大盗格罗斯 - xp1024.com
《大盗格罗斯》


Act1 初遇

阳光与风,空气里带着一丝暖和的香气,猎鹰从天际的山角振翅而起——大地的景色仿若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苍郁的松林、橘红的枫叶,还有金色的麦田,城镇与村庄星罗棋布点缀于连绵的山川与蜿蜒的河流之间,当清晨的日光从地平线尽头升起之时,新的一天已然到来。

埃兰特王国,北地,诺戈。

格罗斯,这位混迹于诺戈南部山林地区的年轻盗匪头子最近半个年头常常陷于一种深沉而忧郁的情绪。他像一头孤独的狼一般在破旧的屋子里走来走去,时而沉思,时而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眩目的阳光总是让他习惯性地眯起双眼。

又一次的,他停下了脚步,然后深深呼了一口气——他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秘密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以致他无法向身边的任何人倾诉一二。

【提示!人物经验值已到达当前阶段上限,请尽快完成转职!】

鲜绿色的字幕信息不停地在他视网膜上闪烁。格罗斯盯着这一行内容,文字最后的感叹号最就像一根生猛的棍子,将他的脑仁敲得反复发疼——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格罗斯并不完全是原来的格罗斯,当他从一个离奇的梦境中惊醒过来之后,他发觉自己的脑子里像是强行塞进许多陌生而又熟悉的东西,以致他总会时不时进入发怔的状态。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到哪里去?

据说,经常思考这类问题的人后来都成为了了不起的贤者。

……

新月之年,秋末,十月。又一次行动。

阳光从头顶密密麻麻的树冠缝隙穿过,洒在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点,一双眼睛眯了起来——秋末的阳光远谈不上多么的强烈,但若是抬头盯着天空去看,还是难免会有一种目眩的感觉。

这道目光望着某个方向大概凝视了一分钟之久,甚至看清了椭圆带有细密锯齿边缘叶片上的纹络,这才挪了开来,他将视线再次集中到另外一处地方——沿着交错的青郁山脊,金色的光线在起伏的轮廓边缘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晕。

“就职指南……”

格罗斯口中念叨着这个词汇,他和他的盗匪团同伴翻箱倒柜搜索着这座城堡的每一个角落——就在半个钟头之前,他们一伙人顺利地攻克了这儿。

“什么?那位卡伦老爷早在上周就离开这儿了?他带走了城堡里所有值钱的货色,足足装满了十辆马车?”

从留在城堡中仆人的口中逼问得知此地主人的身份和去向后,格罗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不由暗暗后悔自己太过谨慎犹豫,以致下手太迟——因为“雾松战争”,即551年夏末至552年冬这一段时期的埃兰特王国与塔西亚王国之间第六次大规模战争的缘故,埃兰特王国一方彻底战败,处于王国西北方位的北地三领诺戈、拉齐斯、亚希已经陷入长期的混乱,这里失去了原本的秩序,无家可归的流民,溃兵和流浪佣兵组成的盗匪和叛乱者,甚至还包括从地底黑暗世界跑出来的一些鬼鬼祟祟的家伙,通通都出现这片广袤肥沃的土地上,试图趁机混水摸鱼。

当然,格罗斯的野狼盗匪团也是其中之一,虽然他的这一道路选择完全属于无可奈何之举。

不过他现在已将全部的精力放在了眼前的事情上。

他很担心在这座城堡里能不能找到那件东西,在过去的几次,虽然他的期盼已经落空,但他此时绝不愿意再度承受失望——这座城堡的构造不算复杂,除了马厩、磨坊和那栋双层内堡之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建筑。他和他的同伴很快找遍了大多数的区域,除了顶层左边角落里的那所房间。根据身边这位有着一头花白头发仆役交待的信息,他知道那所房间是卡伦老爷的书房兼卧室。

也许,那件东西在那里头可以找到。他已了解到那位老爷颇有一些家底和收藏。

继续胁迫这位仆役打开老旧沉重、包裹着一层挂着锈迹铁皮的房门后,一蓬灰尘在门框上头簌簌落下,这一举动甚至干净利落地扯破了一张蜘蛛网,格罗斯看到那只腹部肥大的蜘蛛惊慌失措向着墙角跑去——他伸出脚掌重重地踹在房门上,毫不在意这只可怜节肢动物的劳动成果,可紧接着,房间内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可恶的老鼠啊——老爷肯定会怪罪的。”

中年仆役拖着长长的音调以一种有气无力的声音喊道。不得不说,这位有些上了年纪的先生老眼昏花,待到所有人的视线集中过去后,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老鼠。

因为野地里的老鼠绝不会有这样的体型和毛色。

格罗斯、奥利弗、斯考特、莱文、罗恩等人向着发出响动的方向望去——那儿是房间的中间位置,铺好整洁被褥的床铺上,一位少女正直起身子,然后揉着惺忪的睡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

少女有着王国贵族中很常见的淡金发色——格罗斯扭头看向了身边的仆役,这位因为紧张不安而颤栗的中年人向着床铺走了过去——

直到进入了某个距离之内后,他才看清眼前的这位小姐。他伸出了一根像是风干萝卜满是褶皱的手指,正要喊出话来——“你们是谁?”

少女问道,说话的同时,她目光流转,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士。很明显,这是一个无差别的AOE式询问。

“你是谁?”

格罗斯反问道。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将话题主导权交给他人的家伙。

“旅行者,拉迪娅·克莱恩。”,少女从容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拥有姓氏,更让盗匪头子格罗斯确定她是一位贵族子弟——平民是没有姓氏的,比如他,就只有单单格罗斯这个名字。

双方初次的见面以狐疑地相互打量开始。

然而对于完成基础就职的法师小姐拉迪娅来说,她此刻的心情绝对谈不上愉快,任谁从睡梦中被人惊扰总会不高兴的,不过她很清楚,对于这座城堡来说,她只是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她想了一想,终究还是没有了发难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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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2 这就是兵法!

时间回到数个钟头之前。

阳光刚刚驱散清晨白茫茫的雾气不久,一伙杀气腾腾的男人来到了这座城堡之外——可他们并不知道,在附近一处便于观察的山岗上,树林里的若干双眼睛正在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这一幕。

蛮熊盗匪团。

有人当场就认出了那些家伙,而为首那个身材魁梧高壮的男人正是蛮熊盗匪团的首领米歇尔——与这个年头北地的其他盗匪团相似,都是由战争溃兵、流浪者、破产农夫组成的团体。若是平日里,他们并没有足够的胆量对贵族的城堡发起正面攻击,可是当贵族和那些骑士离开之后,贪欲又一次地激发了他们的勇气。

人为财死,这是一个永恒不变的真理。

“灰熊”米歇尔坚信着这一真理。当天空的阳光开始照耀城堡上的旗帜时,他组织手下对这座城堡发起了猛烈的攻击,驴子的嘶叫和竹枪破风的声音构成了战场的主旋律,然而城堡中这些仆役和守卫毕竟训练有素,虽然人数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是直到日冕计的影子回缩到最短的那个刻度,双方却始终没有分出胜负……

“你们难道没有吃饱饭吗?”

很显然,蛮熊盗匪团的首领,“灰熊”米歇尔对于手下的战斗表现非常不满意。趁着这么一会休整的功夫,他站在一块高高凸起的灰色石头上,大声地训斥道。

“只有早上的那两枚水煮土豆……”

手下的性子很直率。

米歇尔怒目而视——他不由在心中大骂这些泥腿子的不中用,尽管早在事先他已经向这些家伙渲染了一副午餐加鸡腿的美好前景,可是事到临头,手下仍旧表现得像群猪猡一样。

猪一般的队友总是让人很生气的。作为一位经历“雾松战争”的老兵,米歇尔此时的心情可想而知——然而根据墨菲定律,“一件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那么,它极有可能朝着更加糟糕的程度发展。”就在这种情绪恶劣的同时,米歇尔无意中看到了一张他并不想看到的脸。

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头儿,斯考特被发现了。”

灌木丛中潜伏的莱文伸出手指捅了捅旁边的格罗斯,他看到盗匪头子皱起了眉头,又慌忙解释道:“他这两天吃错了东西,有些拉肚子。”

“所以,这就是他露出半个屁股的理由?”

格罗斯咬牙低声说道,这一幕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最初的计划。他望向远处树林的那一角,斯考特已经站了起来——随手扯下几片树叶进行完善后工作后,这个家伙正在不慌不忙地提起裤子,在十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这是一种独特难以模仿的气质,但无疑的,深深激怒了对方。

“斯考特,你来干什么?”

米歇尔的脸阴沉得就像一块年久失修的墓碑,他盯着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他的同行,来自野狼盗匪团的狼爪斯考特。同样军伍出身,只不过对方轻步兵营的炮灰出身并不足以让他正眼相看。

不过对方忽然出现在这儿,原因却不得不让他深深怀疑——米歇尔顿时想起了野狼盗匪团的首领,一个年轻的小子,臭屁且嚣张,他恨不得将其像只老鼠般踩进脚底的褐色泥土里并狠狠蹂躏几脚,可他很清楚,这一想法并不切实际——

据说那个小子有着一手犀利狠辣非常的剑术……

“怎么办?”

一阵轻风从斯考特所在的树林那一角向着灌木丛吹来,一群人不禁伸手掩住了鼻子——奥利弗看着格罗斯,用胸腔发音瓮声瓮气地问道。可以肯定的,作为一个蛮熊盗匪团以外的外人,在这样一个时间出现在这样一个场合,绝对会导致某种很严重的后果。

若是他们的野狼盗匪团,肯定会话不多说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干掉。

换种说法,斯考特那混蛋将要被围殴,但是坐视同伴遇险并不是野狼盗匪团的风格。

米歇尔已将一双满是厚茧的拳头捏得啪啪响,而他的手下那一大帮子喽啰,在这个时候也很好演绎了自身的角色,一个个张牙舞爪、面露狰狞——终于,一个笑声从树林中兀地响起,甚至惊起了一只正在筑巢的雌性山雀。

这并不是米歇尔的幻觉——格罗斯、奥利弗,还有野狼盗匪团的成员们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在这群身影之间,那个叫做格罗斯的可恶小子还向他咧嘴笑了笑。

“好久不见,亲爱的灰熊先生。”

那小子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欠揍。

米歇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嘴角不再抽搐。空气中飘荡尘埃的光线落在山林中稀疏的荫影里,随着灌木后头人影陆陆续续的出现,作为相知甚深的盗匪同行,他确信对方的战力已经明显超过了他的队伍——米歇尔并不缺乏头脑,“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是他的人生信条之一。除开狼首格罗斯、狼爪斯考特之外,其他的人看上去也不像好惹的样子。于是,他咬了咬牙,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格罗斯最初的计划有了变化,不过还好没有彻底影响到大局,等到“灰熊”米歇尔一伙人离去之后,格罗斯当即开始了行动——他们的准备很充分,不仅有马匹、竹枪和刀剑,还随身携带了用于攀附城墙的挠钩和绳索。

城堡里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一种状况——在那些仆役和守卫的猝不及防下,野狼盗匪团攻入这座空虚的城堡简直不费吹灰之力。经历一个上午的鏖战后,仆人和守卫们筋疲力尽,甚至连完好的竹枪都没了几把,驴子也受伤了,据说是冲锋的过程中崴了脚。总而言之,战斗的顺利让格罗斯笑歪了嘴巴。

“这就是兵法。”

驱马进入城堡的时候,格罗斯扭头对着同伴们淡淡地说道。

当然,兵法这种高深莫测的事物对于他们无异于对牛弹琴,不过盗匪头子这种“困难别人上便宜自己来”的高尚行为还是引得这些盗匪发自内心的拥护和一阵阵欢呼,他们举着刀剑胁迫着城堡内的仆役和守卫,心情愉快得连脸上的油腻毛孔都一个个张扬开来——他们以一种符合其身份的行径开始搜查着这座城堡,仆役和守卫们面色灰白、垂头丧气,在这个时候,大声地抗议或斥骂并没有太大意义——

真正值钱的玩意已经被那位卡伦老爷带走。在这座城堡里,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那些不便携带的笨重货色了。比如木头柜子、水缸、食品贮存室里的大袋土豆和萝卜、腌制圆白菜的泥土陶罐……

这不由让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们大失所望。

而在城堡里头,仆役中为首的一位中年人看着这一行人开始向着卡伦老爷的书房走去,他不得已跟着后头,默默哀叹……

Act3 法师小姐

房间内弥漫着一片柔和的银色光华,来自于天花板上悬挂的环形魔法能量灯。

长条木桌上,一只毛色纯白的胖猫蜷缩在一本有着黑色烫金封皮的厚厚典籍上,它将这件东西当成了枕头,轻轻“喵喵”了几声后,又抬头看了看正在紧张忙碌的少女,见到少女并没有搭理它的意思,它只好无奈的闭目养神。

“拉迪娅——”

门外的走廊远远传来一个声音,这个声音浑厚而中气十足,听起来就像歌剧院里的那些伶者——事实上,这个声音的主人有着咏唱歌剧的日常爱好,正在进行某项炼金试验的少女愣了一愣,大概过了将近一秒后,她匆匆忙忙放下了手中的水晶锥形方瓶,向着外头跑去。

瓶子里头的碧绿色液体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一串串气泡从液体中的一些粗糙小颗粒上不断咕咕钻出,并且这种趋势似乎愈来愈烈,那只胖猫仿佛产生先知一般的不妙预感,它警惕地竖起尾巴,从桌子上头轻盈地一跃而下——随后,“砰”的一声巨响!

房间的厚木门上出现了一只脚印,法师小姐也从睡梦中被突然惊醒。

书房之中,格罗斯和他的手下、包括最后头的那位仆人,望着这位少女,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中年人记得老爷并没有这么一位亲眷,而盗匪们,则纯粹是被少女令人惊叹的美貌所吸引住了,他甚至还看到了那个为首的盗匪头子隐蔽地吞咽口水的动作。

喉结像颗珠子似的来回上下滚动。

拉迪娅·克莱恩小姐发出喝问声音的同时已经抓起了床头的一支短柄法杖,处于陌生的环境,作为一位经历多年正规教导的学院派法师,她并没有放松警惕,连那身雪白纺着红色闪光织线的法袍都未曾换下,她从床铺上跳了下来,向后退了一步,望着身前的这群男人。

是此地的主人吗?

她审视着,但是这种凝固的气氛却让她发现对方的身份多少有些可疑——若是身为这座城堡的主人,仆人的神色绝不至于如此,而对方缺乏底气的样子落在她的眼中,更是让她生出了几分怀疑。

而格罗斯,在悄悄观察着位漂亮小姐的同时,心中已经默念着一句腔调古怪的短句。

忘了补充,盗匪头子格罗斯,从哲学、物质与精神的对立和统一、人类生理的共同特征和个体意识的独有性等等这些角度来说,并不完全是原来的那个小子——原本那个小子自小生活在诺戈乡下的一座村庄里,去过最远最繁华的地方,不过是附近不足千人的小镇,这些乏善可陈的经历绝不足以制造一个这般离奇古怪的家伙。

尽管生平接受的教育仅限于农夫们口口相传那些老掉牙的故事,但他却能阅读文字、能够书写、有着一手周围人看起来可怕异常的剑术、好像还懂得一些很深奥的知识……这些东西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农夫的儿子所能习得的。

在格罗斯的视线之前,闪过几行绿色的文字,然后这些文字下方放出了箭头,直指向那位有些紧张的少女。

感谢她刚刚痛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并且未作任何隐瞒。

格罗斯分明看到了这些信息:

拉迪娅·克莱恩

人类、女性;

LV5【法师·深红学会】。

不算太多,却很有用,他猛然一看到这位小姐的职业等级,不由吓了一大跳……不过还未等到他摆脱惊讶,信息最后一段文字所展示的内容却让他发觉这位小姐的来历——深红学会,在他关于前世那个游戏的印象中,那是法师玩家中拥趸最多的几个流派之一。

追寻火焰的规则和极致高温的奥秘,以强大的攻击能力和破坏性著称。

一位就职法师!

格罗斯瞬间就有些激动了,他脑筋飞快转动——在新月之年,也就是眼下所处的大陆历553年,按照游戏中的历史,大陆的力量体系并未完全普及。一位完成正式就职的法师在相对荒僻的埃兰特王国北地完全可以算得上一种珍稀生物!

那么,关于这位小姐的身份差不多就有了一个可靠的猜测了——来自法师故乡布拉卡达的学院派法师。野法师是绝无可能的,格罗斯非常清楚,在这一时期,深红学会的传承只存在于那个地方。

牛逼轰轰的法爷啊,还是一位可爱的妹子——本着人才难得的心思,格罗斯顿时就产生了一些打算。不过还没来得及让他想到更多,这位小姐炯炯的目光却望了过来,他感应到对方的视线,忽然间瞥到了那双娇嫩白皙的脚丫已经落入了地板上的赭色鹿皮靴子中。

不得已,他停下了浮想联翩的思考——少女眼神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一点杀气被他注意到了,他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向来是个冷静的性子,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眼下的他只不过到达满级平民,还未完成基础就职,而在他面前的这位少女,却是一位深红学会流派的就职法师,并且还拥有5个职业等级。

纯粹比拼人物属性的话,格罗斯不是对手。

不过他并不惧怕发生战斗的那一种最坏可能,法师职业的各项属性成长系数他的心底有数,就算眼下比他强,但是LV5的职业等级也不会比他强上多少,更何况战斗的本质并不是人物面板的单纯比拼,身为前世那个声名赫赫的玩家,在室内狭小的空间内,他有足够的信心进行越级挑战。

格罗斯,宅男这具身体的名字,可实际上他的灵魂却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款全息拟真游戏——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科技高速迭新,那款名叫《纷争》的游戏几乎完全模拟出了一个真实的世界,而他,在游戏之中,身为最富盛名的顶级PVP玩家之一,战斗的经验和意识高明丰富得令绝大多数的玩家高山仰止。

他咧嘴一笑,看了法师小姐一眼,然后自顾自地向着墙角一侧的书柜走去。

Act4 就职指南

墙壁一侧那个笨重的旧书柜才是他的目标。

格罗斯从城堡内仆役口中得知了那位卡伦老爷的身份——卡伦·贝内特勋爵,一位标准的军功贵族。根据前世游戏中的记忆,一般而言,贵族家中关于武技的资料或多或少会有一些收藏,而基础就职这一层次的资料在他们的手中并不算罕见。事实上,在人类王国的埃兰特,贵族与平民最根本的区别便在于力量的传承。

按照某条王国律法,对于这些东西,平民是不被允许接触的——格罗斯想到这一点时脑中不由联系一个前世熟悉的谚语,“侠以武犯禁”,某种意义上,人为的在贵族与平民之间的造成一条力量层次堑道,对于维护贵族体系运行的稳定很有好处。

嗯,看上去就像刀枪管制条例的异界版本。不过这条规矩毕竟只是纸面上的东西,实际上,流落在外的武技并不在少数。

对此,格罗斯曾在盗匪团内发表过观点不同的感慨,他认为最危险的东西往往并不是武器,而是人心。

当然这个世界因为宗教和神权的关系,那些激进的极端思想并不多见。

他将手伸向了书柜,扫开了一张新鲜的蜘蛛网。这个年头面对强大的外敌,那条迂腐的规矩明显显得有些过时了——在前世那个游戏的玩家论坛中,存在着一种普遍的观点:“雾松战争”,即发生在王国造成如今混乱和萧条局面的那一系列战役,埃兰特一方之所以战败,不在于将领的素质、不在于运气的好坏,最根本的原因是组成军团基本单位的士兵个体战斗力的低下,绝大多数平民出身的士兵不过是一些很寻常的成年男子而已,别说就职,就连平民这一初始职业的等级都是零蛋。而塔西亚人则不同,尚武的风气让他们有着那种类似古代斯巴达的传统。

格罗斯,平民,LV10/10。

在《纷争》中,人物面板属性分为基本属性和进阶属性,而基本属性则是力量、灵巧、体质、意志、精神五项,平民职业的成长修正系数每一等级提升0.2,也就是说,从0级开始到达LV10的上限,人物的基本属性每一项都将额外获得2.0点。

而一个成年男子的最初属性各项不过是在0.5-1.0之间浮动,少数天赋异禀者,也许有某项属性会突破这一区间,但是极限也不会超过2.0——在游戏中,玩家和普通人型NPC都适用于这一模板,这也是宅男前世在游戏论坛内看到的官方公布信息。

他个人的最初属性并不算出众,不过到达当下平民的极限LV10后,相比王国境内的普通人来说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再加上前世那些经验和意识,对于眼前的这位法师小姐,倒是没有太多的怯懦和畏惧,他走到书柜前,开始一排排的观阅起书目来。

“你认识字?”

随着格罗斯的举动,所有的人目光都被吸引住了,包括拉迪娅——她有着一双湖蓝色如同闪闪发光宝石一般的眼睛,虽然刚刚从好梦中醒来眼角还挂着那么一小坨眼屎,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微翘的小巧鼻子耸了耸,她诧异地喊道。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出外历练,但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平民——埃兰特王国的平民也好,图兰朵高地以西的塔西亚平民也罢,还有万境丛山以南的众多王国、帝国雷卡特、商业城市联合马尔韦盟约国,在这些地方,除去商人、市政官员之类的职业,大多数的平民都是不识字的。

不只是力量的传承,文化教育也在贵族与平民之间砌起了无形的坚实壁垒。在这地处穷乡僻壤的城堡,拉迪娅万万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一个识字的家伙——直到她的声音响起,城堡中的仆人才注意到这个年轻男子的不同。

他是一个盗匪头子,从外表的生理特征来看,像是万境丛山那边的山民——这些根本的东西可以对他的血脉进行追朔,不过更具体的信息却是根本无从考证。在荆棘王朝时期,即埃兰特王国立国之前的那一个时代,这些生活在万境丛山中的山民早已跑了出来,之后随着王国的建立成为了平民的一部分,分布在王国的各个角落。

只不过,这些山民始终都处于这个王国的中下层而已,时至今日,贵族体系仍然是以艾法人的血脉为主,就像这位小姐,淡金的发色表明了极为纯净的血统。

格罗斯的手指从一本本书籍上滑过,他只关心那些与战斗、武技锻炼有关的内容,其他的像是人文学科之类的东西则被他有意忽略了。贝内特勋爵一家的书籍典藏还算丰厚,虽然远远比不上他前世到过的帝国文森奈尔大图书馆,但是,想要完成一个简简单单的基础就职,已经足够。

战士就职指南,他在书柜中找到了两份,除此之外其他职业的,却是没有了。这是两本薄薄的纸质小册子,看上去有些老旧发黄的封皮证明这些东西有了些年头,这两份东西的外表看上去完全一致,但是当格罗斯将它们翻开略一浏览之后,还是发现了里头的不同。

战士就职,同样有着不同的流派,除了大陆上常见的,还有隐秘不为人知的特殊传承。放眼整个埃兰特王国,这座城堡的主人,贝内特勋爵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格罗斯原本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翼,不过这两本小册子落入他的手中,还是令他感到一阵阵惊喜。

流风剑式、钢心。通常情况下,前者又叫做埃兰特王国军用剑术,而后者,则属于玩家中重装战士和骑士之类的标配,这一流派起源于千年之前的秘银隐士会,不过更详细的资料,作为一位对剧情细节漠不关心的PVP向玩家,格罗斯了解得并不清楚。

除了这两本技能指南之外,他目前身上还挂着一个游侠职业的就职任务。但他个人的战斗风格并不太喜欢这类高度依靠走位的灵巧职业,所以,他的心中不禁开始了思量。

若是选择就职游侠,则空出两个就职名额,盗匪团中的同伴斯考特已经满足就职条件,奥利弗在不久后也可以进行就职。而选择流风剑术或钢心,则多余的名额只有一个。他抬头瞥了一眼身后的同伴,在这短短一分钟出头的时间里,房间内变得异常安静,他的同伴只是默默地望着他。不知何时,那位漂亮的金发贵族小姐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

她的目光扫过书柜,然后落在格罗斯的身上。这位少女有着大概5个英尺稍多一点的身高,相比于盗匪头子格罗斯,就像一个娇小的洋娃娃一般——作为诺戈的农夫后代,山民的血统或许没有给他们带来其他特别的优势,只是一个个长得身高体壮、肌肉结实,就差脑子里充满肌肉了。比如斯考特和罗恩。

他的同伴奥利弗是个例外,不过这家伙据说并不是纯正的山民血统,还有莱文,一个曾经的商会伙计,也和山民扯不上关系。在王国、包括万境丛山以南的区域,山民们往往被贴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标签。

当然,格罗斯是一个例外,绝对的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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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 全语言制霸

少女的目光充满狐疑与好奇。

格罗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过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没有,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并不畏惧这位小姐,但是他的盗匪团同伴们,面对一位LV5的就职法师,若发生战斗,却是难免摆脱烤鸭的命运。

biu地一下射出头颅大小的炎球术,对于他们这群菜鸡来说,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一点。

所以,眼下非常有必要与这位小姐保持良好的关系。

“格罗斯先生,你认识字?”

拉迪娅·克莱恩再一次确认问道。她看到对面的那个年轻男人点了点头,脸上微笑,连那唏嘘的胡渣都在笑容中颤动。

格罗斯对此并没有表示否认。不过他却发现少女的目光变得更加惊讶,他回头朝着书柜一瞥,转念一想,终于明白少女为何会产生惊讶。在书柜之中,这些书籍并不只有一种文字,除开大多数的书籍是由埃兰特花体文字书写的以外,其他的内容包括另外一些文字种类:万境丛山以南的诸多国家,帝国雷卡特、马尔韦盟约国的文字等等……

还好没有精灵语和矮人符文。

因为系统的关系,对于语言方面,盗匪头子格罗斯称得上一个无解的学霸,他能够准确辨认出这个世界各个种族大多数的文字信息,不止上面提到这些,还有迪尔亡灵的苍白之诗、地下世界洞穴人与牛头怪的结节文字、深渊中恶魔的上古语言……

因为在他脑海中,这些东西总会同步地被系统翻译成他能够理解的那种文字。

严格意义上,这就是开挂——可就是这样一种能力只不过露出了冰山一角,法师少女拉迪娅·克莱恩已经产生了怀疑,这种水准的文化素养几乎属于一个资深学者的范畴,像这般的人物,即使在“法师的故乡”布拉卡达,那些以知识渊博著称的法师里头,也是不可多见的。

这些症状出现他这么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的确非常非常的可疑。

拉迪娅的眼神似乎亮了起来。

这个时候,格罗斯拿起两本小册子,从书柜那头走了过来,房间里还有一个方形的银烛台和好几个小型花瓶,这些花瓶上的图饰风格看上去就像古董,盗匪头子虽然向来喜欢雷尔和能够换取雷尔的值钱货色,不过这次,却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太多关注这些玩意——

就在刚才,他的手指不经意间擦过这些东西,分明看到了系统提出的物品信息。

包银的铁烛台;仿制花瓶。

前者的描述文字很好表达了金玉其外这一事实,而后者,系统在物品信息后头还有一行小字:来自卡尔萨斯工匠精心制作,仿荆棘王朝的装饰品。

换句话说,这些玩意值不了几个钱,所以,相比起此行真正的目标就职指南,格罗斯显得兴致寥寥。

他向同伴打了招呼,准备就此离去——盗亦有道,行事适度是他的处事原则之一,从贝内特勋爵的城堡收获已经让他足够满意,他也没打算下作到搜刮每一个雷尔。这样一种富有风度的举动无疑让那位仍在忐忑不安的中年仆役受宠若惊,他看着这一行男子鱼贯从房间内离去,一时之间心神不由有些恍惚。

这种状况看上去并不合理——在北地三领如今乱局之下,不是没有盗匪和叛乱者攻破过贵族的城堡,这些红了眼睛的家伙就像蝗虫一样,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但是这伙人,在这座城堡里好像只是带走了几本书籍,便这么潇洒的离去。

说实话,这位仆役很惊讶。发生这种糟糕的事情,原本他的心里已经做好承受的准备。但是如此这般结束,多少让他放下了一颗沉甸甸的心。

脚步声渐行渐远。

这位中年仆役缓步走到窗前,在他视线的尽头,沿着房间外的长廊向城堡前的那处空地望去,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们已经翻身骑上了矮种马,这是当地常见的牲口,通常用于耕作和劳役。在眼下的诺戈,真正的优良战马可遇而不可求,

所以,选择这些适应能力强、能够忍受饥饿和劣质食物的马匹作为代步工具完全无可厚非。节俭从来都是一种美德。

“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的叫喊从背后传来,还有鹿皮靴子的硬底踏在石阶上“哒哒”的脚步声。少女的声音很好听,格罗斯忍不住回过了头——她的美貌让人叹为惊止,按照骑士小说的剧本开头部分,身为一个从属邪恶阵营的盗匪头子,他应该将这位少女掳回老窝做一位压寨夫人,然后从此过上不可描述的幸福生活。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这并非因为什么高尚的节操与纯洁的人品,虽说前世的法律早已在宅男的灵魂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但是来到这个世界多时,人性之中可耻的那一部分已经释放出了不少,就在刚刚,他的的确确产生过这种不良想法,只是,点子实在太过扎手!

所以,他想了一想后,决定不再让此行节外生枝。

少女的身影像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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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投票的每一位书友!另外,说下新书期基本更新:周一至周五每天两更,周末每天三更。书评区暂时无法回复,稍候几天……

Act6 正义感

两本薄薄的就职指南已经装进了身后的背囊,格罗斯的一只脚正在跨上马镫。少女呼喊着他的名字,让他不由停下了动作——这一次命运的女神艾露贝亚似乎对他青眼有加,顺利夺取这座贝内特勋爵的城堡之后,就让他收获了想要的东西。

晚霞正将山林和城堡的轮廓染上一片橘红。

“你们要回去了?”

法师小姐拉迪娅?克莱恩问道。背对着夕阳,格雷斯更好的看清了少女的模样——在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下,是一双弯弯彷如勾月一般的秀气眉毛,她的眼睛很亮,闪烁着一种灵动的光彩,格罗斯甚至还看清了少女脸颊上一层细微的绒毛。

但这个时候,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完成就职这件事情上了,默念指令打开系统,在人物面板下方那条经验槽里显示着一串数字,他的人物经验值已经到达了这个等级上限。根据前世游戏里练小号的一些印象,他在心中大概计算了一下,完成就职后,他的就职职业等级将会到达LV8这一等级,从而超越眼前的这位法师少女,达成攻受异势……

少女的淡淡的体香涌入鼻腔,要不要……?格雷斯正在拷问自己的良心和道德。

“可以到你那里住上一段时间吗?格雷斯先生。”

少女略略歪了下脑袋,声音渐渐变小,“我会付钱的。”她同时将手伸进了怀中,可就在下一秒,她的脸色突然发生了变化,拉迪娅?克莱恩小姐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现实问题。

她没有钱。

不仅仅是没有雷尔,是没有任何的货币,她终于想起,迷迷糊糊被老师安排历练后,她整个人都是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她带上了外出旅行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唯独忘记了荷包。

至于身上其他的东西,也不是无法变现,只是在这个荒僻的地方……她踌躇了三分之一秒,眯起眼睛,脸色恢复了正常。

喂喂!这位小姐是不是太年轻、太幼稚、太缺乏人生经验了啊!

格雷斯在心中呼叫道。

一份年轻貌美的小姐,主动跑到一堆臭烘烘的男人里头,并且还试图与他们长期相处——格罗斯不清楚这位小姐是否听过“羊入虎口”这句谚语,他一直在克制身体内的某种欲望,可是法师小姐凑上前来,他感到自己有些忍不住了。

盗匪这行干久了,就算一头母猪,看上去也是眉清目秀。

何况这么一位可人的小姐。

他以一种机械般的动作“咔咔”扭动了半圈脑袋——“克莱恩小姐,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嗯……见习骑士?我看到你对于那些剑术技巧很有兴趣。”

格罗斯摇了摇头。

“佣兵?”

法师小姐瞄了一眼他的同伴,继续猜测道,若是只从外表来看,确实与那些落魄的流浪佣兵有些相似。

然而格罗斯还是摇头。盗匪的身份对于大多人来说是一种见不得光的耻辱,对此,他也曾在心中有过不少的抵触和抗拒。但是仔细一想,这具躯体的原来主人走上这条道路完全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这样看来,所有的选择似乎都可以得到原谅了。

他盯着那双湖蓝色清澈澄净的双瞳,忽然之间,内心深处放弃了所有欺骗或隐瞒的念头。

“我们,是流民。”

格罗斯声音不大,不过近在咫尺,还是清晰落入了拉迪娅的耳中——这位少女撩起耳边的发梢,一时有些怔住了。流民?她大致了解这种身份,对于布拉卡达那些高高在上的法师们来说,这类身份差不多等同于卑微入尘土的蝼蚁。他们无家可归,也许栖息在山洞,又或者是树林,大多数情况下,他们的食物来源是通过捕猎和偷盗,紧急的状态下,他们也不介意明抢……某种意义上,流民的称谓差不多等同于强盗。

这位先生,是流民?

她不敢相信。在她的经历和见闻中,流民和强盗是粗鲁、缺乏文化和修养的代名词。但是格罗斯先生,拉迪娅白皙的鼻翼上耸起了几道细纹,眼睛里的光彩似乎在隐隐流动:她看着格罗斯,年轻的男人背对着阳光投来的方向,他的身躯挺拔、姿态矫健,面部线条分明而富有棱角,看上去英气勃发……他一只手牵着马匹的缰绳,另一只手自然垂落在腰侧。手指修长、指甲也修剪得非常的干净整齐,如同真正的贵族骑士,唯独,那乱糟糟像个鸟窝的头发,完全契合了他所说的流民身份。

“我不信。”

这位小姐笑了笑,再次眯起了眼睛。她的笑容很好看,粉嫩的腮帮微微鼓起,眼睛像是月牙一般。格罗斯愣了好一会儿,而他身边同伴,则一个个发出调笑的呼哨。

“头儿,灰熊一伙又回来了。”

这个时候,盗匪团内负责警惕和哨探的莱文来到了格罗斯的身说道。

“是吗?看来他们真的盯上了这座城堡。”格罗斯抬起了头。

“哈哈哈,可惜里头什么值钱货色都没有了……”有着一头深棕色茂密卷发的奥利弗在一旁插嘴道。

“不,不,奥利弗。也许他们看上了那几头受伤的驴子。”

“那我们?”

“走吧!勋爵老爷的城堡和我们没有关系。”

这座城堡,属于贝内特勋爵的私有财产,保护财产的责任应该是由那位老爷和他的骑士承担,而不是他们这些盗匪——格罗斯的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根据王国的律法,作为北地这类准军事性质城堡的主人,若是长期离开,视同于放弃所有权,附近其他的贵族可以前来接收。

面对北地纷乱的局势,这个时期的地方上的贵族们大多跑到了那些大型城市,以图一个安稳的日子,比如诺戈的首府卡尔萨斯。当然,也有部分倔强的死硬派,仍在这些孤零零的城堡中苦苦坚持。卡伦·贝内特勋爵这一举动,从个人的安危角度来说,算得上明智之举。

格罗斯很清楚,就算自己占据了这座城堡,也无法获得一个合法的名义。这一点对于灰熊米歇尔同样如此,也许现在那些贵族老爷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人手来对付他们,但是一旦出现那种局面,城堡将成为一个烫手的山芋。

毕竟,定点剿匪总比翻山越岭搜寻目标容易许多。说到这里,格罗斯不禁想起前世游戏中的那些日常剿匪任务,它们通常由贵族老爷们发布,然后,各种各样的玩家组成团队与NPC的正规军们一起进行……

可这时颇有正义感的法师小姐说话了。

“城堡里的人需要我们的帮助。”

格罗斯没有立即回答。

Act7 受死?

如果将混乱的王国北地比作一个相对封闭的生态圈,野狼盗匪团与灰熊米歇尔两伙人属于一种同类竞争的关系。这种竞争常常出现,却又保持在一定的限度之内,两者之间并非天敌,而格罗斯与米歇尔也没有太深的个人恩怨,除非迫不得已,双方绝不会进行毫无目的的相互厮杀。

法师小姐这一建议,格罗斯表示不置可否——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意义。

而进行没有意义的事情,那就纯属浪费时间了。

不过,对方也绝非好意前来送行,出于谨慎的考虑,格罗斯和奥利弗已经站到城堡的城墙之上。

两人极目远眺。

顺着城堡城墙的外围延伸到远处起伏的山陵,蛮熊盗匪团一伙人在离开之后再度返回。他们在蜿蜒的山林小道中穿梭,阳光与林荫交错的斑斑阴影之下,人和马匹的影子若隐若现,对比几个钟头之前,这次他们看上去经过精心的准备,完全可以称得上全副武装——当头的那几个,披挂着光鲜的半身甲,反光的表面完全可以表明金属的材质;而在他们身后的那群追随者中,一只只大小适当的陶碗扣在脑袋上发挥着头盔的作用,格罗斯还看到有个家伙在身上扣着一只崩了一块的生锈铁锅,似乎把那件东西当成了步兵胸甲。

防护的能力,当然还是有的。

新月之年这一时期发生在北地盗匪团之间的战斗在格罗斯看来就像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但他清楚,自己一方也全都是一些弱爆了的菜鸡。除了他本人,同伴们的战斗力与对方保持在同一水准……灰熊米歇尔过了这么一会再度返回,带来的人手约摸上百人,怎么看都有一种“放学之后有种别走”的气势。

但是格罗斯现在并没有纠缠的心思,他全部的心思都已飞到完成就职这件事情上,这很重要,足以让他本人的实力短时间内暴涨几倍——完成就职后,才算真正进入了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对于这一点,格罗斯非常清楚。

只是来者不善,也许蛮熊盗匪团那一伙人,现在还不知道城堡易手这一事实。

格罗斯觉得很有必要告知对方。

可他却忽略了灰熊米歇尔被占便宜后恼怒的程度——很快的,喊话的奥利弗收到了那头熊的答复:让他们洗干净脖子等着受死!

风声渐起。

王国北部领地诺戈是一片多山的区域,灰熊米歇尔此时正站在某个山头望着这座城堡,附近是一片色彩斑驳的桦树林,在这深秋的季节,天空的流火敛去了它曾有的酷烈,金色的光线从头顶密集的树叶从穿过,洒下点点闪亮的光斑,落在铺满枯叶柔软的泥地上,也落到灰熊米歇尔有些扭曲的面庞上。

他正在咬牙切齿,身边还站在两个和他身材仿佛的壮汉,黑熊怀特和白熊布拉克。黑熊怀特出身佣兵、白熊布拉克则是他的弟弟,亲生的那种。在过去的那些年头,他们兄弟两人同在北地军团服役,后来在一场大溃败中,侥幸逃生,来到了这片区域。

这儿是诺戈群山的东侧,拉鲁河与翠鸟森林边缘交错的区域。在北地诺戈的势力版图中,这块区域的辖权属于沃尔夫伯爵,而卡伦·贝内特勋爵,他的这座城堡位于那位尊贵的伯爵先生辖区之内,同时,他也是那位伯爵大人的从属。在三十年之前,他就已是伯爵大人麾下的一位正式骑士。

以一位北地军团小队长的经历,米歇尔大概了解着这些信息,而发生在眼下的这些事情,让他额头凸起了一根根如同蚯蚓般的青筋——野狼盗匪团那群出身泥腿农夫的可恶小子,居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夺取了这座城堡。他从某个渠道意外得知卡伦老爷携家舍弃这座城堡跑到卡尔萨斯的消息,原本打算顺势占据这座城堡。这座城堡建立于埃德温七世时期的苜蓿之年(大陆历481年),曾是王国军团抗击敌人的前沿阵地之一,只是后来王国将版图扩张了整整一大圈后,这儿才渐渐地变为腹地。

这座城堡的渊源已久,里头说不定就收藏着不少好东西,可惜那群该死的小子已经捷足先登了——米歇尔毫不怀疑,若是自己再迟来那么一会,这座城堡将会变得空空如也。盗匪们被北地人称之为“蝗虫”,可不是什么浪得的虚名。

所以,他特地回去召集了全部的人手,对于这座城堡,米歇尔势在必得——野狼盗匪团还在那儿,说不得正好将那群小子一网打尽。

格罗斯回到了城堡中央的空地中。从灰熊米歇尔现在所处的山岗位置,城墙和两点之间林荫正好遮蔽了视线,不过这并不妨碍那个高大强壮像头熊一般的男人不时低声咆哮,甚至抽出佩刀狠狠砍在一段枯木上。

当然,这丝动静已被城堡之内的人所知晓。

斯考特从城堡里的那座便于观察的哨楼里头跑了下来,然后在格罗斯耳边低声告诉着这一切——盗匪头子的嘴角抽了一抽,很明显,对方那一伙人的站位已经把他们堵在了城堡里头。这一局面出乎了他最初的预料。

野狼盗匪团和蛮熊盗匪团,双方并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只是眼下这种状况,对方肯定会让他们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一番羞辱是少不了了——然后对方也许会放过他们,也许不会。这种“人为砧板,我为鱼肉”的状况并不是格罗斯想要的。他原本打算回避这场冲突,但现在看来,明显没有太多的可能了。

一番思考后冷静了下来,他的心底反而没有退却的念头——身为野狼盗匪团的首领,有些原则性的问题注定是无法妥协的,若是他今天在这儿向蛮熊盗匪团低头,传开出去,也许以后他将面临更多的麻烦。何况,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女正注视着他的表现。

格罗斯叹了一口气。他打算从城堡里带走的东西并没有太多,除了一些书籍。这些书籍来自卡伦老爷的书房,包括大陆风情记载之类的内容,在他看来,这些东西的价值毫不逊色于金银与珠宝。虽然收获之中并没有武器和防具这类具有重要意义的物资,但他已经感到满意了。

他向来不对物质苛求太多。

这个时候,城堡外头远远传来了叫嚣的声音,格罗斯的嘴角不经意间掠起了一抹笑容——他知道灰熊米歇尔,那个男人是一位老兵,在北地诺戈这片区域的盗匪之中有着不小的名声,也有着与名声相匹配的实力。若格罗斯还是从前的农夫小子,这次妥妥要在他手头吃瘪。

可是,格罗斯这具身体的灵魂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傲气、自负近乎于狂妄的家伙,本来他打算离开这座城堡,这样一来,他却再也没有之前的念头。

他抽出长剑,然后目光望着远处。

“克莱恩小姐,你说得很对。”

Act8 作战计划Ⅰ

战斗看上去一触即发。

蛮熊盗匪团一伙继承自地方军团的战斗方式正规而老套,也许是因为某些特别的缘故,米歇尔一行没有像寻常那样制作掩体工事——这座曾经发挥军事用途的小型城堡有着近乎五米的城墙、厚实铁皮包裹的城门,还有前后两个方向各一座哨楼,按照一位老兵的经验来看,想要轻松攻陷这类防御性的建筑,并不是那么容易。

至少,需要足够的准备,包括物资和承受人员伤亡的准备,还有攻城所必须的工具。不过眼下却是特例,米歇尔知道,格罗斯更清楚,城堡的主人已经离开此地——在如今的北地,因为战乱的缘故,田地荒废,农夫们流离失所,大多不知去向,因此,像贝内特勋爵这类地方上的下层贵族们,想要继续维持过去的体面日子变得异常艰难。

领地之内的田土没有产出,就算家底丰厚,那也撑不了太长时间。因此,这些贵族们干脆的就舍弃了土地,跑到城市里去过上另外一种生活。他们离开故土时,通常都会戴上全部的家当——而武器、盔甲、弓弩、箭矢等等做为乱世中极为珍贵的战争物资,他们自然也是随身携带。

所以,米歇尔几乎肯定,城堡里根本没有太多的反击之力,之前的发起攻击时,城堡内的仆役和守卫使用竹枪和驴子更是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没有人害怕只有硬壳没有利爪的乌龟,毕竟,乌龟从来都不会咬人。

可甲鱼会!格罗斯的心底反驳道。很可惜,自从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作为乌龟近亲的那种生物,他还从来没有在埃兰特王国的北地亲眼见到。

格罗斯很快从仆役的口中了解了这些城堡内的基本情况,在眼下的这种情况,双方可谓处于同一战线。只是现状让他不由苦笑,纯粹的坚守已经没有可能——对方甚至都不需要发动攻击,只需将他们困住,过上一段时间后,他们就只能饿着肚皮。贝内特勋爵只在城堡内留下了一些老弱的仆役和守卫,食物的储备也不多,现在又添上他们这些嘴巴,格罗斯大概估算了一下,城堡内的食物只够他们这些人不到两天的分量。

他决定出击。

对方有马匹、他们也有。老兵们懂得战马的重要性,而作为一个资深玩家,他也同样懂得。就算战况不利,转进如风总是可以办到的。只是有些令人可惜的是,野狼盗匪团这次携带的马匹有限,要是出现那种最不利的局面,也许顾不上那位漂亮的小姐。

那位小姐正望着他。格罗斯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他盯着那双好看的湖蓝色眼睛,像是盛开的蒲公英一般的瞳仁中闪耀着晶莹的光芒。他暗暗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终于想起,这位叫做拉迪娅·克莱恩的小姐,还是一位拥有LV5战斗职业等级的法师。

游戏中的法爷,牛逼轰轰的存在!

他飞快地将其换算成战斗力。城堡外的米歇尔一伙对比他们具有绝对的人数优势,可他们之中却有一位就职法师,而且,蛮熊盗匪团一伙人并不知道这位法师小姐的存在,格罗斯的眼珠骨碌碌转动着,他很快想出了一个作战计划。

对于格罗斯来说,这不过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作为一位那款游戏中熟悉所有PVP玩法、站在所有玩家顶端的骨灰玩家,他可以瞬间拟定好几种作战计划。

而最关键的,是自己一方拥有就职法师这一炮台职业。格罗斯扭头盯着拉迪娅,口中不由嘿嘿直笑。但是这样一副动静却让那位法师少女有些懵住了——格罗斯胡须拉渣毛茸茸的面庞上绽放出一种近乎猥琐的笑容,就像一只猕猴桃被人揉捏出了一道口子。

“格罗斯先生,那伙强盗好像认识你。”

拉迪娅握着短柄法杖,双手环抱站在他的身前提醒道——城堡外头的声音传递得非常清晰,格罗斯和同伴们甚至清楚听到一些问候女性直系亲属方面的内容,这是北地军团历史悠久的传统之一。虽然野狼盗匪团的成员已经有些不忿,不过盗匪头子格罗斯却是完全的不以为意。

米歇尔那头傻熊太天真了。

作为一位熟谙PVP玩法的大师级人物,他对于这些垃圾话的抗性早已达到MAX。这一属性没有显示在他的人物属性面板上,正因如此,也没有因为他来到游戏中的世界而就此失去。

虽说刚刚听取了斯考特的汇报,但是盗匪头子还是决定根据具体的情况来调整作战计划——他顺着梯子爬上了哨楼,哨楼是一座有着近乎半球拱顶的高耸建筑,内部的空间并不算宽敞,格罗斯来到顶部之后,很快从观察的孔位看到了蛮熊盗匪团那一伙人。

他似乎感觉之前好像忽略了一些什么——山雀在桦林的枝桠间跳跃,不时发出一阵阵欢悦的鸣叫,格罗斯似乎听到了风正在流动的声音,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缓慢了。

马!来自王国西境的优良战马!

就在他的视线之中,此时正被蛮熊盗匪团那一伙人骑在身下。格罗斯的目光上移,看到战马上的男子,除了灰熊米歇尔以外,还有两个他很少接触过的身影——在北地诺戈领这一片区域中,蛮熊盗匪团绝非什么默默无名之辈,格罗斯只是略微想了一想,很快对当头另外两个男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是那三头熊,除了灰熊米歇尔以外,还有黑熊怀特和白熊布拉克。

蛮熊盗匪团三位就职阶段的高手全部出动了!可真是看得起他啊。

暗暗观察对方的位置后,格罗斯从哨楼里头爬了下来,他招了招手,斯考特、奥利弗、莱文、罗恩等人顿时将他围成了一团……

“头儿,这就是你常常所说的兵法?”

“兵法?不,对付那三头笨熊,还用不上那些东西。”

“那么?”斯考特问道。对于蛮熊盗匪团的那三头熊,其他的人或多或少也有着一些了解。

不过格罗斯只是淡淡地说出自己的打算后,就不再继续废话了。

“总之,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唔,我需要一点点时间去准备……斯考特,看见那根杆子没?”

顺着格罗斯手指的方向,老兵斯考特望了过去。他一眼看到了城堡上的那面旗帜,那面旗帜由一根笔直的上好桦木挑在城堡的尖顶上头,在夕阳下迎风招展。

“不是那个。”

斯考特向着旗杆的方位走去,可格罗斯却摇了摇脑袋,他大声地喊道:“斯考特,难道你能很轻松地爬上屋顶吗?”这座城堡带着典型的欧洲中世纪风格,顶部是那种利于分开雨水的尖耸斜面,而那面绘制着贝内特勋爵家族徽章的旗帜,则插在屋顶的一处固定孔洞里。

“这儿有一架梯子。”

老兵斯考特说道,很显然,他是一个善于利于工具的人。

不过盗匪头子格罗斯却痛苦地拍打起自己的额头,他忽然感觉和盗匪团的同伴之间根本没有任何的默契可言。他呼了一口气后,调匀了呼吸,以一种缓慢而均匀的语调说道:“我是说右边墙角里的那根杆子。斯考特,看到没有?在你头顶屋檐的铁钩子上还有一串风干肉,对,就是那根用来叉肉的玩意……你拿着这根棍子站到哨塔上去,要是一会蛮熊那一伙人想要爬上哨塔,你就把那些混蛋捅下去。”

格罗斯决定直截了当地做出交待。在这座城堡里逛了一圈,他已经大致了解这座城堡的基本构造。外围只有一圈薄薄的墙,也许应该叫做城墙并不合适,它应该是围墙——与大型的城市不同,这些由切割打磨的条形石块砌成的墙单薄并且缺乏可靠的高度,只有大约不到5米,在顶部方形锯齿垛口的背后是一条很窄的过道,宽度差不多只能够容纳并肩的两名作战人员,而提供防护的塔楼,这种简单的城墙上没有也不可能设立,取而代之是城墙后三米处的哨塔。

但是那个玩意现在只是一座纯粹的观察哨而已,而不是箭塔。

因为他们没有弓弩——长弓、短弓、反曲弓和复合弓都是由工匠经过复杂的工艺制作而成,这些远程杀伤武器的价值有些时候甚至超过一头健康的成年驴子,而弩箭,那种凶残的武器更不用说了。盗匪们没有资格也没有资本去使用那些大杀器的。就算这座城堡里以前有,那也肯定被这儿的主人贝内特勋爵带走了。

格罗斯想到那整整十辆马车的物资,心头的肉莫名一阵阵抽搐。

Act9 作战计划Ⅱ

斯考特拿起那根用来叉肉的杆子已经爬到了哨塔之上,而城堡外头的蛮熊盗匪团一伙看到人影的出现,叫骂的声音顿时停了短短几秒,随后,又以更激烈更奔放的程度重新开始。

格罗斯的目光望向天空,秋末的阳光明亮而温暖,折射在树木椭圆形叶片的光芒一片白灿的光泽。

若不出所料,这次近乎儿戏的城堡攻防站将以短兵相接的方式展开。

己方:野狼盗匪团成员十七人、法师小姐拉迪娅·克莱恩,还有城堡里原先的仆役和守卫,不过格罗斯并未将他们正式计入自己一方的战斗力之内;

敌方:蛮熊盗匪团,人数约一百人以上。其中灰熊、白熊、黑熊为就职阶段的角色。

格罗斯再将双方的优劣势对比了一番。

优势:己方占据城堡作为防御工事,并且有一位对方并不知晓底细的LV5法师加入;

劣势:城堡中的粮食有限,无法坚守太久。同时,除开法师小姐,己方阵营中再无就职阶段的人物。从战斗力的质与量两方面来说,都存在着不小的差距。

因此,眼下应该充分利用城堡的防御优势,以及设法拉近双方的实力差距。而后者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格罗斯的手头还有两份就职指南,分别是战士职业的流风剑式与钢心,再加上他身上挂着那个就职任务,游侠职业的巡林者:擅长于隐藏身影和射击技巧。不过因为缺乏远程武器和箭矢的缘故,游侠职业并不在他当下的考虑中。

而流风剑式与钢心,因为前世那个游戏的缘故,他有着非常深刻的了解:前者作为王国军团士兵的基础剑术,而后者,则在玩家组成的小团体中非常的流行。

几乎是在须臾之间,他就打定了主意。

格罗斯决定当下完成就职,要是让几头傻熊赢下这一场战斗,他骨子里那个骄傲的灵魂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是否确定就职【战士,钢心】?

是。格罗斯毫不犹豫在系统中选择了确认。他感到身体内部涌出一股暖流,瞬间弥漫了四肢百骸……然后他将当下经验一栏中富余的经验值全部点到战士职业上头,在系统的人物面板属性显示中,五项基本属性点的数值正在飞快跳动,直到一口气到达战士LV8后,属性的提升这才停了下来。

格罗斯看着自己的人物面板,脸庞上浮现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

这是他作战计划中极为关键的一环,也许,就在今天,那个嚣张狂妄的蛮熊盗匪团就要狠狠摔上一个跟头了。

他现在成为了一个LV8的就职战士,若是在前世那款游戏中,只能勉勉强强算个新手村小霸王,不过在这次战斗的范畴之内,力量等级的平均水准倒也没比新手区高出多少,他毫不怀疑自己可以完成双杀、三杀、肆虐、暴走、超神等等那一连串PVP成就。毕竟他的灵魂,并非那个出身农夫的格罗斯,而是前世游戏中最强的战斗玩家之一。

一想到战马,格罗斯就觉得浑身发热。现在需要考虑只是尽可能不让那些家伙见势不妙一哄而散地逃脱——对于这场战斗而言,法师职业完全可以发挥充分的作用,格罗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后,他亲切微笑着,向着那位可人的法师小姐说道:

“克莱恩小姐,你站在那个位置。一会听我吩咐。”

“好,好的。”

法师小姐显然也知晓了城堡外头那些强盗的存在,虽然身为一位带着宅属性的学院派法师,但她并没有对接下来的战斗产生什么害怕——部分原因是老师布罗佐的教导,而剩下的,也许是因为她血液里隐藏的天性。

她握着法杖在空中划了个半弧,冲着格罗斯重重地点了点头。

城堡的外部是起伏的山林,而在城堡大门之前,则是一片开阔的空地。与城堡内的建筑布局结合起来,则组成了近似一个葫芦型的平坦地带,城堡大门是“葫芦”的腰部,而城堡内外的空地,便是葫芦的上下两半部分了。

大半个钟头过后,按照格罗斯的指示,罗恩用绞盘将沉重的城堡大门吊起。然后格罗斯大刺刺地骑在矮种马上,向着外头的蛮熊盗匪团成员大声喊道:

“米歇尔,叫你一声,你敢答应么?”

“胆色不错,不愧是狼首格罗斯。要是野狼盗匪团愿意归附我们,说不定我这次会放你一马。”

看到格罗斯的出现,米歇尔干笑一声冷冷说道,他身边的黑熊怀特、白熊布拉克等人很快附和着哄笑起来——在他们看来,野狼盗匪团这一群人在城堡里像只缩头乌龟般躲了那么久,完全是因为害怕。

换句话说,那群小子今天怂了。

黑熊怀特咧开了嘴,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焦黑发黄的牙齿,他的嘴巴很大,几乎沿着双颊延伸到了耳朵的下部,一双狭长的三角眼中露出了凶光,他听米歇尔说过,那个小子有着一手很不错的剑术。不过这次,他们三人一齐出动,那小子无论如何算是栽了。

他们三头熊在诺戈这片区域的盗匪之中几乎所向披靡——然而骑在马匹上的格罗斯看起来似乎并不了解这一事实,野狼盗匪团的老窝是在群山之中的安普顿矿场,距离这座城堡有着好几个钟头的骑马路程。按照盗匪一行的规矩来说,他们的野狼盗匪团这次是捞过界了。

可那又怎样?

规矩?对于盗匪们来说,拳头大才是规矩,格罗斯对此倒是有着清晰准确的认知。他盯着远处的灰熊米歇尔,对方的身材很高很壮,不愧于灰熊这一绰号。不过这些并未影响到格罗斯的勇气和信心,作为一位游戏中的资深玩家,他知道人物角色一旦完成就职,就算正式进入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之中了,以貌取人这种方式,并不能准确衡量一个人的实力水准。

系统中的雷达图分布着数个密密麻麻的小圆点。三个橙色,其他都是一些绿色——在《纷争》中,小点的颜色可以大概反应对方与自己的等级差距。级别低的,对方“小点”显示为绿色;级别相近的,则是黄色;级别比自己高三级以内的,显示橙色……超过等级越高则颜色越偏红,实力差距达到一定地步时,便会显示黑色。

那几个家伙,等级应该与他相近。

灰熊米歇尔正在向他走来,格罗斯盯住了这个像头熊一般的男人——视网膜上,数条绿色的细线向着那个男人涌去。这是他的独有视野,不过这些绿色的细线接触到那个家伙后,却很快消散了,格罗斯顿时可以肯定一件事情:米歇尔,并不是那个男人的真实名字,或者,不是他名字的全部。

不过眼下这种情形再去思考太多的东西已经没有必要——格罗斯用行动很好诠释了“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他抓着缰绳,脸上的表情展现出一种惶恐下的煞白,牙关“咔嚓咔嚓”打颤。

“那小子快要吓尿裤子了。”

黑熊怀特在米歇尔的身边狞笑说道,他伸出一条长长如同蛇一般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然后伸手从背后拿出了自己的武器。这种武器在北地的佣兵中并不多见,格罗斯骑在马匹上远远看清了那件玩意,一柄连枷。

Act10 示弱

连枷。

前端是一个布满尖刺的圆铁锤,后头则是一截短棍,由指头粗细的铁链相连接,通常是王国精锐重装骑兵的装配,或者,属于极少数佣兵擅长使用的武器。

这种武器很难缠,铁链上的那个铁锤通常能够有效地突破格挡,而上头细密尖锐的倒刺带着斑斑锈迹,格罗斯这具年轻的身体拥有非常良好的视力,他很怀疑,要是被那玩意扎上一下,将有极大概率被破伤风杆菌感染——他早已确认这个游戏中的世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按照埃兰特王国这个时期的医疗水准,这将意味着截肢。

那头黑熊应该是一个力量型的战士。关于流派,格罗斯心中有所猜测,不过一时之间却也不敢肯定,他又将目光移到了另外两头熊的身上:灰熊米歇尔的武器是一柄弯刀,而白熊布拉克,则握着一杆长长的战矛,这是战阵步兵的常用武器,大多数时候,用来对抗战马上的敌人。

三头熊一起出动,根据一个资深玩家的经验,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使用弯刀的米歇尔负责牵制和掩护,而黑熊怀特则是正面强攻,至于那头白熊布拉克,长长的战矛是一件偷袭的利器。

格罗斯骑着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矮种马已经冲了上去,他的手中握着长剑,这是一柄制式武器,有着接近三尺的长度——只是这样莽夫一般的举动让三头熊顿时愣了一愣。

“他以为他是谁?”白熊布拉克问道。

“勇者莱克特吗?”米歇尔嘲讽道,他拔刀出鞘。他说的那个名字是“雾松战争”中的一位骑兵队长,在安茹攻防战中以少数人马突破塔西亚人的重重防线而闻名,被誉为北地人中的英雄。

“那小子也许被吓得烧坏了脑子。”三人之中的黑熊望着那个在视野中越靠越近的身影“嘿嘿”一笑,他挥舞着连枷,带起阵阵撕裂空气的声音,向着对方的那个小子冲了过去。

城堡的墙头这时出现了若干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格罗斯先生这样做不会有问题吗?”

法师小姐轻声问道,对于这种单枪匹马的英勇行为,说实话,她总感觉到有些不妥。

“应该、也许、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

奥利弗用一种不太肯定的语气接话道。他望着城堡之前那一块开阔地中,几溜扬起的浓浓灰尘,蛮熊盗匪团一伙已经发动了冲锋,而反观自己一方,则只有盗匪头子格罗斯孤身一人——这样一种情形令野狼盗匪团内的众人感到内心一阵阵愧疚,他们猛然想起,每一次遇到困难或危险,头儿格罗斯总是身先士卒。

可这次,他们居然畏缩在了城堡之内——人们往往习惯于歌颂勇士、鄙夷懦夫,奥利弗、斯考特、莱文、罗恩等人相互望着,一时之间隐隐有些脸皮发烫。

“我们,不出去帮一帮头儿吗?”

视线透过几颗枯树的枝桠,格罗斯高举着长剑,阳光在刃面上折射出璀璨耀眼的光晕,罗恩望着盗匪头子的背影,提出建议道。

“头儿说过,他一个人足够了。”莱文答道。

“格罗斯的身手确实是很不错,但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好像并不恰当。”奥利弗说道。

“放心吧,我相信头儿的安排必有道理。”

斯考特将叉肉的长杆子横在了城墙的垛口上,他看了一眼城堡前方汹汹而来的蛮熊盗匪团一伙人,又收回了目光。

黑熊怀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连枷重重敲在对面那个小子的脑壳上了——武器挥动的轨迹伴随着马匹的冲刺,空气在他身前被分成两半,带起的风压将他像块抹布一般的披风吹得猎猎作响。三头熊保持着齐头并进的冲锋态势,眼看就要与格罗斯交错而过。

这些家伙。

城堡之前百来米的开阔地,双方互相骑马冲锋,相隔的距离几乎是转瞬拉近。场地中滚滚的灰尘因为汗水而粘附在面庞上,有着一种令人难以言状的窒息感觉,长剑呈45度角斜斜指向天空,格罗斯抿住了有些干燥的双唇——他衡量着当下双方的战力,以一个前世游戏中PK狂人的底气,他并不觉得对付这三个家伙会有什么为难。

但他却存着一些特别的心思——对比他身下的这匹矮种马,那三头熊骑着的马匹让他羡慕非常:那是来自王国西境的优良战马,这些马匹四肢修长、身躯健美,皮毛带着一种润泽的光采,看得出来,它们经过了精心的照料。最关键的是,作为一个盗匪头子和资深玩家,他很清楚在当下的北地优良战马的价值。

格罗斯决定夺取这些战马——不过一个残酷的现实却摆在了他的面前,对比这些血统优良的西境战马,他身下这匹比起驴子大不了多少的矮种马实在上不得台面,也就是说,若是那三头熊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他没有办法阻拦。

这个时候就需要体现战术的价值了,格罗斯暗暗打定了主意,他拨转马首,就在三头熊和蛮熊盗匪团一伙的众目睽睽之下,他驾驭着马匹向着城堡大门的方向狂奔而逃。

“格罗斯先生?”

拉迪娅揉了揉眼睛,原本属于真正骑士的孤胆英雄画风突变,她不禁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诱敌之术。这就是头儿常说的兵法。”

斯考特对此表示若有所悟。

格罗斯骑在矮种马瘦骨伶仃的脊背上,马匹坚硬的肋骨硌得他大腿内侧有些发痛,这头牲口原本拥有一个磨坊拉磨的铁饭碗,只是在这时代变革的浪潮之下,迫不得已以身犯险加入这样一种刺激的场面——露出两排雪白臼齿的口中喘着粗气,屁股上传来的鞭笞痛感让它撒蹄狂奔,在这一过程当中,脊背上的那块马鞍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了身躯的一侧。

耳边的风变得急促。格罗斯听到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随之而来的,还有蛮熊盗匪团一伙不停的叫喝。不过他并没有回头的打算,斜阳穿透山林,从他身侧的方向远远透来,他注意到面前城墙的阴影——早在离开城堡之前,格罗斯就已对双方的马匹质量进行过保守的估计,在一段距离之内,虽然双方的战马速度存在明显的差距,但对方决计无法追击上来。

对于这样的情形,蛮熊盗匪团先是一阵愕然,进而疯狂驱马赶了过来,口中还带着各种地方口音的嘲笑和辱骂。

“头儿回来了。”

城墙之上,野狼盗匪团的成员们眼睛一眨不眨,他们唯恐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局面。而格罗斯此刻的心情,却也突然陷入了一阵忐忑之中。

Act11 诱敌

对于此时的格罗斯来说,打败蛮熊盗匪团一伙人并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可是一想到那三匹血统优良的西境战马,格罗斯感觉两溜粗重的鼻息正从鼻孔中涌出——身下有了一些齿岁的矮种马仿佛与它的主人有着心灵契合一般的默契,几乎同时,一路狂奔下来终于放缓步伐的它深深呼吸着有些干燥的空气,同样是两溜冒着白气的鼻息蹿了出来,还伴随着舌头轻舔鼻头保持湿润的动作。

一般而言,抛开运气方面的因素,战斗双方信息的不对称程度决定了战术的有效性——然而这个时候,蛮熊盗匪团那一伙人并不知晓两条极为关键的讯息:

就在过去的那一个钟头里,狼首格罗斯从未就职的平民变为了LV8的战士;

城堡之内还有一位LV5的法师小姐。

如果按照之前的战力分析对比,蛮熊盗匪团击败对手根本就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格罗斯这番怯懦的举动固然让蛮熊盗匪团一众嗤笑不已,但是性子向来谨慎仔细的白熊布拉克却多少生出了些许怀疑。

这是出于一位老兵丰富战斗经验带来的嗅觉。潜意识里,他不禁拉起了马匹的缰绳。

“布拉克,你在担心有诈?”

作为嫡生的兄弟,米歇尔瞬间就察觉到了白熊布拉克的异常,不过他只是轻蔑地一笑,又抬头看向了城堡大门的方向——凭借着脑补,他很快就想到了对方可能的那个粗浅计谋:无非待到他们几个冲进城堡之后,落下城门。可是这又能怎样,米歇尔早在事先就分析过对方的战力,他相信,就算只有他们三人,也足够将野狼盗匪团那一群可恶的小子杀个屁滚尿流了。

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计谋都是无用的。

格罗斯已经驱马回到城堡之内。而这个时候,罗恩重新站到了起落城堡大门的绞盘之前,他在等待着盗匪头子的指令——这个战术并不复杂,看到紧随着格罗斯进入城堡之内那三道战马上的身影时,他差点就忍不住开始扳起绞盘了。

当然,还有一个更为便捷的方法,只要挥刀砍断绞盘上的绳索,城门将会重重地落下,若是有几个倒霉的家伙处于那个位置,说不得会变成一团碎肉渣子——格罗斯之前安排作战计划的时候,罗恩提出了这一想法,但是很快的,这个提议被盗匪头子格罗斯斩钉截铁的否决了。

罗恩有些困惑,但是格罗斯在盗匪团内的威望摆在他的面前,由不得他作出太多的争辩——身为盗匪头子的格罗斯几乎从未有过犯错的记录,这也很好的坚定了罗恩的盲从心理。

“好吧,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反正盗匪团内其他人的想法也是差不多。他一边嘟喃着,一边注视着场地内的动静——格罗斯拨转马首停在了城堡内空地的中央,而蛮熊盗匪团这一方,除开那三头熊,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从城堡大门的甬道开始挤了进来。

罗恩甚至看到自己这些同行抬头打量城堡时狂热的表情。

那三头熊几乎是马不停蹄朝着格罗斯冲了过来——来自王国西境的战马本就比诺戈当地的矮种马更为高大,而那三头熊魁梧壮硕的身材骑在这些战马上并驾齐驱,更是像一堵厚实的墙壁。这堵墙壁高速移动,马蹄踏在地上激起大蓬大蓬的灰尘,阳光下灰色的影子铺面而至。

城堡之内所有的人在那么短短一瞬间都有些失神,沉重的马蹄让地面微微颤动,野狼盗匪团的成员们发觉自己的手心正在不停的冒汗,城堡内的仆役和守卫愣在原地,他们仿佛产生了一种错觉——城堡外头的那些强盗并不是什么落魄的盗匪团伙,而是王国的正规骑兵。

米歇尔的嘴角掠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他不由回忆起当年刻苦锻炼武技和骑术的日子——他曾是一位属于北地军团的骑兵队长,多年下来战功累累,只是由于身份和上司的打压,才一直不得提升。直到“雾松战争”的到来……他忽然有些喜欢北地如今乱糟糟的局面了,这让他有了一种鱼儿遇到水一般的快活。

“格罗斯,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米歇尔挥刀向前,顿时放声地大笑起来。他身后的那群盗匪如同潮水一般漫延开来,瞬间将城堡内的空间塞得严严实实——一旁的黑熊怀特用一只带着皮革手套的手抚摸着连枷上的尖刺,他的瞳孔一点点变成鲜艳的红色,像是一头饥饿的狼,眼睛里闪烁着暴戾凶残的光芒。

【战士·血歌】。

格罗斯终于可以肯定黑熊怀特的战士传承,而结合已经掌握的那些信息,他的心底差不多有了底细——身为《纷争》中最为顶级的PVP向玩家,他还清楚记得血歌流派战士的特点和技能。

【战士·血歌:敌人的鲜血是战士的风景,敌人的哀嚎是勇气的赞歌!】

而黑熊怀特眼下的等级绝对没有LV15,他甚至可以准确说出对方的流派技能。

血歌(被动)(就职):每一次对敌人造成流血伤害将获得伤害值10%生命回复,同时目标将额外承受10%近战物理伤害;

决死(主动)LV1:15秒内同时提升自身与目标10%攻击力,并且目标无法使用任何主动技能,基础冷却3分钟。

在游戏里头,这一流派的战士以出色的续航和打击能力成为了诸多独行玩家的首选,但是格罗斯却非常清楚,这一职业流派的优点与不足。

所谓的续航能力,是建立在有效的输出之上。而输出?只有打得到对手才算输出,望着身前的黑熊怀特,他并不觉得这个家伙会有足够的机会充分发挥职业的优势。

无法打出有效输出的血歌流派战士,不过是一条咸鱼而已!

而至于灰熊米歇尔和白熊布拉克,他早已清楚他们的战士传承来自于流风剑式,王国的标准军用剑术——对于那款游戏里头的玩家,这几乎是一个大路货一般广泛存在的流派,攻守均衡是这一流派最大的特点,换句话说,这一流派并没有什么太过鲜明的特色。

因此,格罗斯毫无畏惧!

望着米歇尔,忽然之间,他回应了一个貌似人畜无害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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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2 【战士·钢心】!

风从城堡之外的桦木林吹过,摩挲着树叶断断续续发出“沙沙”的轻响。

格罗斯拔剑。

就在此时,罗恩扳动绞盘放下了城堡大门——厚重的门板本身与城墙甬道上的槽坑摩擦发出阵阵刺耳的噪声,但是在人声鼎沸的城堡之内,这样一种声音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他们只看见城门正在缓缓落下——蛮熊盗匪团的喽啰们瞬间叫嚣起来,他们开始嘲讽、谩骂,讽刺对手的自不量力,包括为首的那三头熊在内,望着身前的格罗斯,眼神里都带着浓浓的惊异和讥讽:这样一种举动,无论怎么来看都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意味。

可他们绝不会因此而有所怜悯。

只是,城门降落至大概不到一人高度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可惜并没有任何的人注意到这一反常的状况。

城堡之内双方正在对峙。

米歇尔举起了手中的弯刀,阳光折射在刀锋的刃面上,映出一片鱼鳞般闪耀的晕彩,他一拉身下战马的缰绳,怒吼上前——长剑在他身侧划出一道雪白的光幕,两马错身而过的瞬间,格罗斯劈出电光火石般的一击!

咣——

劈出这一击后,格罗斯毫不回头,他无视黑熊怀特与白熊布拉克的阻拦,冲着密集的人群策马狂奔,这种行为看上去就像脑袋发昏了一般——蛮熊盗匪团的喽啰们也许没有勇气单枪匹马挑战敌人,但是以众欺寡却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短短几秒之内,刺向格罗斯的竹枪至少在十把以上,还有更多的刀劈剑砍,从他身前脑后各个角度袭来——格罗斯转身,挥剑。一刹那间仿佛空气都震荡起来,银色的光芒从左至右、从右到左在他的身周划出了一个360度无死角的弧圈。

一片兵器撞击的声音。

【战士·钢心:坚毅的心灵铸就钢铁般的躯体,勇者无所畏惧!】

钢心(被动)(就职):承受9次物理攻击之后,可将下一次普通攻击将化为剑气斩,对直线上的敌人造成150%基础攻击加成伤害,有效杀伤范围3.0米。剑气斩次数可累积,当前上限为2次。

与前世那款游戏中的设定完全一致,格挡也同样计入承受物理攻击次数。格罗斯的系统技能一栏中,剑气斩的图标已然亮起。

他翻身跳下了马匹。处于人群的包围中,作为一个还未掌握【骑术】的人物角色,留在马鞍上可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骑兵的冲击力需要保持高速的移动,而此时停留在矮种马的背上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靶子,相比于落在地面,需要防御更多的攻击角度。

对于这样一种乱战的局面,格罗斯和他的盗匪团同伴们毫不陌生,就在格罗斯冲入人群的同时,奥利弗、罗恩、莱文等人和城堡内的守卫汇合到了一起,他们来到了城堡的角落,靠着城墙和磨坊之间的狭窄地势,组成一个简单而实用的三角防御阵形——让他们很郁闷的是,灰熊米歇尔、白熊布拉克和黑熊怀特还有他们手下的喽啰们已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格罗斯的身上,并没有多少人对他们发起攻击。

而法师小姐拉迪娅早已进入了哨塔之内。除了她之外,老兵斯考特也挤进了哨塔顶部狭窄的空间内,他猫着腰,手中依然握着那根用来叉肉的长杆子——按照盗匪头子的交待,若是有敌人试图攀爬这座哨塔,便由他负责捅下来。

但是直到现在,他和拉迪娅仍然属于观众的角色。

战斗在短短几分钟里头陷入了白热化。

一如格罗斯事先所猜测的,灰熊米歇尔挥起弯刀、黑熊怀特舞动连枷对他发起了极为凶悍的攻势,而白熊布拉克,则控制着战马围着他不停打转,像是窥探猎物的鬃狗一般——长剑与弯刀磕在一起火花四溅,从力量的比拼来看,格罗斯丝毫不占优势,而就在同时,黑熊怀特连枷上的铁锤如同一条发动突袭的毒蛇,绕过半空中的兵器后,朝着他的面孔直奔而来。

在全息拟真游戏《纷争》中,存在着“要害打击”这一设定,造成伤害为原本的两倍。眼下针对脑袋的攻击无疑属于这一种——格罗斯甚至嗅到连枷铁锤上尖刺的腥气,眼看一道锈迹斑斑的尖刺就要接触鼻梁,他借着灰熊米歇尔这一记下劈的力量,狠狠向后滑出了一大步!

背后,是一柄直刺而来的精钢战矛!

可格罗斯像是脑后生了眼睛一般,只是微微一侧身,就将这次攻击看看躲了过去,手中长剑轻扫,他荡开身前另外一道刀光。

呼吸依然均匀,只是发型有些乱了。那三头熊并没有辜负他们的名气,又一次的,他们联手发动了第二波攻势——场地之中刀枪乱舞、喧嚣尘上。格罗斯且站且走,很快来到哨塔的边上。

蛮熊盗匪团这一百多号人已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他只是神情轻松的抬起了手臂,长剑的刃面在顷刻之间好似染上一层薄薄的白霜。下一秒,一记简单毫无花俏的斜劈,剑锋仿佛带着冻结血液和肌肤的寒意,在空气中震荡出层层气浪!

剑气斩!

这一击过后,格罗斯反手再次斜劈,两道气浪几乎是同时向着他身前的扇形范围奔涌而去——这是《纷争》中钢心流战士很常见的一个技巧,将两次剑气斩重合叠加,造成伤害的最大化。

视野之内四散飞溅的鲜红血线,还有,连天的惨叫!

直到这时,灰熊米歇尔终于相信了那个传言——眼前的狼首格罗斯的的确确有着一手犀利狠辣非常的剑术。他的面色开始变得凝重,包括黑熊怀特和白熊布拉克,战斗进行到这种程度,他们已经收起了之前小觑的心思。

三头熊死死盯着格罗斯,手臂、肩膀、以及他的视线。

……

格罗斯仰天长啸。

“克莱恩小姐,头儿发出讯号,该动手了。”

哨塔内,蹲着的斯考特低声提醒着身边的法师小姐——少女怀抱着手中的短柄法杖,小脑袋探出瞭望口向下望了一眼。

Act13 完美战术

金色的长发在阳光润泽而闪耀,法师小姐拉迪娅望着哨塔下密密麻麻的人群,红润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线——盗匪头子格罗斯正站在哨塔之下,他手握长剑,背靠着爬梯,微躬的身躯就像绷紧弓弦的长弓。

面对眼前茫茫多的敌人,在那其中还有三位完成基础就职,并且有着至少10个战斗等级的家伙,很显然,上演无双割草无疑是一件很费力气的事情。

就算他曾是游戏中的PVP大牛!

就算【战士·钢心】的核心被动技能面对弱鸡围殴属于IMBA的存在!

那还是太辛苦、太没有效率了!

这绝不是自诩英明神武睿智的盗匪头子该做的事情。

城堡内的厮杀在这一刻陷入了短暂的僵持,画面仿佛凝固了一般,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粗重的呼吸和一些零碎的脚步——格罗斯背靠哨塔,嘴角掠起了一抹习惯性的笑容。

那位法师小姐正在上头。

他和斯考特的双重保护,可以有效防止测漏。呃,不对,防止眼前这些杂碎爬上哨塔打扰施法——他们没有弓弩之类的远程武器,但在这场战斗之中,却机缘巧合拥有了炮台职业,一位LV5的就职法师。

眼下那位法师小姐正处于一个法爷梦寐以求的完美输出环境——毋庸任何顾忌和担心,只需疯狂倾泻自己的法力即可。而且,【法师·深红学会】在游戏初期更是被玩家们誉为“五火球神教”……

箭塔变成了炮塔。

清脆好听的法术吟唱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格罗斯抬头的瞬间,似乎隐隐瞥到了火焰凝聚的光辉——站在哨塔的瞭望口旁,拉迪娅挥动着短柄法杖,在法杖的顶端,眼球大小的橘红色宝石棱面内部正在回荡着一圈圈的涟漪,这是火焰元素的凝聚和规则具现化前奏。

短短几个拗口音节的施法咒语已经吟唱完毕,随着法杖向下重重一顿,一个人类头颅大小的火球朝着密集的人群激射而出。

格罗斯已经扭头不忍看到画面了——在前世那款游戏中,就职之前和就职阶段的人物角色基本不具备法术抗性。通俗来讲,就是法术伤害有多少就可以打出多少血,“五火球神教”可不是什么浪得的虚名。

火球落入人群,格罗斯亲眼见识到了一个倒霉蛋的悲催——火球将他头顶扣着的那只陶碗击成了无数横飞的碎片,以那个圆滚滚没有太多头发的脑袋为中心,四散飞溅开来。破碎的陶片加上绽放的火焰,这可是物理与法术的复合打击,仅仅这一下,场地之中瞬间就躺下了一大圈。

袅袅的青烟从人体的表面冒出,还伴随着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哀嚎。蛮熊盗匪团的喽啰们看呆了,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们也看呆了,当然,以灰熊米歇尔为首的那三头熊也愣在了当场。

对方有就职法师!就藏在哨塔里头!

灰熊米歇尔几乎是立即就意识到了这一不妙的状况——他盯着守在哨塔前的格罗斯,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惧意,可紧接着,他驱马向前,径直一记凌厉至极的横扫。

恐怖如斯!

格罗斯顿时意识到了对方这是要塔下强杀的意思,吓得赶紧绕塔而逃——这个时候黑熊怀特和白熊布拉克也已反应了过来,几乎是齐齐怒吼,举着手中的武器冲了过来。

很明智的选择。只要将他击倒或是驱离哨塔,就有机会接近上头的那位就职法师——曾经身为老兵的灰熊米歇尔在这关键时候作出了正确的决定,格罗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非常聪明。

但他早已决意守在哨塔之下,塔在人在!

格罗斯很想喊一句热血的口号来鼓舞己方士气。只不过他刚刚张开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又一发火球激射而至,他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其中蕴含的巨大热量——火球曳着橘红色的尾焰从他的视野中划过,成功命中了目标。

他听到哨塔上头的克莱恩小姐正在欢呼,而在他身前,舒展手臂正准备进行战矛突刺的白熊布拉克被这一发火球打了个正着——再将他称为“白熊”已经不太恰当了,面庞和躯体上挂着丝丝缕缕烟熏火燎的痕迹让他看起来更像是花熊。

空气中似乎还隐隐飘着肉熟了的香气,“花熊”布拉克一个踉跄,格罗斯看到他的脸庞上五官都扭曲了——很显然,这一发大火球对他造成不低的伤害和痛苦。然而格罗斯并没有趁着这个要命的好机会发动追击,他只是将长剑横在了胸前。

这是一个战士常见的防御姿态。

而此时,围在他身前除了三头熊外,就只有两三个不开眼的喽啰们守在一旁蠢蠢欲动——格罗斯之前的凶悍表现很好的震慑了这些家伙,太多数的人机智调整了攻击目标,已经跑到磨坊那头的奥利弗他们进行交战。

刀光飘忽,长剑竖斩横切,飞舞的连枷和阴险的战矛,哨塔下的战斗依然在继续。

斜阳从桦林的山头投来,将一个个动作的人影拉得很长很长。

终于,三头熊悲哀的发现,一心防守的格罗斯并不是他们短时间内可以拿下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有几个脑子灵活的喽啰发现了战局的关键,开始试图攀爬哨塔,然而他们毫无一例外的,刚刚踩到梯子的上头或攀附到哨塔的边缘,就被一根长长的杆子捅了下去——斯考特观察到眼下的战局,他很清楚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而曾经身为王国军人的职业性格让他更是尽忠职守,随着这根叉肉的杆子不断发威,没有人再妄想爬上哨塔。

炽烈的火球不紧不慢的一发接一发肆虐。

蛮熊盗匪团一伙的士气正在迅速低落,不仅是那些喽啰们,也包括灰熊米歇尔、黑熊怀特和“花熊”布拉克,他们喘着粗气,手头的动作一点点的慢了下来……

城门并没有关闭。

那些心神不宁的喽啰们似乎猛然之间找到了一条活路。很快,有人不自觉后退,看到首领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后,一个、两个,最后一大群人纷纷攘攘冲着城门逃去——在恐惧和逃生的本能下,以灰熊米歇尔为首的那三头熊已经对手下失去了控制。

一场溃败。

事已至此,这是一个确定的现实。

但是灰熊米歇尔似乎并不甘心面对这一场战斗的失败,他的脸色赤红,圆睁着牛卵蛋大小的眼睛,盯着格罗斯。

“你们应该离开了。”

盗匪头子懒懒地倚靠在哨塔边说道,对方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也没有趁势反击的打算——奥利弗、莱文、罗恩等人和城堡里的守卫正从磨坊那一头朝着这儿赶来,无论如何,这次战斗的结果野狼盗匪团已经赢定了。

死斗没有意义。对于盗匪来说,性命从来都比狗屁一般的荣耀更为重要。

那么,对方应该坦然面对这一切了。

三头熊沮丧的策马向着城堡的大门走去,然而城门落下的高度,却让灰熊米歇尔的面皮涨得更红——骑在高大的西境战马上是无法通过的,就算下马,他们三人高壮的身材也必须弯下腰来。

“花熊”布拉克神色灰败,而灰熊米歇尔和黑熊怀特望向了格罗斯,可年轻的盗匪头子只是笑了一笑。

他们懂的。

Act14 战利品

失败必然付出相应的代价,灰熊米歇尔、黑熊怀特和白熊巴罗斯当然懂得,这是一个恒古不变的铁则。没有太多的交流,为首的米歇尔只是沉默了片刻,便从马鞍上跳了下来。

随后,怀特与布拉克,这两位蛮熊盗匪团的头面人物神情复杂望着场地之中的胜利者。是的,他们已经失败了,任何多余的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远去的脚步踏在地上沉重而拖沓,面对着斜阳,格罗斯迎风而立,目送着三头熊从城堡之中离开。

战斗结束——说实话,如果非得要把那三头熊留在这儿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情,何况也并没有实际的好处。并且,在北地的盗匪团之间,相互之间争斗的胜负,存在着那么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那三匹血统优良的西境战马顺理成章的成为了野狼盗匪团的战利品。

……

格罗斯放声地大笑起来。

毫无疑问,这次以弱胜强的战斗最终结果很漂亮,而最关键的因素则是格罗斯的战术布置——这位年轻的盗匪头子伸手抹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发型,心中不由暗自得意……

通过示弱将对手诱入城堡内的封闭地形,完美!

利用哨塔充分发挥法师职业的特点,打出成吨输出,完美!

合理设置城门落下的高度、让那些家伙有机会逃命不至于作困兽之斗,同时逼迫那三头熊而获得战马,完美中的完美!

至于面对多人围殴的战斗?很惭愧,只是做了一点微末的小工作,不值一提……

格罗斯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同伴们的崇拜和景仰了,那句常见的口头禅“这就是兵法”在他喉咙里蓄势待发,只是——他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等了好久……

“克莱恩小姐,我们赢了!”

斯考特已经从哨塔的梯子上爬了下来,而他身后的法师小姐拉迪娅施放了一个零环法术【羽落术】后,也从哨塔上头轻飘飘地落下——野狼盗匪团的成员和城堡内的仆役、守卫团团围住了这位身材娇小的少女,不吝于任何的溢美之辞。

“啧啧,克莱恩小姐,你居然是一位了不起的法师……”

“克莱恩小姐,你的大火球真厉害!”

“可以教教我吗?”这是某个缺乏自知之明的小子。

“谢谢,万分感谢。美丽的小姐,你的善良与美貌如同夜空最明亮的星辰,又如山谷中象征安宁与守护的紫罗兰,你就像那些吟游诗人口中流传的那些伟大传说……我想,我家老爷将会为今天的事情给予您一个应有的回报,虽然他出门游历现在还没有回来……相信我,勋爵大人绝对是一个懂得感恩的好人……他在三十年前,可是沃尔夫伯爵麾下最英勇的骑士……”

“好了,老先生。你的话实在太多了。”

格罗斯气呼呼的走了过来,他看到那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仆役仍在喋喋不休,似乎还想要抓住少女法师长袍中粉嫩的小手——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发现这个老家伙有着如此出色的口才,能够将相同的内容以毫不重复的句式念叨上好几遍。他很想问问这位老先生前世是不是干过传销。

在城堡之内欢呼的人群中,格罗斯看了法师小姐拉迪娅一眼,发现这位少女正眯起好看的眼睛处于极度享受的状态,他嘴角抽了抽,果断转过了身,向着战马走去——

“全都是骟马。”

曾经干过商会伙计的莱文在他身边说道——这种去势之后的马匹相比于普通的公马来说更加温顺和利于驾驭。除了商队的驮马,在图兰朵高地以西,塔西亚人的战马基本上也都是一些骟马。

可是听到这一句话的盗匪头子眼睛里却好像闪过了一道亮光,他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匹有着纯黑色皮毛战马的耳朵——不出他的所料,在这匹战马长长耳朵的后头,有着一小块光洁无毛的地方。

格罗斯突然想起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根据游戏中关于“雾松战争”的部分记录文字,在瑟里斯—安茹防线被塔西亚人突破之前,埃兰特王国一方的骑兵军团依然使用着公马,但是后续一连串的骑兵战斗发生后,军方的将领终于发现了骟马的优势。所以,在繁星之年(大陆历552年),王国的骑兵将军布伦特·利奥波德子爵在某次王都例行军事会议上提出了战马改良的建议,而正是由于这一次提议,从新月之年的夏初,王国的骑兵部队开始大量使用骟马来代替公马。

那么,这三匹西境战马的来历?

格罗斯陆续将三匹战马的耳朵翻了过来,在耳背的后头,赫然都有着一道烙印:交叉的双剑和编号,所有的信息一目了然。

王国军团战马!

而埃兰特王国的骑兵成规模使用骟马是在“雾松战争”结束之后,他盯着烙印,心中已然想到了某个可能。

……

夜幕悄然降临。

在北地的城市卡尔萨斯,星光寥寥的湛蓝夜空就像一块暗色的水晶,月的光华在水晶的棱面衍射,在地平线的尽头展示着一抹瑰丽的银色亮痕——城市结束了一天的喧嚣和热闹,家家户户点起了灯火。在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回到了家中,正在与家人团聚,享用着一天之中美好的晚餐。

当然,也有许多的人例外,他们没有家的温暖,也没有家的羁绊,就像游魂一般,迷离在城市的夜色里。

野菊花大街三十七号。

门口竖着一块木牌,新鲜干燥的木板边缘还可以见到几缕原色的树皮。上头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特价麦酒,只需两个索尔!(注:索尔为埃兰特王国标准铜币。)

两个索尔?

从街道边走过的一个小个子男人仿佛中了魔症一般停下了脚步,他拉紧身上散发着腥膻气味的灰布斗篷,伸手入怀摸了摸钱袋——这是卡尔萨斯平民区的一座酒馆,有着一个很俗气很常见的名字:旅者之家。

也许是位面连锁集团“旅者之家”的某个分店?

但是这个小个子的男人并没有想到那么多,迎着门帘后头橘黄色的油灯光芒,他大步地走了进去。

“一杯麦酒!”

他将两个铜板拍在了柜台上。

Act15 旅者之家

铜板正在老旧而布满油腻污渍的柜台上打着转,站在后头的侍者面无表情的望了一眼这个小个子男人——这是一个身材瘦高、脸色苍白的小伙子,有着一双与年龄不符沧桑的灰色眼睛,他伸出一只手将两枚索尔娴熟地收入抽屉,然后转身,弯腰,在那半人多高的柜台后面捣弄起来。

“不要掺水。”

小个子男人屈起食指和中指,叩击着柜台提醒道——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并没有有意压低,以致在这瞬间吸引了若干道目光。酒馆里其他的客人顿时停下原本的交谈或思考,或是盯着桌上的酒杯、或是继续抿上了那么小一口,似乎想要确定这种可能。

但是没有人对此表态。

掺水这种事情,在这样的廉价酒馆几乎是再正常不过了。尤其在最近几个年头,由于战乱的关系粮食产出大幅减少,原本并不值钱的麦子也变得金贵了许多——在繁星之年,卡尔萨斯平民区的大多数酒馆就已将一杯麦酒的价格从三索尔涨到了五索尔,而到了眼下的新月之年秋末,有些地方甚至把一杯麦酒卖到了七个铜板。而这儿只需要两个索尔,就算掺了点水,那也无可厚非。

可在真正的酒鬼眼中,这就成了莫大的罪过!

在小个子男人的严密监视下,想要公然做点手脚已经成为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不过这位年轻的侍者似乎并不以为意——黄色泛着一些杂质的液体从橡木酒桶里哗哗流出,待到将近盛满酒杯三分之二时,侍者将倾斜的酒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从桶口流出的液柱迅速变细,最后,离着酒杯边沿差不多一个指头的距离恰好停住。

他将麦酒递给了柜台前刻薄的客人,整个过程他并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进行完这一切后,他又回到之前懒洋洋的状态,以半瘫的姿势坐回了那张只有三条半腿的木椅上。

“哑巴托德”,这是年轻侍者的绰号,经常光临“旅者之家”的老主顾们通常都这样称呼他,他也从来不因此而生气恼怒——一位新客人的到来只是一段不起眼的插曲,很快,酒馆里头又回到了平时的气氛。

“好久没见到拉伊了。”

在酒馆的角落里,暗淡的橘黄色油灯光芒照到那儿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一位带着狗皮帽子的客人对着桌子对头的另外一人说道,他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语气中隐隐带着些许的哀怨。

“你不知道吗?他发财啦,也许都忘记了我们这些老伙计。”

对面的客人似乎正从胸腔里迸出阵阵沉闷的哂笑,翘起的二郎腿在灯光下的影子摇晃了几下,又低声地说道:“他搭上了一位大人物的线,正做着一笔好买卖。”

“那,我们有机会掺合进去吗?”

“恐怕……不行。”

这是两位来自王国南方行省科萨的商人——尽管躲在角落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可是那种古怪的咬字方式无论如何却难以隐藏。在这个年头,跑到北地的远行者并没有太多,除了一些为了雷尔而奔波努力的家伙。而在埃兰特王国境内,南方科萨的商人颇有名头,他们不仅有着各种神通广大的赚钱手段,更以一个类似戏谑的名号而广为人知。

“南方的铁公鸡”。

埃兰特王国的南方行省科萨以香料贸易和珠宝加工而闻名,当地的商人差不多个个都有着不菲的身家,对比北地和西境的戍边贵族,他们之中许多人的家当甚至超过了一个子爵。

可他们依然节俭得近乎抠门。

所以,今天这个晚上,两位科萨远道而来的商人来到了这座提供特价麦酒的酒馆。

声音越来越小,接近于难以耳闻的程度。不过两位商人先生断断续续喝下几杯麦酒后,话语渐渐开始多了。

而在酒馆的门口,站在柜台前头的小个子男人自始至终连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他抬起一只手臂搁在了柜台上,另一只手握着酒杯,不时吞下一口微黄发酸还带着丝丝苦涩的麦酒——这真是一种糟糕的味道,他暗暗的评价道。不过他并未因此而发出抱怨,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品质配得上它的价钱。

可这味道依然是糟糕啊,就像这糟糕的日子!他咂了两下嘴巴,目光好似在酒馆之中偷偷瞄了一圈,又重新注视着杯中飘着一层白色细碎泡沫的液体。

外面的街道正在起风,清冷的月光下只有寥寥不多的行人,几只流浪的野猫躲在墙角和屋顶,偶尔发出几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

片刻过后,似乎有了一点暖和的感觉。

喝下了这杯大概10盎司的麦酒,小个子男人仍然意犹未尽,但是怀中干瘪空空如也的钱袋正在无时不刻提醒着他饮酒适量——站在柜台之前足足又过去了一刻钟,来自胃部的温暖已经渐渐蔓延到了全身,他打了个酒嗝,向着外头走去。

两个南方佬。

就在刚刚,小个子男人注意到了那两位先生——他在一周之前失去了工作,为了这一杯麦酒而付出的两枚索尔是他最后的财产。他知道自己绝不能再迟疑下去了,否则,明天就只能加入城内的小偷组织或是乞讨者的行列。

犯罪吗?是不是很可耻?

但是生活让人走投无路时,这不是也是一条道路吗——小个子男人的手指停在腰间,在那条破旧的腰带上,悬着一把铁匕首。他曾用这把匕首割开过很多人的喉咙,但他此刻却陷入巨大的彷徨。

他漫无目的的沿着街道行走。

身体内流淌的酒精被风一吹,刹那间好像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他看到了一个极为高大的人影正在拦住他的去路,无论他怎么转绕,总是站在他的面前——

他感觉自己心头瞬间燃起了无名的怒火,冲着那道人影,他狠狠冲了上去——这是“旅者之家”街道对角一株有了年岁的枫树,巨大的树荫遮蔽了附近的一大片建筑。每到秋天,这儿算得上卡尔萨斯城内的一道风景。

只是,随着一声巨响,鲜红如血的枫叶漫天飞舞!

Act16 关于麦酒

膝撞、勾拳、绕后背刺……

尽管脑袋里晕乎乎的,但是身体却没有忘记战斗的本能——德里克终于按捺不住积蓄已久的愤怒,灰布斗篷在深邃的夜幕下闪过一道淡淡的影子。

膝盖好像要碎了,麻木,紧接着深入骨髓的疼痛。

然后是拳头,德里克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敲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但是多年以来的磨炼已经让他能够忍受足够的痛楚,然后另一只手挥起匕首——

街道上一位闷头赶路的行人抬头望了过来,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看到一个小个子的男人抱着街角的枫树,也许用抱着来形容并不准确,他应该是贴在粗大的树干上,然后缓缓的向下滑落,最后,如同一条死狗般瘫倒在地。

还有扑鼻的酒气。

行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位可怜的醉鬼——一声饱含怜悯的叹息过后,他远远绕过了这个醉鬼。

……

“托德,你改良的麦酒配方是不是劲头太大了?”

夜已深,“旅者之家”的客人陆续散去。闭门打烊后,灯光逐盏熄灭,酒馆的老板布朗计算完当天的账目后对着他的侄子,“哑巴托德”说道——这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睁着一双仿佛永远睡不醒的眼睛,然后端起杯中的液体用舌头舔了一舔。

“没问题,只是这位先生的麦酒我没有掺水。”

他指了指躺在床上昏睡过去的德里克。

“是吗?”

“是的,何况他的酒量本来就不够好。”

“哑巴托德”如是回答——托德改良的麦酒配方在最近几个月里头已经为酒馆赚取了上百枚雷尔,这也让他在酒馆老板布朗的心目中变得重要起来。他放下酒杯,将手掌轻轻放到了德里克的额头上。

“他只是睡着了,没什么大的问题。”

一番简单的诊断过后,托德给躺在床上的醉鬼拉上了一条黄/色的呢绒毯子——“旅者之家”与大多数的酒馆一样,除了贩卖酒水和食物,也提供住宿之类的服务。如今的诺戈首府卡尔萨斯远没有昔日的繁华,来往此地的旅者和商人日渐稀少,以致这家酒馆富余了许多空着的房间。

托德拉上了房门,和他的老板叔叔回到了走廊之中。靴子踏在楼间的木板上惊动了一只黑不溜秋的老鼠,这只警惕的动物有着一双豌豆大小闪闪发光的眼睛,见到两个人影的出现,它甩了甩细长的尾巴,一溜烟地顺着楼梯跑了下去。

“老鼠!这些可恶的小东西最近越来越猖獗了。”

“不是很正常吗?叔叔,也许你可以把它当成一只宠物。”

“宠物?托德,你是在和我这个老头子开玩笑吗?”

老布朗以他这个年纪常有的唠叨开始抱怨起来,他历数着关于老鼠的罪过:咬坏衣服和被褥、偷吃厨房里的食物、惊扰客人等等。身边的托德静静地聆听着,不时点头表示附和,但是并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哑巴托德”,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寡言的。他和他的叔叔一前一后向着楼梯走去——眼下这个时辰已经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他们的卧室正在楼下:老布朗在厨房的后头有着一所独立的小房间,而托德则睡在酒馆大厅里,将两张长条木桌拼在一起,再铺上床单,便成为了一张简单的床铺。

“好好睡觉吧,托德!”

絮絮叨叨发泄完一通后,老布朗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在今天这个夜晚他最后看了一眼他的侄子,淡淡地说道。

“晚安,叔叔。”

等到老布朗的脚步声从大厅中远去之后,托德吹灭了油灯,整个“旅者之家”瞬间和无边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这是一个平静的夜晚。

……

天边的晨曦掠起一抹浮白,从地平线开始延伸,无数的线条伸入大片灰蒙蒙的混沌。

桦树林中的鸟叫声已经嘈杂得就像一场蹩脚的街头交响乐——打开窗户,冰凉的空气从外头灌了进来,格罗斯伸了一个懒腰,顿时感觉精神了许多。昨天结束战斗后,他和盗匪团的同伴们在这座城堡里度过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夜晚,熏烤的风干肉片、土豆炖萝卜、附近河流里的鲫鱼熬成的浓汤,还有篝火、妹子、麦酒——

一想到麦酒,格罗斯感觉自己的胃部又有了泛酸的感觉。前世那款全息拟真游戏并没有实现味觉的模拟,而在昨天夜里的篝火晚会上,他再一次确认这个世界的麦酒是一种口感低劣得令人发指的饮料——没有提纯、也没有经过蒸馏,通常情况是将新鲜的麦粒装进木桶里,然后加上一些水,等待自然发酵。

毫无疑问,这样的麦酒制作工艺无法得到可以保证的品质——虽然只是一名并不了解详细酿酒工艺的穿越者,但是格罗斯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对这个世界的原住民来上一波技术输出……或是出于责任感、或是为了经济因素的考虑,他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格罗斯先生——”

耳边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

格罗斯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在窗户下方几颗矮松的旁边,看到了一个身影——那位法师小姐,拉迪娅·克莱恩。她半蹲在空地上,正逗弄着一只有着黑黄色斑纹的松鼠。

“早安,克莱恩小姐。”

格罗斯出于礼貌回应道。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养成了早起锻炼的习惯,这个良好的习惯无论风吹雨打未曾有过改变,昨天夜里同伴们和城堡里的人都喝下了不少的麦酒,但他只是浅尝辄止,而那位法师小姐?按照法师们严格遵守的某条规矩,她与含有酒精的饮料之间存在一道天然的隔阂。

所以,在破晓的时分,他们两人差不多是起得最早的两个。

一番简单的洗簌后,穿戴整齐,格罗斯离开了城堡内的这所房间——卡伦·贝内特勋爵和他的骑士离开这儿之后,大多数的房间都是空空荡荡的,而身为野狼盗匪团的头号人物,他自然也获得了一所独立的临时房间。

他绕着城堡来到拉迪娅所在的位置。这儿是内堡与城墙之间的一小块空地,在那几棵挂满松果的矮松旁边,还有一口水井。见到他的到来,法师小姐将手中的松鼠放回地面,直起了身子。

看这样子,她似乎想对盗匪头子说些什么。不过很恰巧,格罗斯的心头也存着一些特别的打算。

Act17 各自的打算

格罗斯正在筹措着怎么开口——如果把昨天的那场战斗看成游戏中的微型战役模式,按照数据统计,全场MVP必然是眼前的这位法师小姐。事实上,在《纷争》中,法师职业也是顺风各种强的角色,在己方能够充分支援和掩护的前提下,法师职业,尤其是【法师·深红学会】,这一纯正塑能系的职业流派在战斗之中往往可以打出极为爆炸的输出。

而这一点,正是当下格罗斯和他的野狼盗匪团所缺乏的——来到这个世界意外成为了一个盗匪头子,骨子里一贯的冷静性格倒也没有让他陷入长期的沮丧,经过若干的验证,他发现这个世界与前世的那款游戏有着近乎百分之百的重合。而在游戏中,团队协作在日常活动中是一项极为重要的内容。

组队刷怪、抢场地PK、下副本、战场排位等等——就职【战士·钢心】后,格罗斯很清楚自己进入了一个实力高速成长的时期,法师小姐拉迪娅的出现,正好成为了他团队构建计划的一个完美人选。

在不久之后,野狼盗匪团将拥有两位就职者,他和老兵出身的斯考特。两个战士的菜刀组合原本并不适合去攻略副本,但若是增加一位炮台法师,一个简单的副本团队便将从此形成。

不过见到对方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格罗斯临时改变了主意,他决定以静制动。

“格罗斯先生,你们会留下来吗?”

法师小姐拍了拍手,掸去手掌上的尘土轻声问道。她仍旧穿着那身素净的白色法师长袍,从平坦的胸口到腹部的位置,鲜红的织线绣着一个正六芒星——格罗斯清楚:这是一类基础的法术回路,象征着稳定的力量流动,通常用来恒定某个低级法术。

一件很不错的法袍,从质地来看价值不菲,再结合昨天这位法师小姐的战斗表现,格罗斯察觉她并不只是一位单纯的LV5小法师那么简单——他努力回忆着游戏中新手法爷的火球术法术强度,对比之下发现法师小姐已经胜出了太多。

那么,她的真实身份?

从拥有姓氏“克莱恩”这一点来看可以肯定她是一位贵族,而其他的?淡金的发色似乎表明了她纯净的艾法人血统,可湖水一般湛蓝的瞳仁又是怎么回事?在游戏中,格罗斯清楚记得艾法人的眼睛可都是绿色的。

金色的阳光透过白蒙蒙的雾气,城堡中的景色在光线的渲染上仿佛多出了些许神圣的意味——新的一天看起来总是如此美好,而在盗匪头子格罗斯的身前,少女抬起了小脑袋。

格罗斯的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

从长期的发展来看,占据这座城堡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格罗斯深知自己眼下的身份只是一个盗匪头子,尽管与城堡内的仆役和守卫形成了一种较为融洽的关系,但他依然无法改变身份上的标识。换句话讲,他若长期留在这座城堡,将被附近的贵族视为一种严重的挑衅。

对于现有秩序和贵族统治的一种挑衅。

他现在的实力若是作出这类举动就是自寻死路——整个埃兰特王国的统治体系是由王室、大贵族和众多的中下层贵族所构成的,也许就职层次的力量在平民之中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是面对这个王国的精英却根本不够看!

埃兰特,这个传承千年的王国历经风雨交织,始终屹立不动——贵族们所拥有和掌控的力量绝不可小觑。在前世游戏的历史里头,古老的埃兰特王国自从“雾松战争”后走上了一条逐渐衰亡的道路,但是眼下仍是新月之年,这个巨人的力量依旧强大,相比他一个小小的盗匪头子,完全是一个凛然令人不敢轻犯的庞然巨物。

格罗斯抿住了嘴唇。

他的目光沿着城堡的城墙向外延伸,到达外头的桦林,到达远处的山角。地平线上的一抹亮光将天空与大地一分为二,缓缓飘浮移动的淡红云彩如同倒悬的流苏,而大地山川却凝固在一副静止的画面里……林中的晨风迎面吹拂,将他一头凌乱的褐发变得更乱——在他的身侧,法师小姐拉迪娅盯着眼前的年轻男子目光流动,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她收藏着几本关于神秘知识的书籍,可那些书籍却是由一些特别的文字所书写——在布拉卡达的云顶城,拉迪娅·克莱恩曾经询问过她的老师,得知了这并非常见的如艾兰迪亚文字或帝国雷卡特文字之类,很少有人能够懂得。

当然,也包括他,一位以知识渊博著称的上位法师。

但是书籍内容里的一些法术符号却让法师小姐为之深深着迷——在那古旧的封皮之下,凭借着一位就职法师的精神感知,她发觉了里头关于法术规则奥秘的存在。

对于她的私人收藏,老师不置可否。不过当拉迪娅亲眼见到眼前的年轻男子能够读懂许多奇怪的文字种类后,她已打定了主意——之前的借宿只是一个信手拈来的借口,身为一位富于探究精神的学院派法师,拉迪娅愿意花费一些代价来探索未知的事物。

她站在格罗斯的面前,法师长袍宽大的袖子里小手手心正在冒汗,除去风吹树叶的簌簌响动和欢快的鸟儿鸣叫,城堡与山林沉寂在一片无声的静谧。

“那,我们什么时候一起离开?”

两人之间相互沉默短短数秒后,她继续开口问道,却只看到盗匪头子格罗斯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之中还带着一丝诡计得逞般的得意。

果然。

格罗斯早已发觉少女接近他似乎带着某个目的——不过具体的原因他也懒得深究。只要这位法师小姐愿意加入,那么,一条打怪升级练功的坦途就从此在他眼前铺开。在这一时期的北地诺戈,他知道好几个适合新手进行farm的副本。

完成基础就职后,格罗斯最渴望的事情就是提升职业等级,因为只有如此,才能在将来的乱世之中变得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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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单身读者节日快乐!同时弱弱问下有没有寂寞的小姐姐在看书啊,孤独的作者菌很需要关爱⊙︿⊙

Act18 过往与将来

“一个时辰之后。”

格罗斯踢了踢身边的矮松,那些灰棕色的枝条上,束束细密的墨绿色松针顿时随着笔直的树干摇晃起来——

这是一株生长于图兰朵高地和王国西境的二叶松,原本并不是诺戈当地的特产。他还记得游戏中关于北地的某部风情札记有着这么一段:在过去的历史上,因为某位先生对于这种植物的特别喜爱,将其移植到了诺戈,看得出来他对植物学深有研究,这种松树之中的侏儒在王国其他的地方依然活得很好,就像那些贱民一样。

编写这部札记的应该是一位贵族,描述的语句带着那种惯有的傲慢。

无论在前世的游戏还是现在的这个世界,格罗斯并不喜欢和那些家伙多作接触,但是眼前矮松的良好长势并不可否认——相比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这座城堡的附近,与拉鲁河相交的翠鸟森林边缘地带,植被明显丰盛了许多。

一块不错的地方——如果周围不是满目荒芜、田地长满杂草的话。

这是“雾松战争”战乱的影响所致,可贵族们战败的后果最终却由卑微的农夫们来承担。格罗斯与少女徜徉在清晨冷冽的雾气里头,身边的景色开始一点点变得明亮,在视线尽头的那一片粉白之中,太阳渐渐露出了它的轮廓。

城堡里也传来了阵阵响动——这是习惯早起的仆役和守卫,他们正在整理、收拾,准备一天的工作。城堡的主人贝内特勋爵离开之后,他们必须依靠自身的劳动才能生活下去。打猎、耕作、采集,就像乡野间的农夫,努力苟活在这纷争的乱世。

战争过去了已经一年有余,然而带来的创伤远未平复。

格罗斯瞭望远方,青郁的群山之间曾经有着他的家乡,但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那些铭心刻骨的回忆在脑海里一一浮现,又迅速褪色化为了黑白的印象,过往终究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蒙尘,而凡人依旧挣扎泅渡于向前流淌的命运长河。

所以,他懂得这个世界力量的可贵。

格罗斯与身边的法师小姐不时闲聊着几句,前世作为一位混迹网络身经百战的资深宅男,他随手引用了几句俏皮的段子,便将这位看似不苟言笑的少女逗得不时掩嘴。

心中有些局促不安的情绪很快被缓解了,拉迪娅甚至觉得眼前男子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家伙——这一点古今异同,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总是很容易被那些口花花的花心大萝卜所哄骗。

她抬头偷偷瞄了一眼格罗斯——盗匪头子的侧脸有着一种刀削斧凿般的冷峻,按照王国那些贵妇人的审美来看,绝对谈不上英俊或清秀。若是非要找出一条优点,那也只能说是很有男人味。

出身布拉卡达的拉迪娅·克莱恩小姐显然有着独特的审美。

两人的漫步行走很快来到了城堡之前的空地,见到格罗斯和法师小姐的到来,城堡里的人纷纷和他们打起了招呼——一位年轻的城堡守卫双手提着水桶从两人身边走过,而另一位稍微年长一些的仆役则蹲在内堡的房檐下开始劈柴。

平静而又安宁的生活。

拉迪娅正处于一种极度满意的心情之中。在刚刚的交谈里,她假装不经意间提起几个关于法术方面的问题,盗匪头子随口答来,言辞清晰准确而富有条理,这也让她生出了更大的希望和好奇——法师小姐悄悄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正在心底夸赞着自己之前的眼光。

这个男人不简单!

见识、学问,还有他的那一手剑术——以拉迪娅小脑袋里的分析而言,这样的一个年轻男人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何况他还是流民的身份,拉迪娅顿时觉得仿佛一个扑朔迷离的巨大疑团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亟待解开。

游历果然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老师的话并没有说错。

“头儿,起得真早啊!”

昨夜一场宿醉之后,野狼盗匪们的成员们倒在房间里头横七竖八睡了过去——不过这个时候所有的人都已从梦乡中醒来,陆陆续续来到城堡之前的空地,他们看到站在一起的盗匪头子和法师小姐姐,齐齐露出了若有所悟的表情。斯考特从人群中走了过来,向着格罗斯打招呼道。

他很快恢复了平昔的正常表情——格罗斯也没有再多说话,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斯考特。昨天结束战斗之后,关于战士就职这件事情,格罗斯已经和斯考特提起过。曾经“雾松战争”中的磨炼再加上格罗斯的亲自指导,斯考特现在的实力距离完成就职只差那么临门一脚。

也许他看完这本就职指南就能完成【战士·流风】的就职——在《纷争》那款游戏中,通过物品进行的高级进阶和转职存在着一定的失败几率,但是基础就职却是一件绝不可能失败的事情。

两位就职战士。

这是野狼盗匪团即将拥有的纸面实力,再加上法师小姐。从这一刻起野狼盗匪团的战斗力迎来了第一次飞跃——关于基础就职这件涉及力量传承的重要事情,格罗斯并未对盗匪团内的其他成员有所隐瞒,他还特地为手下这群惫懒的家伙制定了具体的修行课程。

尽管如此,这些课程能够取得的实际效果还得看个人。

格罗斯的想法与其他的盗匪团首领完全不同——来到这个世界确认自身的处境后,他并未将自身的目光局限于盗匪团内。就像一个游戏中的王者选手开马甲混鱼塘局,获胜的正确姿势应该是强势对线游走带起全场节奏保证队友良好发育,而不是顺风浪逆风投。

他恨不得野狼盗匪团立马变成全员就职就好——不过真要到了那个时候,再称呼为“野狼盗匪团”已经不合适了,可以换上一个更加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号。

作为玩家,格罗斯的心底其实蛰伏着一头猛虎。

“准备一下,一会我们该离开了。”

他望着身边的同伴们喊道。

Act19 斯考特的就职

不过离开这座城堡之前,格罗斯觉得很有必要先让斯考特完成【战士·流风】的基础就职。

就职,在游戏之中对于玩家来说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一切交给系统就好了。

然而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呢?

格罗斯并不了解这些情况——灵魂里的那个宅男前世未曾有幸见证,他只是叮嘱斯考特认真观阅这本小册子,便和法师小姐拉迪娅站到了一旁。

“头儿?”

“嗯?”

“我不认识字啊!”

斯考特有些委屈地叫道。他大致翻开了几张书页,但是上头的内容对他来说有如天书——密密麻麻扭曲的文字像是一窝正在迁徙的蚂蚁,直将他看得头晕眼花,比起阅读,他觉得拿起长剑挥砍厮杀一番来得痛快了许多。

这是属于文盲的悲哀。格罗斯早已清楚这个世界平民的识字率并不高,但他一时之间绝没有想到,斯考特的就职居然会卡在这一环节——盗匪头子瞬间无语凝噎,他决定回去之后好好给这帮家伙进行一下识字普及。毕竟,身为一群文盲的老大也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然而现在,斯考特这家伙就职的事情就此打住吗?

等到他能够看懂就职指南再来?

格罗斯并不怀疑他的智商,只是担忧自己的耐心。难得这么一个好苗子在手,他可不想随随便便轻易放弃——稍稍想了下子,盗匪头子立即作出了一个重要指示:

“莱文。”

“有什么事吗?头儿。”

“斯考特手中的那本书你能看懂吗?”

“让我瞧瞧。”

在野狼盗匪团里,莱文曾经干过一段时间的商会伙计,略微懂得一点东西。除了盗匪头子格罗斯之外,他差不多是整个盗匪团内文化程度最高的一位。

“我能看懂。”

莱文在同伴们钦佩的目光中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给斯考特念一念。”

格罗斯继续说道,凡事亲力亲为并不是领导该有的作风。

“剑术……精神与肉体……风……”

莱文“刷刷”翻起了书页,可惜里头记载的内容明显超出了他的文化水准,断断续续念出几个基本的词汇后,他感觉脑袋正在迅速胀痛——“头儿,这一句是什么意思?”

他抬头看向了盗匪头子。

盗匪头子格罗斯嘴角抽搐,他身边的拉迪娅两个腮帮涨得鼓鼓的,小手遮住了碎玉一般的洁白牙齿——混蛋啊!这些家伙简直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原本他还对莱文心存希翼,但是对方这种半桶水的表现正在无情摧毁他的幻想。

直到此时,格罗斯终于发现,摆在面前的现实是多么的残酷——他暗暗咬牙,从莱文手中一把抢过了小册子。

“斯考特,集中你的注意力。”

他喊道,然后语调缓慢地开始口述。因为系统的存在,尽管上头鬼画符一般的文字他也不认识,但是阅读起来却是毫无障碍。

“剑术纲要:流风剑式的使用者应当追求精神与肉体的融洽,在自然之中感悟风的存在……”

一堆废话。前世身为玩家的格罗斯知道这并不是完成就职的关键内容,他选择直接跳过不浪费口水,一直翻到了第三页,他才看见具体的就职指示步骤。

他飞快地将这些步骤浏览了一遍,突然发觉这些东西好像是一套完整的“广播体操”……一种令人深恶痛绝的存在。幸好在游戏里头,这一部分已经被人性化的设计人员归为了忽略程序——出于宅男特有的恶趣味,他指挥起斯考特的动作。

“斯考特,举起你的两只手臂。对,高过头顶,手臂伸直……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盗匪头子的心头顿时生出了一种大仇得报般的快感。

这一套“广播体操”结束之后,格罗斯打开系统,他看到了斯考特的人物信息:

斯考特

人类、男性;

年龄:21岁;

LV1【战士·流风】。

就职阶段所显示的人物信息并不多,不过格罗斯已经确定:斯考特成功完成了基础就职。

事实证明,口述这种方式对于原住民们同样有效。他很快由此联想到了这样一条重要的线索——凭借这套【战士·流风】的就职指南,他似乎可以反复利用,让野狼盗匪团内的这些家伙一个接一个的完成就职,甚至还能更进一步进行商业开发,比如收费培训包学包会什么的……可紧接着,他又在心底哀嚎起来——

【战士·钢心】!

根据《纷争》的设定,就职指南这类任务物品被玩家使用后将在短时间内风化消失——将手伸入背囊掏摸了好一会儿后,格罗斯的脸色满是灰败。

昨天完成就职之后,他将【战士·钢心】的就职指南放回了背囊里头,这原本只是一个顺手的习惯——这个世界与前世的游戏有着高度的重合,当这一点被再度验证时,格罗斯的手指只是触摸到了几片零碎的纸屑。

那本就职指南消失了!

也就是说,他独自一人挥霍了一本就职指南!

内心肉痛的感觉不由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来平复心情,而就在此时,他猛然回忆起一些更为重要的东西——关于这个世界与他之间的联系。在《纷争》中,有着一条核心设定:整个被称为伊路森的世界是由无数的因果线编织而成,物质和能量既不会被创造,也不会被消灭,只是依循一定的规则转移或转化。

这条核心设定是伊路森世界运行的基础!

而玩家进入游戏世界时,他们被系统称为【天选者】,所作所为并不归属于伊路森世界本有的体系——格罗斯怔住了,他的心中已然生出了某个猜测:

这个世界的因果线与他无关,取而代之的是系统对于玩家适用的规则。

但是,似乎又有一些不对。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一只失去实体的幽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他能感到饥饿与疲惫,需要睡眠,遇到美食会大快朵颐,每天某个时候必然五谷轮回,见到漂亮妹子心跳加速……

这一切?

与玩家所操纵的人物角色有着本质的不同!

Act20 离开

风从桦树林的方向吹来,它沿着诺戈群山的山脊,从一条条交错的丘壑之间穿过,带着山林中独有的清新和宁静,当这样的味道随着空气涌入格罗斯的胸腔时,他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他的青少年痴呆症又发作了。

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摆在他的面前:老子算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还是玩家?

伊路森世界的核心设定和玩家规则好像在他身上同时生效——前世的《纷争》虽说自称一款全息拟真游戏,但是有些现实生活的内容是被有意略过和限制的,比如,有关文化部门严格禁止的那一种。

那么,究竟要如何才能搞懂这个问题呢?

前世关于那款游戏的细节被他一一从记忆里头翻了出来,这些东西凌乱而琐碎——有一次进入游戏世界时的懵懂,有第一次下副本时的忐忑、有工匠制作时得到【卓越级】装备的惊喜,也有在战场之中驰骋不败的意气风发……

“格罗斯先生?”

少女站在身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丝质的白色手帕,“擦一擦鼻涕吧。”

“哦,好。”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清脆声音将他从思考中拉回了现实,顺手接过眼前的手帕,上头犹自带有淡淡的香气,他裹住了自己的鼻子,但是随即又仿佛想到某些事情——格罗斯并没有使用这块手帕,随着一串粘稠的液体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并不美妙的抛物线,他走到石制的城墙面前,然后伸手擦了擦。

阳光有些刺眼。

在城墙顶部锯齿形垛口的边缘,光线在平整的石砖表面折射出一片白色的光泽——“几点了?”

格罗斯转头问道。

在城堡里有着一座用于日常计时的日晷计,就放在内堡的大门口——盗匪团里的奥利弗恰好站在了旁边,他看了一眼,告诉了盗匪头子一个大概的时间。

这个时间并不十分准确。

因为这种由木杆和石盘组成的简易日晷计没有太好的精度——事实上除了人口密集的城镇建有钟楼,王国许多的地方都是依靠这类粗糙的工具。当然这个世界也有马尔韦钟表工匠或地精们制作的座钟和怀表,但是那些玩意的价格实在太过昂贵,平民之中大多数人的全部身家往往还够不上标价的零头。

时间已经到了就要离开的时候。

野狼盗匪团的成员们并没有什么随身携带的物品,很快的,一群人来到了马厩——马厩是一排靠着内堡墙壁搭建的小房子,前头的食槽盛着大捆新鲜的干草,这是马匹的日常饲料。不过那三匹骨架高大强壮的西境战马却是受到了特别的优待,按照盗匪头子格罗斯的吩咐,城堡内的仆役为这些牲口开了小灶:一些烘干的豆子和麦糠。

优良的战马也需要精心的照料,格罗斯懂得这个道理。见到他的到来,那匹之前属于他的矮种老马眼睛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似乎得知了自己的命运——不出所料,将那三匹西境战马从马厩中拉出来后,格罗斯翻身骑上了那匹毛色纯黑的马匹。

而另外两头马匹则被奥利弗和斯考特所瓜分。

“克莱恩小姐,你会骑马吗?”

见到拉迪娅正好站在他的身边,格罗斯问道——双方已经就某些事项达成一致,从此刻起,法师小姐加入野狼盗匪团成为了正式的一员。而作为山野之地的盗匪,骑马只是一项必备的基本技能,这与正规骑士所需要掌握的【骑术】有所不同。

拉迪娅点了点头,这不由让盗匪头子大失所望——就在刚才,他还憧憬着两人共乘一骑,软香入怀。

经历一夜的休整后,与城堡里的守卫和仆役道别,野狼盗匪团离开了这座城堡。

他们的目的地是银叶小镇。

沿着城堡所毗邻的拉鲁河向下游走去,穿过一片遍布桦林和阔叶灌木的丘陵,在诺戈群山的东方百里之外,有着一座繁华的小镇——那是埃兰特王国商业动脉经过的所在。从诺戈南部拉齐斯领的布玛开始,沿着一条宽阔的商道往北行走,穿过连接拉鲁河两岸的索玛多石桥,便到了银叶小镇的位置。那儿是通往北地各领的枢纽,来自王国各地的商人们在小镇汇聚、分流,然后将商品输送到北地的各座城镇。

在《纷争》中,银叶小镇曾是游戏前期玩家们的大本营之一。虽说它的名字的名字带着“小镇”,但是真正的规模和人口数量比起一般的小型城市已经不逞多让——发达的商业让那个地方各类商品应有尽有,任何野外冒险需要的物资和其他方面的东西,都能顺利的得到补充或是购买获得。

完成就职后,人物角色可以根据职业使用装备——比如战士的重铠与盾牌、刺客的皮甲和匕首、游侠职业的陷阱夹子和法爷们所需要的魔能宝石等等。虽说尚未就职的平民也能用上这些东西,但却根本无法获得职业专精所带来的效果加成。

而格罗斯和他的野狼盗匪团这次前往银叶小镇,正是为了这一目的——一个简单的副本团队组建完毕,他很快想出了一个适合当前情况的角色分配计划,在前世那款游戏中,他曾在玩家论坛看过一篇帖子:里头记录着游戏初期各职业高性价比的装备搭配路线。

那篇帖子里的内容他至今仍然铭刻在心。

没有别的原因,在游戏开服不久后的那一段时间,玩家们都很拮据,恨不得把一个索尔掰成两半花。所以,好钢要花在刀刃上。不过相比起前世游戏中的经历,现在盗匪头子的手头倒是阔绰了太多太多——他的钱袋里装着好几十个雷尔,除此之外,同伴们的背囊里也是沉甸甸的。北地的盗匪们来去如风,手头的那点儿家当总是习惯于随身携带。

依照格罗斯的交待,莱文已经统计了一下他们所拥有的雷尔,居然有着接近两百枚之多!

果然干正行的比不上捞偏门的,古人云“杀人放火金腰带”,真是诚不欺我——格罗斯骑在高大的西境战马上,他眯起眼睛,不由与过往的苦逼回忆对比起来。

Act21 骑行

队伍在山林中骑行。

秋末的空气冰凉而干燥,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去,阳光落在一张张面庞上,让人有着一种温暖而懒洋洋的感觉——起伏的山峦延伸到了这块区域近于末端,地势渐渐变得平坦,而诺戈群山中那些随处可见的高大乔木,油松、栎树等等到了这儿已经匿迹,只剩下稀疏的桦林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种类的灌木。马蹄踏在铺满枯叶的松软泥地上,沙沙的声音与头顶上的鸟鸣声交错在一起,倒是显得分外的安宁与静谧。

走在这种地方,很容易就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马匹上的人影在树荫中若隐若现,格罗斯一路盯着沿途的风景,似乎恍惚出神。

在游戏之中,这片从诺戈群山通往银叶小镇的丘陵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繁花之野”。每到一年春夏之交的时候,漫山遍野各类颜色迥异的花朵争相开放,美丽的景色像是一张做工精细的塔西亚多彩绒毯——以致来到这块地方,随随便便跺上一脚都能惊到好几对亲密的狗男女。

不过格罗斯却很清楚,这儿其实是一片怪物刷新区域——其中最强力的怪物是一种长有锋利獠牙和青色硬皮的野猪,当然,它的名字也正好叫做【狂暴野猪】。大概有着相当LV10平民的实力,并且对于玩家们相当的不友好。

也就是说,一旦玩家进入它的警戒范围,这些性情凶猛的野兽将主动发起攻击。

……

格罗斯四处张望——

出发之前,他在盗匪团内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午餐计划,作为拥有8个战斗等级的就职者,解决这些可怜动物不过是咔咔两刀的事情——肉厚多汁富有嚼头的野猪后腿是一道上好的食材,可他一路走来,居然连野猪的蹄印都没有发现一个。

很反常的事情!

格罗斯顿时思考是不是哪里出了变化,但是这个问题一时半会根本毫无头绪——

关于美食的幻想正在落空,他感觉正在自己的情绪一点点变得焦躁,而同时怀着类似心思和情绪的,并不只有他一人。

“莱文,你不是说我们可以打猎来获得食物吗?”对于盗匪头子格罗斯,其他的人并没有足够勇气来埋怨,于是喜欢唠叨的莱文便成为了他们的火力集中点。

“是啊,我没说错。”他仍在努力地争辩道。

“猎物呢?”

“也许还在睡觉?”莱文挠了挠脑袋。

“很好,你的理由成功说服了我。”

盗匪们开始七嘴八舌的吵闹起来。

对于这样的状况,格罗斯早已司空见惯。从早上出发到现在,已经骑行了快两个钟头的无聊路程,通常情况下,对于这样的局面必须寻找一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稍稍停了一下身下的战马,他扭过脑袋,看了看身后的法师小姐。

而少女此时正趴在马背上,小手不时捋着马匹脖颈的鬃毛,发现他的目光后,悠悠抬起了小脑袋。

她正骑着格罗斯之前的那匹矮种马,只是这次骑行体验完全颠覆了过去的认知——丘陵地区一路上上下下的颠簸让她感觉脑袋晕乎乎的,仿佛有种施法过度一般的疲惫。

“克莱恩小姐——”

“嗯?”法师小姐的回答有气无力。

“要喝点水吗?”

格罗斯好心问道。他看到少女精神萎靡的样子,很快就弄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这个世界的贵族千金和法师们虽然也偶尔骑马,但是这样的长途跋涉却很少进行。就算出门远行,她们也大多习惯于呆在平稳的马车车厢里,然后通过一些镶着水果的甜点心来度过旅途的枯燥时光。

他有些想笑,但他知道这个时候绝不适合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少女机械地点了点头,格罗斯随即将马鞍上的陶制水壶递了过去。这种献殷勤的好机会他可不会错过。

咕噜噜——

拉迪娅接过水壶毫无顾忌,直接对着小嘴一通猛灌起来,冰凉的液体顺着舌头滑入了干燥的喉咙,她终于感觉好受了一点。拍了拍平坦有如餐碟一般的胸脯,她将水壶递了回来,“谢谢。”

她的声音轻柔而彬彬有礼,不过盗匪头子只是微微一笑。

“我们走了多远了?”

精神好了一些后,法师小姐从马背上直起了身子问道——到了这个时候,她终于发现所谓的游历并不全是有趣的事情了。一路骑行的过程中,皮革和硬木制成的马鞍反复摩擦着大腿内侧,她已清晰感受到那一块儿皮肤传来的隐隐疼痛。

也许破了皮?

她不由揣测到,只是眼下这一种情况并不适合撩起长袍下摆好好查探一下。她蹙了蹙秀气的弯弯眉毛,一边试着调整一个稍稍舒服一些的骑行姿势。

“大概三分之一的路程。”

“啊?”

拉迪娅几乎感到眼前一黑,差不多就要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矮种马的身材相比于血统优良的西境战马足足小上了一号,就算不小心落马,因为落满蓬松枯叶和软腐殖质泥地的缘故,倒也不会受到什么太过严重的伤害。

“克莱恩小姐,请小心!”

……

格罗斯一行离开不久后,贝内特勋爵的城堡迎来了另外一群客人。

他们很轻易的就进入了城堡之内,没有遇到任何的抵抗。

“我听说,你们这儿昨天来了一伙强盗?”

一个带着浓浓卷舌腔调的倨傲声音在内堡的大厅里响起,这是一个衣装得体的年轻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呢绒外头,下身是细窄收身展现腿部曲线的白色丝织长裤和猪皮靴子,头顶不多一些稀疏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不过对于他荒芜油亮的头皮来说,这一遮掩显然只是一种无用的功夫。

他将靴子踩在了一张椅子上,而在大厅之内,整整齐齐站着两排持有制式长矛的轻装步兵。

城堡里的守卫和仆役正在恭敬地向着这位年轻人行礼。

“弗雷德少爷……”

为首那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仆役答道,他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年轻人,神色有些紧张——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人的身份,也耳闻过对方的性格与脾气。

Act22 “光头哥”弗雷德

阳光透过菱形的窗户花格,内堡的大厅里光线明亮,甚至可以看清楚无数的尘埃正在漂浮——周围只剩下一片安静,直到年轻人的靴子硬底与木椅相互摩擦,发出阵阵“吱吱”的声音。

“老波特,和我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位年轻人表情严肃,说话时候习惯性的微微抬首——随着角度的晃动,身边的人只看到一团耀眼的光芒,来自他的头顶。

如果格罗斯仍旧留在此地的话,那么一定可以认出这位年轻人。弗雷德·沃尔夫,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的长子,伯爵爵位的第一继承人,宫廷剑师奥尔佐格的学生,王室直属铁剑骑士团的骑士长。在游戏之中,玩家们将他称呼为“光头哥”,当然,在他眼下二十五岁这个风华正茂的年纪,头顶还有一点不多的秀发正在负隅顽抗。

“光头哥”的称号暂时名不副实。

而他在游戏之中之所以闻名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别致的造型,更由于与王室公主萨曼莎之间缠绵悱恻的恋情——这一段故事很好反驳了某种荒谬的言论:没有头发的男人不配拥有女神的垂青。

他现在正站在贝内特勋爵的城堡之内,两道锐利的目光盯着身前的老波特,就像出鞘的利剑一般,将这位身份卑微的中年男人刺得愈发心惊胆颤。

老波特很清楚,弗雷德少爷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隐瞒或撒谎——虽说王国的贵族之间私下流传着一句谚语“封臣的封臣不是陛下的封臣”,但是贝内特勋爵本人却从未宣布从伯爵的家族中独立出去,从严格意义来说,勋爵仍然算得上是沃尔夫家族的一员,而老波特自然也属于沃尔夫家族的仆人。

他张了张嘴,终于在忐忑不安的情绪中将昨天发生的事情断断续续说了出来——年轻人的眉毛越竖越高,过了片刻又舒缓下来,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滑到佩剑的剑柄上,不过现在已经松开。

“先后两伙人?后来的一伙还帮助你们击败了前面的那一伙?有意思。”

弗雷德·沃尔夫的面庞上似乎露出了一点笑意,他放下那只踩在椅子上的靴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城堡里的财物损失确定了吗?”

他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损失,除了老爷书房里的一些书籍。”

老波特老老实实地答道。

“真的如此吗?老波特。”

强盗攻入了城堡,最后只是抢走了一些书籍。这件事情听上去就像迪尔的骨头架子偷偷服用圣水那么令人难以置信,弗雷德顿时愣了一愣,他打了一个响指,“带我去看看。”

“好的,弗雷德少爷。”

随着老波特急匆匆的脚步,两人很快来到二楼的书房——贝内特勋爵的书房平日里由他负责整理和打扫,所以,对于书柜之中的书目他还有着一些印象。

“游记、大陆风情记载,还有两本武技手册,一共15本。”

站在书柜前,老波特仔细查看了一番后得出了结果,他向着身边的年轻人答道。

“你确定他们是一伙强盗而不是什么狗/屎一般的吟游诗人?”

“为首的那个是一位山民。”

“山民?!”

在埃兰特王国境内,山民差不多就是代指粗鲁、缺乏教养和大字不识等等这些糟糕的形象——如果两位贵族彼此有着很深的矛盾,有时一位贵族会对另一位使用一种充满恶意的讽刺:“你的祖上也许来自山民……”,若是另一方不愿忍气吞声的话,一张白手帕将会就此丢了出来,然后双方来上一场关于名誉的决斗。

喜欢读书的山民?他们能够读懂书写的文字吗?

弗雷德感觉这是一个并不幽默的玩笑,但事实摆在面前时,却由不得他不信——“其他的东西,真的没有损失?”他依然怀疑,于是试图确定这是否只是一个顺手牵羊的行为。

“其他的都在,武器、弓弩和铠甲什么的老爷出发时全部带走了。”

“我知道,贝内特骑士已经和父亲见过了。”

在诺戈的塔伦城,弗雷德·沃尔夫早在五天之前与卡伦·贝内特勋爵相遇,两人是在城主府的前花园里碰上的,并且还聊上了那么一会——对于那位勋爵,他一直尊敬地称呼“贝内特叔叔”,自从他孩子时候拥有记忆开始,卡伦·贝内特就已是他父亲麾下的骑士了。

多年以来,一直忠心耿耿的骑士。后来奉命镇守在外,也就是眼前的这座城堡。

因为王都求学和出外历练的缘故,他已足足七年未与那位老骑士见面——弗雷德还记得当他看到那张枯皱、挂着下垂眼袋、布满褐色老年斑的苍老面孔时,他甚至不敢确认这是他熟悉的贝内特骑士。

曾经那位笑容可亲的大叔,每次来到城主府时总是到上一些可口的小零食——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对于子女要求严格,尽管他们并不缺少雷尔,但是甜食之类的东西却很少有机会流入城主府中。不过每当那位骑士从怀里给他塞上一把糖果时,父亲大人也只是淡淡一笑。

可惜多年过后,曾经的骑士已经老去——卡伦·贝内特勋爵这次来到塔伦城,和父亲办理了交接的手续。据说他的小儿子费拉在卡尔萨斯附近置办了一座庄园,他打算投奔过去,从此开始一心养老。

而父亲早已将这座城堡和附近的两个村庄作为贝内特骑士的封地并且赐予了勋爵的爵位——老骑士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仍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也许他的大儿子凯文在“雾松战争”中阵亡是一个很大的刺激吧!

短短片刻之内,弗雷德想到了很多的东西。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离开书房,回到了楼下的大厅——这次前来,他受父亲的委托暂时接管这座位于翠鸟森林边缘的城堡。

弗雷德向着城堡内的仆役和守卫宣布了这一消息后,那些跟随他前来的轻装步兵陆续解除了身上的武装,开始在内堡中整理和收拾房间——站在城堡之中,他望着远处青郁的山峦,眼神精光流动,似乎若有所思。

“强盗?山民?书籍?”

他发觉自己的生活好像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Act23 烦恼的脱发者

几个简单的名词词汇看似毫无关联,但是在弗雷德的脑海中,却像资深的珠宝工匠制作项链一般,飞快将白沙海岸的蚌珍珠与细麻线穿了起来——

强盗?因为该死的“雾松战争”,塔西亚人的铁蹄踏破了王国北地既有的秩序,流民、溃兵、不法的冒险者,还有那些城镇里无所事事的混混和无赖,他们或是无奈或是心怀叵测钻进了山林,化身成为可耻的盗匪——在这之中的流民大多都是乡野之地的农夫,而在北地的诺戈,山民的数量并不在少数。

那么,盗匪里头出现山民也就很好理解——那些粗鄙无知的贱民大概找到了他们最适合的行当。不过,他们之中似乎又冒出一个特别的家伙。阅读书籍的前提必然是能够识字,他应该接受过良好的文化教育,也许是一位家境富裕的平民子弟。

弗雷德将这些信息串联,很快就圈定了一个关于身份的范围,他寻思着是不是找上父亲的幕僚来了解一下这些东西——最近这些年头北地的山民商人或富豪。他想到了寥寥一两个名字,可是很快又暗暗摇头否决了。

到底是谁?

带走游记、大陆风情和武技,他是打算从事佣兵还是重新回到商人的行列?

弗雷德·沃尔夫沿着内堡的外缘踱步,绕过一排墨绿的矮松,他来到了水井的旁边——贝内特勋爵的这座城堡毗邻拉鲁河,水井中还保持着较高的水位。他看到自己的倒影,水井里阴暗的空间看上去像是月色下的湖面,但是那团圆圆的发光的东西可不是什么见鬼的月亮,而是他阳光底下泛光的脑袋。

光头!一想到这个不久之后极有可能面对的现实,弗雷德不禁伸手摸了摸光滑的头皮,手指带着一种自怜自惜的浓烈情感摩挲着后脑勺和耳朵上方那片稀疏的头发——他大步回到内堡,走进了书房。

写信。

主要是这么几件事情:城堡内的盘点情况;关于山民商人的情报请求;还有,最为关键最为紧迫的,继续提高价码收购能够有效生发的炼金药水——这个世界的假发并不流行,虽然有人向他提供过那个建议,可是只要想起那些玩意的原料是从死囚的尸体上头剥下来的,他就有种恶心欲吐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他出身不凡、头脑聪慧、武技出众,偏偏要在这花样的年华失去头发?贵族之中并不是没有秃子,但那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王都埃尔瓦的时候,萨曼莎公主就因此而偷偷垂泪——他曾了解到,某些卑劣的混蛋和娼/妇私底下嘲笑着公主的眼光,嘲笑她居然喜欢上了一个秃子……

明明还有头发好不好!

一行行工整漂亮的埃兰特花体文字在羊皮纸上飞快划过,他捏着鹅毛笔,手头重重地一顿,戳下了一个粗大的黑色墨点。

“路易斯——”

弗雷德敲着桌子叫道,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内,一位身姿矫健、脊梁挺拔的年轻士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将这封信以最快的速度送给父亲大人。”

“如你所愿,弗雷德少爷。”

话音刚落,年轻士兵娴熟地将信纸装进了信封,并由弗雷德亲自在封蜡上盖上了印章——随着左手拇指的戒指摁下,他终于感到自己郁闷的心情好像瞬间排遣了不少。为了避免情绪再度恶化,他决定不再去想关于头发的事情,走到书柜前,弗雷德随手拿起一本书籍翻阅起来——

《母猪的产后护理》……

……

时间回转到格罗斯一行离开的时候。

若是有怀表之类准确的计时工具,大概是接近早晨的八点,在附近一处突兀耸起的山岗上,一个人影正在不时从灌木丛中探头探脑——多谢野狼盗匪团那一伙人脚印的提醒,他才发现附近有着这么一块好地方,能够轻松观察到城堡大门的位置和里头部分空间的情况。

那群小子骑在马匹上正准备离开。

这个人影注意到这一情况,仿佛如获至宝,他手脚并用,从灌木丛中爬了出去——

大半个钟头后。

翠鸟森林附近一处废弃的村庄里,灰熊米歇尔和黑熊怀特正在破旧的房子外头进行日常的武技修行。

“老、老大——好消息!”

两头熊停下了手中挥动的武器,望着眼前这位跑得胸腔剧烈起伏、不停喘出粗气的瘦削男人——因为那张尖嘴猴腮的面孔,米歇尔对于这个男人似乎还有着那么一点儿印象,他是蛮熊盗匪团的一员,好像叫做奥尔什么来的。在昨天的夜里,米歇尔对他作出了特别的任务交待:监视那座城堡的动静。

“发生什么了吗?”

黑熊怀特将一柄沉重的石锤放回了地上,问道。

“野、野狼那群小子离开城堡了。”

“离开了?”

怀特仿佛自言自语——他回忆着昨天战斗中狼首格罗斯的剑术,他们三人合力竟然无法拿下。那个小子的实力水准看起来并不比他们高明多少,但是他总感觉,对方似乎仍然留有余力。

“那位法师呢?”

灰熊米歇尔更在乎详细的情报。作为一位经历“雾松战争”的老兵,昨天的城堡战斗失败后倒也没有过多的沮丧和愤怒,他很快进行了深刻的反思——经过一番冷静分析下来,他得出了结论:对方的那位神秘法师正是战斗的关键胜负手。

盗匪团之间的战斗居然意外跑来一位正式就职的法师——米歇尔并不觉得昨天的战斗自己一方出了问题,但是这一巨大的变数无疑改变了最终的战斗结果。

他盯着奥尔,想要确定关于法师小姐的情况——虽说战斗时候藏身在哨塔里,但是拉迪娅·克莱恩小姐清脆婉转的施法吟唱声音却落在了灰熊米歇尔的耳中,他基本肯定了对方是一位年轻的女性。

“法师?”

奥尔怔了下子,表示不明所以。昨天战斗的时候他全程划水摸鱼,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过这样一来,这些事情却不可避免的有些暴露了。

“应该是一位小姐。”

灰熊米歇尔表情冷淡地继续说道。身为蛮熊盗匪团的首领,很多事情他都看在眼中,但他现在并没有太多的功夫去和奥尔计较——事实上,让他跑去监视城堡吹了一晚冷风已经算是惩罚了。

“呃,小姐……对,我看到了那位小姐,就在那些可恶小子的中间,她骑在一头驴子上。”

因为相距较远,奥尔并没有很好区分驴子与矮种马的差别。不过他的回答已让米歇尔的心中有了确定,这位蛮熊盗匪团的头号人物向着身边的黑熊怀特点了点头,然后一起向着村庄里最大的一栋房子走去。

Act24 骑士与强盗Ⅰ

白熊布拉克此刻正呆在屋子里头,他的脸部涂了一层绿色的粘乎乎的药膏——这是一种诺戈当地人治疗皮肤表面烧伤的土方子,看得出来这一手段很有效果。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皮肤上的水泡和斑痕就已经消去了不少。

见到灰熊米歇尔和黑熊怀特的来到,他撑着手臂从床铺上半坐了起来。

“布拉克,好好休息。”

他的哥哥,灰熊米歇尔皱了皱眉头说道,“野狼那群小子已经从城堡离开了,我们打算再去一趟。”

“哦。”

布拉克答道——见到两人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干脆地直起身子,抱着膝盖坐在床铺上。这座村庄里的破旧老房子散发着浓浓的霉味,说实话,他很想出去逛一逛呼吸新鲜的空气。

但是眼下他不能吹风,也不能过多见光——昨天的战斗中,法师小姐的那一记【火球术】将他轰个正着,那些烧伤带来的疼痛直到现在仍在持续,他抬了一下眼皮,却也没有再多说话。

“我们出发了。”

短暂的交谈有些压抑,三头熊互相看了一眼后,走进了另外的屋子——他们开始穿上盔甲,拿起武器。而在村庄的外头,一个盗匪团的中层头目拿出了做工粗糙的木头圆号,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蛮熊盗匪团正在召唤全员集合。

他们还是决定继续攻打那座城堡——现在的季节已是十月的秋末,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进入寒冷的冬天了。而村庄里的老房子大多破破烂烂且四处漏风,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过冬的地方。

……

“弗雷德少爷,敌袭!”

城堡之中回荡着大声叫喊的声音,以及急匆匆的脚步。

年轻士兵路易斯拿起信封小心翼翼装入了怀中,他跨上马匹,正打算前往沃尔夫家族的塔伦城,可是当他走出城堡大门不远的时候,已经看到黑压压的一大群人正从西边山岗的桦林中走了出来。他赶紧驱马返回城堡报信。

“敌袭?”

弗雷德·沃尔夫放下了手中的书籍,他表情平静的看着身前的老波特。这位中年仆役的花白头发因为额头的汗水有些凌乱,正对着他躬身说道,“是昨天的第一伙强盗,他们又来了。”

“是吗?”

弗雷德笑了一笑,他正感觉自己的烦恼与郁闷无从发泄——身为王室直属铁剑骑士团的骑士长,他的实力已经接近觉醒层次的边缘了。一伙强盗的到来,此时他的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多忧心忡忡的情绪,而是一种近乎于惊喜。

他拿起骑士长剑,然后离开书房,向着下头走去。

外头乱哄哄的嘈杂与吵闹在城堡内清晰可闻。训练有素的士兵娴熟地武装起来,他们有条不紊披挂上了头盔、胸甲、护腕,还有防护箭矢穿刺伤害的锁子裙甲和蓝白条纹罩衣——沃尔夫家族的私兵在王国北地素有能征善战的美名,一收到将要进行战斗的命令,这群精壮结实的年轻小伙子们差不多个个都是跃跃欲试。

弗雷德跨上了一匹纯白的战马——这同样是一匹来自王国西境的优良战马,甚至比起寻常的马匹更加优秀。它的身躯健壮、四肢修长而有力,毛皮像是缎子一般泛着柔和的光泽。当马背上的骑士拉起缰绳时,这头深通人意的牲口发出了一声兴奋的长嘶。

城堡之外没有见到哪怕一人的阻拦与反抗,当灰熊米歇尔和黑熊怀特两马当先进入城堡时,看到数排装备精良的轻装步兵,还有一位挂着白色披风的骑士——从身下的战马再到身上镂刻着花纹的全套铠甲,整个人从头到脚几乎全都是白色或银色的。

真骚包!

灰熊米歇尔不由在心中给出了自己的评价——过于耀眼醒目的装饰在战场之上可不是什么有好处的事情,因为这非常容易引起敌人的注意从而导致被围攻。但是,对方就这么堂而皇之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米歇尔顿时有了一些不妙的预感。

奥尔那小子,他不是说野狼那一伙人已经离开了吗?可是眼前的士兵和骑士又是怎么回事——米歇尔略一观察,从那些士兵的样子和城堡内的气氛已经隐隐察觉到,这恐怕是王国的正规军或者精锐的贵族私兵。

撤?

他和黑熊怀特瞬间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两头熊非常清楚手下与正规军士兵之间巨大的战力差距,而他们面对那位骑士,此时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赢下,不约而同的,两人同时开始拨转马首。

“先生们,不打声招呼就走吗?是不是太过失礼了。”

战马上的弗雷德淡淡说道,脑袋上的骑士头盔很好遮掩了他头发稀少的事实。他没有拉下面甲,当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古井无波地从两头熊身上一扫而过时,灰熊米歇尔和黑熊怀特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杀气,还有,压迫感。

在《纷争》中,有着这样的设定:当战斗双方实力差距过大时,属性的碾压将带来【威压】效果,如果目标的意志属性判定无法通过,战斗力将承受20%的损失。

换句话说,心里发虚将导致实力发挥失常。

灰熊米歇尔和黑熊怀特决定赶紧逃!

废话,能够给他们带来这样一种感觉——两头熊很清楚眼前面对的是什么层次的人物,灰熊米歇尔曾经接触过一些军团里营团长之类的人物,可是比起眼前的骑士,就像小猫和狮子一般。

可惜他们的脑筋虽然转得很快,但是比起对面骑士的动作却是相当慢了

白色的战马高速冲击,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仿佛烤得炙热的刀子切开牛油一般,银色的剑光从蛮熊盗匪团的人群中划过,武器触碰的声音一片叮叮当当。灰熊米歇尔和黑熊怀特看到这样一副景象:所有的竹矛、弯刀和长剑遇到那一抹银光,纷纷扭曲、碎裂,瞬时爆裂为一团飞溅的碎片,城堡里头像是突然冒出了一团白色的雾气,这团雾气所至之处,再无一个站立的人影。

Act25 骑士与强盗Ⅱ

骑士的剑锋如雪。

灰熊米歇尔死死盯着眼前的景象,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直到那柄长剑架到了他的肩膀上,锋刃森森的寒气让他肌肤隐隐刺痛时,他才抬起脑袋看到身前的骑士——弗雷德狰狞的面孔带着一丝亢奋,就像一头将要噬人的猛兽。

“我投降!”

米歇尔赶紧地急声叫道,他身边的黑熊怀特在刚刚那一瞬间仿佛也已愣住,可紧接着,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这样一副画面完全震慑了城堡之内所有的人:蛮熊盗匪团的喽啰们有心想逃,但是失控的双腿根本挪不开半步,只是站在原地不停的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大人,我们投降——”

叫喊的声音此起彼伏,除了灰熊米歇尔,包括怀特在内的其他盗匪们纷纷叫了起来——他们放下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然后高高举起了双臂——

弗雷德·沃尔夫笑了,沉闷的笑声让全身的铠甲都在微微震动,他的长剑并没有挪开,只是盯着眼前为首的男人,从这个男人的动作和神态上,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东西——现在这个时候,灰熊米歇尔终于清楚遇上了什么样的对手:真正的王国骑士,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小角色。

“你曾经是军人?”

痛快砍下了十几个脑袋,弗雷德此时的心情已经恢复了许多,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眼前男人的身上,突然开口问道。

“是的,大人。”

灰熊米歇尔在这样的情况下反而冷静下来——生死这种事情作为一位老兵他已见识经历太多,眼下以一个盗匪团首领的身份,就算对方将他干脆地一剑枭首,他也无话可说。

“但你现在却成为盗匪。”

米歇尔继续点了点头,对方的说话类似于行刑前的审判。反抗?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更清楚这只是一种无意义的举动。

“为什么?”

“啊?”

他显然没有想到面前的骑士在这时候会向他提出这么一个问题。米歇尔顿时怔住了——长剑归回了骑士的剑鞘,那双锐利的目光刺在他的眼睛里,忽然之间让他早已死水一般的内心泛起阵阵涟漪。

为什么会从一位骄傲的王国军人沦为令人不齿的盗匪?

米歇尔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随着“雾松战争”的到来和结束,过往的记忆在他脑海中一一回映,所有这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他只是作出了自认为最有利的选择而已。

“无法回答吗?或许我能理解为自甘堕落。”

“大人,我——我曾是阿弗拉迪子爵的属下!”

他从骑士的话语中已经听出了冰冷的寒意,一想到即将死亡的命运,灰熊米歇尔有些恐惧了,他脸色煞白的惊叫道。

“阿弗拉迪?”

“那个蠢货。”战马上的骑士忽然抬起了头,声音变得低沉,而到了后面半句话时,几不可闻——“雾松战争”制造了许许多多的故事,而阿弗拉迪正是其中的一位主角。弗雷德的目光望向远处碧蓝如洗的天际,他还记得那些日子同样是这般的好天气……

“西恩,撤退吧!继续坚守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的援军还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赶到瑟里斯。”阿弗拉迪子爵的全名是西恩·阿弗拉迪,在那一天,他刚刚度过十八岁的生日——这个年纪的贵族们大多仍在父母的纵容下流连声色犬马,而西恩·阿弗拉迪因为父亲的早逝,早早继承了爵位,诸多事务的磨炼让他看起来特别成熟。

“等等,我想我们还能再坚持一会,领民们正在撤退。你看,那边还有一位小姑娘呢,她身上的那个包袱看来挺沉的。”

“你在担心她?”

“没错,这是身为领主的责任。”

十八岁的年轻人坚毅地点头答道。

“我帮你补充,也是属于王国贵族的荣誉。你总是喜欢念叨这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不过,这次我陪你一起发疯。”

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铠甲、交错的剑锋、嘶喊与怒吼……流淌的鲜血沁入了大地,最后化作了一捧黑土。

“该突围了,西恩。”

“好吧,不过塔西亚的狗崽子好像越来越多。”

战马上的骑士在人海茫茫的战阵中驰骋,像是破晓的光线一般将黑夜撕碎成为黎明。西恩·阿弗拉迪骑在他的红色战马上,手中的骑枪挂着无数腥红的血肉碎块,就在刚刚,他狠狠一枪挑落了一个貌似塔西亚人军团将领的人物。

“干得不错。”

“彼此彼此。”

“继续努力,埃兰特荣耀不朽!”

在骑士的身后,王国的金色鹰旗仍在飘扬。

那个时候,西恩·阿弗拉迪是铁剑骑士团新一期毕业学员的第一名,就算在最近十几期里头相比也是最出色的。他的武技水准已经接近觉醒层次,也有着很不错的头脑和谋略,按照埃德温对他的评价:这位年轻人也许会在将来成为铁剑骑士团的团长——这本应是一条辉煌而闪耀的人生轨迹,留在王都历练成长,迎娶某位王室公主或是大贵族的女儿,然后步步高升……但是父亲在他毕业时候突然逝去,让他作出了另外一个选择。

北地的瑟里斯,出现了一位年轻得过分的子爵大人。同一年,“雾松战争”爆发,瑟里斯地区卷入了缤纷的战火之中。

他挑落的敌人的确是一位重要的人物——重要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位塔西亚人的王子,原本是出于历练和镀金的目的而来到瑟里斯战场,但却意外死在了阿弗拉迪子爵的骑枪之下。

“我们该撤了,那是塔西亚人的近卫骑士。”

“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我承认我害怕了,一起逃命吧!”

“他们的目标好像是我?”

……

“我,弗雷德·沃尔夫,接受你的投降。”

战马上的骑士收回了及远的视线,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对着身前的这个男人说道。随着弗雷德的话音落下,城堡之内的轻装步兵将盗匪们一一捆押起来。

Act26 红骑士的故事

西恩·阿弗拉迪的名字再度从尘封的记忆里被勾起时,仿佛一张有着飘逸金发的娃娃脸正在微笑,然后这副画面破碎、风化,化成了暗淡无光的灰——无名的山岗上长满了北地的油松,笔直而提拔的树干有如不落的旗帜,微风中松针颤动,而深褐色的沃土正在脚下无限的延伸,茵茵绿草之地放眼可见蓝紫色含苞待放的矢车菊……

埃兰特王国的贵族大多有着交叉且复杂的联姻。两位初次见面的贵族,若是有空坐下来细细阐述一番各自的家史,极有可能发现彼此之间存在亲戚关系,尽管辈分是一种难以撩清的东西——弗雷德·沃尔夫坐在书桌之前,他翻开了之前那本还未阅读完的书籍。

西恩·阿弗拉迪是他的表弟,他们的母亲是来自另外一个家族的嫡亲姐妹——弗雷德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似乎很难安静下来,书桌上书籍的内容通俗而浅显,他试着通过阅读来消除心头一些沉重的压抑,但却发现那些文字无论如何也无法认真地看下去。

那个家伙,那个身材很高很壮叫做“米歇尔”的家伙,对方在羞愧的低头后报出了名字——弗雷德终于有了一丝印象,他记得那是一个脸色红润的二十多岁男人,性情腼腆而内向,就像一位害羞的姑娘,因此而常常遭到同伴们的嘲笑和捉弄。据说这位小伙子是瑟里斯地区一位小贵族家庭的出身,因为只是庶生子的缘故,为了谋取一份好的前程,所以跑到阿弗拉迪子爵的麾下成为了一位骑兵。

同时也是北地军团的一位骑兵,王国的北地军团由各个戍边贵族的私兵抽取人选组建而成。与他所表现的性格不同的是,他作战起来很勇敢,就像不要命一般。

后来,瑟里斯地区在塔西亚人的铁蹄下最终还是沦陷了,他回到了北地军团当时的驻扎地安茹,被重新分配到了其他的队伍。后来……

在城堡临时管家老波特的召唤下,“灰熊”米歇尔,现在的米歇尔·贝基坐在了书桌之前的宽大木椅上,他看到对面的弗雷德正在盯着一杯热茶中上下漂浮的茉莉花瓣怔怔出神——他没有说话,下巴、嘴唇和脸颊上的胡须被剃得光溜溜的,眼眶犹自通红。

许久。

“你有什么打算?米歇尔。”

“没有。”

米歇尔摇了摇头,“弗雷德少爷,可以赦免我的弟弟布拉克,还有,佣兵怀特吗?”

“罪行需要对等的功劳来救赎。”

“我明白了,感谢弗雷德少爷的恩泽。”

米歇尔起身,他知道他的人生将从此走上另外一条道路。曾经的蛮熊盗匪团消失了,但他的内心并没有任何的悲哀和感伤。

“等一等,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弗雷德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他喊住正准备离去的米歇尔,“嗯——你认识另外一伙盗匪吗?据说他们的首领是一个山民。”

“弗雷德少爷,你是指,野狼盗匪团?他们的首领是狼首格罗斯。”

“狼首格罗斯?”

……

“格罗斯先生?”

“嗯?”

“故事结束了吗?”

法师小姐拉迪娅骑在矮种马的马背上再次问道。向着“繁华之野”的东部走去,丘陵渐渐接近于平原,灌木从中的道路也变得开阔起来——少女精神抖擞,一路话语越来越多,相反的,盗匪头子格罗斯的精神看上去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头儿,这个故事很精彩,下面的情节呢?”

“下面?下面没有了。”

“那不是你曾说过的太监吗?”

“太监是一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特殊职业,它只存在于古代的宫廷之中。”

格罗斯当场纠正了同伴们错误的认知。他抬起了头,视野的远处已经可以看见马车和旅人纷纷攘攘来往的商道——按照游戏记忆里的地图印象,他知道现在距离银叶小镇已没有多远的路程。

一路骑行的旅途枯燥而疲惫,为了能够有效的活跃气氛,格罗斯在路上说起了一个故事。

“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的故事。

不过在他娓娓道来的讲叙中,“红骑士”这个带着特别意味的名号并没有被提到——因为在眼下的新月之年,“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还只存在他的记忆之中。

“天启四骑士”之一的红骑士,经历神秘的黑暗仪式获得肉/体的复生之后,他舍弃了生前代表荣誉与责任的骑枪“荆棘之握”,掌握了象征战争与毁灭的长刀“泣血挽歌”——在游戏之中,这是一柄橙色的史诗级武器,只有从后期的封印地图“最终审判”里头才能获得。格罗斯还记得当时官方公布的信息,在地图“最终审判”中,击杀巡游BOSS“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将有百分之一几率掉落“泣血挽歌”,它的一条主要附加属性如下:

泣血的命运:这件篡改命运的武器扭转了世间的因果线,而关于命运,所有的馈赠暗中必然有着相应的价格。20%/10%/5%几率制造2/3/4倍近战物理伤害,并消耗持用者当前生命值的5%/10%/15%。

这是一件刺客和输出系战士梦寐以求的神器,格罗斯身体里那个宅男的灵魂曾不止一次在梦中掉过口水。他当时从论坛的帖子里看到这件史诗级武器详细的属性和要求时,总之一切亮瞎了他的硬化氪金狗眼。

幸好!

游戏里头拥有这件神器的玩家寥寥无几。而他那些旗鼓相当的老对手们,都没有足够纯正的欧皇血脉。

想要推倒“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吗?

可现在实在是太早了一点!在前世的《纷争》中,“红骑士”的全服首杀记录出现在“犀角之年”(大陆历570年),真要等到那个时候,按照这个世界大多数原住民的人生,也许他的孩子都可能不止会打酱油了。

格罗斯一想到未来遥遥无期的孩子,他偷偷瞥了一眼法师小姐——宅男的敏锐目光足以透过宽松的法师长袍洞悉事物的本质:娇巧的腰身上下是一段有如花瓶般的美妙曲线,某个部位的宽度和丰腴也算差强人意,说不定比较能生孩子……

不过关于“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全部的故事,他在法师小姐和同伴们的面前只讲到瑟里斯保卫战便结束了——这一幕正好定格在了那位年轻子爵生前的最后一眼。

他是这样说的:“瑟里斯的领主,年轻的阿弗拉迪子爵正在步入了长眠的黑夜,他最后的目光所视,是在尘埃与血幕下飞快褪色的王国鹰旗。”

Act27 荣耀的铁刺环

“英勇、正直而怜悯,富有责任感,就像是诗歌中所传颂的埃兰特开国先辈一样……”

关于“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的故事暂时告一段落,但是队伍里的讨论并没有结束,斯考特轻叹,不由露出了心驰神往的神色。而一旁的法师小姐拉迪娅更是眼睛里冒着小星星,“好了不起的英雄哟——”

“头儿,真有这样的贵族吗?”

这是莱文,他觉得故事中所描叙的阿弗拉迪子爵已经颠覆了他心目中的贵族印象——在“雾松战争”前后的诺戈,他所见到或听闻的王国贵族大多是一些高谈阔论、贪生怕死之徒:他们衣饰华美、仪容翩翩,终日沉迷于纸醉金迷。图兰朵高地的美酒、科萨运来的香料,还有万境丛山以南收购的奴隶,无论是身材相貌姣好的女性精灵还是面目清秀、经过特殊培训的**,通通都是他们的最爱。

而塔西亚人来了,他们只会躲到防御严备的城市瑟瑟发抖,惶惶不可终日,完全没有平昔面对平民们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态势——在光线黯淡的酒馆里,旅人、佣兵和行商们的话题总是少不了那些关于贵族们的秘辛或丑闻。

莱文不愿也不敢相信,在这个年头,还有阿弗拉迪子爵那样的贵族——盗匪头子格罗斯骑在马背上,他的目光掠过路边一片野生的金色雏菊,“有的。就像无瑕的白莲,往往生长于肮脏混浊的淤泥之中。”

“阿弗拉迪子爵确实是一位英雄。”

他继续说道——“英雄”这一称号是对死去之人最好的褒赏,尽管在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处于鼓舞人心的宣传需要。“雾松战争”中战败的埃兰特王国需要这样一个人物典型来振作精神,而王国的贵族们为了挽回已经不堪的形象也需要这样一面旗帜。

所以,那位死去的英雄是最合适的。但这并不妨碍一些贵族们私底下称呼着“瑟里斯大傻瓜”。

“因为活着的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会将人的良心刺痛,如果他们还有的话。”格罗斯在心底暗暗说道——十八岁的年轻子爵有着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并且一厢情愿的对于这个世界心存美好,也许正因为他的年轻,没有经历太多的事情,才能义无反顾干出一些傻事。

可惜新月之年以后,埃兰特王国这样的傻瓜越来越少了。

骑行在“繁花之野”的旅途中说起这一个故事,格罗斯并不仅仅是单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他还存着一些特别的心思——“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生前的传说记录于王国图书馆的几本战争札记,而他当时之所以有心仔细浏览这个故事,纯粹是为了熟悉副本。这个副本与“红骑士”无关,但是与那位阿弗拉迪子爵却是渊源匪浅。

“荆棘的守候”,极小型团队副本,限定人数为5人,标定等级为12至15级。

不过副本这种概念只是对于玩家而存在,在这个世界原住民的口中和书卷里头,他们通常用遗迹或废墟来代指——“荆棘的守候”副本入口位于瑟里斯地区的青色之丘,那是阿弗拉迪子爵的坟墓。不过格罗斯很清楚,在那个副本里头并没有子爵的残躯和骸骨,它只是一座盛放着子爵生前随身物品的衣冠冢。关于西恩·阿弗拉迪的尸首,埃兰特王国在“雾松战争”中以及之后的多年始终没有找到,直到数年过去,复生的阿弗拉迪子爵成为了“天启四骑士”之一的红骑士。

在那里头有着一件极为重要的物品掉落,甚至在游戏中前期称之为近战职业的核心装备也不过分——“荣耀的铁刺环”,它是一对【卓越级】的护腕,本身的属性平平无奇,但是关键的附加属性却让它从这一等级阶段的装备中脱颖而出。

【荣耀的铁刺环】(2/2):这是西恩·阿弗拉迪曾经使用过的钢铁护腕,它因怀有理想的心灵而承载荣耀。同时装备左右护腕时,将获得【逆势打击】(主动):5秒之内豁免持用者50%所承受物理伤害并记录真实数值,效果时间结束之后以一次近战物理攻击返还目标,冷却时间:20分钟。

兼具防护和爆发!前世作为这件装备的忠实用户,格罗斯对于【逆势打击】这一装备特技的实用程度深有体会——玩家之中有许多的职业流派以这件装备为基础来确定装备配置路线,这几乎是一个最具性价比的选择了。

这也是他给自己拟定的计划。

在当下的野狼盗匪团里,只有三位就职者,克莱恩小姐是一位就职法师,而他和斯考特分别属于两个不同流派的战士——无论是对比流派特点还是从个人的实力水准来看,格罗斯觉得MT的角色都应该是他当仁不让了,至于斯考特,现在让他跟在身边学着点比较合适。

这一行队伍终于“繁华之野”穿过,来到了通往银叶小镇的商道——来往的道路之中,拉着货物的马车错身而过,一些平时熟悉的商人和马夫们相互打着招呼,略微寒暄了几句,便又挥起细长的皮鞭。拖沓的马蹄踏在路面上,叫嚷、马车车轮和车身框架摇晃摩擦的声音,揉杂汇聚在了一起,听上去竟有一种喧嚣中的繁华。

而银叶小镇,相距野狼盗匪团的队伍已经不到一里的路途——法师小姐拉迪娅骑在矮种马的马背上,也许因为心情愉快的缘故,她开始轻轻哼唱着乐曲,曼妙而婉转的曲调随风飘扬,不由引得许多路过的行人投来关注的目光。

一位很漂亮的贵族小姐。这是路人对于拉迪娅·克莱恩的第一观感,但是当他们看到与这位小姐同行的其他男人时,又纷纷皱起眉头或是暗自叹息,这是一种怎样的不和谐组合——看起来就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长在了茂盛的杂草丛中。

这样的动静,格罗斯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但他并没有太过在意,微微抬头,他已然看到熟悉的银叶小镇——高耸的灰白钟楼一如记忆中的画面,而在此时,浓烈的阳光罩在红色的陶瓦尖顶上,折射出点点眩目的光晕。

Act28 银叶小镇

秋末,午后的阳光温暖而明亮,干燥的空气带着一丝舒适的气息。

钟楼、树***路两旁零落有致的房子,还有身边错身而过的马车和行人,所有的这一切在脚下形成了一片参差不齐斑驳晃动的影子——随着前行的道路靠近银叶小镇的中心区域,人流渐渐变得密集,为了避免发生意外,格罗斯一行已经翻身从马鞍上跳了下来。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四到五点。

略一观察后,格罗斯得出了结论。长途的骑行让人有些疲乏,不过当这副欣欣向荣的景象出现在眼前时,众人的精神之中仿佛涌入了一股特别的活力,他们目不转睛,牵着马匹的缰绳走在人群中兴奋地打量周围:

这个世界并没有数量庞大的玩家,可是眼前的小镇依然有着不输于格罗斯记忆中的喧嚣与热闹……

路边不时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商人,他们带着翻边的圆顶狗皮帽子,谈论的声音伴随手势的比划,交流着各地的货物时价;而在他们身后一排排鳞次栉比的商铺,来来往往人影络绎不绝,商队的伙计、当地的苦力役夫们穿着露出两条精壮胳膊的短袍,正在忙碌于装卸和搬运货物;马车停在一旁,拉车的马匹似乎对于这样的状况早已司空见惯,两排洁白的臼齿不停咀嚼着从胃室里反刍而来的食物,偶尔抬起脑袋,发出一声类似感叹的嘶鸣……

像是一位出行的真正贵族千金,法师小姐拉迪娅被一群孔武有力的男人护在了队伍的最中间,她东瞧瞧西看看,小脸上的神情笑眯眯的,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叹——街角一些挎着背包或竹篮的小贩或行商见到这位小姐四处顾盼的视线,纷纷聚了上来正打算开口招揽生意,不过也许是因为盗匪们的凶悍气质,他们保持在一段距离之外便停下了脚步,用一种满是希翼与期待的目光望着法师小姐。

“美味的山楂、甜浆果……木口哨、陶笛……”小贩们开始远远叫售着自己的货物,但是并不上前。

“他们怎么了?”

兴致勃勃的法师小姐发觉这一反常的状况后,表示有些不理解,她抬起脑袋看向了身边的盗匪头子——只是这个时候,盗匪头子格罗斯的注意力好像从她身上转移了开来,他正望向不远处:

从他们所在这条街道的另一头,一队披着全身铠甲、竖起锋锐钢铁长枪的骑兵队伍正向着他们迎面走来——铠甲的甲片表面打磨得平整而圆润,裁剪得当的白色披风让马匹上的身影看上去一个个英姿勃勃,而整个队列行进的时候,马蹄的声音疏落有致,街道之中的人群见到这些骑兵的到来,迅速默不作声退到了道路的两旁。

“头儿?”

看到骑兵队伍的突然出现,罗恩不由心头发虚。身为盗匪,天然对于王国的正规军们心怀畏惧。而法师小姐拉迪娅见到格罗斯并没有回应,顺着脑袋扭过的视线,她踮脚跳了一跳,很快也有所发现——

“北地军团的枪骑兵?”

斯考特在一旁惊讶地喊道。

“是的。”

格罗斯已经看清了枪骑兵罩衣上的臂章——盾形的臂章上,徽章是一对斜斜交叉的双剑,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纹饰。这代表着这支队伍不属于任何一家贵族,而是直接归于埃德温王室的统辖。

“他们?他们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

虽说作为穿越者对于历史线的进展和变迁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但是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紧接着,盗匪头子似乎是猛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声喊道:“我们走!”

“走?”

此时的法师小姐仍然迷迷糊糊。

“跟我来。”

格罗斯没有再作多余的解释,牵着马匹,他朝着街道一侧的巷子深处拐了进去——宅男向来有着一个严谨而细密的头脑,他很清楚,他们这一行十七人还携带着马匹,站在街道两侧,实在太过引人瞩目。

而这将会导致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

他们手中那三匹马!

队伍中三匹高大的西境战马是他们从蛮熊盗匪团一伙那儿获得的,至于具体的来历?格罗斯的心中一直都有着某种猜测,只是手头缺乏足够的证据来进行确认而已——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三匹原本属于北地军团的战马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现在真正的主人面前。

所以,为了稳妥,格罗斯当即作出了这一重要的决断。

野狼盗匪团一行的队伍穿梭在银叶小镇的巷道之中。在这片拉鲁河以北的繁华区域,沿着附近丘陵的分布,整座小镇的建筑分布近似于一个纺锤形——这是格罗斯前世曾在游戏中的地图上看到过的,而刚刚枪骑兵队伍所通行的那条主街道,正是银叶小镇中贯穿东西两侧最长的那一条。

在曲绕的巷子里左弯右拐,格罗斯和他的盗匪团同伴,还有法师小姐拉迪娅,过了半个钟头之后已经来到了一座酒馆之前,这座酒馆是一栋有了不少年头的多层木石结构建筑,从他们当下的这个位置,可以望到不远处的拉鲁河以及白色的石桥。

索玛多石桥——

以主持建造者的名字,埃兰特王国昔日工匠大师索玛多而命名的桥梁,连接拉鲁河两岸形成一条通往王国北地的主要商道,历经百年风雨沧桑时至今日完好无损。正是由于木槿之年(大陆历449年)这座石桥的建造,银叶小镇才有了如今变得繁华的基础——格罗斯盯着酒馆门前的招牌,大步走了进去,意外的状况打乱了他最初的计划,他决定暂时先安顿下来。

“河畔的渔夫小调”,这是眼前酒馆的名字。

这个名字,他还很熟悉——走进酒馆的大厅,他看到了一张张收拾得很干净的圆桌,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排排圆盏油灯,看到了贴满彩色玻璃纸的窗户。天蓝色的细布窗帘被卷了起来,在窗台上,还摆着几盆他认不出种类的小型盆栽,鲜绿狭长的叶微卷下垂,一片生机盎然。

Act29 酒馆少女

“沙沙”的声音。

酒馆大厅里的装饰是一种很古典的样子,没有涂漆,也没有贴上漂亮的墙纸,只是木板上刷了一层薄薄的晶莹透亮的桐油——

下午的五点天色距离入夜还早,冷冷清清的酒馆里客人并不多,一位身材窈窕的少女弯腰抓着一把扫帚,腰身系着红色的围裙,正在认真地进行清洁工作。

见到客人的到来,她抬起了头。

目光在空气中触碰。

这是一张铭刻在格罗斯记忆深处的面孔——

在前世的游戏中,“河畔的渔夫小调”是玩家们经常碰头和聚会的场所——繁华的银叶小镇上,类似的酒馆其实并不在少数,但是随着某位不知名玩家的有心宣传,这座酒馆很快成为了镇上最为热闹的所在。

每当夜晚玩家在线的高峰时期,这儿总是可以看到类似这样的当前频道喊话:

“15级战士寻求副本团队,全身蓝装、操作娴熟、走位风骚……”

“全远程刷怪队伍再来一个法师,就等你了。”

“有没好心的大哥哥大姐姐带带啊,神职系练级太不方便了……”

“出售福利,你懂的……企鹅云盘,只要5索尔……”

想起这些,格罗斯不经意间露出了微笑,宅男也曾操作着那么一位玉树临风的人物角色,混迹于这些玩家之中——眼前的栗色马尾高高甩起,同样露出一张淡然微笑的面孔。平民少女的姿容第一眼看上去并不出众,但是小巧鼻翼上几点褐色的雀斑再配上一双有着长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竟有一种令人轻松而愉悦的活力。

大概用“元气满满”来形容,最为恰当不过了。

“红叶小姐。”

盗匪头子格罗斯不自觉地亲热招呼道,他身边的法师小姐拉迪娅扯了扯他的外套袖子,低声问道,“你认识她吗?”

他点了点头,一边的奥利弗又很快悄悄地插话道,“这样的话,也许住宿和食物的费用可以给我们打折?”

“九折还是八折,或者更低?”莱文对于财务的事情很敏感。

“那就要看头儿与她的关系了。对了,她是老板娘吗?还是老板的女儿?”

格罗斯的身后传来了阵阵窃窃私语。

“你是谁?”

少女收起了手中的扫帚,原本因为笑容而勾起的双唇拉成了一条直线,脸上的神情也顿时变得警惕起来——

在少女的印象中,她清楚记得自己并不认识眼前的男子——每天在酒馆里辛勤忙碌,确实有着一些性子热情的客人总是喜欢找她调笑,但是只要她稍一冷下面孔,这些客人便会识趣的停止。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她成为酒馆里头一块冒着金光的活体招牌。

以致后来,许许多多的人慕名而至。

这座酒馆,“河畔的渔夫小调”,是她的佣兵老爹当年所开设的——父女两人多年以来一直呆在银叶小镇度日,虽然谈不上富裕,倒也算得安安稳稳,然而有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却最终扔掉了节操。

少女红叶,就在前两天教训了一个那样的家伙——据说是外乡某个佣兵团团长的儿子,他当时带着一大票狗腿子来到了酒馆里头,一见面就亲热地喊起了她的名字,然后,他尝试着伸出两根指头挑起少女可人小脸蛋的下巴……

结果被打爆了狗头!

不止是他一人,连带着那些只是猥琐偷笑起哄的狗腿子们,统统都被打爆了狗头——少女红叶看似柔弱的外表掩饰了相当不错的武技水准,甚至胜过了一般的职业佣兵。她所擅长的武技属于棍术一类,据说来自“马尔韦游击枪术”的变种,由她的佣兵老爹亲自传授。

她已握紧了手中的扫帚。

“呃——给我们来上一些食物,还有,准备房间。”

格罗斯终于想起,他现在只是新月之年北地诺戈的一个盗匪头子,和眼前栗发的少女根本扯不上故交——《纷争》中的玩家和原住民们有着友好度的设定,但是当他看到身前少女握住扫帚的紧张架势时,不由哑然失笑了。

“好的,需要什么食物?”

少女的脸庞上又恢复到了淡淡的笑容,“有新鲜的鲈鱼,不来上一些吗?”

她问道。拉鲁河沿着银叶小镇流过,鲜鱼算得上当地的特产之一,而这座酒馆里最有特色的食物,就是柠檬烤鱼了——盗匪头子点头,“嗯,柠檬烤鱼、土豆泥,再来一锅碎肉萝卜汤。”

他问了一下价格,从钱袋里摸出了数枚雷尔,然后看着少女接过银币、找回索尔——在新月之年的这一时期,虽然“雾松战争”导致北地各类物资的价格有所涨幅,但是在商业发达的银叶小镇,这样的迹象几乎难以见到。眼下埃兰特王国的贝因塔斯大银矿还没有被发现,相比于大多数平民日常所用的索尔铜币,雷尔依然有着相当不俗的价值。

他们这一伙人的食物费用加在一起,也就不到三枚雷尔而已。

所以,当盗匪头子听到自己的家当有着接近两百枚雷尔时,才会感到那么的惊讶和喜悦——在游戏的初期,玩家之间进行交易的货币单位都是以索尔计数,那个时候还有着许许多多可爱的萌新,毫无知觉甚至兴高采烈就把那些宝贵的珍稀材料卖给了奸商。

可恶的奸商!

想起这件事情,格罗斯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熟悉的场景让他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

“格罗斯先生,你是牙疼么?”

法师小姐坐在他的身边,好心的问道。

“不,我是因为伤心而蛋疼。”盗匪头子在心底哀嚎。不过他的面部表情立即回复了正常,淡淡地说道:“最近有点上火,嘴巴里头长了一个泡。”

“好巧,我也是。”

法师小姐拉迪娅小手揉了揉白里透红的粉嫩脸颊,以一种感同身受的样子温柔地安慰道,“这样好了,一会的食物不要加上芥末。老师说过,芥末这种刺激性的食物不利于伤口的痊愈,我也看了法师协会一些关于生理和医疗方面的学术文章,上头提到了这件事情……”

“呃——”

格罗斯一时语塞,他发现这位克莱恩小姐似乎隐藏着话唠的属性。

Act30 暗流Ⅰ

不过,格罗斯并未因此而烦躁不耐,他反而感到了一阵阵偷偷的高兴——

前世的宅男接触过这么一个理论:若是一个女人对你唠叨的话,那证明她至少在乎你。比如他前世的那位老妈,天气稍一变凉,总是忘不了叮嘱他穿上秋裤。

好吧,他能够充分理解法师小姐的好心与善意——格罗斯微笑着,一只手臂撑着脑袋,静静聆听。

“好了,就是这样子的。一会的食物千万不要放芥末,还有烤鱼,也不要吃太多了。”

她一边说道,一边把玩着圆桌上的芥末罐子,“由我来监督。”

“嘿嘿,看来克莱恩小姐对于头儿很关心呀——”

这是奥利弗,等待食物的这段时间里头,他正望着窗外的风景发呆,忽然之间猛不迭地开口说道——法师小姐就像一只被揪住尾巴的兔子,一张白皙小脸刷的一下瞬间红了起来。

“才、才没有,只是处于朋友角度提出的建议。”

她努力分辨道。但是看着她的样子,更像是一种明显的欲盖弥彰——在格罗斯的那个位置,他已经看到了法师小姐拉迪娅发梢中的耳朵,正红通通的冒着丝丝热气。

狠狠瞪了一眼奥利弗,她飞快拉起了法师长袍后头的帽兜,将大半个脑袋遮了起来。

格罗斯抚摸着下巴上唏嘘的胡渣,不动声色。

等待食物上桌的这段时间里,他继续思考着刚才的问题——关于奸商。那个时候,由于奸商花言巧语的哄骗,他以两枚雷尔的价钱卖掉了“霜狼王的利齿”,他几乎以为自己占了一个大便宜,一整天下来都是阳光灿烂笑靥如花……直到,他下线后习惯性的浏览官方论坛,看到了最近的更新公告,其中一条与他关系密切的内容是这样的:

更新【武器打造图纸】……【霜寒长剑】,需求铁锭X4、霜狼狼毫X8、霜狼王的利齿X1。【卓越级】单手长剑,基础攻击31-41,附加基本属性力量2.5、灵巧3.7、体质2.0,附加特殊属性【寒意】,每次近战物理攻击15%几率将目标移动速度和出手速度降低20%,效果不可叠加。装备等级需求LV12,基础属性需求……

这是一件紫色武器!

其中最关键的材料是“霜狼王的利齿”!

霜狼狼毫是打怪掉落的大路货,而铁锭可以从原住民的铁匠铺中购买。

他在全息拟真头盔中顿时就惨叫起来,拳头捏得啪啪响——后来他再也没有幸运的获得“霜狼王的利齿”,那个人物角色一路升级上去后,与【霜寒长剑】终归无缘。

当时的愤怒和痛苦,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被人愚弄的笨蛋。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心中的这一郁闷也渐渐淡去——这一世,他重新来到了“河畔的渔夫小调”,决意不再重蹈覆辙。

当然,现在他的手头也没有“霜狼王的利齿”,但他清楚那件东西的掉落出处——这个世界没有其他的玩家,也许没有人会和他抢怪。

他很快打定了注意:添置一些必须的武器装备后,等到明天一早,先跑去小镇附近的银叶森林把霜狼王撸了再说。现在队伍的这个等级和实力水准虽说面对那条大狗有点儿危险,但也不是说没有取巧的法子——在前世,宅男为了【霜寒长剑】将霜狼王反复揉搓了好几十遍,各种套路熟练得不能再熟。

……

因为客人不多的缘故,在少女红叶的亲自服务下,食物装在托盘里,很快被端了上来——搅拌均匀的土豆泥上撒着翠绿欲滴的野菜、柠檬烤鱼鱼身上整齐的刀口散发着调料的香气、碎肉萝卜汤热气腾腾。

“芥末!不要放芥末!”

法师小姐抓着芥末罐子,再次提醒道。

过了一会,其他的人叫嚷着,“红叶小姐,再来上一桶麦酒……”

……

小镇中仍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北地军团的枪骑兵队伍离开不久后,街道之中很快恢复如常,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银叶小镇属于洛克·兰伯特伯爵所有,不过他一年的大多数时候都不在小镇上,而是住在东边的领地城市恩萨达。留在这儿的,只有他的一位管家,同时也担任着小镇上的税务官。

此刻,在银叶小镇北边的丘陵区域,占地广袤的一座庄园的书房里,平时不可一世的税务官先生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一位中年男人的身旁——中年男人坐在书桌之前,正在认真翻阅和检查着厚厚的一叠账本。

“干得不错,科尔。”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这位税务官先生双腿都站得有些发麻了,中年男人,也就是银叶小镇的领主,洛克·兰伯特伯爵放下了单边金丝框眼镜对着他的税务官赞赏说道——相比于去年同期,税收收入增长了百分之二十,这让他感到了十分的满意。

“哪里,这只不过是伯爵大人领地治理有方。”

税务官科尔谄笑着来上了一记恰到好处的马屁,让兰伯特伯爵看上去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作为下属,“功劳归领导,黑锅自己背”,这是一个最基本的觉悟。

不过这位伯爵大人很快就收敛了神色,他从铺着柔软鹿皮的靠椅上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将黑色长款礼服的下摆扯得高高翘起,“这次我来到银叶小镇,是有一些其他特别的事情。”

“是因为那位公主吗?”

北地军队的枪骑兵队伍路过,也许商人和平民们并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此地的地头蛇,税务官科尔却是非常清楚——在前些日子,伯爵大人已经来信告知了他萨曼莎公主将要来到北地诺戈的事情,而这次,萨曼莎公主就在那支骑兵队伍之中。

“对的。”

兰伯特伯爵对于他忠心的仆人很坦诚。他走出几步来到了窗前,目光变得平静:视野中的景象是大片林立的、有着朱红色陶瓦屋顶的房子,小镇上的街道纵横交错,还有远处夕阳参照下的拉鲁河、索玛多石桥和葱郁的树林。

“虽说有很多人猜测那位公主殿下是来找她的老情人,不过,这次她或许有着其他的目的也说不定。”

Act31 暗流Ⅱ

当夕阳最后一缕光线从地平线的尽头敛去之后,十月之末的夜晚只剩下一些闪烁的星光——

小渔船和一些能够通过索玛多石桥桥孔的中小型货船停泊在码头上,周围的山林里偶尔响起几声虫子的鸣叫,更多的,却是一些微不可察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而在银叶小镇,街头巷尾的房子从窗户里亮起了橘色的灯光。白天的忙碌景象已经淡去,但是热闹与喧嚣仍在继续。

恩萨达与银叶小镇的领主,北地诺戈的三位实权伯爵之一,洛克·兰伯特在庄园里享用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涂着黄油的白面包片、蘑菇浓汤、柠檬烤鱼,还有几枚据说对健康有益的甜浆果,尽管心里头隐隐存着一些忧虑,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不错的胃口。

结束这一切后,很快有仆人将餐桌收拾干净。他的管家,税务官先生科尔再次来到了他的面前。

“伯爵大人,已经查探清楚了。萨曼莎公主一行驻扎在繁花之野,嗯,靠近银叶森林的那块地方,距离镇上大概十多里的路程。”

“很近啊——那他们为什么不选择留在这儿过夜呢?”

伯爵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在餐桌,这是一张有着美丽花纹的大理石桌,他仿佛自问自答,皱起眉头说道,“这个季节野外驻营可不是什么令人舒适的选择,难道,那位公主殿下不愿和我见面?对了,科尔,将我的请柬送过去了吗?”

“伯爵大人,他们路过镇上时,我就已经派人送过去了。”

“公主殿下怎么说?”

“她说,事情紧急,不愿在路途上多作耽搁。”

“借口。”

兰伯特伯爵手指叩击桌子的节奏变得缓慢,“这只是一个借口,那个女人肯定在隐瞒一些事情。科尔——”

“在,伯爵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山猫佣兵团的那些家伙现在正盯着公主。”

“很好,如果有什么消息的话,务必第一时间告诉我。”

“如你所愿,伯爵大人。”

结束这一段隐秘的对话后,税务官科尔躬身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作为兰伯特伯爵的心腹,他很清楚这些事情的重要性,但他更加愿意恪守守口如瓶的原则。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昏暗的夜色,他匆匆加快了脚步。

这一夜,才刚刚开始。

“河畔的渔夫小调”。

入夜的时分客人很快多了起来,少女红叶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不停,几乎很难有停下脚步歇息的时候,她的脸庞上依然是带着那种淡淡的富有活力的笑容——令人感到亲切而舒适,却又不会引起客人过多的遐想。

不时还可以从酒馆大厅的后头听到一个粗狂响亮的男人声音,那是她的佣兵老爹。放下长剑多年之后,他已习惯于使用菜刀和长勺。父女两人经营的这家酒馆雇佣了几个人手,而这时正是一天之中营业的高峰时期,酒馆大厅里几个侍者装扮的年轻男女正在忙碌地招呼着客人。

“呃——”

法师小姐拉迪娅打了个长长的饱嗝,仰坐在椅子上,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

圆桌上的食物已经被消灭得一干二净了:土豆泥只剩下陶碗,柠檬烤鱼在桌子上留下了一堆狼藉的鱼骨头,碎肉萝卜汤和麦酒也被喝了个精光,空余一口铁锅和空荡荡的橡木酒桶——

包括盗匪头子格罗斯在内,所有的人对于这一顿晚餐表示很满意。

“好了,我们该去干点正事了。”

格罗斯站起身子说道。关于目前组建核心五人小队的计划,他差不多已经有了确定的人选——

除开他、斯考特和克莱恩小姐三位就职者,另外两个位置将是奥利弗和莱文。前者是一位LV8的平民,稍稍锻炼一下就可以进行就职,而后者莱文头脑灵活略通文化,相对具有培养价值——这一点就和宅男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一样,人员选用提拔要符合知识化和年轻化的原则。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酒馆,而其他的人则在侍者的引导下走进了楼上的房间——格罗斯刚刚向罗恩作过交待,若是有什么紧急重要的事情,可以到松果巷去找他。

在游戏之中,银叶小镇的松果巷被称为“武器装备一条街”,众多的玩家在此摆摊出售各类货物,而在这些货物里头,又以打造武器和制作装备和首饰的材料为主——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原因,因为,在那条巷子里,有着小镇上别无分号的铁匠铺、裁缝店和首饰加工店。

不过这些原住民的商店里很少能够见到什么好货,基本都是【普通级】的白装,偶尔可以见到几件【精良级】的蓝装——当然,盗匪头子格罗斯现在也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穿上装备总比裸装刷怪来得容易。

出于谨慎的考虑,他们一行五人没有从酒馆的马厩里拉出那三匹高大的西境战马,而是选择了步行。

这个时候,银叶小镇的主干街道上游人如织,随处可见灯光明亮的各类店铺和不时漫步或驻足的行人——野狼盗匪团的这几位倒也不是没有见过如此繁华的夜景,只是在这个年头,这样的景象几乎只能出现在那些商业发达的城市了。

“我想这儿的税收也许超过了一般的城镇。”

莱文感慨道,曾经作为一位商会伙计,他对于商业和税收一类的事物有着不少的了解,“镇上的税务官应该是一份好活计。对,一个肥缺。”

看他的样子,似乎对于那个位置羡慕不已——这个世界同样有着“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的谚语,一般而言,有着什么样的贵族,就会有着什么样的仆人。这座小镇属于某位贵族老爷的领地,而参照大多数贵族的德性,指望他们手下那些下层官员们保持纯粹的廉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头儿,我有种干上一票的冲动。”

奥利弗走在格罗斯的身后,小声地提议道。他时刻没有忘记自己的盗匪本职——就在刚刚,他从一家珠宝店铺里看到了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朝着外头走了出来,那只肥手还牵着一位身材娇小、如花似玉的美貌少女。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斯考特忍不住暗骂道。这句话本是盗匪头子格罗斯的口头禅之一,不过这时候正好被他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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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2 暗流Ⅲ

“话是这样说倒也没错。”

盗匪头子格罗斯眯起了眼睛,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同意奥利弗的这一提议,因为就在他的视角余光中,已经看到了一队巡逻士兵正在走来——

这列士兵停在中年男人身边,格罗斯注意到了他那个肥圆硕大的肚子,在这个男人的左手上,肥壮有如蛆虫的手指头还带着两枚璀璨发光的宝石戒指,他的右手搂着少女的腰身,可以听见那位美貌少女正在发出吃吃的笑声。

身形笨重、脚步虚浮……

这简直就是一头标准的肥羊好不好——格罗斯很清楚他们手头那些雷尔的来历,说实话,他确实意动了。

而此时法师小姐拉迪娅正好站在他的身边,眼睛里满是忧心忡忡——盗匪头子曾对她说过他们的流民身份,现在,她终于有些相信。

为首的士兵正在和那位中年男人说话。

格罗斯竖起了耳朵。

“拉里,那边有几个贱民正在盯着我。我知道,他们很想偷走我的戒指——去把他们抓起来吧!”

“罗尔斯先生,根据王国法典,仅仅凭空猜想可是无法定罪的。还有,科尔税务官阁下让我转告你,伯爵大人现在来到了镇上,让你不要再那么招摇。”

士兵面无表情就像一块硬梆梆的石头,他说话时候的语气,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好吧,看在我亲爱的小舅子份上,这次就放过那几个贱民……”

……

“贱民?那头肥猪是在说我们吗?”

莱文也听到了,他看了看身边一圈,这时并没有几个人影。

“大概是的,所以我讨厌那些贵族。”

“那个家伙不是贵族。”

格罗斯目送着中年男人搂着少女远去,他收回目光,然后说道——埃兰特王国的先辈以强大的武力立国并进行疆土的开拓,一直以来,贵族们多少都有些尚武的传统。虽说到了“雾松战争”后的新月之年他们已经腐朽堕落,但是一个毫无力量的家伙,要是说他是贵族,无疑是一种玩笑。

就算是因为苟合而意外到来的庶生子,本身血脉的优秀再加上基础的武技修行,完成就职也是很容易的——相比之下,这些东西对于平民就难上了许多,因此,在埃兰特王国境内某些愚昧且落后的地方,至今仍然保有着初夜权的传说。

格罗斯很快将这一幕抛到了脑后,他还记得自己的计划。

这一行人的脚程并不算慢,大概过了小半个钟头之后,他们来到了松果巷——熟悉的建筑风格,熟悉的外部装饰,格罗斯当先走进铁匠铺,他看到了同样异常熟悉的内部摆设。

一栋颇有了一些年头的石头房子,进门后的左手边是招呼客人的柜台,右边是货物的展示架,上头陈列着除强弩外的各种武器、铠甲、盾牌等等,而最里头,则是铁匠们的作业工坊,根据记忆,那儿摆放着两座炉子和数个砧台——不过此时铁匠们已经回家,再也听不到“叮叮当当”的锻打声音。

“欢迎光临。”

一个慵懒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柜台后头响起,格罗斯看到了一张躺椅——躺椅上的女人已经站了起来,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格罗斯看了一眼书卷的封皮,《勇者骑士与恶龙》。

毫无疑问,这是一本由吟游诗人臆造而编写的小说。格罗斯前世曾在游戏里大致浏览过这部小说,上头讲叙的内容是一名人类骑士为了救回心爱的公主,历经千般磨难最终挑战恶龙成功而抱得美人归的故事,看上去很励志很热血——

但是,书卷里的那头恶龙名字叫做提亚马特,在伊路森世界,这是一条有着180个战斗等级并且还是世界首领模板的上古巨龙,完完全全超过玩家和人类原住民的极限,神祇一般的存在——若是想要单枪匹马前去挑战,大概还未碰面,就被一口龙息喷成了灰灰。

这个女人,他很了解——银叶小镇松果巷“三巨头”之一,铁匠铺的波娜,最喜欢的事情是阅读骑士小说和推销她的祖传屠龙枪。不过,他可不会上当!

“有什么需要吗?”

波娜站在柜台后说道,这个时候铁匠铺的客人只有格罗斯这几位,看到他们不起眼的装束,这个女人认定他们只是一群潦倒的佣兵——对于铁匠铺来说,算不上好主顾,不过能够赚上一些雷尔也还不错,所以她勉强打起了精神来招呼。

“我们先看看。”

格罗斯并没有接她的话,他深知对方的性格,若是顺着这个女人的套路,少不得将话题绕到那把传说中的祖传屠龙枪上去——这把“屠龙枪”标价一百万雷尔,如果是真货的话,其实也能说物美价廉。然而事实上?格罗斯记得很清楚,游戏后期某位土豪玩家一时无聊为了验证真假,真的掏出了一百万雷尔……

结局嘛?算是交出了天价的智商税。

何况现在他的财产距离一百万雷尔还有很远很远,这已经超过新月之年埃兰特王国一年的税收总和。

格罗斯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打定主意按照自己的计划来挑选货物——他需要一面好的盾牌,一身够用就行的铠甲。而同伴们的需求分别是……他的手指从货物的展示架上飞快划过。

系统中的物品属性一一显现。

【精良的铁皮圆盾】

物理防御值加32.0;

体质加8.0;

这是一件来自银叶小镇铁匠铺的精心作品,可以为你提供有效的防护。

在《纷争》中的战斗设定中,因为考虑拟真的因素,防护值并不是一个固定的数字:将脖子伸到敌人的刀剑之下,就算一身神装重铠,装备提供的防护值那也是零,而撑起盾牌抵挡攻击,判定伤害的防护值则按照人物属性最高值计算,并且,若是使用偏转、卸力之类的技巧,还将获得额外的伤害豁免。

考虑最近计划之中将要遇到的战斗,格罗斯毫不犹豫从货架上取下了这面盾牌。然后,他开始漫不经心地挑选其他的货物,在他设想的战斗中,只有他自己和法师小姐拉迪娅才是绝对的主力。

Act33 暗流Ⅳ

胸甲、腿甲(战裙)、手甲(护腕)、肩铠和战靴,还有头盔——

在《纷争》中,战士、游侠和刺客之类轻、重甲职业除武器和副手外可以穿戴六件装备,另外,还能够有选择性的佩带两件首饰——为了应对副本、练级或PVP等不同的活动,玩家们根据需求而进行换装。

“就这些了。”

格罗斯从货架上挑选了一些装备,除了他那面蓝字的【精良级】盾牌外,其他都是一些【普通级】的白板货色。不过对他来说,眼下已经够用,他深知现在LV8这一新手阶段,等级的提升很快,没必要为了这些过渡装备而挥霍太多。

他给自己和斯考特两位就职者各添置了一整套铠甲,而奥利弗与莱文,则简简单单只选择了胸甲和腿甲。在全身六件装备中,这是两个防护值最高的部位——并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手头的雷尔已经不多了。

为了这些东西,野狼盗匪团的全部流动资金差不多缩水了四分之三,剩下一些雷尔属于日常储备,并不适合轻易动用——

“你们不需要购买几件武器吗?”

将当下的货物交易完毕后,铁匠铺的波娜说道。她看到格罗斯那个大号的钱袋似乎依然沉甸甸的,出于职业习惯,她忍不住用一种带着诱惑性的磁性声音继续进行推销,“我们这儿的长剑、弯刀和战矛的品质也很不错,或许会对你们的冒险提供不少帮助。”

“不用了。”

格罗斯摸了摸随身携带的军用制式长剑,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更换——何况,明天一早跑去银叶森林宰掉那只大狗,说不定就会掉落【霜狼王的利齿】,由此而打造的【霜寒长剑】比起原住民商店里的货色不要强上太多。

“看来,你们是看不上这些东西呢……对了,我这儿还有一件宝物,屠龙枪的故事你们听说过吗?”

“那件东西啊,可惜我们买不起。”

果然,这个女人又将话题转到那把据说祖传的“屠龙枪”——格罗斯嘴角抽了一抽,很光棍的答道。直接将“三巨头”之一铁匠铺波娜的话头给死死堵住。

……

一夜过去。

秋末已近初冬,北地诺戈的清晨空气干燥而冷冽。

柔和的晨曦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弥漫在整片的树林之中,在这片树林的边缘,还有一条小溪——溪水潺潺流动,偶尔可以从中看见几条游动的细长白鱼,这是诺戈当地的野生鲫鱼,不过现在这些小东西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纷纷从这一段水流中急速窜过。

水中一个倒映的影子——束起的长发与修长的身材看起来像是一个女人。

的确是一个女人。

埃兰特王国的公主,埃德温九世的第三个女儿,“白蔷薇”萨曼莎此时正站在清澈的溪流之前,她穿着深灰色的女士猎装和一双高筒的马靴,其中一只靴子踩在了长满苔藓的石头上——因为秋末的干燥气候而失去水分的滋养,石头上的苔藓早已死去,褐色的斑驳就像一团锈迹。

她微微抬起了头,在那双如同翡翠一般的碧绿眸子里,原本温和而平静的眼神中似乎隐隐流露着一丝难以言状的情愫——视线的另一头是银叶森林的风景,在这个季节,原本漫山遍野的葱郁现在只看得见一片萧瑟的秋意,棕熊和松鼠之类的动物也已开始冬眠,一草一木间静悄悄的,安静得就像一副定格在纸上的油画。

她默默注视,仿佛想要从这张画面里头找到一些什么东西。

同行的枪骑兵队伍正在收拾临时的野外营地——事实上,昨晚帐篷里的一夜她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以致早在拂晓之前,她就独自一人在这片林地中驻足。

她看到了北地的夜色与星光——除了身后营地那一团明亮的篝火,所有的一切如同深幽的夜幕般迷惘不可捉摸,就像未来。

她的未来,也许,还有王国的未来。

当这些沉重的内容压在一个女人肩头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好像并不如自认为的那么坚强和冷静——萨曼莎公主的相貌相比那些姿色出众的贵族小姐绝谈不上美艳,但是略微上扬的眉梢和挺拔而笔直的鼻梁却多少表明了她藏在骨子里的真实性格。

所以,她感到了内心的迷惘,同时也多出了一丝不安。

雾气在阳光下飞速消褪,萨曼莎漫步林中,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她转过了身,面容又重新变回了往昔的恬淡——这是大家所熟悉的萨曼莎公主,有着一种独特的令人为之着迷的气质。

“公主殿下?”

一位披挂着全套骑兵铠甲的年轻人来到了她的身边。她的侍卫长科恩,此次北地的出行跟随她从王都埃尔瓦一路前来。

“那些家伙还在么?”

她问道。指的是那些窥探者——山猫佣兵团的佣兵们对于盯梢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的专业,早在昨天入夜时分,枪骑兵们竖起露营帐篷的时候,那些佣兵的踪迹就被发现了。相比于北地军团的斥候,他们在这方面实在是嫩得很。

“他们一直都跟在我们后头。”

侍卫长科恩答道,按照萨曼莎公主之前的吩咐,他们并没有理会身后的那些佣兵——那些家伙从他们离开银叶小镇后就一路尾随,只要稍微动点脑子,就可以明白来历。

恩萨达的那位伯爵,洛克·兰伯特。

在埃尔瓦白墙之内的宫廷,那位伯爵先生已经在王室的心目中树立了一个极为糟糕的形象——而萨曼莎公主此次来到北地诺戈的目的,也正是缘由于此。

……

“他们要走了?”

“好像是的。”在临时营地附近的一处灌木丛里,两名来自山猫佣兵团的佣兵开始低声讨论起来,他们还不知道早已被对方发现的事实。

“我们追上去吗?”

“团长大人交待了我们必须准时回禀讯息。”

“那么,你选择回去还是继续跟踪?”

“让我想想——算了,都一起回去吧,这该死的冬天就要来了,外头实在太冷。”

Act34 小题大作

来到这个世界后,格罗斯终于第一次穿戴齐全了全身的装备,当然,首饰一栏中依然没有。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他打开系统,在独有视野中看到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格罗斯】:人类、男性(普通模板);

【平民】:LV10/10,地理知识LV3/5,基础文化LV5/5、神秘学LV5/5、上古传承2/5;

【山民后裔】:来自山民的血脉。万境丛山的山民后裔骁勇善战却粗蛮不善言辞,因此而获得佣兵声望额外增加5%,王室与贵族初始好感度降低5%。

【战士·钢心】(就职):坚毅的心灵铸就钢铁般的躯体,勇者无所畏惧!

钢心(被动):承受9次物理攻击之后,可将下一次普通攻击将化为剑气斩,对直线上的敌人造成150%基础攻击加成伤害,有效杀伤范围3.0米。剑气斩次数可累积,当前上限为2次;

冲锋LV1(主动):积蓄怒气发起一次迅捷的冲锋,持续时间5秒,基础调息时间1%每秒;

【装备】:

「军用长剑」,基础攻击12-15,硬度7;

「铁胸甲」,基础防护值加20;

「铁腿甲」,基础防护值加14;

「铁头盔」,基础防护值加12;

「铁肩铠」,基础防护值加10;

「铁护腕」,基础防护值加8;

「铁战靴」,基础防护值加8;

「精良的铁皮圆盾」,基础防护值加72,额外附加体质8.0;

【基础属性】

「力量」,12.4——1.2(初始属性)+2.0(平民LV10)+1.4*8(成长修正);

「灵巧」,9.0——1.0(初始属性)+1.0(平民LV10)+1.0*8(成长修正);

「体质」,11.9——0.7(初始属性)+2.0(平民LV10)+1.4*8(成长修正)+8(装备附加);

「精神」,5.4——0.6(初始属性)+2.0(平民LV10)+0.6*8(成长修正);

「意志」,5.4——0.6(初始属性)+2.0(平民LV10)+0.6*8(成长修正);

「生命值」260/260,健康。

这一属性,格罗斯只是大略浏览了一下,顿时觉得非常满意。能够在LV8这个等级就实现全副武装,完全算得上小康接近土豪的标准了——因为在游戏的初期,雷尔和装备这种东西,获取起来是辛苦并且蛋疼的。

他骑在矮种马的马背上,一路悠哉悠哉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清晨的风带着深深的凉意,不过这反而使得他精神抖擞。他身边同行的是核心小队五人,除了他本人以外,还有法师小姐拉迪娅、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

“头儿,我们大清早跑到银叶森林就是为了杀一头狼吗?”

斯考特骑行在他身侧忍不住问道。很显然,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并没有野外BOSS的概念——作为野狼盗匪团的一员,他们平时大多时候都是活动在诺戈的山林里。而狼这种野兽在北地的诺戈并不算罕见,但是像这次,如此大张旗鼓的去杀一头狼,他认为盗匪头子格罗斯实在是过于小题大作了。

就算在以前还未完成就职的时候,他想要杀掉一条成年的公狼也是很容易的——趁着那个畜生发起撕咬攻击的时候,稍稍作一下闪避,然后轻轻一刀,所有的这一切便结束了。

但是盗匪头子只是笑了一笑,白色的雾气在铁皮头盔里凝结,他感到头发有些粘湿,不由暂时的先脱下了头盔——

“那是一头很特别的狼。”

他淡淡地如是说道,详细的东西他此时并不愿多费口水解释——之后的战斗中,估计发挥实际作用的人也只有他本人和法师小姐两个。

“特别?”

不过法师小姐拉迪娅听到他的说法倒是来了一些兴趣,她觉得格罗斯这般郑重行事绝非无的放矢,“是魔物吗?”

格罗斯点了点头——野兽的实力大多没有超过这个世界平民的认知范畴,但若是有些异数达到了就职或以上的实力层次,这就被原住民们称为了魔物。它们通常拥有更大更强壮的体型、更高的智慧,也许还掌握某些特殊的技能或法术。

当然,它们的身体部分也化作了珍贵的材料或者价值昂贵的宝物——这也因此而吸引了众多的目光。无论这些意外发生变异或进化的动物是否作恶,一个“魔物”的恶名总是免不了加在它们的头上,王国的正规军团、贵族私兵、佣兵、身份各不相同的冒险者,还有暂时处于歇业状态的赏金猎人,对于“保卫王国安宁”的热情始终保持着高涨。

而在这一点上,玩家们比起原住民来更加胜过了几分。

法师小姐听到魔物的消息后,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卷起了法师长袍的衣袖露出一番跃跃欲试的兴奋神态——

他们已经进入了银叶森林。

秋末的季节,马蹄踩在落满厚厚枯叶的松软泥地不由一阵阵发沉,周围是一片高大的乔木,一些干秃秃的枝桠上鸟儿正在欢快的蹦跳和鸣唱,发觉人影的出现,它们不禁惊叫起来,拍打着翅膀飞到了附近更高的枝头。

格罗斯正在观察着身边的树木还有一些零散的灰色石头——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失去了那份可以提供准确坐标的玩家地图,只能依靠头脑里曾经的记忆进行寻找。

他在寻找这样的一个场景——几株老树有着盘虬错结的暴露根系,就像地穴矮人们从不清理结成小辫子的脏胡须一样,在那些粗壮而发达的根系之间,有着一块倒锥形耸起的石头。这块石头陡然看上去和森林里其他的石头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格罗斯记得很清楚,那快尖尖的石头其实正是霜狼王领地的标记。

一旦越过那块石头,进入森林的更深处,那头有着银色闪闪发光背鬃的霜狼王就将出现,并且对视野之内的活动目标发起攻击——游戏的初期,曾经有一些玩家不小心路过而丧命狼口,提供了这一线索。

在不久的后来,更多的玩家知道了这处地方——在这一时期,游戏中“魔物”的概念迅速在玩家的头脑中普及,很快引发一股抢怪的风气和热潮。

而擅长PVP战斗的优秀人才正是在这一波抢怪热潮中脱颖而出,各种类似于“莫某村小霸王”的名号在这时期层出不穷,并且往往出现后浪拍死前浪的情况——前世的那位宅男用手中的剑锋和朋友一同结成了紧密的利益同盟,将银叶森林中霜狼王的领地承包了下来。

他杀过霜狼王很多次,可惜只获得过一次【霜狼王的利齿】。

但是这个世界并没有其他的玩家——格罗斯知道《纷争》有着这么一条设定:在魔物的物品掉落清单上,最珍贵的那件材料,首杀必定掉落。

Act35 霜狼王

“格罗斯先生,你说的那头魔物会在哪里?”

在森林里转悠了整整一个钟头后,法师小姐拉迪娅终于忍不住的问道——盗匪头子此行看上去毫无目的,只是骑着马匹不停的转圈,不时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就像是夏日雨后天气前来寻找树桩下的蘑菇一般。

但是在这最近的小半个月里,这儿并没有下雨,并且当地现在寒冷的天气也不适合蘑菇的生长——格罗斯抬头看到头顶的阳光,那些如同鬼怪肢爪般的枝桠上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他眨了眨眼睛,视野之中又变回了一副正常的秋末景色。

这只是一些错觉,但他绝不会承认:他迷路了。

森林里的景象到处看起来都好像差不多,他在心中默想着那块笋状的灰色石头,但是那块石头却好像正在与他捉迷藏一般,怎么找也找不到。眼前的景色不断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合,又有些似是而非……

听到法师小姐的询问,他扭过了脑袋,不紧不慢的说道,“那头魔物也许现在跑去吃早饭了,我们可以稍作休息,再等一等。”

“怎么听上去很不靠谱的样子。”

这是法师小姐拉迪娅在暗地里的腹诽,不过听到盗匪头子说出“稍作休息”,她还是立即从马鞍上跳了下来,坐在一个足有陶碗大小的树桩上,开始用小拳拳轻轻捶打着自己的膝盖和小腿——遇到盗匪头子格罗斯的这几天里,她骑马的时间比起过往加起来都还要多。

“头儿,你说的那头狼……”

斯考特在他身后又一次开口,此时无疑是选择了一个提起这件事情的好时机——盗匪头子面露微笑,“斯考特,我觉得你现在可以修习一门正式的剑术了。”

“头儿你亲自来教吗?”斯考特有些希翼又有些害怕——格罗斯常常教导他们真正的高明剑术来自大量的实践,但是只要一想起所谓的剑术实践,斯考特就感到自己全身都在疼。

练习用木剑的杀伤力绝对不可以小视。

“难道还有其他适合的教导人选?”

格罗斯下马走在松软的泥地上,他向着某个方向走出了几步,身后留下了一溜浅浅的铁皮战靴脚印。关于“霜狼王”的事情,一时之间他并没有找到很好的办法,可他又不愿意就此打道归去——

银叶森林的范围比起诺戈的群山来说并不算大,根据游戏地图,它的面积大概相当于王国境内一座中型规模大小的城市,比如,银叶小镇以北的恩萨达。

说起恩萨达,格罗斯不禁又联想到了前世游戏剧情主线中那位“不作不死”的伯爵先生,对了,叫什么名字去了?

算了,名字这种东西并不重要。总之他记得:在红月之年的春季,也就是相对于眼下新月之年十月末的四到五个月后,那位伯爵先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或者说脑袋搭上了哪根错弦,他竟然偷偷组织人手进行隐秘的黑暗仪式——他的虔诚和热情终于打动了地下世界迪尔的一位高阶巫妖,并将他成功炼制为了一具骨头架子。

而埃兰特王国作为人类国度绝不会认可一位骷髅领主和死灵伯爵!

于是,发生在诺戈东部戍边贵族之间的一场战争就此爆发——这场战争在文卷上被记载为“野心之乱”,持续足有两年之久,并且波及到了诺戈以外的附近领地。在剧情中,这也是埃兰特王国与迪尔亡灵后续一连串战争开启的揭幕戏。

格罗斯来回在林地间踱步,每当他思考事情的时候,总是习惯于这么走来走去……

……

“公主殿下,前方发现魔物。”

侍卫长科恩对着马背上的萨曼莎公主汇报道。

北地军团的枪骑兵队伍骑行在繁花之野,他们的目的地是诺戈中北部的塔伦。此时秋末的季节已经看不到春夏之交时鲜花盛开的美景,只有视线远处一片绿得如墨的深邃——那是与繁花之野交错的银叶森林,可惜眼下的风景,也和脚下的这片土地一般,满是凋零的秋意。

全服武装的骑兵们一路沉默,只是偶尔出声抚慰或指挥着身下的战马,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这些马匹突然纷纷驻足不前,变得躁动起来——这支队伍有着侦查周围环境的斥候,而出现这一异常的动静后,出动的斥候更加的多了。

情况很快就被探明——前方的那片树林里,出现了一头异化的霜狼。比起一般的鬃狼或霜狼,这头魔物的体型甚至超过了一匹高大的西境战马。

当然,对于北地军团的精锐枪骑兵来说,这只是一个意外之喜。

萨曼莎公主在枪骑兵们的簇拥下向前疾驰而去——

嗷呜——

这是狼的长啸。

这个声音像是一圈涟漪般向着四面八方散去,森林中树木的细小枝桠顿时微微晃动——听到这声狼嚎的盗匪头子停下了徘徊的脚步,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个事实:和游戏中的固定范围领地不同,那头霜狼王也许搬家了。

他已经分辨出狼嚎传来的方向。

几乎是以最快的动作,他跳上了矮种马的马背,“我们走!”

法师小姐拉起了长袍的下摆,抓着缰绳忙不迭地爬上了马背,马蹄的响动频率迅速变得密集起来,森林中歇息在树木枝头的鸟儿一阵阵惊叫……

格罗斯正在心中祈祷:没有人抢BOSS……

披挂着金属铠甲和白色罩衣的枪骑兵们已经进入了魔物所在那一片树林——这一片树林与远处的银叶森林连接,像是一只伸出来的巨人手臂,与森林中的其他主要树木种类不同,这儿的高大乔木都有着粗壮的暴露根系。

一头有着银色背鬃的巨大霜狼正站在这些树木的根系之间,见到这些不怀好意的人类,它抬起了头颅,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灰色眼睛里露出了嗜血的意味——

它的口中,如同匕首一般的利齿正在泛着冰冷的寒光。

在《纷争》这款游戏里,银叶森林的霜狼王是一头有着15个战斗等级的野外巡游BOSS,并且它的模板还是精英——不过因为无法使用武器和装备的缘故,野兽一类的怪物通常比起人类或人形物种要相对的弱上了不少。

萨曼莎公主拔出了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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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谢谢明夜、红叶娘,还有前进者3、牧野苍岚同学的打赏。o(∩_∩)o 求推荐求收藏。

Act36 关于抢怪

霜狼王的连连怒吼,还有耳边呼啸的风声,事实证明,诺戈当地的矮种马的确不是一种优秀的战马——铠甲的重量加在马匹的背上,让马蹄变得愈发的沉重,与之对应的,是盗匪头子格罗斯焦躁的情绪。他开始后悔,后悔没有从酒馆中骑出那几匹西境战马了。

他已经可以肯定,有人正在和霜狼王进行战斗。

换句话说,他被人抢怪了——抛开“先来后到”这一基本事物逻辑,前世的那位宅男对于抢怪这种事情抱着典型的双重标准:他抢人家天经地义,人家抢他罪在不赦——

不管对错,谁抢老子的BOSS老子干谁!

嘶吼的声音仍在林中回荡——

枪骑兵们,还有萨曼莎公主已经下马,锋利的长枪将这一片树林迅速包围了起来。霜狼王在树木根系之间的身影起纵迅捷如风,前一刻这头魔物还停留在原地,下一秒已经来到萨曼莎公主的身前挥开了爪子——

带起的风息吹拂萨曼莎公主的金色长发。

那双碧绿色的眸子依然沉静如水,手中佩剑在空气中划出一个标准的十字斩,银光闪闪,打在霜狼王的皮毛上顿时传来一段清脆的撞击声音,“叮叮当当”火星四溅——与此同时,萨曼莎公主像只灵活的狸猫一般,轻巧地向后一跃,避开了霜狼王的这一记爪击。

对于这头魔物的实力,她的心中已经大概有了底细——至少相当于人类就职中段的水准。若是她和她的侍卫们不参与这场战斗,枪骑兵们恐怕会付出不小的人员伤亡,但是现在她站在了这里,就绝没有再袖手旁观的理由。

她横剑在前,左膝微屈,身着猎装却没有披挂铠甲的修长身躯看上去有着极高的灵巧——霜狼王再次来到她面前时,她又一次动了,身体的残影,还有手中绽放的耀眼金色弧光——

王室独有的剑术,【剑术·狮子之牙】!

金色与银白,两团高速移动的影子交织在了一起,一旁下马的枪骑兵们握着长枪,根本就是难以插手——侍卫长科恩盯着场地中的这一幕,凭借他的眼力,他已看出公主殿下占据了完全的上风!

萨曼莎此时只想发泄。自从离开王都埃尔瓦后,一些事情像块沉甸甸的石头一般压在她的心头,她不知该如何才好——而她现在需要考虑的只有面对面的厮杀,战斗,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随着舞动的剑锋倾泻到魔物的身上。

那一团金色与银白交织的影子里飞起了一条条血线……

“那个女人的剑术好厉害,不知道比起头儿来会怎样。”

斯考特望着视野中的景象,不由暗暗思忖着——循着霜狼王怒吼声音而来的格罗斯一行五人已经悄悄来到了这片树林的附近,他们看到北地军团枪骑兵的身影先是一惊,可紧接着,他们并没有选择就此离去——

盗匪头子利用手势发出了指示,他们跳下马匹,借着树林中的障碍物,偷偷潜伏在了一旁——而这时,枪骑兵队伍中的斥候都被树林之中的战斗吸引住了,并没有对周围进行太多的关注。

这个时候的格罗斯很火大——他甚至觉得命运的女神艾露贝亚正在和他开玩笑。前世游戏中的霜狼王领地位于银叶森林的深处,而现在居然跑到了森林的边缘地带。在那团战斗的影子脚下,他终于看见了那块笋状的灰色石头。

你大爷啊!

随着红色的血线飞溅,他知道霜狼王的生命值正在不断下滑——狼一类的生物以敏捷的动作和凶狠的秉性而著称,而霜狼王在此基础上,更是大幅度的强化。不仅如此,这头精英级的魔物还有着一身堪比精良铠甲的皮毛,它的牙齿和利爪带有【寒意】,被它攻击到目标将会被减缓攻击速度和移动的步伐。

他观察了不到十秒,很快就失望了——他看到了萨曼莎公主,虽然他现在只知道那是一个女人,但是这个女人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推倒霜狼王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

抢怪?

盗匪头子格罗斯现在所想的并不是抢不抢的问题,而是该怎么抢的方法——灵魂里的那位宅男对于这种事情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面对抢怪的局面,软的不行就来硬的,硬的不行就来阴的。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将嘴巴附到了法师小姐的耳边——法师小姐拉迪娅顿时就察觉到脸颊上铺面而来的呼吸热气,她转过脑袋,一双好看的湖蓝色眼睛望着盗匪头子。

“克莱恩小姐。”

“嗯?”

“你身上有没有那种东西?就是那种圆滚滚的,扔出去会爆炸的——对,就是炼金炸弹。”

格罗斯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面,想要抢怪只剩下唯一的一种方式——面对成堆的北地军团枪骑兵,软的和硬的显然都不可行,那么,也只能来阴的了。而根据游戏中的野外BOSS设定,唯有利用霜狼王的仇恨机制。

他恰好知道那么一条:霜狼王的血量掉到30%之后,之前的仇恨清零,原本的固定仇恨将会转变为短暂的即时仇恨。也就是说,在30%以下生命这一阶段,每间隔一段时间,谁对这条大狗造成了最高的伤害,这条大狗就会将其作为仇恨目标。

这个间隔的时间,是5秒。

而他们队伍一行五人之中,只有三人完成就职。格罗斯本人和斯考特都是战士,并且当下的等级还只有区区的LV8和LV1,很难在5秒之内制造大量伤害从那个女人的手中抢过仇恨,只有拉迪娅作为一位就职法师可以考虑——相比于物理攻击所面对的防护值,就职实力层次的霜狼王法术抗性几近于无。

不过格罗斯的头脑很冷静很清晰,眼下战斗中的霜狼王和那个女人处于高速的移动中,他对于法师小姐的火球能够准确命中目标并不抱有希望——在《纷争》中,除了少数持续引导类的技能或法术,可没有锁定攻击目标这一说法。

更何况,法师小姐LV5的战斗等级【火球术】制造出的伤害也不够保险。

所以,他想到了炼金炸弹。在游戏的中前期,这是一种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品——尤其是法爷,因为【法术精通】的关系,他们对于这种玩意更是有着特别的喜爱。

Act37 炼金炸弹

炼金炸弹,这一物品据说最早由幽暗秘境的侏儒地精发明,后来在矮人和人类的矿石开采工作中发扬光大——它同时也是一种战争消耗品,在紫荆之年(大陆历538年),马尔韦的佣兵们在与雷卡特帝国的安得文多战役中大规模使用,并因此而制造了无数辉煌的战果。

它的制作很简单,一根引线、一个能量激活回路和一块魔能水晶或宝石,具体的威力根据水晶或宝石的能量纯度而定。

当然,魔能水晶或魔能宝石的价格从来都是不菲的。使用这种玩意的前提是有钱,大规模使用这种武器的前提是非常有钱——商业城市联合马尔韦盟约国取得战役胜利的代价是当时的国库整整空了一半。

格罗斯望着拉迪娅,他知道法师们大多喜欢随身携带一点小玩意——比起其他的职业,法师们使用炼金炸弹更为轻松愉快,不仅因为【法术精通】所影响的爆炸火焰伤害加成,还有能量回路。法爷们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东西,他们能够以法术模型来替代,从而使得炼金炸弹更加便于保管,成本也稍稍变得低廉。

“啊——你是说这个?”

法师小姐将小手伸进了长袍的内兜里,终于掏出了一个类似于玻璃弹球的小玩意,透明的多面棱体,在阳光之下,散发着七彩的璀璨光芒——准确来说,这只是一块魔能水晶。

但是格罗斯看到这个东西,瞬间就激动了,“引线呢?”

他问道,看来法师小姐也知道炼金炸弹这种东西,“唔,在这里。”

引线其实就是一根多股的细麻线,在格罗斯期待的目光中,法师小姐拉迪娅当场拿着魔能水晶就开始动手——在精神力的灌注下,手指在魔能水晶的表面划过了几个并不复杂的符号,一个替代能量回路的基础法术模型便弄好了。

然后将细麻线缠了上去。

“是这样吗?”

法师小姐拿着“玻璃弹球”抛了抛。

“克莱恩小姐,别……我有点慌。”

盗匪头子见到她这般动作,声音都抖了起来,他顿时感到魂飞魄散,赶紧伸手将这个玩意接了过来捧在掌心——这一小块魔能水晶内部透明无暇,一看就是纯度极高的上等货色。他很清楚若是发生意外的状况,足够让他们几人螺旋升天。

这个玩意可是留着对付霜狼王的!

“不错,再来两个。”

片刻之后,他将临时制作的炼金炸弹握在了手中,向同伴们点了点头,毅然决定了行动。

……

“科恩大人,树林那头发现了一位佣兵。”

一位枪骑兵的斥候对着萨曼莎公主的侍卫长科恩汇报道——这个时候,树林之中萨曼莎公主与霜狼王的战斗仍在继续,金色的弧光已将一张上好的霜狼皮划得千疮百孔,这头有了一些智慧的魔物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害怕——

殷红的鲜血湿润了它的皮毛,原本快节奏的猛烈攻势也渐渐缓了下来。

它开始游斗,回避正面的硬战——

这一幕落在盗匪头子的眼中,他知道霜狼王的生命值已经下滑到了30%以下的第二阶段——一位北地军团枪骑兵的斥候发现了他的身影,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顾忌,反而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佣兵?只有他一人吗?”

侍卫长科恩问道。猎杀魔物的时候出现闲杂人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斥候点了点头,确认只有一人后科恩有些放心了。他猜测这也许只是一个误打误撞跑过来的家伙,不过出于职责所在的必须警惕,他还是对斥候作出了交待,“继续盯着那个家伙,有什么消息马上汇报。”

“好的,大人。”斥候刚要转身离开,可他已经看到盗匪头子靠近了那片树林——格罗斯全身披挂着铠甲,在这个时候,还特地戴上头盔,头盔的面甲很好遮掩了面貌,看上去就像一位随时候战的武装佣兵。

“拦住他!”

几乎是侍卫长科恩喊出命令的同时,树林附近的枪骑兵们纷纷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格罗斯——面甲下的声音有些沉闷,格罗斯举起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抱歉,我迷路了。”

“佣兵,我不管你是什么原因,请离开这里!”

“哦,好吧。”

格罗斯看着眼前严阵以待的枪骑兵队伍,他瞥了一眼树林中的霜狼王,似乎犹豫了几秒,然后踏出了脚步,转身——

树林中的风息早已停住了。

萨曼莎公主没有让她的侍卫长和麾下的枪骑兵们参与战斗,对于这头实力并不算十分强大的魔物,她独自一人足以轻松应付——树林中之前揉杂在一起的金光和银白影子已然不见,她踩着一段凸起的树木根系上,长剑向下斜指。

殷红的鲜血沿着剑刃上的血槽正在滴淌——

那头魔物全身上下伤痕累累,原本泛着寒光的利齿失去了光泽,巨大的狼口张合不停,喘息着粗气。

腥臭的味道。

但是萨曼莎并不在意。这一番战斗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内心变得平静了许多——盯着那双灰色的霜狼眼睛,她的身形再一次掠起,手中闪耀金色光芒的剑刃从这头巨大霜狼的背部划过,已经可以清楚看到翻开血肉下的森森白骨。

这头魔物不由痛嚎了一声。

快要结束了。

尽管它的皮毛有着相当于精良级铁皮铠甲的防护力,但是面对王室的秘传【剑术·狮子之牙】却显得毫无用处——这一门剑术由真正的战场厮杀技巧衍化而来,对于披甲的敌人杀伤力同样强得可怕。

宰掉这头魔物,可以获得一些不错的战利品。

萨曼莎公主看着这头魔物,她大概估计了一下,只需要再来上两到三剑,这头异化的霜狼就将在此授首——但是现在,这头濒死的魔物仍在拼死的反击。

无意义的反击。

第一剑!人与狼的身影交错,剑光一闪而过。

树林里突然出现了一道抛物线,一个闪光的小东西飞到了半空之中,眼看将要触碰到树木枝桠的时候,又飞速下坠——轨迹与阳光投来的角度很快重合。

Act38 不择手段

格罗斯保持着一个标准的投掷姿势,口中还在念念有词。说实话,他对自己的准头满意极了。

随着抛物线的坠落,眼看那一枚炼金炸弹就要落到霜狼王的身上——

王室的“白蔷薇”,萨曼莎公主终于看清了那个正在闪光的小东西。是炼金炸弹!她反应了过来,拄剑向后飞退——在那头魔物银白色的皮毛上,一团炽红的火焰陡然升腾,随之而来的是汹涌的热浪和冲击,萨曼莎公主只感觉耳中一阵轰鸣,身体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般,被高高甩起……

为了霜狼王的利齿,丧心病狂的盗匪头子已经不择手段了——在《纷争》中,抢怪还丢雷是一种很没节操的行为。而盗匪头子身体里的那个宅男,却正好是一个习惯抛弃节操的家伙。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刚刚与霜狼王战斗的那个女人是萨曼莎公主。若是这一幕发生在游戏里头,他说不定就要被“白蔷薇粉丝后援团”和“三公主面首联盟”等等狂热玩家组织讨伐至死。

可他现在只想着霜狼王的事情——承受这一发炼金炸弹后,这头魔物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原本流淌在皮毛上的鲜血被蒸发成了一些暗红色的血痂,不仅如此,一些剩余不多的皮毛也已变得焦黑,散发着一种焦臭的味道。

因为仇恨的机制,霜狼王正朝着他冲了过来——格罗斯撑起了盾牌,在他的身前,那些下了战马的枪骑兵睁着通红的眼睛,手握长枪围在了他的身边。

“杀了那个佣兵!”

萨曼莎公主落地之后已经昏迷了过去,她的侍卫长科恩正在愤怒地咆哮——盗匪头子格罗斯的前后左右,密集的长枪有如丛生的荆棘一般,见到霜狼王快要靠近,他开启了战士职业的共通技能,【冲锋】。

盾牌从长枪的阵列中荡过,一片撞击的轻响。下一秒,他右手拔出了军用长剑——白色的霜芒迅速在剑刃上凝结,连带着他的身影化作了一道流光,直直向着霜狼王撞了而去。

一剑。

长剑从肋骨间的肌肉穿过,精准地刺入了这头魔物的心脏——格罗斯一声长啸,剑锋在血肉中搅动,他感觉四肢百骸和身体内部像是涌出一股热流——这是杀死魔物获得经验值的讯号。而在他眼下LV8这一等级,消灭一只LV15的精英魔物,足以让他提升到LV10。

他飞快在系统面板中操作,确定了升级——

LV10,获得【战士·钢心】的第二个流派技能,【钢铁躯体】LV1(被动):你的肉体在战斗的磨炼中得到升华,提升当前生命值上限5%。

人物属性面板上,生命值由355/363赫然变为了355/381,损失的那一点儿生命是由于突破枪骑兵们的包围而失去的——

与此同时,霜狼王在他身前颓然倒地,那双灰色的眼睛失去了原本的鲜活生机,四肢、躯干,还有头颅,在一片淡淡的白色星光中风化消失。与猎杀普通的野兽不同,魔物的死亡将导致它本身力量的失序,从而使得肉体崩解。

【霜狼王的利齿】!

格罗斯拾起了地上那根像把匕首一样的东西。系统给出了物品的名称,而似曾熟悉的手感让他此刻不禁唏嘘不已——萨曼莎公主的侍卫长科恩来到了他的身前,长剑“锵”地一下,兀然出鞘。

这是一双因为愤怒而变得充满杀意的眼睛,他望着盗匪头子,沉默不语,侧身,挥剑——这一剑迅若雷霆,而剑锋所指,是对方的脖颈。

咣——

这是格罗斯的回应——剑锋与剑锋狠狠撞击,耀眼的火花四散飞溅。

然而这一记格挡并不是双方第一回合交手的结束,科恩正想要收剑重新发起攻势,却发现对手的长剑突然有如跗骨之蛆,沿着他的锋刃,斜斜切了下来——目标,是他的手指。

科恩后退,身前的这个佣兵向前踏出了一步,两人挪动的距离分毫不差——斜切的剑锋依然去势不减。

“果然还是头儿厉害。”

斯考特望着树林之中的景象,不由感慨道,奥利弗、莱文和法师小姐拉迪娅这时也站在了旁边——他们不仅看到了正在与人交战的盗匪头子,也注意到了附近正处于惊愕状态的持枪士兵。

一柄长枪刺来。

老兵出身的斯考特没有走神,他拔剑横扫——这是一支属于北地军团精锐的枪骑兵队伍,就算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员,就算是离开了战马而进行步战,比起寻常的王国军团士兵或贵族私兵来,他们也强出了许多。握着长枪的士兵,是一位完成就职的战士。

一击之间,斯考特就已察觉到不对劲了。而这时其他的枪骑兵也发现了他们,看着他们几个和那位“佣兵”差不多的装束——更多的人转移了之前的攻击目标,从树林中的各个方向将他们牢牢包围。

“怎么办?”

莱文有些紧张的问道。以前遇到这种局面,盗匪头子格罗斯总是挺身而出并且作出具体的安排,可现在?格罗斯正处于战斗之中,分身乏术——

科恩继续后退,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作为毕业于铁剑骑士团的优秀学员,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来都没有经历过如此难受的一场战斗——对方的绝对力量并无优势,手中的长剑也只是很普通的货色,可他却有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发现自己剑招的每一次变化,似乎都在对方意料之中。

这是经验,也是技巧——在王都埃尔瓦,能够在纯粹的剑术上胜过他的人并不多,但是在这北地诺戈的荒野之外,偶然出现的一个佣兵,竟然有着令他惊骇的水准。

好不容易躲过第一次交手时的剑锋斜切,之后的战斗让他愈发感到胆颤心惊,后背几乎是全部汗湿透了——他盯着面甲下的褐色瞳仁,开口问道:

“你究竟是谁?”

对于眼前这位“佣兵”的身份,萨曼莎公主的侍卫长已经在心中生出了某个怀疑。

“你不想打了么?”

面甲下的声音有些沉闷,不过趁着这个说话的时机,两人仿佛心有默契的同时放下了手中的长剑——听这个声音,科恩可以大致肯定这是一位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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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9 误会吗?

秋末的阳光在树林中洒下一道道透明的光柱。

萨曼莎公主的队伍在银叶森林遇袭,这完全可以说是一件性质非常严重非常恶劣的事件——一般而言,将这些袭击者悉数格杀毫不过分,然而,眼下真实的情况却是双方僵持不下。

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组成了一个标准的三角防御阵势且战且退,法师小姐被护在了中间,他们穿过森林中高大的乔木,精锐的枪骑兵们如潮水一般奔涌而至发起了攻击——突刺的枪锋吐露寒芒,长剑挥舞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光幕,斯考特紧紧咬着牙齿。就在刚才,他挥剑扫开了身前的三柄长枪,而从另一个角度袭来的攻击却刺破了他的腿甲。

一蓬血花,但他忍着并没有痛哼——北地军团的枪骑兵们训练有素,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仿佛永无止境,在他身边,奥利弗和莱文已经被压制得手忙脚乱,而法师小姐也只是在奔跑中不时停下脚步扔出一个火球,暂时的逼迫枪骑兵停下追击的脚步。

“怎么办?”

奥利弗问道,趁着这个敌人攻势稍缓的间歇,他喘着粗气问道——这是一个刚刚莱文提出过的同一问题,对手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以前所遇到过的那些盗匪团伙和流民组织,虽然肌肉与血液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仍旧亢奋,但是短时间内剧烈的活动,他们已经感到了些许的疲惫。

“我们还跑吗?”

没有人回答,只有交流时对视的疑问——莱文看到那些枪骑兵有如疯狗一般再次追了上来,他伸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目光紧张不安再次望向了远处——

“你的同伙?是恩萨达的那位先生派你们来的?”

萨曼莎公主的侍卫长科恩收回了望向远处的目光,对着身前的“佣兵”冷冷问道——对方的突袭看上去早有精心的准备和预谋,再加上他们昨天离开银叶小镇这一敏感的时间,科恩有充足的理由怀疑:策划这一起事件的幕后主使,是恩萨达的那位伯爵先生。

那个家伙,现在与王室有着几乎不可调和的矛盾——事实上,萨曼莎公主此行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从利益的角度分析,那位伯爵大人的确有着很大的动机。

“恩萨达的那位先生?”

听到这番话语的盗匪头子顿时一头雾水——格罗斯表示自己只是为了抢怪,别无他意。

可他这副怔怔的神态落在对方的眼中,却被看成了一种虚伪的掩饰——公主的侍卫长科恩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笑容,他再次拔剑,作出了一个起手的剑势。

“来吧!让我好好见识一下北地佣兵的实力。”

“还要打?”

格罗斯顿时有些头痛,他发现双方彼此之间似乎存在着一个天大的误会——他的对手,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其实有着相当不俗的剑术水准。如果不是他早已确认对方的流派和传承,绝不至于打成眼下的这一局面。

钢心流战士在前期的杀伤性还是不够啊!并且由于技能的缺乏,也很难制造出好的进攻机会——【剑气斩】的累积次数在刚刚的交手中已经用光,可是依然没有伤到对方的一根毫毛,说实话,对方那种配合剑术的灵动步伐和闪避技巧让他很是佩服。

没办法干掉这个家伙呢——格罗斯不得不承认这个现实。

“我不知道你说的恩萨达那位先生指的是谁,我们只是为了这头魔物而来。我想,我们之间好像产生了一些误会。”

他决定实话实说,对方的模样看起来好像是北地军团的高级军官——盗匪头子此时并没有细想那个被炸飞的女人,在他认知之中,对方的队伍里如果有重要的人物,那肯定是坐在马车车厢里头被严实的保护起来。

他绝没有想到那个女人居然会是萨曼莎公主——尊贵的公主殿下此时毫无知觉,像是一只被丢弃的布偶一般摔在了泥地上,满头满脸全是尘土。她的亲随侍卫围在了她身边,正在进行照料和紧急的伤情查探。

与枪骑兵的任务不同,他们首要的职责是确保公主殿下的安全。

“误会?也许把你的同伴们抓起来审问一番便知道了。”

科恩显然不会轻信眼前这位“佣兵”的一面之词——

在这片树林之外的另一头,银叶森林林间的小路上,法师小姐拉迪娅一路奔跑下来已经感到了自己的心脏嘣嘣直跳,就好像随时要跳出胸腔一般——她轻轻拍着平坦的胸脯,在她身边,三个男人急促的呼吸有如彻底扯开的风箱。

眼下的这种局面,比起过往任何一次的经历都要来得刺激——拉迪娅·克莱恩感觉自己正处于一种极度的兴奋,不过,似乎又有点儿危险。

身为LV5的小法师,可以使用的攻击手段并不丰富,除了【火球术】之外,眼下可以使用就只有那些零环法术了——在伊路森世界里头,零环法术差不多等同于杂耍艺人的戏法。

扬沙术!

追击的枪骑兵们个个带着面甲,只露出唇部、鼻孔和狭缝中的一双眼睛——扬沙术根本没有任何的作用。

泥沼术?迟缓诅咒?

抱歉,她现在的战斗等级不够。何况,前者并不属于【法师·深红学会】这一流派的技能,而后者,则是术士的专属。

拉迪娅·克莱恩握着手中的短柄法杖,她睁着眼睛看到枪骑兵们正从他们的身后追了上来——束手待缚并不符合老师平昔的教导,她想了一想,觉得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从法师长袍的内兜中掏出了一张卷轴——这张卷轴是她的老师交给她的随身物品之一,本身的材质是一卷结实的羊皮纸,上头刻绘着数个法术模型并以一条流畅的法力回路连接起来。她看了一下卷轴右下角的标签,顿时就作出了决定。

卷轴上头记录了一个四环法术【烈火冲击】。虽然就这样用了有点儿可惜,可她现在的小脑袋里却根本没有再去想那么多。

她拉开了卷轴,然后调动精神力心头默念。

Act40 战争法术

森林中的空气仿佛都在震荡——

法师小姐拉开羊皮纸卷轴时,抬起脑袋,目光注视着前方。

而枪骑兵们的脚步踏在落满枯叶的泥地上,将细小的碎屑带得飞起。他们手握长枪,双方的距离越拉越近,眼看就快追了上来,为首的一位骑兵队长此时看到那位金发的小姑娘突然转身站在原地,手中拉开了一张卷轴,森林中秋景的画面似乎都在眼前抖动——法则的具现化抽取着周围的元素,在法师小姐的身后,树干、枝桠褐色的枯皱表皮竟隐隐浮现了一层白色的薄霜。

有如冬天一般的景象。

根据伊路森世界的本源设定,这是能量转移与凝聚的征兆——斯考特感到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他忍不住打出了一个喷嚏。当他抬起头时,有些惊恐地望着身边的法师小姐。

作为一位经历过“雾松战争”的老兵,他敏感地发觉,这位克莱恩小姐所施放的,恐怕是一个群体性杀伤的战争法术。

魔网第四环至第五环的法术,标定为觉醒层次的力量,在那些国家与国家的大型战役中,通常由中高阶法师所施展——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在此之前已经暗暗揣测过法师小姐的实力,但是当这一幕真实的出现在眼前时,他们不由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强大、几近无可匹敌的气势!

林间的风息再度鼓荡,拉迪娅·克莱恩长长的金发向后扬起,随着她的凛冽目光所至,那些眼看就要追到身前的枪骑兵们停下了脚步——他们从心底感到了一阵阵震撼与恐惧。

“快跑!这是战争法术!”

为首的骑兵队长终于回忆起了这样一种感觉——在“雾松战争”中,塔西亚人的军团法师就曾使用过这种手段打击王国一方,而北地军团,也不止一次经受过战争法术的摧残。

为什么随随便便遇到一个佣兵中的小姑娘都会施展战争法术?这个奇怪的问题仅仅是在这位骑兵队长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知道他来不及更多思考了,几乎吼叫到失声,他招呼着身边的枪骑兵们迅速转身狂奔而逃。

不得不说,法师小姐还是太缺乏使用战争法术的经验。若是这张卷轴用在战阵经验丰富的随军法师手中,这一记第四环法术【烈火冲击】足以制造敌方团灭的战果——通常的,这类群体性杀伤性法术往往布置在限制性法术之后。

视网膜前只看到了单一的红色!

空气中澎湃的热浪和炙红的烈焰摧毁着沿途遇到的所有一切——粗壮的树干、干秃的枝桠,还有漫天飘舞的枯叶,急匆匆从树洞里头跑出来的斑纹松鼠,掠翅惊叫的飞鸟、冬眠的蛇和刺猬……当这一计扇形的【烈火冲击】卷袭过后,森林之中天地万物安安静静,大量的上等优质木炭散发着袅袅的青烟,而那些可爱或不可爱的小动物们,已经熟得不能再熟,都烤焦了。

卧槽!

要不要这么夸张?这样的巨大动静吸引了在场之人的全部注意。这是一个标准的第四环法术【烈火冲击】,而盗匪头子深知释放法术的可能人选只有那么一个——

那位法师小姐,拉迪娅·克莱恩。

虽说她只是一位只有就职LV5的小法师,但是依靠卷轴之类的物品释放出这类战争法术来并不稀奇——在低阶的就职阶段,想要使用这种威力层次的法术卷轴,除了法师和术士之外,其他的职业并没有足够的精神属性。

但是就这么将一张记录四环法术的卷轴消耗掉了,真的好吗?

格罗斯的身上还携带着剩下的两枚炼金炸弹,再结合眼前的这一幕,他突然发现,那位法师小姐其实是一位低调的土豪——在游戏的前期,记录第四环法术的卷轴属于玩家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对于数着索尔过日子的玩家来说,这类物品的价格根本就是一个天价。更何况,它还是一件只能使用一次的消耗品。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此时的格罗斯很快在心底暗暗打定了主意,以后一定要抱紧法师小姐的大腿,一定。

毫无疑问,这一次法术卷轴的使用扭转了战局。

而被这一幕深深震撼的除了盗匪头子格罗斯,还有萨曼莎公主殿下的侍卫和侍卫长科恩——他们愣在了原地,看到枪骑兵们从森林中仓皇而逃,屁股后头还挂着一溜溜黑烟……

格罗斯的同伴和法师小姐已经顺利脱身了。

很快反应过来不只是盗匪头子,还有侍卫长科恩,这位穿着黑色骑兵轻铠的男子向前跨出一步,拦在格罗斯的身前。

“真是了不起的大手笔!”他感慨道。

“我也这么觉得。”格罗斯随口附和。

“看来那位先生很看得起我们,居然不惜血本。”侍卫长科恩一边继续说道,一边拔剑。

“那位先生?”格罗斯觉得误会好像更深了。

“你的同伴已经跑了,但是,你以为你自己也能逃得了么?”更多的侍卫围了上来,科恩将剑指向了格罗斯,“还是先说说那位先生的事情吧,阁下。”

“说什么?”

很显然,格罗斯并不知道“那位先生”指的是谁,不过对方的态度已经明显露出了极深的敌意,他不由悄然提高了警惕。

“嘿,行刺萨曼莎公主的罪名已经足够将你送上绞架了。不过,你若是说出那位先生的事情,看在你剑术还不错的份上,我非常乐意给你一个痛快。”侍卫长科恩的言语中流露出冰冷的杀意,他毫不担心眼前的这位佣兵可能逃跑,因为,队伍里的枪骑兵和侍卫们还拥有着不少的战马。

人的双腿总是无法跑过战马的。

而相比绞刑这这种残酷的刑罚,一剑枭首已经算得上一种仁慈的恩赐——

这个世界的绞刑同样有着中世纪一般的酷烈,王国的贵族大概是这样来执行的:将一条结实牢靠的绳索捆在犯人的脖子上,然后将他高高吊起,在这个过程中,死亡的到来很缓慢,犯人将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来感受痛苦。而在此之后,咽气的尸体仍将挂在绞架上,任由食腐的乌鸦和秃鹫前来啄食。

据说这样,犯人死后的灵魂将永受折磨。

科恩微微一笑,剑锋相距格罗斯的脖颈更近了——诚然这位年轻人的剑术极为不凡,但是接下来的战斗,可不是什么讲究绅士风度的单打独斗。

Act41 筹码

“糟了,头儿好像还在那里。”

将腿部的伤口作了一个简单的包扎后,斯考特忽然叫道。他看着奥利弗、莱文还有小脸煞白的法师小姐——刚刚那一记【烈火冲击】过后,法师小姐拉迪娅全部的精神力被抽取得一干二净,整个人就像大量失血了一般,迅速的萎靡了下来。

但她现在依然还强撑着精神,“那我们现在再回去吗?”她问道——不过这个问题并没有很快得到回答,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沿着森林中的来路再跑回去,面对那些精锐的王国士兵们,也不过是送菜而已。

“嗯,我想想……莱文,你和他们两个先走吧,我再去瞧一敲。”

奥利弗如此提议道,但是几个人对于这一安排似乎并不认可,一时间内,都愣在了原地——

“等等!”

盗匪头子格罗斯向后退了两步,他踩在一段粗壮的树木根系上,对着眼前的男子喊道——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他已经无意中作了个大死,“公主殿下?”

他想了一想,根据游戏中第一幕《血色之乱》的剧情线,现在出现在北地诺戈的也只有可能是那位了——埃德温王室的三公主,在玩家中人气极高的“白蔷薇”萨曼莎·埃德温,“是萨曼莎公主吗?”

他继续问道,背靠着足需两人合抱的树干,他的手已经落在剑柄上——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坐以待毙的打算。

当然,他的这种反应也在对方的意料之中——公主殿下的侍卫长科恩冷笑着,眼前的这位“佣兵”直到现在仍在装糊涂,他觉得未免太过可笑:先是炼金炸弹的突袭,再是一张记录战争法术的卷轴,在王国的北地,能够有如此豪奢手段和强烈动机的,有且只有那位恩萨达的伯爵先生。

阳光虽然暖和,但是他的剑锋已经染上了寒意。

“阁下的演技的确很好,也许曾经到过梅伦斯大剧院。”

他冷冷地说道——这是贵族之中常常用到的一个隐喻。梅伦斯大剧院是埃兰特王国最富盛名的歌舞剧院,位于王都埃尔瓦的下贵族区。数百年来,各路伶优和歌剧表演艺术家都曾在那座古老的圆拱型建筑中上演过精彩的节目,他们的精湛演技为其留下了不朽的声名。然而,贵族们若是对着某人说起这句话时,往往是形容一个人过分虚伪,所作所为就像那些伶优演员一样。

“好吧,看来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

事已至此,盗匪头子终于明白自己并没有很好的办法打消这一误会——

他缺乏证明自己的东西,而且就算他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表露出来,也无法摆脱这一嫌疑。诺戈群山中的盗匪头子,在这些傲慢、自以为是的贵族眼中,同样不是什么好的货色——按照那些顽固头脑的认知,为了佣金,盗匪们干出行刺贵族的大事情并不稀奇。

数十双眼睛盯着格罗斯,盯着他的剑锋、他的手臂,还有他的脚步——科恩向前重重踏出了一大步,剑锋上的寒意瞬间就在空气中播洒开来。

“那么,就先由你来承担罪行吧!”

长剑划出一道银色的痕迹,空气被高速压缩,又被急剧拉扯,发出了尖厉的啸声。仅仅凭着这一剑,格罗斯已经清楚眼前的这个家伙确实动了真正的杀意——在他独有视野的雷达图中,这是一个红点,根据格罗斯眼下LV10的等级,这个家伙大概有着LV20至25的水准;而除他之外,那些团团将他围住的侍卫也不是什么能够轻松应付呃角色,那是整整一圈黄点。

围在盗匪头子身边的每一个敌人,至少都有着与他旗鼓相当的战斗等级——前世的宅男在游戏中并不是没有过类似的经历,而他每一次面对这种局面的选择都只有一个。

逃跑,果断的逃跑——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来日方长,他还年轻。

但是他却深知,战斗之中轻易将自己的后背暴露给敌人,是一种极为愚蠢的行为。

【冲锋】!

他竖起了手中的军用长剑,身体微蹲,另一只手撑住了盾牌——格罗斯将自己的身形像块石头般砸进了人群,拼着身上的铠甲留下数道锋锐的剑痕,他很快利用【战士·钢心】的被动技能积累了一次【剑气斩】。

剑锋与剑锋又将再一次碰撞——

侍卫长科恩矫健的步伐就像花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他的面色沉静似水,手中的长剑却是攻势如火。这一剑从下至上斜斜撩了过去,恰到好处避开了那位“佣兵”手中盾牌的阻拦——只要这一下切实了,力量的爆发之下,足以将他重伤。

然而如此精妙的一剑仍旧被盗匪头子所看穿——这是王国军用剑术【流风剑式】的一个高阶技巧,而对于这一套剑术,格罗斯完全是烂熟于心,他虚晃一招,紧接着,抬起了一只脚掌。

他将侍卫长科恩的长剑踩到了铁皮战靴之下——还没到对手反应过来,他再度侧过了腰身,整个人像一张紧绷的长弓一般,【剑气斩】!

比起一般的剑术,这一招有着超乎寻常的杀伤范围。身前的敌人纷纷向后退去,趁着这个机会,格罗斯向着旁边一跳——尽管身上披挂着沉重的铠甲,但是格罗斯这一跳足有二三十米之远,当然,这并非因为他天赋异禀,弹跳和爆发力惊人,只是就在刚刚,第二次冲锋又好了。

也就是说,战斗的时间正好过去了一百秒。

他瞥了一眼树林之外的另一头,忽然扬起了一只手臂,他的掌心之中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这看似这并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但是当科恩见到这个东西后,他挥手示意手下的侍卫们暂时停止了进攻的节奏。

因为,那是一枚炼金炸弹。而这位佣兵刚刚所注意的,正是仍然处于昏迷之中的萨曼莎公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侍卫长科恩绝没有想到,这位年轻佣兵的手中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放我离开,怎么样?”

盗匪头子停下动作,开口提议道——这是一场交易,而他恰好有着足够的筹码。

Act42 黑锅

格罗斯手握炼金炸弹,仿佛有着一种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气势——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人群中不断向后退去,身后的银叶森林中凉风徐来,可他只感觉全身的热血正在沸腾。

“很好,你真的很好。”

科恩的声音似乎都在因为克制愤怒而颤抖,他盯着那位“佣兵”,铁灰色的面甲之下只露出了一双褐色的眼睛。说实话,他很想将这个家伙的头盔摘了下来,见识见识里头真实的面目——但是毫无疑问,眼下的他不得不暂时选择妥协。

炼金炸弹这种东西,他很了解真正的威力,而之前的那一发,更证明了这位“佣兵”手中的玩意绝不是什么赝品——阳光下的魔能水晶折射着极为漂亮的光彩,可这只是一种迷人的危险。

格罗斯并没有选择沿着原路后退,他盯着萨曼莎公主所在的位置,远远绕过了一个弧圈——他和萨曼莎公主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在一个范围,按照他的膂力,将炼金炸弹再次扔向尊贵的公主殿下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好吧!既然已经冒犯了那位公主殿下,盗匪头子格罗斯并不介意再干得过分一点——

游戏之中确实有许多的玩家对于伊路森世界的原住民产生了非同一般的情愫。比如眼前的这位萨曼莎公主,宅男也曾在埃尔瓦白墙之内的宫廷有幸见过,但是对他来说,被众多狂热粉丝称为“埃兰特女神”的萨曼莎公主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个身材高挑一点、皮肤白皙一点、有着一双诱人大长腿的年轻女人而已!

一想到这些事情,格罗斯的脑子里不禁冒出了法师小姐的可爱模样——从他个人角度而言,那位克莱恩小姐明显更符合他的口味。

铁皮战靴的金属硬底摩擦着泥地上粗糙的砾石,格罗斯越退越远——而公主殿下的侍卫们依然步步紧跟,被人要挟是一种非常憋屈的事情,没有人愿意甘心的承受。侍卫长科恩盯着这位“佣兵”手中的炼金炸弹,他几乎快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

“跟住他。”

科恩对着身边的侍卫们喊道,对方没有马匹,他不相信那个小子能够跑到哪里去——只要那位可恶的“佣兵”离开了能够伤害到萨曼莎公主的范围,就算冒着负伤的危险,他也决意要将那个小子拿下。

可惜这种局面,所有的这一切都已在盗匪头子的意料之中。他将手中的魔能水晶晃了一晃,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了另外一枚,然后,再接着又是一枚——这是一种杂耍艺人之中常见的戏法,不过这样一来,他身上所携带的炼金炸弹看上去似乎还有很多很多。

至少,科恩已经无法确定具体的数量了——这种玩意威力不小,就算只有一发,也足以让他重伤,如果这位“佣兵”身上的炼金炸弹真有那么多的话,侍卫长科恩只是稍稍想了下子,顿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追上去吗?如果那些炸弹全部扔了过来的话,那副画面他甚至不敢想象。

实在是一个太过奸诈狡猾的家伙!

但是更多的恨意,却是转移到了恩萨达的那位伯爵身上——

最后望了一眼躺在泥地上处于昏迷状态的萨曼莎公主,格罗斯一路后退到了银叶森林的边缘,紧接着,几个矫健的跨步之后,他跳进了森林之中。作为一位野生的纯正盗匪,就算森林中这一块区域本没有道路,但这也丝毫不能阻拦他的脚步。

那位“佣兵”在一片阴暗斑驳的林影中消失了。

科恩握着长剑的手指已经捏得发白,不得已,他和身边的侍卫只好重新回到了公主的身边。

“兰伯特伯爵,他是想谋逆吗?”

森林之中只有微风轻拂“沙沙”的声音,并没有任何的回应。

……

奥利弗沿着撤退的道路返回,可是还没等到他走出太远,眼前就已钻出了一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头儿?”

“嗯。”

格罗斯摘下了铁皮头盔,掸了掸了上头挂着的几片枯叶,随口应道——遇到奥利弗后,他差不多可以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了,看了看手中的炼金炸弹,他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正是由于这两枚小玩意,他才得以顺利的脱身,不过现在回想刚刚所经历的那一段,他的心中仍有不少的余悸。

他发现自己好像惹上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不过所幸还好,他的面目并没有暴露,而且听着那个年轻男人所说,双方似乎产生了某种重大的误会——

恩萨达的那位先生?

然后与萨曼莎公主之间存在着一种提防或者敌视的关系?

从奥利弗口中确认同伴们和法师小姐的安危后,格罗斯不由暗暗思忖——他开始回忆着游戏中新月之年这一段时期的剧情主线,很快的,心中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

所有的这一些事情顿时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恩萨达的那位先生”指的是谁,也想起了那位“不作不死”伯爵的名字——洛克·兰伯特,恩萨达、银叶小镇、银叶森林与繁花之野地区的领主,北地诺戈的三位实权伯爵之一。在王室公主萨曼莎·埃德温出行北地之后,开始遭到王室和地方其他贵族的联合打压,而为了应付这些权谋手段,那位伯爵大人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居然投靠了迪尔亡灵的高阶巫妖!

事实上,那位伯爵大人也是“野心之乱”的始作俑者——埃兰特王国与迪尔亡灵长达十余年断断续续的战争正是由这一幕而始,在双方多年不分胜负的鏖战之下,王国的领地大片大片变得荒芜破败。玩家们走在乡野之地,往昔人烟稠密的村庄和小镇在那些年头只剩下了冷清无人的废墟。

而眼下繁华热闹的银叶小镇,也同样毁灭于后来的战火——将回忆中的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后,格罗斯发现这些重大的历史事件好像与他扯上了不小的干系。

从事实而言,这次为了猎杀霜狼王他居然行刺了萨曼莎公主,可是,最大的嫌疑却是落在了那位伯爵大人的头上。

好大一口沉甸甸的黑锅!

Act43 心中的答案

秋末的原野快要步入寒冷的冬天,从诺戈东部的银叶小镇一路向西,沿途穿过繁花之野,银叶森林的风景在蓦然回首的视线中渐渐远去,前方的路途接近诺戈连绵的群山,一路上旅人和驾着马车的行商也渐渐变得稀少——

“科恩——”

枪骑兵队伍中的萨曼莎公主这时已经醒了过来,她骑乘在马背上,身上那套破损的深灰色女士猎装换成了一身粉白色的窄袖纱裙,作为一位就职高阶层次的实力者,之前那次爆炸的冲击其实并没有对她造成太过严重的伤害——而她之所以昏迷过去,只是因为脑袋很不走运的磕在了一棵凸起的小石头上。

很痛。

萨曼莎公主碧绿色的眸子里似乎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汽,她不禁再一次的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的部位,在那个位置,凸起的一个鼓包证明了她所经历的那一幕绝不是什么错觉——骑行在她身侧的年轻侍卫长听到她的声音后当即迎了上来,他望着公主,说话的语气中满是关切:

“公主殿下,不要紧么?”

“唔,还好吧。大家呢?”

昏迷之前最后那一幕的画面她还历历在目,自然是记得那个向她飞来的小东西是一枚炼金炸弹,这看上去就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不过还没有等到侍卫长科恩的回答,萨曼莎公主悠悠转动着脑袋,很快就看到了众多受伤、包裹着白色绷带的枪骑兵们。

“很抱歉,公主殿下。那伙行刺的佣兵有好些人——”

对方只是几个佣兵,然而他们却是北地军团的精锐枪骑兵,发生这样的事情让科恩感觉自己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他略略顿了一下,筹措着用辞,“他们不仅有许多的炼金炸弹,还使用了一张战争法术卷轴……”

“战争法术卷轴?”

身为王室的“白蔷薇”,萨曼莎公主了解战争法术卷轴这种东西——一般来说,法术卷轴的制作者需要有着更高一阶的实力。如果这张战争法术卷轴上头所记录的是最低的第四环法术,那么,可以肯定,制作者本人至少有着能够施放第五环法术的实力,这一实力对应高阶的觉醒层次,就算在王室之中,也是属于宫廷法师这一级别的存在。

再加上本身的制作材料,一张战争法术卷轴的价格必然不菲。想通了这些事情的萨曼莎公主重新凝聚了目光,她盯着侍卫长科恩:

“那几个佣兵呢?”

“抱歉,让他们跑了。”

说起这件事情时,科恩有些沮丧,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位“佣兵”。对方的所作所为已经狠狠挑衅他的尊严并且彻底触动了他的神经,然而他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家伙大摇大摆溜走。

“公主殿下……”

科恩觉得自己的行为已经是一种渎职,他的内心根本无法原谅自己。不过萨曼莎公主好像对此并不在意,她只是抬起了头,似乎正在望向远方,语气中带着那种平昔惯有的恬淡与从容。

“科恩,你猜到了是谁对吗?”

“是的,公主殿下。”

“那么,大家先不要说出来罢。我也有了一个答案呢。”

萨曼莎公主骑在马背上,小腿向着两侧翘起,像是小女孩似的伸了一个懒腰,再次看她的脸蛋时,那双粉色的唇不经意间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

银叶小镇的庄园。

当地名义与实际上的领主,王国的伯爵大人,洛克·兰伯特正仰躺在宽大的鹿皮椅子上,他心不在焉在地翻阅着书桌上的那一叠公文,税务官科尔,还有一位身材高大、有着一脸络腮胡须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他的身前。

他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就像是乌云密布将要下雨的天空一般,庄园内的侍女送来了一些水果和点心,又小心翼翼地从书房中退了出去——这是一位容貌极美的平民少女,不过今天注意到伯爵大人的脸色后,她一路离去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心脏不停地直跳。

关于伯爵大人,她早已从其他侍女的口中听到了不少隐秘的传闻——这位伯爵大人的脾气一旦变得糟糕时,他就会愈发沉迷那一种特殊的癖好,这种癖好是如此的可怕,以致那些少女进行描述时,声音和神情带着不小的惶恐。

她是今天被送到这儿来的——平民少女早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和那位罗尔斯老爷荣辱一体,虽然心中并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可她最终也并没有表示任何的拒绝。

女人若是有着出众的美貌但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或得到保护时,往往容易沦为他人的玩物,少女曾经暗自垂泪过,但是现在她已然变得坦然和麻木。

她的脚步踏在木制的旋梯之上,一只白色的信鸽从天际的山角飞来,掠过银叶小镇附近的山林,落在了书房外的露台。

兰伯特伯爵起身离开书房,他来到了露台上,从盒子里掏出一些干燥的麦粒后,他从信鸽的腿上解下了一卷纸笺——这是他与王都埃尔瓦某位贵族之间特殊的联络方式,不过若非特别紧急的事情,双方很少进行信件的来往。

他飞快地将纸笺上的内容浏览完毕,本已阴沉的脸色更像是快要滴出水来了一般,做工精致的靴子踏在刷着红漆的木地板上“吱吱”作响,他走到那个有着一脸络腮胡须的中年男人身前,一双眯起的狭长眼睛陡然睁了开来。

“夏洛特团长,这就是你的佣兵团得来的消息?”

他将纸笺摔到了那位中年男人的面孔上——相比于伯爵大人,中年男人足足高过了他一个脑袋,可此时却只是像一条乖巧的宠物狗一般,低头耸拉着脑袋。

山猫佣兵团的团长,夏洛特。自从他决定给这位伯爵大人卖命后,他就已清楚将要失去的东西,但他更知道,他和他的佣兵团将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漂泊无着——任何的获得都有相应的代价,这个道理他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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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4 廷议的内容

斯坦利的脸上始终保持着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直到伯爵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挪了开来后,他才稍稍抬起脑袋偷偷观察着书房内的动静——一旁的税务官科尔仿佛老僧入定,他的眼神游离,似乎正在欣赏镶嵌水晶吊饰的天花板,又好像盯着木质地板上那一小团暗色的结疤。

没有人说话,水果和刚刚烘烤出炉散发腾腾热气的点心也没有人在意。

兰伯特伯爵气急败坏地扔下了那张纸笺后,他一把脱下了黑色的呢绒礼服外套,重新坐回了书桌之前——斯坦利依然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他默默弯下了腰,从地板上拾起了那张纸笺,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书桌上“砰”的一声巨响,一只手掌重重拍在了上头,那些公文掉落了一地。

“无能、无用!你这头猪和你手下的那群猪猡简直是在浪费时间!”

伯爵大人气呼呼的样子就像一头愤怒的巨龙,而飞溅的口水是他的龙息——所有的怒气和火力集中在这位可怜的佣兵团团长身上,直到过了好几分钟后,他才端起茶杯狠灌了一口,滋润着有些口干舌燥的喉咙。

杯中是一些稀薄的乳白色液体,就像是牛奶。

“那个女人,她的目的地是塔伦和卡尔萨斯,她是为了领地置换的事情而来。”

兰伯特伯爵终于喘着粗气说出了纸笺上的内容,他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斯坦利的身上,从脚尖到面孔,最后停在那双看似毫无情绪波动的褐色眼睛——从萨曼莎公主一行路过银叶小镇开始,斯坦利的山猫佣兵团只是远远跟住了她们,并没有打听到任何真正有用的消息。

而最新一条,不过是告诉他公主一行驻营在繁花之野那儿过了一夜,次日一大早便向着西边去了——这种程度的情报工作无疑是不合格的,完全可以认为是一种敷衍塞责。所以,这位伯爵大人如此大动肝火也是有着必然的原因。

而纸笺上所提到领地置换的事情,则是埃尔瓦白墙之内宫廷的廷议——事实上,“雾松战争”过后,埃兰特王国的财政状况就已陷入了一种极为糟糕的状况。战后的重建、战争议和的赔款、还有伤亡军人的抚恤金,尽管后者不多只有区区几枚雷尔,但是所有的这一些叠在一起之后,已经变成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天文数字。

换句话说,那个坐在王座上的老家伙已经没钱了,他快要破产了——

看到手下臣子的富庶,他终于忍不住内心的贪婪伸出了黑手。而作为银叶小镇与恩萨达的领主,兰伯特伯爵的富有在北地首屈一指,因此,那位陛下主要的注意力已经停留在了这里。

这是半个月前廷议的由来——然后宫相西格诺特、王国财政大臣坦尼斯等人纷纷对此表示极大的赞同和附议,王座上的那个老家伙在那些混蛋的诱导和怂恿下,终于作出了这一决定。当然,这些廷议的内容一直保持了高度的隐秘,而暴露在明面上的东西,只是王室三公主萨曼莎的北行。

至于公开的北行目的?则是前往诺戈的塔伦城,与那个小秃子正式缔结婚约——

萨曼莎公主与沃尔夫伯爵家族的继承人之间有着一段不为人道的恋情,原本埃德温九世对于这一切只是冷眼旁观,但是当廷议的内容决定之后,他发现自己女儿的婚姻居然是一个很不错的砝码。

这的确是一枚极有份量的砝码——

通过萨曼莎公主的婚约,将北地三大实权伯爵之一的沃尔夫家族和王室绑在了一起,然后,卡尔萨斯那位马多克伯爵的正室夫人也是那个老家伙的嫡亲妹妹,也就是萨曼莎公主的姑姑。

北地的诺戈从此王室一家人,只有他这位兰伯特伯爵才是例外!

彼此联合之下,通过逼迫让他交出银叶小镇,具体的置换领地现在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不会是什么肥沃富庶的好地方。

当纸笺上提供的信息将这一些事情彻底揭开后,兰伯特伯爵感觉自己心中的怒气几乎快要点燃他胸腔之内的肺叶。

“斯坦利、科尔,你们有什么建议吗?我很快就要回到恩萨达了。”

他冷冽的目光来回扫视着两位属下,喉咙中的声音因为愤怒的情绪犹在颤动。

“伯爵大人,陛下实在欺人太甚,不过……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通过一笔捐赠让陛下收回这一廷议……宫相和财政大臣那儿我们也可以试着联络一番……”

银叶小镇的税务官科尔低声地提议道,他用手指作出了一个数雷尔的动作。

“愚蠢!”

兰伯特伯爵虽然怒火中烧,但是脑子里还是有着上位贵族必备的清醒,他顿时斥骂道。这简直就是一个馊到不能再馊主意,王国财政的巨大赤字,那位陛下的惊人胃口,就像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一般深不可测——而他作为一位地方贵族,就算将自己的财产全部扔了下去,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他们现在想要的是银叶小镇,想要的是他手中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绝不是区区几枚金蛋可以打发的。

果然和这些蠢人说话就是费力,看来,也不能在他们身上作什么指望了——山猫佣兵团的团长斯坦利就像一尊石头雕像般立在原地,兰伯特伯爵甚至都懒得去问这个家伙,他起身离开书房,转头厌恶的看了这位佣兵团长最后一眼。

“斯坦利,作为一位宽厚仁慈的贵族,我很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停下脚步,似乎在心中作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一双狭长的眼睛再次眯缝起来,“公主一行将会先抵达塔伦,然后再前往卡尔萨斯,我不希望她们一路走得太快……”

“大人,我明白了。”

作为山民出身的佣兵,斯坦利对于埃兰特的王室并无太多的尊敬——他所效忠的只是雷尔,也就是眼前的这位伯爵大人。他点了点头,醇厚的声音仿佛是在作出保证:

“我和我的佣兵将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

他说道——从诺戈中部的塔伦到北部的卡尔萨斯只有那么一两条正经的道路。并且其中较近的那一条还要穿过诺戈的群山,他只是想了一想,立即就在脑海中发现好几个便于埋伏的好地方。

Act45 【霜寒长剑】

“别再让我失望。”

伯爵的脚步声遥遥回荡——走廊中的人影渐行渐远,很快消失于尽头的旋梯。

这是庄园之内一栋爬满绿色藤蔓的木石建筑。大多数的时候,这间书房都是作为税务官科尔的办公场所,并且除了这一职务外,他还兼任着庄园的管家。

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两名侍女走了进来将托盘中的水果和点心一一收拾。

片刻之后,书房内只剩下来了科尔和山猫佣兵团的团长斯坦利。

两人目光交织,又很快分开。

“斯坦利阁下,看来伯爵大人还是对你很信任呢。”

“今天的天气不错。”

斯坦利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接话——紧接着,他也匆匆地从书房之中离去。

科尔与这位佣兵团团长,两人私底下的关系远远谈不上融洽。如果不是因为公事,两人从来都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对于这样的状况,税务官科尔只是嘴角微微一笑,他蹲下身子,开始整理四散掉落在地板上的公文。

无论何时,他对待自己份内的工作总是一丝不苟——这也是他抛开双方那一层身份的关系之外,被伯爵大人引以为心腹的原因。

可惜,这位伯爵大人的毛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他的脾气暴躁、性情刚愎、不喜欢手下的人太过聪明……所以,很多的时候,藏拙和卖蠢反而更加适宜。那位斯坦利先生,看来也是很清楚这一点了。

不过还好,伯爵大人总算还有着一个比较正常的脑子——科尔拾起了那张纸笺,盯着上头那一行行蝇头小字心中默读起来。

廷议的内容。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阳谋——北地诺戈的三位实权伯爵互不统属又相互制衡,原本彼此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均势,但是宫廷之内那位老谋深算的陛下,却正在利用联姻这种方式打破均势。

伯爵大人现在并没有很好的办法来应对。

所以,他才会因此而怒气冲冲——这个时候,他大概正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冲着那个新来的漂亮侍女尽情发泄吧?

科尔猜测着伯爵大人的去向,他划燃火石,将手中的纸笺烧为灰烬。

……

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们从银叶森林回到小镇已是午后的时间。

阳光从街道两侧的林荫中映出斑驳晃动的人影。此时的银叶小镇,又回到平时常见的那种忙碌景象,甚至相比于往日,街道之中穿梭的人流好像更加变得更拥挤了。

半个钟头后,格罗斯一行从小镇外头来到了松果巷。

波娜的铁匠铺。

熟悉的慵懒腔调,不过铁匠铺中的顾客倒是比起昨天晚上多出了不少——看到格罗斯那身铠甲破破烂烂的样子,波娜顿时放下了手中的骑士小说,露出一脸的警惕神色。

“你是要来退货吗?”

波娜忽然压低了声音,她用《勇者骑士与恶龙》的封皮遮住了一边的脸颊问道。

格罗斯赶紧点了点头——他可从来都不知道波娜的铁匠铺还有这等好事,出售后的货物还能用完再换,他很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相比原来的那款游戏出了差错,连带这些原住民商人都变得厚道了不少。

不过,他很快就看到波娜的脸色垮了下来。她是一个很难看出真实年龄的女人,只见这时,面孔上笑容的浅浅酒窝消失不见,她的神色迅速变得冷淡、毫不客气:

“本店商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好吧!看来自己真的想太多了——不过格罗斯此行来到松果巷,倒也不是因为这个目的。他的包裹里正装着【霜狼王的利齿】,此次前来,只是为了制造那把卓越级的武器,【霜寒长剑】。

四块铁锭、然后是霜狼狼毫——

从银叶森林返回的路途中,格罗斯很幸运的遇到了一群霜狼。这种只有平民阶实力的野兽对于他们这支核心五人小队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麻烦,他、奥利弗还有莱文手脚麻利地各自杀掉一头体型较大的成年霜狼后,打造【霜寒长剑】所需要的八根狼毫便已齐备。

所以,他们选择径直来到波娜的铁匠铺。

而就在屠杀霜狼的过程中,因为组队模式而蹭到经验值的盗匪头子已经提升到了LV11,只需要再升上一级,他就可以装备那把武器——

这正好是他当前等级猎杀一般野兽能够获得经验值的最高上限。根据游戏中的设定,随着等级的提升,击杀相对低级目标获得的经验值将逐步衰减,直至为零。因此,游戏之中不可能存在“杀鸡屠狗千千万然后成为剑圣”那样一种诡异的事情。

格罗斯几乎是迫不及待了,表明来意之后,他看到波娜的脸上恢复了那种职业性质的微笑——这是对于生意上门的良好服务态度。

只是当她说出详细的打造费用,诸如材料费、人工费、铁炉燃料费、营业所得税、增值税等等一系列清单上的内容后,瞬间可以见到盗匪头子有些怔怔出神——他的钱袋里还有六十三枚雷尔和一些零碎的索尔,后者属于零头暂时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波娜却好像非常清楚他的家底一般,包括提供铁锭在内开出了足足六十二雷尔的服务价码。

为什么会这么昂贵?

因为这是一把【卓越级】的武器。

格罗斯终于痛恨起自己——在《纷争》中有着生活职业这一类副职设定的,而【铁匠】职业也属于其中之一,但是眼下的他却没有掌握任何一个生活副职。

这也让他的荷包为之付出了惨烈的代价。

依依不舍的,他拿起钱袋倒出了一大把雷尔——闪闪发光的银币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就被波娜娴熟地收入到了柜台后的抽屉之内,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仿佛生怕他这位顾客突然反悔一般。

铁匠铺里头的作业工坊开始叮当作响。十分钟后,一柄泛着幽蓝色淡淡的长剑冒着淬火后的腾腾热汽新鲜出炉。

他从铁匠的手中接过了长剑。

【霜寒长剑】(装备等级需求LV12)

基础攻击31-41;

附加力量2.5、灵巧3.7、体质2.0;

【寒意】:每次近战物理攻击15%几率将目标移动速度和出手速度降低20%,效果不可叠加。

与玩家所制作的物品不同,原住民出品的武器和装备必然是标准属性,绝没有附加属性额外提高的可能。

尽管如此,格罗斯已经感到很满足了。

“我要开发票。”他不由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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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谢谢明夜之星同学1500点打赏╰( ̄▽ ̄)╮第一更,补昨天的,还两更应该在晚上。

Act46 赌棍Ⅰ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银叶小镇的税务官科尔也离开了书房,他从侍女的口中确认兰伯特伯爵的去向之后,微微一笑,跨上马匹,向着镇上走去。

十来分钟后,他已出现在小镇上的另外一处所在。

“罗尔斯,伯爵大人接受了你的礼物。”

科尔对着他的小舅子,商人罗尔斯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

这位肥胖如猪的大商人顿时高兴答道——虽说将那位美貌的平民少女拱手相让有些遗憾,但他此时更多的心情还是喜悦。能够让自己的领主,兰伯特伯爵大人满意,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

至于女人,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件工具和玩物而已——商人罗尔斯的生意做得很大,小镇上的酒馆、赌场、还有妓/院,大多数都是他名下的产业或者有着他不少的份额。而这些能够制造稳定丰厚利润的行当,若是没有足够强硬的背景,很难在繁华的银叶小镇开办下去。

因为他清楚,在哗哗的雷尔流动之下,是一种怎样的规则。

科尔已经在他身前坐了下来。

“对了,我来到这儿,是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什么事,我亲爱的姐夫?”

商人的脸上习惯性的带上了面对权势者的谄笑,不过眼前的这位税务官大人与他有着一层极为密切的关系,他倒也没有过分的紧张。他拉过一张椅子,滚圆的屁股落在上头,直将四条椅子的腿压得咔咔作响。

“伯爵大人遇上了一些麻烦……所以……”

税务官科尔的声音压得很低。

……

波娜一脸疑惑的望着格罗斯,很显然,原住民并不知道“发票”是一种怎么样的事物,她咬着嘴唇似乎想了一想:“是交易凭证吗?”

她问道,按照她的理解和猜测,大概如此。

虽然两者并不相同,不过也相差不远了,格罗斯点了点头——这是他无意中的一个举动,没想到这儿居然真的存在这些东西,他从波娜手掌接过一张盖着红色印鉴的纸条,顿时若有所思。

这张纸条与王国的税制有关——前世作为玩家,他并没有注意过这些内容。因为就算税收的存在,好像也影响不到玩家们,雷尔从原住民手中获取,在玩家之间流通,最终大部分的又回流到原住民手中。

直到第三个资料片后,埃兰特王国境内的贝因塔斯大银矿被发现,雷尔银币的价值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纷争》中有着一套完善的经济体系,大多数的时候,货币的价值保持着稳定。

从波娜的铁匠铺离开时,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格罗斯不禁眯起了眼睛。而法师小姐拉迪娅,则将注意力又放到那些叫卖货物的行商或小贩身上。

她走向了一个出售陶笛的小贩……

这就是繁华的银叶小镇上常见的景象——良好的交通让这儿的商业得到了蓬勃的发展,来自王国各地甚至海外的货物在此汇聚分流,有如流水一般的巨量雷尔在不同的人群中转手,里尔金币的身影也不算罕见。

同时,这些欣欣向荣的表象之下也隐藏着罪孽和丑陋,就如阳光底下总有阴影一般,在银叶小镇无数偏僻阴暗的角落里,同样有着一幕幕不为人知的景象正在发生。

下午的时候赌场一类的场所已经开始了一天的营业。

这是一所宽敞而光线暗淡的房间,内部的装修简单,勉勉强强算得上干净整洁。而这个时候窗户和大门已经被这儿的主人紧闭,墙壁上的油灯火苗飘荡着橘红色的光线,将一张张因为亢奋而扭曲的面孔照映得忽明忽灭。

亨特·海因里希坐在一张椭圆形的长桌,他的手中握着一叠纸牌——这是诸多纸牌游戏的一种,在银叶小镇的赌博场所中非常的流行。

它的规则与“21点”完全相同,只是在这个世界有着另外的叫法而已。

坐在庄家位置的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发牌,而围在这张长桌前的人除了亨特和庄家之外还有三位——他们有着不同的装束和模样,其中一位颧骨高耸是个上了一些年纪的老佣兵,他的脸上还有一道年轻时候战斗留下的刀疤,随着他咧嘴大笑,那条鲜红的疤痕就像一只蜈蚣般瞬间鲜活的扭动起来。

他拿到了一手不错的底牌,因而喜形于色,以致参与这场牌局的其他客人一个个脸色变得难看——在他的对面坐着一位来自科萨的商人,正不停嘟哝咒骂着自己糟糕的运气,一边将头上的狗皮帽子轻轻挪了挪,好让脑袋更加的舒适。

商人的头顶正在冒汗,就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短短时间之内,他已经输掉了足足三百枚雷尔——对于王国的平民来说,这差不多是一个普通家庭三年的生活费用,就算他这样身家富有的商人,也不可避免感到心头阵阵肉痛起来。

新的一轮发牌结束后,商人从脑门上留下的汗水更多了,虽然房间里的壁炉正在燃烧着木柴,但是温度绝对算不上太高,他像发泄怨气一般将手中的纸牌狠狠甩在桌面上,一把站起了身子,神情颓废得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而对坐的老兵和他身旁一位客人,同样也是一脸沮丧。

只剩下亨特·海因里希握着纸牌正在得意地大笑——他的名字听起来似乎是一位贵族,根据他自己所说,他的祖上曾是分封于拉齐斯领多尔蒂斯平原的贵族,只是因为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原因,才离开故乡外出漂泊。

当然,他常年混迹于银叶小镇的市井之中,听多了他的这番言论,几乎所有的人都只当这是一个并不幽默的笑话——栗色的头发和一双浅褐色的瞳仁丝毫看不出他的血统高贵,而那只高耸却在鼻节位置弯曲的大鼻子,让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位马夫。

也许海因里希先生是某位贵族老爷和侍女的私生子——有些闲人曾悄悄的猜测过。

他坐在椭圆形的长桌前没有起身,两条手臂伸得长长的,将桌面上的筹码统统搂到了身前——哗啦啦的筹码撞击声音让他仰头愉快得哼起了小调。

只是,那位路过他座位的老佣兵突然盯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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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补更!

Act47 赌棍Ⅱ

手指修长、骨节清秀——这是亨特·海因里希的手,看起来就像一位吟游诗人。

此时这双手正在兴奋地揉搓着身前小山一般成堆的筹码——他大致在心底估计了一下,这次赢取的雷尔至少在六百枚以上。换句话说,在刚刚过去的那一个钟头里,他是这张牌桌之前唯一的赢家。

老佣兵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亨特·海因里希穿着一件破旧的灰色礼服外套,上头有如抽象画的样子很难看出原本的真正颜色,无数的污渍和斑点和叠在一起,比起酒馆里的一块抹布并没有好上多少。

亨特转过了脑袋,老佣兵的手劲很大,他已经感到手腕有些暗暗发疼了——不过因为赌场内这样的状况时有发生,亨特并不担心,他看到了好几个魁梧壮硕的男子正在朝着他走来。

也是朝着这位老佣兵走来。

那老家伙正在怀疑他出千使诈,并且将这一怀疑付诸了行动——这位老佣兵在银叶小镇的赌场里完全属于一张生面孔,而亨特·海因里希常常在赌场里头活动,从来都没有因为出千或诈术而被人当场抓获。

没有证据,就什么也干不了——

这张椭圆形长桌之前的动静很快吸引了赌场内所有人的注意,也包括之前牌桌上那位来自科萨的商人和另一位客人,甚至有些正在进行的赌局也已暂时停了下来,数十双眼睛望着这里,仿佛等待着一出好戏的上演。

亨特试图晃动手臂,可惜礼服袖子下的手腕在老佣兵手中纹丝不动,那双粗糙、满是褶皱的手像是一把牢靠的铁钳,让他丝毫无法动弹。

他抬头盯着那个老家伙的眼睛——目光很平静,平静得根本就不像一位刚刚大败亏输完的赌徒。

“老先生,你是在怀疑我使诈吗?抱歉,我真的没有。一直获胜只是我今天的手气还不错,这是天意的安排,命运女神艾露贝亚也许突然之间爱上我了……”

“海因里希先生。”

老佣兵开口喊道,他的声音很冷,冷得就像一块寒窖里的冰——亨特·海因里希看到这位陌生人突然喊出他的名字,并且语气就像旧识一般,他不由愣住了。

这时赌场里那几名身材魁梧的男子已经围了上来。

他们是这儿的守卫,通常情况下,负责摆平在此闹事的客人。事实上他们平时的工作很轻松,因为大多数来到这儿的人都知道,这座赌场的老板是罗尔斯先生。

而且税务官科尔大人在这里头也有不少的份额。

没有人敢于在此撒泼闹事,就连那些习惯于飞扬跋扈的佣兵也不敢——银叶小镇上的治安所就在对面的街道,只需要一个招呼,那些治安所的士兵们就会飞快地赶了过来。

看来老佣兵根本不了解这些东西——“赌场无父子”,这儿从来都不讲究尊老爱幼之类的东西,那几名男子站在老佣兵的身前,其中一个披着黑色皮马甲的男人皱起眉头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先生。”

按照赌场的惯例,如果客人抓到使诈出千者,他们将会毫不客气的切掉那个家伙一只手掌——但是亨特·海因里希在银叶小镇却是一个例外,到了现在,当地人很少和他坐在同一张赌桌之上,而他的获胜总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些毫不知情的外来者常常在他手中吃下了大亏。

“我找他有些事情。”

老佣兵依然没有松开那只抓在亨特袖子上的手,他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壮硕男子——他的身形瘦削,就像一株失去滋养的枯树,这些人差不多个个都比他显得孔武有力。

“是吗?”

“黑马甲”忽然露出了冷笑,在赌场里强行带走客人,并不符合应有的规矩——亨特·海因里希出色的赌技本不应当受到赌场的欢迎,但是他却很识趣,每一次赢钱之后,总是忘不了给看场的这些兄弟们一些好处。

这些好处,往往是一大把沉甸甸的雷尔。

亨特明白“独食不肥”这个道理——今天又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赌场里的人已经决定出手对他进行庇护了。他放弃了之前的挣扎和言语,扭头开始默默看着长桌上的筹码。

“我家大人正在找你,‘灰鹫’,海因里希先生。”

老佣兵看似并不在意身边的男子,他对着亨特继续说道。

“啊?灰鹫?我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名号了,是不是因为天天有肉吃?”

亨特顿时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用一种夸张的语气配合面部表情说道,赌场里的客人听到这番话后轰然大笑,有人还竖起指头吹响了口哨。

“老先生,请不要干扰赌场的正常营业,要不然你会有很大的麻烦。”

“黑马甲”作出了警告。

“多大的麻烦?”

老佣兵抬头,言辞之间毫不退让,他的一双眼睛陡然精光四射睁了开来——“黑马甲”仿佛感觉身边的空气突然变得一片冰凉,这也许是一种错觉,但是真实的感受却正在他的心头猛然滋生。

强!很强!

“黑马甲”有着就职初阶的实力,但是在这位老佣兵面前,却好像遇上猛虎的羊羔一般,他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但是嘴巴上仍旧没有表现出怯懦。

“通知治安所。”

他对着身边的同伴喊道。

“别——”

亨特急忙喊道,他的手腕仍然紧紧握在老佣兵的手中,但是整个人的身体如同一条灵活的游蛇,不知怎么就顺利站了起来。

“好吧,等我兑换一下筹码,马上跟你走。”

这一出原本值得期待的好戏突然戛然而止,赌场里的客人不由纷纷露出了失望的眼神——几句简短的讨论过后,一张张赌桌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热闹气氛。

……

兰伯特伯爵望着衣裳不整、昏迷过去的美貌少女,他感觉自己心中愤怒的情绪终于有所缓解——这是庄园内的一处地下室,墙壁上挂着一排青铜灯盏,燃烧的灯油中添加了些许熏香,不过此时涌入鼻腔的空气,却是意外的浑浊复杂。

枷锁、皮鞭、小指头粗细的麻绳……当伯爵的目光从这些玩意上头挪了开来后,他转身迈着发沉的脚步向外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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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第二更,还清欠债了。o(∩_∩)o

Act48 欧皇进行时Ⅰ

“黑夜中玫瑰绽放,美丽却无人知晓……”

老佣兵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吟着一段不知名的短诗。

“抱歉,我已经退出了。”

但是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亨特·海因里希似乎突然全身一颤,他扭过了头,死死盯着老佣兵说道。那只手腕在前一秒还在老佣兵的手中,可现在竟然轻松地挣脱出来。

“这次不是任务,而是一笔生意。”

“没兴趣,现在这样的日子我很满意。”

亨特将手指伸入乱蓬蓬的头发中,他的头发看上去很久未曾打理,灰尘、汗水与油腻将其粘结得就像一顶牧羊人的毡帽,“你看,我刚刚又赢了这么多雷尔,这里头也许还有你的薪水。当然,如果你心疼的话,我可以考虑还给你一些。”

“不用,我这次来只是为了确认你的技艺是否已经生疏。”

“我说过了,我现在不想谈什么狗屁生意。我宁可去喝酒,镇上的一家酒馆最近到了批很不错的果酒,一起去吗?我请客。”

“灰鹫先生,巴勃罗血刺并没有将你遗忘。”

“但是我什么想不起来了。”

亨特·海因里希依然在拒绝,他觉得眼下的生活非常美好,完全犯不着再和从前那样去冒险。说出这一句话后,他叹了一口气,目光只是望着游人如织的街景。

阳光照耀着他那件破旧的灰色礼服外套,他伸手入怀,掏出了钱袋。

“老先生,生活的确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看在你一把年纪仍然出来辛苦奔波的份上,那些雷尔我现在还给你。”

砰的一声闷响——

然后又是几声类似拳脚相交的响动。

这条转角的巷子里兀地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尖叫:“有人抢劫啦——”

……

午后的阳光从房间的拱形窗户中洒了进来,这是“河畔的渔夫小调”第三层的一所房间。明亮的光线弥漫在这处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圆桌上摆着一只陶制的花瓶,一朵白色的野花因为失去了根系已经变得有些枯蔫。

格罗斯坐在圆桌之前,在桌面上,那柄二尺三寸的【霜寒长剑】正被他的手指不停的摩挲——前世的遗憾得到弥补,他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非常的不错。

如果不考虑到荷包已近枯竭这一现实的话。

端详了半晌后,他直起身子,握着霜寒长剑在空气中耍了几个漂亮的剑花。作为单手剑,这柄长剑有着极为称手的份量,他根据着自己手感,略微调整了一下配重球与护手的位置,又将霜寒长剑重新插回了腰带上的剑鞘。

他现在可以使用这件武器,但是无法【装配】——两者之间不仅仅是字面意思上的不同,按照《纷争》中的设定,使用而非【装配】的话,将无法获得武器的额外附加属性,并且基础攻击也将根据等级差而受到削弱修正。

尽管如此,卓越级的霜寒长剑比起他之前的那柄制式军用长剑已经强出了一大截——所以,在离开波娜铁匠铺的时候,他顺手卖掉了那把陪伴他许久的军用长剑。

收获是两雷尔又二十索尔——原住民商人们回收装备和武器通常是货物折旧后真实价值的一半。格罗斯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区区一两枚雷尔的事情,他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去浪费时间。

卖给佣兵或冒险者或许能够有一个更好的价钱,但他现在有着更为紧要的事情。

他走出了房间。

野狼盗匪团的同伴和法师小姐已经在走廊外头等候。

“我们出发吧。”

他说道——离开群山之中的老窝安普顿矿场已经有了一些日子,这一次外出的收获让他感觉非常满意。先是顺利让自己和斯考特完成就职,然后又入手了一件卓越级的物品,他似乎发现自己正在时来运转,还不止是这些,他在那座贝内特勋爵的城堡里,居然遇到了一位可爱的贵族小姐。

并且这位小姐以正式就职法师的身份加入了他的队伍——此时的拉迪娅注意到了盗匪头子脸上带着几分猥琐的笑容,不过格罗斯似乎毫无知觉,他抚摸着下巴上如杂草般旺盛生长的唏嘘胡渣,开始暗暗想到:

也许在那无尽的苍穹之上,命运的女神艾露贝亚正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要不,很难解释眼下这些日子种种貌似欧皇附体的事情。

所以,趁着这一段小脸正白的时间,他决定马不停蹄进行副本的攻略——从银叶小镇到瑟里斯地区的青色之丘有着近四百里的直线距离,若是再考虑到绕路的问题及沿途的耽搁与补给,这一段路程骑行的时间至少在三天以上。

他将全部的雷尔花出去后,已经进行了一些物资的补充——打造【霜寒长剑】后剩余的雷尔,再加上卖掉军用长剑和三头霜狼尸体所获,补充的物资已经足够他们队伍一行这几天的耗用。

一行人踏着木梯向下走去,他们穿过酒馆的大厅,这个时候“河畔的渔夫小调”客人寥寥,那位红叶小姐握着扫帚正在一如往日的进行日常清洁工作——盗匪头子挥手打了一个招呼后,少女的脸上当即回应着温馨的微笑。

虽然系统并没有提示任何的信息,但是格罗斯不由在红叶小姐的头顶上自动脑补出“友好度+1”的浮动气泡。

他们走出酒馆,来到了马厩。三匹血统优良的西境战马和那些矮种马们在过去的一天里被照料得很好。确定萨曼莎公主一行的北地军团枪骑兵们从小镇上离去之后,格罗斯毫无顾忌的翻身骑上了那匹毛色纯黑的西境战马——

“军团战马?”

迎面的街道跑来了一个脚步匆忙的男子,他的样貌平平无奇,只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正向着他们看了过来。

“我正好需要一匹好马,你们的马匹可以出售吗?”

他急声问道——这个男子一身邋遢的装扮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有钱人的样子,不过很快的,他又用事实进行了有力的反驳。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特大号钱袋,一把扔了过来,同时几下急窜,冲向了一匹西境战马。

一柄长剑横在了他的身前。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两三秒内。

Act49 欧皇进行时Ⅱ

一柄长剑横在了亨特身前。

不过还好,这柄长剑并未出鞘——钱袋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然后重重掉落在地上。里头的雷尔相互撞击,一片咣当作响。

他迎接的是一道冷淡的目光。

“很抱歉,我们并不是商人。”

骑在马背上的格罗斯回答道。那只特大号的钱袋里雷尔不少,可他并没有就此出售战马的打算——眼下新月之年的这一段时间,血统优良的西境战马有价无市,而一匹好马的价值,在日常之中往往有着难以替代的重要作用。

何况,他现在的身份还是一位免不了厮杀的盗匪头子。

果断的拒绝。

亨特·海因里希脸上的身上已经变得愈发的焦急,他仿佛已经听见那个老佣兵正在身后追赶的脚步声——治安所的士兵也许能够为他争取一些时间,不过他很清楚,这个时间绝不会太久。

巴勃罗血刺。

他曾经所属的那个隐秘地下组织,由众多不为人知的赏金猎人所组成,他们在表面上有着不同的身份,而暗地里,这个组织经常接受一些刺杀之类的高额悬赏任务——合同的期限结束之后,曾经在组织中声名显赫的“灰鹫”,亨特·海因里希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退出。

他已深深厌倦,只想回归普通人的正常生活。

但那些人却不愿放手,再次找了上来——他咬了咬牙,似乎正在心中作出某个极为重大的决定。

他出手了。

身上破旧的灰色礼服外套敞开着衣襟,随着他的身形突然加速,被风息吹得高高鼓荡,就像一只膨胀的气球——横在他身前的那柄长剑仿佛并不存在,上一秒他还在格罗斯的眼皮底下,而下一刻,众人的视线之内只看到了一连串模糊的残影。

所有的影子连续在一起,如同一帧帧慢放的电影镜头,他冲向的目标是斯考特——斯考特骑在战马上,右手拇指之外的四根指头刚刚落上了剑柄。

一只紧握的拳头,在斯考特的视野里越放越大——力量从钢铁般的骨节中沛然勃发,这一记拳头势大力沉,在耳边带起呼啸的风声,斯考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快要吐出来一般,他从马鞍上被击得斜飞而起。

亨特的一只手掌抓在马鞍上,他正准备翻身上马。

直到这时,身边才响起一片连绵不绝拔剑的锵声——亨特正要跃起,却感受到一丝有如实质的寒意,在他身侧,一柄幽蓝的剑锋刺破空气正在高速抵近他的胸口。

战马急转,格罗斯挥剑。

这一剑精妙至极——速度并不算如何的快,可是剑锋所指,竟封死了所有闪避的可能。

这种层次的剑术?

此时的亨特绝没有想到自己随随便便遇到一位佣兵,居然有着如此水准的剑术——

他几乎以为这是一种错觉:

多尔蒂斯平原的森林,夏日的湖泊如同一条闪光的绸带,鸟儿啾啾鸣叫,静谧而活泼。那个时候,亨特·海因里希还是一名少年,他和父母一同乘坐马车前往拉齐斯领的布玛,而正在穿过森林的那一段路途中,他们意外遇到了一位骑士——骑士的身边是一辆马车,马车车厢纯黑的厢壁绘着银色的繁复纹饰,而在那位骑士身边,出现了一伙盗匪。

那一伙盗匪团团围住了马车,人数至少在五十以上。然而那位骑士一人一骑,纵横驰骋,长剑在他手中挥出一道道流光,那些盗匪们起初还在叫嚣,但是当真正的厮杀展开之后,他们却好像失魂落魄了一般,一个个呆立原地,任由冰冷的剑锋划过脖颈,没有任何的反抗,就像失去生气的泥塑木偶。

这是可怕的神秘巫术吗?

起初他趴在马车车厢的窗户上扭着脑袋向父亲问道,但是他的父亲却告诉他:这是真正高明的剑术,所谓的实力,除了力量的本身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境。

那时,年幼的他似懂非懂——直到三年之后,他随父亲前往天鹅城堡拜访了那位骑士,他才知道那位骑士的名字,剑豪索尔达多。从那一刻起,他渐渐开始了解一些关于意境上的东西。

大师级的剑术意境!

就如眼前佣兵的这一剑——“巴勃罗血刺”之内最富盛名的“灰鹫”当然不会因而引颈就戮,随着膝盖与脚腕的发力,亨特脚下一顿,整个人有如离弦的箭向着身后倒飞出去。

退后的速度比起之前毫不逊色,仿佛身体的惯性并不存在。

格罗斯一手拉着战马的缰绳,一手持剑,他的面色森然而警惕——眼前之人的步伐和战斗方式让他联想起了某一段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虽说这个陌生的男人没有使用武器,但是那种出手的风格和迅捷诡异的移动,让他想起了某个臭名昭著的刺客组织。

“黑夜中玫瑰绽放,美丽却无人知晓。然而醉人的芬芳,引得灵魂纷纷向往。在那花海彼端的山岗,古老的城堡,无名之人安息的殿堂。”

当格罗斯盯着这个身形,不由开口轻念道——霜寒长剑的剑锋从那身破旧的灰色外套上划过,叮当一声脆响。

似乎掉落了一件什么东西。

不过,眼下没有人在意。

“你是谁?”

“灰鹫”亨特问道——看样子挥剑的这位年轻人是这一伙人的首领。

“你也是那些家伙吗?该死!”

他听到这一首无名短诗从年轻人的口中一字不差的脱口而出,面孔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扭曲——他的耳朵竖起,下午时分银叶小镇的街道中依然人头攒动,发生拔剑的这一幕后,路边的行人纷纷避了开来。而就在这片嘈杂的声音中,亨特已经听到了一丝异动。

“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行走时候脚掌落地的方式与其他的普通人并不相同——他们通常是脚弓的前半部分先行落地,让足部保持在一种随时便于发力的状态。这一点如果没有经受过特别的训练,几乎不可能形成那样特殊的脚步。

这种脚步有着不同的声音。

亨特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边在心底痛骂着那个组织像是阴魂不散,一边转身——几个纵跳之后,他的身形隐入了街道另一头茫茫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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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0 欧皇进行时Ⅲ

“头儿真厉害!”

“果然不愧是头儿。”

“头儿一出手,那家伙就吓得落荒而逃。”

“格罗斯大人,威武霸气!

“嗯,按照头儿的风格,他肯定会说——这就是剑术。”

有个小子还仿冒着盗匪头子的腔调学舌道,引得一片忍俊不止的哄笑。

野狼盗匪团一行的队伍此时议论纷纷。

街道之中是青灰色的长条石板,路旁分布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矮树,银叶小镇上人来人往,那道灰色的身影就像石头没入浪花一般,很快消失不见。

刚刚那一剑?

似乎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格罗斯看着握剑的右手,他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挥出如此痛快淋漓的一剑——昔日只存在于游戏中人物角色的那种战斗经验和感觉,此刻仿佛又完全回到了他的身体之内。那是属于无数玩家在厮杀战斗中千锤百炼的心得和精华总结所在。

他再试着轻轻一记斜劈,霜寒长剑薄薄的刃锋划破空气,拉出“嗤”的一声轻响——皮革镶裹的护手上传递而来的手感轻重适宜,剑锋的长度也恰到好处。看来,一把称心如意的武器的确是必不可少的。

稍稍一想后,他望向了斯考特——落马的斯考特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揉着胸口,喘了几口粗气,“那家伙力气真大。”

他嘶着凉气说道。身为就职者,肉体的素质比起普通人来说胜出许多,虽然那一拳给他制造了足够的疼痛,但事实上,真正的伤害却是微乎其微。那个男人,看来下手的时候并没有心怀太多的恶意。

斯考特的目光很快注意到了那个特大号的钱袋上,他弯腰抓起那个袋子,然后将袋口解了开来,里头是整整一袋银光闪闪的雷尔。

“头儿?”

他递过钱袋。

“收下吧。”

格罗斯从那个男人的身手差不多可以确定来历,虽然心生警惕,但是雷尔本身并不怀有罪恶——从昨天到现在,他们队伍一行花费不少,而眼下钱袋里这笔雷尔,足以让荷包暂时的充实。

格罗斯伸手接住钱袋。

三百枚雷尔。

还没有细数,他就已经清楚具体的数字——当然,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特异功能,因为就在这个特大号钱袋刚一触碰在他指头上时,系统已经给出了提示信息:获得300雷尔。

不过,对于这笔意外之财,格罗斯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看到人群之中的法师小姐拉迪娅正盯着地上某个不起眼的小东西,顺着她的目光,盗匪头子也注意到了。

那是一枚泛着淡淡光泽的青铜戒指。

戒指的样式很古朴,上头也没有像寻常的珠宝首饰那样镶嵌着珍珠或宝石之类,而是一块差不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凸面——格罗斯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伸出三根指头,将这枚戒指拾起。

印章戒指,海因里希家族所有。

独有视野中的提示信息是这样一行简短的文字——戒指凸面的图案像是一只展翅的飞鸟,他仔细看了看,才确认这是一只猎鹰。

猎鹰的徽记?

前世的宅男虽说终日沉迷于PVP战场,但是对于贵族文化一类的知识其实也有不少的涉猎——他努力回忆着,以猎鹰作为徽记的王国贵族,海因里希姓氏……

他终于有些想了起来:在红月之年,这一家族好像在与亡灵军团的战役中全数覆灭,而他们家族唯一的那位继承人,一直以来不知所踪——海因里希家族的封地位于拉齐斯领的多尔蒂斯平原,在他们领地之内的几座小镇上,以纺织产业和皮毛加工而著称。

算是一家运转良好、家底殷实的地方中小贵族。

格罗斯顺手将这枚戒指收入了怀中。定了定神,他的心底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虽然这枚戒指并不属于一件可以【装配】的首饰,但也并非毫无意义。在伊路森世界,有着许许多多的物品涉及到一套完整的故事线,也许这是某个隐藏任务开启或进行的必须物品也说不定。

前世的《纷争》中,整个世界高度接近于一个完整、鲜活的现实世界。除了迪尔的骨头架子、巫妖和死亡领主,几乎每一个原住民都是有血有肉真实的存在,他们有着不同的成长经历,也有着不同的人生轨迹,这些内容交织糅合在一起,衍生出诸多浩若银河星辰般繁绕曲折的故事。

而他正好曾经接触并进行过其中一些,这些故事线的任务或多或少都有着不俗的奖励——物品、技能手册、药水、炼金材料,或是大量的经验与金钱,偶尔还有不菲的声望。眼下关于这枚印章戒指的前因后果虽说并无头绪,但他已经决定,将这件小玩意暂时的收了下来。

抬头看着身边的同伴和法师小姐,之前的那一幕刚刚过去不久,街道之中的人群很快又变得络绎不绝,他愈发肯定了一个事实:

最近这些日子,他确实正处于欧皇附体状态,今天只是准备出门,就在酒馆的门口莫名获得了三百雷尔还有一枚作为贵族传承的印章戒指。

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

那个穿着灰色礼服的男人?将脑海里的那个身影抛到一旁后,格罗斯忍不住嘴角勾起了笑意——对于这一次的“荆棘的守候”副本一行,他的内心充满了期待。

“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驱马在他身旁柔声喊道,她伸出白皙细嫩的小手指了指。

“嗯?”

顺着拉迪娅手指的指向,他瞧了瞧,没有发现。

“是这儿。”

法师小姐的指头离得更近了。

换下铠甲后,他披着一件厚布外套。将右手手臂高高举起,他终于找到了法师小姐拉迪娅提醒的问题所在——在腋窝的部位,外套撕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正露出里头的白色内衫。

面孔上的笑容几乎是瞬间消失,他的嘴角剧烈抽搐了几下——他隐隐回想起来,就在之前骑在战马上挥剑击刺的时候,他好像听到了线头崩裂的声音。

声音很小,几不可闻。

法师小姐正在一旁不停地掩嘴偷笑。他的同伴们很快也看到了这一意外状况,大声的哄笑完全是不可抑制,不由引得路边的行人一一侧目。

劣质服装真是害死人啊!

Act51 公主与骑士

三日之后,塔伦。

凛冽的寒风从山谷的另一头吹来——

起伏连绵的山脊像是一根根交错的墨线贯穿了诺戈的南与北,但是到了这儿,森林与山川像是被巨人挥动斧头劈开一道口子般,山脊的走势戛然而断,一条长长的山谷幽道从群山之中直直而过,延伸到远方莽莽的原野。

塔伦,这座建于埃德温七世末期,至今二百年有余的城市——它曾是一座坚固而巨大的要塞。高耸的城墙由整块的长条花岗岩石砌垒而成,而在那宽阔足够并行两辆马车的城墙上头,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哨塔与岗楼,它就像一头身躯庞大的远古巨兽般,无时不刻展露着狰狞的利齿。

而这座要塞的位置,正好位于山谷幽道的入口,如同一扇牢靠的铁闸,拱卫着诺戈的西部门户——时光荏苒,今日的塔伦早已不复昔日要塞的职责,但是在那剥蚀斑驳的城墙之上,条条缕缕的古旧痕迹依然铭刻着历史的荣光与血泪。

商人们的马车队伍若是想要通过诺戈前往王国的西境,塔伦几乎是一条必经之路——除非绕道更为远方的极北荒原。不过,那儿却是一片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千里旷野,也许商队还未行路过半,人和劳役的驮马便已因为极致的寒冷而失去体温,在风雪之中变成一座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因此,没有人会去选择无意义的冒险。

城内的钟楼已经敲响第六次的钟声。

正在此时,城墙上巡守的士兵发觉远方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条细线,这条细线在荒寂的原野中穿插挪移,沿途所致,烟尘滚滚——

这是一队快速行进的骑兵队伍。

要塞的轮廓正在视野之中迅速变得清晰,骑兵队伍渐渐降低了马匹行进的速度——除了塔伦要塞的本身之外,城墙的周围早已因为聚居的平民而形成了一条条齐整的街道与小巷。

骑兵队伍的到来让路边的行人不由纷纷投来了打量的目光——骑兵在北地塔伦并不罕见,不过这些骑兵身后的白色披风还有队伍前方那一面高举的王国鹰旗,却足以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骑在战马之上,萨曼莎公主抬起了头,寒风吹拂着她的长发——一路的骑行为了便于打理,她早已将长发扎成一束高高扬起的马尾,但是初冬季节从山谷中鼓荡而来的风息是如此凶猛,以致她的马尾,仍旧像是一根鞭子般甩来甩去。

“公主殿下,我们到达塔伦了。”

侍卫长科恩对着身前的萨曼莎公主恭敬说道——随着公主的点头示意,他一声令下,身后的骑兵队伍很快排成了一条整齐的队列。

在他们的身前,一扇巨大的、足有七米多高的厚重城门正在缓缓吊起,空气在甬道中流动,绞盘与钢索相互摩擦,发出阵阵低沉的轰鸣。这种声音穿透着耳膜,而当这一切重新回到安静之后,这座气氛森严的要塞城市正式向来访者敞开了大门。

此时已近黄昏,北地的天幕早已一片暗淡,城门后头是两排明亮的火把,跳跃的火苗照耀着人的脸庞明灭不止——萨曼莎公主怔了一怔,因为她在前方,已经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熟悉身影。

“公主殿下,欢迎您的到来。”

高大的白色战马上,穿戴深红色礼服的骑士和身后的骑兵们齐齐下马——

北地军团的枪骑兵和塔伦城的游骑兵们相互并不同属,从彼此身份和品阶来说,只是一种平级的关系。不过因为王室三公主萨曼莎殿下的到来,塔伦的骑兵们遵循了应有的礼仪,随着为首那位骑士的动作,他们齐齐翻身单膝跪地。

“公主殿下——”

为首的骑士脱去了皮帽,露出了一个光溜溜的脑袋,他站得笔直,然后伸出了手臂——萨曼莎公主恬淡的面容飞快露出了笑容,仿佛春光下融化的冰雪,她将绽放的笑颜对准了身前的骑士,然后将自己手臂放入了那只粗糙而温暖的手掌。

“弗雷德,好久不见。”

她问候道。尽管一路北行历经风霜,但是此时的声音却是带着浓浓的暖意,她看了一眼身前的骑士,紧接着,又是抿嘴一笑,“对了,还是像以前那样,叫我萨曼莎吧。”

“好的,萨曼莎,我的公主殿下。”

骑士回应以同样温和的笑容——他举止彬彬有礼而又不失亲近,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有着良好教养的贵族绅士。

当然,他本身的身份便是王国的贵族——弗雷德·沃尔夫,塔伦伯爵萨瓦伦·沃尔夫的嫡长子,伯爵爵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受封于翠鸟森林的实权男爵。

同时,他也是一位正规的骑士,毕业于王室直属的铁剑骑士团。

他牵着萨曼莎公主的手臂向前行走,要塞之内的街道此时已经全面戒严,北地军团的枪骑兵队伍和塔伦的游骑兵们汇合到了一起。他们牵着战马,紧紧跟随在弗雷德与公主殿下的身后。

“上次分别,已经快有两年了。”

萨曼莎公主悄悄抚平着衣服上的皱痕——骑行的路程中她并没有太过在意,可是到了此时,她竟忽然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生怕展现出任何一点糟糕的形象。

“是啊,那年一别,彷如昨日。”

弗雷德的手指摩挲着柔腻如脂的掌心——这样一种亲密的举动不由让平昔性子安静的公主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甚至连呼吸之中都回荡着银铃一般的清脆笑声。

“时间过得真快,也许我都变老了。”

公主此时的表现就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哪有往日里的一丝端庄。不过她好像并不在乎,似乎还抓着身边人的手臂,轻轻的摇晃起来。

弗雷德微笑——此次与萨曼莎公主在北地的塔伦再度相会,他感觉内心所有的不快与烦恼正在被一种叫做甜蜜的东西驱逐得干干净净。

“不,怎么会呢。我的公主殿下,你的容貌一如过往,就如常青的松柏。”

“可是时光流逝,松柏也终将老去,化为腐朽的枯木。”

似乎又想起了父王对于此行的交待,萨曼莎公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忧虑,她的语气变得轻柔而稍稍低沉,感慨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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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2 青色之丘

长长的睫毛轻眨,但是这一丝细微的情绪并没有逃过弗雷德的眼睛,他将那只手中的柔荑握得更紧,“发生什么了?萨曼莎。”

“没、没有。”

萨曼莎此时只感到一阵阵的心慌意乱,摇晃着脑袋,赶忙否认道——这一次出行北地的路途之中,这位公主殿下总是免不了思考那些纠结而复杂的事情。

这些事情与她自身有关,与眼前的男人有关,更是牵涉到了她的父亲,当今的陛下,埃德温九世。

还有整个埃兰特的王室。

她感觉视野中正在溢出一层淡淡的水汽,鼻头隐隐有些发酸的感觉。

原本她以为这一纸婚约是父王陛下对于这一段感情的认可和祝福,但是当那张皱纹丛生却布满威严的面孔出现在她面前时,所有的这一切,关于幸福与美好的憧憬,就如精致华丽的梳妆镜,被那支冰冷而坚硬的黄金权杖敲击得彻底粉碎。

说到底,曾经所期盼的婚约不过是一笔交易。

而她,如金丝雀一般的王室三公主,也只是一件略微价值昂贵的商品而已——这是埃兰特王室之中大多数女性成员的宿命,虽说姓氏和头顶的冠冕象征着尊贵与荣耀,但也代表着责任,她们的自身,已不仅仅是属于自身。

就像她的那位姑姑,四十年前嫁给马多克伯爵的琳娜·埃德温公主,她与那位伯爵先生完全是在一种双方素未谋面的突兀情况下结合——相比起来,她与弗雷德倒是幸运了许多。

至少,两人之间存在着匪浅的情感。

想到这里,萨曼莎公主的心情多少有些好转,连日来的疲惫和委屈让她恨不得扑到恋人的怀中尽情哭泣一场——可她终归还是无法忘记自己的公主身份以及应有的仪态,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脸蛋上重新回到了平昔惯有的笑容。

“没事,只是见到了弗雷德,心里太高兴。”

她的声音听上去很平静,模糊的目光直直望着前方的街道——暮色下的塔伦要塞远没有其他的城市那么热闹繁华,在那一圈高高矗立的城墙之后,建筑和街道的布局带着纯正的军事风格:按照当初建造时候的需要,这条笔直的长街一路通向塔伦的城主府,而在街道的两侧,分布着一座座军营、武备工匠作坊和物资仓库。

下马的骑兵队伍行走在长街之中,靴子与马蹄的声音远远回荡,让这条灯火寥寥的长街显得愈发的清冷。

……

关于爱情、关于未来,完美的理想从来容不得瑕疵和利益的亵渎,它应该是纯粹、发自内心并且毫无目的……

然而面对命运,如果无力抗拒,那就坦然接受——

历史的洪流浩浩汤汤,仍在向前。

从银叶小镇通往瑟里斯地区的青色之丘有着一条宽阔平坦的商道,早在索玛多石桥建造的木槿之年,这条商道便已形成,并且经过之后一些年头的加固和平整后,这条商道俨然成为北地诺戈最为重要的商业血脉之一。

瑟里斯地区,以铁矿石的开采和带着圆毡帽的牧羊人而闻名——

格罗斯骑在马背上,直起的身子随着马蹄有节奏的抬起与落下微微摇摆,他偶尔看一眼路边不时错身而过的旅人和商队马车,在那满载货物的马车之下,留下了一道道浅浅的辙印。

“格罗斯先生,我们快到青色之丘了吗?”

法师小姐在他身后又一次问道——这些天骑行的旅程让她感觉自己的一双腿都快形成那种难看的罗圈了。偶尔下地行走,她都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双腿之间的距离,避免衣物的摩擦带来更多的疼痛。

所以,现在她学聪明了,将一块厚厚的原色布毯折叠起来垫在了马鞍上头——

这块布毯来自于商道中沿途经过的商人,原本是瓷器之类易碎货物的外层包装,但是在她有心而富有亲和力的交涉之下,那位商人完全是以一种近乎赠送的态度将这块布毯卖给了她。

只花掉了区区两枚索尔。

连盗匪头子格罗斯都不得不为之惊讶,他猜测这也许是因为法师小姐的贵族身份——

王国的贵族们通常是傲慢且矜持的,面对商人,他们根本没有平等对话的兴趣。而法师小姐良好的交流态度却让那位商人受宠若惊,以致造成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局面。

他不由感到暗暗的好笑。

不过话说回来,的确很难看出这位克莱恩小姐居然还有着做生意的天赋——

听到她的声音后,盗匪头子从马背上的恍惚状态中回过了头,他看了看视野远处轮廓已趋平缓的山峦,然后再回忆着之前路过的那些小镇和村庄,“很快就到了。”

他又一次很肯定的答道。

这一次的回答与之前仍然一致,连一个词汇都未曾改动。

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纷纷窃笑——马背上的奥利弗松开缰绳伸了一个懒腰,他笑着对法师小姐说道:“克莱恩小姐,看来你并不了解头儿的习惯。”

像是卖了一个关子,直等到法师小姐拉迪娅眼睛里的好奇愈发浓厚,同时还带着一丝佯作恼怒的愠意,他才悠悠地说道,“头儿说的‘很快就到了’,应该是指就在这两天。”

很显然,预计三天的路程,‘就在这两天’这种说法非常非常的不靠谱……

队伍之中顿时一片笑声大作——盗匪头子说话的风格,野狼盗匪团的成员们早已掌握得七八不离十,他说出的每一个形容词,都需要大家费上一些心思仔细揣摩一番。

但是格罗斯这一次的回答,却是在同伴们的意料之外。

商道两侧的田野里已经可以看到寥寥几个捆在木架上的稻草人,而在这片田野的远处,已然分布着一些错落有致的茅草屋子——这是当地农夫的居所。此时的天色已近黄昏,但是月光还未升起,透过天边艳红的云彩,一抹残阳的余晖正照耀在茅草屋的屋顶上。

还有几个农夫家的小孩子正在屋子旁边追逐嬉闹——就像格罗斯和奥利弗小时候曾经干过的事情一样。

盗匪头子收回了目光。一支马车队伍正从他的身边加速而过,他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快一点,我们还得赶到前面的白石小镇过夜呢。要是去的迟了,说不定旅店的房间都被其他家伙给抢走了。”

白石小镇。

格罗斯抬头遥望前方——在他的记忆中,现在差不多进入了青色之丘的范围,而“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的墓地,正好相距白石小镇不远。

Act53 酒馆风波Ⅰ

事实证明商人的言辞有着太多的夸张之意,当盗匪头子格罗斯一行进入白石小镇时,小镇上的旅店还空余着不少的房间——白石小镇与恩萨达地区商业发达的银叶小镇不同,它确实是一座真正的小镇,整个小镇只有两条稍稍宽阔齐整一些的街道,呈“十”字型的在一栋高大的建筑之前交叉。

这座建筑有着灰白色的墙壁和一个高高的陡峭的锥顶——在瑟里斯地区,这样的建筑构造随处可见,因为,它有利于在漫长的寒冬里消除屋顶上的积雪,避免房屋的结构承受过大的重量。

而在这十一月之初的天气,视线之内茫茫的旷野已经可以看到一些随风飘舞的细碎雪粒——按照过往的变化,也许只需半个月的时间左右,瑟里斯地区就将进入真正的冬天。

马匹从鼻孔里哼出两道粗粗的白气,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们在这栋建筑前停了下来——这是小镇上唯一的一座酒馆,从门前的招牌上可以看到它的名字,“牧羊人的陶笛”。

倒也很好概括了当地的风情。

而当下日暮的时分,酒馆里的客人很快多了起来,就在格罗斯翻身下马的时候,另外一伙客人正从他的身前经过进入了酒馆——这座酒馆同时还承担着旅店的功能。除了这儿外,格罗斯知道镇上还有另外一家旅店,不过那家旅店最早由王国的驿站改造而成,大多时候,它只接待贵族和一些富有的大商人。

他当先拉开了酒馆厚厚的门帘,向着里头走了进去——

酒馆大厅里的空气暖和而嘈杂,壁炉中大块的木炭燃烧得通红,而在一张张桌子之前,喝下一杯又一杯麦酒的客人脸色正醺,他们摇头晃脑,讲述着各自的见闻和经历,说到高兴的时候,甚至还高高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着周围的其他客人发出碰杯的邀请。

“好热闹。”

人群中的拉迪娅站在盗匪头子格罗斯的身边感慨道。比起银叶小镇的酒馆,这儿的气氛有着显然的不同,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在酒馆之中觥筹交错,放松着连日奔波下来紧绷的神经,他们面带笑容,见到格罗斯这一行人的到来,其中还有一位漂亮的年轻女士,很快,一阵关于欢迎之类的声音此起彼伏。

有人还拼命鼓掌,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克莱恩小姐,看来你很受欢迎啊。”

格罗斯微笑说道。他走向柜台,酒馆中的侍者看到这么一大伙客人的到来,早已起身相迎——此时的酒馆大厅内空余的桌子只剩最后一张,打量了这支队伍的人数后,这位侍者的心中很快有了一个决断。

侍者是一位有着栗色头发、相貌平凡的年轻人,若是仔细注意他的面孔,可以看出他和格罗斯同样有着高度纯正的山民血统——在北地的诺戈,山民的血统并不罕见,但是纯粹的山民,却基本算得上少数了。也许,在这个年头,血脉纯粹的山民就像毛皮珍贵的白狐一般,往往只存于偏僻的荒山野岭之中。

他来到一张桌子之前,这张桌子相比于其他的桌子周围空旷了许多,此时只有两个青年正相对着喝酒,他们的身前摆放着一盆乳白色、热气腾腾的浓汤,还有一大碟切成薄片的烤羊腿,这两个青年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精良皮甲,腰带上挎着长剑和弯刀,全身的装束看上去就像佣兵。

侍者很快对他们说出了来意——若是酒馆处于闲暇时,仅仅两人占据一张宽大的桌子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因此而影响酒馆的营业却变得有些不适当了。以往的时候,侍者也是这么做的,那些客人通常都能很好的表示理解,但是今天到了这两位佣兵面前,侍者却碰了一个大钉子。

像寻常的酒馆一样,“牧羊人的陶笛”同样有着一些流荡的酒吧女,尽管天气寒冷,她们仍然穿着相对暴露的服饰,言笑晏晏穿梭在酒馆的人群中,偶尔有客人慷慨地掏出几枚索尔,她们便会随身坐了下来,陪着客人好好喝上一杯,任由上下起手——

在这一过程中,若是愿意花费更大的代价,开展一些更为令人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也并非毫无可能。

流莺,这是一种恒古以久的职业。

两位正在喝酒的佣兵靠着暖和的壁炉,斜着眼看着这些女人,但是面孔上的神色却是一片冷淡——在他们看来,在这穷乡僻壤的小镇上,这些庸脂俗粉实在是太过玷污他们的品味。直到格罗斯推开门帘进来,他们看到人群中的法师小姐,这才眼前一亮。

漂亮的小妞——

轻盈娇小的身材和精致可人的样貌比起流莺们不要强出太多,而那种出众脱俗的气质,更可以说是完全的天壤之别。

法师小姐拉迪娅法师长袍的外头还穿着一件米黄色的布外套,她此时正在酒馆大厅中好奇的顾盼。

侍者正站在这两位佣兵的身前——

“两位先生,要是你们愿意和其他的客人拼在一起,酒馆可以为你们送上两杯免费的麦酒。”

一点廉价的小恩小惠,但这已是侍者职权范围之内最大的诚意了,他陪着笑脸,客客气气地说道。

“马维,你说呢?”其中一位佣兵对着另一位说道。

“不好。”另一位叫做“马尾”的佣兵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摇头说道,他正死死盯着那个窈窕的身影——法师小姐身边那一群年轻的男子被他看了一眼后就忽略了。身为就职中阶的佣兵,他从那些人的举止和动作上,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实力。

全都是一些毫不值得在意的菜鸡,连一个完成基础就职的没有——盗匪头子格罗斯和斯考特已经在另一名侍者的带领下前往马厩安顿此行携带的马匹,此时野狼盗匪团的队伍之中,最强一人暂时变成了貌似人畜无害的法师小姐。

“如果,你能说服那个小妞过来陪我们喝上一杯的话,我可以考虑。”

佣兵马维说道,他握着酒杯,指节在用力之下发白,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了——他正发觉小腹之下的某个部位产生异样的冲动。

“那、那位女士,她是酒馆的客人。”

这种要求实在过分,侍者顺着佣兵马维的视线瞥了一眼后,讪讪地答道。

Act54 酒馆风波Ⅱ

“这有什么关系吗?”

佣兵马维的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坐的另一位佣兵看到他的动静,不由开口提醒道,“马维,别乱来。这儿可是那个大胡子的产业。”

他说的大胡子,是指“牧羊人的陶笛”幕后的老板罗夫伦先生,这位先生早年曾是一位大名鼎鼎的职业佣兵,后来年纪大了退休之后,便在白石小镇开设了这座酒馆——多年的时间过去,小镇上的酒馆就只剩下了他这一家,天才知道这些年头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

“嘿,里奥!别想太多,我会注意分寸的。”

马维看了一眼他的同伴,根本不顾侍者目瞪口呆的样子,向着那位漂亮的少女走去——法师小姐拉迪娅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青年正在向她走来,眨了眨眼睛。

“阁下有事情?”

莱文拦住了这位佣兵。对方的眼神似乎对他不屑一顾,径直向着法师小姐走来的同时,莱文被一只强而有力的胳膊毫不留情的扫开——力量很足,莱文承受不住向着一旁退出了好几步。

“美丽的小姐,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马维微微躬身,向着法师小姐行礼道,他试图抓起这位年轻女士的小手行上一个吻手礼——不得不说,他的前置动作根本没有任何的优雅可言,上流贵族中流行的礼仪,到了他这儿看上去更像是一场蹩脚的滑稽剧。他将灰不溜秋的爪子伸了过去,然后少女的小手向后缩了缩,同时飞快退后了几步。

“你是谁?”

拉迪娅·克莱恩警惕地问道——老师曾经教导过他,要小心提防莫名献上殷勤的男人,现在看来,正是指的眼下这样一种状况。

“马维,马维·扎加洛。”

他顿了一顿,然后以一种匀称缓慢的语速继续自我介绍道,“来自拉齐斯的布玛,一位勇敢的佣兵,勇敢面对一切,包括爱情。”

同伴里奥已经在座位上忍不住捂起了额头,马维又在恬不知耻的显摆他的身份了——

事实上,马维的姓氏的确继承于某位贵族老爷,但是他的母亲,却是布玛地下场所的流莺。他只是贵族寻欢作乐后无意制造的产物,而正由于他这一意外的血脉来源,很多的时候,他都以贵族的子弟而自居。

所幸,这个家伙的实力非常不错,才没有被其他人敲上一记闷棍扔到城墙之外的护城河里——冰凉的河水总是可以让人头脑很快清醒。

佣兵马维站在那位漂亮小姐的身前,脸上正在极力挤出自认为最为温和的笑容。

可惜他的那双眼睛,习惯于四处乱瞟的目光却总是让这种笑容看上去更接近猥琐。他的身边围上整整一圈的年轻男子,酒馆柜台前的气氛正在处于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

酒馆里的侍者顿时悉数愣住了——在这座罗夫伦先生名下的酒馆里,很少有人作出如此鲁莽唐突的举动。

马维的小手仍然在向前抓去,他向前一步,离得法师小姐更近——用一根白色发带捆起的长发齐齐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如玉的额头,在额头的下方,一双清澈如水的湖蓝色眼睛,小巧的鼻头微翘……

旁边的客人正想提醒他关于这位小姐身份的问题——除了不同于灰绿的瞳色之外,法师小姐的模样接近于上层贵族,尤其是那种淡金的发色。而在王国境内,根据埃兰特法典,平民冒犯或亵渎贵族将被判处绞刑。

眼睁睁看着他人作死无疑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于是,有位稍微年长一些的客人终于喊道,“那位小姐,你是哪位老爷家的女眷吗?”

他用这一方式告诉着双方,关于彼此身份的事情——他希望那位佣兵就此而罢手,也希望少女摆出自己的来历以免受到意外的伤害。

但是怀有这般好心的客人毕竟只是少数,酒馆之中更多的人却是抱着一种看热闹的态度,他们纷纷向着柜台之前的这一块空间望了过来,口中不停地鼓噪起哄。

“爱情总是让人奋不顾身……美丽的小姐,从我刚刚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感觉自己的生命迎来了万物生长的春天……”

法师小姐皱起了不悦的小眉头,眼前男子正在引用一些不知从哪儿听过的三流诗歌——她已经悄悄伸手握住了短柄法杖,而在她身前,野狼盗匪团的成员们层层拦住了那个男子。

“走开,你们这些碍眼的货色。”

佣兵马维拔腿一记极为凌厉的横扫,动作快得不可思议,仅仅这一击下,他的身前瞬间空出了一大片,地板上横七竖八倒下了一堆人影——酒馆之内有些围观者甚至为了这一不俗的身手而高声喝彩。

但是喝彩的声音几乎持续不到一秒。

酒馆里的气氛突然安静,佣兵马维还未回过头来,他的屁股上倏地迎来了一只沉重的靴子——安顿好马匹之后,格罗斯、斯考特和奥利弗正从马厩返回,刚一回到酒馆看见如此一幕,盗匪头子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不对,认真来说,是出脚了。

【冲锋】!

一记迅若雷霆的狠踹,结结实实踢在那个家伙的屁股上!

佣兵马维的身影在半空中腾空飞起——就职层次LV11的力量已经超过了普通人所能拥有,眼看马维就要飞向酒馆的大厅,然后将若干张桌子和客人砸倒。

不过,还未等到马维飞出多远,一支短柄法杖突如其来的伸出,上头的凸起准确敲在了他的两腿之间——拉迪娅小脸通红满是怒容,这一棍子含怒而发,只听到一声类似鸡蛋蛋壳破碎的轻响。

在场之人纷纷扭过了头,莫名感到了一阵阵凉意。

“阁下所为,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酒馆大厅中,其中一个跨出两步轻轻跃起,抓着马维的衣领将他放下一旁——佣兵马维此时因为剧烈的痛楚而面孔抽搐,挣扎了几下后,他很快昏迷了过去。

“过分吗?”

格罗斯望着倒在地板上呻吟的同伴,他冷冷地回应道——身为野狼盗匪团的首领,他从来都是一个极度护短的男人。

Act55 酒馆风波Ⅲ

多日相处下来,法师小姐拉迪娅已经将身边的人当成了朋友。看到这个陌生男子动手之后,她顿时很生气——而生气的后果,就是将愤怒化作了行动。

毫无疑问,就算把法杖当成一根棍子来用,杀伤力也是不可小觑——要害加暴击,这一下子,至少让那位佣兵装扮的青年丢掉了半条小命。

不过,当盗匪头子格罗斯出现时,他便顺理成章承担了这一切——奥利弗和斯考特正扶起躺倒在地板上的同伴,而格罗斯,则与那个接下佣兵马维的男人凛然对视。

酒馆大厅内暖和的空气似乎陡然之间冷下了几分。

“在酒馆中斗殴,已经坏了这儿的规矩。”

另一位有着棕红色大胡子的男人看了一眼这边,淡淡地说道。他的眼神明亮而锐利,似乎很难看出真实的年纪,他向着格罗斯踏出一步,竟隐隐有着山岳一般的气势。

“罗夫伦先生。”

一旁的侍者轻声喊道,酒馆之中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生怕因此而受到责罚——罗夫伦先生出现酒馆的时候并不多,但是他在这些侍者的心目中却有着极高的威望。因为,据说罗夫伦先生不仅是一位武技出众的资深佣兵,并且还与诸多的势力和组织保持着密切的来往。

罗夫伦站在这儿,他的身边是利爪佣兵团的团长吉诺德——这支佣兵团来自于拉齐斯的布玛,这次赶到青色之丘,正是为了完成某个大人物委托的任务。而佣兵马维作为吉诺德手下最为得力的干将,自然也在此次任务中扮演着一个极为重要的角色。

可他现在受伤了,伤在那位少女的手头——不过因为格罗斯的在场,他们倒也不至于去为难一位小姑娘。所以,这些事情统统被归在了盗匪头子的身上。

格罗斯冷笑。

他迎着对方的目光毫不退缩,同样向前踏出一步,而右手已经不自觉地放到霜寒长剑的护手上——这是前世游戏中作为一位战斗狂人的桀骜性情与非凡自信,尽管眼下对方有着比他更高的战斗等级,但他,从来都不会在同伴面前轻言妥协与退却。

修长而整洁的手指与护手上的皮革刚一接触,格罗斯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为之一变——或许他自身很难发觉这种东西,但是在他周围,包括酒馆的老板罗夫伦和那位佣兵团团长吉诺德在内,忍不住齐齐呼吸一窒。

这是一种气势!

自残酷的战场中屠敌无数、浴血而归的气势——格罗斯就那么站在那儿,他并没有如何言语,只是目光注视前方。

就如一柄出鞘的利剑!

剑豪?

是错觉吗?

罗夫伦不由盯着这个年轻人,他上下打量——

年轻人的装扮很朴素,半长过耳的头发有些凌乱,上身是纯白的旧衬衫和一件褐色的厚布马甲,腿上则套着一条修身的亚麻长裤,脚上的牛皮靴子满是尘土并不起眼……这副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位商人,但是罗夫伦却很清楚,这样的气质,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属于满身铜臭味道的商人。

难道是哪家的贵族子弟?

但是在北地的诺戈并没有任何一位山民领主——罗夫伦向着身边的老友吉诺德递过一个眼神,后者一双漠然的灰色眼睛盯了过来,像是细针一般的目光从格罗斯的面庞扫过。

似乎连每一根细微的汗毛都想彻底瞧个清楚。

“军中之人?”

吉诺德问道——这种锋锐如刀的气质他似曾熟悉,那是身经百战的骑士和老兵才能拥有。而他观察着这个年轻人外表上所表现出来的年龄,若是他年少时候就曾参加“雾松战争”,养成这样的一股锐气倒也并非毫无可能。

罗夫伦的眼神向他传递着一个信息:这个年轻人,恐怕并不好惹——在这白石小镇之上,仅凭自身实力就能让他这位老友心生顾忌的,至今为止屈指可数。

格罗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佣兵里奥正在照顾着负伤的同伴马维,吉诺德只是看了一眼后,便将目光重新挪回到了眼前的年轻人。

夜色渐晚,小镇外面的街道断断续续传来仿如呜咽的风声,若是掀开窗帘向着外头望去,可见风雪之意在这寂寥而暗淡的夜幕之中变得更加浓重。

此时酒馆里头又有新的客人到来,随着数道身影的进入,自外而内涌进了一股冷风,酒馆大厅里的客人不禁全身一阵哆嗦——但是新来的客人看到大厅之内这样一副场景后,又很快悄然默不作声地向外退去。

争执的双方有如针尖与麦芒!

酒馆内的侍者已经对老板罗夫伦先生说出事情的始末与经过,可是始作俑者马维眼下正处于昏迷的状态,对于解决当下的事态完全无能为力——

“不管如何,我,吉诺德,身为利爪佣兵团团长,必须为手下的兄弟讨回一个说法。”

格罗斯身前的中年男人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他竖起剑锋,作出一个蓄势待发的起手剑式——这是佣兵之中常见的一招,有利于劈砍攻击,并且能够充分发挥步伐的优势。

但是格罗斯的长剑并未出鞘,他的四根手指搭在护手上头,食指却是微微屈起。

“同样如此。”

格罗斯的回答简单而干脆,但是他又缓缓地继续说道:“也许我无法保证身边之人不会遇到心怀恶意的家伙,但是,我至少会保护他们不受欺侮与伤害。”

“老友,你真的打算拆了我这座酒馆么?”

罗夫伦站在一边,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苦笑——他并没有进行阻拦。曾经身为佣兵,他知道有些事情注定无法退让和妥协,就算有错,那也必须坚持到底。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赢得手下的真心爱戴与拥护。

何况,说句心里话,他也确实很想见识一下这位年轻人的剑术。

系统技能一栏中的【冲锋】已经完成了调息,格罗斯的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底却是正在暗暗得意——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们还是太过耿直了一些,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嘴炮耗CD”这一套路。

换作是他,若是对方刚刚用过某个重要技能,他绝对会抓住这一空当进行抢攻——吉诺德的脚步踏在地板上激起“砰”的一声震响,而在这时,格罗斯手中的长剑也正从剑鞘之中发出一声悠长的金属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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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6 酒馆风波Ⅳ

“不愧是头儿。”

“铁血真爷们。”

“头儿的呵护,体贴又周到。”

“如果我是女人,说不定就嫁给头儿了。”

野狼盗匪团一众又开始七嘴八舌感叹道,他们说到最后,看到法师小姐脸色红扑扑的,就像一个熟透的苹果,顿时忍不住纷纷窃笑起来。

而在酒馆大厅的柜台之前,已经空出了一大块地方。

吉诺德向前跨出一大步,一记势若千钧的当头竖斩化作了一道绚烂的光幕——剑与剑鞘的颤鸣犹在耳边,格罗斯的身形瞬间消失,再度出现之时,寒气森森的幽蓝剑锋直指对方的咽喉。

这一剑极快!

快得令人无法看清!

【冲锋】加“拔刀术”,这是前世游戏之中玩家极为熟悉的几个起手攻击技巧之一——它的操作步骤听上去并不复杂,只需在冲锋这一过程作出“拔刀”或“拔剑”这一动作即可,但是其中的关键,却是“拔刀”时机的掌控。

也就是说,这一动作必须根据具体情况的变化而调整,早一秒或晚一秒都会使得威力大打折扣,甚至造成失误,一般的玩家只不过知道这一招式而已,却是很难做好——可是眼下,霜寒长剑在格罗斯的手中,向前延伸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那么的精妙、那么的恰到好处。

这一剑过后,对咽喉这一脆弱部位作出【致命打击】绝对可以做到秒杀的效果!

格罗斯的身影穿过光幕——这意味着,吉诺德的剑锋还未落下,那位年轻人便已近身。

而这时酒馆老板罗夫伦死死盯着这一幕,原本他刚一看到这位年轻人的出手时便已面色凝重,但是当场地之中两人的身影将将错身而过时,他终于忍不住露出了惊骇万分的神色——

也许,仅这一剑,他的老友吉诺德将会化作一具失去生机的冰冷尸体。

尽管罗夫伦对于年轻人的剑术水准有着充分的估计,但是当那一抹光亮的淡蓝细线从他眼前一闪而过时,他终于发觉,他还是太过低估了——这一剑是如此的犀利、如此的妙到颠毫,说是臻于完美也毫不为过!

剑豪?

真的是剑豪吗?

身为一位早已退休的资深佣兵,罗夫伦并未放下武技的修行。他很清楚,实力之中,除了力量的本身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意境——这位年轻人的剑术意境绝对属于剑豪的层次!

如此年轻的山民剑豪?

他在记忆中努力寻找着那一张张熟知的面孔,却一时之内毫无头绪,这般惊才绝艳的青年人物按理来说应该有着偌大的名声,但他却根本没有任何的印象——

酒馆大厅内关注这边的客人们正在惊呼,然后哑然失声。这样一出对决不过是短短几秒时间,但是他们所感受到的精神刺激,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的决斗和野外与盗匪的厮杀。

“剑豪?”

一位见识稍广的客人惊叫道。

剑风吹起了吉诺德额前的长发,那种锋锐的感觉正在将他的肌肤刺得阵阵生疼——这位利爪佣兵团的团长,他知道这次自己实在是太过大意。对方的年纪并不大,看在他的眼中,他对于这位年轻人多少存着一些轻视,而轻视的后果?

他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一般来说,绝无可能轻易的一剑就倒下——生死关头肾上腺素疯狂的刺激下,完全是依靠着身体的本能,他脚下的靴子重重一顿,将地板踩得木屑四溅!

他向后飞退,再也顾不上手中的长剑。

咣当一声轻响——长剑落地,胜负已分!

但是年轻人的剑锋仍在飞快向前!

【冲锋】有三秒的持续时间。

对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是身形后退的速度终究比不过【冲锋】这一职业技能——而这一击,已是格罗斯当下等级所能作出最强的起手一击了。

他的目光冷淡,看到对方那双灰色的眸子里满是惊讶与恐惧,那是一副惊慌失措甚至带着乞求神色的面孔——他仿佛感觉自己又重新回到了昔日晦涩荒芜的战场,手中剑锋饱饮鲜血,正在无情地斩杀一个又一个敌人。

我是谁?那位不败的战场之王么?

“牧羊人的陶笛”,小镇外头的街道在这夜晚的时分渐渐飘起了细雪——新月之年瑟里斯的冬天,比起过往的年份来得更早了一些。

“格罗斯先生!”

他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这个声音之中带着焦急,也带着一丝请求——拉迪娅·克莱恩从他的同伴中挤了出来,她高高扬起手臂,大声地喊道,“格罗斯先生,不要!”

他停了下来,霜寒长剑顶在吉诺德的咽喉之上,剑尖已经沁出了一滴鲜红的血珠。

他看到法师小姐冲到了他的身前——法师长袍的兜帽甩到肩膀上,而在那张可人的小脸上,脸颊通红,发丝缭乱,正在向他不停地急声喊道:

“格罗斯先生,不要、不要杀人……老师说过,这样不好。”

格罗斯收回了剑锋。

“我输了。”

吉诺德颓然跪倒,一脸的灰败之色——酒馆之内一片鸦雀无声:有人坐在长桌一旁,任由杯中翻倒的麦酒打湿衣服而浑无知觉;侍者端着盛放食物的托盘,怔怔站在原地忘记送给客人;而那些客人,也是毫无反应,他们陷入了极深的震撼与惊讶。

他们居然见到了一位剑豪的出手!

新月之年,世界的力量壁垒还未像游戏之中那样逐步放开,而剑豪的存在比起觉醒层次的力量来得更为稀少——在这不过百米见方的酒馆大厅内,许许多多的人,终其一生,还是第一次见到剑豪的出手。

一位年轻的剑豪。

他是谁?

这一巨大的疑惑不由在每个人的心中陡然升起——酒馆的老板罗夫伦握紧了拳头,他原本有心出手相助,但是当这一幕结束之后,他发现掌心里头全是汗水。

剑锋归鞘。

他看着法师小姐在他面前露出了喜悦的笑容,突然感到有些恍惚——他的身体之内有两个灵魂,但是现在,他发觉那个来自另外世界的灵魂,正在变得强大无可抗拒。

我是谁?

他再度陷入了那种思考的症状。

Act57 身份的猜测

酒馆大厅内一片寂静。

围观者们,酒馆的客人、侍者、还有酒馆的老板罗夫伦,没有任何一人发出一句喝彩的声音,他们就像被人狠狠掐住脖颈——壁炉中熊熊燃烧的木柴噼啪作响,将石砖烤得通红,空气暖烘烘的,可所有的人,却只感到了一阵从脚底而生的凉意。

只是一剑。

酒馆之中有人认出了罗夫伦先生,还有跌倒在地的那一位——利爪佣兵团的团长,吉诺德,一位就职高阶实力的资深职业佣兵,在拉齐斯的布玛佣兵公会里头声名昭著。

然而,就这么轻易输在了这位年轻人的一剑之下。

剑豪?差不多在场之人都已在心中肯定了这一事实——年轻人的力量层次并没有暴露,但是仅那一剑,有些熟谙武技的客人开始回忆:刚刚年轻人的出手,好像看不出任何的剑术流派。

像是王国的军用剑术,又有点像是赏金猎人的刺杀技巧,不过这位年轻人此时气质内敛,看起来有如一位骑士——格罗斯收剑归鞘,他望着身前法师小姐,短短几秒的时间,仿佛度过了一段漫长的时光。

他笑了笑,笑容很干净。从样子来看,并不像是坏人,只是一个阳光的邻家大男孩——奥利弗似乎发现格罗斯有了一些变化,但是具体的东西却是很难找到适当的语言来描叙。

“好了,我们是来投宿的。”

格罗斯对着侍者说道——侍者扭头看了一眼酒馆的老板罗夫伦先生,这位中年人正在抚弄着那蓬仿佛拖把一般的棕红色大胡子,他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回了神。

“欢迎、欢迎阁下的到来。”

除了剑豪的身份外,对方还是酒馆的客人——本质作为商人,罗夫伦并没有拒绝生意上门的道理。他的脸上露出了极为恭敬客气的笑容,甚至亲自为格罗斯一行这么些人进行服务,将他们带上楼梯之上的房间一一安顿。

直到这时,酒馆里的喧闹气氛才渐渐恢复,客人们坐在餐桌一侧,继续享用着麦酒与食物。而这位年轻人究竟属于何方神圣,顿时成为了他们当下讨论起来的热门话题。

“团长?”

佣兵里奥从地板上扶起了吉诺德,他递过了一张干净的布巾——咽喉薄薄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轻浅的剑痕,原本鲜红的血此时已经变得干涸暗淡。

接过布巾,轻轻擦拭,吉诺德不禁回想着刚刚那一剑,内心犹自震撼不已:若是那柄泛着蓝光的剑锋再进一分,他的这条性命说不得就要作出交待了。

如此可怕的剑术——

他发觉过往对于自身实力的那份自信就像一个笑话。王国境内流传着一句谚语,“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今天遇到了这位陌生而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才发现此言果然不虚。

对了,名字?

那位年轻人的名字。他不由好奇起来,佣兵里奥搀扶着他回到座位上头,长桌上还摆放着一些热气腾腾的食物——从酒壶里斟出一杯满满的麦酒后,他仰头一口灌了下去,这才感觉心绪稍稍平定了一些。

也许,他的老伙计,罗夫伦也被吓坏了吧。

他默默想道。眼下在他的耳边,酒馆之中的客人大多都在讨论这件事情,见到他扫视的目光,又纷纷压低了声音,或者噤声不语。

失败者没有人同情,只会受到嘲笑。不过因为他的身份迅速在众人口中传播的缘故,倒也没有什么不知好歹的家伙发出冷嘲热讽——虽说吉诺德面对那位年轻时看似不堪一击,但是其不俗的佣兵名气和就职高阶的实力,已经足够让大多数的人只能仰望。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酒馆的老板罗夫伦终于从楼梯那头走了下来,看见老友吉诺德平安无事,他大步走了过去——几乎是同样的动作,他也狠狠灌下了一大口麦酒。

“你看出什么了?”

吉诺德对着身边的老友问道。

“那柄长剑。”

罗夫伦缓缓将喉咙里的酒液一点点吞咽,冰凉的感觉滋润着他有些干燥的喉咙,他顿了一顿,又继续说道,“刚才赛特告诉了我一些事情,我还去了一趟后头的马厩。”

赛特是“牧羊人的陶笛”的一位侍者,已经在此工作足足五年,深得老板罗夫伦先生的信任——而正是这个貌不惊人的小伙子,之前带着那位年轻人和他的同伴前往马厩安顿马匹。

“我注意到那柄长剑,是一件卓越级的物品。”

罗夫伦看了一眼身边的客人,他用一种毫不压抑的声音说道,“还有他们的马,是军团战马。”

“所以,他们都是军中之人?那个年轻人还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吉诺德愈发肯定了之前的猜测。这样说来,关于那位年轻人毫无名气的问题,倒也可以说得通了——除非战争或其他一些特殊的情况,军中之人很少在外人面前出手,他和罗夫伦对于缺乏相关的人物印象情有可原。

“我想,应该是的。”

罗夫伦沉声说道。他和老友碰了一下酒杯,再次喝下一口麦酒后,他注意到了佣兵里奥和那个昏迷过去的家伙——可怜的马维现在双腿仍在不时微微抽搐,鬼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那一棍子而留下什么难以启齿的后遗症。

“这个不安分的混蛋。”

吉诺德皱着眉头说道,尽管言语多是咒骂,但是其中拳拳回护之意却是能够一耳听出——

佣兵马维的行事,说好听点是洒脱不羁、放浪形骸,而实质上则属于不知天高地厚,连带着他这位利爪佣兵团的团长,都在人前吃了一次大亏,甚至差点丢了性命。

不过作为一位名声良好、行事磊落的佣兵头领,吉诺德此时并没有任何寻仇的想法——佣兵与人发生冲突的事情并不罕见,若是事事计较,恐怕连进行任务赚取雷尔的时间都没有了。

何况,他暗暗思忖了一番自己与那位年轻人的实力对比——虽然有着他心存大意的成分,但是那位年轻人的剑豪身份,基本确凿无疑。

“对了,罗夫伦,你看到那个小姑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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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周一事情多,更新晚了。晚点还有一更。

Act58 梦想

吉诺德提起“小姑娘”,他指的是法师小姐拉迪娅——她有着精致的脸蛋和娇小的身材,胸脯也很平坦,看上去的的确确就是一位还未发育的小姑娘。

“看到了,好像是一位贵族小姐。”罗夫伦答道。

“就是那位小姑娘,冲着马维敲上了一棍子。”

佣兵里奥在一旁开口说道。他的脸上露出苦笑,这次马维终于因为放荡的性子而惹祸,回想那一棍子,他都替马维感到了阵阵胯下生疼。

“不、不,里奥,那可不是什么棍子,它是一根法杖。”

吉诺德摇晃着指头,对于手下佣兵的说法表示否认,“那位小姑娘,其实是一位就职法师。”

他作出了结论。

虽说法师拿起法杖当棍子来用听起来多少有些离奇,但也并非违背事物的合理逻辑,抛开法杖作为施法媒介的本身,它可不就是一根棍子么?

“这下有些意思了。王国军人、剑豪、法师……”

罗夫伦屈起指节,有节奏地叩击在长桌上,他和老友吉诺德相互望了一眼,很快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些额外的内容——上次出现类似的情况,还是“雾松战争”时期。

“也许,将要发生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酒馆大厅里仍是一片吵吵闹闹,将杯中麦酒一饮而尽后,罗夫伦站起身子,他向老友吉诺德道别,然后向着酒馆的后头走去——

长桌上的食物飘散着美好的味道,盛放麦酒的酒壶里也还剩余不少,吉诺德叉起切成薄片的烤羊腿,塞入了口中——香嫩而不油腻的口感混杂着麦酒,让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这个时候,“牧羊人的陶笛”又一次被掀开了门帘,一伙满脸风霜的青年鱼贯而入,来到吉诺德的身前。

“团长,第一大队的人全部到齐了。”

当头的一位青年站在吉诺德的身前说道。他瞥了一眼马维,又看了看里奥,最后目光很快停留在了食物上头——

长桌上的食物刚刚又添加了不少,从分量来看,绝不仅仅是两三个人所需。他咧嘴一笑,招呼着身后的同伴,一齐在团长吉诺德的身边坐了下来。

“团长大人,那我们就自便了。”还没等到吉诺德的回应,他直接伸出了五根手指。

吉诺德顿时笑骂了一句,但也没有制止。这张长桌前,很快就和酒馆大厅内的气氛融合成了闹哄哄的一片。

……

留在房间里享用完晚餐后,格罗斯站在了窗前。

窗户外的视野是一片黑漆漆的景色。在这初冬风雪连天的夜晚,不要说昏黄的月亮,深幽的夜空就连半颗闪耀的星辰也很难看见。细碎的雪粒被呼啸的寒风卷积,一条条、一道道,拍打在它所能遇到的一切障碍物上:灰扑扑的房子裹上了一层银装,房屋的尖顶积雪掉落,然后撞到了干秃的树木枝桠,树影簌簌晃动,小镇的街道之中人影稀疏。

视线的尽头出现了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马车的辕木挂着风灯,裹着厚厚衣服的马夫在商人不停催促下,一次又一次的高高挥起鞭子——

吱——

落下一层薄薄积雪的路面上倏地滑出了两道车轮的辙印,这条印子直直没入了路边的水沟。筋疲力尽、又老又瘦的驮马猛然摔倒在地,四个蹄子仍在不停踹动。商人的高声咒骂顿时响起,赶车的马夫垂头丧气,整个商队都停了下来,在这冷清的街头,一大群人搬起掉落在地的一箱箱货物……

“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

奥利弗望了一眼,感慨着说道。他和盗匪头子格罗斯正好呆在了同一处房间,在这偏僻的小镇之上,夜晚的娱乐活动并不多,再加上之前发生了那么一出状况,他也没有心思再跑到酒馆的大厅。

“这儿是瑟里斯地区。”

格罗斯的声音平淡。

相比诺戈的群山,瑟里斯地区位于诺戈的最北部,同时也是王国边境的最北部,若是继续向北前行,那便是这个季节渺无人烟的极北荒原了——在格罗斯的记忆之中,极北荒原在后续的游戏版本才向玩家开放,算是一片中高等级的冒险区域。

他们现在没有实力、也没有必要进入那块区域。

目光从那支倒霉的商队中收回,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忽然之间变得特别平静,就像寒冬里结冰的湖面一般,没有丁点的涟漪泛起——他转过了身,视线挪回了室内:这所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除了床铺,就只剩下了桌子和椅子。

并且,这些做工粗糙的家具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少年头,上头的木料早已被灰尘浸染,变成了一片暗沉的颜色,还有一些虫子蛀咬的痕迹。

“奥利弗。”

“啊,什么事?头儿。”

“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格罗斯问道——他此时的气质就像一位忧郁的吟游诗人,提出这个问题后,目光如水的盯住了奥利弗。

这与平时的盗匪头子完全大相径庭。以往的时候,格罗斯从来都不会说起这类虚无缥缈的话题,他是一个极度追求实际的家伙,若是盗匪团内有人偶尔发出此类感慨,还会被他视为毫无意义、不务正业。

有这发呆的时间,不如多多练习武技和剑术。

但是,今天的格罗斯居然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密伙伴,奥利弗一时愣住了,他望着有些陌生的格罗斯,转了一圈绕到身后,又绕了回来。

他伸出手掌,指头在格罗斯的鼻子底下晃了晃,“头儿,你在说梦话吗?”说完他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试图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在他人的梦境中。

不过格罗斯的表情依然平静,甚至有种极为认真的样子。

奥利弗想了一想,很快答道:“我最大的梦想,嗯……大概是娶上一个身材霸道、性子温柔的老婆,然后生上一窝嗷嗷叫的小崽子,等到再过去一些年头,看着小崽子们娶老婆,再生出一窝接一窝的小小崽子,然后……”

“很伟大的梦想,不错。”

格罗斯的嘴角露出了笑容——灵魂之内两个不同的意志正在融合。直到此时,对于这个世界,他终于有了一种全新的认知和感受:他来到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接纳了他。

Act59 降临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当你像野兽一样搏斗时,你便化作了野兽;

当盗匪头子格罗斯肆无忌惮使用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战斗技巧,并一次次利用那些玩家的游戏经验让自己飞快变得强大时,他便成为了那位玩家。

根据伊路森世界本源的法则,他一步步解开自身灵魂的权限而浑不知觉,直到另外一个灵魂主宰了他的血肉与意志——艾法人的先贤曾经留下一句古老的启示,“命运任何的馈赠,都暗中标有价格。”

可惜盗匪头子并不知道——他终于成为了“他”,过往所有的记忆、认知和情感如杂乱无序的碎片般完全融入到一个全新的灵魂。

“格罗斯”仍是格罗斯,可实际上,他只是保留着原来的东西,灵魂的过往犹如萤火,但是此时已然变为一轮皓月。

“很伟大的梦想,不错。”

听到奥利弗的梦想,格罗斯笑了——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也有一个相似的梦想,与奥利弗差相仿佛。

这是一个小人物对于生活的希望与期待,它很可笑,但也很可爱——格罗斯并不否定自身意志中那一部分,但是灵魂身为玩家,对于未来,他的想法远非仅此。

记忆和眼前的景象告诉着他:现在是新月之年(大陆历553年),初冬,十一月二日,夜晚,天气小雪。他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盗匪头子,于今日来到了瑟里斯地区,而身处的这家酒馆,名字叫做“牧羊人的陶笛”。

他是为了天启四骑士之一“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的那件遗物而来,不过就在一个钟头之前,他出手教训了一位佣兵团长——对方并不像什么邪恶之辈,可是他依然毫不犹豫的拔剑。

格罗斯,眼下的“剑豪”格罗斯。

他的手指抚摸着霜寒长剑的剑鞘——冰凉而粗糙的质感从指尖的皮肤传递到了手掌、手臂上的每一根神经,血液在全身上下流淌,而每一缕肌肉,都保持着张弛适宜……格罗斯感受着年轻山民的活力和身体素质,他发觉这实在令他满意极了。

拔剑。

轻轻迎空虚斩。

窗页顿时咣当作响,在街道外头寒风的冲击下,木头框架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随时就要散架一般。

他并未完全发挥自身的力量。

一旁的奥利弗揉了揉眼睛,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头儿的剑术,越来越厉害了。”

“是啊,我也觉得格罗斯先生的剑术好了不起。”

房间的门没有关闭,此时的斯考特、莱文、罗恩和法师小姐拉迪娅正齐齐向着房间里头探头探脑——他们起初默默注视着这一剑:剑锋所至,每一处空间似乎寸寸冻结,这看上去就像幻觉,但是又有些不同,法师小姐出众的精神感知仿佛看到了眼前的景物画面正被划出一道深幽不可见底的裂痕。

这是纯粹剑术的力量,这一幕让拉迪娅·克莱恩为之惊叹,也为之着迷。

她发觉盗匪头子的身上未知而有趣的东西越来越多了——愣了下子,她很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头儿,你不担心那伙佣兵会来找麻烦吗?”

格罗斯收剑归鞘,莱文走进房间向他问道。在野狼盗匪团内,莱文的性子是一个另类,也许是因为曾经干过商会伙计的经历,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大大咧咧,反而趋于心思细腻——他提出这一问题,事实上,这也是其他人心头的忧虑。

他们并不怯于战斗,但是此刻地处他乡,必要的提防和警惕绝不可少——盗匪头子曾不止一次向他们作过此类教导。

不过,格罗斯只是摇了摇头。

寻仇吗?

他并不在乎。

“剑豪”格罗斯对于杀人就像吃饭喝水一般——与大多数有着各种情怀的玩家不同,在《纷争》中,他一直追求着至高的杀戮技艺,并且到达了玩家所能触及的巅峰。

鬼挡杀鬼、人拦杀人,他曾在游戏世界中面对玩家和原住民的势力留下过“千军辟易”的不朽传说……

无论男人、女人、人类的贵族、迪尔的亡灵、还是美貌的精灵或貌似敦厚的矮人,他已不知屠戮凡几。

因为,他知道,在这全息拟真的游戏之中,所有这些东西都不过是一堆流动的数据而已。

所以,他快意恩仇,冰冷无情。

除了孩子与老人。

这是他唯一的坚持,也是他恪守的底线——格罗斯坐在木椅上,他的目光扫视着身前的同伴。他们神态不一,有紧张、有不安、有茫然、有兴奋……

房间里只有一盏油灯,灯芯之上豆大的光芒将这片空间照耀得并不明亮——光与影在他面廓上交错而又泾渭分明,只剩下一双干净而剔透的褐色眸子,倒映着飘摇的橘色灯火。

他于今夜完全降临了这个世界。

他知道将来历史的脉络。

脚下的土地是步入黄昏暮年的埃兰特。

传承千年不朽的金辉鹰旗终究在这时代变革的浪潮中轰然倒下。

从新月之年至红月之年,大陆跨入了另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纷争》的序幕由此而起。

长剑自鞘中长鸣。

白石小镇的夜晚,当商人们重新整理货物离开之后,暗淡的夜幕中只剩下呜呜咽咽的风声。“牧羊人的陶笛”灯火通明,在这万物的寂寥中散发着阵阵暖意。

酒馆中的客人喝酒、交谈,时而飘来带着醉意的放声高歌——跑调的音律让这些东西听上去更像是一种噪音,但是没有人指责,也没有人谩骂和讥讽,大家只是笑嘻嘻拍打着节拍,兴致盎然地开口附和……

其乐融融。

寒冷与疲惫不足以摧毁人们对于生活的热情——“雾松战争”过去只有一年,虽然带给这片土地的创伤远未平复,但是人们对于未来的日子仍然充满着美好的憧憬。

然而,没有人告诉他们——世界的因果线,另一端早已深深埋下。

纷争的尘世,众生的命运尽多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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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0 扰人清梦

“马维,感觉怎么样?”

佣兵里奥向着躺在床铺上的青年轻声问道。在利爪佣兵团内,除了里奥,和马维性情相投的人并不多——而这一夜里,也只有团长吉诺德半夜时分过来看了一眼,可惜那时马维仍在昏睡。

拂晓的晨曦已经透过米白色的窗帘——在窗布编织的微小细孔中,明亮的光线比起往日甚至更加胜过了几分。

白石小镇迎来了新月之年的第一场雪。

房子、树木、街道、还有当地镇民放在外头的一些家什,通通铺上了一层细密洁白的雪——漫天飘舞的风雪一夜之后仍在继续,不过那些赶路的旅者和商人已经洗簌完毕,正趴在窗口官网着室外的风景。

这个时候赶路吗?

许多的人正在为了这个问题而踌躇起来——继续呆在酒馆和旅店里无疑最为稳妥,可这也意味着货物交讫的时间延迟,对于商人来说,这等于是在耽误他们赚取雷尔的宝贵时间;而继续赶路,天才知道这该死的天气会不会变得更加糟糕,要是马车和货物被困在冰天雪地的道路上,那时才是真正的令人欲哭无泪。

有人开始抛起雷尔进行占卜——拇指用力一弹,银光闪闪的雷尔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骨碌碌掉在地板上,向着桌下或床底的角落滚去。

见到马维仍然处在昏昏沉沉之中,无聊至极的里奥不禁从钱袋中掏出了一枚雷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进行占卜了——雷尔的正面是开国先君埃德温一世的头像,而反面则是王都埃尔瓦的浮雕白墙。

他在心中暗暗设定了占卜的结果:若是正面,今天就只用呆在酒馆之中;若是反面,则必须跟着团长跑到寒冷的外头进行任务。

而后者,说实话,他现在根本就不情愿——从天到地,外头的景色一片灰蒙蒙的,阴沉得可怕。积雪飘落、融化,在小镇的街道上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光滑得好像镜子一般,一大早上,里奥就已从窗户外头看到好几位摔倒的路人了。

真是一些倒霉透底的家伙!

他在心底表示着同情,但是口中嘟哝不停。这段言辞很含糊,实际上的意义也只有他本人才清楚——第一次抛出的雷尔溜到了墙角,是正面!他觉得这个结果太过晦气,于是决定重新再一次。

不过,这下可好,雷尔已经滚到马维躺着那张床铺底下——里奥趴到床沿边,他跪在了地板上,正伸出手臂努力寻找着那枚掉落的雷尔。

那可是占卜的结果!

不过很遗憾,他的这番努力被证明是徒劳无功,五根指头在满是灰尘的逼仄空间里来回扫荡——他最终收获了一只落单的破旧拖鞋、几粒老鼠屎和一手黝黑的灰尘。

他有些克制不住自己就要开口咒骂了——床铺上传来轻响,马维睁开了有些迷糊的双眼,他眨了眨,看到眼前的天花板,在那木质的天花板上头,一只蜘蛛发现了他注视的目光,扯开八条长腿正向着角落狂奔而去。

轻咳了一声,马维一扭头,他看到了床边的里奥,“什么时候了?”

他问道。缩在被窝里的一只手臂却是不由自主伸到了昨夜受创的部位——那个小娘皮还真是手狠哪!那种剧烈的痛楚,他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感到了一阵阵从心而生的凉意。

里奥很快告诉了他这是清晨,而马维的手也正好接触到了关系下半生幸福的重要部位——坚硬而火热的手感顿时让他欣喜若狂,以一个标准的鱼跃动作从床板上一蹦而起,他搂着同伴里奥,不禁又唱又跳起来。

但是里奥的表现却是很平静,“马维,我掉了一个东西到床铺底下。”

“什么东西?”

“我的幸运钱币。”

“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里奥的表情非常诚恳。

“那好吧,我们一起找找。”马维的性格看来也不是那么时刻令人讨厌,他学着之前里奥的姿势,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放弃了努力,他抬起脑袋,“我们必须换一种办法。”

两位身强力壮的青年佣兵果断抬起了床板。

灰尘,然后墙壁的底侧是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洞口,大概能够容纳半个成年人的拳头。不过那枚“幸运钱币”却是毫无踪影。

“掉到洞里了。”

马维宣布这一沉重的现实,他看到同伴里奥一时有些怔怔发呆,但是此时心情不错的他并没有就此气馁——他知道这个洞口通向何处,整个人四肢趴到地板上后,他从那个洞口看到了一缕光亮。

是隔壁的房间。

咚咚!

昨天的夜晚,随着最后一伙客人的到来,所有房间的悉数客满。马维同着里奥,他们从自己的房间穿戴整齐后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隔壁的房门之前——

他们没有看到团长吉诺德和其他的同伴。根据里奥所说,团长和其他的人昨晚喝酒喝到了很晚,也许还要过上一会才起床。

马维举起拳头,敲打着房门。

呼!嘘——

法师小姐拉迪娅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屈起膝盖,将小脑袋深深埋进了被窝里——相比被窝之外冷飕飕的空气,她正感觉暖和的被窝就像人间天堂。

房门的敲打声音更响了。

继续安睡显然没有可能,拉迪娅长长的睫毛晃动了几下,她睁开了一双迷糊的眼睛,从暖烘烘的被窝里头一脸不悦的跳了下来。

就算是格罗斯先生,这种扰人清梦的行为也是不可原谅!

拉迪娅回忆起她与盗匪头子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突然露出了两根锋利的虎牙——在这个时候,洁白的虎牙闪过了一抹寒光,她张嘴不由打了一个哈欠,一溜长长的晶莹剔透的口水从下巴挂了下来。

她打开了房门。

然后,马维和法师小姐齐齐向着身后一跳!

“是你!”

两人差不多又是异口同声喊道。

此时见到穿着一身粉色睡衣的法师小姐,尽管精致的相貌依然可人,但是马维哪里还敢再奢谈什么爱情,他看到昨晚那个小姑娘就像一头发怒的雌狮——此时她的小脸上,表情都扭曲了。

白皙的小手在胸前划过了一道结印。

Act61 格罗斯的意志

酸液喷雾!

飞腿!

关门——砰!

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完美三连!

当那双湖蓝色的眸子倒映着马维的脸庞时,拉迪娅·克莱恩并不像寻常的贵族千金一样发出凄厉的高声尖叫,她迅速冷静,开始施法——

这是一个经过改良的零环法术【酸液溅射】,即时、瞬发。

它属于咒法一系。

虽说【法师·深红学会】主要以塑能法术为主,不过对比【闪光术】,【酸液溅射】在某些环境下明显有着更好的效果。

一团绿油油的刺激性雾气顿时模糊了对方的视线,马维急匆匆避开,手掌还捂住了微微刺痛的眼睛和鼻孔;

然后是一只半空中抬起的鹿皮靴子,像是木棍凿击皮革,发出一声闷响——闪耀的金色长发如瀑一般甩了开来,还没等到落地,那个娇小的身影又倏地一闪退回房间之内。

房门严严实实的关上了。

佣兵马维一屁股跌坐在地,他感到某个部位又在隐隐作痛。不过还好,当那只靴子飞过来时,他转过了身,那一记踢踹只是在他屁股后头留下了脚印——里奥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好泼辣的小娘皮!”

马维从走廊的地板上爬了起来,不由感慨道——他望了里奥一眼,摊开了双手。

如此看来,那枚“幸运钱币”已经没有办法拿回了,他拍了拍里奥的肩膀以示安慰——昨夜昏迷过去,马维对于之后的事情并不知晓。

里奥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一把拉起马维,飞快躲回了房间。

“不要再去招惹那个小姑娘。”

里奥对着马维发出了警告。想起年轻人的那一剑,他至今仍然心有戚戚——昨天夜晚,他在一旁听到了罗夫伦先生和团长吉诺德的对话:剑豪、王国军人和贵族千金,当这些身份联系在一起时,很有可能预示着将要发生一些重大事情。

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赚取雷尔。

不该掺合的事情绝对不要乱来。

里奥将这些东西转述给马维后,后者很快愣住了——

柔软而舒适的被窝残留着体温,当法师小姐拉迪娅从房门之前退了回来之后,她虽然有心再睡一个回笼大觉,但是经过刚刚那一阵搅合,她却怎么也无法感受睡意了——佣兵马维给她留下了面目可憎的第一印象,此时的少女心头怦怦直跳,忐忑不安。

她很快想到了盗匪头子格罗斯。

白石小镇的清晨已经变作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在这无人知觉的漆黑长夜中,漫天的飞雪越下越大,从最初细碎的雪粒变成了飘舞的雪花。屋顶上积雪融化,雪水沿着边檐向下滴淌,然后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又化作了一条条细长而笔直的冰棱。

晶莹、透亮,折射着晨曦的光辉就如无色的宝石,或者高纯度的魔能水晶。

格罗斯站在窗户之前,他打开密闭的窗页,凛冽的寒风瞬间涌进了房间。他凝望远方,伸手掰下一段倒垂的冰棱,任由其在温热的掌心中冰融消失。

“头儿,这样的坏天气,我们还要出去吗?”

野狼盗匪团一众已经早早起床,挤在了这所房间里。莱文皱了皱眉说道——从他们所处的位置,视野之中的小镇街道只有寥寥一些不多的人影,像是往日里那般的热闹景象,却是难以看见。

大多数的人,当地的镇民、商人、旅者和佣兵,看到这骤变的天气,几乎全部放弃了外出的念头。

酒馆的大厅甚至在这黎明的时分就已变得喧闹。

侍者在进行日常的清洁,而“牧羊人的陶笛”老板罗夫伦先生站在了柜台前头,他看到客人爆满的状况,那张张宽阔而饱满的脸庞上忍不住带着些许难以抑制的兴奋。因为这样一来,接下来这几天的时间里,酒馆的生意肯定会好上许多。

格罗斯收回了目光。

雪地中反射的茫茫白光有些令他目眩。今天是大陆历553年11月3日,距离游戏中的那个历史时间节点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时间很长,也很短。

在《纷争》中,两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位玩家从萌新成长为老手,从出生时的普通平民跨入觉醒一阶的力量层次——不过,格罗斯很清楚,游戏中的时间对比现实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

根据游戏官方的设定,时间快慢的比值是一比六。

也就是说,在那款全息拟真游戏中,现实每度过四个小时便是游戏中的一天。

这么算来,距离红月之年,他剩下的时间也只相当于游戏之外的十天。

而他现在来到这个世界,出去吃饭睡觉赶路等等一些必须的占用,他所剩余的时间就更少了——与原先那个胸无大志的盗匪头子不同,眼下的格罗斯有着一个极为远大的谋划。

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他并不介意重新复制一遍过往的辉煌。而相比于当初的游戏新手,此时的他更是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巨大优势。

他是一位先知。

他知道从红月之年伊始,整个伊路森世界的风云变幻,也知道埃兰特这一传承千年的人类王国终将在持续数十年的战火与血泪中覆灭。

这是一条清晰而沉重的历史脉络。

平民流离失所,贵族溃败逃亡。千里孤寂,村庄荒芜长满杂草,城镇凋零民不聊生,刻绘历史荣光与无数英雄的埃尔瓦白墙在铁蹄下崩塌,昔日飘扬的鹰旗焚于冲天的火光……

长剑折断、大厦将倾。

这也是《纷争》这款游戏名字的由来。

但是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格罗斯闭上了眼睛,他的内心正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为此做出一些什么——至少,能够在这乱世之中完全主宰自身的命运与意志,不要沦为凡世卑微而无力的尘埃。

所以,他追求力量,追求着自身的强大。

他不愿蹉跎。

窗外的小镇街道,初冬的雪景静谧而优美。寒风中觅食的飞鸟掠过树木的枝头,又扑腾翅膀落在地上,深黄色的爪子抛开了积雪,努力寻找着谷物或草籽之类的食物。

为了生存而努力。

“作好准备,我们稍后出发。”

他说道。睁眼刹那精光四射,语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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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明夜之星同学一直以来的支持和鼓励,由衷谢谢!晚点还有更新。

Act62 幸福的意外

“头儿,克莱恩小姐呢?”

见到盗匪头子作出了决定,斯考特点了点头。不过他也知道格罗斯的安排,在他们核心五人小队中,那位法师小姐可是充当了相当重要的角色。

因此,见到那位小姐没有现身,他不由好奇问了起来。

“大概还在睡觉吧。”

格罗斯面无表情。

女神这种生物果然不宜长时间进行近距离接触——抛开克莱恩小姐的优质皮囊不谈,光是喜欢唠叨碎碎念和习惯睡懒觉这两点就有些让他头疼了;

前者可以理解为女人的通病,而后者?格罗斯也曾在心中作出猜想:或许那位克莱恩小姐每天晚上都在进行冥想和精神力的修炼,以致睡眠时间不足?

对于这些事情,格罗斯多少能够理解并体谅。

他的目的地,“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的衣冠冢,位于白石小镇附近的青色之丘——根据记忆,他很清楚,若是他们这一行选择骑马,根本用不了一个钟头。

可惜现在天气下雪,道路艰泞难行,骑行并不是一个太好的选择。

凭着两条腿的话,将会花上更多的时间,不过他大概估计一下,今天整整一个白天的时间总归是足够的。

作出安排后,他起身走出房间——

“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脚步如同一阵风般,格罗斯刚一来到走廊,就看到那个米黄色的身影迎面扑来——他有心躲闪,可是身体却是很诚实的张开了双臂。

拉迪娅绝没有想到盗匪头子就在此时突然钻了出来,眼看就要无法刹出脚步,她向着前头一把扑了过去。

哄笑!这一瞬间,连带这一层房间的整条走廊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格罗斯软香如怀。

他的手指穿过法师小姐肩后的长发,光滑柔顺的手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而另一只手则停留那件布外套的兜帽上。

法师小姐的脸蛋倏地一片通红,从嘴角到柔软的眉梢,再到耳根,整个人像是蒸熟的螃蟹一般,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格罗斯已经感觉到她的体温正在迅速升高,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钻进了他的鼻腔。他忍不住耸耸鼻翼继续嗅了一嗅。

然后,两只手一起捏了捏。

好香好软。

“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清脆的声音顿时叫道,她抬起了小脑袋,头顶正中那一小撮头发正在根根翘起。

好可爱——

格罗斯差点不忍心就这样松手了。

然而盗匪团同伴哄笑的声音却更大了,还有这时其他房间经过的客人,见到这一幕,甚至齐齐露出了会心的微笑,有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还冲着格罗斯挤眉弄眼,口中不停演示着口型。

年轻人哪,抓住好机会啊——格罗斯很快读懂了那位中年人的唇语。

可惜这个时候,法师小姐却从他怀抱之中挣脱了出来。

格罗斯怔怔出神。

请不要小看一位十九岁年轻人的生理反应。

而心理方面的影响?自然也是极度震撼。身体之内原本的那个灵魂对于这位小姐有着不小的好感,此时外头的景色虽然是一片冷清的雪景,但他却从内心感到阵阵流淌的暖意。

十九岁火气正旺的格罗斯迎来了人生最为美好的春天。

他有种泪流满面的幸福感。

“克莱恩小姐,我们准备一下,稍后出发吧。”

奥利弗对着法师小姐说道,看到再度陷入痴呆症状的格罗斯,这一行人早已习以为常。

“哦,好。”

法师小姐的脸蛋正在一点点褪色。早在几天之前,盗匪头子就曾向她说过这一次瑟里斯之行的因由,她自然也是知道关于“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墓地那件事情。

探索遗迹什么的,她最喜欢了。

一想到冒险,她很快将刚才的迷迷糊糊忘到了脑后。

斯考特、奥利弗、莱文和法师小姐很快回到各自的房间作好了准备,他们携带武器和装备,并且按照过往战斗的惯例在背囊里装上了不少干粮、水壶之类的补给物资。

“头儿?”

准备完毕的莱文见到格罗斯仍是一副行动迟缓傻傻发笑的样子,他走出去拍打肩膀。“我们改变计划了吗?”

“呃,没有。”

这一巴掌颇有分量,格罗斯浑身为之一颤,他终于想起正经的事情。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格罗斯在心头默念了三遍。神智恢复清明后,他有条不紊开始整理物品——除了腰带上的霜寒长剑外,此行最为重要的是那套铁皮铠甲和那面精良级的铁皮圆盾。

……

“喂喂——马维。”

失去那枚“幸运钱币”后,佣兵里奥多少变得有些沮丧,他趴在窗台向外望去,却正好看到走出酒馆的格罗斯一行,还有那位印象深刻的金发小姑娘。

确实,仅从背影来看,都已经胜过布玛那些流浪街头的人体艺术家的精心杰作了。不过里奥的性子相比起马维少了一分唐突,多了一份谨慎。

他的目光盯着金发小姑娘身边的那位年轻人。

那位山民血统的剑豪。

在他的提醒下,马维也望了过来。

格罗斯一行五人正在雪地的街道之中留下一串清晰可见的脚印。

“你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没有?”

里奥的手指遥遥一点,扭头向同伴马维问道。早在半个钟头之前,他就说起过那位年轻剑豪昨晚的事情,直将马维说得一愣一愣。

“你是指,那个家伙?”

顺着里奥的指示,马维很快就找出了盗匪头子格罗斯,“那个肩膀上扛着盾牌的家伙?”

“没错。”

“你说他是剑豪?”

马维产生了怀疑。剑豪通常是指专精于剑术,并至少达到大师级意境的人物,他们将一生的精力和时光都消耗在了剑术一途,其他东西很少作出过多的理会。

持盾的剑豪?

这听上去就像一个并不幽默的冷笑话。可是身边的里奥却是小鸡啄米般不停点头,马维不由疑惑。

正在这时,房间传来敲门的声音。

马维跑了过去,他见到团长吉诺德,还有第一大队的队长赫尔维格。

看到他精神奕奕的样子,团长吉诺德脸上笑了一笑。

房门很快重新紧闭。

Act63 英雄长眠之地Ⅰ

盾牌扛在了格罗斯的肩头,他走在了五人小队的最前方。

视线之中的雪景看上去就像一张干净的织绒地毯,大地原本的景色被它所遮盖。飘舞的风雪中从天空投来一缕剔透的阳光,行走在松软的雪地里步履沉重,可此时他们的心情倒是显得相当的不错。

“头儿,我们前去的地方真是阿弗拉迪子爵的墓地吗?”

斯考特问道。

随着脚步的抬起与落下,呼吸在空气中喷出浓浓的白雾,青色之丘这块区域高大的乔木并不多见,一路走来,随处可见倒是一些矮小的不知名的灌木种类。

在这初冬的季节,有些常绿的灌木上头还有着不少墨绿的茎叶。人影从这株灌木旁边路过,上头的积雪脱落。

“没错。有什么问题吗?”

盗匪头子跨过灌木丛扭头答道。他们离开白石小镇已经接近三个钟头,按照记忆和路程的计算,阿弗拉迪子爵的墓地很快将会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时沿途所经过的已经不能再被称为道路,他们所在的脚下,是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每到一年的春天,漫山遍野的碧草荫发,大片大片的山野景色看上去就像一整块的绿,如同翡翠一般鲜艳欲滴的绿,生机盎然、沁人心脾。

这也是“青色之丘”名字的由来。

而经历“雾松战争”之后,这片土地因为阵亡之人血肉的滋润变得更加肥沃。格罗斯完全可以想象:待到明年春生草长、群莺乱飞的时候,这儿又将是怎样一处令人流连忘返的美景。

而斯考特正在低下脑袋,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抬头问道:

“我们这样做,算不算对死去英雄的亵渎?”

“当然——不算。”

盗匪头子格罗斯的回答很干脆。原住民们并不能很好理解副本这一概念,这一次探索“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的墓地,基本上被他们默认为一次见不得光的盗墓行动。

然而英明睿智神武的格罗斯大人会将盗墓这种事情从口头上说出来吗?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奥利弗和莱文,又望向了法师小姐拉迪娅。后者注意到她的目光,一路看似心事重重表现反常言语不多的拉迪娅从背囊里掏出了水壶,小小灌下了一口。

“英雄长眠之地,我也很好奇呢。”

法师小姐拉迪娅侧过了带着厚厚绒帽的小脑袋,她微微一笑,像是寒冬季节里盛开的花朵。将瓶盖拧紧之后,水壶被她重新放回了背囊里头。

“据说,这样的地方,会有战士的英灵长久守护。”

眼前的丘陵可以看到北地常见的矮松渐渐密集,松针在他们说话之时不禁微微颤动,当上头覆盖的一层积雪掉落到靴子上时,奥利弗也开口加入了讨论。

真是一个迷信的家伙。

格罗斯在心底感慨。本质作为无神论者,他却不得不说,奥利弗这次确实是猜对了。

“荆棘的守候”,极小型团队副本,限定人数为5人,标定等级为12至15级。

而根据游戏的基本设定,既然是副本,那就必须得有负责值守的怪物和BOSS。不过,作为一个新手期的副本,“荆棘的守候”开拓难度远远谈不上天怒人怨,相比起游戏后期的大型百人团队副本,它几乎算得上一趟轻松愉快的观光旅游了。

只是,眼下他们的战斗等级有些勉强,或许遇到什么危险也说不定。

盗匪头子想了一想,脚下却是毫不停歇,继续向前走了一小段距离,他靠在一块凸起的巨大灰色石头旁边,开始换装铠甲。

在这雪花飞舞的野地里,气温很低,若是将手指直接接触铁器,极有可能粘结上去——这是新手玩家们在这款全息拟真游戏中常常遭遇的人间惨剧,但是格罗斯对此早有准备。

他带上了一副鹿皮手套。

不止是他,他的同伴们也全都是准备充足。

见到格罗斯的动静后,一行人迅速作好了换装——除了法师小姐,她只是将身上的外套解开了最上方的两粒风扣,从怀中掏出了她的那支短柄法杖。

果然还是法爷好啊!

不用考虑节省体力而进行日常的换装——就职阶段LV10以下的玩家,他们的体力和负重能力仍然属于普通人的范畴,因此,根据日常活动的需要而进行换装极有必要。

这也属于王国军团士兵的行为守则和佣兵们必须了解的常识。为了战斗,尽可能的保留更多体力。

在《纷争》中,一旦体力值消耗到30%的临界点以下,战斗力将衰减20%;而到达0%,玩家将无法行动,只能静坐原地等待体力缓慢的恢复。

而铠甲一类的装备通常都有着不低的重量,相形之下,法爷们的布袍完全可以像日常服装那样随时穿在身上——在游戏的初期,这一点被诸多的玩家吐槽不已。

“就是这儿了。”

换装完毕的格罗斯对着同伴说道。他左手持着盾牌,而霜寒长剑仍旧悬系腰带——身为钢心流的战士,盾牌是一件标配。就算他眼下已是一位剑豪,但他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放弃使用盾牌。

从这块灰色的石头绕过,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蓬土丘。它像是一个鼓鼓的山包,在这山包的周围,环绕整整数排的矮松。仗着身披铠甲的缘故,格罗斯、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毫不犹豫从矮松之中穿了过去。

法师小姐拉迪娅愣住了。

密密麻麻的墨绿松针在寒风中根根抖擞,看上去极不好惹。

“呃,克莱恩小姐,你可能需要绕路。”

发觉这一状况后,格罗斯回过了脑袋,他在面甲之下对着法师小姐喊道。

这座山包正是“红骑士”阿弗拉迪子爵的墓地,除了一块矗立的白色石碑外,其他的东西都很简单——这些矮松由后来祭扫之人所移栽,在伊路森世界,在英雄的长眠之地种上一棵矮松被人们视为最好的纪念。

阿弗拉迪子爵的故事虽然成为过往,但他仍没有被人们忘记。

王国的英雄,的确不应轻易被遗忘。

当法师小姐拉迪娅走过一条矮松间的小道来到白色石碑之前,格罗斯伸手抹去了上头的一层厚厚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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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4 英雄长眠之地Ⅱ

“英雄在悲歌中凋零。勇气与信念,骑士的枪锋因你而闪耀。”

瑟里斯保卫战距今两年有余,石碑的本身经过天长日久的风吹雨打,已经有了风霜剥蚀的痕迹。不过此时因为积雪,这一行文字的凹印倒是显现得非常清晰。

格罗斯的拇指从这一行碑文上头划过,字正腔圆地将这一短句低吟出来——事实上,这一动作是“荆棘的守候”副本开门指令,只是,待到最后一个标准音节落下之后,山包的附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很正常。

格罗斯并未诧异,副本在这开门,但是真正的入口并不在这儿。他虽然没有前世的游戏地图,但是对于这一副本印象异常深刻——这儿出产的“荣耀的铁刺环”,说是他的执念也不为过。

林中有雪,雪地寂静。

他转身离开接近一人高的石碑,抬头望向远处空灵澄净的天空。这个时候漫天的飞雪渐渐停歇,他在视线的末端已然看到了一缕雪后的虹光。

虹光的所在,指示着副本的入口。

他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头儿?”

他的同伴几乎齐齐开口问道,包括法师小姐拉迪娅,也是睁着一双疑惑的眼睛正望着他——说是盗墓,可是在这儿转了一圈就走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来这儿只是为了向英勇的阿弗拉迪子爵表示内心崇高的敬意。”

“然后呢?”

莱文已经掏出了一把铁镐,盗墓少不了挖土,而挖土,铁镐是一件再适合不过的工具了——他对所谓的王国英雄并没有太多的敬意,格罗斯口中说着探索墓地,在他看来,就和掘坟寻宝差不多。

反正王国的贵族没一个好东西。

“宝藏不在这里。”

“头儿你是在开玩笑吗?”

这下所有的人疑惑更深,他们甚至怀疑盗匪头子格罗斯是不是脑袋突然短路了——既然宝藏不在这儿,那么,带着他们一伙跑来这儿又是为了什么。

千万别说瞻仰英雄的墓碑。

除了拉迪娅,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都很清楚,盗匪头子格罗斯绝没有这般高尚的觉悟和节操。

不过这样的事情,格罗斯此时并不愿意多费唇舌进行解释——他曾向这些原住民们灌输过“副本”一类的玩家概念,但是发现纯属于对牛弹琴之后,他最终放弃了。

雪地中虹光折射着璀璨的七彩光芒,美丽的画面将这银色的雪景妆点得宛如梦幻——风雪停息,格罗斯更是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尽管不明所以,但是他的同伴和法师小姐还是很快跟了上来。

格罗斯的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在前方,稀疏的矮松之间,绚烂多彩的虹光没入一条浅浅的丘壑,而在丘壑中间的位置,已然冒出了一座祭坛。

没有人会想到这儿会出现一座祭坛。

法师小姐望了一眼祭坛的方向,又将目光投向了格罗斯,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满是震惊——她猜想着,盗匪头子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儿的秘密与玄奥。

阿弗拉迪子爵的墓地,原来是一处遗迹?

可是从道理上而言,这并不太可能——西恩·阿弗拉迪歿于沉星之年,距离当下不过两年有余,要说在这短暂的时间之内他的墓地就化为了一座遗迹,除非发生了什么特别的变故。

她此刻设想了许多的可能,然而并没有想到这番变故来自迪尔的不朽亡者。

任谁也没有可能想到。

但是盗匪头子格罗斯却是一位真正的先知——事实上,瑟里斯保卫战结束之后,西恩·阿弗拉迪的尸躯几经辗转落入了一位高阶巫妖手中,而那位巫妖的名字,叫做莫尔迪·格里高利。

迪尔亡灵的主宰。在《纷争》中,这位巫妖有着另外一个响亮的名头。

天灾之主!

永眠者的意志,格里高利陛下!

阿弗拉迪子爵刚刚踏入十八岁的成年之时便已接近觉醒一阶的力量层次,对于一位洞悉本源力量法则的巫妖来说,这无疑属于一具极其完美的人类躯体——

而迪尔的亡者对于优质的尸躯往往有着迫切而狂热的需求。

在过往的漫长岁月里,迪尔的诸位亡灵君主一直在暗暗积蓄自身的力量,而人类骑士生前的躯体,被他们通过各种途径获得之后,被改造成为了强大的死亡骑士。

在这其中,愈年轻愈强大的人类代表着更大的潜力,战死的阿弗拉迪子爵对于他们来说,绝不啻于一件稀世珍宝。

这便是天启四骑士之一,“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的来历。

当然,继上一次繁花之野的旅途中说起阿弗拉迪子爵的故事后,格罗斯并未再提及这个名字,后续的故事他也不打算现在就全盘托出——

因为这个故事里头还牵涉到一连串不为人知的秘辛,以他们现在的实力搅和进去,绝对讨不到任何的好处。

眼前这座祭坛,根据相关的文卷资料记载,它是由圣辉教会的大神官索隆所建造——

表面看是一座祭坛,但实质上它是一道法则屏障。

从某条神谕启示得知这一讯息之后,索隆大神官特地跑到了瑟里斯地区的青色之丘,凭借神术将阿弗拉迪子爵的命运因果线从尸躯中剥离,寄放于生前的遗物之中,并在此制定了神圣的秩序法则。

按照玩家的说法,说这是圣辉的存在性之力也无不可——隶属于黑暗法则的亡者们绝无丝毫的可能进入这座衣冠冢。

可惜,这些颇费心血的努力最终便宜了玩家——任何企图扭转世间因果的行为必然留下破绽,这也是伊路森世界的本源设定之一。

格罗斯向着虹光下的祭坛走去,他伸手向同伴们打着招呼——只要他们五人踏上这座祭坛之后,便将被传送进入“荆棘的守候”副本。

一想到最近这段日子里欧皇附体的运气,他顿时就有些激动——眼下还是新月之年的初冬,他敢肯定,若是他们顺利通关这趟副本,绝对属于首杀。

除了【荣誉的铁刺环】这对卓越级的护腕之外,获得一些其他的好东西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格罗斯的右手停在霜寒长剑的护手上,他的心情完全是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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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5 英雄长眠之地Ⅲ

墨绿的矮松在身后飞退。

祭坛是一座露天开放型的建筑,从一道道石台阶走上去,两侧分别是一排高高耸立、间距均匀的圆形石柱,而在台阶的上方,只有一个个空空荡荡的平台。

不过,格罗斯注意到了脚下。

白色有着无数灰黑细纹的石板上头不知用什么材料刻绘着一个银色的尖角朝内的五芒星,而五芒星的外围,则被一圈华丽而线条繁复的圆弧所环绕,五芒星与圆弧的交点之处还作着一些的记号。

斯考特、奥利弗、莱文面面相觑,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东西。他们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向了格罗斯。

“头儿,这是什么?”

“好像是一个法阵。”

莱文托着下巴,像是若有所思的样子。

盗匪头子格罗斯斜了斜眼,心底不由悄然腹诽:这不是废话么?

在这世界之中,任何寻常人难以理解的事物,推到神秘玄奥的法术上头,总归是七八不离十。

不过还好,队伍里头有着一位真正的行家。

法师小姐拉迪娅小心翼翼地踏出了脚步,她沿着银色的圆环绕了一圈,盯着这些繁复的线条以及其中的法术符号略微思索了半晌,她抬起了小脑袋:

“这是一个传送法阵呢,这上头似乎还设置了一些禁制,我试了一下,对于我们应该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影响。”

“难道,我们就通过这个玩意进入头儿所处的遗迹?”

奥利弗从那些离奇的冒险者故事中听说过关于传送法阵的事情,拉迪娅这么一说来,他倒是有些能够理解了。虽说没有任何使用传送法阵的经验,对于法术方面的事情也是毫无了解,但是此时他的心情更多却是忐忑中带着期盼的兴奋。

圆弧与五芒星的五个交点,是传送位置。

格罗斯对着同伴们吩咐道,他很快当下踏上了其中一点——法师小姐的解读完全正确,不过作为一位资深的玩家,对于这些东西他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了。

虹光下的祭坛很快散发出耀眼的白光。

下一刻,眼前的画面陡然变换。

绿树成荫、芳草萋萋,与之前的寒冬雪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在这片仿佛春光一般的景色之中,兀然出现了一座高大、庄严肃穆的宫殿。

宫殿有着典型的哥特式风格,宫殿的前方是两座足有十米之高、拔地而起有着陡峭尖顶的塔楼,塔楼之间以悬空的廊道连接,而在廊道的下方,是一道圆拱形的大门。

大门敞开着。这种说法并不正确,因为这座宫殿根本就没有门。

整座宫殿像是巨人,黑沉沉的阴影在他们身前铺开。

从外向内望去,只见幽幽的暗淡光线。

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反而不禁令人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一幕对于盗匪头子格罗斯来说,极为的眼熟。这便是前世游戏中的副本,“荆棘的守候”。

斯考特和奥利弗已经惊讶了,而莱文向前走出了几步,他试着看清宫殿的内部——里头淡淡的光线来自于墙壁青铜悬架上一支支燃烧的蜡烛,这些蜡烛长度统一、连燃烧的光芒都是那么的一致,空气之中似乎还隐隐飘荡着一些淡淡的熏香味道。

在这些微弱烛光的照耀下,还可以看见宫殿内部巨大的穹顶,穹顶之上悬挂着满满的漂亮的水晶吊饰,而那些墙壁上,似乎也悬挂着一副副色彩斑斓的画作。

就像富有的豪商或大贵族家中一般。

“啧啧,好家伙,真是奢侈。”

莱文不由砸了几下嘴巴,他感叹着,对于所谓的王国英雄更加失去敬意了——贵族的奢华无度他早已耳闻目睹,而这一幕让他确信所谓的“真正的骑士”阿弗拉迪子爵,同样是一个吮吸平民血肉的蛀虫。

他愈发坚定了挥起铁镐大干一场的决心。

“这是什么?”

法师小姐拉迪娅却注意到了脚下那条通往前方的红色地毯,地毯的颜色仍然鲜艳,而在其中,分布着一条条翠绿的藤蔓,这些有如手臂的藤蔓上还有着一根根带着倒勾的尖刺。

“荆棘的守候”,这些宫殿之内的植物便是副本名字的由来。格罗斯清楚,这些植物并不是用来观赏和装饰的场景道具,而是这个副本之中的值守怪物。

换句话说,它们具有生命和自我意识,会对任何进入宫殿的冒险者发起攻击——翠绿的颜色看似美丽,藤蔓上倒勾的尖刺虽然无法造成较大的伤害,但是上头的麻痹毒素却是绝不可小觑。

它只有一个效果:降低被攻击的移动速度,效果可叠加。

若是承受的麻痹毒素过多,面对宫殿深处的守护英灵,几乎毫无胜算。

玩家们进行这一副本攻略时,通常是在蔓延丛生的藤蔓之间小心地挪步过去。不过在不久的后来,有些细心的玩家发现了这些荆棘藤蔓的弱点,它们如大多数的植物一样,天生惧怕火焰。

“一些小麻烦而已。”

格罗斯清楚这些藤蔓并不会离开狭小的警惕范围进行主动攻击,对于玩家来说,这完全就是送经验上门的存在——内心深处极度渴望“LvUp”的他当然不会就此而错过。

他向拉迪娅作出了攻击指示——一位擅长火系塑能法术的“深红学会”法师无疑是清除这些藤蔓的小能手,这也是他特地将这位小姐带了过来的原因。

整个副本之内,这样的藤蔓数不胜数,若是全部选择避开的话,错过的巨量经验未免太过可惜。

另外四人站在宫殿的大门之前,法师小姐拉迪娅很快挥动了法杖——她施法动作极度流畅,可以说是带着某种动态的美感,短柄法杖顶部的巨大橙色宝石荡漾着法力的光辉。

当那只白皙细嫩的小手向下轻轻一划时,她的口中施法吟唱正好停下——炽红的火球从法杖顶端钻了出来迅速膨胀,然后仅仅贴着地面向前涌去。火焰所到之处,只听见满地的藤蔓燃烧得滋滋作响。

真是完美的法术操控能力!

仅凭这一手,格罗斯就可以判定法师小姐绝对有着非常良好的传承,这绝不是一般的野法师可以做到的程度——变化之后的火球术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害溢出,通通打在了这些藤蔓的上头。

LvUp!

系统面板中,组队分享模式下经验值飞涨的格罗斯已经到达了LV12的战斗等级,他果断选择了确认——暖流从身体内部四肢百骸涌来,而他手中的霜寒长剑,隐隐有着数条流淌的法则之线,与他的右手手臂融合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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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6 英雄长眠之地Ⅳ

这意味着霜寒长剑变为了【装配】模式,他获得了这柄卓越级武器的全部附加属性。

不过为了验证心中的某个猜想,他打开系统,一个个看过同伴与法师小姐的人物信息:

这一波经验值的滋润之下,法师小姐拉迪娅从LV5提升到LV7,斯考特从LV1提升到了LV3,而奥利弗和莱文更是齐齐到达平民阶段的上限LV10;

果然,原住民们同样可以通过获取经验值的方式提升实力!

他发觉一条光明的道路正在眼前铺开——若是将整个野狼盗匪团全员提升到一定的实力层次,他所拥有的,便将成为一支不容轻视的势力。

全员觉醒?全员超凡?再到后来……

火焰席卷着眼前的长廊,空气中飘荡着丝丝焦息,当法师小姐拉迪娅连续轰出三个火球术之后,暗红的地毯上只剩下一些熏黑的灰烬。全身披挂铠甲的格罗斯望了一眼,向前走去。

除了藤蔓,宫殿之中其他的东西仍然保持着原样——副本里的世界与外部不同,身边的这些物品和装饰并非真实的存在,它更接近于一种特殊的独立的法则。

在伊路森世界中,若一件物品真实存在,那么,它必然可以追朔前因与后果。就像一柄普通的铁剑,它经过铁匠的锻造由铁锭和其他的辅助材料制作而来,而它经过长期的使用后,折断或是失去锋利又重新融为铁水或深埋尘土,这便是一种具体的前因与后果。

任何物品绝非只存在于时间维度上的某一刻,它更像是一条无穷无尽的线,与其他事物紧密纠缠,又因为各种缘故而延伸到不可预知的他处。

这便是万物因果线的法则。

这一道理反转过来,依然成立。

换而言之,因果线的存在是世间万物维持真实状态的充分必要条件。而在游戏之中,除了玩家这一特殊群体本身,其他的事物无一不遵守这一本源设定。

所以,走在宫殿之中,那些精致的古董花瓶、黄金和白银器皿、惟妙惟肖的风景与人物油画,还有穹顶上大块纯洁无暇水晶打磨雕琢而成的吊饰,看似价值不菲,但事实上都只是一些虚幻的事物。

莱文忍不住伸出贪婪的爪子,理性的盗匪头子果断制止了他。

说起对于雷尔的喜好,格罗斯并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一人,但是他很清楚,这些东西无法带出副本。

“格罗斯先生,这是?”

走过这一段将近百米的长廊后,宫殿之中变得开阔,在他们眼前,是一片宽敞的大厅,足有两百见方以上,弥漫着淡淡的柔和的光辉。

而在这大厅正中,摆放着一张巨大、整块毫无拼接痕迹的大理石长桌,几乎占据三分之一的空间。在这张长桌的周围,整整齐齐排列着七张做工精细、难以看出材质的宽大座椅。

漆黑的椅背上以一种古怪的文字绘制成不同的图饰。

格罗斯盯住这些座椅一看,他便已知道来到“荆棘的守候”的副本核心——那些古怪的文字是艾兰迪亚时期正统骑士的祈祷经文,而文字的内容,则分别是一句短诗,它们的组合别具深意,隐喻着骑士的七种美德。

七张椅子,代表着守候在此的七位战士英灵。

想到这儿,格罗斯不由望了一眼奥利弗,不久之前他提起过的英灵,此时就要出现在他面前了——

法师小姐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路走来身前的藤蔓在火球术的打击下化为了一堆堆灰烬,而她始终跟在了格罗斯的身后——盗匪头子的举动看似对这里的一切异常熟悉,这不由让她心底又一次的生出了怀疑。

格罗斯走向了其中一张座椅。

座椅背后的图饰文字意指骑士七美德之一的“勇敢”——游戏副本中的这一设置考察着玩家对于“荆棘的守候”背景故事的了解程度。

而西恩·阿弗拉迪,这位阵亡于瑟里斯保卫战的年轻子爵,他以他无畏的骑士枪锋,所留下的故事无疑是一谱关于“勇敢”的赞歌——相比“雾松战争”时期各路闻风而逃的贵族,他的行为确实算得上足够的勇敢。

勇敢,但是没有脑子。

格罗斯的手指落在了椅背上。

战争衍生英雄,然而战争从来都不是英雄一个人的事情——

塔西亚人的铁蹄突破王国西境,当他们从山野小径绕过塔伦要塞时,民众和地方上的领主贵族一个个惊慌失措,有人匆匆逃亡,有人选择了抵抗……而在这一局面之下,缺乏统一指挥的地方领主们则被塔西亚的将军逐个击破。

这是“雾松战争”早期的态势。

可惜那位阿弗拉迪子爵死于自身骑士美德的愚昧束缚下——领主与民众的关系?民众向领主缴纳赋税,领主承担守护的职责。在王国乃至大陆数千年的历史上,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长久不衰的热门话题。

但是吟游诗人们所讴歌的,往往都是悲剧。

格罗斯将这张椅子反转了过来——每挪动一张座椅,便有一位英灵现身。而真正的BOSS,却只有寓意“勇敢”的这一位。其他的诸位英灵虽说也会和玩家进行激烈的战斗,但是除了提供一笔经验值之外,他们没有任何的掉落。

眼下的状况,格罗斯决定先行拿到副本的掉落物品。

幽蓝的剑锋自剑鞘中“锵”的一声拔出——

座椅之侧,一个朦胧的人影轮廓渐渐凸现。

“头儿,这就是英灵么?”

奥利弗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预言而得意,他盯着格罗斯身前的景象眼睛一眨不眨。斯考特和莱文呆在一旁屏住了呼吸,他们将手中的武器握得更紧。

“格罗斯先生,英灵和鬼魂有什么区别吗?”

法师小姐站在离着格罗斯三丈之外的位置,也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正在思考着什么,她看到那个人影轮廓很快变得凝实,不由开口问道。

“区别?”

格罗斯右手一剑挥出,左手的盾牌却是护在了身前——剑锋毫无阻拦从英灵的躯体之中划过一道流光,而那只英灵,正在舒展手臂。

英灵的手臂握着一柄战矛。简单毫无花俏的一记快速直刺,凿击在抬起的盾牌上,顿时火星四溅——格罗斯反手斜斩,剑锋仍然像划破空气一般,看上去根本没有对英灵造成一丝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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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7 英雄长眠之地Ⅴ

盗匪头子始终保持着冷静。

【灵体】:对于物理攻击,额外获得90%的完全豁免。

格罗斯对于英灵的这一特性了解得非常清楚。

这意味着他砍出十剑,也许只有一剑能够产生效果。若是玩家的纯菜刀职业队伍进入这一副本,将有极大几率被这些英灵玩弄得欲仙欲死。

就算拼消耗,英灵的【灵体】特性也足以将人耗到油尽灯枯,然后在不甘与悔恨中打出GG。

所以,最初在贝内特勋爵的城堡中见到法师小姐时,他才会那么的高兴——法师小姐拉迪娅的顺利加入无疑让他更加的高兴,而在此时,一位法爷的重要作用终于可以得到充分体现了。

先是利用火焰清除荆棘藤蔓,之后,由于法术攻击可以对灵体造成全额伤害,法师们更是顺理成章成为这一副本中的主力输出。

在这一副本中,法爷真的是法爷。

只是第三剑,格罗斯手中的霜寒长剑便已击中英灵,并且打出了【寒意】的效果,这让他愈发确认自己的欧皇附体状态。

【寒意】:每次近战物理攻击15%几率将目标移动速度和出手速度降低20%,效果不可叠加,持续10秒。

从概率上来说,击中英灵并打出武器效果只有1.5%概率,但是就是这样的小概率事件,居然在格罗斯的手头发生了。

战局瞬间改变!

英灵虚实不定的躯体蒙上了一层白霜,动作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

法师小姐刚刚提出的问题犹在耳边。

不过,这个时候,格罗斯已经顾不上作出详细的解答,他冲着法师小姐大喊示意——这是他们之间早已约定的默契,一旦他发出指示,法师小姐便开始发动攻击。

火焰的元素在空气中活跃。

法师小姐拉迪娅流畅的施法动作高度契合着咒语的吟唱,炽红的红球划出一条闪亮的轨迹,向着战斗中的英灵激射而出。

这场战斗比起格罗斯最初的预料还要来得轻松了许多。

在原本的计划之中,他并没有考虑到霜寒长剑的武器特效——站在前排限制英灵的角色由他和斯考特两位就职战士来承担,但是现在,仅凭他一人已然足够。

剑豪意境的高超剑术在他手中发挥得尽致淋漓。

再加上欧皇之气,在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他已连续多次打出【寒意】的效果,英灵的出手速度和移动速度看上去就像一位毫无实力的普通人,而拉迪娅的火球,更是将整个大厅内的空气烘烤犹如热炉。

尽管站在一旁没有出手的机会,但是奥利弗、斯考特和莱文的额头上正在不停冒汗。

眼前的这一幕景象出乎了他们之前的意料,虽说盗匪头子格罗斯早已对他们作出过交待,但是这样一种轻松愉快的战斗还是让他们不由咂舌不已。

“好像很容易。”

“我也这样觉得。”

“不过,克莱恩小姐看来很辛苦呢。”

“我们要出手吗?”

“问头儿。”

三人渐渐开始了闲聊。

格罗斯正沉醉于挥剑的惬意之中。面对这样一个皮糙肉厚、行动缓慢的BOSS,他感觉这场战斗简直痛快极了。

竖劈的一剑!

剑锋从英灵的额头正中直直切下,可以清晰看到点点银色的星辉瞬间弥漫大厅之中。

紧接着,燃烧的火球从他肩头堪堪擦过——法师小姐拉迪娅释放火球术的准头只能说非常一般,而在《纷争》这款全息拟真游戏中,并没有免除误伤的设定。

还好他躲得快。

大厅的穹顶之上,华丽的吊饰闪耀着柔和的银色光芒,光芒照映下的英灵像是半透明的水晶雕像一般,光晕在它的身躯上折射,泛出一圈又一圈绚丽的涟漪。随着战斗的进行,英灵的身躯从最初有若实质很快变得虚幻。

就像一团轻柔的雾气。

最后的一发火球术。

格罗斯手中的剑锋也是一记恰到好处的横斩。

大厅之中似乎响起了一阵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雾气兀然消散。

格罗斯收剑归鞘,他向着英灵所在的位置弯下了腰。

「荣誉的铁刺环」!

「勇气徽章」!

「信念的腿甲」!

「源力宝石」X4!

雷尔X72!

当这一连串物品掉落在系统提示中刷屏一闪而过时,格罗斯愣住了——他赶忙在独有视野中拉回了信息栏。

「荣耀的铁刺环」,卓越级物品,这件东西作为他此行的最终目的,果然掉落!

「勇气徽章」!卓越级佩饰,力量加4.0、意志加6.5、精神加4.0,附加特技【英勇之勋】(被动/主动):无畏的勇气让你踏上英雄之路,而敌人的头颅,则是战功最好的勋章。

被动/主动:暴击几率永久提升5%;当开启【英勇之勋】时,下一击必定为暴击,可闪避。冷却时间,60分钟;

「信念的腿甲」:精良级物品,基础防护值40,额外附加体质5.6;

「源力宝石」:法则的光辉蕴含在宝石的精华之中;

他差不多就要大笑三声了——欧皇之气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盼,不仅是「荣耀的铁刺环」,还还有极为珍贵的「勇气徽章」。

这件佩饰曾是游戏之中全职业玩家梦寐以求的物品,虽然它只是卓越一阶的紫色物品,但是附加属性的给力程度,完全不输于更高层次的首饰一类。

在《纷争》中,存在这样一种说法,能够增加几率的物品都是好物品。这类物品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扭曲了事物本来的因果线。

比如,鏖战许久、伤痕累累的两位战士,其中一人拼着负伤刺向对手的一剑。一般的情况,无非以伤换伤,但是几率的暴击特效如果激发,则有可能出现另外一种结果。

以伤换死!

暴击的翻倍伤害在《纷争》的战斗设定中可以临时突破基础防护值。

因此,「勇气徽章」在“荆棘的守候”副本中,差不多可以说是最具价值的物品了,不仅适用于战士,还有刺客、游侠、法师——所有职业的玩家来到这一副本都怀着拿到「勇气徽章」的终极梦想。

可惜,这件掉落几率极低的佩饰只是欧皇与土豪的专属。

格罗斯入手「荣耀的铁刺环」和「勇气徽章」后,迅速换装上去,而剩下的两件物品,他只是看了一眼随手地扔进了背囊中。

他忍不住哼起了得意的小调。

“头儿,是有什么好东西吗?”

同伴们纷纷围了过来,而法师小姐,也向着他凑近了几步,一双漂亮的湖蓝色眸子盯住了他。

“哇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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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8 佣兵行事Ⅰ

“牧羊人的陶笛”,房间之内。

利爪佣兵团的团长,吉诺德皱着眉头。

他在窗台前看到了那位年轻人正和他的同伴一起向北走去——在这糟糕的天气,小镇的街道上人踪寥寥,若非必要,绝不会有人冒着风雪仍然出行。

而看到他们的样子,吉诺德可以肯定,这一伙人绝非毫无目的的游逛。

“他们是要去干什么吗?团长大人。”

注意到吉诺德面庞上凝重的神色,马维问道。

他一扭头看到了身边的赫尔维格,两人的视线略一交叉,又很快互相拗过——在利爪佣兵团内,马维与赫尔维格性格并不对付。

这位第一大队队长的目光也正盯着窗户的外头,在酒馆之外,街边的花圃栽着一些常绿的灌木,可惜此时已经被一层厚厚的积雪所覆盖。。

利爪佣兵团作为布玛佣兵公会的一支正规的大型佣兵团,一共有三个大队。

通常情况下,每隔一段时间轮换人员出外执行任务,而这些日子里,负责留守驻地的队伍是佣兵团的第三大队。第二大队前往了拉齐斯的多尔蒂斯平原,第一大队则跟随团长吉诺德来到诺戈的瑟里斯地区。

“他们?暂时无法确认,也许有点什么事情。”

吉诺德望着年轻人肩扛盾牌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道,他的心中似乎有了一些不妙的预感。事实上,那位委托任务的大人物给出了相当丰厚的佣金,但是作为一位资深的佣兵头领,他很清楚,这么一大笔雷尔并不是那么好拿。

收益越大、风险越大。

他还记得此行的任务,前往阿弗拉迪子爵的墓地拿到那件东西——这个任务看似很简单,不过一趟跑腿活动,但是那位大人物却出于好心告诉了他:任务过程中极有可能出现竞争的对手。

当然,经过佣兵公会公证的合同中准确无误的写明了约束性的关键一条:如果想要这一笔雷尔真正的落入囊中,那么,不管发生何种情况,他们都必须拿到那件东西。

向北的方向?

吉诺德在木桌上摊开了一卷羊皮纸,这是一张墨迹犹新的标准军用地图,上头鲜红的手工拓印表明了它的绘制日期,553年4月19日。

毫无疑问,本应被严格保管禁制流通的军用地图出现在佣兵的手中,如果说这里头没有一点儿故事,任谁都是不信的——

不过这种事情,在埃兰特王国的境内,能够通过特殊渠道搞到一些罕见的物资,往往被人们当成了可供炫耀的本事。

但是吉诺德从来都不是一个如此肤浅的男人。

根据标注,他很快在地图上找到了瑟里斯地区的白石小镇,而食指落在上头,一点点向着正北方向的丘陵区域划去后,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位王国英雄的长眠之地?”

赫尔维格问道。他很快联想到了那样一种状况,绿色的眼珠骨碌碌转动了一圈,“团长,你说那些家伙是王国军人,但我看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嗯?”

“除了当头的那位年轻人,其他人的身上我看不出任何经过长期训练的痕迹。”

赫尔维格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也许,他们也同样是佣兵。团长,你可以注意那些人的脚步和身距,彼此之间缺乏协同和默契……”

他曾出身于王国的正规军团,说出这样一番论断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很显然,稍稍思索之后,沉默的吉诺德也有些相信了这一说法。

但是从来都与赫尔维格作对的马维对此并不认同。

“可那位小姑娘呢?”

他提到了法师小姐,对于模样可爱、有着一头长长柔顺金发的拉迪娅——自从初次见面之后,马维始终难以忘怀。

“呵,你是说那位贵族小姐?团长大人昨晚说过,那个小姑娘好像还是一位法师。偶尔出门历练的法师加入佣兵并不稀奇。”

赫尔维格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对了,听说某人因为调戏这个小姑娘而被敲爆了蛋蛋,是真的吗?”

“混蛋,我要和你决斗!”

对方正好戳到心头和肉体的痛处,马维不由瞬间涨红了面皮,他大声地喊道,右手已然落到腰间佩剑的护手上。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团长吉诺德。

“我拒绝,欺负伤者可不是一种道德的行为。”

赫尔维格仍在火上添油——

在佣兵团内,马维与他的实力半斤八两,私底下两人不知比斗了多少次,但是每次的结果都是双方齐齐变得鼻青脸肿,谁也讨不到好处。

这些事情,团长吉诺德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对于这些私斗的行为,他不鼓励也不反对,毕竟这也是佣兵一行默认的规矩,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明显并不适合让这两个小子继续乱来。

“好了,赫尔维格,给我闭嘴!”

吉诺德瞪起了眼睛,表情严肃。他的胡须不多,下巴、脸颊和上唇剃得光溜溜的。要不,若是那些胡须还在的话,说不定也要被他吹了起来。

“我认为,将那些人视为竞争者也无不可。”

“团长大人,那个年轻人可是一位剑豪。”

向来寡言的里奥在这时候低声地提醒道。想起昨晚见识的那一剑,他不由咽下了一口唾沫。

“剑豪?我们利爪佣兵团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敌人,我相信团长大人心中已经有了盘算。”

赫尔维格不以为然。

事实上,在伊路森世界,即使剑术出色到剑豪的地步,也不是普通人所想象的无人可挡——就算正面的剑术拼不过,可是佣兵们的厮杀并不等同于荣誉决斗。某些时候,用上一些其他的手段也无不可。

这些事情,明面上不会多说,不过身为佣兵团的首领,吉诺德懂得。

他这次来到瑟里斯地区的青色之丘,也曾有过相应的考虑。

而这座酒馆的老板罗夫伦先生,不仅是他昔日的老友,更是一个交游广阔、手眼通天的厉害角色——据说他与北地军团之中的某些重要人士长期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他知道,除了酒馆一类的表面生意外,罗夫伦还偷偷贩售着那些被严格管制的军用物资和武器。

比如,可以连续射出多发弩箭的脚踏强弩,真正的战争杀器。

吉诺德想起年轻人的那一剑,不由摸了摸自己凸起的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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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9 佣兵行事Ⅱ

战斗吗?

刀头舔血的佣兵从不害怕。

从利爪佣兵团创建之初,吉诺德已经不知经历多少次生死之际的拼杀,十三年来,他的身躯肌体上留下了不可胜数、层叠交错的疤痕,说这是勇士的勋章也毫不为过——

那位年轻剑豪的惊鸿一剑固然在他心中无可抵挡,但是沉下心思思考一番后,他觉得这番战斗若是真的发生,并非想象中的没有胜算。

强弩。

几乎是在赫尔维格话音刚落的同时,吉诺德便已想到这件东西——这是来自于正规军团的经典战术,面对独身的强者,集群的步兵们利用手中的强弩,可以进行有效的对抗。

某些时候,甚至能够完成荣誉的击杀。

吉诺德的指头有节奏地敲打在桌面上,他开始盘算一些事情——

那位年轻人此次出行队伍只有五人,而他们利爪佣兵团眼下的人手足足有着二十多位,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虽说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从来都不是单纯的人数比拼,考虑到那位年轻山民剑豪与一位法师少女的存在,吉诺德在脑海中设想着可能的战斗局面。

场景、情形、面临最极端处境的保守估计,这些东西根据他昔日丰富的战斗经验很快在脑子里生成了一副草图,并由此制定大概的作战计划,以及相关的战斗准备工作。

包括强弩这种战争杀器的配置。

可惜这次出行北地,他们并没有携带强弩。

不过吉诺德可以确定,他的老友罗夫伦手中绝对少不了这些东西——他很清楚,坐落于白石小镇的这家酒馆只是一个幌子。

“牧羊人的陶笛”,罗夫伦先生的产业,但是这位先生的事业重心并不在酒馆的经营上。以吉诺德的了解,他的这位老友其实是一位相当了不得的军火贩子,也可以说是走私商。

那么,从他手头采购一些脚踏强弩?

吉诺德想起了那位大人物留下的任务佣金,巨额的数字让他至今回想仍然感到了一阵阵喉咙发干——佣兵里奥给他递过了一杯水,一口猛灌下去之后,他这才感觉镇定了些许。

干了!

几经衡量,利爪佣兵团的团长吉诺德终于打定了主意。

而在他的身边,作为第一大队队长的赫尔维格露出了玩味的笑容,这位有着一头白发、模样大致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瞥视了马维一眼。

“伤者就留下来好好休息吧,蛋蛋受伤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呢,说不定影响日后的幸福。”

“赫尔维格——”

马维咬牙。

“好了,马维。你留在酒馆之中,还有里奥,你也一起留下来照顾。”

吉诺德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他知道可能面对的战斗或许很激烈,而一位伤员,无疑属于累赘。

跟随着吉诺德,赫尔维格走出了房间,他回头望着马维又笑了一笑——这种贱笑在马维看来极其欠揍,不过此时的赫尔维格心头却是暗自得意不已。

这样一来,按照佣兵团内的佣金分配惯例,原本马维头上的那一份肯定没有了,他白白浪费时间来到瑟里斯一趟,只是未免可怜了里奥。

算了,里奥也不过是一个木头桩子般的笨蛋、可怜虫、老实人。

老实人什么的,最好欺负了。

……

“荆棘的守候”。

华丽空旷的大厅之内,夜枭一般的狞笑声久久回荡。

盗匪头子格罗斯在系统中翻看了一下自身的人物面板属性,愈发的感到满意——「荣耀的铁刺环」和「勇气徽章」,这两件物品装配之后,他深知自身的硬实力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再加上陆续消灭的剩下六位英灵和副本之内扫荡一空的怪物,大量经验值的获得让他的战斗等级晋升到了LV15。

这是一个极为重要的等级线。

从这一刻起,战士职业的技能开始形成组合——LV15,获得战士共通技能【震荡】。

震荡LV1(主动):以一次近身物理攻击对身前敌人造成震荡效果,3秒之内移动速度减低15%,基础调息时间3%每秒;

冲锋加震荡,这是每一个战士玩家都烂熟于心的套路。

当然,在格罗斯的手中,因为「荣耀的铁刺环」和「勇气徽章」这两件牛气轰轰的装备物品,造成其他什么额外的效果也未可知。

他扭过头望着身边的同伴。

在这相当于游戏之中新手期的阶段,一趟副本下来,等级的提升就如坐上火箭一般飞蹿。

此时“荆棘的守候”战斗部分的内容已经全部结束。

他此行的队友,除开到达平民等级上限的奥利弗和莱文,法师小姐拉迪娅与斯考特的战斗等级已经分别变为了LV11和LV8。

某种程度上,在野狼盗匪团内,终于可以说是有着那么一两位像样的打手了。

格罗斯甚感欣慰。

大厅穹顶水晶吊饰的银色光辉在头顶微微摇曳,格罗斯好不容易停下了疯狂的笑声,他向着宫殿的深处走去。

雪白的墙壁一侧悬挂着一副仿荆棘王朝时期的贵妇半身像。

细腻的笔触将这位女士的姿容描绘得栩栩如生,她的面庞红润,微笑却没有露齿,在那身纹饰繁复、镶嵌珠宝的红色外套中,露出了天鹅一般优雅的白皙脖颈。

然而,很可惜,在场的这几位并没有足够的品味和艺术鉴赏能力——先是盗匪头子格罗斯,然后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他们完全是熟视无睹的从这副油画之前擦身而过。

拉迪娅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从这副精美的画作上头挪开了目光。

格罗斯的脚步轻快,亢奋愉悦的心情之下,全身的铠甲随着他的起伏脚步不由相互撞击得咣当作响。

副本“荆棘的守候”,神秘的法则映射着真实世界中阿弗拉迪子爵的衣冠冢。

而他前世曾在《纷争》的官方论坛无意浏览过一篇帖子——

帖子的内容正是关于这一副本。根据那位玩家所发布的资料,在“荆棘的守候”中,首杀或是运气极好的情况下,将会在宫殿大厅之后,那些环绕曲折回廊的房间里发现「英雄遗物」。

这是一件任务物品。

换句话说,可以将其理解为开展某条任务链的关键线索。不过在那篇帖子中,任务具体的信息并没有被那位玩家所公开。

这次来到这儿,以一位玩家的强烈好奇心,格罗斯很快想到了寻找这件任务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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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70 佣兵行事Ⅲ

当利爪佣兵团的队伍离开白石小镇向着正北的方向前行时,沿途的雪地已经可以看见一长串清晰的脚印——从脚下丘陵中的小路一直延伸,直至远方尽头的山林。

就如指向前方的路标。

吉诺德的视线从这些脚印中挪开,他的面色迅速的阴沉下来——对照着地图,他确信了那位年轻人前去的地方正是阿弗拉迪子爵的墓地。

双方是为了同一件东西吗?

他并不清楚,但是那种不详的预感正从心头升起——虽说战斗的准备很充分,可他并不希望与那位年轻的山民剑豪发生冲突。

只是眼下看来很有可能身不由己。

赫尔维格来到了他的身边。

“团长大人,恐怕他们有着同样的目的。”

他披着皮革镶嵌铁片的轻铠,白色的长发用这根束带整齐捆在了脑袋后头——飞扬的眉毛下头是一双灰色的眼睛,眼睛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特点,但是配合着下方那只凸起的鹰钩鼻子,看上去倒有几分的精干与阴鸷。

赫尔维格,两年之前加入利爪佣兵团,之后凭借出色的功绩成为了第一大队的队长。他的实力非常不错,同时擅长制定行动计划,并且对于战斗方面的事项相当富有经验。

他曾是贵族私兵中的一位军官。

不过在“雾松战争”爆发后,他所效忠的那位贵族老爷匆匆忙忙逃离领地,无处可归的他并没有像手下的那些小伙子一样选择重新加入军队,他骑着自己的马匹,独自从西境的罗尔斯地区一路穿过诺戈来到拉齐斯。

所幸遇到了团长吉诺德,因为这位先生的赏识,他很快在布玛的这支佣兵团中站住了脚跟——事实上,他对于团长吉诺德也心存着匪浅的感激之情。

这次任务,他很清楚吉诺德和整个佣兵团都不愿放弃或承受失败——所有的一切努力因由于此,他从团长口中了解了那位年轻山民剑豪一行大致的实力,并为此作出了精心的筹划。

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吉诺德向他点了点头,继续向着前头走去——

他们早已出发之前便披挂好了铠甲,为了御寒,特地在外头套上了一件厚实暖和的袄子——佣兵们一个个臃肿的体型像是过冬的棕熊般,一眼望去多少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然而队伍却很安静,没有人发出任何不必要的声音。

这儿前行的是利爪佣兵团第一大队的大部分成员——除了几位伤者和第三大队一起留在布玛,剩下全部的人都已来到瑟里斯地区。

青色之丘初冬的雪景只有一种单调的颜色。

银白,晶莹剔透,折射着淡淡阳光令人目眩的银白。

若是有吟游诗人行走在这片天地浑然一体的雪景中,说不定灵感迸发创作出一首不错的诗歌。

不过对于佣兵们来说,这种糟糕天气下的野外冒险和战斗无疑属于煎熬,还好,看在雷尔的份上,佣兵们都还能够忍受。

先行者的足迹翻过了丘陵,没入了一片矮松林。

眼看到了这儿,事情已经不需要再怀疑了。吉诺德和赫尔维格都很清楚,那位年轻人和他的同伴的确来到了那位阿弗拉迪子爵的墓地。

墓地中有他们完成任务所需求的那件东西。

“赫尔维格,作好战斗准备。”

吉诺德对着他的心腹,第一大队的队长赫尔维格冷冷说道,身后的佣兵们展开了阵形,渐渐朝着这片矮松林靠拢——林中的地形并不是很适合强弩的发挥,他忽然之间有了一些隐隐的担忧。

“等等,团长大人。”

对于吉诺德的越级指挥,赫尔维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他如一个尽职尽责的幕僚,先是抬头望了一眼矮松林——墨绿色的松针上头仍有积雪,偶尔可以看见一些飞鸟停留。

“那儿有些古怪。”

赫尔维格的目光在矮松林中搜索,他很快下达了命令,先让佣兵们注意附近异常的动静和痕迹。

“发现脚印。”

只是过了大概三五分钟的样子,一位佣兵举手示意——这一串脚印从白色石碑开始,穿过矮松林之中的小道,一路向外。

两串脚印。

在松林中的分布是一个大致的“Z”字型。

“他们已经离开了。”

吉诺德说道。确定了这一现实后,他招呼着手下的佣兵聚集,开始进入矮松林中。

积雪覆盖的一座小山包,还有一块矗立的白色石碑——王国英雄的墓地简陋至斯,不由令人大为感慨。

也许那位英勇的阿弗拉迪子爵早已被人遗忘。

可惜佣兵的心中对于所谓的王国英雄并没有太多的崇拜之情,关于雷尔的执念在他们灵魂与血液中流淌,就像长满稗草的庄稼田地。

有人已经开始探索着这个小山包。

可以肯定,这座小山包就是那位子爵大人的墓地。一想到这次任务的高额佣金,所有的人都只感到热血澎湃,心头一片火热——掘坟毁尸这种极其恶劣的行为,此时已然被他们抛诸脑后。

他们恨不得马上动手。

“有人刚刚来过。”

在那块半人多高的白色石碑上,还留有着手掌抹过的痕迹。

吉诺德站在石碑之前,他盯住了上头的碑文——身为利爪佣兵团的团长,他曾经接受过一些基本的文化教育,上头的那些埃兰特花体文字,很快的被他辨认出来。

一首佚名的短诗。

似乎寓意着这位死去子爵大人的往事。

吉诺德不由开口低念。

……

「英雄遗物」。

论坛那篇帖子中提到的任务物品原来是一串毫不起眼的纯银项链。

格罗斯将其摊在了掌心,这串项链由一条细小的银链和一只心形的小匣子组成——银链穿过了小匣子凹端的小孔,而在匣子的表面,写着一行蝇头文字:

致亲爱的西恩,米利亚·海因里希。

“好像是一件定情信物。”

莱文看了一眼,在旁边说道。尽管只有半桶水的识字水准,但是心形的款式与彼此爱慕的年轻男女之间互赠的小玩意并没有什么不同。

格罗斯发觉小匣子上还有一个凸起的豌豆大小的圆点。

这是一个机关按钮。

稍稍晃动这串项链,还可以断定小匣子里头是空的。

里头有东西。

不过格罗斯没有选择马上打开,他盯住这串项链——米利亚·海因里希?海因里希这一姓氏与他手中那枚印章戒指完全一致。

两者之间莫非有什么关联?

Act71 佣兵行事Ⅳ

“开始动手吧,团长大人,我们还等什么呢?”

“是啊,这鬼天气不赶紧活动手脚,我都快冻僵了。”

来到此地后,望着正在低吟短诗的团长吉诺德,兴奋的佣兵顿时七嘴八舌催促起来——赫尔维格站在一旁,随着佣兵们的吵闹与笑声,矮松林中的飞鸟拍打着翅膀,积雪簌簌掉落。

既然那些人离开,那就最好不过了。

不过必要的警惕仍然不可放松——赫尔维格盯着阿弗拉迪子爵的墓碑铭文,似乎若有所思。但是当他看到身前的团长吉诺德,很快抛开了心中的那些杂念。

现在的他只是一位佣兵,仅此而已。

佣兵们用铁镐等工具拔开了山包上头一侧覆盖的白雪,露出褐色带着腥味的泥土,泥土中还混杂着一些干枯的草茎——二十多位佣兵,除了五人站在外围进行监视,其他的人都已在进行挖掘。

……

“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拉迪娅只感到眼前突然一黑,四周一片静寂无声,她有些害怕地惊叫道。

“我在这儿。”

盗匪头子随即在一旁发出了声音,紧接着,他又轻轻咳嗽一声,“斯考特、奥利弗、莱文,你们在吗?”

“在呢,头儿。”

黑漆漆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格罗斯从怀中掏出了火石,迸发的火光刹那点亮了周围,只看见四双亮晶晶的眼睛。

这是什么鬼?

难道副本停电了?

他在心头暗暗吐槽——这样的状况确实像极了前世现实世界中夜晚意外停电的状况,但是现在这儿可是副本“荆棘的守候”,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太诡异了?

打开系统,以他本人为中心的雷达图中显示着四位队友。

火石的光芒稍纵即逝,视野内又重新回到了无光的世界。

耳边的呼吸。

脚步与地板的摩擦。

一切都很正常。

只有无边的黑暗有如潮水,将他们包围——叮叮当当的声音远远传来,却不知来自于哪个方向。

要离开副本了吗?

格罗斯清楚记得游戏中离开副本并不是这样一种方式——官方的说法是“副本”是对映真实世界的平行空间,若是中途打算离开,除了自杀秒回复活点外,就只有通关副本这一条路了。

他们此时已经通关副本。

格罗斯也在回廊之中的房间找到了离开的传送点,但是他们这时离着传送法阵还隔着一条长长的回廊和好几所房间。

那种声音的响动好像越来越近,一下一下密集敲在耳膜之上。

漆黑如墨的幕布像是被人划破了一个口子,黑暗之中陡然出现了一条裂缝。

有些刺眼的阳光。

然后又是轰隆隆的巨响——佣兵们的挖掘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而基于真实世界的副本,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失序而崩塌。

视野之内重新变回了光亮——不是副本之中那种淡淡的柔和的银色光芒,而是一片洁净蔚蓝的天幕,天空清澈得好像水洗一般,只有不多的几朵白云拉长着轻柔的丝线。

矮松林、山包、人影。

格罗斯眨了眨眼睛,视觉很快适应。在他们的身边,正站开着一群怔怔发呆的男子。

他们脱下了外套,有些人甚至将身上的皮甲或铠甲解开了手甲和胸甲的部位,手中握着铁镐,在场的数十双眼睛正盯着意外出现的五人。

这算什么?

大白天见了鬼吗?

有些胆小的家伙脑筋飞快,很快联想起了那些关于迪尔亡灵的传说故事——一个身材高瘦的佣兵咣当一声丢下了手头的铁镐,他的两排牙齿不停打颤咔咔作响,抖动有若筛糠的双腿却是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因为脑袋后头没长眼睛的缘故,他绊倒在一块鼓鼓凸起的石头上,顿时摔了个四脚朝天。

令人意外的,没有人发出嘲笑。

视线在空气中交错。

“真想不到,会与阁下在这样的地方再次相会。”

吉诺德看见了那位年轻人。

那位年轻的山民剑豪,而他身边站在的,还有那位模样可爱的金发小姑娘。

总共五人,正好是之前他们在“牧羊人的陶笛”中见到的那支队伍。

虽然并不明白他们一行是如何从泥土里头钻出来的,但是吉诺德已经注意到了年轻人手中的东西。

银光闪闪,是一串项链,在细链之中,还挂着一个心形的小匣子。

项链,匣子!

那位大人物委托他们此行的任务物品!

吉诺德看到的不是一串项链,而是雷尔!

海量的雷尔!

赫尔维格已然注意到松林之中的动静,他当下作出了战斗指令——除了跌倒的那个家伙,其他的佣兵聚拢起来,他们整理盔甲、武器,然后悄悄拿出携带的脚踏强弩,开始上弦。

“我也很意外。”

格罗斯望着这一伙面色不善的男子,敏锐的目光之下,他已发现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脚踏强弩,军团中的战争杀器。

尽管那些佣兵利用矮松遮掩动作,但是强弩的钢弦正在阳光底下褶褶反射着寒光。

“唔,看来阁下来到这儿事出有因。对了,我们此行也是为了寻找一件物品……”

吉诺德笑容亲切地寒暄道。

他口中的言辞极尽能事表达着无害的善意,当然,他不是没有想过与对方友好协商的念头,但是此时,箭在弦上,他更喜欢做上一笔无本的买卖。

如赫尔维格所言,剑豪又能怎样?面对十张以上的强弩,也只能乖乖的低头。

眼下的他只需争取几秒不多的时间即可,他甚至可以想象寒气森森的强弩对准这位山民剑豪的画面了。

尽管心怀不可告人的目的,吉诺德的语气却是愈发和善。

年轻人不吃上一点苦头,又怎么能成长。

“呵呵——”

松林中闪过一道湛蓝的细线。

寒冬冰冷的空气滋滋作响,矮松的松针因为汹涌气流的波及,积雪大蓬大蓬的掉落。

“寻你老木!”

还没等到吉诺德说完,格罗斯便开口怒骂粗暴打断——他的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启动,仿佛风驰电掣,在吉诺德和其他佣兵的视野中带出一连串的残影。

吉诺德果断拔剑!

年轻人的动作极快,可他的反应也不慢。为了避免那种一击致命的突刺,这一次他和他手下的佣兵都带上了头盔。

咽喉部位还特地加装了防护的甲片。

可惜,格罗斯的目标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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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 ̄)╮求推荐求收藏求书单,0点以后还有一更,算今天的第三更!

Act72 危机

在伊路森世界,佣兵们对于外人可从来都不会讲究道义与仁慈——正因为深知这一点,当格罗斯看到正在上弦的脚踏强弩时,他出手了。

先下手为强!

被一片强弩瞄准的滋味并不好受——虽说他有办法脱身,但是三位同伴,还有他心中无法放下的法师小姐拉迪娅,却怎么也难以从强弩的包围之下逃脱。

他知道这种钢制脚踏强弩的威力。

而在游戏之中,这种凶残的战争杀器属于王室和贵族严格管制的物品。除了残酷的战争,这种玩意出现的场合往往伴随着行刺或是蓄意谋杀。

所以,格罗斯的目光瞥到强弩时,他已完全确定了对方的敌意。

可笑那个中年男人还想废话拖延时间,这类粗浅的计谋或许只能骗骗天真的小孩子了,前世作为玩家,格罗斯见识和接触到的阴险狡诈之辈,远比这种程度来得高明复杂了许多。

矮松林中,环绕着正中央小山包二十来米的距离仿佛并不存在。

【冲锋】!

尤其是雪地中开启冲锋这一技能时,有着飞一般的快感——脚下的靴子像是一道铁犁,将地面上的积雪踏得向两边飞溅而起,而就在吉诺德的眼前,格罗斯人影一闪,却是向着矮松背后的佣兵绕弯冲去。

冲锋带拐弯?

不止是利爪佣兵团的这些佣兵,还有第一大队的队长赫尔维格、团长吉诺德,一个个瞬间瞪直了时间,差点没让下巴掉下来——他们都很了解冲锋这一战士技巧,但是在这高速的移动过程中还能转弯?这种神乎其技的手段他们几乎闻所未闻。

吉诺德隐隐想起了一些东西。

他今年四十四岁,从十六岁那年开始佣兵生涯,历经多年厮杀和打拼,终于在十三年前创建了利爪佣兵团。而关于战斗,他脑海中所有的记忆和印象若是用文字记录下来,足以编撰成一部厚厚的典籍——

这种手段?

某副画面似乎正在浮出脑海。

埃兰特以南雷卡特帝国,黄金骑士的幻影冲锋!

他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

吉诺德起初以为这位年轻人不过就是个山民中的剑豪,但他现在发现自己还是估计错了,这位年轻人的身份恐怕并不是原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也许来自某个大家族和神秘组织。

不然,关于幻影冲锋这一秘传技巧根本无法解释!

他应该不是埃兰特人,或许是雷卡特帝国的贵族?吉诺德对于万境丛山以南的人物地理风情有所了解,在雷卡特帝国的北方地区,山民贵族好像有那么一两家。

吉诺德很快想到了那个家族的名字?若真是那样的话,眼下他和他的佣兵团无疑惹上大麻烦了。

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后悔的灵药。

吉诺德咬了咬牙,他已确信今日的事情断然无法轻易干休。

要不,干脆将这些人留在这儿?只有尸体才能保持永远的沉默。

他持剑上前,一位就职高阶层次的资深佣兵毫不畏战。他手下的赫尔维格也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大声开口组织着松林中的佣兵,结成临时的接战阵势。

格罗斯与这些佣兵越靠越近。

因为脚下雪地的缘故,这次冲锋三秒之内足足跨越了至少五十米的距离,并且去势仍然不减。他向着松林背后的佣兵冲去,但是现在,一株满是墨绿松针的矮松,正挡在了他的身前。

眼看就要冲锋撞树。

刚刚那次弧形冲锋,来到这个世界的格罗斯还是第一次使用这一技巧——

脚腕关节正在传来阵阵的疼痛。

他当即知道,以目前的人物属性使用这些高阶技巧还是太过勉强了。那株该死的矮松在他视野之中越放越大,他的双手握住霜寒长剑,向前用力一挥!

卓越级的武器有着足够的硬度和锋利,矮松的树干露出一个光滑如镜的平整切口,齐齐而断。

一位脚下仍在给强弩上弦的佣兵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他早已从团长吉诺德的口中得知这是一位年轻的剑豪。

身边的佣兵团同伴纷纷靠近施以援手。

战矛、长剑、钩镰……有的拦在了格罗斯的前方,有的从身侧突袭。依靠着之前冲锋的巨大惯性,格罗斯挥剑砍断矮松后,直接杀进了人群。

系统显示的雷达图内,每一个佣兵最低都是就职层次的存在,在这其中,甚至有三到四个与他等级相仿的厉害角色。

赫尔维格手中的剑锋疾刺——

细长尖锐的锋刃从格罗斯的铠甲上划过,然后刺入血肉。

绷紧的肌肉让剑锋的刺入有着极大的滞涩感。

刚一冲进人群,格罗斯就已开启了「荣耀的铁刺环」附带特技【逆势反击】。

【逆势反击】(主动):5秒之内豁免持用者50%所承受物理伤害并记录真实数值,效果时间结束之后以一次近战物理攻击返还目标,冷却时间:20分钟。

20分钟的冷却时间,也就是说,他在这场战斗最多只有一次使用【逆势反击】的机会。

因此,这一特技的使用必须用在关键的时候。格罗斯深知自己面对手持强弩的这群佣兵绝不能退让或躲闪,他完全是迎着佣兵的刀剑奋勇前行。

一缕缕血线从他身上飘起,身上的铠甲迅速破损、碎裂。

【战士·钢心】的被动特技也累积起了两次【剑气斩】。

他还装配着一枚叫做「勇气徽章」的佩饰。

“杀了他。”

无论是利爪佣兵团的团长吉诺德,队长赫尔维格,还是眼睁睁看着那位佣兵被一剑枭首的其他人——这些愤怒的佣兵看着幽蓝剑光斩下一刻,一颗圆睁着眼的人头冲天而起。

鲜血,在白色的雪地中盛开了鲜艳的玫瑰,如蛛网般四溅。

不止是那位佣兵的,还有格罗斯。

他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已然损失过半。

“格罗斯先生!”

“头儿!”

法师小姐拉迪娅正在朝他冲了过来,小脸煞白,还带着晶莹的泪痕。而他的同伴,也是一个个赤红着眼睛,向着佣兵包围之中的格罗斯一路狂奔。

微笑。

【逆势反击】5秒结束。

【英勇之勋】!

挥剑!

【剑气斩】!

PS:第一更!

Act73 越阶的一剑

吉诺德一直以为眼前的年轻人是一位剑豪,但事实上,盗匪头子格罗斯的战斗风格更接近于玩家。

在《纷争》中,玩家的战斗只追求简单而纯粹的生死与胜败,尤其那些终日混迹于排位战场的玩家,更是如此——

敏锐的直觉,精准的计算!

在当下的等级阶段,格罗斯很清楚自己开启【逆势反击】后,承受这一轮围攻的伤害并不在话下。

而正因为这一特技,承受伤害意味着之后的强大爆发。

以最快的方式解决这些持有强弩的敌人!不给对手留下任何的机会。

这一剑无声无息。

剑气特别长,足有五六米。

幽蓝的光幕在空气中吞吐闪烁,周围松林中的风景变为一副静止的画面——倒锥形的松冠上仍然挂着皑皑白雪,佣兵们发觉自己的呼吸仿佛瞬间停止了。

冰冷,足以冻息血液的冰冷。

视野之内剑芒惊鸿一瞥。

切割。

轰隆隆的爆响,格罗斯这一剑横扫挥出之后,空气中这才传来阵阵震爆的声音——紊乱的气流有若飓风,墨绿松针上的积雪漫天飞舞。

宛如天地之间狂雪卷积。

最靠近于他的一位佣兵张了张嘴,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想要叫喊,却发现声带根本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止是他,还有围在年轻人身边的其他佣兵,在这一刻似乎都已失去言语的能力。

一条鲜红的细线将他们串联在了一起。

赫尔维格手中握着长剑,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人,俊秀的面庞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撕裂的痛楚从他身体之中传来,他看到那条鲜红的细线飞快变得粗壮。

喷溅的液体。

温暖,艳丽。

然后染红了他的视网膜。

残肢与血肉齐飞。

这一剑?

并不仅仅是剑豪意境的高超剑术那么简单,其中的绝对力量,甚至已经超过了赫尔维格的生平认知。

霜寒长剑剑锋落下。

格罗斯在红白交织的景色中躬身向前重重踏出一步!

清澈的褐色眸子里倒映着数十张或惊讶、或恐惧、或痛苦、或后悔兼而有之不一而足的面孔,挥出最强的那一剑后,他并没有就此放过对手的打算。

利爪佣兵团的团长吉诺德已经瘫坐在雪地上。刚才他相距那位年轻人还有一段距离,可是发生在他眼前的这一幕却是将他彻底的吓坏了

不知不觉中,裤裆的部位已然有了湿意。

他是一位厮杀数十载的资深佣兵,所经历过的战斗不知凡几。原本他以为眼前的年轻人已是一位惊才绝艳的剑豪,但是现在,他发现他还是猜错了。

并且,错得离谱。

那一剑完全脱离了就职层次的力量。

拥有觉醒一阶实力的剑豪?

吉诺德望着那张年轻的面庞:纯正的山民血脉显露无遗,鼻梁挺拔、目光深邃、眉毛上扬伸向鬓角,尽管脸颊上头有着一片淡淡的毛茸茸胡须,但若是仔细观察他的模样与身姿,可以确定他绝对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山民之中何时冒出了这般人物?

格罗斯脚步踏下,手中的长剑仍在向前。

除了远处几位瞠目结舌的佣兵外,在这片矮松林中,只有三人仍旧站立——

赫尔维格失去了握剑的右手。从手肘的位置,可以见到惨白的骨骼和关节,翻卷的皮肤和切开的肌肉被腥膻的血迹所模糊。

他扯开衣服的布料正准备进行临时的包裹和止血,发现那位年轻人的目光投来之后,他只感觉浑身陷入一片毫无温度的冰窖。

一剑。

头颅随着切断的发丝高高飞起。

赫尔维格只感觉自己全身变得轻飘飘的,雪地与松林的景色在他视野中凝固,然后飞快化为了黑白。

漆黑,寂静。

格罗斯并没有忘记刚刚这个白毛青年狠狠刺了他一剑。

而另两位佣兵,尽管手中仍然握着强弩,但是他们此时完全没有了丝毫的力气。一人被开膛破肚,豁口流出了一截肠子;另一人失去一条腿脚,他口中惊恐地发出“嗬嗬”的叫喊,单腿向后跳去。

刷刷——

极为轻快的两剑。

格罗斯转过了身。

持有强弩的佣兵只剩最后两人,但是斯考特、奥利弗与莱文早已迎了上去——剑锋与剑锋劈斩发出断续的清脆咣响,法师小姐站在原地,她呆呆地望着浑身浴血的盗匪头子。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沌。

从他们回到这片矮松林中的雪地,过去的时间只有十秒。

可是十秒之后,身边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拉迪娅感到了一阵寒意,从灵魂深处、从脊椎之内升起的寒意,作为一位少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震怖的场景——

场景的制造者是那位格罗斯先生。这些天的日子相处下来,她以为自己已经熟悉的格罗斯先生,但是,她此时突然感到那个挥剑狠辣果决的身影有些陌生。

格罗斯向着另外两位佣兵走去。

他的脚步并不快。

只是踏在雪地上沙沙的声音却像敲打心头的鼓槌一般,一位佣兵无意中瞥视到靠近的身影,正要转身想逃,却没有注意到身前刺来的长剑。

长剑透过肋骨,直刺心脏。

曾经身为军团士兵,斯考特很快解决了他的对手。

而另一头,在奥利弗与莱文的合击之下,那位佣兵正处于手忙脚乱,相比两位对手只有平民阶的实力,他处于就职层次的初阶,按理来说,绝不至于狼狈如此。

格罗斯的目光望了过来。

松针上头细雪飘摇坠落。

奥利弗和莱文一人一剑,齐齐刺入佣兵的胸腔。

拉迪娅感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朦胧,耳边的叫喊与哀嚎戛然而止,林中的雪地重归寂静,又响起了一个个颤抖、吭哧、苦苦哀求的声音。

“大、大人,请、请绕我一命——”

吉诺德有心想跑,但是他深知面对另外一个实力层次的对手,断然没有逃跑的机会——他抛下了手中的长剑,平时威严而庄重的面孔变为了另外一副模样:泪水、鼻涕糊作一团潸然而下,沿着老皱皮肤的条条沟壑蜿蜒滴淌。

格罗斯站在了他的身前。

吉诺德此时趴在了地上,鼻尖快要靠近那双铮亮的铁战靴。

他的背脊扭曲得就像一条蜷缩的蛆虫。

PS:第二更。谢谢诸位支持本书的读者君,感激涕零!(┬_┬)

Act74 一剑之后

沉默。

一滴鲜红的血珠滴在了吉诺德的鼻尖上。

他偷偷瞄了一眼——年轻的山民剑豪站在他的身前,披挂的铠甲早已破损,露出大片大片伤痕累累的躯体。

肌肉结实、线条分明。

而红色的血,正从那上头向下滴淌。

他受伤了?

吉诺德猛然想起,他的手下好像也给这位年轻人造成了不轻的伤势。

目光注视着雪地,他的眼珠兀然转动。

倏地,身形暴起!

吉诺德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虽然距离跨入觉醒层次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是作为一位百战余生的资深佣兵,他知道眼下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翻盘的机会。

求生的机会。

尽管口中仍在苦苦哀求,但是这种极低的姿态此时却成为了他的伪装和掩饰。

他只希望这位年轻的剑豪因此而放松警惕。

事实上,除了这位年轻人,其他几个,包括那个金发的小姑娘,那种粗浅的实力根本不被他放在眼睛里。

他抓起手指边的长剑。

这是上挑的一剑。

膝盖、腰身、肩膀、手臂齐齐发力,为了这搏命的一剑,吉诺德凝聚了全身的力量。

咣——

火花四溅!

吉诺德手中的长剑狠狠撞上了一面铁皮圆盾,顿时发生了偏转。

盾牌侧过,是年轻人那双漠然无情的褐色眸子。

他动了。

【冲锋】!

在《纷争》中,冲锋这一战士共通技能并没有限制施展方向,只要玩家愿意,他可以选择任意的角度——当然,直接上天是不可能的,因为毕竟没有借力的落脚点。

格罗斯这记冲锋自上而下,完全是让吉诺德的双腿深深陷进了雪地里,巨大的力量压迫着这位佣兵首领的身躯,吉诺德仿佛听见自己全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骼正在咔咔作响。

他几乎无法动弹。

那面盾牌挡在了他和那位年轻人之间,长剑根本无法递进分毫。

原来使用盾牌的剑豪也是这么可怕。

格罗斯扬起右臂,霜寒长剑的锋刃再度凝结一层薄霜——无数的白芒在剑身上迅速延伸,从护手之前到锋锐的尖端,吉诺德看到那个铅灰色的配重球开始晃动。

【剑气斩】!

贴脸的一击。

就算吉诺德拥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这一击沛然的力道也让他难以抵挡——在剑气的冲击之下,身上的肩铠、胸甲寸寸龟裂,然后爆裂成一蓬四溅的碎片。

“阁下,你究竟是谁?”

咬着牙齿,吉诺德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觉醒层次的剑豪,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山民,他确实是无法想象这究竟属于何方神圣。

“不告诉你。”

剑气划过吉诺德的眉心,血雾激射。格罗斯盯着这位中年男人,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于敌人的怜悯,就是对于自己的残忍,早在前世的游戏之中,他就已明白了这个道理。

那双灰色的眼睛依然圆睁着,然后一点点失去生机,吉诺德跪倒在了他的身前,随着脚步的跨开,上身还有头颅颓然倒地。

格罗斯收剑。

“头儿?”

“全部解决了。”

格罗斯拉起面甲,脱下了头盔。头发中的汗水在这寒冷的天气里结成无数细小的冰粒。

他呼了一口气,身体内的暖流正在流淌。斩杀这些佣兵后,他的战斗职业等级已经到达了LV18,再提升两个等级,就将到达了就职阶段的高阶。

而之后的LV30-35这一阶段,则被称为就职一阶的巅峰。至于LV35掌握自身的力量法则后,便真正跨入觉醒的力量层次。

阳光从天际的一侧照耀,在那张富有棱角的年轻面庞上,一条条鲜艳的血痕如同斑斓的油彩,涂抹着他的脸颊,身上的铠甲,还有内里的衣服早在之前战斗的时候便已成为一堆破烂。

这时候寒风吹来,热血消褪的格罗斯终于感到了有些寒冷。

他从死去佣兵的身上娴熟剥下衣服,裹在了自己的身躯上。那些尸体赤条条的留在雪地里,倒是显得额外的醒目。

没有人对此发表异议。

在伊路森世界中,厮杀与战争从来都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格罗斯对于死去之人的遗物也没有什么心存忌讳之处。

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来到了他的身边。

刚刚战斗的交手,盗匪头子格罗斯的剑术又一次让他们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层次的实力,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们从内心生出极大的震撼、惊讶与赞叹。

“头儿,刚刚那一剑太厉害了。”

斯考特说道,他指的是格罗斯叠加【逆势反击】与【英勇之勋】的那一记剑气斩。这一范围性的强大杀伤攻击确实超出了他们以往的认知,好像从没有人说过这是哪一门独特的剑术。

“头儿,你果然还藏着绝招,有空可以教教我们吗?”

“嗯,奥利弗,你说得很对。我愿意交学费,以我全部私房钱的名义起誓。”

“私房钱?你有老婆吗?”

奥利弗对着莱文作出了一个鄙夷的表情。紧接着,他转身谄笑,“头儿,我还积蓄着一笔老婆本,要是你愿意教我这一招的话,就当成学费吧。”

“你的老婆本只有区区两位雷尔,大概只能娶上一位寡妇了。”

“放屁!”

“对了,你大概也就喜欢这个调调。昨天夜里我听见你说梦话了,念念不忘村子里的玛丽大婶,你说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屁股……”

同伴们又开始吵吵闹闹,格罗斯的目光却望向了站在雪地中的法师小姐拉迪娅。

她抬起了头,那双湖蓝色的眸子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也迎了过来。

格罗斯向着她走了过去。

“格罗斯先生。”

“是我,克莱恩小姐。”

“你说,这些佣兵都是坏人吗?”

“坏人?很不好说呢。不过这些人对于我们怀着很深的敌意。”

“所以你干脆就杀了他们?”

雪地阳光的照映下,拉迪娅明眸皓齿的小脸蛋漂亮精致得叫人心生怜惜,但是她的神情却是极为的认真,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盯住了格罗斯。

格罗斯愣了下子,前世他在游戏中杀人放火好像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善与恶的问题——只要乐意或是顺手,他就宰了。

不过少女严肃的模样落在他的眼中,他顿时觉得很有必要作出郑重的回答。

“拉迪娅,你看到那些东西了吗?那些佣兵手中的强弩。”

格罗斯直接称呼起法师小姐的名字,一位握着脚踏强弩的佣兵正倒在不远处的一株矮松边上,他指了指雪地中那张泛着钢铁寒光的强弩,继续说道,“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进行偷袭,我只是抢先下手而已。为了你,也为了我们,不会受到他人的伤害。”

“克莱恩小姐,头儿这种做法,叫做正当防卫。”

斯考特在一旁补充道,盗匪头子曾在平昔向他们作过现代法律的科普教导——不过,他只提到了正当防卫,却从来没有说起过防卫过当。

因为,格罗斯觉得有些东西在这纷乱的世道只是不必要的迂腐。

拉迪娅·克莱恩感到小脑袋里由一片混沌渐渐变得清晰——少女第一次经历这般惨烈的厮杀,在格罗斯看来,已经算是一种非常不错的表现了。

Act75 带血的战利品

这一场厮杀结束之后,雪地中的松林重新变得静悄悄的。

除了格罗斯一行五人外,再无一人知晓这场战斗的发生。

奥利弗检查着死去佣兵的尸体。原本他还试着回收那些脚踏强弩,可惜这些价值昂贵的玩意早已在之前的战斗中损毁,不得已,他和斯考特、莱文只得翻出佣兵们的钱袋和其他一些值钱物品了事。

二十多具尸体,有着接近五百枚雷尔。

当这些带着血迹的钱袋收聚起来后,格罗斯没有太多的在意。

雷尔很可爱,但这并不是他内心深处真正的渴望。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而不是游戏。不过因为《纷争》那款游戏高度拟真现实的缘故,战斗的体验与真实世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血淋淋的画面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很平静,平静得情绪毫无波澜。

法师小姐拉迪娅跟在他的身后,五人此时向着白石小镇返回。

雪后的天空一片明亮,初冬的青色之丘宁静而祥和,几只食腐的乌鸦与秃鹫在他们的头顶一掠而过——

除了脚步,雪地之中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

白石小镇。

风雪停歇过后,街道之中渐渐出现了一些活动的人影。

商人们从酒馆和旅店的窗户里头探出了脑袋,阳光照耀,路面上的积雪已经开始了溶化。

在白石小镇上,当地的镇民陆陆续续拿着铁铲跑了出来,清理着门前的积雪。

很快,街道之中冒出了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

还有,第二辆、第三辆……这是一支商队。

一位带着宽檐狗皮帽子的商人坐在最前方的马车上头,车夫扬起了马鞭,绳索已经套在拉车驮马的脖颈上,这头牲口扬起蹄子,一步一步,踩在了结冰的路面上。

赶车的马夫很小心,因为这干系着他的饭碗。

那位商人也很在意,他唯恐发生什么意外,以致损坏马车中的货物折了本钱——

车厢里头是一箱箱来自拉齐斯多尔蒂斯平原的精美瓷器,虽然木箱里头充塞着满满的干枯稻草以防颠簸和撞击,但是在这糟糕的天气里赶路,发生意外的概率已然变大了许多。

为了那该死的交货日期,那该死的合同。

商人在心中不由咒骂不已。

“里奥,雪已经停了。”

佣兵马维与里奥正在房间里玩着一种叫做“21点”的纸牌游戏,这种游戏很简单,它主要是一些运气的成分,再加上些许心理的博弈。

不过相比里奥拿到任何纸牌都是一副傻傻愣愣的样子,马维的神态与动作丰富了许多。就在眼下的这一把,他看到里奥又从桌面上那叠纸牌中抽取了一张,他有些心慌了。

他手中的点数是16点,不大,也不小。

然而里奥的眼神却是直直的,只是盯着那叠纸牌。

见鬼!

里奥这混蛋,难道是扮猪吃虎深藏不露?

两人之间的纸牌游戏带着赌注,每一局的胜负都关系着一枚雷尔,再这样下去,他这个月的薪水就要输光了。

从早晨到现在,进行这种纸牌游戏的过程中,马维的心情变得越来越紧张。

他拿到一张6点,加上手中的16点,正好超过了21点。

他果断站起身子,转头望向了窗户之外。

里奥也跟着站了起来。

“呆在这间屋子里,我感觉全身都要生锈了。里奥,一起出去走走吗?”

“好吧,不过我们别耽搁太久了,团长大人他们也许天黑之前就会回来。”

里奥点了点头,却是毫不客气地一把将桌子上的雷尔扫进了钱袋。

最后一把的那枚雷尔被马维赖账了,但他并没有生出任何的计较。

可是正当他们两人准备收拾一些随身物品动身,马维却突然站住了脚步,他从视线的末端,小镇的街道上,看到了那位年轻人。

格罗斯披着从死去佣兵尸体上剥下的衣服,肩头扛着盾牌,腰间插着一柄长剑。

他已稍稍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斑斑血迹,但是那种腥膻的味道,一时之间却是难以彻底消除。街道中错身而过的行人隐隐嗅到这股味道后,望了一眼年轻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马维注意到了那件衣服。

纯白色,边饰镶着华丽的金色织线。

一件来自布玛明夜商会所属裁缝店的修身外套,用料精良、做工考究——明夜商会的老板据说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在布玛的佣兵公会之中,到处流传着关于那个女人的故事。

那个女人的身份来历很神秘。

那个女人的名字与商会一样,叫做“明夜”,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有人猜测她来自马尔韦那边或是更远的地方,而有人则认为她是某位贵族老爷偷偷留下的情人——

一位美貌的女子在鱼龙混杂的布玛以及拉齐斯弄起了一家偌大的商会,很难不令人生出各种浮想联翩的猜测。

更有一种离奇的说法:曾经在深夜的酒馆中,有人喝得酩酊大醉,更是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说道,他见到那个女人屁股后头露出一条微微摇摆的蓬松的狐狸尾巴,就像贵妇绕在脖子上的狐裘一样。

这可是一个相当了不得的传闻!

在王国的历史文卷和吟游诗人的诗歌中,的确有着关于兽人的传说,但是在埃兰特王国境内,兽人的血脉已经在这几百年里头从未露面了。

话说回来,马维在内心深处一直默默爱慕着那位“明夜”女士。

只是,他发现眼下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那件衣服,是那个讨厌鬼赫尔维格的!

那小子被人宰了?

马维站在窗台前,目光死死盯住了格罗斯。

虽说平日里他没少诅咒过赫尔维格那小子出门被马车撞死,战斗被人一剑捅死,但是这些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他忽然感到内心沉重而压抑。

斯考特的腰间挎着两柄长剑,而其中一柄,来自于利爪佣兵团的团长吉诺德。

这是一把精良级的武器,收集战利品后,格罗斯接过这柄长剑一看,当即就知道了这柄长剑的名字,“540式军官佩剑”。

大陆历540年伊始,直至现在“雾松战争”过去两年多后,仍被广泛使用和流行的一款制式长剑。它曾是王国中高阶军官的专属,而在前世的游戏中,这是觉醒阶段之前最受玩家欢迎的一种武器。

并不是因为这款长剑的性能有多么出色,而是它在市面上流通的数量足够的多,因此价格具有相当的性价比。

它至少还是一件精良级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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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_∩)o 某同学一直渴望女装、梦想娘化,要求合理,予以满足。

Act76 伤势

“马维,你在看什么?”

佣兵里奥看到马维站在窗台前一动不动,他凑了上前——

“那件衣服。”

“衣服?”

里奥并没有反应过来。

“那位山民剑豪披着的外套。”

马维的嗓子因为紧张而低沉。

“好像是明夜·斯塔小姐的作品。”

里奥很快也注意到了马维话中所指,盗匪头子格罗斯身上那件白色的外套带着一种优雅华丽的风格,并且在衣襟一侧,还绣着布玛明夜商会出品特有的三叶草标志——

他的视线瞥到街道上越走越近的人影,嘴皮似乎哆嗦了几下,“等等,那件外套不是赫尔维格早上穿着出去的吗?”

“对,还有旁边那人的剑。”

“团长大人的剑?”里奥盯了半晌,不太肯定的小声询问道。

“没错。”马维答道。他随即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从远处收回了目光。

雪后的天空初霁,小镇的街景映着积雪折射的阳光,景色宛如梦幻,但是他的心头,却似乎蒙上了一片浓浓的灰黑阴影。

直觉,或者说是判断。

“团长大人可能出意外了,他从来都是剑不离身的。”

“我明白。”

里奥怔怔点了点头,他关上窗页,然后扭头向马维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逃吧,越快离开越好,那位山民剑豪很有可能找到我们的头上。”

马维并不知晓那一幕发生在野外雪地的战斗,不过他已作出了最坏的估计——

佣兵之间一旦撕破脸皮动手,真正的厮杀从来不留情面。他无法确定那位年轻人是否有着斩草除根的心思,但是这时,显然并不适合拿着自己的小命去赌。

赢了,没有彩头;而输了?

他已知道那个年轻人是一位剑豪,甚至团长大人都曾在昨夜第一次交手中吃了大亏——身为刀头喋血的佣兵,马维一直以来都有着一种很灵验的预感:他隐隐察觉,团长吉诺德和赫尔维格他们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你是说——”

里奥的性子虽然向来木讷老实,但他并不是傻子,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牧羊人的陶笛”,两位利爪佣兵团的佣兵匆匆忙忙收拾了几件随身物品,飞快向着外面跑去——他们的脚步急促得好像屁股后头着火了一般,一路撞到走廊中的其他客人也是不管不顾了,直接奔向了酒馆后的马厩。

“我们先返回布玛。”

跨上马鞍拉起缰绳,马维终于缓了口气,他定了定神对里奥说道。从酒馆的马厩回到街道有另外一个出口,不必经过酒馆的前面。这样一来,倒也不用担心与那位年轻的山民剑豪狭路相逢了。

“哦,可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野外找找团长?”

里奥刚应了一声,又转口提议道。马维的预感向来很准,不过若是真的发生这般重要的事情,他觉得就这样离开好像并不是十分合适。

“我们没时间了,你不要命了吗?”

看到里奥抓着缰绳却没有行动,马维忍不住压低声音骂道。尽管心中恼火,可他仍然清楚,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引起旁人太大的注意。

……

格罗斯一行回到了“牧羊人的陶笛”。

接近旁晚的时分酒馆大厅中的客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但是那些人只是稍稍看了他们一眼,便将注意重新放回桌上的食物与酒水,或是回到了之前的交谈。

年轻的山民剑豪。

昨夜见识那次交手的人认出了格罗斯。

格罗斯只是径直穿过酒馆大厅,向着木梯走去,法师小姐拉迪娅跟在他的身后,兜帽遮住了脑袋和额前的头发。

回到房间。

清洁洗漱,然后是脱下铠甲、更换衣物。

当一条湿润的毛巾擦过格罗斯裸露的躯体时,同伴和法师小姐这才发现他身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口——不过还好都是一些不太严重的皮外伤,除了右手的前臂,外侧的皮肤翻卷裂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粉红的肌肉组织,还有白色骨膜覆盖的臂骨。

然而一路走来,包括之前战斗的时候,盗匪头子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更不用说哼出疼痛的声音。

法师小姐盯着这些骇人的伤口,她不禁有些怔住了。

“格罗斯先生,你受伤了?”

拉迪娅的目光停留在那道剑口上,语气轻柔。盗匪头子微微颔首,却是没有再多说话,他用眼神向同伴们示意——奥利弗从背囊中掏出了一卷亚麻绷带。

“要不要去外头找点草药?”

莱文说道。

“可现在找得到吗?”

斯考特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格罗斯此时用左手接过了奥利弗手中的绷带。他的表情若无其事,扯开一截绷带后,一圈一圈绑扎在了受伤的部位。

可惜他并没有掌握“战地急救”这一辅助技能。

根据游戏中的设定,没有技能加成的情况下,绷带只能发挥最基础的效果。其他的事情,便只好交给年轻壮健的体魄了。

像这样的伤势,就算他体质良好,但是恢复起来也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内,右臂应当尽量避免剧烈的活动。这意味着,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他无法右手使用剑术。

他还有左手。

前世的那位玩家为了磨砺自身的杀戮技艺,左手的剑术比起右手来并没有差上多少,只是这样一来,盾牌却是无法再进行持用,个人的战斗力因此而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

新月之年还剩下最后一个多月的时间。

一想到这一年过后,将要发生的事情,他的心中未免生出了一些焦躁。

在拉迪娅好心的帮助下,绷带打得严严实实。奥利弗一剑切断绷带后,这位少女还给绷带最后系上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

她微微展颜一笑,似乎对于自己的杰作表示极为满意,但一想到格罗斯的伤势,一双弯弯的秀气眉毛上头瞬间又爬满了担忧。

房间的气氛很凝重。

盗匪头子哑然一笑,他站起身子披上了干净的衣服,然后说道,“怎么了,一个个都苦着脸的样子。”

“头儿,你的伤势——”

莱文只是刚刚看了一眼便觉得触目惊心,他实在难以想象,盗匪头子是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始终保持着面不改色,他顿了一顿,似乎语气中带着迟疑:

“不知道镇上有没有游医?”

他看了看奥利弗与斯考特。

Act77 白蔷薇Ⅰ

一说起游医,格罗斯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苦笑。

还没等到奥利弗与斯考特作出回应,他便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他深知这个世界的游医并不靠谱,游医这一职业很快让他想起游戏中那些身形佝偻、蓄着长长胡子、手腕上挂着黄铜手镯的马尔韦人。

这些家伙流窜于大陆各地,他们宣称自己能够包治百病,就差没有到处贴上一张张牛皮癣广告了——

他们通常右手挎着一个大大的方形药箱,左手摇晃着铃铛,每到一地,便扯起长长的嘶哑的嗓子开始吆喝。

他们的药方只有唯一的一种。

装在拳头大小的灰褐色陶瓶里,那些黑乎乎一团的药膏,散发的难闻味道犹如狗屎一般——

在他们自我吹捧的言辞之下,这些玩意的效果几乎可以比拟生命女神法莉西斯的眼泪。而后者,属于能够白骨生肉的神物,在这个年头,几乎是一个不可触摸的传说。

正因为此,牛皮吹破天了,也就没有了可信度。

而除了药膏之外,游医们所擅长的治疗手段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前世中世纪令人闻风色变的放血疗法——早期的玩家曾在这些人的手中吃过了不少苦头,说这是血泪的教训也不过分。

被骗了钱财事小,格罗斯知道,就算自己皮厚肉糙,也经不起游医们的那些折腾。

简直是嫌命太长!

对于右手手臂的伤势,以玩家的经验他知道自己现在拥有两个选择:

找到一位能够传授【战地急救】或其他医疗手段的原住民,并且从其手中习得技能;

或者,前往任意一处的教堂,购买生命圣水。

这两者某种程度上可以归为同一个选择,因为伊路森世界中传授医术之类辅助技能的,只有神职者和隐居森林的德鲁伊。然而新月之年这一时期,后者在埃兰特王国境内杳无踪迹。

所以,他必须前往教堂——埃兰特人奉行着圣辉信仰,他所能选择的,便只剩下了圣辉教会。

据他所知,眼下距离瑟里斯地区最近的圣辉教堂位于卡尔萨斯,也就是诺戈首府的那座城市。

他想了下子,很快作出了决定。

这一次不仅要购买一些生命圣水,习得医疗技能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他们的这支队伍之中并没有神职者的存在,而以后战斗负伤这种事情,绝对难以避免。

野狼盗匪团看来要在这儿分道扬镳了,原本他将整个队伍带过来是考虑副本之后集体练级的事情,但是因为现在意外负伤的缘故,这一计划不得不作出临时的调整。

格罗斯喊来了罗恩,除了他们这支五人小队,盗匪团内实力最强的一个小子——他的性子淳朴本分,对于盗匪头子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盗匪头子从背囊中掏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大号钱袋,里头正好装着两百枚雷尔。

因为解决那一伙佣兵的关系,他们的手头很宽裕。全部的流动资金加起来快要接近八百雷尔,格罗斯将钱袋递过去后,罗恩很小心地双手接住。

“罗恩,你带着其他的人,采购一些粮食和衣服先回去。”

格罗斯如此交待道。两百雷尔在当下这个年头算得上一笔大额的资金了,他想了一想,又继续说道:“若是有其他缺少的物资,也一并进行补充吧。”

“好的,头儿。”

罗恩点点头,他的话语向来不多。

“那么,今晚在这儿休整一夜,我们明天就准备出发了。”

……

在这初冬的季节,夜晚到来得特别的早,钟楼上传来的时间刚刚度过下午的五点,天色便已暗淡了下来。

短暂的黄昏过后,阴沉沉的夜幕中露出了一抹发黄的勾月。

瑟里斯地区已经开始下雪,而位于诺戈西部的塔伦,天气则是一片乌云密布。

黑夜降临,要塞外围的街道很快变得冷冷清清,当地的居民们在房子里点燃油灯、结束晚餐之后,一家人围在炉子边上,闲侃着最近的经历和见闻。

而这些日子里最常讨论的话题,便是弗雷德·沃尔夫男爵与萨曼莎公主殿下的婚约。

那一纸来自埃尔瓦王室的婚约由塔伦的领主,萨瓦伦·沃尔夫伯爵在城外的广场亲自进行了宣布。当时,驻守要塞的士兵站在城墙上头,只见到围观这一盛典的人群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一片——

巨大的广场几乎水泄不通。

最近这些年里,塔伦从来未曾有过这般盛况。

攒动的人头之间不时有人踮起了脚尖或蹦跳起来,但这只是毫无意义的努力。一段前奏的礼乐结束后,只有少数一些幸运挤到了前排的家伙亲眼见到王室的“白蔷薇”,三公主萨曼莎殿下。

身材高挑、修长,远远胜过了一般的平民女子。

而公主殿下的姿容,虽然谈不上倾国倾城,但是那种恬淡而高贵的气质却不禁让民众们为之深深吸引而陶醉——

一旁观礼的地方贵族们对此也是深深赞叹不已。

珠联璧合、郎才女貌之类的美好祝福在这些人口中不停响起,当按照王室与贵族联姻的标准礼仪,伯爵大人宣读婚约结束后,广场中更是沸腾起来,欢呼、鼓掌,有如山呼海啸。

弗雷德男爵在贵族与平民注视下缓缓向着萨曼莎公主走去。

两人的身形越走越近,弗雷德男爵单膝下跪,献上了装着订婚戒指的小匣子,“萨曼莎,我的公主殿下。我,弗雷德·沃尔夫,从今日起,愿意成为你永远的骑士。”

公主平静微笑着,带着雪白天鹅绒收手套的小手稍稍抬起。弗雷德男爵牵起了公主的小手,欢悦的乐曲开始奏鸣,而在此被祝福的一对新人,则踏着那条长长的红色地毯向塔伦要塞之内走去。

穿戴整齐礼服的骑兵队伍在前方开道。

……

“弗雷德少爷真是好福气啊!”

一位胖胖的中年男人靠在炉子便对着他的妻子和两个孩子感慨说道。他忍不住将自己的妻子与那位公主殿下暗暗进行比较,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让他更加唏嘘。

不过见到两个活泼的孩子,他又很快释然了——毕竟,感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可以用来比较的。

Act78 白蔷薇Ⅱ

夜色渐深。

萨曼莎公主已经早早回到住处安歇,而塔伦的城主府内,那座高高的塔楼最上方,圆拱形的窗户孔里仍然亮着橘色的灯光。

灯光明亮,照映着花园内的一草一木。初冬的季节天气寒冷,石砖砌起的花圃中,花色艳丽的风信子和鸢尾花早已枯萎,园丁的打理和照顾也算不得频繁,以致花园之中满是一片萧疏冷清的景象。

几株灌木,带着尖刺的干秃细枝在寒风中摇曳。

一只红腹灰雀在灌木丛中蹦跳,寻觅着食物,它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警惕地转动起小脑袋,很快,扑腾起翅膀向着不远处的墙顶飞去。

“弗雷德,你觉得那位公主殿下如何?”

一位相貌威严、气质凛然的中年男人坐在宽大的皮毛靠椅上,他有着两撇细长、梳理得极为优雅整洁的黑色胡须,尽管上了年纪,但是仿佛一杆标枪般的挺拔身形依然看不出任何的老态。

萨瓦伦·沃尔夫,塔伦的领主,北地诺戈赫赫有名的狼伯爵。

他的一双手掌落在宽大靠椅的木质扶手上,对着他的嫡长子,弗雷德·沃尔夫问道。

这是一间书房,或者说是存放重要文卷的档案室。除了几个大柜子,房间里头的摆设便只剩下了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和几张椅子。

此时的伯爵大人面色平静,似乎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他的目光停留在弗雷德的面庞上,语气清晰而平淡,却是再也不复人前的喜不胜收。

贵族们精擅演技,就算以军功传家的沃尔夫家族,也是同样如此。

弗雷德站在他前,眼睛略微眯起,依然带着些许淡淡的愉悦。

“我很喜欢萨曼莎,父亲大人。”

“除此之外呢?”

伯爵大人对于自己长子的回答好像并不满意,作为领地与爵位的继承人,如果仅仅因为一个女人喜而忘形,那么,无疑是难以获得他的认同的。

“感谢伟大的、仁慈的、慷概的埃德温陛下?”

弗雷德站在旁边的另一张靠椅上,父子两人相对着书桌,而书桌上,除了一些文卷资料外,还放着两个高脚的水晶酒杯和一瓶二十年份的多尔蒂斯红酒。

红酒由一些灌木的新鲜浆果酿制而成,而气候优良、土壤肥沃的多尔蒂斯平原,则是这种优质红酒的天然产地。

他给自己的父亲,萨瓦伦·沃尔夫倒上了半杯,也给自己来上些许——略微粘稠的猩红色液体在酒杯的凹底晃动,在灯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片迷人的蕴彩。

作出这番回答后,他举起酒杯,轻轻嗅着。

酒香醇正而浓厚,萦绕在鼻腔久久不散。

只是萨瓦伦却突然大声笑了起来,两撇细长的小胡子上下抖动着——伟大?仁慈?慷慨?他的长子形容那位陛下的言辞还真是有趣。

前两者太过虚幻,暂且抛开一边。仅仅是慷慨一词,他就觉得这不过是一种极为恰当的反讽——

时至今日,当今的陛下,埃德温九世在位三十七年。在这悠长的岁月里,留给臣子和贵族最多的谈料,便是那些关于“鹰之利爪”的故事了。

那些故事足以出版成一部内容丰富的书籍。当然,眼下并没有人敢于冒天下之不韪——埃德温陛下向来很看重王室的尊严和脸面,容不得任何人生出冒犯。

某些不知好歹的吟游诗人和画匠已经被王室的密探偷偷找上门来吊死在床角或房梁上,到了这时,最早的先驱者勇士恐怕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

鹰之利爪?

或许说是铁公鸡的爪子更为合适一些。

萨瓦伦抿下一口红酒后,他暗暗想到。这位陛下向来对于金钱有着极深的欲望,而王室三公主萨曼莎的下嫁,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那位陛下亲自进行的一笔交易。

付出必有所求,这是交易的本质。

至于一对年轻男女的浓浓恋情,在王室与他们这些实权贵族眼中,未免像是一种小孩子们过家家的游戏。贵族之间的结合与联姻需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而当事人的感情,却正好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种。

萨瓦伦·沃尔夫很快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放下手中的高脚水晶酒杯后,他再次望向了弗雷德。

“那么,弗雷德,你能猜猜那位陛下的心思么?”

“猜不到。”

弗雷德摇了摇头,他略略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不过我想,我们沃尔夫家族至少有着一些陛下用得上的地方。”

“很不错,你猜对了。”

萨瓦伦轻轻拍打手掌,弗雷德并没有将这些暗地里的东西说透。不过在他看来,他的这位继承者至少已经洞察了事物的本质——这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想到这些,萨瓦伦顿时有些宽心了下来。

那位公主,就让她与弗雷德结合好了。

公正而言,这笔交易对于沃尔夫家族来说并不亏本,虽说从此被绑系在王室的战车上,但也不是没有任何的好处——

一位拥有埃德温姓氏和血脉的公主,无论是对于家族的荣誉,还是对于以后下一代人的天赋资质,都有着极大的裨益。

埃德温王室,拥有着黄金狮子的血脉。

“对了,今夜我来到这儿,是打算向父亲大人说起一件事件。”

弗雷德说道,他与公主殿下之间早有约定,“萨曼莎打算前往卡尔萨斯看望她的琳娜姑姑,她让我和她一起。”

“哈哈哈——我的孩子,看来你已有打算了。那就去吧!顺便替我向马多克伯爵问安。”

“好的,父亲大人。”

“带上礼物。什么时候出发?我吩咐管家梅斯德尔早作准备。”

……

萨曼莎·埃德温独自一人站在初冬的露台中,这儿是弗雷德的居所,塔伦要塞内部一栋独立的小房子,它位于占地广袤的城主府的一角,与最里头那座高高的塔楼遥遥相对。

灯火璀璨,却照不亮人心。

夜幕下遮蔽天空的乌云有如阴霾一般纠缠在了这位公主殿下的心头——葱葱如玉的修长手指搅在了一起,她不由抬起了头。

长长的发丝披散,在冷风中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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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耽搁了,今天就一更吧!周末两天,加更补起。

Act79 白蔷薇Ⅲ

露台的廊柱上有着环绕的螺旋花纹,每间隔大概二十公分的距离,便是一道收束的凹刻圆环——这些石质的廊柱被圆环分成了一节一节,每一节都是起伏的曲面,看上去就像女子曼妙的腰身。

萨曼莎的左手轻轻扶在廊柱上。

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微微下垂,当她从远处塔楼的橘色灯光挪回视线时,只看到身前黑沉沉的影子——暗淡的勾月无法照清花园内模糊的景致,花草树木以及一些假山之类的点缀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几乎与无边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她怔怔望了半晌。

夜更深,风更冷。

碧绿的眸子正在失去焦距。

这位公主殿下发觉自己最近好像陷入了一种异常的状态——

过往的日子里,她在王都埃尔瓦就像一只活泼的金丝雀,可是当她随着这支队伍来到了塔伦,心中竟常常感到了一阵阵的失落与惘然。

弗雷德·沃尔夫,她忍不住又想起她的骑士——

身为女人敏感的内心,她相信着那个男人真挚而浓烈的情感,但是一想到她将要面对的局面,她又生出了些许愧疚。

按照父王陛下的交待,她无疑是在利用这个男人,利用他的家族,而代价,则是她一生的岁月——在萨曼莎·埃德温往昔的记忆与情感里,所谓的感情应该是纯粹的心心相吸,可事到临头,一切并不如她曾经所幻想。

北地的局势。

诺戈的局势。

在北地三领诺戈、拉齐斯和亚希之中,人口与财富最多的诺戈被视为最重要的部分,而除了这些基本的情况,这块面积广袤的领地还连接着王国的西境。

千年之前,开国不久的埃兰特王国将疆域拓展到诺戈一线时,便册封了三位实权伯爵作为诺戈主要的戍边贵族。在之后数百年的风雨中,这道防线始终牢不可破,这些戍边的贵族以及他们的后人很好承担了肩头的职责。

而这一局面,却在埃德温七世时期被彻底打破,这位陛下怀着雄心壮志,锐意进取,并且于苜蓿之年前后,顺利驱逐图兰朵高地上的蛮人,成功将图兰朵高地的一部分纳入了王国的版图。

这便是如今的王国西境。

只是这样一来,北地三领变为了腹地,昔日的戍边贵族也就从此失去了存在的意义。王室虽然存着一些心思,但是数百年来,地方上的这些贵族根基已深,完全可以说,王室与地方领主之间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均势。

有人试图打破,但是都失败了,并且在沉重的现实面前碰得头破血流。

双方仿佛又重新回到了埃兰特立国之初上下融洽、君臣和睦的局面。

不过自从当下的埃德温九世登基以来,针对北地诺戈的小动作又渐渐的一点点复苏起来,来自王都埃尔瓦的动静几乎从未在诺戈消停过。在“雾松战争”结束之后,这样的小动作更是变得频繁。

比如,立国之初对于戍边贵族特别成立的独立税收制度,便被这位陛下撬开了一道口子——因为“雾松战争”,他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北地贵族不再承担戍边的职责,而战争并不仅仅是王室一家的事情,由此而引发的战争税在双方的吵吵闹闹中最终由戍边贵族的全体妥协而通过,只是这样一来,双方本已存在的隔阂从此变得更深。

而最近两个年头,那位陛下又向这些领主们提出了商业税和国王税的要求。

不出意料,他的要求被戍边贵族们联合拒绝了。

可是埃兰特雄鹰的利爪已经饥渴难耐。

巨额的战争赔款让王国的国库像是溃堤一般迅速枯竭,王座之上的这位陛下,敛财的心思变得愈发急切。

当然,王室和地方贵族都不是傻子,太激烈太盲目的举措很容易引发对方的反弹。

既然无法进一步拓展来自北地的税收,以足智多谋著称的埃德温九世终于想出了另外一个高明的主意。

拉拢、联合、分化、威压或打击……分而治之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策略。

总得先挑一个合适的目标先动刀子。

……

不知不觉中,飘荡的乌云遮蔽了昏黄的勾月。

王室的三公主,萨曼莎殿下站在露台上吹拂着冷冷的夜风,凛冽的寒意从她修长如同天鹅一般的脖颈扫过,她紧了紧身上那件雪白色的鹿皮绒袄,一番思虑过后,神色却是变得更加的落寞寡欢。

在这些布局和谋划中,她只是一件工具,但是这件工具却有着自己的思考。身为王室成员的使命感与她原本的内心形成了极大的矛盾,这也是她纠结与痛苦的源泉。

就像一个无力挣脱的巨大漩涡。

她深知王室当下的窘境。

所以,她隐晦地向弗雷德提起了一些事情,而卡尔萨斯之行,正是父王陛下所作出的交待之一。

不容有失!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着让心情平静一些。

当长长的凌乱发丝被寒风卷袭扫过她白皙的脸颊时,王室的“白蔷薇”,萨曼莎公主殿下轻抚发梢,又重新恢复了平昔恬淡而平静的姿容。

塔伦要塞内的钟楼敲响了晚上十一点钟声,她收拢情绪,信步离开露台,向着房间走去。

在露台之上,摆放着一排盆栽的龙舌兰。在这初冬寒冷的天气里,那些有如阔剑一般的叶片满目鲜绿,尽管叶边有些枯黄,但是挺拔的叶脉依然展示着勃勃的生机。

有些事情,无关对错、无关爱憎,终究无法逃避。

因为,她很清楚,这就是她的命运。

整个塔伦城在寂静的夜色中陷入了沉睡,卧室中的萨曼莎公主躺倒在柔软的床被上,她悄然闭上了眼睛,然而,眼角有泪滑过。

……

“算下时间,那位公主殿下也应该到达塔伦了。”

“洛克,你是在担心吗?”

“的确。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些佣兵并不值得信任。”

北地的三位实权伯爵之一,恩萨达的领主,洛克·兰伯特气喘吁吁拢着一个看似女人的身影说道。房间之内没有点起灯盏,黑漆漆的一片,他和那个身影几乎融为了一体。

“或许,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呢。”

“说来听听,我的小宝贝。”

PS:补更。

Act80 白蔷薇Ⅳ

“那位公主,其实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嗬——你是在同情她吗?她可是那个老家伙的亲生女儿。”

“可她现在只是一件交易的商品。所以,我们的重点不应放在她的身上。”

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富魅惑的轻柔,黑暗之中似乎传来吭哧吭哧的声音,长发飞扬,女人抬起了脑袋:

“你的最终目的,难道不是为了破坏那个老家伙的布局吗?”

“嗯,有道理,我懂了。”

……

萨曼莎并没有开口说话,她碧绿色的眸子偶尔才微微眨动一下。自从她来到塔伦之后,这栋原本属于弗雷德的房子便临时成为了她的居所。

此时,她坐在书桌之后,身前站着三个男人。

她的侍卫长科恩,还有另外两个相貌平凡、毫不起眼的男人——他们的身材很普通,气质也很普通,穿着寻常平民们常见的服饰,看上去就像普普通通的工匠、手工艺者或者小商贩。

这两个男人其实有着另外一层不为人知的身份。

他们是直接听令于埃德温陛下的王室密探,不过这次萨曼莎公主来到塔伦,他们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了,报出来历后,进入城主府来到这儿拜见了公主。

事实上,这也是来自那位陛下的手令。从今日起,他们将脱离王室密探的身份,成为萨曼莎公主的侍卫——侍卫也分很多种,与科恩的职责不同,他们的作用更像是公主殿下的耳目。

“根据消息,萨瓦伦·沃尔夫伯爵最近两月未有见到异常的举动,而卡尔萨斯的马多克伯爵,则在三个月前和恩萨达的那位交换了书信。”

其中一人毕恭毕敬地答道,他抬头看了一眼公主,又继续说道,“半个月之前,一位骑士与塔伦脱离了关系。”

“一位骑士?你是说卡伦·贝内特勋爵?”

另一人问道,他偷偷注意公主的神色,“他放弃头衔和封地前往了卡尔萨斯,据说是投奔他的儿子。”

“未尝不可理解为一种私下授意的举动。”

萨曼莎公主的侍卫长科恩在一旁冷冷地说道。长久以来,北地诺戈三位实权伯爵大多时候沆瀣一气,在王都埃尔瓦,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秘闻了——

陛下的谋划很高明,但是这几位伯爵也不是省油的灯。

从时间线的先后来看,卡尔萨斯与恩萨达之间的书信倒是和公主殿下的北行扯不上干系,不过脱离塔伦前往卡尔萨斯的那位骑士,若说他是选择了背主逃离,任谁也不会相信。

在北地的诺戈,这些骑士与领主的关系牢靠得就像铁板一样。

“这么说来,科恩大人是在怀疑沃尔夫伯爵了?”

“眼下并没有证据。”

萨曼莎抬起了头,一双平静的眼睛在三个男人的面庞上来回扫视,她抿住了双唇,似乎在克制或隐藏着情绪——她与弗雷德·沃尔夫正式缔结了婚约,某种意义上,已经算得上沃尔夫家族的一员了。

如果沃尔夫伯爵真的心怀叵测,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才好。

她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女人,虽说头脑聪慧,但是面对这些老狐狸,脑子里的那点东西却是完全的相形见绌。

萨曼莎不愿去想那种最糟糕的可能。

何况,她眼下也没有太好的应对法子。

自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她之所以叫上未婚夫弗雷德一起大张旗鼓的前往卡尔萨斯,也正是为了向外界表明一种关系——至少,是王室与沃尔夫家族结成某种形式同盟的关系。

而其他的事情,萨曼莎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三方盟约。

王室、塔伦与卡尔萨斯,除了那一纸婚约,这是萨曼莎公主与埃德温王室共同的目的。

而王室的利益,可以通过领地置换的方式从恩萨达的那位手中获得——在王都埃尔瓦的贵族圈中,那位伯爵有着极为差劲的风评,针对那位,几乎不会引起太多的反应。

只需笼络住另外两位实权伯爵就好——拥有独立领地治权的这三位伯爵各自掌握着一批精锐的军事力量,例如塔伦的游骑兵、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和恩萨达的重装步兵团。

当这三位伯爵联手起来时,所拥有的力量连王室也是大为忌惮。

这便是埃德温陛下分而治之、单单选择恩萨达下手的策略高明之处。

知道这一谋划细节的人并不多,在这所房间里、在塔伦、甚至在诺戈这片土地,只有萨曼莎公主通晓全盘,包括科恩在内的三人对此只是了解了只鳞片爪。

不过,有个家伙却是例外,他清楚的东西丝毫不比当事人萨曼莎公主更少。

……

从青色之丘的白石小镇到卡尔萨斯,两地之间有着一条连通的商道。这条商道当初修建之时充分考虑了战争物资的输送要求,比如瑟里斯地区的羊毛与铁矿石,运送至前方将很快的变为装备、战争器械和衣服被褥之类。

正因这一原因,这条商道平坦而开阔,铺着碎卵石的平整路面,足够并行四辆标准马车——标准马车指的是王国境内单马拉行的四轮载货马车,这种马车的制式来源于埃兰特立国之初,至今仍然广泛存在于军方与民间的日常使用中。

格罗斯骑在马背上,他身下的西境战马骨架高大、筋肉结实。这些日子下来,他们队伍中的三匹西境战马经过了良好的照料,皮毛看上去更是光亮而润泽。

这条商道中,他们骑行的路程中超过了一支又一支马车商队。

几天的时间过后。

当那些墨色的山脊在视野内交错时,远远已经可以看见城墙隐约的轮廓——作为诺戈的首府,卡尔萨斯有着北地诸多城市中最大的规模,不仅如此,它与塔伦一样,同样拥有要塞的存在。

格罗斯眯起了眼睛。

这儿相距卡尔萨斯的外城已经很接近了,或许,骑行顺畅的话也就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

初冬时节的景色,商道两侧的路边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茅草小屋和深褐色的田垄,在一些靠近溪流的地方,还可以看见几架用来灌溉农田的水车。

商人们的马车在此渐渐降下了速度,队伍开始变得冗长而拥挤,而如格罗斯一行骑着马匹的旅者也不在少数——

这支队伍正在排队等候通过城门。

Act81 山民中的少女商人

历史的车轮滚滚前行,碾上了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

这颗小石子足够的坚硬,以致高速行进的车轮狠狠轧过时,被硌得高高飘起。待到车轮咣当重新落地后,却是与之前的轨迹产生了偏差。

“这么多人?”

莱文不由发声问道。此时五人的马匹停在了商道的一侧,在他们的身边,是一辆辆排成长龙的马车。而靠着他们最近的一辆马车上,正跳出一位扎着双马尾小辫的棕发少女。

她与格罗斯、斯考特和奥利弗有着类似的发色,从眉眼以及瞳仁的颜色来看,基本可以判定,这位少女也同样有着山民的血脉——

埃兰特王国境内的山民大多来自万境丛山地区,他们信仰古老的自然教义,曾有人说,山民们都是大地女神提尔多娜的孩子。

少女跳下马车后,一双青灰色的兽皮靴子稳稳落在了地上,她的脸蛋和鼻翼带着几点俏皮的褐色雀斑,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乌漆乌漆,正目不转睛盯着他们几人不停打量。

法师小姐拉迪娅也注意起这位山民少女。

“我们的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奥利弗有些疑惑,他看了看身边的同伴。

“没有。”

斯考特望了一眼,又摸着自己的脸颊,除了些许胡渣粗糙的手感,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你们好,我是薇拉,来自安茹的一位女商人。”

少女朝着他们盯了好一会后,似乎发觉了这并不是一种很有礼貌的行为,她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招呼道。

“你好,薇拉小姐。”

格罗斯向着这位女商人回礼——山民少女的身材略略比法师小姐拉迪娅高出了一些,皮肤也是显得相对偏于健康的小麦色,她穿着一条风格朴素的亚麻长裙,束起的棕发上还配着纯银的头饰。

战马扭过了脑袋。

“小心——”

盗匪头子不由急忙喊道。他知道战马的一些习性,若是从它身后视线无法捕捉的位置靠近,很容易就被撅起的蹄子给踢到。

还好,这位自称“薇拉”的女商人隔着他还有三米之远,便已站定了脚步。

“城门那儿好像堵住了。”

奥利弗骑在马背上向着前方远远望了一眼,前方的马车已经许久未曾挪动,而在他们的身后,后来者又让这条长龙变得更加的蜿蜒绵长。

身边有许多的人正在嘀咕和抱怨。

“听说,有一位公主殿下要来卡尔萨斯了呢。”

山民少女的脾气显然极好,她环视了一圈身周,依然保持着一副极为温和亲切的笑脸。

职业素养很不错的商人。

格罗斯在心底给出了自己的评价——和气生财的道理在这个世界依然通用,见识到这位女商人与人自来熟的作风和极富亲和力的举止,他也不禁生出了几分好感。

何况,他们都是山民。

“所以,从今天早上开始,所有进入卡尔萨斯的人都必须经过盘查。”

女商人继续说道,她仿佛有着一种喜欢卖关子的习惯,每说一句话,便偷偷注意着听众们的反应。

不过听到她如此说起,格罗斯顿时怔了一怔。

他知道那位公主是谁。

王室的“白蔷薇”,三公主萨曼莎殿下。如果前世游戏中的历史没有出现偏差,那么,算着时间,她应该就在这两天里来到了诺戈的首府卡尔萨斯。

这是第一幕故事背景的剧情主线之一。

他想着不久之前发生在银叶森林的抢怪事件,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当时戴上了面甲。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暗暗感谢着自己曾经作为玩家的优良行事作风。

那位公主,也许他们并不会有相遇的机会。

格罗斯只是稍稍转念一想,心中很快释然。他此行的目的只有卡尔萨斯的圣辉教堂,对于其他的地方,却是半点的兴趣也无。

“公主,是我们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位吗?”

可惜格罗斯的身边有着奥利弗这么一个大嘴巴,他听到山民少女说起公主殿下,他惊声说道。

“你们遇到过那位公主吗?”

这一下子,引来了山民少女的好奇心。

“我听头儿说,那位公主好像是叫做萨曼莎,对吗?”

奥利弗随口答道,说完之后,他扭头望了盗匪头子格罗斯。

格罗斯剜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真有说出来的必要么?

正在几人停在商道交谈的时候,城门之前的队伍又渐渐开始缓慢流动——

从前头的商人和旅者的口中传来了消息:就在半个钟头之前,盘查的守城卫兵在一辆载货马车上发现了禁制交易的某种货物,查封并扣押了一整支商队。

不过更详细的细节并没有被透露出来。

许许多多的人不禁纷纷猜测。在新月之年,被王室与贵族所管制的商品就只有那么几种,通常的情况下,商人们并不会明目张胆进行这类货物的交易。

只有一些背景深厚的大商人,与某些关键的人物形成默契或是达成利益关系后,这类货物的运输与交易才有了那么一丝可能。

挤在商道上的这些商人之中并没有那些大商人的存在,因此,贩卖管制货物,无疑成为了一种风险极大的行为。

按照埃兰特法典的部分条文或大多数地方领主的法令,这类胆大包天的商人将被没收全部的随身财产,并判处一段时间不定的劳动苦役。

麻木、同情、默哀,兔死狐悲,幸灾乐祸,种种不一的心思在人群中滋生。

女商人薇拉跳回了马车上,她掀开马车车厢的门帘,很快的钻了进去。

“格罗斯先生,我们也走吧。”

法师小姐在一旁轻声地说道。刚刚几人说起关于公主的话题,她的小脑袋里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在这些天的旅途中,她已切实验证了盗匪头子格罗斯的确是一位真正知识渊博的学者,相比起公主莅临北地诺戈这些事情,她对于法术与奇奥的研究更加富于兴趣。

按照两人对于《塔·法龙斯炼金百科》的理解,她从格罗斯的口中听到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言论;

炼金术,无论是荆棘王朝时期的古典炼金术,还是当下流行的改良炼金术,本质依然属于法则的应用与具现,而之所以同样的重复试验经常出现不同的结果,那是因为试验者往往忽略了某些重要的影响因素。

格罗斯甚至在稿纸上写下了一串串工整而流畅的公式。

Act82 山林中的埋伏Ⅰ

炼金公式。

这些游戏中的公式部分来自于官方的公布,部分来自玩家们的反向推导,并且在后来不断的试验中得到了反复的验证。

这是一些被称为炼金基本法则的公式。

格罗斯当着法师小姐的眼皮底下写出这些东西时,他并没有去想太多,这只是一种属于玩家的习惯——每一个研究炼金术的玩家对于这些基本的炼金公式基本烂熟于心,至少,保持着大部分的眼熟。

配料的选择、顺序和步骤、温度、手法及其他环境条件的控制……

许许多多的中低阶炼金物品都有着一套自身的标准流程,而更高阶的炼金也是由大量的基本公式衍变并搭建而成。

在前世游戏中,格罗斯的炼金水准大概比半桶水强出了那么一点。

不过他写出那些熵与焓的拉丁字母符号,炼金试验中的反应原理,比如勒夏特列原理、能斯特方程等等之类时,法师小姐拉迪娅完全是被震撼了。

按照格罗斯的讲解和提示,她亲自提笔进行了演算,一次又一次,与多个炼金反应的过程与结果百分之百吻合。

炼金法则?

他是从哪里懂得这些知识的?

在法师的圣地,根本不存在如此简洁准确的法则阐述,法师们对于炼金法则的说明通常是大段大段复杂而拗口的文字,若是缺乏足够的理解能力和耐心,甚至只能感到茫然的不知所云。

“格罗斯先生,你也许能够成为一位很优秀的法师呢。”

她当时小手撑着脑袋,眼睛里冒着星星,坐在桌子边感慨道——盗匪头子似乎也被她的这番美好论断所说动,进行了一次简单的法术资质检测。

不过,结果很遗憾,他的法术感应力低得可怜。

从拉迪娅失望的神色来看,他的法术资质并不比路边的阿猫阿狗好上多少。

好吧!

盗匪头子很干脆的放弃了踏上法爷之路的幻想。

商道中的一辆辆马车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在他们的身前身后,旅者和商人们正在缓缓前行。远处卡尔萨斯的城门前站着一列握着战矛、全副武装的士兵,他们一个个不胜其烦地检查着入城者……

盯着格罗斯胡须拉渣毛茸茸的脸颊,虽然这个年轻男人仅从样貌而言,远远谈不上英俊清秀,但是拉迪娅·克莱恩却似乎从这张面孔上找到了无穷的魅力。

“唔,我们也跟上吧。”

格罗斯答道。

他并不知道法师小姐此时心中所想——若是清楚了眼前少女的这些心思与情愫,他大概在睡梦中都要乐开了花。

这支五人的骑行队伍在一个小时之后进入了卡尔萨斯。

为了提振商业和鼓励贸易,卡尔萨斯这座诺戈的首府和其他大多数的北地城市一样,并没有设置入城税,穿过光线昏暗的城门甬道后,一条开阔的街道摆在他们的眼前。

……

萨曼莎就在弗雷德的身边。

碧绿如同翡翠般的某则折射着初冬山林的景色。从塔伦到卡尔萨斯,这一段路程断续穿过了几条山脉,相比起其他地方那些平坦的商道,沿途的景致倒是丰富了许多。

连绵不绝、层峦迭嶂的山峦与冬日下的树林在她眼中倒映。

她所注视的方向是前方的卡尔萨斯——

诺戈群山起于拉齐斯北部边缘的几座无名山峰,然后在诺戈以西连续的由南向北延伸,它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将王国的北地与西境彻底分离开来。群山一直绵延到塔伦要塞的脚下,过去这一段后,另一部分相对平缓,直到卡尔萨斯附近的一小块平原地带。

有心的推动之下,萨曼莎公主来到北地与沃尔夫家族嫡长子弗雷德订婚的消息像是冬天来临的寒意一般飞快扩散。

她和弗雷德还在路途之中,卡尔萨斯的马多克伯爵和伯爵夫人琳娜·埃德温公主便已为此早早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一场符合其身份的隆重欢迎仪式。

先勿论白墙之内宫廷的那位陛下怀着何种心思,但是贵族们从来都不会忽略这些应有的表面规矩。

正午时分的山林中弥漫着阳光的暖辉,微风吹动,枝桠与叶的影翳在林中的小道摇曳。

马鞍上的萨曼莎从宁静如画的风景收回了目光,她的骑士,弗雷德·沃尔夫并行在她的身侧。两人时而交换一个温馨的眼神,似乎有些话语想说,但又总是欲言又止。

听闻那些来自王室密探的汇报后,萨曼莎公主对于北地之行重重可能已经有了充分的估计。

她沉默不语。

视野内的风景不断向后退去。

马蹄声回荡在静谧的林间小道。

除了她与弗雷德外,还有王室的侍卫、塔伦的游骑兵,这支多达百人的队伍正在穿过一条浅浅的山谷。

“那位公主,她们已经来了。”

山坡上的一大丛灌木,里头响起了低声说话的声音。这是一个压低嗓子说话的男子,他正望着他的同伴——

灌木、嶙峋凸起的巨大岩石,所有能够掩藏身形的地方都躲着不少的人影,看他们的装束,像是佣兵。

他们确实是佣兵,来自于恩萨达山猫佣兵团的佣兵。

斯坦利的目光炯炯,收到那个佣兵的提示后,他从一块大石头的背后探出了脑袋——按照洛克·兰伯特伯爵的交待,他如期赶到了这儿,并为此制定精心的埋伏。

这处地方是从塔伦到卡尔萨斯的必经之路,果不其然,在此露营等到第三天后,他们终于守到了那位公主殿下,还有她随行的队伍。

好家伙!

足有上百骑兵!

当萨曼莎公主与弗雷德的身影在斑斑的林荫中出现时,佣兵们不由齐齐吸了一口凉气——这支由王室侍卫和精锐游骑兵组成的队伍披着齐整的铠甲、身上不同颜色和纹饰的罩衣表明着身份。

这也暴露了实力。

上百骑兵,最低都是就职一阶的存在。

斯坦利和他的手下面面相觑,蹲时愣在了原地——大眼瞪小眼,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数十道目光彼此无序的交错后,又一起望向了斯坦利。

山猫佣兵团的团长,斯坦利。

这位有着一脸茂盛络腮胡须的中年男人远远望了一眼那支骑兵队伍,又小心翼翼缩回了脑袋。

Act83 山林中的埋伏Ⅱ

佣金虽好,可终究没有小命来得重要。

斯坦利只是大致分析了一番,心底便已有了盘算——眼下山猫佣兵团的这些人手,正面厮杀拿下那位公主殿下毫无可能。

不过还好,兰伯特伯爵的授意并非如此。

那位伯爵大人只是需要他们阻碍公主一行的行程。斯坦利与他山猫佣兵团为了这次埋伏,并不只有正面厮杀的唯一计划。

“贝斯,你带着你的小队爬到上头的山坡那儿。”

“恩佐,你和你队伍到山顶去,动作快点,注意隐蔽,不要被人发现了。”

“其他的人,暂时留在这儿,保持安静。”

来自山猫佣兵团团长斯坦利的指令一条条下达,这些潜伏的佣兵当即窸窸窣窣行动起来。

林间小道中的骑兵队伍仿佛无知无觉。

骑行在山林中的路程,随着进入了这段山谷,两侧的峰峦渐渐变得陡峭——这些山峰或许没有太高的高度,但是直直宛如城墙一般的坡壁还是让人感到阵阵的惊颤。

一处设伏的好地方。

弗雷德·沃尔夫注意到眼前的景象,心中顿时生出了些许的警惕。这般险要的地势,实在是太有利于敌人的埋伏——

他忽然注意起,好像在这附近,连一只飞鸟的踪迹也没有见到。

轰隆隆。

这是有什么重量巨大的东西滚落山谷的声音。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山谷中顿时回荡起一片沉闷的轰响。

空气中飘荡着蒙蒙的灰尘。

然后是锐器破风“嗖嗖”的轻鸣。

“敌袭!”

队伍中人瞬间齐齐高声叫道,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迅速下马,撑起盾牌,将弗雷德与萨曼莎公主护在了中央。

与平时用于作战或巡视领地的轻骑兵不同,这次的队伍中,有不少的骑兵都带着那种有着微凸曲面、防护性能相当不错的鸢形长盾。

叮叮当当的清脆撞击有如雨点。

箭矢撞到了盾牌上。

弗雷德的面孔上已经浮现怒容。

这处山谷距离塔伦要塞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按照诺戈的领地范围划分,依然属于塔伦地区。可是居然有人在此发动了伏击。

在沃尔夫家族的地盘,发起了针对沃尔夫家族继承人的伏击。

抛开这次伏击可能取得的战果不谈,光是这种行为的本身,就像是一记沉重的耳光呼在了沃尔夫家族的颜面上。

何况,这支队伍中还有王室的“白蔷薇”,萨曼莎公主殿下的在场。

这几乎等同于宣战。

片刻之后,尘埃散去。

除了部分马匹因为抛射的箭矢负伤之外,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人员伤亡。弗雷德和萨曼莎被护卫在了骑兵队伍的中央,包括科恩在内的其他骑兵们都披挂着精良的铁铠,这些普通的弓箭打击很难对这支队伍造成重大的杀伤。

斯坦利已经开始招呼手下的佣兵们准备撤退了。

他这次带来的人手足有七八十人。可是面对那支骑兵队伍,他很清楚,无论是人数,还是战力,他和他的佣兵团都处于绝对的下风。

对于正面厮杀,他早已放弃了最初的打算。

这处山谷附近的山坡和山顶上,在这几天被他们布置了一些圆木和滚石,原本打算与包夹攻势协同一起,但是现在,将这些布置全部完成后,他果断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骑兵们的呐喊。

弗雷德拔出了长剑。

马鞍上的萨曼莎公主面色沉静如水,与那些娇滴滴的贵族千金不同,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面对着不明敌人的伏击,她几乎面不改色。

这也让塔伦的游骑兵们对于这位公主殿下有了新的认知。

萨曼莎的手指落在了佩剑的护手上。

目光穿透尘埃。

已经可以听见无数嘈杂的脚步声。

这是队伍斥候的失职,不过此时的弗雷德并没有进行斥责。

骑兵们分出了一支队列,向着山谷的上头绕去——这条山谷很浅,估计跑到那些埋伏者的位置也耗费不了太多的时间。

并且,这支队伍由接近觉醒一阶的真正骑士,弗雷德·沃尔夫亲自带队。

萨曼莎公主仍然跟在他的身边。

这次他已打下主意,一定要抓住这些家伙——抓住活口的意义毋庸多说,不只是可以弄清敌人的来历揪出幕后的指使者,还能掌握一些把柄。

某些人的把柄。

弗雷德在心中已有了猜测。

在贵族与贵族的势力博弈中,这是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萨曼莎仍然一言不发,恬淡的气质仿佛出于淤泥的白莲般一尘不染,身处喧闹的厮杀中,她只是以娴熟的骑术奔驰在疾行的骑兵队伍中。

“团长大人,怎么办?”

山坡上的视野很广阔,看到远处马蹄扬起的灰尘,那些沉闷的蹄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一位佣兵对着斯坦利大声喊道。

他和他的身边站在一大圈人,正好是刚才发起箭雨突袭的那一些。

三四十之数的骑兵,从当头那位的贵族装束来看,似乎是沃尔夫家族的嫡长子,弗雷德沃尔夫,他也是萨曼莎公主殿下的未婚夫。

斯坦利的面色有些阴沉。

遭受伏击的这支骑兵队伍根本就没有生出丝毫的慌乱,并且反应极快,他们避开了滚落山谷的圆木和巨石,还以鸢形长盾挡住了远程的弓箭突袭。

可惜这次他们没有带上强弩,但是这时并不是后悔的时候。

作为一位能够跟随在兰伯特伯爵身边的佣兵,斯坦利相比起他的其他同行,最大的优点便是更有脑子。

冷静寡言而狡猾。

这位佣兵头子从手中的络腮胡须中扯下了几根,尽管这次伏击没有取得预料中的成果,但是他早已做好完全的准备。

退路。

他和他的山猫佣兵团更多时候依靠的东西并不是血气之勇。

斯坦利当下作出了指示。

……

走在卡尔萨斯城内宽阔的街道中,格罗斯一行经过一株高大、茵茵如盖的枫树,在这初冬的时节里,不时落下片片金黄的枫叶,而在这株枫树的街道对侧,有着一块招牌。

“特价麦酒,只需两索尔!”

识字的莱文看到这块招牌顿时喊了起来,他扭头看了看身边的同伴,最后将目光望向了盗匪头子格罗斯。

Act84 古怪的酒馆侍者

“特价麦酒,只要两索尔一杯?”

在莱文的提醒下,格罗斯也注意到了路边酒馆的这块木牌——

木牌的材质崭新,上头用红色的油漆写着这一行大字,油漆向下流淌的滴痕像是血迹一般,看上去倒是有着几分的触目惊心。

看来这家酒馆的经营者很懂得利用视觉效果。

德里克来到“旅者之家”的门口,他的手中抓着抹布正在清洁一张桌子,听到动静,他抬起脑袋,悄悄望着这伙年轻的四男一女——

法师小姐拉迪娅模样可爱,不由让他多看了两眼,但也仅仅是两眼而已,他很快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四个年轻男人。

普通人。

即便一眼望去身强力壮,依然属于普通人,他先看到奥利弗与莱文。

嗯?一个有些意思的家伙,应该完成了就职。德里克又发现了斯考特。

还一个?

盗匪头子格罗斯。

德里克的瞳孔不由骤然缩下,他在最后那个年轻人的身上感应到了淡淡的杀气——脚步、身姿、还有手臂摆放的习惯位置,他盯着年轻人腰带右侧挂着的一柄长剑。

这恐怕是一件卓越级的物品,而那丝淡淡的杀气,也正是从这柄长剑上头传递而来。

对了,他还是左撇子?

一般来说,从武器悬系的位置看出一个人的出手,他观察着那个年轻人的手指。

修长、干净,有些地方似乎还有老茧,看来经历过某种长期的训练。

德里克敏感察觉到,这位年轻人或许有着很不错的实力。

他发觉自己的内心又生出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心思。在过往的那些岁月,他有着一个特别另类的爱好——一旦见到强手,他总会试图拉着对方进行一番比试。

胜负并不重要,他只是喜欢酣畅淋漓战斗的体验,狂飙的肾上腺素在身体之内充斥,让他有种难以言状的快感。

他向着那伙年轻的四男一女走去。

只是这一念头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意思:

“欢迎光临,不进来喝上几杯吗?货真价实的优质麦酒,只需要两索尔一杯。”

他挤出了一个很勉强的微笑,对着那个年轻人喊道。

不得不说,他笑起来比平时不笑还难看——高高耸起的颧骨、整个人的脸色焦黄,面孔的皮肤像是蒙在头骨上一般,让他的五官看上去特别的突凸。

德里克此时穿着侍者的服装——

自从那一天从宿醉后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旅者之家”的客房里——睁眼看到赭黄色的天花板上因为潮湿而形成花纹,像是一副抽象派的画作,身下床铺柔软,上头盖着一床暖和的棉被。

可当他眨了几下迷糊的眼睛后,醉酒而晕乎乎的脑袋中当即就意识到一个残酷的现实:他正处于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窘境。

德里克顿时想到了不告而逃——二楼窗户的位置并不高,离着外面的街道也就是四五米的样子,以他的身手,从窗户跳走这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不过这次他很幸运,“旅者之家”的老板彼得是一位难得的好心人,这时正好走进他的房间,得知这一状况后,不仅为他免除了当天住宿的费用,还给他提供了一份工作。

酒馆侍者的工作。

也就是他当下所忙碌的事情。

他很感激老彼得,所以对于这份工作很珍惜,任何事情到了他的手头都会被不折不扣的完成,并且干得相当的不错。

酒馆内的桌子和地板擦得亮如镜面,清晰可以照出人影。

这个时候,还是上午的九点多种,酒馆刚刚开门不久,没有任何的客人上门——

野菊花大街三十九号的“旅者之家”通常营业到深夜零点以后,原本开门的时间更迟,但是因为他的到来,酒馆里的人手变得稍微充裕,也顺便将开门时间提前到了早上的九点。

现在酒馆里有老彼得、托德,还有他。

此时正好是德里克当班的时间。

他招呼着驻足在木牌之前的客人,这段热情的广告词被他练习成千上万遍后,已经说得很流利了,丝毫听不出原本的地方口音。

“头儿,这家酒馆收拾得很不错呢。”

奥利弗走进酒馆一看,就注意到了光可鉴人的地板——的确,整洁的环境有利于招徕客人,只是短短一瞥,奥利弗心下便有些意动。

其他的人,斯考特、莱文,还有法师小姐拉迪娅,也对此表示了默默的赞同。

他们将目光望向了盗匪头子格罗斯。

格罗斯盯着眼前的小个子侍者。

早在这人向他们走近之时,他就发觉这位侍者似乎有些古怪——他打开了系统,雷达图中显示这是一个橙色的小点。

他现在的战斗等级是LV18。

也就是说,眼前这位陪着笑脸的侍者差不多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

龙游浅水,虎落平原?

人才埋没?还是无聊跑来体验生活?

或者其他不为人知的原因?格罗斯绝没有想到,来到卡尔萨斯无意遇见的一个酒馆侍者竟然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

在新月之年,这样的实力虽说成不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混迹市井之中,当上地痞流氓的老大还是绰绰有余。

威风凛凛指挥一群小弟天天打黑架收保护费,比起酒馆侍者这样一份卑微而辛劳的工作简直不要太开心。

王国军团营队长一级的军官或是贵族麾下的正规骑士,实力也就大致如此了。

他盯着这个小个子的男人,对方的年纪看上去并不大,虽然身材瘦削,但是格罗斯已经看到了那双很亮的褐色眼睛。

阴谋吗?

也许这是一枚暗子。

格罗斯不由联系起了萨曼莎公主将要来到卡尔萨斯这一重要事情——他知道游戏历史中第一幕的剧情主线,在诺戈另一头的恩萨达,有人对于公主的北行很不满意。

只是,一些细节上的弯弯绕绕和具体布置他并不清楚。

德里克始终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他身前的这位年轻人比他高出了大概一个脑袋,他微微抬头,瞥到了年轻人闪烁的眼神。

“客人们有什么需要?舒适的客房,特价麦酒,还是香喷喷的食物?旅者之家的服务品质保证让您满意,价钱也很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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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飘渺无音讯同学500点打赏!谢谢诸位读者君的支持! o(∩_∩)o下一更估计零点后了,不熬夜的书友可以明天早上看。

Act85 商人的隐藏任务

格罗斯并没有从眼前侍者的身上察觉到任何的恶意,而发现这是一位就职高阶者后,他仿佛从重重的历史迷雾后头看见了一些东西——

关于萨曼莎公主的北地之行。

前世身为玩家,他并没有额外去花费时间深入探究,不过现在来到这个世界,他突然生出了一些好奇。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表明来意后,德里克殷勤地带着这些客人踏上了二楼的房间。

房间同样干干净净,就连床脚和窗户的缝隙中,都找不到一点的灰尘。

待到这位小个子的侍者离去,格罗斯来到窗台,他望向外面的街道——这家酒馆所在的街道是卡尔萨斯的野菊花大街,这条长长的大街像是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将卡尔萨斯分为南、北两个主要的大城区。

而其中南城区主要居住着平民,如商人、工匠、手工艺者等等,某些佣兵团体也在这片区域设有驻地或办公机构。

格罗斯极目远眺。

视野之中是大片大片鳞次栉比的灰白色房子,由大量接近半球的弧面顶、拱形门窗和无数的圆立柱、腰线搭建而成,从外观上看,有如格罗斯前世所在那个世界的罗马风建筑——

事实上,在游戏里头,这也是富于埃兰特风情的建筑风格。与圣辉教会所推崇的仿哥特式建筑不同,王国内的贵族与工匠对于这种风格有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衷爱与狂热。

他的同伴和法师小姐拉迪娅也围在窗台边上,打量着这座城市的风貌:

宽阔笔直的街道由西向东,每隔一段间距植栽着荫荫绿树,平整的路面由一块块石板所镶嵌拼接。在这条街道上,还特地划分了专供路人行走的窄道和中间的马车车道,并行的两条道路之间,砌着一条方形的排水沟。

这就是北地诺戈的首府,卡尔萨斯。

不过,眼下的盗匪头子对于这副极蕴美学意义的风景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的目光扫视,似乎正在寻觅着什么。

南城区。

这次卡尔萨斯之行,除了前往雪松大街的圣辉教堂外,他还有另外一个打算。

走进城门时,他猛然记起了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一个游戏开服之初便已存在的隐藏任务。

眼下已是新月之年的十一月中旬,距离那个时间非常的接近。而根据那一任务的线索,他知道差不多可以插手介入了——

伊格纳缇伍兹,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是居住于卡尔萨斯南城区某条小巷的一位商人,准确来说,是一位落魄的破产商人——

早在今年夏天的时候,他的牲口生意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病而宣布破产,并且欠下了当地的高利贷者一大笔雷尔。

这些高利贷者明面上的人物是一群地痞流氓,而实质上,暗地里掌控这一切的则是贵族——早在“雾松战争”爆发之前的三十年间,埃兰特王国飞快堕落的不只是她的军事力量,还有道德与人心。

当田地不再种植庄稼后,野草开始疯长。

当昔日的荣誉与责任从心中淡去后,大多数人的灵魂已经沉溺于欲望。各种各样的欲望,包括金钱、权力、美色……

有些宝贵的东西正在扭曲。

腐烂从表面的肌肤开始,侵入血肉,最终深至骨髓。

伊格纳缇伍兹,这位倒霉的商人因为那一笔高额的债务,被那些可耻的地痞流氓抓走了唯一的女儿,他们留下了一个凶狠的警告:

若是在接下来的规定期限内无法偿还全部的本金和利息,就将他唯一的女儿送进妓~院。

格罗斯记得这一任务叫做「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完成这一任务有两种可供选择的方式:替这位商人清偿债务,或者,救出他的女儿伊芙。

后者免不了暴力解决的方式,简而言之,就是战斗。

格罗斯眼下的实力相比当初那些游戏玩家已经强出了不少,何况,他本身便是一个技艺超绝的战斗狂人,再加上同伴与法师小姐的存在,他实在找不到理由让自己放弃第二个选择。

刀剑可以解决的麻烦,就毋须花费雷尔。

这是一句《纷争》中广为流传的名言。

而这一任务的奖励,则是来自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一张神圣附魔卷轴。这一物品的详细来历无从知晓,不过格罗斯非常清楚它的作用——

将一件武器转化为神圣武器,对不洁的亡者造成200%伤害。

红月之年埃兰特与迪尔亡灵的局部战争爆发后,这一任务成为了玩家们的必选——

最初并没有人发现这一隐藏任务。直到后来的某日,有一位偶然完成这一任务的玩家在官方论坛上公布了讯息,并且贴上了武器的属性截图,其他的玩家们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与那些骨头架子的战斗,也可以不用那么艰辛。

为了不久以后更高效率的收割骨头架子,格罗斯已经决意前往南城区寻找那位商人。

在此之前,他所需要完成的事情唯有治愈右手手臂的伤势。

依照他目前的战斗等级,一瓶小号生命圣水就足以搞定。

这时的天色仍然很早,安顿马匹和一些不便随身携带的笨重物品后,格罗斯一行五人很快离开了“旅者之家。”

酒馆之内,那位向来话语不多,有着“哑巴”称号的年轻小伙子托德,他走到德里克身边,轻轻拍打了一下肩膀,冷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用力挤出来一般:

“你对他们很感兴趣?”

“啊——没、没有。托德,怎么今天起床这么早?”

“要准备新的一批麦酒了。”

“麦酒?托德,两索尔一杯的麦酒,我总觉得有问题。”

德里克的手中正抓着一块麻布,将所有的桌子和椅子擦净后,他开始整理柜台。

“有问题?”

托德一双沧桑的灰色眼睛盯住了德里克,“你不也喝过吗?”

“那天我只喝了一杯就醉了,哈哈——”

提起那一夜的往事,德里克不愿再提,不由尴尬地摸着头发笑道。

……

“那些人全部逃了!”

山林之中,遭遇突袭的弗雷德与萨曼莎公主一行带着骑兵队伍来到了山坡上,他们找到了一些伏击者留下的活动痕迹,但是那些人的踪影,此时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很快的,这些久经战阵的骑兵发现了线索——在山坡的某处角落,还留下了一些挠钩和挂在山坡坡壁上的长长绳索。

那些伏击者以攀爬绳索的方式逃走了!

而山谷中前行的道路,却被一堆堆巨大的石头和杂乱的树木堵塞得无法通行。

弗雷德的面庞变成了极为难看的青灰色。

PS:补更。

今晚休息一下

7点多回来,坐在电脑前写了一会,有点累。决定今天早点睡了,欠的两更这周内补起。

抱歉,谢谢诸位读者君的支持。

《大盗格罗斯》今晚休息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86 教堂之行Ⅰ

萨曼莎望向了弗雷德。

这位公主殿下的面容依然平静,花容失色这种形容几乎从来与她绝缘,那双舒展的秀眉下,翡翠般的眸子落在了那个男人的侧脸。

她的嘴唇微微嘬动了几下,但是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一双温暖而结实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柔荑。

目光流露着深深的关切。

“萨曼莎?”

尽管心头怒火熊熊,但是弗雷德对待她的态度却是始终温和——

这是一种深入灵魂深处的尊重与爱护。弗雷德对于她的柔情始于两人在王都埃尔瓦某个酒会夜晚的初次邂逅,伴随着之后的约会,时隔两年,彼此间的温馨又再度归来。

甚至比从前还浓稠了几分。

萨曼莎拂开了发梢,“我没事呢,弗雷德。”

她很清楚这个男人,虽然很少说起甜言蜜语,不过那颗真挚的心灵绝对毫无虚假。至少,在她过往的印象里是这么认为。

在这条山谷中,前方的道路已经被巨石与树木所堵塞,清理障碍重新开路这是必然的事情——弗雷德看着萨曼莎公主的眼睛,却发现那道清澈的目光正越过他的身影,望向它处。

骑兵们已经下马开始清理着这些东西。

树木和稍小一点的石头被这些骑兵们几人合力抬起,然后扔到了山谷中相对开阔的地方。

而那些分量沉重、人力难以撼动的障碍物,则被一条条结实的绳索所捆缚。骑兵们多人一组,将绳索套在了战马的脖颈上,随着一声齐喊,马匹发力,这些玩意终于从原地被挪动了几分。

“萨曼莎,我知道你一直怀疑着恩萨达的兰伯特伯爵。”

看着骑兵们一个个挥汗如雨,弗雷德面色稍稍变得缓和,“只是这些事情,终究需要一些确凿的证据。”

萨曼莎公主轻轻点了点头,视线望向远处的山林,突然之间凝住了——在那些层层叠叠的山林荫影中,她隐隐看到了一大群鬼鬼祟祟的人影!

山猫佣兵团。

斯坦利与他的手下佣兵从山坡绕到了这段堵塞的道路之后,这位佣兵头子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轻笑。

在洛克·兰伯特大人的面前,他很少显露自己的情绪。不过现在,身边的人都是他的手下,他也终于放开平日的那些隐忍和压抑。

从塔伦到卡尔萨斯,他知道这条道路上必须经过的山口还有两道。

确定萨曼莎公主一行的队伍后,他果断放弃了正面厮杀的计划。

仅仅是这次一些临时的布置,就让公主一行的队伍吃足了苦头,还耽误下不少的时间。说实话,这样的成果已经让他感到有些满意——

山猫佣兵团在山林中奔走穿梭,在这条山谷小道另一端,他们很快骑上了马匹。

这是一场赛跑游戏。

斯坦利相信,只要自己把握好时间,将前方两处山口堵塞同样不在话下,而那两段山道附近的地势,甚至比起这儿来更为的险要。

如此一来,兰伯特伯爵交待的任务算是基本完成了。就算那位公主眼下人手充足,这些麻烦也足够耽搁他们一到两天的时间。

为了这次伏击,斯坦利可是早早作过精心的策划——身为山猫佣兵团的团长,他一直对得起伯爵大人给出的不菲佣金。

……

沿着野菊花大街行走,再穿过另外几条街道后,格罗斯一行来到了雪松大街的圣辉教堂。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银灰色、气势恢宏的哥特式建筑。一排紧紧相连的尖顶塔楼一字排开,每一座塔楼都有着至少十米的高度,而在这些塔楼的下方,敞开着一扇扇圆拱形的大门。

卡尔萨斯大教堂。

与周边的其他房屋相比,哥特风脱胎于罗马式建筑风格,倒也不显得突兀而另类。

此时已经看到教堂内外来来往往的平民和其他的普通人,而除此之外,在教堂与雪松大街之间的广场上,几株高大的银杏下头停放着数辆马车——

这些马车相比载货的标准马车更加的宽大,乘坐也更为舒适。马车车厢的外壁上,还可以看到各类形状不一的银纹涂饰和徽记。

贵族们的马车。

格罗斯记得在前世的《纷争》中,许多的王国贵族同时也是圣辉教会的坚定信徒。每逢月初和重大的节日,贵族和他们的女眷便会搭乘马车前来教堂参加礼拜仪式。

祈求与祷告。

虽说这一时期大多数的贵族都是一些男盗女娼的货色,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神像之前异常虔诚。

大概是心里有亏吧。

格罗斯看到一辆横冲直闯的马车从雪松大街驶入了广场,街道边的行人纷纷避让不及,而驾着马车的马夫正在毫不留情的挥起鞭子。

啪!

一声脆响,鞭子抽在行人的脸颊上,顿时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红痕——行人不敢争辩,默默退到一旁,马夫的口中正在骂骂咧咧。

所谓狗仗人势,大致如是。

目光一瞥。

格罗斯虽然对于贵族不抱好感,但他也知道这个世界等级秩序的森严与残酷。

人权这种东西,平民相对贵族,通常是不存在的。

“好威风。”

“这不就是贵族老爷的作风么?”

“该死的狗杂碎。”

莱文皱着眉头,当他看到这一幕后,又勾起了那些对于王国贵族的痛恨,斯考特与奥利弗同样心有戚戚,他们盯着那辆马车——

马车停下。

从黑色涂着华丽银色花纹的车厢内走出了一位身材窈窕的贵族少女。

长长下垂的金色直发润泽闪耀,她穿着一件修身的红色呢绒外套,下身是细窄的漆黑长裤与一双马靴,她披着一件雪白的丝织披肩。正当莱文发出咒骂的同时,这位贵族少女已经向着他们款款走来。

惹麻烦了?

莱文的声音并不大。不过这位贵族少女若是就职者,听到这一句咒骂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格罗斯心底悄然嘀咕。

他身边的法师小姐拉迪娅抬起了头。

“克莱恩小姐,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你。”

这位贵族少女脸上带着微笑喊道。格罗斯这时看清了她那副眉目如画的精致容颜,比起法师小姐不输分毫。

“你好,玛格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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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补更!

Act87 教堂之行Ⅱ

“你好,玛格丽特。”

拉迪娅眨了眨眼睛,盯住了这位少女。从气质来看两人有些相似,不过她的个子比起法师小姐高出了小半个脑袋。

短暂的沉默。

贵族少女看了法师小姐一眼,又打量着她身边的四个年轻男子。停靠马车后,那位马夫此时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目光中带着不善。

“这四位是你的仆人吗?”

见到法师小姐没有回答,贵族少女脸蛋上的笑容不变,她轻声开口,只是语气却当即变得相当的傲慢。

“克莱恩小姐,这些无礼的仆人应该多多管教,小心祸从口出……这次呢,看在你的份上,就先不和他们计较了。”

意有所指,看来莱文的那一句“狗杂碎”已经让她听见了。

仆人?克莱恩小姐?

格罗斯知道法师小姐的全名是拉迪娅·克莱恩,她与眼前的这位贵族少女似乎早已相识。

他、斯考特、奥利弗与莱文四人被当成了仆人。

那么,拉迪娅的真实身份?

格罗斯突然生出了一些好奇心。

“玛格丽特,很抱歉,我们还有些事情。”

法师小姐开始冷着一张小脸,她看了看盗匪头子,直接当着这位贵族少女的视线转身离开——

格罗斯一行从广场向着教堂走去。

背后听见了贵族少女一声嗤笑。

先不计较?

眼下来到卡尔萨斯,格罗斯有着自己的目的,他并不愿意多生是非——他注意到那位目光不善的马夫。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材高大、样貌英俊,从他样子来看,多少带着一些贵族的血脉。

也许是贵族的旁支或私生子,这些人在家族中往往没有正式的名分,但是相比一般的下人,与贵族本身的关系又亲近了许多。

这家伙的眼神看得格罗斯很不爽。

只是一个就职初阶。

而贵族少女的实力也不比她的马夫强到哪去。

可惜这是人流密集的教堂广场,要不然,他并不介意给那家伙留下一个深刻的教训。至于那位少女,看在她是女人的份上,就算了——

广场刚刚走过一队巡逻的治安卫兵,如果发生当街暴打小朋友这种戏码,肯定会引起轰动和骚乱,从而带来一连串的麻烦。

他想了一想,还是放弃了尝试。

进入教堂后,高高的穹顶从头顶投下一片银色的柔和辉彩,这是一座宽敞明亮的大厅,偶尔可以看见穿着白色长袍的神官经过,还有一些装束普通的平民,正整齐跪倒在大厅中央进行祷告的仪式。

这些人的身影中并没有贵族。

因为贵族们来到教堂有其他的去处。

他们有着单独的祷告室,也有着单独指引仪式的神官。

等级尊卑的体现无处不在。

不过格罗斯来到卡尔萨斯大教堂并不在乎这些东西。

根据游戏中的记忆,他知道可以通过捐献雷尔从神官手头习得【急救】技能,并且在这座教堂里头,有一些专门的场所用来交易教会制作的各种物品。

高高在上的神明不食人间烟火,然而神明的信徒并非如此。

事实上,包括宗教在内任何一个组织的运转,总是离不开金钱的支持。

金钱是一种力量。

无关正义与邪恶、无关伟大或卑微。

在卡尔萨斯大教堂的大厅里,流动和驻足的人数虽然众多,但是四周并没有如何的喧嚣吵闹。

大厅的中央。

阳光透过晶莹透明泛着丝丝绿芒的玻璃天窗,一位身材高大、瘦削的中年神官沐浴在柔和的光线下,他的模样端庄而严肃,眉头微蹙,手捧经卷,站在祷告者的身前,不时低头诵读着经文。

每诵读完一句后,大厅中的祷告者们也在跪拜的姿势中齐声附和。

大厅的结构设计和材料选用看来有着一些独到之处,这些声音嗡嗡回荡在耳边,有如钟鼎齐鸣,让人忍不住从内心生出顶礼膜拜的冲动。

神圣、肃穆。

这些宁静的声音穿透耳膜,直达灵魂的深处。

他们之中有商人、工匠、手工艺者、农夫,还有一些佣兵——当这些关于圣辉教义的文字变成一段段诵读的长句后,这些年纪相差、样貌不一的脸庞上纷纷流露着幸福的微笑。

这种微笑,似乎是美好心灵不经意间的绽放。

指引祷告的神官被人们视为拯救世间苦难与不幸的使者,这种专注而虔诚的祷告声像是温暖的春风般抚慰着一个个或迷惘或痛苦的心灵。

大厅内更多的人停下脚步,他们的目光变得平静而清澈。

奥利弗、斯考特和莱文仿佛正被祷告的这一幕所吸引,当视线越过祷告者的身前,投在那位中年神官的身上时,他们看见那位神官抬头向他们微笑。

格罗斯默然。

法师小姐拉迪娅正在望着他。她在教堂的大厅里东瞧瞧西看看,看上去与这样的气氛格格不入——与普通的平民和贵族不同,布拉卡达的学院派法师们追求着万物的奥秘与法术的真理。

这一群体基本都是无信仰者。

“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站在他的身边,突然伸出小手轻轻扯了下他的衣服,压低声音说道,“我看到你好像有些生气,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她指的是广场遇到的那位贵族少女,玛格丽特。

格罗斯摇头,他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去与一位骄蛮的小姑娘计较。

“神怜众生,故阳光普照,万物生长,人间温暖……”

“神怜众生,故圣辉无所不在,神的目光注视凡世……”

“神怜众生,圣辉的主人瞩目人间,他时刻公正,善举不会因为误解而化作恶意,太阳不会在白昼而变成月亮……所有的恶行与美德在神的眼前无从隐藏……”

格罗斯此时已经听清了这几段祷告的经文内容。前世在游戏之中,他对于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他在骨子里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

当然,在这个游戏中的世界,所谓的神明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于宗教的本来看法和一些纯粹的理性分析。

大多数的宗教和某些系统严密的组织都有着一个共同的本质:

虚构夸大出一位神明(人物),将种种光辉加诸其身无限拔高,这些故事往往被撰写到一个荒诞离奇的程度,然后,通过诸般高妙的手段将凡人的内心无限低格化,以致凡人的信仰,只能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外部事物。

格罗斯笑了一笑。

PS:第二更。

Act88 教堂之行Ⅲ

话说回来,徜徉在卡尔萨斯大教堂内,人的内心好像变得安宁了许多。

格罗斯还记得此行的目的,只是稍稍驻足几分钟后,他便离开了这座祷告的大厅,法师小姐跟在他的身后,而同伴们看到盗匪头子的动静,也一起跟了上来。

购买圣水。

一瓶小号生命圣水的标价是十五枚雷尔——

它是一个小巧的白色细瓷瓶子,瓶身大概有着小孩子拳头的大小,稍一摇晃,里头的液体哗哗流动,份量虽然不多,但是效果却是十分的惊人——

它能够有效的恢复生命值与伤势,一整瓶的恢复值为300点。

而因为「荣誉的铁刺环」和「信念的腿甲」所附加的体质属性,格罗斯当前的生命值上限已经变为了558点。

这次来到教堂他并没有随身携带盾牌,若是全副武装,最高的生命上限则是642点!

游戏里的【战士·钢心】作为一种标准的MT职业,生命值成长修正在诸多职业流派之中也是最高之一。

右手手臂的伤势让他眼下的生命值上限暂时降低了接近100点。

所以,一口气掏出三百雷尔购买二十瓶小号生命圣水后,他当即离开教堂内的交易所,拧开瓶塞,一口将其中的一瓶喝掉了三分之一。

这一口把握得极为恰当。

右手手臂从神经的末梢顿时传来了阵阵又麻又痒的感觉,暖流在血液中涌动,他感觉绷带包扎下的肌肉又重新变回了紧绷、饱满、富有活力。

按照游戏里的说法,圣辉教会出品的生命圣水与寻常的草药不同,它通过激发人体的生命潜力,即时恢复生命值和伤势。

在激烈的战斗之中,往往能够产生极为重要的作用,有些时候,甚至只需一瓶小小的生命圣水就可以逆转不利的战局。

游戏初期,这种玩意算得上冒险活动中不可缺少的必须品。因此,适当的储备也是极有必要。

喝下这一口后,他将这瓶小号的生命圣水放回了背囊。

手头还剩下不到三百雷尔。

格罗斯一行随后穿过了教堂中的长廊。

他们很快来了捐献室。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神官注视下,格罗斯慷慨地掏出了一个中号钱袋,里头正好装着一百雷尔。

咣当当——

雷尔落在木箱里相互撞击的脆响清晰可闻。

“年轻人,愿圣辉祝福着你。”

“神明在上,圣辉与你我同在。”

格罗斯行礼答道。他知道这是《纷争》中与教会神职人员进行对话的方式,几句礼仪性的寒暄后,他向这位老神官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学习【急救】这一辅助技能。

在游戏里头,战斗中流血或受伤过重将会导致生命值的不断下降,而【急救】却可以阻止或减缓这一下降的过程,说它是保命的关键也不为过。

尤其眼下所处的这个世界并非虚拟游戏,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格罗斯非常看重小命,无论是自己的,还是身边同伴的。

老神官并没有拒绝,他打量着身前的这位年轻人——

格罗斯和同伴们的装束看上去像是一伙佣兵,法师小姐拉迪娅站在一旁虽然有些引人注目,但是老神官并没有太多的在意。

四肢修长、矫健,脊背挺拔,一双褐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明亮、充满锐意,老神官在年轻人的瞳影中看到了自己身躯老迈的倒像——

这双眸子或许带着几分桀骜不驯,但是里头并没有丝毫的邪念。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段描述【急救】技能的内容从他口中娓娓道来,捐献室内泛起一片银白的光华——

格罗斯很清楚,这是技能的法则具现。

仿佛耳边叮的一下轻响,系统发出了提示:

神官莫尔纳向你传授【急救】,是否选择接受?

是。

格罗斯毫不犹豫作出了选择。

人物技能面板上出现【急救】这一技能。

【急救】(LV1/5):一些基础的急救手段,能够有效缓解或减轻伤情。当前等级效果,通过绷带爆炸消除流血状态,并在二十四小时内,每小时恢复2点生命值;

等级随熟练度而提升,当前次数0/100。

对比之前的技能空白,格罗斯现在再使用绷带进行伤口的包扎,将产生额外的效果。

这一效果不仅对他自身起作用,也可以同样施加于其他的人。

格罗斯此时想到了更多的东西——在游戏之中,他并不清楚原住民们是如何学习技能的,不过现在来到了这个真实的世界,他已经隐隐发觉有些东西可以通过教导来实现。

比如提升至平民阶等级上限的基本练体术。

眼下奥利弗与莱文早已到达平民一阶LV10的等级上限,正得益他平时所教导的那些东西。

那么,急救呢?

又或者,其他的,比如剑术?

在伊路森世界,强大的实力不只是人物等级与属性的本身,在这些数据化的内容以外,经验、意识、直觉、对于战斗的勇气信心等等,都是影响实力发挥的重要因素。

作为前世游戏战场中近乎传奇一般的人物,格罗斯不仅深谙来自无数玩家的战斗心得和技巧,他还有着无与伦比的战斗勇气,以及直觉。

光是这两项,早在游戏前期就让他获得了“战狂”的称号。这一称号或许不能说明太多,但至少可以体现他的勇猛。

而【山民后裔】,后头的说明文字正好有一条提到了骁勇善战。这些天来,他总怀疑着来到这个世界是不是与那款游戏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关联。

“感谢莫尔纳神官您的指引,圣辉永恒!”

掌握【急救】后,格罗斯再也没有了留在卡尔萨斯大教堂的理由,他向这位老神官道别说道。

“圣辉照耀前路,年轻人,愿你不忘初心。”

格罗斯一不小心说出了名字,可老神官一时之内并未发现这一不对劲的地方——

两人此次生平初见,也没有经过他人的介绍或自我介绍,贸然喊出对方的名字确实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

最后手掌抚胸行了一个教会礼后,格罗斯一行离开了捐献室。

大教堂内的钟楼传来连续的十二道钟响。

这一天的时间还很长。

“头儿,接下来呢?有什么打算吗?”

走出卡尔萨斯大教堂,奥利弗不由开口问道。

PS:第三更!

Act89 绝望的商人

打算?

当然是有的。

盗匪头子格罗斯绝没有就此回到酒馆的念头。好不容易来到卡尔萨斯一趟,不抓紧时间干些要紧的事情,又怎么对得起兜里所花费的雷尔呢。

他们此行可不是什么公费旅游。

找到南城区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这是其一;

去找找就职指南,这是其二。

眼下队伍中有两位就职战士和一位法师,而奥利弗与莱文还是未就职的平民,虽说格罗斯可以通过教导的方式让他们完成【战士·流风】的就职,不过从五人冒险小队的配置来说,四个战士与一个法师的组合无疑是不合理的。

最好的选择,应该是两人就职为刺客、游侠各一。

所以,格罗斯需要找到其他的就职指南。

而卡尔萨斯作为北地诺戈最大的城市,他记得在当地一些商店中,可以购买得到这些东西——玩家们可以通过就职指南重置职业,不过相应的代价则是之前的等级全部清零。

这件事情暂时不急,格罗斯决定前往南城区寻找那位倒霉的破产商人伊格纳缇伍兹。

卡尔萨斯大教堂所在的雪松大街位于这座城市的西北角。

根据游戏里头对于城市布局的大概记忆,格罗斯一行走过这条大街后,当下拐过街角,向着南边走去。

南城区,水杉街道七十一号。

初冬的天气寒冷,路边的行人呼吸带着浓浓的白色雾气,一个满头灰发的中年男人仍然穿着单薄破旧的白色亚麻衬衫,颤巍巍地行走在街道上。

他有着一张蜡黄而憔悴的面孔,乱糟糟的栗色头发多日未曾打理,有如一个蓬松的鸟窝,而一双眼睛也是通红通红布满血丝,看上去就像多日以来没有好好的休息。

伊格纳缇伍兹,这个男人的名字。

来到水杉街道七十一号,他停下了脚步。在这栋建筑前,他睁着眼睛盯住了墙壁上的一块招牌——铆着铜钉的招牌上刻着一行文字。

“黑龙之眼”。

它是一座酒馆,也是一处赌场、妓院……只要是能够赚钱的勾当,在这栋高大的建筑里都可以找到。法律这种东西,在这儿似乎变为一片真空的地带。

“龙眼兄弟会”的所在。

伊格纳缇伍兹踟躇了半晌,想起女儿伊芙,终于鼓足了勇气。

他迈出了拖沓沉重的脚步。

昏暗的大门就像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口,也许进入这儿,他自己都不敢确定将会见到什么。

穿过一道门后的一小段走廊,伊格纳缇伍兹来到了一处灯火明亮的大厅,里头的气味很复杂,汗水、烟草、酒精、还有某些古怪难以言状的味道。

他看了一些女人,这些女人正躺在几个身材魁梧结实的男子身上,不时发出轻柔的媚笑。

目光大致扫过了一圈,还好这里头没有他的女儿伊芙。

大厅里的男子径直围了上来。

“伊格,这次是来偿还债款了么?”

为首的一个光头男子喊出了商人名字的简称,他的态度虽然并不凶狠蛮横,但也绝对算不上客气。

他有着一双下方翻白的三角眼,右边的脸颊上还有一道难看的刀疤,模样极为狰狞,不过这也很符合他的气质。

盯着商人,他的目光瞥到了钱袋。

伊格纳缇伍兹右手中紧紧抓住的钱袋。

心情紧张焦灼的商人此时掌心全都是汗水,见到这个男人来到他身边问起,他恭敬地点了点头,“克罗克先生,我的女儿伊芙——”

“她很好,在这儿还很快活。”

被商人称为“克罗克先生”的光头男子冷哼了一声,粗暴打断了商人的话语。他伸出手掌,一把抢过了那只钱袋。

“这就一点吗?伊格。”

只是大致用手称量了一下,他就清楚钱袋中的雷尔不足一百之数。而这位商人最早向他们借贷过五百雷尔,半年下来利滚利,本金与利息已经快要接近三千雷尔了。

钱袋中的这么一点,连利息都不够。

光头男子的面色迅速垮了下来,变得极为的难看。

他盯住了商人,身边的那群男子也很有默契的围了上来——一个个身材高大、肌肉健硕,大厅里的壁炉烧得很暖和,他们挽起衣服的袖子,露出了肌肉鼓凸虬结的粗壮手臂。

像是一群凶狠的饿狼正在狩猎落单的绵羊。

“克、克罗克,你不能这样。你说好了,只要我先归还一些雷尔,就让我见上伊芙一面。”

恐惧之下,伊格纳缇伍兹的双腿有些颤抖起来,连说话都失去了往日的利索,但他还是像是倔强的公鸡一般,梗着脖子,说出了这么一段。

轻蔑一笑,从鼻孔中发出的声音。

光头男子克罗克轻轻抛起钱袋,又稳稳接住。

“太少了点。”

他的语气冷淡。

“可我早在一个月前归还了一千雷尔。”

“伊格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些事情,那只是利息。”

“可那已经是我变卖产业后的全部财产了,现在这些,还是伊芙母亲留下的首饰换来的。”

伊格纳缇伍兹的面皮飞快变得红胀,他越来越激动,声音变得尖厉,“你们不能这样,克罗克,你们这是违法的!”

“违法?哈哈哈哈——”

克罗克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些男子,他咧嘴笑了起来。

“他说我们违法?伊格先生,市政厅就在枫叶大街,欢迎您前去投诉或者控告,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费用,我很乐意再借给你一笔雷尔。”

“你、你们——”

商人开始语无伦次。

光头克罗克没有再作理会,他回到了长长赌桌之前,身边一个红发的少女娇咛一声,坐入了他的怀中。

悲痛、愤怒、绝望、然后是垂头丧气。

伊格纳缇伍兹心如死灰,正要转身离去,他从背后听到了克罗克的声音。

“伊格先生,你的房子应该还值得不少雷尔,我想,你要是抓紧时间卖掉的话,应该足够偿还债务了。”

浑身一颤,商人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般,变得更加的沉重。

克罗克是“龙眼兄弟会”的一名中层头目,同时也是向他放出高利贷的债主——

今年夏天的时候,伊格纳缇伍兹与恩萨达那边谈妥了一笔很大的牲口交易。出于筹措资金,他疯狂进行借贷。如果不出意外,他的这笔生意完成后,除了归还借款,还有着相当丰厚的利润。

可惜,一场瘟病打碎了他的发财美梦,也打破他的生活。

各路人马的偿债要求让他当即破产,陷入了穷困潦倒的窘境。

初冬的天空灰蒙蒙的,他仿佛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向着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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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诸位的支持,谢谢明夜之星同学500点打赏,晚点还有一更。

Act90 不一样的任务

格罗斯一行离开卡尔萨斯大教堂的脚程很快。

购买圣水和习得【急救】技能后,他们的教堂之行便正式宣告结束了。

从雪松大街原路返回,穿过几条街巷后,他们又来了野菊花大街。在某个路口,格罗斯根据脑海中的一些印象,拐进了一条小巷。

平民区的小巷灰暗、破败和肮脏,与外部的繁华不同,里头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所谓天堂与地狱,眼下看来,似乎只有一街之隔。

小小的灰乎乎的房子像杂乱无章的积木般肆意堆积着,房子与房子的空间逼仄狭窄,坑坑洼洼的地面上积着浑浊的污水。一群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孩子正在追逐打闹,见到格罗斯一行五人的到来,附近的居民赶紧跑了出来。

他们望了一眼,伸出胳膊抓起自己的孩子,然后“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这些居民们看到了拉迪娅。

法师小姐的外表装束看起来和寻常的贵族千金并没有什么两样,至于她身边的年轻男人,则被当成了贵族的狗腿子——

侍卫或仆人一类的身份并不能掩盖这些人的本质。

很正常的事情。

任何人都不愿惹麻烦上身。

格罗斯懂得,这个世界的平民与贵族与着一道天然的隔阂。在这一时期,不止是平时身份尊卑的体现那么简单,包括这两个阶层的内心世界,都彼此充满着疏离、排斥与不信任感。

经历“雾松战争”后,这样的状况在王国的北地尤其如此。

至少,以现在一个盗匪头子的身份,他无力改变。

卡尔萨斯的平民区,其实具体来说,它还包括着贫民的聚居区域。那位商人与这些贫民相比,显然并不属于同一个群体。

离开小巷附近的那一片区域后,格罗斯站在一株火红的高大枫树下,他看到了一连片灰白色的石砖房子,这些房子大多有着独立的院落,用篱笆或矮墙围了起来。

根据那一任务线索的记忆,商人伊格纳缇伍兹当下居住在这附近,直到他变卖房产后,才来到了那些贫民所在的小巷。

“伊格纳缇伍兹?”

商人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他抬头一看,是一位英姿勃勃的年轻人。这位商人有着一头平民中并不多见的灰色头发,很好辨认。

“你们是谁?”

到了眼下这般地步,伊格纳缇伍兹对于身边的任何人都已不抱信任了。他望着陌生的四男一女,暗暗猜测着他们是不是受人委托前来讨债。

他想了一想,大概记了起来:除了“龙眼兄弟会”那一笔高利贷,其它的债务他早已还清。

伊格纳缇伍兹的神情很警惕。

“你们是谁?”这一询问的句式落在了格罗斯的耳朵里。

这任务不对啊?

格罗斯记得游戏之中,玩家们找到伊格纳缇伍兹是在杜鹃花小巷,那所处于老旧阁楼内部,昏暗潮湿、散发浓浓霉味的小房子里。

现在这位商人还没有变卖房产搬家,所以,任务并不存在吗?

脑子里飞快转动,按照《纷争》任务体系的基本设计,所有这些任务的逻辑都能自洽,随时间节点的先后而进展——也许眼下这位商人的处境还没有沦落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因此任务相应的发生了变化。

“你最近好像遇到麻烦了,需要什么帮助吗?”

格罗斯开口说道。

这是玩家从原住民身上挖掘和发现任务的切口。

然而这样一来,商人并没有接话,他的脸上不仅是警惕,还多出了几分疑惑。

格罗斯已经在心中暗自大骂:这家伙实在是太不上道了,他只是为了那张神圣附魔卷轴而特地跑来帮助商人解决麻烦,一场很公平的交易而已。

“伊格纳缇伍兹先生,我是拉迪娅·克莱恩,我们听说了你的遭遇。”

法师小姐在一旁说道。她一边转述着从格罗斯口中听到过的内容,一边眨动着睫毛,湖蓝色的眸子里流露着一丝对于不幸的同情与怜悯,还有对于高利贷者的愤慨。

“说实话,那些家伙太可恶了。如果可以,我们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你提供帮助。”

她的言辞真挚而恳切,目光盯着商人——

从水杉街道“黑龙之眼”回来的商人正处于一个心灵脆弱而恍惚的状态,他看了看法师小姐,又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啊——小姐,你们是贵族?”

伊格纳缇伍兹不由失声喊道。他绝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情会惊动到一位贵族,而眼下这位贵族,似乎有出手为他解决麻烦的意思。

两行温热的眼泪顿时从他脸庞上流了下来。

这位憔悴的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失声而泣。

他知道自己奈何不了“龙眼兄弟会”那一伙人,听说他们身后站着城内的某位贵族老爷,但若是有另外的贵族愿意插手,那么,事局将极有可能得到改变。

原住民的结,看来还得由原住民来解啊!

格罗斯在旁边悄然观察,不由默默想道。

他发觉有些事情,或许不能再用玩家的那一套法子来进行。

一行五人安安静静地看着商人的掩面哭泣。

过了好一会儿,枫树下已经路过了一个又一个行人,这位商人才停止了流泪,他邀请格罗斯一行前去他的家中。

一栋灰白石砖砌筑、有着弧面穹顶的房子。房子共有三层,在外围还用矮墙围起了一座庭院。

钥匙插入锁孔。

庭院中的花圃只有一些枯萎的植物,看来许久未曾打理,满目萧疏破败之色。

房子的大门也被打开。

内部的装饰说不上豪华,不过倒也可以看出这位商人的家底在平民中还算殷实。

格罗斯很清楚,光是这一处卡尔萨斯城内的房产,就已价值好几千雷尔了。

如果不是那些地痞流氓抓住他的女儿进行逼迫,也许他不会落到那样的悲惨结果。

在房子的客厅之中,他们围着一张宽大的木制茶几,很快坐了下来。

商人还热心地从柜子里掏摸半天,找出了一瓶果酒。

挠了挠乱糟糟的灰色头发,他从柜子的抽屉里取出了六只高脚的玻璃酒杯,扭头对着拉迪娅与格罗斯等人说道:

“很抱歉,家里就只有这么一点东西了,这样招待尊贵的客人真的太、太过失礼了……”

“没事呢,大叔。”法师小姐拉迪娅安慰说道。

“伊格纳缇伍兹先生,说说你遇到的麻烦吧。”

格罗斯对于这一任务的心思很急切。

Act91 商人的错误判断

天空的阳光透过窗台天蓝色的篷布,当商人不时偷偷瞥着法师小姐讲起故事时,外头飘来了并不悠扬动听的手风琴练习弹奏。

一首很经典的埃兰特小调,此时听上去竟如泣如诉,仿佛某个悲伤的女子正在角落偷偷哽咽一般。

很显然,所有人的心思都被这种声音有些打乱了。

不过这样一来,商人伊格纳缇伍兹倒也不复之前的沉痛心思,他走到窗台,将原本敞开的玻璃窗页合了上来,玻璃上有着一些不知何时留下的手指油迹,在冰冷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七彩的光晕。

“邻居家的那个孩子。”

商人转身走回,他扭头看向了法师小姐拉迪娅,他这时并不知道身前的格罗斯居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剑豪,他将贵族千金模样的拉迪娅当成了这一行的正主:

“他的父亲也是一位商人。最近一年,每到周末的时候,他就被送到到城内的音乐教师罗多琳夫人那儿学习手风琴的演奏。”

他解释道。

“看得出那个孩子很努力呢。”

法师小姐微微笑道,并没有因为谈话被打断而生出丝毫的恼怒情绪。

“是啊,那孩子才八岁,以前很调皮呢,天天不是爬到树上掏鸟窝,便是蹲在墙角抓老鼠……”

“啊——是个男孩子么?”

“不是的。克莱恩小姐,一个小丫头而已。”

商人继续回答道。

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们正在静静地品尝着高脚酒杯的果酒。

琥珀色的粘稠液体带着一丝香甜的味道,当这些液体流入口腔时,唇舌之间弥漫着酸甜辛辣兼而有之的味道,不过,些许馥鼻的香气却是直冲脑门。

商人与法师小姐两人仍在东拉西扯。

格罗斯喝着果酒,眼睛悄悄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

墙壁是米黄色带着波浪花纹的墙纸,上头挂着关于静物的油画,还有一个经过特殊加工长久不会毁坏的牡鹿首像,而在他对角那个柜子的旁边,摆着一只马尔韦式的黄铜外壳座钟……

仅从客厅内的装饰、家具和摆设来看,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家境绝超出了这一时期北地大多数的平民。

所以,从事实而言,这位商人并不是一位真正的底层人物,直到他彻底上当搬家到了杜鹃花小巷的破旧阁楼。

他已隐隐大概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在系统信息的任务一栏中,赫然出现了一行文字。

「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这位商人最近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从他口中了解并采取行动进行帮助,这是每一个善心者都应该去做的事情。

与前世游戏中的任务描述完全不同。

格罗斯看到了“阴谋”这一词汇。

阴谋吗?

有人看上了这位商人的产业。

而商人之前话题中的谈起的“龙眼兄弟会”只是一个工具,背后操纵这一工具的另有他人。

格罗斯的手中握着高脚酒杯,很快想到。

“伊格先生,你是什么时候搬到这儿来的呢?”

法师小姐问道,在商人的坚持下,她开始称呼着名字的简称——

一般来说,只有关系密切的人才有资格叫起另一个人名字的简称,在这时候,商人在心中大致确定了法师小姐的贵族身份,他已将这位金发的少女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大概三年吧,那一年雾松战争爆发,我的生意赚了一些雷尔。”

谈起往事,商人的面庞上似乎又恢复了一丝骄傲与得意,不过他的表情又很快露出了唏嘘,“可现在我破产了,唯一值钱的也就剩下了这一栋房子。”

前头将谈论的话题铺了开来后,他放下了对于这些窘境遮遮掩掩的心思。

“不幸与苦难,是命运长河的浪花,它总会过去的。”

拉迪娅抿着粉色的双唇,面容沉静,她安慰他人的同时好像具有一种特别的感染力。商人点了点头,他从法师小姐外套下的内衬衣领上发现了一圈金色的纹饰。

“所以,现在我只想要救出我的女儿伊芙,她很小就失去了母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那伙人的魔爪。”

抛开商人贪婪与逐利的本性,眼前的伊格纳缇伍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父亲,一个牵挂自己女儿的中年男人。

格罗斯看到商人的神情又变回了坚毅与执着,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就此表明一下态度:

“龙眼兄弟会现在在哪儿?”

他不敢确定现在这一任务的环节是不是对比游戏之中出了变化,放下酒杯后,沉声问道。

“你说那伙人?他们大多时候都在水杉街道七十一号的‘黑龙之眼’。”

看了一眼格罗斯,商人坦然答道,他的目光依旧恭敬地注意着法师小姐——在看他来,这四个佩着长剑的小伙子只不过是这位贵族千金的侍卫或随从什么的。

“叮”的一声轻响。

格罗斯看到任务的描述已经发生了变化,眼下接取任务后,他知道随着交流的深入这些文字将变成可以具体实施的任务细节。

“我想了一想,我们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格罗斯神色严肃,胡须拉渣的面庞上,表情根本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盯着商人,那双褐色的眸子异常闪亮。

“啊,这么说来,克莱恩小姐,你们愿意为我提供帮助么?”

他仍然以为这个小伙子的开口是出于法师小姐的授意,但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太多,一五一十的将这些麻烦细细地说了起来。

格罗斯笑了。

拉迪娅的眼睛瞥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些不明所以的疑惑。

他的同伴们看到格罗斯的模样,也是一齐点了点头。

卡尔萨斯城内这些有组织的地痞流氓或许不能再被称之为混混,他们应该属于黑帮。而对比起来,盗匪们其实远比这些只会欺压平民的家伙更加的凶悍。

狠狠干上一票。

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已经从盗匪头子格罗斯的眼睛中读懂了意思。

眼神中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略略继续拉扯几句后,法师小姐也向商人提出了告辞,一行人在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陪同下,穿过这栋房子的庭院来到了外面的街道。

阳光下风声渐起,火红的枫叶在半空中打着旋儿飘舞。

PS:第一更!今天周日,多更,看看能写多少,下一更上午10点。

Act92 龙眼兄弟会Ⅰ

一片枫叶落在法师小姐的前额上,鲜艳的颜色与她一头漂亮的金发交相辉映,散发着一种夺人心魄的魅力。

路边有几个年轻的男子,他们看到了法师小姐一行五人从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房子里走了出来,其中一人顿时吹起了响亮的口哨。

格罗斯的目光如剑一般盯了过去。

那两个年轻男人拔腿就跑。

他们是“龙眼兄弟会”盯梢的耳目——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欠下了一大笔债务,他们之所以蹲在他的家门口,只是为了避免那一种最坏的可能。

商人弃家而逃。

他们总是把其他的人想象得和他们一样卑劣。

可事实上,在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眼中,他最宝贵的东西并不是雷尔,也不是这栋独立带着庭院的房子,而是他唯一的女儿伊芙。

这些恶棍根本无法理解这一些真挚而纯粹的情感。

他们喜欢的只有雷尔,还有女人、酒精、烟草与赌桌醉生梦死的日子。

两个绿点。

格罗斯猜到了这是“龙眼兄弟会”的盯梢者,其中一个瘦长马脸的男子看向法师小姐并吹起口哨时,他不由生出了杀意。

浓烈毫不掩藏的杀意。

他相信自己就算只用一只手,也能够轻松地将这两个“渣滓”变为真正的渣滓,肉渣与骨头碎末。

不知不觉中,他已将法师小姐当成了内心最为重要的一部分,也许他自己并没有太多的察觉,但是这些东西早已落在了同伴的眼中。

大家都很生气。

“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喊道,她抬头望向了格罗斯毛茸茸的脸颊——连日奔波忙碌在外,格罗斯很少极性过认真的打理,以致他这张十九岁出头的面孔,看起来远比真实年龄成熟。

“我们去水杉街道。”

“就这样去吗?”

奥利弗问道,虽然盗匪头子向来雷厉风行,但是行事这般急切还是非常少见。

“你说呢?”

“头儿,可我怀疑那些家伙的身后是不是站着一些大人物,我有些担心……”莱文在一旁说道。

“你是指那些贵族?”

莱文点了点头。

“没事的,他们并不会知道我们是谁。”

格罗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

除了法师小姐拉迪娅外,格罗斯一行普普通通的佣兵装扮毫不起眼。

尽管只是步行,但他们的脚程依旧很快,只是为了避免引人瞩目,他们才没有选择奔跑。

那两个“龙眼兄弟会”的盯梢者离开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房子后,在某处转弯的街角背后终于停下了脚步,胸腔有如拉开的风箱一般剧烈起伏。

“呵——刚刚那人,眼神好可怕。”

“你、你也发现了吗?”

“没错,我感觉老大好像都没有这么凶。”

那个瘦长马脸说道。他口中所指的老大是“龙眼兄弟会”的首领,此时他的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骨碌碌转动,手掌不停拍打着瘦骨伶仃的胸脯,

“他妹的,吓死老子了。萨特,我敢说,那家伙肯定杀过人。”

“那他会不会来杀我们?”

另一个面相憨厚,身材圆滚滚偏向肥胖的男子说道,身上的肥肉在奔跑的过程中流下了不少的汗水,将他的衣服都浸得有些湿粘粘的,冷风一吹,他忍不住全身筛糠一般颤抖起来。

“不好说。”

喘息了好一会后,瘦长马脸这才回答道,“那个商人看来很不老实,他想搞出一些动静来。”

“那,那我,先回去告诉老大吗?”

身材有些肥胖的萨特继续问道。

“不——萨特,请用你全身上下三百多磅的肥肉想一想,现在这么早,我们回去的话肯定会挨骂。”

“哦,我懂了,那我们先在街上逛一会儿?”

“你有钱吗?有几枚索尔就行,我们可以先去酒馆里喝上一杯麦酒,等到天黑再回去不迟。”

……

“龙眼兄弟会”。

水杉街道七十一号,“黑龙之眼”酒馆。

地点与前世游戏中的任务相比并没有发生变化,格罗斯一行站在这座敞开大门的酒馆前,他们盯住了招牌。

只有格罗斯和法师小姐拉迪娅识字,莱文不过是半调子的水平,招牌上的那一行文字,他只认识“酒馆”这一词汇。

这儿并不仅仅是酒馆,早在两年之前,“龙眼兄弟会”以半抢半买的方式占有这座酒馆并将其改名为“黑龙之眼”后,这儿就已经不再是一家单纯的酒馆。

它不仅成为了“龙眼兄弟会”的老窝,还是一处地下势力的聚会场所,经营着几乎所有违法或不违法的赚钱勾当。

站在街道之外,向里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阴沉沉的昏暗,里头隐隐约约飘荡着几点橘红色的灯光,还有喧嚣吵闹的嘈杂声音。

这时是下午的两点。

依大多数人的作息而言,眼下并不是酒馆营业的高峰时期,但是在这短短几分钟内,格罗斯已经看到了好几伙进出酒馆的男子——

他们盯着法师小姐拉迪娅的目光似乎带着深深的垂涎,与此同时,对盗匪头子格罗斯投来了一些敌意。

嗤之以鼻。

“斯考特、奥利弗、莱文、还有克莱恩小姐,你们站在门口,要是有人想逃出来,拦住他们!”

“格罗斯先生,你要一个人独自进去吗?”

法师小姐对此安排仿佛有些并不放心,她睁大湖蓝色的眸子开口问道。

盗匪头子点了点头,他的神色很平静,但若是细心观察,可以看到面孔上的一丝潮红。

紧张?

还是兴奋?

在系统信息的任务一栏中,格罗斯已经看到了这一任务的奖励,除了那张意料中的「神圣附魔卷轴」之外,还有不菲的经验值奖赏。

这一笔经验远比前世游戏中的任务更多,他想了一想,也许是因为相应的环节出了变化,但他并没有再去细究。此时他大略估算了一下,完成这一任务后,最高完成度获得的经验值足以让他提升到lv20。

就职阶段的高阶层次。

从这一时候起,各类职业流派才算真正的起步。

他大步朝着“黑龙之眼”里头走去。

按照他的计划,没有人可以逃掉,他相信他的同伴与法师小姐。

对了,从兵法的角度而言,这一套路就叫做关门放狗,呃、呸呸!

关门打狗。

PS:第二更!

Act93 龙眼兄弟会Ⅱ

人影与灯光。

当格罗斯独自一人出现在“黑龙之眼”的大厅时,根本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在平时大多数的时候,酒馆里有些客人为了那些特别的娱乐慕名而来,偶尔冒出几张陌生的面孔,这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惊讶。

这儿是一座销金窟。

也就只是说,只要有钱,在这儿完全能够玩个痛快。

格罗斯的脚步径直走到了大厅,大厅的一角,铺着一层绒毯的长桌上正在进行一场热闹的牌局。

长桌边围着一大圈身强力壮的男子,他们手中拿着纸牌,额头沁出汗水、鼓凸起一根根青筋,翘着小腿,不时拍打着桌子肆意而兴奋地叫嚣。

他盯住了那个光头的男子。

对于前世游戏中的任务,他还有一些印象,依稀记得商人伊格纳缇伍兹口中所提到的“克罗克”是一个光头。

酒馆大厅里只有一个光头。

在酒馆里环视了一圈后,他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克罗克?”

格罗斯开口喊道。

顿时,赌桌前的光头男子扭头盯住了他,旁边许许多多的男子盯住了他——盯住了他的眼睛,盯住了他的面孔,也盯住了他的手。

一双修长、干净却有着老茧的手。

一双倒映着跳动火苗的褐色眸子,眼神很亮,在这昏暗的阴影中亮得可怕。

克罗克一把推开缠在身上的红发少女,他站起了身子。

眼前的男子披着一件黑色的布斗篷,里头穿着一件破旧的外套,而下身却是一双灰色亚麻长裤,踩着一双满是尘土的兽皮靴子。

他扎着三指宽的牛皮腰带,腰带的左侧,悬系着一柄长剑。

佣兵。

从装束来看,无疑可以确定来者的身份。

克罗克站起来后,身形极高,像是一头成年的巨熊。眼前的男子虽然比他矮上一截,但是那双眼睛却毫无怯懦与畏惧。

目光对视。

空气中似乎有一种古怪的气氛正在发酵。

这一场热火朝天的赌局迅速冷了下来,像是烧得通红的烙铁,掉进了一桶冰水。

“你有什么事吗?”

身为“龙眼兄弟会”的一位中阶头目,一位卡尔萨斯地下势力中颇有名气的人物,克罗克知道哪些人可以惹,而哪些人又是绝不可以轻易去发生冲突。

佣兵,这些习惯于刀口舔血的家伙,显然并不是他们可以轻视的对象。

眼下的“黑龙之眼”是“龙眼兄弟会”的老窝,他们的首领最近这几个月都跟在了那位贵族大人物的身边。事实上,在这管事便是他们这些人——

除了“光头”克罗克之外,“龙眼兄弟会”还包括另外几支团伙。

此时另一伙人正好在场。

“克罗克,看来有人来找你麻烦了,哈哈。”

不远处另一张长桌之前,有人正在笑道。他们停下了正在进行的牌局,一个个抱着手臂,似乎正在等待一场好戏。

“龙眼兄弟会”的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那些人幸灾乐祸,像是在看笑话一般。

当“光头”克罗克喊出“你有什么事吗”的时候,他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气势上已经弱上了一大截。他注意到这位年轻佣兵的眼神,锐利就像刀子一般。

很强。

克罗克不是没有眼力的人物,眼前这位佣兵的实力,让他产生了足够的忌惮。

“我为了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女儿而来。”

格罗斯淡淡说道。

来此之前,他对于这一任务完成度的计算方式有过考虑——

《纷争》中的任务设计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有些时候,并不是杀人越多越好,而是取决于玩家与原住民的互动。某种程度上,互动影响着任务最后的完成度。

前世进行「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时,他选择了和其他的玩家一起组队,通过战斗的方式完成了这一任务。

最后只有最基本的完成度,任务的经验奖励少得可怜。

这一次,他打算尝试其他的方式。

当然,他也早就作好了战斗的准备——与前世那个时候相比,他不再是一位萌新玩家,何况,因为等级的缘故和几件关键装备的入手,他现在的实力远远超过了当初。

拔剑,简单而直接,并且很容易。

酒馆大厅里全是一堆绿点,只有不多几个黄点。而身前的克罗克,便是这几个黄点之一。

格罗斯的目光凛然。

“他给了你多少佣金?”

“光头”克罗克的语气出人意料的柔和,不过在他说话的时候,他又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两步。

从眼前的这位年轻佣兵身上,他仿佛嗅到了隐隐的杀气。

“怎么?你愿意给我双倍吗?”

格罗斯笑了一笑,身边没有空着的椅子,他随性地坐在长桌上,抬头望向了克罗克。

只是他这样的聊天方式,似乎很快让这次交流进入了死胡同。

克罗克嘿嘿干笑了两下,并没有再说话。

规矩之所以称为规矩,是因为它很少被破坏——眼前这位佣兵行事太过霸道,已经差不多等同于挑衅了。

对方看上去有恃无恐,可“龙眼兄弟会”作为卡尔萨斯南城区的地头蛇,绝没有轻易向外人低头的惯例。

“你想带走那个女孩?”

在“光头”克罗克的身边,那些身材魁梧解释的男子们已经将这位佣兵悄悄围住。

格罗斯点头。

“根据伊格先生的借款协议,这需要一笔足够的雷尔。”

“我是佣兵。”

格罗斯并不介意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伪装自己的身份。

“所以,阁下打算直接将人带走?”

对方的态度表露无遗,克罗克此时不由冷笑了一声,“不过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手下将格罗斯团团包围后,他感觉自己平时的豪迈胆气又恢复了几分,而在这个时候,他的手下都齐齐拔出了弯刀或长剑。

很明显的火并趋势。

四周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龙眼兄弟会”的另一位中层头目,“犬牙”奥涅,正望着克罗克和那位佣兵——那个年轻人依然坐在桌子上,两条腿有规律地轻轻摇摆着,好像对于眼前明晃晃的刀剑根本没有在意。

不是傻子,便是有足够的底气。

后者的可能性也许更多。

发生在“黑龙之眼”的这一幕很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原本正在进行的活动陆陆续续停了下来。喝酒的客人、穿梭的侍者、赌徒与流莺,齐齐望向了大厅内的那一角。

“看来,这件事情好像没得谈了。”

格罗斯叹了一口气,他看到角落里那位红发的少女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另外的任务方式尝试失败,他发现眼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身为钢心流的战士,被一群弱鸡包围,其实是一种很令人愉悦的享受。

PS:第三更!谢谢诸位读者君的支持!o(∩_∩)o 稍后还有。

Act94 龙眼兄弟会Ⅲ

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女人叫做伊芙,是一个与他同样有着一头灰发的少女。

早在来到水杉街道的“黑龙之眼”前,格罗斯就从商人口中得知了那位少女的外貌特征,但是此时并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应该是被“龙眼兄弟会”的人藏起来了。

准确来说,是被眼前的“光头”克罗克藏在了某个地方。

而这时候,对方已经亮出了刀剑。很明显,指望对方老老实实说出这一消息并没有可能。

好几十双眼睛盯住了格罗斯。

克罗克从身边的男子手中接过了一柄弯刀——在酒馆大厅橘色的灯光下,弯刀的刃面上飘荡着圈圈涟漪般的花纹,看上去极为漂亮。

“好刀!”

格罗斯惊叹道。从刀身的花纹他可以看出这柄弯刀经过了千锤百炼的锻造,其工艺类似于他前世所见识的大马士革刀。

只是这样一来,他发觉“龙眼兄弟会”似乎并不是他之前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卡尔萨斯城内的一名黑帮头目拥有着这般好货,这并不是一件合乎常理的事情。

按理来说,它应该出现在某位贵族的收藏名录,然后在特定的情况下,由贵族将这样的武器作为荣耀赐予麾下的骑士。

可它现在握在“光头”克罗克的手中。

暴殄天物。

格罗斯暗中给出了评价,从姿势来看,克罗克根本不会用刀。至少,他对于刀法并不熟悉。

“光头”克罗克只是冷笑,这柄不凡的弯刀在手,他感觉自己豪气顿生。

“阁下,如果你愿意就此离去,我可以选择不计较。”

凶悍的目光在格罗斯的面庞上停留了几秒,他继续说道,“不然,嘿嘿……”

“不然怎样?”

话音刚落,坐在长桌上的年轻佣兵动了。

一道淡淡的影子,仿佛突然从原来的位置消失,当再度出现在视野的时候,大厅里的灯盏摇摇欲坠,灯火将息。

跳动的火苗在风息下堪堪熄灭。

拳头。

一只拳头在“光头”克罗克的眼皮底下越放越大,他瞪大了眼睛,绝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佣兵居然敢在这种以一对多的局面下主动出手——

黑色的布斗篷高高向后飘起,这道身影极快。还没等到克罗克作出反应,拳头便已和他的面孔作出了一次亲密接触。

正中鼻子。

隐隐还可以听到一声轻响。

一蓬殷红的鲜血漫天飘洒。

克罗克气极反笑,他向后踉跄了几步,刚一落定,口中已经喊道,“阁下果然好胆色!”

刀光如雪,直奔前方。

酒馆的大厅里瞬间哄喊起来。

格罗斯在等,等克罗克的这群弱鸡手下出手。否则,刚刚那一记拳头之后,他还有后续一连串的招式。他擅长使用的不仅是刀剑之类常见的武器,还有空手的格斗。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除了他盗匪团内的少数一些同伴。

装备,为了方便,他这次出行只携带了「霜寒长剑」、「荣耀的铁刺环」和「勇气徽章」,但这已经足够了。

金属的嗡鸣。

长剑出鞘。

幽蓝的剑身刚一拔出,便可知道这绝非一件普通的货色。

“卓越级的长剑!”

酒馆大厅中有人正在惊呼,看来识货的人并不在少数。

斜指,下挥。

剑芒暗淡,深邃的蓝色细线从视野内一闪而过。

叮叮叮——火花四溅,一片清脆响声。

在格罗斯的身边,靠近他身前的刀剑都被这一剑崩出了豁口,唯独克罗克手中的那柄弯刀依然完好。

【剑气斩】累积次数1/2。

大厅另一角的“犬牙”奥涅神色郑重,他皱起眉头,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年轻佣兵的这一剑随意至极,可就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击,竟将克罗克和他的手下齐齐逼退。

他没有追击,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

好整以暇,就像一位郊游的旅人般,丝毫没有对于眼前的局面表示在意。

剑术?

对了,就是剑术。

“犬牙”奥涅作为一位四十多岁的退役佣兵,对于战斗方面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他与“光头”克罗克的实力处于半斤八两之间,两人曾经有过几次私底下的交手,谁也占不了上风。

可克罗克仿佛被中了术士的咒语一般,怔怔站了原地。

那一剑,上头有着一种东西,叫做意境。

大师级的剑术意境。

换而言之,剑豪。

如此年轻却声名不显的剑豪!

奥涅远远望着年轻佣兵的身影,竟在记忆中找不到任何的印象。

长剑再度挥起。

克罗克举刀格挡,这完全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眼前年轻佣兵的剑术施展起来,轻灵、迅捷、诡异,又带着狠辣无比的气势,他的额头上顿时沁出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汗珠。

“停——”

他刚刚张口,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完整的语句,这一剑侧转锋刃点在他的右手手腕上,弯刀倏地脱手。

兔起鹘落。

弯刀落在了年轻佣兵的手中。

紧接着剑锋上扬,抵出了他的喉咙。

钢铁与肌肤接触,上头的寒意直沁骨髓。

“光头”克罗克转动着眼珠,一时间内不敢再有任何的动作。

这一次格罗斯没有选择杀人,在卡尔萨斯城内,杀人虽然容易,但是善后的麻烦却是不小——前世游戏中的任务也只是战斗,并没有要求杀掉这些地痞混混之类的货色。

当小命被他人掌控拿捏的时候,一个人的胆气总是很容易失去。

克罗克第一次发觉自己也是如此害怕死亡,他看到了年轻佣兵的那双褐色眸子,里头满是冷漠与淡然。

像这样的眼神,恐怕这家伙杀人不在少数,早已看淡了生死。

他觉得和这样的家伙发生冲突简直是天大的错误。

克罗克正准备开口服软,而这时眼睛的余光却瞥到了奥涅带着一群手下正在靠近。

“伊芙,也就是那个商人的女儿,她在哪里?”

格罗斯冷声问道。霜寒长剑握在他的手中,手臂、手腕与手指都很稳,没有一点儿抖动。

“她就在楼上的房间。”

“没有受到伤害吧?”

“没、没有。那个小女孩挺好的,我们抓住她只是为了伊格先生的债务。”

“那么,债务呢?现在总共多少雷尔了?”

格罗斯知道眼前的男人是一个高利贷者,但是具体的利息和本金,他并不清楚其中的计算方式。

“本金五百雷尔,到今天为止,借款期限六个月零三天,伊格先生曾于两个月前归还了一千雷尔……”

格罗斯的头脑虽好,但是短时间内心算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却是毫无可能,他沉下了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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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5 龙眼兄弟会Ⅳ

“光头”克罗克正在悄悄观察。

年轻佣兵的面庞上正在露出不快的神色。

他赶紧换作了一副谄媚的笑容,“也就大概不到一千雷尔……”

“等等,我听伊格先生说起,他欠你们的债务还有接近三千雷尔。”

“那肯定是大人您听错了,或者那位商人先生记错了。”

克罗克瞥了一眼抵在咽喉部位不到一公分的剑锋,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继续毕恭毕敬地答道,并且还用上了敬语。

这样的状况让格罗斯很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他觉得这也在清理之中。

事情发展到如此程度,格罗斯发觉前世游戏中的任务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偏差。而这些偏差产生的最根本原因,则是双方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

他眼下的实力比起当初的玩家角色已经强出了太多,以致在这座叫做“黑龙之眼”的酒馆内,完全成为了鹤立鸡群的存在。

与任务的正主克罗克刚一交手,这种实力的差距便瞬间得到了体现,此时这位油滑的流氓头头正在以一种近乎于讨好的态度面对着他。

令酒馆大厅内众多的围观好事者大跌眼镜。

以及出乎意料。

他记得“光头”克罗克当初面对就职等级不到LV10的玩家时可是非常趾高气昂的,说是嚣张跋扈也不过分,但是眼前这个男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记忆中的那一形象重合起来。

不过这种态度,谁又能确定真假呢?

毕竟霜寒长剑顶在人家的喉咙上,随时可以切开那一段凸起的喉管。

酒馆大厅内一片寂静,只有一些不多的脚步声音,墙壁的青铜灯盏正在燃烧,也许是棉芯上头沾染杂质的缘故,在油脂的浸润下烧出一阵阵滋滋的轻响。

“龙眼兄弟会”的另一伙人,在“犬牙”奥涅的带领下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克罗克神情复杂地与奥涅交换了一个眼神。

格罗斯面无表情。

这两伙人团团将他包围在长桌一侧,但他并没有任何的担忧与畏惧,就如猛虎落入了羊群,绝不会生出丝毫的怯懦。

他甚至放下了霜寒长剑。

“带我去找伊芙。”

他盯着克罗克的鼻子。因为刚刚那一记凶狠的拳头,“光头”克罗克被打出了大量的鼻血,此时那张暴戾的面孔挂着丝丝缕缕的红色血痕,多少带着一些说不出的滑稽与可笑。

可是,并没有人笑出声音。

“黑龙之眼”的布局极有意思,与这个世界其他大多数的酒馆并不相同。它由好几个相互连通的大厅组成,当克罗克带着他穿过阴暗的长廊,走入另一座大厅时,光线突然变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粉色。

一种暧昧的颜色。

空气中还飘荡着浓浓的脂粉气息和香水的味道。

格罗斯不由耸了耸鼻翼,说实话,年轻的山民在这样的氛围下忍不住生出了敏感的反应。

女人,许许多多衣着暴露的女人,看到“光头”克罗克与他的到来,一个个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搔首弄姿,抛起了媚眼。

大厅被无数条粉色的帐幔所割开,而在这些轻薄如纱的帐幔后,则是一张张宽大的床。床是圆形的,在旁边还摆放着好几个柜子,可以朦胧看到一些古怪的小玩意。

一些特殊的工具。

脑子里某部分的记忆告诉了格罗斯这些工具的用途,他看了克罗克一眼。

“大人,您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为你安排。”

虽然格罗斯早已放下了长剑,但是克罗克依然保持着恭谨的态度,他的视线从这些女人的身躯收回,又回头悄悄打量着身后两步之隔的年轻佣兵。

水杉街道的“黑龙之眼”是一处很有意思的地方,在卡尔萨斯城内,可谓远近闻名。

赌博、酒精,当一个人的情绪由于这些外部的刺激变得亢奋后,这儿还提供了可供发泄的场所。总而言之,只要钱袋里带着足够的雷尔,在这座酒馆可以享受到极为尽兴的各种服务。

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格罗斯感到自己的喉咙一阵阵发干,呼吸也略微变得急促。

克罗克转身,嘴角勾起了一丝轻笑。

在这座大厅内,这些女人身上的香水其实带着一种催、情的药物成分,一个生理健全的男人生出反应十分正常,尤其是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佣兵——

可若是控制不住自身只顾尽情发泄的话,事后变得手足瘫软也很正常。

对方很厉害,他不是对手。

克罗克对此坦然承认,但这并不表示他无计可施——

之前这位年轻佣兵狠狠折辱了他的面子,如果他就此上钩,克罗克非常乐意让他成为一位风流死鬼,砍掉脑袋后,再将这个家伙剁成碎肉渣子喂狗。

身后的脚步变得缓慢。

……

“犬牙”奥涅盯着克罗克与那位年轻佣兵远去的背影,他似乎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在“光头”克罗克近乎莽夫的外表下,他早已发现这个男人的内心极为阴险。

不过身为“龙眼兄弟会”的成员,他并没有拆穿克罗克的心思。

两人之间的关系尽管并不和睦,但是面对上门蹬鼻子上脸的那位年轻佣兵,他也乐得看到那个家伙去死。

他和他的手下很快在克罗克之前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墙角里的那位红发少女看到他身形落下,不禁全身微微颤抖。

“米莉,过来。”

奥涅向着那位少女招手,绿色的眼睛流露出饿狼一般的光采。

他还用长长的舌头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红发少女不情不愿站起了身子,但脚步却是未有寸步的挪动。

“你在害怕我吗?放心,我对待女人绝对比克罗克更为温柔。”

一旁的手下向着少女走了过去,而克罗克留在此地的人马则对“犬牙”奥涅怒目而视。

“一个女人而已,克罗克不会小气的。”

见到红发少女一动不动,甚至还在墙角蜷缩,奥涅直接站了起来。

他扫视着身前所有的人。

不得不说,“龙眼兄弟会”有着严密和森然的等级秩序,奥涅走到红发少女的身边,那些克罗克的手下被一只强壮的手臂推开,竟然没有一人作出实质性的阻拦。

眼神这种东西,就算表现出极大的愤慨与不满,但这又能怎样。

红发少女被奥涅一把抱在了怀中。

酒馆大厅来往的人不在少数,可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奥涅将他一张丑陋扭曲的面孔贴近了少女的胸脯,然后,似乎是布匹“嗤啦”一声被蛮横撕裂的声音。

少女痛呼,默默流下了两行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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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6 龙眼兄弟会Ⅴ

然而哭泣只是无用的挣扎,奥涅的胳膊是如此的强壮有力,她根本作不出任何的反抗——一声尖叫响起,这个男人狠狠一巴掌抽在了她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掌印。

“该死的婊子,给我安静点!”

没有人对此发出异议,酒馆大厅中甚至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哄笑、吵闹,之后一张张长桌前重新开始了赌局。

烟草与酒精的味道再度在空气中弥漫。

泪水顺着红发少女的脸颊不住流淌,她的身体不停起伏晃动,像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布偶。

弱者的命运,大抵如此。

……

格罗斯停下了脚步。

当那双明亮的褐色眸子与克罗克对视时,里头似乎闪过了一抹亮光。

他似乎感觉到有一团火焰正在身体的内部燃烧,让他有些头晕,灵魂仿佛正在脱离身体,冲进这些粉色的帐幔……

克罗克招了招手。

早有一群莺莺燕燕的女人靠了过来。

“伺候好这位先生。”

他作出交待的时候,面孔上已经浮现出淡淡的得意笑容。

格罗斯抬起了头。

系统中刷出了一串提示信息:

「迷情药剂」效果激发,意志检定……通过。

“不用。”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冷,甚至比起之前更冷,就像圣山阿尔卑斯上千年不化的皑皑冰雪一样。

当格罗斯看到「迷情药剂」这一名字时,他的心头已然生出了杀意。

他知道这种东西。

在前世的游戏中,它因为历史线上某一段著名的风流韵事而为广大的玩家们所津津乐道,而这更是埃德温王室一直极力遮掩的丑闻。

不过,从眼下的新月之年算来,那些事情距离发生还有很久。

这都是一些扯远了的题外话,暂且不提。

格罗斯很清楚「迷情药剂」,这种药剂据说最早发明于某位酷爱炼金术的男爵大人。而它最大的用途,则是在床闺之内。

这种药剂能够极大激发人体在某方面的潜力,而相应的代价,则是发泄之后全身的瘫软。

真正的瘫软,或许只有手指才能动弹。

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克罗克的阴谋,尤其在这样的一种局面下,他若是贸然上钩,说不定就此坑了进去。

而后果,让他猛然想起不寒而栗。

“我现在只想看到伊芙。”

他冷冷说道。

身前的“光头”克罗克仿佛突然浑身一颤,他转过了身,面色仍然极为恭敬。

“她就在楼上,请跟我来。”

从这一座大厅穿过去后,格罗斯隐约听到一些属于男人的闷哼,这些女人目送着两人的离开,眼睛里似乎流露出了一丝遗憾。

格罗斯很快在脑海中想起了法师小姐拉迪娅,努力地将这一幕驱逐遗忘。

螺旋的阶梯在这座大厅之后。

墙壁的灯盏飘摇着并不明亮的光线,仿佛因为两人一路走来带起的轻风,火苗在灯盏中摇曳,或明或灭。

通过雕刻花纹扶手的旋梯,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明亮的长廊,与楼下大厅的阴沉昏暗截然不同,阳光透过彩色的窗户花纸照耀在走廊的地板上,上头满是斑斑点点、光怪陆离的影子。

走廊摆着一些鲜绿的兰花盆栽,也许因为精心照料的缘故,生机盎然,丝毫没有干蔫与枯萎的迹象。

笑声在耳边回荡。

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

紧紧跟在克罗克的身后,经过这些房间的时候,他发现这些房间内的勾当与楼下没有什么不同,也许只是来到这儿的人身份相对高贵了那么一点。

他与一位脸色苍白的青年擦身而过,对方的脚步虚浮得就像快飘起来了一般。他无意一瞥,注意到对方的黑色呢绒衣领上有着一圈银色的纹饰和八个圆点。

克罗克也在向那个青年谦卑地躬身致意。

伯爵的家族。

格罗斯基本能够从贵族的装束上头分辨出这些东西。在卡尔萨斯,伯爵的爵位只有那么一位,马多克·柯林斯,当代的卡尔萨斯领主,也是北地诺戈声名最盛的实权贵族。

刚刚那个青年,也许是他的晚辈?

在眼下的新月之年,格罗斯知道那位伯爵大人大概是在五十岁上下,从年纪来看,刚刚的青年也许是他的儿子什么的。

“龙眼兄弟会”的背景很复杂。

这一点,早在前世游戏中作为玩家他就非常清楚,王国贵族们的腐化堕落他也早已有所耳闻,只是今天亲眼见到这一幕,他不禁联想到了某种可能——

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所提到的幕后大人物,莫非就是这位伯爵大人?

若果真如此,那可真是爱护自己的领民。

所谓贵族的荣誉与责任,所谓的良知、道德和人性,大概已经被狗吃了个干净。

格罗斯齿冷不已,相形之下,他这个盗匪头子倒像是一位品格高尚的人物。

“黑龙之眼”内的女人几乎都是一些年轻貌美的平民女子。而她们之中,心甘情愿的人绝对只是少数,大多数的,都是被“龙眼兄弟会”通过各种手段逼迫,无奈从事这一类风尘职业。

这是他所了解的事实。

如此看来,没有他的出现,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女儿也将是这些不幸的女子之一。

不过,既然他现在为了任务来到了这儿,就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少女落入火坑。

在克罗克的带领下,格罗斯在一所僻静、狭小的房间内见到了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女儿伊芙——

长长及腰的柔顺灰发用鹅黄色的丝质布条束成了两条马尾,从背影来看,她的身材窈窕纤细,穿着一件粉白色的连衣长裙。

“伊芙。”

“光头”克罗克开口喊道。

她是一位外表柔弱、性子安静的少女,此时正坐在一张木椅上,眼睛直直盯着身前书桌上的一本书卷。见到他们的到来,少女抬起了头,一双犹有泪痕的小脸蛋上瞬间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不要!我爸爸会还债的,他从来都是一个很守信用的商人。”

哐当哐当,少女匆忙与紧张之间起身带翻了椅子,一不留神摔倒在了地板上。

在“黑龙之眼”的内部,像她这般样貌出色的少女还有好几位,她几乎以为眼前这位可怕的光头男子要将她送到那些贵族或肥胖商人的房间——

这些少女偶尔从“龙眼兄弟会”一些人的口中得知,像她们这样的上等货色,只有贵族或富有的商人才有资格享用。

可她们并非不谙世事,所谓的享用,已经有人隐约猜到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Act97 领主家的西德尼少爷

少女头发凌乱,惊恐的脸蛋上花容失色,小小的眉头已经蹙起,好不容易从地板上慌慌张张爬了起来,她偷偷看了一眼身前的两个男人,又飞快向后退去。

退到了墙角。

退无可退。

一双晶莹剔透的褐色眸子中已经露出了极大的恐惧与不安,粉白色连衣长裙中娇小的身子开始瑟瑟发抖,像是一只寒风中受冻的鹌鹑。

“我要将她带走。”

格罗斯说道,目光从伊芙的身上挪开之后,他盯住了“光头”克罗克。

说话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其中的态度却是坚决、不容置疑。

不是征询意见,更像宣告一个事实。

“呜——不要过来。”

当格罗斯踏前一步,少女随手抓起了书桌上的书卷,数页薄薄的纸张叠在了一起,此时却被她当成了一面盾牌,这张“盾牌”被她死死护在了胸前。

“伊芙,我受伊格纳缇伍兹先生的委托而来。”

他对着少女说道,表明了来意。为了加强这种说服力,他还特意提到了一件很小的事情。

“我还听到他说起,你小时候很喜欢草莓味的奶油蛋糕,不过现在为了避免发胖,已经很久没有尝试那些小点心了。”

“嗯?你也知道了吗,应该是爸爸真的和你提起了。”

少女略略放松了一些警惕,不过她的小脸蛋仍然存着狐疑,长长卷曲的睫毛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盯住了格罗斯,似乎是想要确定他的身份与来历。

“你是佣兵?”

她继续追问道。

在格罗斯的腰带上,两侧都悬系着武器,一柄弯刀,另一柄则是长剑。在埃兰特王国境内,习惯双持武器的佣兵并不在少数,不过像是这样一刀一剑的搭配还真是异类。

格罗斯点了点头。

而“光头”克罗克站在一旁,神情依旧恭谨——透过浅绿色的窗帘,稀薄的淡淡阳光照耀在他的光头上褶褶发亮,平时凶悍的面孔望了望少女伊芙,却是没有再多说话。

眼前的年轻佣兵面对那些女人没有上钩,看来在美色的诱惑下,这位年轻人依然有着非凡的意志力。

当然,他并不知道,格罗斯早已清楚香水中「迷情药剂」的成分,并且深深了解这种东西的效用与负面的使用后果。

不过,刚刚走廊中那位青年的出现又让他生出了一个好主意。

总归,不能让这小子将商人的女儿顺利带走。现在看来,这个家伙自始至终没有付钱的打算。

格罗斯的确不打算付钱,商人伊格纳缇伍兹与“龙眼兄弟会”之间的债务纠纷和他的任务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将伊芙带走,仅此而已。

他微笑着。少女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真挚,咬着嘴唇迟疑了半晌后,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看了一眼克罗克,小心翼翼地向着格罗斯走了过来。

这个时候,格罗斯终于注意起她手中书卷的名字,《王子复国传记》。

看来又是一本标准的少女读物。

“走吧,伊芙。”

只是格罗斯刚一转身,房间之外的长廊恰好传来了一个嘶哑的公鸭嗓子,这个声音有气无力,虚弱的声带中仿佛带着一丝焦躁。

“见鬼!克罗克,你那儿还有没有小药丸?”

“还有一些,西德尼少爷。”

房间的门没有关闭,克罗克大声地答道。他还特地提到了那个声音的名字,话音刚落的同时,他一边斜眼观察着年轻佣兵的反应。

西德尼·柯林斯,王国的男爵。除了这一身份以外,他还是卡尔萨斯领主马多克·柯林斯伯爵的第三个儿子。

因为庶出的关系,家族与领地的继承权与他扯不上太多的干系,再加上他本身的才具比起两个哥哥来又显得那么的不值一提,因此,这位刚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的年轻男爵便将更多的时间流连在了声色犬马上。

最近两年,这位男爵先生来到“黑龙之眼”的次数愈发频繁。而“龙眼兄弟会”的首领出于交好笼络的目的,更是向这位年轻的男爵免费赠送了不少干股——

不用承担任何的日常事务,每一个月都可以拿到一笔固定的数额不菲的雷尔,还能够随时在“黑龙之眼”享受到殷勤而周到的服务。

自从这儿多了一些样貌漂亮的少女后,这位年轻的男爵仿佛已经将“黑龙之眼”楼上的房间当成了自己的家。

终日缠绵,不分昼夜。

某次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他放下酒杯,曾发自肺腑的如此感慨:

回家是不想回家的,家里老头子一见面就很凶,而伯爵夫人也总是对他冷眼相待,只有呆在“黑龙之眼”才感觉好受一些。这儿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

柯林斯家族的一个可怜虫而已。

只有在这种场所,才能从旁人对他的态度中来获得虚荣。

克罗克的内心对于这位男爵实在是轻视得很,贵族的血脉相比普通的平民有着绝对的修行优势,可是在他这个年纪,居然只是堪堪完成了就职,这也难怪惹来柯林斯伯爵的不满了。

不过因为他的身份,包括克罗克在内的“龙眼兄弟会”成员还是对于这位男爵保持着足够的热情与尊重。

眼下他高声叫了起来,正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机会。

格罗斯的表情听到这个名字后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由让克罗克感到了些许的失望。

看来眼前的年轻佣兵并不知道柯林斯家的西德尼少爷,不过这并不要紧,他只需要将那位混吃等死的二世祖牵扯进来就好——

克罗克很清楚那位少爷的秉性。

“西德尼少爷,我在这儿,暂时有些事情。”

长廊中似乎隐隐飘来嘟嘟囔囔的抱怨声音,克罗克的目光从格罗斯转身的背影中挪开,嘴角不经意间又一次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好吧,我这就过来。”

虚浮而拖沓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格罗斯走在前头,少女伊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正好与这位脸孔苍白毫无血色的西德尼少爷错身而过。

“站住!”

这位年轻的男爵突然开口喊道,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尖厉。

格罗斯看了他一眼,脚步并没有停留——然而少女伊芙却被两只张开的手臂拦住了。

“克罗克,你还藏着这样的漂亮小妞啊!”

年轻的男爵晃悠着有些昏眩的脑袋,“看来又得多来上几粒小药丸了……”

Act98 突然的变故

事已至此,任务对比当初的游戏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偏差。

游戏中的玩家进行「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这一任务的时候,已是红月之年(大陆历554年)的一月末到二月,而格罗斯现在所干的事情,却是将这一切提前到了553年的11月初。

接近三个月的时间。

西德尼·柯林斯,卡尔萨斯领主家的废柴少爷。作为玩家,格罗斯对于卡尔萨斯这位年轻的男爵并不陌生——他生于朔花之年,然后于血月之年死去,享年不到23岁,主要的死因正好是这个世界无法医治的花柳病。

这些内容后来广泛流传于吟游诗人的歌词之中,令人对于花柳病的泛滥闻风色变。

只是格罗斯绝没有想到,他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场所,恰巧遇到这位废柴少爷——

以他现在的实力,轻轻松松一巴掌就可以将这位废柴少爷扇到墙上去,只是因为对方的特殊身份,他知道眼下的处境异常棘手。

他发觉自己的“欧皇之气”正在退散。

根据游戏中的人品守恒定律,如果某位玩家在一段时间内总是非常幸运,那么,等到这一段时间过去后,他的运气将会转入到另外一个极端。

欧皇的另一极叫做非酋。

对于当下的任务来说,遇到这位贪婪好色的废柴少爷无疑是一种极为糟糕的运气。

格罗斯转身,他思考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一只胳膊拂开了西德尼的手臂,沛然的力道让这位年轻的男爵表现得就像一只瘦弱的鸡崽。

这可真是奇耻大辱!

在埃兰特王国,平民面对贵族有着一套严苛的规矩,就算是佣兵,面对这个特殊的阶层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地低下脑袋。

可这位年轻佣兵居然动手了!

虽说没有作出明显的攻击举动,但是这一行为,在西德尼看来已经算是一种莫大的冒犯了——

通常情况下,贵族拔剑杀掉这样的家伙不用承担任何的责任,但是,他却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底气。

一双冷漠的眼睛盯着他,就好像一头蛰伏的猛兽,他知道自己只有就职一阶最底层的实力,而这位年轻佣兵,看起来又是那么的凶悍。

早已被酒色掏空的身体不由颤抖起来,他望了一眼克罗克,手指隔空点了点,“克罗克,这家伙是谁?”

他色厉内茬地扯起嗓子叫道。

“我不知道。”

“光头”克罗克这时走出房间,舒展着一张笑脸。

“看来是一个跑来捣乱的佣兵,不知死活。”

苍白的面孔似乎因为激动而浮起了一丝红润,这位年轻的男爵胸腔起伏,声音又变得尖厉而急促。

“让你的人把他赶出去。对了,记得打断他的两条手臂,他那肮脏的爪子碰到了这位可爱的小姐!”

“这……恐怕很难办到,这位先生很厉害呢。”

克罗克答道。

他看了看格罗斯,又重新在这位年轻男爵的身前勾下了脑袋,态度显得极为的恭敬,就像之前面对格罗斯一样。

冷笑。

然后少女伊芙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护在了身前。透过那身黑色无光的布斗篷,伊芙已经感受到了年轻佣兵结实而温暖的躯体。

“阁下,柯林斯家的少爷发话了,你看,该怎么办?”

克罗克冲着格罗斯露出了一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与之前谦恭的态度截然相反,仿佛换了一张面孔般。

格罗斯抓起少女伊芙纤细的手臂,看了这两人一眼,一言不发,径直转身。

他就这么穿过长廊,沿着螺旋的阶梯向楼下的大厅走去。

“混蛋,你的耳朵聋了吗?”

格罗斯与伊芙的身后传来了正在咆哮的公鸭嗓子,“克罗克,你这头猪,还愣着干什么?带上你的人拦住他,人手不够的话,去叫上城卫队。”

“好的,西德尼少爷。”

一阵短促的铃铛声音在整个“黑龙之眼”的内部响起。所有的大厅顿时变成了闹哄哄的一片,“龙眼兄弟会”孔武有力的打手们纷纷拿起刀剑棍棒之类的武器。

“犬牙”奥涅一把推开身上早已昏迷过去的红发少女米莉,他的面容平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墙角的武器架上取下了一杆寒铁战矛。

他很清楚这一段短促的铃声意味着什么,在“黑龙之眼”内,这代表着最高级别的警报。

所有在场的“龙眼兄弟会”成员,必须作出迎敌的准备。

大厅一楼某处的角落,被人拉开了一道暗门,阳光融入黑沉沉的深邃与阴暗,一个身影快步走过来到了后头的马厩。他翻身上马,很快扬起马鞭,朝着水杉街道附近的治安处走去。

克罗克站在房间的窗台前,眼神中流露着浓浓的得意之情。他背对着那位愤怒的西德尼少爷,感觉这一天的心情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美好。

“我要把那小子吊死在绞架上……对了,那位小姐,克罗克你记得给我抓回来。”

西德尼仍在不停地絮絮叨叨,落在克罗克的耳边,有如一只嗡嗡作鸣令人厌恶的苍蝇,不过他依然彬彬有礼地微笑,“放心,西德尼少爷。”

“小药丸呢?”

“喏,在这里。”

……

格罗斯牵着少女伊芙的小手,一路走下旋梯,来到了楼下,穿过之前所经过的那几座大厅时,那些活跃的人影此时已经悉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无一人、安安静静——

远处似乎遥遥传来磕磕碰碰和吵闹的声音,他忽然回过了身,低头注视着这位灰发的少女。

“伊芙,你害怕么?”

格罗斯问道,他已察觉少女柔软滑腻的掌心一片冰凉。

少女只是摇了摇头。

原本只是单纯为了任务,可是不知何时,格罗斯的心中竟然生出了一股愤怒与悲哀揉杂成为一团的复杂情感。

右手落在了霜寒长剑的护手上,他略微调整了一下配重球的位置,而左手,则是拔出那一柄泛着鱼鳞般花纹的弯刀——

「巴巴雷茨海盗弯刀」(精良):这是一件来自马尔韦资深工匠的精心作品,它经过千锤百炼的特殊工艺制作而成,刀锋极为锋锐。据说昔日的海盗王巴巴雷茨曾经使用过这柄武器。

力量附加2.4、体质附加3.0,硬度5,需求战斗等级LV10。

这一次没有带上盾牌,也没有披挂全套的铠甲,他特地调整了一下霜寒长剑的手感以便双持武器的发挥。不过此时的格罗斯毫不畏惧,他的目光仿佛穿过重重无边的黑暗,直奔远处摇曳的灯火。

终究还是免不了战斗。

记忆在这一刻又回到了昔日的原点,这一次只有他独身一人,同伴们仍然守在了外头。

可他比当初强出了太多太******S:第一更!

Act99 格罗斯的威势

因此,相比前世需要好几位玩家联手才能对抗的“光头”克罗克,这一次在他面前乖巧谦恭得就像一只绵羊——

格罗斯知道之前的一剑之威已经让这位流氓头子深深胆寒。

任务走上了另外一条轨迹。

意外出现的废柴少爷西德尼,还有本不存在于此的“龙牙兄弟会”另一伙人——那一伙人向他靠近的时候,他已认出了当头的那张丑陋面孔。

“犬牙”,奥涅。

原本与「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毫不相干的人物。

这是因果线的规则,一点变化,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格罗斯穿过长廊。

人影自黑暗中一点点凸现。

当橘黄的灯光照耀在那张轮廓分明的年轻脸庞时,酒馆大厅内的人呈扇形铺开——这是一个标准的合击阵势,通常用来围猎猛兽,或者,强大的对手。

格罗斯的步伐并不快,但也不慢,他一步步向前走着,弯刀与长剑还在他的腰带上,手臂自然下垂。

而灰发的少女伊芙,则亦步亦趋跟在了他的后头。

除了“龙眼兄弟会”的成员,大厅中的其他闲杂人在严厉的告诫下早已纷纷离场。

事实上,这座光线昏暗、揉杂着种种复杂气息的大厅中,除了四五十个“龙眼兄弟会”的喽啰,唯一能对格罗斯造成那么一点儿的威胁只有“犬牙”奥涅。

一个就职中阶,与格罗斯当下的战斗等级差相仿佛。

而除了等级之外,其他的东西大概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荣耀的铁刺环」和「勇气徽章」,这是格罗斯身上的两件装备,而他此时选择了双持武器,因为并没有掌握【双手武器精通】的缘故,每一件武器的基础伤害被修正为了0.7倍。

不过双持武器更高的攻击频率可以弥补这些伤害数值上的损失。

在《纷争》中,这也是双刀游侠与狂战士们所擅长的事情。

刀光倒映着一张严肃而沉静的面庞,长剑缓缓离开剑鞘,发出悠然一声长鸣。

人群中举起无数明晃晃的刀剑和闪耀寒芒的战矛,“犬牙”奥涅站在了最前头,他死死盯住了格罗斯的脚步,还有肩膀。

只要肩膀一动,便是攻击出手的征兆。

这一道理,差不多所有了解战斗的人都懂得。

奥涅并没有因为对手的年轻而有所轻视,在半个钟头之前,他亲眼见识到了这位年轻佣兵与“光头”克罗克之间的战斗。

一剑制胜,绝对的压制。

剑术迅捷、诡异、狠辣无情。

真正历经生死之斗的佣兵,并且极有可能还是一位剑豪。

双方越来越靠近。

伊芙心神恍惚,少女的一颗忐忑心思并没有预料到这样一副场景——那些平时狰狞而丑陋的面孔一个个都失去了声音,他们看到格罗斯的到来,身子却是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卡尔萨斯城内的地痞流氓,终究还是少了一些血气之勇。

甚至少女纤细的手臂忍不住挽住了年轻佣兵的胳膊,都没有任何一人敢于当先出手。

他们知道,这位年轻佣兵是如此强大,以致平时骄横不可一世的“光头”克罗克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像他们这样低微的实力贸然冲了上去,很大可能只有送死。

没有人想死,所以,他们仿佛生了根一般,根本没有迈开脚步。

粗重的呼吸,与浑浊的空气交织,墙壁上青铜灯盏忽然灭掉了其中一只。

格罗斯抬起了头。

奥涅的瞳孔骤然收缩。

脚步的节奏正在变化,他看到了年轻佣兵似乎全身紧绷,蓄势待发。

他向后退了一大步。

只是一个交换的眼神,他突然感到了一阵冷汗淋漓。

强大的威势!

“犬牙”奥涅有着非常灵验的战斗预感,每一次将要发生战斗的时候,只要他察觉了一丝不妙,几乎可以肯定将会遇到危险。

而这一次,这样一种预感是如此的强烈,让他一颗心脏突然之间砰砰狂跳。

人群在格罗斯身前如潮水一般退去。

笑容。

其中可以看到那张年轻面孔上的轻蔑与不屑,但是并没有人为此恼羞成怒而出手。

古怪的气氛。

格罗斯哑然失笑。

直到当下,他仍不确定如何才算任务的最高完成度。起初他以为要将这些杂碎杀个干净,但他现在兀然发现,事态的发展好像并不如他所预料。

快要离开酒馆的大厅了。

静悄悄的一片。

隐约可以看到门口来自街道的光亮,穿过前面的那道走廊,便回到了水杉街道。

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意外,他的同伴和法师小姐拉迪娅还在外头等他。

“龙眼兄弟会”虽然严阵以待,但是直到格罗斯牵着少女伊芙从他们之间穿过,并没有任何一人主动发起攻击。

他们就像一堆只有眼珠才会活动的石像。

“犬牙”奥涅突然咬了咬牙。

这样的事情若是传了开去,他们“龙眼兄弟会”很快将会成为卡尔萨斯城内的一个笑话,而作为当事之人,奥涅无疑要背负最大的责任。

事情因“光头”克罗克而起,但他却正好留在了“黑龙之眼”,可谓无故之殃。

只是克罗克那家伙此时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奥涅心中暗恨不已。

“阁下,就打算这么离开吗?”

他竖起手中的寒铁战矛,站在了格罗斯的身前,那张丑陋的面孔沿着嘴角有两道向下延伸的暗红疤痕,看上去就像犬类野兽裸露的尖齿一般——

这也是他绰号“犬牙”的由来。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身为“龙眼兄弟会”在场身份最高一人,硬着头皮拦住了这位年轻的佣兵。

“你想如何?”

格罗斯语气平淡,他的面孔甚至露出了微笑。他目送着灰发的少女从大厅中离开。

“格罗斯先生,是你吗?”

门外已经传来了法师小姐拉迪娅的清脆声音,从他进入“黑龙之眼”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突然听到了好像盗匪头子说话的声音,她开始向着酒馆的大厅内部走了进来。

不止是她,还有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

四人遇到了少女伊芙,不由互相打量。

“伊芙?”因为一头异常明显的灰发,法师小姐盯住了这位少女,开口问道。

Act100 对于恶棍的惩戒

“啊——你们,是这位先生的同伴么?”

齐齐的点头。

而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看到盗匪头子被一群人围在中央,顿时冲了过来。

武器出鞘的声音,身为诺戈群山之中的盗匪,他们对于这样的场景毫不陌生。

战斗?

他们在盗匪头子格罗斯的带领下屡战屡胜,就算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也没有让他们的勇气削减分毫。

褐色的眸子中倒映着飘摇的灯火。

“犬牙”奥涅盯着这张年轻而富有棱角的面孔,双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到了末梢却微微翘起——

外面的街道响起轰隆隆急促的马蹄声音,呼喝和斥骂远远传来,清晰可闻。

卡尔萨斯城卫队的骑兵,一支二十人的队伍,正好一个小队的编制。

窗台前的克罗克忍不住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到了这个时候,他开始愈发佩服“龙眼兄弟会”的那位首领大人,笼络西德尼少爷真是极为明智之举——放在平时,这些傲慢的骑兵老爷们根本就不会搀和他们的事情。

“黑龙之眼”酒馆的大厅。

同伴们已经来到了格罗斯的身边。

双方似乎正在对峙。

窸窸窣窣的脚步。

紧张的气氛之下有人试图活动手脚,但是这样一丝动静,却让气氛变得更加的紧张。

格罗斯微笑。

他清楚记得在前世的游戏里头,像是卡尔萨斯这一类的大型城市被标定为主城,而主城作为游戏地图中特定的安全区,除非剧情主线的需要,根本没有完全开放PK。

具体而言,PK不像野外区域一样自由,贸然出手杀人者将会遭到城卫队的通缉和追捕。

不过,当他见到“黑龙之眼”内部那一幕幕可耻而肮脏的勾当后,见到那位西德尼·柯林斯少爷后,心中不禁生起了些许的悲哀与愤怒,他绝不介意,对于这些地痞流氓施以小小的惩戒。

身为盗匪头子,他并非什么道德至上的圣人,可这并不妨碍他拥有基本的道德观,去分辨什么是对与错。

墙角里的红发少女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他无意一瞥,嘴唇抿得很紧。

决心已下。

酒馆大厅里的这群喽啰大多都是一些还未就职的渣滓,按照他目前的人物战斗等级和游戏的经验获得衰减设定,杀死这些弱鸡毫无经验可言,但是眼前的“犬牙”奥涅却是一个例外。

黄点。

等级与他相同或极为接近。

格罗斯对于战胜这个家伙极有信心。

在“犬牙”奥涅的注视之下,他踏前一步,扬起了手臂。

右手长剑直刺,左手的弯刀同时划出一道璀璨的刀光。

一剑刺去,「霜寒长剑」幽蓝的剑身在光线暗淡的空间之内几无轨迹可循,但是刀光却彷如凭空飘落一片雪花。

对于刀术,格罗斯同样有着很深的造诣。前世的那位玩家在战场中叱咤风云,对于大多数的武器,都是随意的信手拈来。

刀术也是他所擅长之一,甚至比起他的剑术还要来得凌厉了几分。

奥涅手中的寒铁战矛下意识地挥舞进行格挡。

刀光,是一记虚招。

长剑的直刺,也是一记虚招。

寒铁战矛在奥涅的身前荡开澎湃的气流,可是当他挡住这两次攻击后,猛一抬头,却突然发现年轻佣兵屈起的膝盖来到了他的视野之内。

越来越近!

【冲锋】加膝撞。

因为「勇气徽章」的装配效果,这一下还打出了暴击!

一声沉闷的巨响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盗匪头子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PK喜欢打脸,尤其是凸起的鼻子。

鲜血狂飙。

“犬牙”奥涅一声闷哼,身形向着半空中高高飞起。

格罗斯急速追近,手中长剑斜举。

眼看奥涅就要落了冰冷的剑锋之上——人在半空无从借力,在这就职的阶段,根本没有避开的可能。

法师小姐盯住了格罗斯的出手,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盗匪头子的战斗,但还是为之深深揪心起来。

“头儿的身手太漂亮了。”

见到这一幕的斯考特感慨道。

“这一下也真够狠的。”

“我也这样觉得。”

莱文与奥利弗随口附和。尽管身前站着“龙眼兄弟会”的黑压压一大群人,不过他们此时视若无睹。

“犬牙”奥涅和“光头”克罗克一样,连一个回合都没有撑住!

这一幕又一次极大震撼了“龙眼兄弟会”的这些喽啰,有人张开了嘴巴,脑袋随着奥涅落下的抛物线而转动,而这时,温热的鲜血在半空之中洒下了星星点点,溅到了众人的脸庞。

“奥涅老大!小心!”

终于有一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大声叫道,但是这种提醒此时完全沦为了无用的功夫——

这一记冲锋加膝庄不仅打碎了奥涅的鼻骨,更让他的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轰击,幸亏就职中阶良好的体质属性没有让他的头颅当场爆裂,但是这种剧烈的冲撞,还是让他瞬间昏迷了过去。

没有反抗。

也无力作出反抗。

简直弱爆了!

格罗斯暗暗摇了摇头,这些地痞流氓空有等级,但是战斗的招式套路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下,实在算不得什么有意思的对手。

令人意外的,他收剑回鞘,看着奥涅的身形重重砸在地板上,激起了好大一蓬灰尘。

轰响过后,酒馆大厅的地板犹自震动不已。

虽说杀死奥涅有着一笔还不错的经验值,但是一想到随后的麻烦,他还是选择放弃。

离开酒馆。

无人阻拦,除了两侧不断后退避让的脚步,还有数十张惊恐畏惧的面孔。

当这些恶棍们面对强者时,他们失去了往日欺压平民良善的凶悍与胆气。

初冬的季节天空阴沉沉的,尽管阳光透过树木的荫影留下片片光斑,可是街道上出没的人影不多——

偶尔可以可见几辆满载货物的马车,车夫们将腿上的靴子搭在马车的辕木,手握马鞭哼着北地风情的小调,悠然自得。

密集有如雨点的马蹄声正在飞速靠近。

格罗斯和他的同伴对于这种声音十分熟悉,从水杉街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一群骑兵的身影。

灰色的呢绒制服,头上带着宽边的圆檐帽,格罗斯看到那些骑兵时,他当即认了出来。

卡尔萨斯的城卫队骑兵。

Act101 杂货店的老板娘

稀薄阳光下的骑兵队伍飞快前进,人和马匹在冷冽的空气中呼出浓浓的白雾,马蹄踏在街道的石板上,沉重的步子发出“哒哒”的响声,当最前方的一位骑兵抬起脑袋时,他距离水杉街道七十一号已经不足五十米。

对于马背上的骑兵来说,这只是很短的距离,转瞬即至。

“黑龙之眼”招牌上的大字就在眼前。

而这时候,格罗斯早已有了发觉,他带着同伴、法师小姐还有少女伊芙,装作顾客的模样钻进了附近小巷中的一家店铺——

这是一家毫不起眼的杂货铺,里头到处摆放着各类大小形状不一的瓶瓶罐罐、沉重的木箱,而在靠墙一排排的货架上,还可以看到叠成整捆鞣制好的动物皮毛。

似乎有很多种,光看毛色和材质,格罗斯和他的同伴就已认出了羊皮、鹿皮、狼皮还有熊皮。看来这是一家主要经营动物皮毛的店铺——

在埃兰特王国,尤其是冬天寒冷的北地,这些动物皮毛被人们视为一种优良的服装材料,能够有效保持身体的暖和,抵御寒冷。

几人漫不经心浏览着货物。

整个店铺是一间方形的屋子,原本内部的空间很宽敞,但是因为货架、木箱和一些杂物四处堆放的缘故,顿时显得拥挤起来——

门口一侧是一张长长半人多高的柜台,看得出来本身的木头材质,在一些边角的部位,还能找到虫子噬咬的痕迹。

一群带着狗屁帽子、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商人正在和店铺的主人就货物的交易进行交涉。

“薇薇安小姐,你看,这次的狼皮质量没有上次好呢。那么,价钱方面,能否适当调整一下?”

其中一位圆脸、脖子很短几乎很难看到的商人笑眯眯地对着柜台后头说道。他的左手抓着几张青灰色的狼皮,而右手的食指,则在不停寻找着狼皮上的破损或孔洞。

寻常的狩猎,猎物的皮毛出现这类破损完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不能指望所有的猎人都是能够一箭射入野兽眼珠精准猎杀的神射手,但是在这些商人的面前,这点瑕疵却成为了一种很好的议价借口。

柜台后台很快站起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士,准确来说,应该是一位年轻的姑娘。

她有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五官还齐整,鼻翼和脸颊上带着几点褐色的雀斑。从这群商人们的神情来看,她应该就是那位薇薇安小姐了。

她毫不客气从商人手中一把抢过了那几张狼皮,一双原本温和的眼睛顿时恶狠狠地鼓凸起来,“萨芬,你们这群混蛋,每次都找借口压我的价钱,但这一次,无论如何你们都不会得逞了。”

手掌拍在柜台“啪”的一响,她按住了那几张狼皮。

“现在找点货物很不容易,瑟里斯和安茹都已经开始下雪,皮毛的需求很大。所以,你们爱要不要。”

说完,她径直转过了身,不再搭理那些商人。

格罗斯正好站在她的身侧。

“有什么需要吗?先生。”

这位姑娘又重新恢复了一张温和的笑脸。她打量了一下格罗斯几人的装束,又看了看少女伊芙,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法师小姐拉迪娅的身上——

法师小姐穿着着一件白色的斗篷,里头是鹅黄色的丝绒外套,而在领口的位置,还可以隐约见到那件做工极为精良细致的法师长袍。

除了很普通的布斗篷外,都是相当不俗的货色。

一位有钱的贵族千金呢。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的脸上,笑容变得愈发的热切。

格罗斯感觉这张面孔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有点像那位薇拉小姐。”

奥利弗在一旁突然说道,看来有这种感觉并不是盗匪头子独自一人,身边的斯考特与莱文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同样的山民血脉,从五官的轮廓来看,与那位山民少女商人极其的相似。

“你说这位老板娘和薇拉小姐会有什么关系吗?”

莱文小声地问道。

“也许是她的女儿?”

奥利弗的回答并没有压低声音。

只见这位年轻姑娘的脸上笑容以可见的速度飞快凝固,她咬着牙齿,顿时露出了一副有些气呼呼的表情。

“你们见到薇拉了?”

她的声音不再温和,不过从她的这番回答,已经默认了几人的部分猜测。她盯着奥利弗,语气陡然变得严肃而冷漠,“她是我的妹妹,只是我看你这小子不像什么好东西,所以,请你离她远一点。”

这姑娘真凶啊!

奥利弗顿时忍不住悄悄腹诽。

不得不说,女人的直觉是一种极其可怕的事物。奥利弗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是可以见到这位姑娘的一双深褐色眉头高高竖了起来。

一副风雨欲来的画面。

这样泼辣的姑娘,她能将自己嫁出去吗?

包括格罗斯在内的几位,还有一旁的那群商人,不禁同时心有戚戚,默默感慨。

小巷之外,水杉街道中的马蹄声戛然而止。

骑兵们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们从“黑龙之眼”的大门中一个个鱼贯而入。

当头的队长莱斯利刚一跨入酒馆的大厅,见到了一副诡异的场景。

四周熙熙攘攘围着一大群人影,但是气氛却安静得可怕。“犬牙”奥涅像条死狗一般倒在了地板上,身前是一蓬溅开的殷红血迹。

“谋杀!这是谋杀!莱斯利队长,快去抓住那个家伙!”

柯林斯家的少爷,西德尼·柯林斯在“光头”克罗克的陪伴下来到了酒馆的大厅,他看到奥涅的惨状,又想起那个年轻佣兵毫不客气扫了他的面子,不由扯起公鸭嗓子疯狂叫喊道。

卡尔萨斯的城卫军属于领主柯林斯家族的直属势力,大多数的情况,由他们负责城内的治安。

并没有太多顾及西德尼的叫喊,莱斯利沉着脸色走了过去。

他带着手套将奥涅的身体翻转,除了不成形状像坨碎肉挂在脸上的鼻子,他很快发现,这个男人仍然存有呼吸。

也就是说,谋杀的罪名不成立,不过“蓄意伤人”总归是逃不脱了。

“西德尼少爷,那些人呢?”

他的视线只是在“光头”克罗克的脸上匆匆一瞥,随即望向了西德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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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02 罗织罪名

既然没有闹出什么攸关人命的重大事件,按照卡尔萨斯的治安条例,也就没有全城紧急缉捕的必要——

不过城卫队的队长莱斯利收到了西德尼的命令特地赶来这儿,具体的行动还是得听命于这位柯林斯家的少爷。

他问的是作案者。

之前一直呆在楼上房间西德尼当然并不知道,但是不久前亲眼见到这一幕的人却有很多。

“龙眼兄弟会”的众多喽啰。

克罗克当下冲着他的手下努了努嘴,从他的眼睛里,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丝得意。

说实话,克罗克对于自己的冷静处置满意极了。

“犬牙”奥涅这老家伙平时总是那么狂妄放肆,这次算是让他栽了一个大跟头。而至于那位嚣张的年轻佣兵,他相信在西德尼少爷的安排下,城卫队的骑兵老爷们也绝不会放过那个小子。

虽然按理来说,这种程度伤害够不上足够严厉的罪名,但是有西德尼少爷的亲自出面,发生其他什么样的事情也是说不定。

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借贷协议还在他的手中,那个叫做“伊芙”的少女虽然被人带走,但他相信商人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掌心。

也许还不用他再次出手?

吞下小药丸的西德尼少爷花了足足三分钟的时间才发泄完毕,走下楼梯的时候,他一直对于那位灰发的少女念念不忘。

要不要告诉他那位少女是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女儿呢?

“光头”克罗克眯起了眼睛。

“那么,莱斯利队长,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又一次晃了晃昏眩发沉的脑袋,西德尼·柯林斯对着眼前穿着城卫队骑兵制服的男子说道。他的手掌无力拍打着对方的肩头,似乎想要表示亲近,但却多少带上了一些妩媚的味道。

说是拍打,不如说是**。

莱斯利差不多是极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避开。手指从他的铜质肩章上划过,他耸了耸鼻翼,好像从西德尼少爷的呼吸中嗅到了浓浓的脂粉气息,还有一丝复杂的药剂味道。

刚从女人的身上爬了起来?

对于“黑龙之眼”内部的勾当,他多少有些了解。而这位少爷的事情,他也有不少的耳闻,只是处在他的身份,有些话语却是无法当面说起,也不适合背后议论——

也许领主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

他不敢肯定,稍稍想了一想,他向这位年轻的男爵、柯林斯家族的少爷郑重点了点头。

“如你所愿,西德尼少爷。”

他转身准备进行缉捕行动——针对那位年轻佣兵的缉捕。至于罪名?在他和西德尼少爷、还有“光头”克罗克的相互有力补充下,短短片刻便找到了很多:

“故意伤害他人罪”,昏迷躺在地板上的奥涅就是现成的证据,证人也有很多,毋庸多说;

“扰乱公共秩序罪”,打断了“黑龙之眼”的正常营业,这也很容易解释;

“抢劫罪”,那位年轻佣兵从克罗克手中抢走了一柄价值五万雷尔的传古级弯刀,这是“光头”克罗克的一面之词,看在西德尼少爷的面子,姑且记下;

……

“等等,这些罪名,够得上送那小子上绞架吗?”

莱斯利的脚步刚刚迈出,柯林斯家的男爵少爷又扬手喊道。身为贵族,也许其他的优点他没有继承太多,但是狠辣这一方面,他毫不输于他的父亲和一些长辈。

“不能。”

莱斯利摇头。

“好吧,那就再加上一条,拐卖少女。具体什么罪名你自己看着办。那小子在我面前带走了一位很可爱的小姐……莱斯利队长,你知道这种被人横刀夺爱的心情有多么痛苦么?”

城卫队的队长嘴角抽了一抽,继续摇头,又很快点头。

“算了,这种事情,估计你也不会明白。有一位伟大的吟游诗人曾说过,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生与死,而是所爱之人来到了你的面前,你却来不及表达思慕的爱意……”

一大群人脸色发青。

“龙眼兄弟会”的喽啰、城卫队的骑兵、克罗克、莱斯利,就连躺在地板上早已昏迷的奥涅,四肢都开始了微微的抽搐。

莱斯利带着手下,行礼之后飞快地转身离去。

他害怕再呆上一秒,会忍不住在西德尼少爷的面前作出“呕吐”的无礼行为。

深深吸了一口街道外头冷冽的空气,莱斯利终于感觉胸腹好受了些许,他抬头仰望天空——初冬的天空一片灰蒙蒙,鸟都没有。

“队长,你好像哭了?”一名骑兵好奇问道。

“没、没有。”

莱斯利赶忙分辨道。手指却是轻轻擦拭着眼角,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正是为了不让眼泪掉下来——他第一次发现,西德尼少爷居然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非常的、十分的辣眼睛。

“我总觉得,这些罪名实在勉强。这些混混和佣兵之间砸场子的事情还少么……”

另一名骑兵说道,他是一个嘴唇带着一圈淡淡绒毛的年轻小伙子,想起刚刚在“黑龙之眼”看到的那一幕,口中正在不停地嘀咕。

啪——

莱斯利一巴掌打在他的头盔上。

“就你话多啊,干活了!”

……

“啊,是你们!”

正当店铺的主人,薇薇安小姐忍不住快要发飙的时候,从屋子的内部走出了一位笑容可掬的山民少女——格罗斯一行顿时认了出来,这是他们昨天在城门前商道遇到的那位商人,薇拉小姐。

“薇拉小姐。”

奥利弗笑得连脸上的毛孔都张扬了开来。

“喂喂,斯考特,你有没有发现,奥利弗这家伙有些不对劲。”

莱文在身后小声地说道,他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斯考特。

“没有吧。”

“你观察得不够细致。”

见到山民少女的出现,原本柜台后头正在酝酿的风暴渐渐平息,薇薇安,这位身材苗条的姑娘面容变回了平静。

“薇拉,你不是在整理账目吗?怎么跑出来了?”

“我听到了几个朋友说话的声音呢,姐姐。”

她看了一眼格罗斯一行,又注意到灰发的伊芙,似乎顿了一顿,“你们找到这儿,是打算采购一些货物吗?”

奥利弗忙不迭地点头。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有些不对了。”

斯考特终于有了发现,而一旁的盗匪头子、法师小姐,还有少女伊芙,嘴角已经露出了藏不住的笑意。

Act103 薇拉的生意之道

奥利弗曾经说过他要找一位大屁股的姑娘,但是眼前的山民少女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与这一点毫不符合——

在灰色的皮袄下,少女薇拉的身材看上去发育状况并不良好,不过相比起法师小姐拉迪娅,倒也多少算得上那么一点凹凸有致。

奥利弗好不容易找到的爱情,没有理由不支持。

格罗斯、莱文、斯考特和法师小姐拉迪娅,还有伊芙,都忍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薇薇安盯住了奥利弗。

这是一种审视的眼神,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奥利弗不由心虚低下了脑袋,而一旁的山民少女薇拉,捂着小巧的嘴巴吃吃轻笑。

“我们需要一些羊皮和熊皮。”

格罗斯开口说道,为了奥利弗的幸福,他改变了之前的主意——起初他们只是为了躲避城卫队的骑兵而躲进这家杂货店铺,但是现在,他决定花上一大笔雷尔也在所不惜。

对于这些野兽的皮毛,其实他们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野狼盗匪团地处诺戈群山之中,一年到头出没森林的野兽不计其数。而在场的这几位,还有盗匪团内的其他人,在狩猎方面,都可以称得上是一把好手——

获取皮毛的事情,几乎是一项基本的日常活动了。

他们现在脚上穿的靴子,还都是自己做的。

“羊皮一雷尔一张,熊皮八雷尔一张。”

薇薇安的语气完全是公事公办。

“好的。”

格罗斯从背囊中掏出了一个大号的钱袋递给了奥利弗,后者突然偷偷看了薇拉一眼,对着柜台后的老板娘薇薇安小姐答道——

他这种做生意的老实态度根本就不像商人,倒像是一头待宰的肥羊。

“除了皮毛,还有什么其他的货物吗?”

很显然,爱情虽然让人冲动,但也不是能够迷昏所有男人的头脑——奥利弗深知他们对于皮毛并没有什么需求,他只是稍微怔了下子,很快回过了神。

“盐巴、胶水、农具、铁钉……你没看到我这家是杂货店吗?”

似乎发现了奥利弗的不怀好意,薇薇安这位年轻的姑娘愈发的不客气,她报出了一串长长的货品名单,然后从柜台上扔来了一张纸页。

“自己看,上头的货物本店都有。”

“最近收购了一批质量不错的亚麻呢,如果你们要做衣服的话,其实也可以考虑。”

山民少女薇拉柔声地说道,她抬头一看,却发现她的姐姐薇薇安狠狠剜了她一眼——

商人们追求利润,需求固定的情况下,贩卖皮毛的收益远比亚麻来得更多。而薇拉总喜欢说“做生意要为客人考虑”,这种事情薇薇安怎么也难以理解。

有更多的雷尔却选择不赚,难道她的这位妹妹是傻子吗?

不过,时至今日,姐妹两人能够在卡尔萨斯立足并且撑起一家经营状况还算不错的杂货铺,她的妹妹薇拉有着很大一部分的功劳。

至少,商人们都很喜欢薇拉。

相比于性情泼辣火爆的薇薇安,脸上常常挂着亲切笑容的薇拉明显属于一个更加适合打交道的对象——

之前的那一伙商人并没有离开店铺,他们正站在柜台前垂头丧气,见到山民少女的出现,仿佛黑暗中重见阳光一般,一张张相貌不一的面孔上,顿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笑容,就如寒冬里盛开的雏菊。

商人萨芬知道这位山民少女远比她的姐姐更好说话,他摸了摸通红的大鼻子,走上前来。

“薇拉小姐,这些狼皮可以优惠一些吗?你看,这一次的货色破损很严重呢。”

同样的言辞,又对着薇拉再一次的重复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偷偷注意着薇薇安的反应,见到这位年轻的姑娘有些不悦的神色,他赶紧躲开了一步。

“哦,让我看看。”

薇拉拿起了柜台上的几张狼皮仔细端详,如葱般的指头从鞣制好的狼皮上划过——一双乌漆乌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褐色的双马尾稍稍晃动。

与伊芙的柔顺下垂、用两条鹅黄色丝带随意扎起的马尾不同,她的头发被编制成了相互缠绕的小辫子,两条小辫子直直伸着,就好像脑袋上方的两只犄角。

“唔,确实有几个孔洞,不过萨芬大叔你看,这是箭矢留下的痕迹呢……。”

她举起狼皮,从窗户孔洞投来的阳光正好穿过这几个孔洞,在柜台上留下了几道明亮的光斑,

“对了,当初我在那个村子里收购狼皮时,那位猎人先生还受了伤,所以,我特地多给了他一些雷尔。因为薇拉知道,猎狼的确是一种很危险的活动……”

“薇拉小姐,我们知道你向来是一位善心的好姑娘。”

“人们都说善心的人都会有善报,不是吗?”

“呃,那么,狼皮的价格?”

为首的商人萨芬一时语塞——商人们虽然也知道这位少女所说的故事极有可能是真的,乡野之地的猎人狩猎野兽负伤几乎是一件家常便饭的事情,但他们更在乎的是利益。

也就是说,这一次交易获得货物所需要的本钱。

“狼皮两雷尔一张,每购买十张的话额外免费赠送一张,算是这些小瑕疵的补偿了。细细算起来,你们可以得到不少实惠呢。”

“好吧。薇拉小姐,你说服了我,要是我们购买很多的话,也是按照这个优惠吗?”

“没错。”

山民少女果断地点头,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她总是带着一种从容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这些来自南方行省科萨的商人向来锱铢必较,但是在她面前,却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吝啬与坚持。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个人魅力吧!

格罗斯暗暗称赞不已。

这位薇拉小姐不仅以温和的言辞打破了僵局,促成这一笔生意,还通过一个小小手段将这笔生意扩大了交易数额——

虽说这家杂货店由姐妹两人共同撑起,但要说其中发挥主要作用的人物,还是眼前的山民少女。

奥利弗这小子的眼光的确很不错。

这一下子,不仅是奥利弗,甚至盗匪头子格罗斯都对这位薇拉小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Act104 城卫队的缉捕Ⅰ

这一笔生意进行得很顺畅,几乎没有花费太久的功夫,这些带着狗皮帽子的科萨商人便从杂货铺中心满意足的离开——带着货物临到门口的时候,他们还热情洋溢地招呼着薇拉:

“若是有空,欢迎前方王国的南方领地科萨。



一种属于商人的虚伪客套,但这也多少表明了,他们对于这位山民少女抱有极大的好感。

薇拉甜甜微笑,站在店铺的门口手臂扬了扬。

“该我们了么?”

奥利弗拿着纸笺装模作样看了一会,他并不识字,所以上头的那一行行内容对他来说有如天书,他抬起脑袋,将纸笺递给盗匪头子说道。

名录上的货物。

格罗斯只是看了一眼,便已感到了意兴阑珊,上头的东西并没有多少是他们所需要。

耳边突然传来马蹄声和隐隐约约的交谈声音。

“你还想着埃兰特法典上的那些条款?真是傻得可爱的小子。我们拿着领主大人的薪水,所以,西德尼少爷的命令就是法律。”

“话是这么说也没错……”

“好了好了,你们这群小子不要再炒了,我们赶紧行动还来得及。”这是一个听上去年纪大点的男人声音。

“队长,你是说,那几个家伙还没走远么?”

“用你的脑子想一想,肯定是这样啊……龙眼兄弟会的那些家伙说他们四男两女,没有骑乘马匹。”

“啊——所以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太远。”

“你总算明白了那么一点,算我平时没有白白教导你。对了,出手伤人的佣兵是一位山民,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出手伤人的山民?

好像说的就是十来分钟之前发生在“黑龙之眼”的事情。

而这些交谈的声音,是那些治安骑兵?除了格罗斯知道这些人身上的制服代表着卡尔萨斯的城卫队外,他的同伴们并不知晓。

不过他们却依然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心中生出了某种不妙的猜测。

斯考特、奥利弗、莱文、法师小姐拉迪娅还有伊芙,五道目光齐齐盯住了格罗斯——

盗匪头子不露声色,脑子里却是飞快地转动起来,惹上了那位柯林斯家的废柴少爷,麻烦比他所想象的还大。

法律这种东西在王国的贵族手中,像是一根棍子,又像是一面盾牌。它不仅可以保障贵族的权益、庇护贵族本身,还可以用来敲打平民,以及任何违逆了他们心意的家伙。

不要和贵族讲法律。

这是前世游戏中广为流传的一句谚语。

有着纯黑色封皮、鎏金字体的原版《埃兰特法典》存放在于王都埃尔瓦的大图书馆内,但是其中的内容,谁若是真的悉数信以为真,那就成为了真正的傻瓜。

格罗斯不是傻瓜。

城卫队的骑兵看来在那位废柴少爷的指示下已经开始了行动,他知道自己现在也许很不安全。不只是他,也许连带他的同伴和法师小姐,都被当成了共犯。

跑?

现在跑出去怎么来看都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意思。

不跑?

万一他们查到这家店铺里头怎么办?

格罗斯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着还算不错的个人实力,但是埃兰特王国森严的贵族体系之下,这点东西根本算不得什么——

联手同伴们干翻那些城卫队的骑兵倒还有可能,可是要说之后一刀一剑杀出卡尔萨斯,那是想也不要想。

只能躲了。

他望了一眼山民少女薇拉,又看了看柜台后的薇薇安小姐。外头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多的时间犹豫了。

“那个,名录上的强力树胶好像在这儿没有看见。”

他偷偷瞥着展示的货柜说道,刚刚那伙科萨的商人采购狼皮时,他已经注意到了,在这堆满各类货物的店铺内部,绝对还有一个仓库——

“那些胶水都在仓库,因为要避光的缘故,我们没有摆放在外头。”

薇拉答道,她的神情仍然是笑嘻嘻的,语气很温和。

“等一等!”

柜台后的薇薇安叫道。她的脸上生出了一丝狐疑,扫视一圈后,最后再次死死盯住了奥利弗。

“我刚刚就说你这小子不像什么好东西,该不会是被缉捕的罪犯吧?嗯,你似乎有点心虚——”

“姐姐,他们几个都是我的朋友呢。”

“薇拉,别插嘴!包庇罪犯可是触犯法律的严重事情,正好城卫队的先生们就在附近,我去叫他们来。”

“别!”

奥利弗赶紧制止道,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年轻的姑娘老是针对他,也或许之前产生了某些误会也说不定,但是眼下他非常清楚事态的紧急——

如果这位姑娘真的喊来那些骑兵的话,他们也就只有硬着头皮突围这一条道路了。

“我带着你们去仓库吧。”

薇拉盯着奥利弗看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迈开脚步的时候,她望着她的姐姐薇薇安,郑重地说道,“一会要是城卫队的先生进来问起,你就说刚刚来过一伙科萨的商人。”

“可是——薇拉,站住!”

趁着店铺的老板娘薇薇安少一愣神的功夫,格罗斯一行六人跟着山民少女的脚步飞快钻进内部的仓库——

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家前厅面积不大的店铺内部却是别有乾坤,整整两座塞得满满当当的仓库,足有三五百见方,看得出来,山民少女和她姐姐共同经营的这家店铺颇有家当。

妥妥的土豪啊!

格罗斯突然对于奥利弗有些同情,他实在想不到这小子有什么地方可以配得上人家。

“你们好像有了一些麻烦?”

“啊,没、没有。”奥利弗匆匆分辨道。

“可眼神是不会说谎的,你在眨眼睛。”山民少女带着几点顽皮雀斑的脸蛋上露出了一丝狡黠,她的眼睛扫过奥利弗,停在格罗斯的身上。

“刚刚进了一些灰尘。”

奥利弗仍在说道,但是冰雪聪明的少女似乎早已看破他的掩饰,自顾自的点了点头,“龙眼兄弟会……西德尼少爷……你们刚刚去过黑龙之眼了?”

“是的。”

事到如此,仅仅凭借一点耳闻的线索,发生的事情就差不多已经被这位薇拉小姐猜了出来,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了,格罗斯坦然答道——

他一想起刚才的一幕,少女既然愿意带他们走进仓库并向她的姐姐作出交待,其中帮助的心思已经是很明显了。

他没有道理回拂这番好意,虽然此时仍不明白对方的目的。

一念如此,格罗斯的目光望向了伊芙,继续说道,“她的父亲委托我们将她从黑龙之眼救出来,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冲突。”

“干得很不错呢。”

山民少女忽然笑道,不是那种属于商人的职业化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展颜一笑,她一边说起,还一边捏了捏粉白的小拳头。

Act105 城卫队的缉捕Ⅱ

“哼哼,龙眼兄弟会,都是一些坏家伙。”

似乎为了解答身边几人的疑惑,她突然挤出了一副极为痛恨咬牙切齿的表情——

不得不说,尽管这位少女试图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这张平昔习惯于微笑的脸蛋上,却因为这一丝生气的样子显得更加的可爱。

奥利弗怔了一怔。

“他们以前干过什么坏事吗?”

一旁的法师小姐拉迪娅好奇问道。

“有很多呢,他们除了经营那家黑龙之眼酒馆外,还掌握着卡尔萨斯城内的许多产业。嗯,比如爸爸欠下的借贷。”

谈起这一话题,伊芙忍不住插口说道。

“他们的借贷,根本就是高利贷好不好!”

薇拉显然清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她的目光不住打量着灰发的伊芙,重重地哼了一下鼻子,。

“这只是他们卑鄙手段的一种。我还知道,在黑龙之眼内,很多可怜的女孩子被逼迫着从事那些肮脏的勾当。不过伊芙小姐遇到你们,还真是幸运。”

“那,当地的领主大人,他不管么?”

拉迪娅见到薇拉如此说起,心中对于那些女孩不免有了不少的同情——因为就在之前“黑龙之眼”的酒馆大厅内,她看见了那个饱经蹂躏的红发少女。

“你是说马多克·柯林斯那个糟老头子?”

山民少女对于卡尔萨斯的伯爵领主毫无敬意,仿佛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她抬起脑袋,露出罕见的鄙夷神情,“领主大人只在乎税收,而城卫队与那些贵族,也有不少人与他们沆瀣一气。”

“比如那位我们见到的那位年轻贵族?”

莱文问道。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埃兰特这个国家早已腐朽不堪,而掌控权力的贵族,无非都是一些卑劣可耻的蛀虫而已——

格罗斯默然。

他知道这个传承千年的古老王国终将在之后数十年的风云变幻中轰然崩塌,虽然自“雾松战争”以来,埃兰特陆陆续续出现无数的英雄人物,可是谁也没有能力,挽救这一大厦将倾的危局。

沿着历史的脉络,一切似乎都已注定。

各种各样的弊端深入膏肓,积重难返——

脑海里作为玩家的记忆告诉了他,在这个时代,风雨飘摇的埃兰特更有许许多多更为龌蹉、更为丑陋的故事,而他今天在“黑龙之眼”内部所接触的那些内容,只不过是这些灰暗无光画卷的一角。

战与乱、血或火、泪水与别离。

这是埃兰特的不幸,也是这个国家民众的不幸——当所有的人心如死灰、不抱希望,甚至一个个私底下疯狂诅咒苟且无能的当权者时,王室与贵族的统治到达终点。

维系这个国家运转的体系崩溃。

千里沃土,从此沦为野心家与阴谋者的乐园。

“年轻的贵族,应该是那位西德尼·柯林斯男爵了,他是领主大人的第三个儿子。”

山民少女答道。

“他是一个风评很糟糕的家伙,据说行为很……怎么说呢,嗯,很放荡。”

说到最后的时候,她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找到了“放荡”这一较为委婉的形容词。因为,有些太过刻骨的形容词汇实在不太适合从她一个女孩子的口中随意说出。

“头儿,你为什么不痛快宰了那些家伙?”

……

匆匆的脚步声在小巷中响起,骑在马匹上附近搜寻一番无果后,城卫队的骑兵们开始进入各家各户进行查探。

山民、佩着长剑的佣兵装扮。

城卫队的骑兵们不知何时找到了一副临时描摹的画像——画像上是一位年轻人,他的头发凌乱、剑眉上扬,一双褐色的深邃眸子里流露出冰冷的神情。

笔触并不复杂,却很传神,以致那位西德尼少爷见到这副画像时,都为之叫好。

“对,就是这个家伙!把他抓起来,我要亲手把他吊死在绞架上!”

这位年轻的男爵想起之前的事情,仍然抑制不住心头的火气,颤抖的指头狠狠戳在画像上,他扯着公鸭般的嗓子反复叫嚣。

“老板,你们有没有见到这个家伙,他还有几个同伴。”

穿着灰色呢绒制服的城卫队骑兵下马走进了这家杂货铺。

“总共四男两女,其中有一位灰发的小姐。”另外一人补充说道。

“没有。”

柜台后的薇薇安翻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埋头翻阅账目——最近一笔交易来自于刚刚的科萨商人,他们采购了价值足有上千雷尔的大量狼皮。

一笔很不错的生意,细细一算,赚取的利润并不在少数。

当羽毛笔在纸张上落下最后一个墨点后,她盯住了那个数字,嘴角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真的没有吗?”

一位城卫队的骑兵用手指重重叩击着柜台,仍在向她问道,“刚刚来了不少人?”

“一群来自南方科萨的商人,他们收购了一些狼皮。”

“还有呢?”

“没有了。”

薇薇安的回答很干脆,也很镇定。

她从柜台后头站起了身子,几个“灰色制服”这才发现这位年轻姑娘的身材极为高挑,她甚至比起他们几位身材高大的小伙子都高出了小半个脑袋。

在王国的女性之中,实属难得。

“你、你是薇薇安大姐头?”

其中一个“灰色制服”突然惊讶喊道,他想起了卡尔萨斯城内的那一传说——

这位被他称为“薇薇安大姐头”的年轻女人曾是某支佣兵团的团长,在北地的佣兵一行中广有声名,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解散了那支佣兵团,跑到卡尔萨斯城内开起了一家杂货铺。

这个女人,据说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一手双刀凶残得可怕,死在她手头的敌人就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去招惹,除非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你认识我?”

薇薇安有些惊讶,她打量着这张面孔,一时间内并没有找到印象。

“以前很佩服您呢。”

“那现在呢?”薇薇安敏感抓住了话语中的漏洞。

“现在?现在我们必须进入搜查罪犯。”

另一个“灰色制服”从同伴的反应中有了察觉,他大概了解这位“薇薇安大姐头”的名声,不过,他并不在乎,因为他们此时正是奉命而行。

某种意义上,城卫队代表着卡尔萨斯城内的法律与绝对的规矩,就算本事再高,面对他们也得老老实实。

Act106 城卫队的缉捕Ⅲ

卡尔萨斯,初冬。

凛冽的风从笔直的水杉街道中吹过,阳光正浓,街道两侧一排排红色的枫坠下了片片飘舞旋转的落叶,为这暗淡的冬日景色平添了几分色彩。

不多的行人与马车偶尔经过。

当这些穿着灰色制服的城卫队骑兵开始三五成群出没时,敢于靠近这条街道附近的人影更少了——一辆马车远远停在了路口,赶车的马夫握紧了手中的马鞭,探着脑袋不停地观察。

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吗?

硬木车轮在石板路面上过两道白色的浅浅辙印,马车突然一停,漆黑如墨、绘制着银色贵族纹饰的车厢不由顿时微微晃动。从车厢侧壁的圆形小窗伸出了一只白皙的小手,撩起了黑色的窗帘,紧接着,又露出了一张面孔。

精致的少女面孔,化着淡淡的妆容——

一双经过修饰的眉毛长而平直,眼睛是那种贵族中艾法人血统常见的碧绿色,而紧紧抿住小巧的双唇,也用胭脂涂抹上了一层艳丽的红色,就像夏日里盛开的火红玫瑰一般。

“斯托恩,怎么了?”

“诺,玛格丽特,你看,出现了这么多城卫队的治安骑兵。”

马夫斯托恩随口答道。卡尔萨斯城内出现这样的情形并不多见,不过一旦如此,差不多意味着发生了一起重大的事件。

“杀人了?”

“不知道呢。看来有点麻烦,这条街道好像正准备戒严。”

斯托恩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灰色身影聚集,穿梭于眼前的大街小巷,他们手执明晃晃的长剑,站在了附近的各条巷口。

“那我们绕路吧,时间来得及么?”

“下午四点还差五分钟,应该还赶得上宴会。”

“那好吧,抓紧时间。”

少女放下了窗帘,她叹了一口气,目光却是盯向车厢中间的暖炉——

马车的内部是两张相对而坐铺着柔软鹿皮的椅子,她翘着小腿,铜制暖炉中燃烧的木材散发着红彤彤的光芒,暖意在寒冷的天气里沁透全身——

两只靴子上下摇晃,她想着心头的事情,竟一时有些怔怔发呆。

……

共计四名“灰色制服”进入了薇薇安小姐的杂货铺,这位年轻的姑娘目光如水,她咬着嘴唇并没有再多说话,可是这种默认的态度表示着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既然从自由自在的佣兵变为了卡尔萨斯的商人,那就代表着必须遵循某些明面上的规矩,而在眼下,城卫队的这些骑兵老爷所代表的便是王国的法律。

“搜查犯人”,这个理由很充分很正当,她无法辩驳也无从反抗,只好眼睁睁地看着。

窸窸窣窣。

店铺里被弄得咣当作响,一些随意堆放的木箱子也被搬了开来,这一群人就像觅食的野猫一般,在这逼仄拥挤的空间里捣腾起来。

“这口箱子,好像挺沉的啊。”

“难道,你认为里面可能藏着活人?”

刚刚认出“薇薇安大姐头”的“灰色制服”赶忙说道,他很清楚同伴暗地里的那些心思——借着公务的名义,试图从这家店铺的主人身上敲打出一些油水,可这个家伙却忘记了眼前这位年轻老板娘的名字。

老虎头子动土,这可不是什么识趣的举动。

这位颇有眼力的“灰色制服”看了一眼薇薇安,他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些笑容,“薇薇安大姐头,可以带我们到后面的仓库中检查一下吗?”

他大概了解这家店铺的布局与构造,顿了一顿,又特意的说道,“我们会注意的,不会对你造成太大的困扰。”

薇薇安并没有马上接话,她扭头望向了另一处。

山民少女带着格罗斯一行六人进入后头的仓库。隔了好一会儿,正当这些“灰色制服”有些情绪不耐、几乎打算进行强行搜查的情况下,她终于出现。

小脸蛋很平静。

“姐姐,我们贮存的皮毛生了虫子。”

“啊——情况严重么?”

正在有些走神的薇薇安惊讶失声,她看上去有些慌张,“薇拉,我记得我们还有几箱硫磺粉末,对不对?”

“嗯,在仓库里呢。我打算弄上一点熏熏这些虫子,嗯,一些跳蚤而已。”

薇拉答道。她仿佛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事情,笑眯眯地对着几个“灰色制服”说道,“有什么事情吗?诸位先生。”

“嗯,是这样的。我们奉命缉捕一名犯人。”

“所以,要进行必要的搜查吗?跟我来吧!”

她的回答直接而坦率,褐色的双眸之中,目光平静,但是这几名“灰色制服”并没有当即跟上她正准备转身离去的脚步。

几人相互对视。

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带头的开口说道:

“的确是这样没错,不过薇薇安小姐向来奉公守法,我相信你们绝不会窝藏那些家伙。”

他突然变得十分利索。

废话!

一听到跳蚤,他和身边的三位同伴脸色都有些变了——

这个时代的跳蚤可不是什么供人驯养的个性宠物,它们通常寄生在动物的皮毛之中,而在杂货店的大型仓库里,确实也是极有可能存在。

最关键的是,跳蚤这种小东西不仅咬人疼痒难受,它还传播包括黑死病在内的多种疾病。

十多年前,卡尔萨斯城内曾经爆发过黑死病的瘟疫,起因便是和这些小虫子有关,当时城内人心惶惶,所有的人包括领主和当地的贵族都有了举家逃离的打算,直到圣辉教会高阶神官的到来,这才平昔那一场风波——

迅速传播开来的黑死病在短短的半个月里头就带走了好几千人的生命。而卡尔萨斯作为诺戈的首府,北地最大的城市,登记在册的常住人口也不过是三万出头。

太吓人了。

任务是莱斯利队长的,小命是自己的。在薇拉的热情招呼下,这几名“灰色制服”只是略略寒暄了几句,便飞快拔腿离开了杂货铺。

“姐姐,他们执行任务看来很敷衍呢。”

山民少女抬起脑袋,望向柜台边的薇薇安,她的嘴角不经意间露出了狐狸一般的笑意。

西德尼·柯林斯少爷在卡尔萨斯的恶劣风评自然不是什么秘闻——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而这次缉捕任务又正好由那位少爷发出,所以这些城卫队的治安骑兵们也就没有了尽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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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因为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从现在起到明天晚上,拼命码字!谢谢诸位读者君的支持o(∩_∩)o

Act107 姬骑士薇拉

“他们走了。”

薇拉返回仓库,对着成捆、堆得高高的皮毛喊道。

而格罗斯一行六人正好躲在里头。

说实话,仓库可供藏身的地方并不多,除了这些味道复杂、刺激扑鼻的鞣制皮毛外,只剩下一堆堆的木箱——里头装着各种货物,比如树胶、铁钉、亚麻、棉布和一些矿石等等。

说是藏身,其实也很勉强,若是那些“灰色制服”真的进来有心寻找,不难从中发现六个活人——而真要到了那种时候,格罗斯几乎可以肯定,他们只有硬着头皮杀出去一条道路了。

只是这样一来,未免将薇拉小姐和她的姐姐薇薇安牵连进去。

想通了这些要命的干系,格罗斯顿时对于山民少女生出了莫大的感激。

对方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在帮他们——有所求吗?然而并不像,薇拉刚刚呆在他们的身边,根本没有提及哪怕一件需要他们提供帮助的事情。

“薇拉小姐,真是非常谢谢。”

很显然,杂货铺外头发生的一些事情隐隐约约通过声音传入了他们的耳中,奥利弗第一个钻了出来,对着这位笑嘻嘻的山民少女表达了真挚而诚恳的感激之情。

其他的人也是同样如此,纷纷附和道。

格罗斯从这些灰白色的毛皮堆中迈开了脚步。

“等一等,那些人估计还没走远。”

山民少女又说道,不过在这瞬间,她突然盯住了盗匪头子——奥利弗也随着她的视线转过了脑袋,但是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你的剑?你是骑士吗?我感觉到,你的剑术似乎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薇拉的目光倏地注意到了格罗斯腰带上的霜寒长剑——这柄卓越级的长剑全长二尺三寸,它有着碗状的金属护手和一个铅灰色的配重球,看上去就和标准的骑士佩剑一模一样。

不过比起佣兵们寻常所使用的战矛之类武器,它看上去又显得太短了一些——埃兰特王国境内习惯于将剑锋一尺之内的剑称之为短剑,而超过这一范畴的,则被统统归为了长剑。

霜寒长剑,某种程度上它其实算不得长剑——比起马尔韦佣兵衷爱的双手大剑,它的长度只有二分之一。这也注定这种剑的战斗风格绝不是佣兵所喜欢的大开大合,它的使用更接近于贵族的剑术。

高度依赖步伐,并且,如果想要发挥真正的实力,必须要有极为扎实的技巧基础。这些剑术的基础并不是简简单单就可以自己琢磨的,大多数的情况,关于剑术的内容基本都属于各家贵族很少外传的绝学。

剑术的传承。

格罗斯愣了下子,他绝没有想到眼前的山民少女心思这般缜密,只是从他的佩剑上,便突然提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问题非常简单,却直指核心。

可他并不是骑士,而是一个不名一文的盗匪头子。至于他的剑术传承和来历,他猛然发觉好像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说辞——

野狼盗匪团内的同伴或许对于他的高明剑术习以为常,但是面对懂行的人,这些东西就不可避免的露陷了。

嗯,懂行?

格罗斯打开了系统,因为知道山民少女的名字,他从薇拉的头顶看到了具体的人物信息。

薇拉

人类、女性;

年龄:16岁;

LV15【战士·归无】

活见鬼!

有没有搞错?

16岁的就职战士,并且还有15个战斗等级!

按照游戏中对于力量体系的说法,所谓就职以及以上的力量层次,本质属于人体极限的开发与拓展——而完成就职的前提,必须是身体发育成熟,才能拥有足够的基础属性来完成就职。

根据他的了解,这个世界大多数的人,第一次尝试进行就职差不多都在十七八岁的样子,少数早熟早慧者可能会提前那么一到两年,但是眼前的十六岁少女不仅完成了就职,还拥有就职中阶的水准。

这个年纪的原住民竟然拥有如此实力,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眼前这位总是巧笑嫣然的少女,所经历的战斗不在少数。

格罗斯看了一眼奥利弗,不由为之同情起来——

他觉得奥利弗相比于薇拉来说就是一个悲剧。万一以后他们两人有幸结合,发生家暴的话,薇拉小姐只需要一只手都可以将他轻松吊打,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痛苦!

盗匪头子的面庞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不过还好,并没有人察觉到他的这一点儿想法。

他暂时并不打算告诉奥利弗这些信息。

翻开脑海中的游戏记忆,他努力搜索着山民中的天才人物——少女……名字叫做“薇拉”……卡尔萨斯的商人……来自安茹……

格罗斯记得昨天城门之前初次见面,这位山民少女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过她来自安茹。

他终于有了那么一丝印象,他大概想起了眼前的薇拉小姐究竟是谁——在那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这位薇拉小姐早已被人们遗忘了原本真实的名字,她有着一个更为响亮的外号。

北地的“刺血蔷薇”,后来山民反抗军的领袖之一,不败的姬骑士!

更是游戏后期山民中有数几个达成【英雄之境】的强大人物!

她不仅个人实力惊人,还是一位战场上常胜的将军——

耳闻薇拉刚刚哄走城卫队的骑兵,再加上眼下她的分析与论断,更是证明了这位山民少女直觉敏锐而又相当的聪明。

实力与智慧并重!

真的就是那位?

格罗斯记得“刺血蔷薇”是一位有着长长暗红色卷发、身材高挑的女人,她的神情总是弥漫着淡淡的忧伤,几乎从来不笑。而那些画面,似乎与眼前扎着双马尾麻花辫子、习惯于微笑的少女截然不同。

若是时光能够改变一个人,那么这种变化也实在太大了一些罢。

“对了,我还没请教大家的名字呢。”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众人站在原地,一时没有任何一人发出声音。寂静了半晌后,薇拉笑眯眯的,兀地开口问道。

“呃,格罗斯。”

盗匪头子回答地非常干脆。

“奥利弗。”

“斯考特。”

“莱文。”

“嗯,拉迪娅,拉迪娅·克莱恩。”

“我是伊芙。”

Act108 戒严的街道

“我是伊芙。”

灰发的伊芙轻声地说道。

直到这时,薇拉才注意起这位安静的少女,看到这头标志性的灰发,她想了一想,突然抓起了她的手臂,“你是伊格先生的女儿?”

伊芙点了点头。

“我们受了商人先生的委托,还要将她送回去。”

奥利弗在一旁说道,自从遇到这位薇拉小姐开始,他说话的频率比起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多。

众人早已有了发觉,而这些东西,便是体现在脸庞上掩藏不住的微笑。

“你们这就准备走了吗?”

“按照原来的计划,的确如此。”

盗匪头子格罗斯答道。

“可是,我估计城卫队的那些骑兵也许还没走远呢,你们先等一等,我出去看看。”

说完,薇拉便又匆匆地离开了。

“黑龙之眼”附近的一整段街道已经全部戒严,穿着灰色立领呢绒制服的城卫队治安骑兵站在路口和穿插的巷道中,炯炯的眼神盯着每一个会活动的物体。

就连墙角垃圾堆旁边黑不溜秋的老鼠,也被他们这样的阵势给彻底吓坏了——

豆子大小闪着晶晶光芒的小眼睛眨了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然后长长的细胡须抖动,这只老鼠咬起一根指头大小、长满灰色霉斑圆点的香肠,一溜烟向着石砖缝隙中的洞穴跑去。

街头巷尾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

两位“灰色制服”正盯着这只老鼠出神。

“嘿,这小家伙的动作可真快。”

其中一人对着他的同伴说道。这样寒冷的天气,这样严肃的气氛,要是再不找点话题聊聊天的话,实在无聊透了。

“老鼠,我最讨厌老鼠了。”

“为什么,这些小家伙和你有仇吗?”

“没有,只是因为芬妮很讨厌老鼠,她一直在抱怨老鼠总是偷吃她们家的食物。”

“芬妮?你是说你前几天刚认识的那位姑娘吗?我偷偷告诉你,她的老爹雷恩大叔可是很凶的。”

类似这般的交头接耳在“灰色制服”之间不时响起,从小巷中杂货铺里倏地跑出了一个少女的

身影,她东张西望,很快瞥见了站在离她不远处的这两位“灰色制服”。

“城卫队的先生们,这样糟糕的天气还是出来执行任务,真是很辛苦呢。”

少女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打招呼道。

“谁说不是呀,不过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

眼前这位扎着双马尾麻花小辫的小姑娘站到了他们的面前,突然伸出了手掌——他定睛一看,原来这位小姑娘的掌心中正是几块茶褐色的硬粒蜂糖。

“这是,给我们的吗?”

另外一人说道,看着睁着乌漆乌漆大眼睛的少女,他并没有想到其他的东西,只是内心顿时生出了些许感动。

少女点了点头。

“蜂糖的味道可以让人心情变得愉快呢。”

“没错,确实是这样,要是能够再喝上几杯热烘烘的麦酒就好了。”

“克里,莱斯利队长不止一次强调过,工作时间严禁饮酒。”

“呃,我只不过是幻想一下,话说回来,还真是非常感谢这位小姐的蜂糖,吧唧吧唧——”

硬粒蜂糖被他接过,很快丢下一块放入了口中,品咂得滋滋有味,“味道棒极了,你不尝尝吗?”

“先生,你们是在抓捕犯人吗?”

眼前的双马尾小姑娘继续问道。因为几块硬粒蜂糖的缘故,两位“灰色制服”和颜悦色,口中的舌头一边感触香甜的味道,一边嘟哝含糊不清地说道:

“任务倒是这样说的,可实际上,这不过是一起很正常的小冲突。”

“小冲突?”

“黑龙之眼被一位佣兵砸了场子,而西德尼少爷正好在那里面。听说那家伙还冲撞了西德尼少爷……”

“算是一个不走运的倒霉蛋吧。”

“啊——他干了什么事情,我是问,那位佣兵究竟干了什么事情,惹得西德尼少爷如此大动肝火?”小姑娘好奇问道。

“他好像抢走了西德尼少爷很喜欢的一位小姐。”

“喂喂,黑龙之眼里头的小姐……拉里,你敢确定这不是一起为了流莺争风吃醋的事件?”

两人看来有着拌嘴的习惯,在山民少女薇拉的面前,顾不得形象,又絮絮叨叨地开始吵闹起来。

“西德尼少爷的麻烦事情真是多呢……”

“嘘,小声点,你不害怕丢掉饭碗吗?来自莱斯利队长的指示,就是命令。我们必须乖乖守在这里。”

“然后这一整天吹着这冷飕飕的寒风,就像两个傻子一样?”

“你搞错了,傻子只有一个。”

……

“我要回去了,两位先生。”

短短片刻,从与“灰色制服”交谈的言语中获得信息的薇拉眯起了长长睫毛下的眼睛,她柔声说道。

“再见,小姑娘。”

两位“灰色制服”停下了正在进行的争吵。

“再见。”

……

“情况不是很妙呢,今天一整天的时间,附近的街道将会戒严。城卫队一直守在了路口。”

回到杂货铺的薇拉和她的姐姐薇薇安打了一声招呼,径直走入了后头的仓库,她望着众人,一双小小的眉头微微皱起,说道。

“看来真的惹恼了那位西德尼少爷。”

格罗斯大致了解着西德尼·柯林斯这位废柴少爷的“极品”秉性——对方素来睚眦必报,在前世游戏玩家的认知中,以及卡尔萨斯城内,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了。

“都是我不好,格罗斯先生。”

伊芙的小脸露出了忧心忡忡的神情,她的手指抓住了落在肩头的灰色发梢,正在不停的搅动——

这位少女似乎有着一颗极为敏感的内心,她想到因为自己的事情,将这么多人牵连进来,心中顿时充满了愧疚。

“伊芙,这些事情和你无关。”

抢在薇拉的前头,格罗斯开导安慰道——

作为「商人伊格纳缇伍兹」这一任务的当事人之一,这位灰发的少女也是受害者。当受害者居然为此开口道歉时,他觉得这个世界仿佛变得荒谬而可笑。

“你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可能需要耽搁一些时间,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将你送回伊格纳缇伍兹先生的身边。”

格罗斯信誓旦旦。这个时候,不光是任务的本身,他将伊芙从“黑龙之眼”内部拯救出来,本就是一件莫大的善举。

PS:第一更!

Act109 公主的到来

当格罗斯说完之后,两双同属山民的褐色眸子相对,他发现一旁山民少女的眼中似乎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采——

平和而善良。

没有任何言语,但是格罗斯却从其中感受到了支持与信任。

“格罗斯先生,你们也许应该留在这儿休息一晚。”

山民少女给出了自己的建议。眼下外面的街道与巷口都被城卫队的“灰色制服”所封锁,贸然离开明显不是一个适宜的举动——

在她看来,格罗斯打倒“龙眼兄弟会”的那一伙混混,救出伊芙小姐,本不应得到如此遭遇——

如那位西德尼·柯林斯少爷,滥用手中的权力,甚至罔顾了基本的道德与是非,每当想到这些事情,薇拉总是觉得那些衣饰华贵、举止优雅的贵族是那么的虚伪、令人憎恶。

即使眼下她眼下还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女,但是某种程度上,她几乎等同于格罗斯前世所了解的那些“愤青”,也许正是这样一股不平之气,才能支撑着她在日后的道路上走得更远、登得更高。

“我赞成薇拉小姐的提议。”

奥利弗忙不迭地点头说道。紧接着,他望向了盗匪头子格罗斯,其他人的目光也是转向了同一的方向——

手指划过毛茸茸的脸颊,略一沉思,格罗斯很快答应了下来。

确实,眼下他们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明天的早上,我将离开卡尔萨斯一趟,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搭乘马车一同出发。”

薇拉看着众人,她又说道,“在此之前,伊芙小姐你要是打算回家的话,现在或者夜晚都行。”

不过,伊芙却没有马上点头,白皙的小脸上似乎仍然存有一丝恐惧,一想到离开这家杂货铺就距离“黑龙之眼”不远,她顿时有些担忧与害怕起来。

“伊芙,你不愿意吗?”

尽管两位少女年纪相仿,但是此时处事的风度相比下来,薇拉更像是一位真正的成年人——她并没有骄横、颐指气使的态势,可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总是让人忍不住的去相信和服从。

格罗斯越发确定那个可能:

眼前的薇拉小姐正是日后那位埃兰特北地的“刺血蔷薇”,不败的姬骑士。

“我陪她一起回家吧,等到晚上的天黑。”

格罗斯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了完成任务的一个关键问题——只有亲手将伊芙送回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手中,才有可能得到任务的奖励。

也就是那张意义非凡的神圣附魔卷轴,还有一笔相当可观的经验值。

这是当初他进行任务的初衷,虽然心底藏着这些不为人知的小九九,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该有任何的愧疚——

游戏中的玩家总是追逐利益,而他进行这一任务的同时顺带完成了一件善举,这并不是什么错误。

无意的善行与有目的的善行,两者在本质上的毫无区别。

“可是,头儿你就打算这样子从门口出去吗?”莱文觉得盗匪头子突如其来的念头实在是过于大胆。

“当然,不——”

……

马蹄的声音在葱葱郁郁的山谷之中回荡。

当萨曼莎公主与弗雷德·沃尔夫一行穿过诺戈的群山,到达卡尔萨斯城所处的小平原平原地带时,已是十一月十七日,对比之前的计划,足足迟延了两天有余。

因为从渐渐昏暗的天色来看,时间已经快要到达夜晚。

野外的林地与荒野静悄悄的,直到这支百人的队伍靠近宽阔的商道,人影才一点点多了起来——

驾着马车行驶在道路上的商人看到这支骑兵队伍声势浩大,不免纷纷胆颤心惊,可是拉车的驮马终究无法跑过骑兵身下的优良战马,他们也只好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骑兵一个个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嘿——商人先生,前方是通往卡尔萨斯的道路吗?”

一辆载货的标准四轮马车在骑兵们的身前停了下来,一位模样看似军官之类的年轻人手中握着细长的马鞭,他喊住了张皇失措的商人,然后开口问道。

脏兮兮、满是尘土如同花脸一般的面孔保持着微笑的神情,他尽量保持着一种彬彬有礼的态度。

很可惜,整支队伍在山林里头几天折腾下来,根本看不出之前的形象——也许举止之间还有着军人的法度,但是仅从外貌来看,却是像极了盗匪。

大股、成规模出现的盗匪,他们还都骑着马匹。

一个又一个商人心如死灰,就差没有跪倒在地痛哭求饶——突然之间,这位年轻人开口说话,友善的态度未免让这位商人为之一惊,好不容易从跌坐的泥地上站了起来,他开始端详打量着。

旁边的一些商人和他们的车夫正在围观。

目光犹疑、惶恐、惊惧不一而足。

“你、你们?”

“哈,商人先生,别误会。我们不是坏人,我和我的同伴,都是北地军团的游骑兵。”

“游骑兵?”

“没错,从塔伦赶来的游骑兵。”

说完,这位年轻人还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腰牌。上头刻绘着北地军团的双剑徽记,还有他的军人编号。

这位商人认识文字。

他终于放下了一颗忐忑而不安的心,猜测着这些骑兵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弄成这副脏兮兮模样的同时,他咳嗽了两声,答道:

“顺着这条商路继续前行,大概三十多里路程的样子,就到达卡尔萨斯了。”

他所指示的方向来自于他的背后。

“这么说来,你们是今天从卡尔萨斯出发的?”

“是的,先生。”

……

上百名骑兵飞驰在商道上,很快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沿途经过的商人、旅者不由侧目注视,他们打量这些骑兵来历的时候,心中很快为之好奇起来。

多亏了那位年轻军官的提醒,弗雷德才记起了举起旗帜的事情——

说是旗帜,可此时并不比一块抹布好上多少,上头沃尔夫家族的图徽早已被尘土染成了灰蒙蒙的一片,而这面旗帜勉强举了起来的时候,所看的人不由为之一笑。

弗雷德却没有笑,他笑不出来。

此次陪伴萨曼莎公主的卡尔萨斯之行远非他所预料——

几处必经道路上的山口被临时堵塞,他们额外花费了不少力气才重新开拓了道路,而这一路折腾下来,他对于萨曼莎所提到过的某些人的阻扰,心中得到愈发的肯定。

也许,并不仅仅如此而已。

上架感言

如题,今天元旦,上架了。祝大家元旦快乐o(∩_∩)o

按照惯例,先来感谢。

首先感谢这本书的诸位读者君,正是因为你们的支持,作者君才感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与信心,谢谢,鞠躬!

然后感谢责编指针,感谢阅文集团,提供了起点这么一个良好的平台与大家有幸认识。

这次的上架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仓促了,新书期两个月还少了几天,作者君本人看到公众章节的字数,也是心中有愧。

所以,如果不出预料的话,会在过年前后发布两个长篇番外放在作品相关,补充足够的免费字数。而以后的章节也会尽量控制在2100-2200字之间。

目前可以确定,两个番外分别是:法师小姐拉迪娅的日常;女佣兵团长薇薇安与熊孩子薇拉。

嗯,之后便是VIP章节了,如果方便的话,求下首订吧——作者君知道每一个订阅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代表着读者的赞同与认可,因此,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努力写好。

谢谢,再次鞠躬,元旦快乐!

Act110 安德鲁的接待

阳光从天边的地平线渐渐隐去,灰淡的天幕边缘染上了一抹瑰丽的红霞,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无声地燃烧一般——

前往卡尔萨斯的蜿蜒商道上,行人与马车的踪影很快变得稀疏,在这个年头,除非军令之类特别紧急的情况,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赶夜路的习惯。

马蹄的响声急促有如雨点,道路上尘土飞扬。

一道道影子,在斜阳之下拉得很长很长。

“萨曼莎,别心急,我们很快就要卡尔萨斯了。”

一把擦去面孔上的灰尘与汗水,沃尔夫的嫡长子,伯爵爵位的继承人,弗雷德·沃尔夫男爵对着他的未婚妻萨曼莎公主安慰说道——

在他的身边,从深灰色的斗篷中扬起了一张恬淡的白皙面孔,清澈的碧绿色眸子望向远方的前路。萨曼莎并没有说话,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着坚定与果决。

或许,等到她们赶到卡尔萨斯,面对的将是重重迷雾所笼罩的黑暗。

时间流逝。

暗蓝的夜空一点点浮现出一轮圆月的影子,星光很淡,高耸巍峨的城墙上,巡守的士兵佩着镔铁长剑,他们举着火把,不时焦灼地向着城墙之外的远方瞭望。

一个魁梧壮实、像座铁塔的身影站在了城墙的垛口之前,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猛然从身边的士兵手中接过了火把,然后瞪大了一双铜铃般的灰色眼睛。

安德鲁·柯林斯,卡尔萨斯领主马多克·柯林斯伯爵的长子,与他的弟弟,琳娜·埃德温公主所生的阿尔法·柯林斯同为伯爵爵位的继承人。

准确来说,两者都是法理上的继承人之一,不过对比柯林斯家族其他的人选,他们两人无疑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

他的弟弟阿尔法拥有一半的王室血脉,身份高贵。而安德鲁,今年二十九岁,早在一年之前就突破了觉醒一阶的力量层次——

与他粗犷外表不同的是,这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却有着一颗冷静缜密的头脑,尽管他的母亲不过是老领主马多克年轻时候的一位侍妾,但是时至今日,他所取得的成就,已经让他那位领主父亲对他变得愈发的重视。

作为贵族,自身拥有强大的实力,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而自“雾松战争”结束后,北地贵族之中昔日尚武的传统仿佛又开始逐渐回归了——

在老伯爵马多克的有心安排下,安德鲁·柯林斯于去年的这个时候成为了卡尔萨斯城卫队的统领,也算是拥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真正人马。

自从前些日子收到来自塔伦的消息后,他按照父亲的交待,每天守候在卡尔萨斯的墙头,等待着那位公主殿下的到来。

卡尔萨斯与塔伦的利益媾合。

这是柯林斯家族内部对于萨曼莎公主与弗雷德北行卡尔萨斯的共同认知——明面上的一纸婚约遮不住这些老牌贵族的眼睛,几经权衡后,老领主马多克·柯林斯终于打定了主意。

好好接待萨曼莎公主与弗雷德一行,如果有些事情对于柯林斯家族并无坏处,不妨答应——事实上,这也是对于安德鲁政略方面的考量。

他被全权委托承担这一次的接待任务。

骑行的队伍如同一条灵活的游蛇一般,城墙上头火把光芒远远的照耀下,很快凸现出了一道道模糊暗淡的影子。

“索伦,我们走,去迎接公主殿下。”

安德鲁对着他的副官,一位面容严肃、身材挺拔的年轻人说道。

他已经听出了马蹄的声音,他差不多可以确定这是一支轻装游骑兵队伍,而北地诺戈的游骑兵大多隶属于塔伦要塞,这些东西已经让他确定一个现实——

算算时间,萨曼莎公主也应该赶到卡尔萨斯了。

他还不知道沿途所发生的那些事情。

卡尔萨斯的城门灯火通明,巨大绞盘上粗如手臂的钢索吱呀呀的拉起,原本到了夜晚六点以后必须关闭的城门洞开,安德鲁带着他麾下的骑兵,穿过城门甬道,整整齐齐排列在城墙之外。

夹道欢迎,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倒也不失隆重。

晚风从原野与道路两旁丛生的树木中吹拂而过,一静一动,两伙骑兵的身影飞快靠近。

“是萨曼莎公主殿下与弗雷德·沃尔夫男爵吗?”

夜色的阴影下,数位骑兵驱马迎了上去,带头的索伦放低马匹的速度,向着行进中的队伍大声地喊道。

“正是。”

走在最前方一位队长模样的游骑兵答道,他看了看对方身上灰色的呢绒制服和臂章,心中顿时有了肯定,很快答道:

“萨曼莎公主殿下与男爵大人正在队伍之中。”

“安德鲁·柯林斯男爵已于前方等候。”

“谢谢。”

“欢迎公主殿下与沃尔夫男爵大人的到来,这是卡尔萨斯的荣幸。”

……

卡尔萨斯大教堂的钟楼敲响了连续六次悠长的钟声,卡尔萨斯,这座作为诺戈首府于这一刻正式步入了夜晚——

酒馆一类的场所很快变得热闹,窗户里头的灯火一盏盏亮起,整座城市充满了一种夜色下的繁华。

大街小巷,一栋栋房子的烟囱也冒起了袅袅的炊烟。

结束一天辛劳的当地居民们回到了家中,与家人团聚,欢声笑语、孩子的尖叫或是一些夫妻之间相互埋怨拌嘴争吵的声音时有耳闻。

大陆历553年,自“雾松战争”之后,北地诺戈为数不多的一段和平时光。

萨曼莎公主一行的到来虽然在城内的贵族之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但是对于大多数的居民来说,他们的生活仍是沿照着原本的轨迹。

两伙合流的骑兵队伍穿过了城门的甬道,身为此地的主人,安德鲁·柯林斯驱马走在了走头,他与弗雷德稍稍落后了萨曼莎公主半个身位,以示对于埃德温王室的尊敬。

马蹄踏在了城内街道的石板,“哒哒”的清脆声音远远回荡。

夜风很冷,萨曼莎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斗篷。

身后的两个男人寒暄着。

弗雷德与安德鲁之间平昔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深交。不过处于他们这一地位层次的贵族,相互打起交道来毫不生疏,短短片刻之后,两人就像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般亲近。

当然,交谈的话题也仅仅是停留表面而已,并没有任何深入的探讨——双方的聊天并没有脱离“今天天气不错。”、“你吃了吗?”之类无意义话头的本质。

Act111 阴影中的刺客

“很抱歉,最近父亲大人身体抱恙,所以,这次由我出面来进行接待,城主府的宴会已经准备好了……”

礼仪性质的寒暄过后,安德鲁对着并骑而行的弗雷德说道。他骑在马背上微微躬身,表示歉意,但是其中有多少真挚诚恳的成分,却是很难说得清楚。

不过看到身边这些人风尘仆仆的模样,他顿了下子,似乎是在筹措着语句,“也许,诸位需要先休息一下?”

安德鲁并没有想到萨曼莎公主一行的到来是如此灰头土脸,心中好奇之下,他已经猜到了某些可能发生的事实,只是,他却强忍住了想要询问的冲动。

如果一件事情与柯林斯家族的利益无关,那么,就绝对不要掺合进去。

这是安德鲁历来的行事准则之一。

毫无例外,对于这条准则,他每一次都完美的恪守。

……

从卡尔萨斯的南城门穿过野菊花大街,走过一段宽阔的街道后,再向着偏向东北的方位绕过一段路程,便到了当地的城主府。

月色如水,街景静谧,一片片零落的红色枫叶在视野之内轻飘飘的坠落。

除开萨曼莎公主的到来之外,今夜并非一个特殊的日子,城卫队的骑兵走在他们的前方进行戒严开路,长长的街道看上去异常的冷清。

偶尔有不多的行人,也被这些穿着灰色制服的城卫队骑兵咤令回避。不过,其中一些行人并未选择老老实实地绕路而行,他们躲在了街角,不时抬起脑袋,打量着这支缓步行进的骑兵队伍。

“灰色制服”是卡尔萨斯的城卫队,他们都很清楚。而另一些骑兵,他们注意到了那一种沉静而凌然的气质,也生出了一些猜测——

来自塔伦的这些游骑兵几乎尽数有着就职一阶的实力,不由让他们感到了阵阵的惊讶。

“军中的精锐?”

在街道一侧阴暗的巷道里,几个可疑的身影探头探脑后又退了回来,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问道。

“应该是了。”

另一人答道。若是在光亮下看,他的穿着很花哨,宽松的棉布长袍带着五彩缤纷的流苏纹饰,浓浓的典型的马尔韦风格——

在那个以商业发达闻名的国度,这样的装束通常见于街头的流浪艺人。

然而卡尔萨斯的夜晚寒冷而寂寥,一位流浪艺人游荡在街头,怎么来看都不像正常的情况——

他若是想要挣上一些铜板或是雷尔,此时应该钻进热闹暖和的酒馆,去表演一些滑稽可笑的小丑剧或是传播来自远方的离奇而又有趣的故事。

而正在和他说话的那人,也是一副游商小贩的样子。他是一个干枯瘦小的男子,嘴唇上方蓄着一横黑漆如墨的小胡子,而手臂中,则挎着一个货篮——

篮子上蒙着一块布,看不到里头的商品。

足有好一些这般鬼鬼祟祟的踪影聚集在了一起,他们看起来就像有着各种不同职业的人物,而位于最中间、为这些人所瞩目的,却是一位双鬓有些斑白的老佣兵。

一身精良的棕褐色熊皮软甲,腰带的左侧悬系着一柄长剑——

长剑的样式很普通,与佣兵们惯于使用的埃兰特军用制式长剑并无二致。随着他的一双眼睛陡然间睁了开来,精光四射。

凸起的颧骨下方,一道鲜红如血的疤痕顿时变得扭曲,让这张本来平平无奇的面孔分外狰狞。

“黑夜中玫瑰绽放,美丽却无人知晓……”

无名的短诗从这些人的口中低声吟唱,一张张面孔上露出了坚忍决绝的神情。

一小队城卫队的骑兵在相距很远的前方开路,而队伍的前头,则是换回了一身猎装的萨曼莎公主、披挂轻铠的弗雷德、还有穿着军官制服的安德鲁·柯林斯。

“康格里夫先生,目标已确认,现在动手吗?”

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光芒,“流浪艺人”向后退了一步,身影与小巷中的黑暗几乎融为了一体,他扭过了脑袋,却是对着身边的老佣兵说道。

“等。”

老佣兵的回答很简单,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多余的词汇。他站着原地,整个身体就好像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身为一位“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他已不知执行过多少次的刺杀任务。只是这一次没有邀请到“灰鹫”亨特·海因里希的加入,让这一次行动的难度由此提高了不少。

目标,王室的“白蔷薇”,萨曼莎公主。而在这位年轻女人的身边,还有两位骑士,成为这一次刺杀任务不小的阻碍——

弗雷德·沃尔夫,萨瓦伦·沃尔夫的嫡长子,塔伦伯爵爵位的继承人,拥有就职顶峰的实力;

安德鲁·柯林斯,卡尔萨斯领主家的大少爷,城卫队的统领,实力跨入了觉醒一阶。

若是正面战斗的话,就算他们这些全部一拥而上,也无法对那位公主殿下造成分毫的伤害,所以,盲目的举动绝不可取。

他们需要引开这两位实力强大的骑士,至少,要等到安德鲁这个实力强悍超绝的男人离开。

月上枝头。

远处的钟声响起过后,便到了夜晚六点的时刻。在埃兰特王国的北地,冬天的黑夜总是来得特别的早,夕阳仿佛毫不眷恋黄昏的地平线,当月亮微一露头,它便无情离去。

伊芙与盗匪头子,一前一后行走在街道上——

待到下午的五点左右,薇拉从杂货铺的门前往外一看,那两位站在巷口的“灰色制服”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所谓的一整天天戒严,实际上已经名不副实。

对于那位西德尼少爷的命令,包括莱斯利队长在内的城卫队上下骑士并没有太当一回事情——

当然,在形式上,他们并没有违逆那位少爷的心意。盗匪头子的通缉画像早在数个小时之前便已贴满了街头巷尾的空白墙壁。

不过,这时走在外头的格罗斯完全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在薇拉小姐的帮助下,他的面庞上涂上了一层蜂蜡,看上去有些焦黄,而下巴与嘴唇边,也用蘸满墨水的羊毛制作一蓬乱糟糟的胡须——

当这些粗制滥造的手工艺品被薇拉仔细粘到他的脸颊上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就连那位不苟言笑的薇薇安小姐,看到盗匪头子这副妆容从内走了出来,也是忍俊不住。

格罗斯本人倒是对此一无所谓。

Act112 卡尔萨斯一夜Ⅰ

卡尔萨斯的夜晚有着属于北地冬天特有的干燥与寒冷,他扶了扶带着厚厚翻毛边的帽檐——

一头半长的褐发戴上了一顶赭黄色的狗皮帽子,他有意放松了平时挺得笔直的脊背,从模样来看,倒是颇有几分商人的神韵。

伊芙走在他的前面,商人与少女的组合未免太过引人注目,两人保持着一段距离,看上去就像两位偶然顺路的行人一般——

“格罗斯先生,谢谢。”

少女的脚步并不快,走着走着,两人的身影越靠越近——此时的格罗斯并没有太多杂七杂八的年头,他所想的只是找到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然后交付任务。

伊芙对着他轻轻说道,属于少女的淡淡体香钻入了他的鼻腔。

他哑然一笑。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他已不再是前世那位虚拟的游戏角色,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年轻男人——他点了点头,对于少女的谢意倒也没有表示拒绝:

“接下来,你和你的父亲有什么打算吗?我是说,你们会离开卡尔萨斯吗?”

他问道。

以前进行这一任务时,他和其他大多数的玩家一样,完成任务后,对于这些原住民就不管不顾了,但是现在,按照伊路森世界基本自洽的故事逻辑而言,商人伊格纳缇伍兹与他的女儿继续留在卡尔萨斯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他和他的同伴也许明天就要离开。而在卡尔萨斯的南城区,“龙眼兄弟会”仍是一个令平民闻之色变的地下组织,以商人的身份和地位而言,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希望——

他可以救出伊芙一次,但他终究无法长久留在这儿,一直保证这对父女的安全。

一想到“黑龙之眼”内,像伊芙这样的少女还有许许多多,他的心情顿时感到了有些沉重和压抑——

客观存在的埃兰特法典在这个年头完全属于摆设,面对高高在上的贵族和那些肆意妄为的爪牙,普通人面对他们就如蝼蚁。

《纷争》,按照游戏中的故事背景设定,普通人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的确卑贱有如蝼蚁,他们最终在后来的乱世中沦为了任人收割的草芥。

“我不知道,或许该问问爸爸。”

伊芙似乎也想到了某些事情,她的情绪有些低沉,摇了摇头,灰色的发丝在夜风中轻抚着她的脸颊。

格罗斯沉默,他觉得有必要向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提出一些个人的建议。

……

羽毛笔游走在熨帖平整的崭新羊皮纸上,笔尖蘸了一些墨水,卡尔萨斯的领主,马多克·柯林斯正在书桌前批阅着公文与信件——

关于卡尔萨斯地区今年农业的收成、领地各行业登记在册的人口、各处的税收征缴、常备军力的消耗花费以及附近其他贵族的来往书信等等。

泛着金属润泽的青铜灯盏内,燃烧的灯芯散发着柔和的橘色光芒,在他左手的侧前方,木架上的一只古董花瓶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一页页公文被翻开、批阅,他看得很仔细,政事上头的工作从来都是一件枯燥而无趣的事情,可是几十年来,他始终为此乐此不疲。

天色从朦胧的微暗一点点变为了沉寂的漆黑。

结束一段时间的工作后,他从镂刻精美繁复花纹的名贵红木椅上站了起来,右手的手指握成拳头,轻轻捶打着后腰的部位——

他是一位已经五十多岁的老人,但是岁月的流逝在他身上体现得并不明显。他踩在书房中间的暗红地毯上来回踱步,腿脚的关节依然是那么的轻盈、矫健、富有活力。

他的精神饱满,一身黑色的伯爵礼服做工精细、修身合体,映衬着他多年以来保持良好的身材。

银质的纽扣在灯光下褶褶发亮,而那一头银发,也整整齐齐向后梳理。他的面庞没有这个年纪的人常见的难看老年斑和皱纹,仅从外貌来看,他更像是温文尔雅的中年贵族绅士。

这就是北地诺戈的三位实权伯爵之一,马多克·柯林斯。

放下羽毛笔离开书桌后,他背负双手,走到窗台的一盆墨绿的兰花前,窗外是这栋建筑的露台,而沿着露台向远处望去,则是卡尔萨斯的夜景——

幽蓝的天幕月色明亮,星光寥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城内一片片建筑起伏、圆润的线条,在这布满罗马式风格建筑的城市,黑夜中亮起了点点灯火,交织的光线展示着它的繁华,也让人的视线有些扑朔迷离。

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已从他的长子安德鲁那儿得到了消息——王室的萨曼莎公主,与塔伦城的弗雷德·沃尔夫男爵于今夜近六点的时分来到了卡尔萨斯。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消息。

为了那位公主的到来,卡尔萨斯方面为此准备了多日,说是精心而隆重的布置也不为过——

柯林斯家族当代的伯爵夫人,上一代王室公主琳娜,现在改名为琳娜·柯林斯的那位女士,这些天来,已经不止一次在他枕边说起了这件事情。

虽然这位夫人早已成为柯林斯家族的一员,并且为他生育了一男一女,但是她的心中仍旧没有忘记远在王都埃尔瓦的埃德温王室——

她反复叮嘱着,务必要给她的那位侄女足够体面、符合王室成员标准的接待。

真是一位爱唠叨的妻子呢。

想到他的夫人,马多克·柯林斯伯爵的面庞上不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这位女士多年以来操持家事异常用心,将整个柯林斯家族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完全可以说,作为一位伯爵的正室夫人,她在她所扮演的这一角色上干得非常出色。

虽然有的时候,还是有些属于女人家的小性子。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那位萨曼莎公主,马多克还有些许模糊的印象——

昔日携同妻子琳娜回到王都埃尔瓦的时候,他还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性子安静、沉默寡言的小姑娘,像是一条跟屁虫般,总是呆在埃德温陛下的身边。至于具体的相貌,他一时之间却是想不起来一星半点。

看来,人老了,总是容易忘记一些事情。

他回忆着一些往事。这时,一位服侍多年的侍女走了过来,站在书房的门外,“笃笃”敲响了门。

极有节奏的两声轻响。

“萨拉,是你吗?”

“是的,老爷。”

“进来吧。”

他转过身,淡淡地答道。

Act113 卡尔萨斯一夜Ⅱ

侍女萨拉端着雪白的陶瓷托盘,在他书桌上放下了一碟切好的牛油果、几块刚刚新鲜出炉冒着腾腾热气的点心,还有一杯据说能够养生的葡萄果酒,将这些东西仔细地放下之后,她直起身子,正准备离去——

“等等。”

“老爷,有什么事?”

“我好像发现,最近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西德尼了。”

“啊——西德尼少爷,最近……”

说起那位柯林斯家的少爷,侍女萨拉仿佛突然受了一惊,作为服侍马多克多年的心腹仆人,她有心说起,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那些内容——

在城主府内,已经有不少的下人知道了西德尼少爷最近的行踪。

“他和夫人那天吵了一架,然后就搬出城主府了。”

“那天?是哪天?他回到他的封地了?可我怎么没有收到达达尼尔骑士的汇报?”

“我、我不知道。”

萨拉的回答带着几分慌张。这位伯爵大人瞬间发出了一连串连珠炮似的询问,但是她很清楚,这些问题绝不是她以一个侍女的身份能够轻易回答的。

她深知这位伯爵大人的性情:他最忌惮的,就是有人插手身份之外的事情。

“去找找那个小子,就说我正想见他。”

马多克皱起眉头,对于他的这个儿子在卡尔萨斯城内的一些作为与行事,他平时也偶有耳闻——

轻浮放荡、贪恋美色。不过这些东西在贵族之中并不算什么恶劣、不可饶恕的行径,只要他有出众的武力或是优秀的头脑,便是一位合格的贵族。

西德尼的母亲是他年轻时候很喜欢的一位贵族小姐,就算那些年头琳娜公主下嫁到了柯林斯家族,也没有夺去他对那位小姐半分的喜爱,可是一场突如其来、无法救治的重病之后,斯人逝去,他对那位小姐留下的唯一一个儿子,渐渐变得越发的宠溺。

多年之后,长大成人的西德尼文不成武不就,他的个人实力远远逊色于安德鲁,而风度与仪态,也和阿尔法相差甚远——

这一次萨曼莎公主来到卡尔萨斯,他觉得很有必要将西德尼叫到面前好好管教一番,免得他在这段时间闹出什么事故,平白损害了柯林斯家族的颜面。

……

“他们的方向是好像是城主府?”

“我想,你这一次终于猜对了。那一队开路进行街道戒严的城卫队骑兵刚刚过去不久,看他们的行进路线就知道了。”

“安德鲁一直陪在那位公主殿下的身边呢,他好像暂时没有离开的迹象。”

“所以,我们必须要耐心的等待。”

街道一侧的阴暗巷道里,交谈的声音正在持续——

这时,从巷子里头经过了一位路人,看到了这么一群鬼鬼祟祟的身影,这位路人的面孔露出了惶恐的神色——一般来说,夜晚时分聚集在这些僻静、阴暗小巷子的家伙往往不是什么好人。

很大可能的,这是一伙地痞、流氓或是从事阴暗勾当的流浪佣兵。

他停下了脚步,然后迅速转身。

“站住。”

一身花俏服饰的“流浪艺人”发出尖锐的嗓音,叫住了那位路人。

“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没、没有。”

“呵——不管怎么说,你走到这儿,只能说你今天太不走运。”

“你想干什么?”

路人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色,他看到这位“流浪艺人”瞬间化作了一道模糊、几不可见的影子,而在其中,还似乎亮起了一抹冰冷的寒光。

像是一阵风般,从他身边吹过。

脖颈上的皮肤瞬间出现了一道鲜艳的红线,路人有心叫喊——他知道城卫队的治安骑兵就在外头的街道,可是喉咙却像塞入了一团什么东西,怎么用力也无法发出丁点儿的声音。

撕裂神经的剧痛。

他突然看清了身前的人影,正是这位“流浪艺人”。一条仿若毒蛇般的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随意轻轻一扭,红线迸开,鲜血喷溅,将小巷中的地面和一侧的建筑墙壁染成了一片惨烈的红色。

无头的尸体,还有,骨碌碌滚到墙角的脑袋,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血淋淋的脑袋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杀个人而已,就必要弄出这么大动静么?”

老佣兵看了一眼,见到“流浪艺人”收起了刚刚用于割喉的匕首,不悦地说道。

“呵呵,康格里夫先生,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个人爱好。”

“鲜血的气味,很有可能惹来麻烦。”

“你是在对我说教吗?”

“流浪艺人”不怀好意地望着老佣兵,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类似讥讽的笑容。

“唐迪,别吵了。”

“小胡子商贩”拦在了两人的中间,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公允的语气说道,“我们受康格里夫先生的雇佣而来,必须要对得起自己的那一份佣金。”

“那又怎样?战斗的话,我可从来都不会退缩。”

他看了看身边的一些身影,又说道,“不会像那些无用的胆小鬼一般。”

“你!”

这番言辞无疑是一发伤及围观群众的地图炮,顿时,好几双眼睛向他投来了不善的目光。

回应是冷冷的笑声。

“巴勃罗血刺”是一个松散而残酷的组织,他们从来都不禁止,甚至默许、鼓励成员之间的相互争斗,无数次生死厮杀下来,活着的便是真正的强者。

唐迪是“巴勃罗血刺”目前排名前十位的赏金猎人,其他的这些人虽然身手也不弱,但是论起杀人,相比这个家伙的彪炳战绩仍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小胡子商贩”极力调解着,才把这一场意外的冲突好不容易暂时平息下去。

而老佣兵,则从巷口之外的远处街景收回了视线。刚刚那一幕,让他不免怀念起“灰鹫”亨特,相比于眼前的唐迪,曾经“巴勃罗血刺”排行第一的“灰鹫”不仅实力更为高强,性格也不至于如此糟糕。

只是那个小子,似乎已经死心断绝了与组织的来往。自从那天银叶小镇一别之后,他就好像沉入海底的石头一般,从此杳无音讯。

胸腔微微起伏着。

冰冷的夜风中,耳边遥遥传来几声犬类的吠叫。

萨曼莎公主一行的身影在街道中渐行渐远。

几句简短的商议过后,数道黑色的身影有如敏捷的狸猫,很快翻上了墙头与屋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加班太晚,请假一天。

有种加班加点叫做年前必须完成计划进度,今晚估计没码字的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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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14 卡尔萨斯一夜Ⅲ

初冬的夜晚静悄悄的,漫步在卡尔萨斯枫叶飘落的街头,沿途店铺伸出高高低低的屋角,光滑的石质弧顶泛出一片如水般波光粼粼的银色月华——

眼前的风景与记忆中一点点的重合,深幽的夜幕漂浮着轻柔的暗云,团团的云层缓缓漂浮,渐渐的,又遮蔽了月光。

夜色变得更加漆黑。

从水杉街道前往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居所,若是打算抄近道的话,则只需要从南城区经过几条僻静冷清的小巷子——

格罗斯与伊芙一前一后行走,在寒冷的天气里,少女换上了一件白色厚布外套,长长的灰发撩了出来,披散在了外套兜帽的后头。

“格罗斯先生,你是说,爸爸他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继续着两人之前的交谈话题,只是走过一小段不到三两分钟的路程,伊芙就已明白格罗斯话中的意思——

秀气的眉毛与抿住的双唇变成了平行线,她皱了皱鼻子,仿佛一种沉甸甸的感觉又重新压回了心头,她继续试探着问道,“是那些债务的麻烦吗?”

格罗斯点了点头。

对于商人伊格纳缇伍兹卷入的这一起麻烦来说,债务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而他将伊芙从“黑龙之眼”救了出来,根据游戏中的任务来说,这是属于强行战斗的方式,从本质上,这些事情与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本人的债务并无丝毫的关联。

也就是说,商人与“龙眼兄弟会”之间的借贷协议依然存在——他实在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在之后的日子里,“龙眼兄弟会”的那帮混混会从此放过少女伊芙与他的商人父亲。

当然,这是他以一个原住民的角度所思考的问题——放在前世的游戏中,玩家们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东西,完成任务后,什么都与他们没有了干系。

他已经在改变,他不再是一个冷漠的、旁观世事的玩家。

这一过程潜移默化,不过格罗斯自身对此并没有太多的察觉。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了。

商人伊格纳缇伍兹与伊芙这对父女继续留在卡尔萨斯,不久之后,再度被那些家伙找上门来几乎可以肯定是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作为商人的女人,伊芙虽然单纯、天真,但她毕竟不是一个傻瓜,稍稍一想,里头的种种关联很快被她想了起来——

小小的脑袋向下一沉,就连原本轻快的步伐,都变得有些迟缓与沉重。

见到少女如此,格罗斯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一段短暂的沉默。

无意的抬头一瞥,他从夜幕下的视野里头看到了数道黑色的身影——

“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们脚步迅捷如风,他们上下蹿跳,正在飞快穿梭于连片的建筑之中。

“伊芙,等一等。”

他突然开口喊道。

说话的同时,他抢先几步,走在少女的身前停了下来——用力嗅着,在这阴冷僻静的小巷,除了一股子淡淡的尿臊味,似乎还隐隐蕴着一丝血的气味。

这种气味很腥,这说明了,血液还很新鲜。

盗匪头子的身份让他对于这一味道异常敏感,只是究竟是人血,还是宰杀动物留下的血,他却不敢太过肯定。

眼下差不多是当地居民进行晚餐的时候——

这一条巷道位于南城区真正的贫民区,在巷道两侧围墙的背后,可以清楚看到一片橘色的灯光,若是仔细注意,还是能够从那一片低矮、破旧的房子里头听到吵闹、哭叫、碗碟摔得劈哩啪啦之类的声音。

可是格罗斯宁愿作出最坏的猜测。

也许,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刚刚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他很快联系到那些黑色的身影,下意识的,暗暗提高了警惕。

他并不害怕,但是伊芙却不行——少女只是一个毫无力量的普通人,若是真的发生战斗,极有可能对她造成很大的危险。

格罗斯喊住伊芙后,后者微微抬了抬头,一双铅灰色的眸子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发生什么了吗?”

她随之问道。

“前面可能出了一点事情,我们绕道。”

“哦,好的。”

显然,自从格罗斯将伊芙从“黑龙之眼”拯救出来后,少女就已将眼前的这位年轻男人当成了主心骨,虽然不能说是言听计从,但也相差不远了——

啊——

尖叫!

女人的尖叫,振荡耳膜的尖锐声音到了后面半段,突然变得颤抖。

前面拐过弯来的一条小巷子,一位上了一点年纪、身材微胖的女士正将房子里的垃圾集中整理起来,用桶子装着准备倒在路口,她一不留神,踩上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

摔了个四脚朝天。

还好在这大冬天里,衣服穿得还算厚实,这下摔倒,总算没有受伤——

而当她从地上爬起来后,趁着附近的灯光与月色,赫然看清了那个圆滚滚的东西。

人头。

一个圆睁眼睛,表情犹有惊骇的人头。

顺着人头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溜长长的血迹,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墙角还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

她几乎是吓坏了,顾不得桶子里的垃圾洒了一地,尖叫过后,几乎是手脚并用,连爬带滚向后退去。

这位女士动作狼狈地跑过巷角,然后,她看到了一位灰发的少女,还有一个身材挺拔、带着圆檐狗皮帽子的大胡子商人。

她望着两人,一脸紧张。

格罗斯与伊芙刚要离开这条巷子选择绕路。

“杀、杀人了……”

巨大的惊恐之下,女士的样子变得有些痴呆,她口中反复不停地念叨——

“杀人了?”

格罗斯不由皱起了眉头。

新月之年这一时期的卡尔萨斯虽然称不上治安良好、风纪严正,但是在城内公然杀人,多少已经挑战了领主的威严——

按照法典,杀人者偿命,就算那些平日行径恶劣的地痞流氓,也很少作出如此激烈的行为。

他瞬间想到了那些黑色的身影。

目无法纪?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那些臭名昭著的赏金猎人。

他想了起来,前些日子,好像在银叶小镇就遇到了那么一位,“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

话说起来,他还从那个家伙的手中得到了一整袋的三百雷尔和一枚有着猎鹰徽记的印章戒指。

这些赏金猎人又出现了?

对了,按照前世游戏的剧情算算时间,他所遇到的那位萨曼莎公主也应该来到了卡尔萨斯——

短短一瞬之间,格罗斯脑筋飞转,他想到了很多的东西。

……

“流浪艺人”唐迪倏地停住脚步。

他身边的“小胡子商贩”扬了扬粗短的深褐色眉毛,有些疑惑地看着这个家伙——

Act115 卡尔萨斯一夜Ⅳ

在这些接受康格里夫先生委托、前来卡尔萨斯的赏金猎人中,就属他和唐迪还算关系稍微亲近,他正有心开口询问,却发现唐迪踩在屋顶上的靴子转过了脚步。

毒蛇般的目光望向了身后。

远处,黑洞洞的小巷子。

远远回荡着女人尖叫声音。

“刚才的事情,被发现了?”

“小胡子商贩”问道。

唐迪面色阴沉的点点头。

他突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身上的宽松长袍和彩色的流苏纹饰迎风鼓荡,就像一只翩翩飘舞的蝴蝶。

“你要回去?”

“我讨厌这个声音。”

“可我们的任务?康格里夫先生还在这儿呢。”

“小胡子商贩”努了努嘴,示意着那位老佣兵还在一旁。

唐迪扭头。

“康格里夫先生,相信我,很快的,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老佣兵仿佛对此毫无反应,但是他的心头,却快要忍不住破口大骂了——他又一次后悔,后悔这一次任务居然瞎眼找上了唐迪这么一个货色。

心头怒火正盛,他反而愈发冷静。

康格里夫很清楚,眼下并不是“巴勃罗血刺”内部争斗的合适时机。公主一行来到卡尔萨斯,现在穿过城区的时候,正是一个难得的动手机会——

他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要是等到那位公主住进了柯林斯家族的城主府,也许这一任务将会变得更加的棘手——

除了安德鲁这位觉醒层次的强大骑士外,他所了解的,卡尔萨斯的领主,马多克·柯林斯伯爵,也同样是一位实力卓绝的人物——

早在二十多年前,他就已经跨入了觉醒一阶。

虽然从那位伯爵大人现在的样貌来看,他还没有掌握据说能够永葆青春的超凡力量,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光是岁月天长日久的积累,估计也至少有着觉醒中阶的力量层次。

论正面战斗,即使他们所有的人一拥而上,也不可能是那位伯爵大人的对手。

不过“巴罗斯血刺”向来不以一刀一枪的厮杀而为人所知晓。他们擅长机关、毒药、伪装等等诸般暗杀的手段。

这次任务还是太过了仓促了一些,因此,他们在卡尔萨斯缺少了太多的前期布置。

先尝试进行一次刺杀,若是失败,再做其他考虑。

这是“老佣兵”康格里夫的计划。

几下起落,唐迪的身影眨眼消失。

寒风吹拂。

带着狗皮帽子与羊毛胡须的格罗斯倒是保持了面部的暖和,但是伊芙却是拉起了兜帽——全身上下,唯有耳朵暴露在外的少女感到寒风像是刀子一般,将通红的耳朵刮得生疼。

一道寒光。

格罗斯一把推开了伊芙。

拔剑。

咣——

暗淡的夜幕下火花四溅,清脆的声音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嘿?”

自黑暗中渐渐凸现了一张滑稽的面孔——

他的鼻头用染料涂成了樱桃一般的嫣红,而两侧的颧骨下方,则是一团白色的粉末;一顶尖尖的绒帽,上头还有一个线团,他穿着宽松的袍子,看起来就像一个戏剧中的小丑或是街头供人发笑的流浪艺人。

这张滑稽的面孔露出了一丝笑容。

按理来说,这副面孔的笑容应该是亲和无害的,但是落在格罗斯、伊芙,还有那位女士的眼中,却多少带着一丝阴恻恻的感觉。

唐迪回到了之前的巷道。

身形隐藏在附近的黑暗之中时,他开始寻找着目标——回忆着那声尖叫,他大概可以确定,发出声音的应该是一位上了一些年纪的女士。

他很快找到了这位女士,她正靠在墙边,佝偻着腰,全身发抖。

目光横移,唐迪又注意到了这位女士的身边,一个带着狗皮帽子的大胡子商人,还有,一位样貌相当漂亮的灰发少女——

大胡子商人很快被他忽略了,他盯着那位少女,目不转睛。

唐迪有着一个极为古怪极为特殊的爱好,他从未对人说起——相比于活人,他倒是对于尸体特别富有兴趣,尤其是美貌少女的尸体。

手指握紧了匕首。

观察目标,确定路线,绕行,加速!

刺客这一职业也有着一些突进的技能。

空气的流动正在变化。

泛着森森寒光的匕首所指,正是灰发少女的后背——

如箭一般激射的身影从黑暗中一闪而过,唐迪的眼睛突然变成了幽幽的绿色,他开始了美妙的遐想:

杀掉这位少女后,再顺手解决大胡子商人与那位微胖的中年女士。之后,便是一段令人惬意的时光。

只可惜任务在身,无法尽情享受,不过要是抓紧时间的话,这一切也许五分钟就够了。

匕首递出。

他看到了幽蓝的剑锋。

唐迪瞪大了眼睛,长剑并未完全从剑鞘中拔出——那位大胡子商人居然推开了少女,然后拔剑挡下了他这一击。

怎么可能?

唐迪向来对于自己的身手极有信心,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变数——电光火石之间,商人后退一步,挡在了灰发少女的身前。

他愣了下子,配合面孔上的小丑化妆,看上去就像挤出了一个笑容,口中还发出了“嘿”的一声惊讶。

就职者。

并且还是实力相当不错的就职者。

他不由打量起这个大胡子商人。

银色的光芒,如镜一般、泛起层层叠叠锻打花纹的刃面折射着月华,照映他的瞳孔。

商人向前跨出一步,右手的手指还停留在长剑的护手上,左手却从腰间拔出一柄弯刀。

冲锋!

拔刀斩!

卡尔萨斯城内杀人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过要是有人逼迫于他,格罗斯并不害怕麻烦。

这一刀斩向“小丑”的脖子。

快!

极快!几乎无法捕捉动作。

“大胡子商人”的出手不仅果决狠辣,实力看来还极为强悍——

直到这时,唐迪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家伙绝不可能只是一位商人,那些外表上的装束,不过是一些伪装而已。。

他看出了端倪,但是这个时候容不得他再作惊讶与疑惑,因为刀锋上的刺骨寒意正在扑面而来。

后退?

刀光所向,他可以肯定,若是直接向后退去,将会被这疾进的一刀斩为两段。

脚步变幻。

如雪的刀光扫过他的身体。

Act116 卡尔萨斯一夜Ⅴ

落空。

只是残影。

格罗斯望向了左手边的一侧。

刀光划过,“小丑”的身影像是玻璃一般陡然破碎——

格罗斯的视野中失去了目标,但是一种极为强烈的直觉,却告诉了他“小丑”正在那个位置。

他瞬间联想到了某一技能。

【假象替身】,“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所特有的,刺客职业的流派技能——本体转换为几近真实的幻象,承受一次打击后,真身将随机出现在原来位置的十米范围之内。

一个相当有效的保命手段,或者说是反击套路。

他知道他上当了。

不过,对方的运气并不算太好。

至少,没有突然钻到他的背后或是伊芙的身边。

那个位置距离他差不多大概六七米的样子,靴子重重一顿,格罗斯顿时停下了脚步。

冲锋不得不临时取消。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次出手已经被对方完全避过。

所谓的冲锋带拐弯?

很抱歉,作为曾经的高玩,格罗斯的确懂得“弧形冲锋”这一技巧,只是眼下两人相距实在太近,没有足够的回转半径,这一技巧根本无从施展。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有如夜枭,正死死盯着他。

唐迪感觉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陡然绷紧进来——

大胡子商人刚刚这一剑,让他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如野外面对猛兽的普通人。

可就算是老虎一类的猛兽,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一只强壮一些的大猫罢了。

唐迪有着就职巅峰的实力,几乎很少产生这种惊骇的感觉——夜幕下的浮云飘开,眼前的这位“大胡子商人”略一抬头,一双褐色的眸子亮得可怕。

锐利、或者说是锋芒毕露,就像即将伸出利爪与尖喙捕食的鹰隼一般。

“你是谁?”

唐迪不由问道,说话的时候,他不禁向后退了几步——赏金猎人的出手追求一击必杀,若是失败,果断远遁,此时他的心头已经悄然生出了几分退意。

对手很强。

那一剑彻底打破了他之前的美梦。

作为“巴勃罗血刺”内部排行第七的赏金猎人,唐迪虽然性子桀骜偏激,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傻瓜——

他喜欢杀人,但他讨厌无意义的战斗,尤其是这种对手很麻烦的战斗。

无声的沉默。

格罗斯上前一步。

说实话,盗匪头子此时已经动了杀心。

他很了解“巴勃罗血刺”这一黑暗组织,也深悉这些家伙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可能,他非常乐意将眼前的“小丑”一剑干掉。

对方的身影仿佛又重新变回了一团模糊的影子。

后退的步伐,脚尖就像幽魂般轻飘飘的浮在了地上——他刚一上前,对方身形猛然后退,速度丝毫不比之前突袭那下慢上多少。

然后,黑影一闪,稳稳站在了墙头。

马拉个币!

格罗斯在心中忍不住骂了粗口——面对“巴勃罗血刺”这一类身法迅捷诡异的刺客,钢心流战士的弊端暴露无遗。

就算对方有着至少就职高阶的实力,正面硬刚起来他绝对不虚,但若是对方一心想逃,他却根本追不上——

在城市这类复杂的地形,就算使用冲锋,也很难翻上围墙和屋顶。何况,就在刚刚,他还用掉了这一宝贵的突进技能。

作为战场中传说级别的人物,前世他在《纷争》里头就很熟悉这些职业流派的设定。

因此,到了游戏的中后期,除了追求攻击、防御和抗性等面板属性外,战士玩家们都极力搭配着多种互相弥补的突进技能,以及,一双能够提高移动速度的极品靴子。

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忽然在他面庞上停留了几秒。

唐迪想要记住这张脸——“大胡子商人”也许只是伪装,但他记住了这双异常明亮、锐利的眼睛。

几下跳跃,唐迪的身影迅速在夜幕的重重阴影中消失不见。

格罗斯捏紧了拳头。

……

月光正浓。

萨曼莎公主一行的骑兵队伍将要走过长长的野菊花大街,她安安静静地浏览着卡尔萨斯的夜景,而在她的身边,弗雷德与沃尔夫骑在马背上,正在低声的交谈,两人不时发出阵阵的爽朗笑声。

他们讨论着武技修行的经验与心得。

而安德鲁作为一位觉醒层次的骑士,这一方面的见识相当不凡。短短几句交流下来,弗雷德很快感觉有些东西茅塞顿开,连带着最近这些日子卡在瓶颈的实力,都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

就职巅峰。

其实弗雷德·沃尔夫眼下的实力正是就职一阶最高的等级LV35——

游戏中的玩家只要完成相应的任务就能正式跨入觉醒的层次,而原住民们,则需通过自身的领悟来进行突破。

觉醒,就本质而言,是指感悟找寻自身力量的法则,从而达成肉体与法则的初步共鸣——在万境丛山以南的雷卡特帝国,那儿的人们通常又将觉醒层次的中低阶称之为要素感应阶段。

力量的要素。

跨过要素感应这道壁垒后,即使是一位出身很普通的平民,也会被帝国赐封为持剑男爵。而这一条界限,正好用来区分真正的强者。

只是,就在这刻,异变陡生!

咻咻——

羽箭破空的声音。

“有刺客,保护公主!”

弗雷德和安德鲁停止了交谈,锵的一下齐齐拔剑,萨曼莎公主的侍卫长科恩已经大声急叫起来——他从马鞍上一跃而起,将萨曼莎公主扑落战马。

骑在战马上,目标实在太明显了一点。

这个时候,他已经顾不得指责卡尔萨斯方面的安全工作了。

安德鲁的面色瞬间阴沉,他翻身下马,然后冲向了街道一侧——

羽箭来自屋顶,当这一波十来支羽箭激射而来后,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屋顶上的一群人影就像耗子一般,正在飞快地四散奔逃。

厚重的战靴踏在了建筑的墙壁上,发出一声砰然巨响。

左脚踩着右脚背,右脚再踩着左脚背,安德鲁跳上了屋顶——见到这一幕的弗雷德不由佩服不已,暗想觉醒层次的骑士果然实力了得。

他护在了萨曼莎公主的身前,骑兵们聚拢,举起盾牌结成了牢靠的阵势。

Act117 卡尔萨斯一夜Ⅵ

“有刺客!”

“保护公主!”

“城卫队的人跟我来!”

这是安德鲁·柯林斯的副官索伦,他指挥着城卫队的骑兵开始对那些刺客进行包围。

……

康格里夫微笑。

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唐迪从后头赶了上来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变得安分许多——

“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们藏在附近建筑的屋顶上,利用夜幕的黑暗遮蔽着身形,见到那位公主一点点靠近,他们悄悄取出腰间的短弓,拉开了弓弦。

康格里夫作出手势。

弓弦齐声崩响。

白色的羽箭纷坠如雨。

他们对于弓箭之类的射术技巧并不擅长,但是这种覆盖射击之下,万一要是造成什么令人惊喜的战果,也是说不定的事情——

那位公主被他身边的侍卫救了下来。

柯林斯领主的长子,安德鲁已经发现了他们,正朝着这头冲了过来——脚步踏在了墙壁上,顿时整栋的建筑都开始微微地颤动起来。

撤退。

应该说是有计划的撤退。

这支包括他在内共计十三人的队伍分成三伙,向着不同的方向逃去——

很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但是老佣兵康格里夫完全是成竹在胸,他很清楚,此时的安德鲁分身乏术。

而另一位骑士,弗雷德·沃尔夫,很大可能的,只会守在那位公主的身边。

……

“你们几个,带着人手去左边。”

“你们,守住这条巷口。”

“其他的人跟我来,我们有马,绝对追得上那些该死的刺客。”

安德鲁的副官索伦对于这种场面始终不失冷静,他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来自塔伦的游骑兵与公主殿下的侍卫守在这儿的力量已经足够,顺理成章的,他将城卫队的骑兵统统调遣开来。

一马当先,索伦挥起马鞭,驱使着身下的战马,剩下的城卫队骑兵被他点名,开始跟随于他向着附近的巷道中一路狂奔。

“小胡子商贩”加菲尔德已经被这些灰色制服渐渐的追了上来——

正如索伦所说,就算他们动作敏捷、直接奔跑跳跃于屋顶,但是面对四条腿的骑兵,行进的速度还是落入了下风。

一个倒霉的家伙脚下一滑,直挺挺地向下摔去,他抬起脑袋望着一个个拱球状的屋顶,不禁深深痛恨起这种罗马式的建筑风格——

他落在了索伦和一群穿着灰色制服的城卫队骑兵身前,看上去这个家伙已经在劫难逃,七八个个人对付一个的形式,怎么来说都是稳操胜券的模样。

不过,这些“灰色制服”并不了解“巴勃罗血刺”。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啊——”

一声吼叫,这位佣兵装扮的刺客骤然挥起匕首,“咣咣”的清脆撞击声音,势大力沉——刚一落地翻身站起,他荡开了刺向身前的好几柄战矛,这一击之下,竟有两人手中的武器脱手而出。

参加这次刺杀任务的赏金猎人,最低都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相比于普遍就职中低阶的城卫队骑兵,眼前这位刺客的实力完全凌驾于这些“灰色制服”之上。

紧接着,面对多人的围攻,这个家伙居然很快有了突围之势!

索伦跳下了战马。

拔剑出鞘。

他知道自己必须出手了,这几下正面的厮杀,他已大致看出了眼前刺客的实力。而这个家伙,只不过是那群刺客中很普通的一位——

也许这群刺客大有来历,但是无论如何,若是让他们悉数逃脱,索伦可以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颜面无存。

他的职责,以及安德鲁·柯林斯大人的器重所在。

迎着刺来的战矛不退反进,刺客挥舞匕首,口中嗷嗷叫喊着,身形动作快得就像灵活的狸猫,——格开战矛后,一名“灰色制服”躲闪不及,被他抬脚飞踢。

这一下子去势极重,这名“灰色制服”被他踢得高高飞起,包围的圈子瞬间露出了一个豁口。

脚步加速。

刺客正要从这道豁口突围而出,索伦赶了上来,森森的雪白剑光当头下劈,这是军用剑术中标准的一式,看起来似乎平平无奇,可是这一剑出手,刺客终于明白遇到了极为棘手的敌人。

卡尔萨斯的城卫队也不尽是一些酒囊饭袋。

匕首与长剑连续、快速的撞击、纠缠,铁与铁的摩擦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

就职高阶对就职高阶。

一方是战士,而另一方则是刺客。此时的这位刺客身陷重围,只能硬着头皮拼杀到底。

“加菲尔德,你不打算救救那个小子吗?”

远处凸立的屋角,有人转过身来,对着“小胡子商贩”说道。

“他还能再撑一会。”

“小胡子商贩”加菲尔德的声音毫无情感。不过因为那个家伙不小心的摔落,倒是很好吸引了追兵的注意——

从他们这个位置较高的角度来看,那条狭窄逼仄的巷道里,城卫队的骑兵一个接一个的赶来,已经将那小子围得严严实实。

加菲尔德好像正在观赏一出好戏一般——他来回转动着脑袋,似乎正在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流浪艺人”唐迪那一队人马的动静,以及“老佣兵”康格里夫先生的动静。

按照拟定的计划,他们三队人马根据形势有着不同的分工,而眼下的局面,也正在他们之前的预料当中。

安德鲁·柯林斯男爵正在追赶唐迪,而康格里夫先生,则带着手下的人马悄悄绕了回来,目标,仍然是那位萨曼莎·埃德温公主。

只是这个时候,加菲尔德并不清楚另外两处的状况。

他在耐心的等。

属于他这支小队的那个小子正在和一位军官模样的男子交手。匕首的击刺虽然凌厉,但是面对那一柄很普通的制式长剑,渐渐变得有些吃力。

刺客的实力强在爆发,若是比较持久的耐力,却是比不上同一层次的战士。

索伦侧身,腰身微微下躬,手中的长剑一记斜斩,他的剑术并不算快,但是却极为的精准——刺客向右避开,寒光闪闪的剑锋竟贴着胸口如跗骨之蛆一般斩了过去。

也许,这一剑后,肚破肠开。

Act118 卡尔萨斯一夜Ⅶ

刺客的身影似乎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正努力地躲避这一剑——

继承自“巴罗斯血刺”的诡异身法让他的身体看上去完全失去了重量,就像一片轻盈的羽毛,飘舞在半空中。

他并没有起跳。

脚掌离着地面,大概只有不到一寸距离的样子——

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来,盲目的跳跃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情,这是作为一个战斗者的基本常识。

月华下银色的剑光。

索伦踏步上前,侧身,挥剑,自下而上一记撩斩,他的剑术简洁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拖泥带水的动作。

青灰色的皮革手甲被划了开来,刺客的手臂上突兀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随着他口中一声闷哼,鲜血流淌——

这一剑过后,索伦脚步倏地加速,长剑高举。

冲锋!

愤斩!

军用剑术,或者说是大多数长剑剑术中杀伤最强的一式。剑锋当头劈下,气势磅礴,无可阻挡——

应对这招最好的方式是利用步伐的技巧进行闪避。

不过,刺客身边层层包围的“灰色制服”们齐齐握着战矛,钢铁打造的尖锐矛头闪耀着寒光,正在穿刺攒击。

没有闪避的空间。

格挡。

迫不得已,刺客握紧手中的匕首,架住了索伦的这一剑。

咣——

火星四溅,清脆的激响遥遥回荡在阴沉沉的小巷中。

这一下骤然发力,刺客手臂上的伤口再次迸裂开来,鲜血飘洒。而他未受伤的右臂也不由向下沉了几分,连带着整个身形,都被这一剑死死压住——

承受冲击的脊柱嘎嘎作响,刺客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眼看就要跌倒在地。

包围的人群中,好几位“灰色制服”已经掏出了锁链——

这些锁链由细小的精钢圆环串接而成,通常用来缉拿身手危险的罪犯。事到如此,眼前的刺客已经无法逃脱,而当场格杀,并不是他们的第一目的。

捉拿,审讯。

在卡尔萨斯城内公然行刺王室的萨曼莎公主,虽说这一罪名足以让他死有余辜,但是从他口中撬出讯息却是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些刺客的举动绝非无缘无故,或许,正是受到了某方的指使或委托。

而审讯得到口供和证据,则是贵族之间用来博弈最好的工具。

索伦深知这些东西,长剑堪堪抵住刺客的肩膀——

风声突响!

激斗的小巷中,几支零星火把的光芒照耀着人的脸庞,突然之间,像是狂风过境,火把上燃烧的火焰瞬间明灭不已,摇摇欲坠。

似乎有什么泛着幽幽绿光的小东西正在激射而来。

飞镖。

索伦很快看清了来物,他侧过身躯,一枚高速旋转的飞镖险些钉住了他的手臂——

这些飞镖有着一种阴森诡异的色泽,很让人怀疑,上头是不是浸染了某种致命的毒药。

飞镖不止一枚。

其他的飞镖则是射向了刺客的身边,不断有人痛哼——一枚飞镖落空,打在地面的石板上,“叮”的一声激响,竟是震得石粉爆溅。

刺客的援手!

索伦感到自己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直到此时,他终于看清了这枚飞镖,标准的六芒星状,巴掌大小的飞镖中央,还有一个指头大小的圆孔。

抬起头时,眼前的三道身影迅若鬼魅。

这些刺客,正打算救出他们的同伴——

为首的“小胡子商贩”加菲尔德有着就职巅峰的实力,他所擅长的,正是飞镖一类的暗器技巧。

手中的一把飞镖将这些“灰色制服”纷纷逼开之后,他跳下了屋角,身形陡然加速,径直冲来。

除了那位年轻的军官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其他的“灰色制服”不过是一些就职层次的中低阶而已。

对于对手的底细心知肚明,加菲尔德的突袭毫无顾忌。

……

月色下的卡尔萨斯静谧如水。

可是突如其来的战斗与嘶喊,却打破这一种宁静。

武器撞击“乒乒乓乓”的声音,人喊马嘶,尖叫和咒骂——当附近的居民从窗户里头好奇探出脑袋时,发现了正在屋顶上奔跑跳跃的安德鲁。

安德鲁·柯林斯男爵。

高大有如巨塔一般的身形此时看来极为的灵活,脚下生风,仿佛每一步都带出了淡淡的残影,他的胸腔微微起伏着,正追击着前方不远处的四道黑影。

觉醒一阶的骑士,遇到“巴勃罗血刺”的这些赏金猎人,飞檐走壁这一方面并没有占到任何的优势。

双方的距离不时靠近,但是每当跃过一片屋顶时,安德鲁相距这些家伙又拉远了几分——

意识到这一状况的安德鲁心下情绪焦躁,可是此时,他并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有着自己的骄傲。

作为卡尔萨斯贵族年轻一代中的最强者,他很少经历过失败,但是今天的夜晚,这些狡猾的刺客却渐渐让他有了一丝挫败的感觉,这种情绪在他心头不断滋生,很快的,让他几欲发狂。

冲锋。

刚刚冲过不远,脚下却是一条三米来宽的巷道。最可恼的是,对面那堵围墙的墙头比起这边的屋顶还高出了几分,若是直接冲锋过去的话,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将会掉落下去。

停步。

脚腕、膝盖一齐发力,踩在屋顶腾空而起,他终于落在了那堵围墙的墙头。可是这时,前面的那几个刺客又再次拉开了距离。

这样的事情不断在今天的夜晚重复。

听到身后的动静,“流浪艺人”唐迪差不多已经笑出了声音,他感到之前因为那起意外而憋屈的心情很快恢复了不少——

他从“老佣兵”康格里夫先生的口中得知,身后的那个男人就是安德鲁·柯林斯男爵,觉醒一阶的骑士。

可是这又怎样,还不是面对他们无计可施,被耍得团团转。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突然冲着安德鲁作出了一个嘲笑的鬼脸。

安德鲁简直要气炸了。

……

晚风渐冷,稍稍安抚了那位一脸惊惧的女士几句,格罗斯带着少女伊芙,很快离开了小巷中的那一段凶杀现场——

伊芙对此心有余悸,她偷偷望了一眼盗匪头子,忽然伸出小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小小的身子似乎很冷。

格罗斯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少女的身体却贴得他更近了。

“伊芙,很快就要回家了,没事了。”

“可是,格罗斯先生,我总感觉有些害怕。”

“今天夜里城内好像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这些与我们并没有关系。”

很显然,格罗斯也已听到城内的那一片喧哗和动静——

Act119 归家的伊芙

很显然,格罗斯也已听到城内的那一片喧哗和动静——

他并不知道萨曼莎公主已于今日的傍晚来到了卡尔萨斯,也不清楚“巴勃罗血刺”那一伙赏金猎人的刺杀行动。

之前的那段插曲,他从那个“小丑”的身手和技能已经认出了那是“巴勃罗血刺”的成员,不过,他稍稍思索一番后,却没继续再想太多——

他的思绪回到了「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这一任务本身,一想到就要到手的任务奖励,他的心情很快变得相当的不错。

穿过最后这条巷道,便是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所居住的街区了,他甚至在明亮的月色下看清了路口那株高大的红枫。

走在小巷,迎面走来两个跌跌撞撞的醉鬼——一个有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瘦长马脸,而另一个,则是一坨圆滚滚的肉球。

“哟,萨特,看看我发现什么了?”

“瘦长马脸”扶着墙壁,身体不停摇摆着,对着身边的“肉球”说道。

“什、什么?是好吃的食物吗?”

喝多了麦酒的“肉球”拧着大舌头含糊答道。

“见鬼,你这头猪猡就知道吃,‘旅者之家’的土豆泥还没让你吃够吗?”

“瘦长马脸”不由怒骂起来,他挥起巴掌,狠狠拍在“肉球”的肩头,“你没看到身边有一位漂亮的小姐吗?啧啧,这身材这样貌,比起“旅者之家”那些下贱的流莺强出太多了。”

“唔,在哪?”

两位醉鬼挡着小巷的中间,泛起红潮的面孔上,布满血丝的眼睛不住打量着少女伊芙,而一旁伪装成大胡子商人的格罗斯,完全被他们忽视了。

“瘦长马脸”摇摇晃晃向着他们走来,他还伸出一只手臂,试图抓起伊芙的外套。

他的手臂被格罗斯毫不犹豫地一把拂开,巨大的力量差距甚至让他忍不住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啊——混蛋,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瘦长马脸”倒在地上,顿时愤怒叫嚣。

不过,格罗斯并没有多作理会,他牵着伊芙,迈开脚步,仿佛根本没有在意,直接从他的身边路过——

在埃兰特王国,或者说是伊路森世界所有的人类国度,这些喽啰一般的混混小角色在各个城镇的角落都是常常可见。

事实上,这也是《纷争》的背景文化之一。

不过,这些混混仅仅是对普通、毫无力量的平民能够造成一些麻烦,面对玩家,他们的存在就如垃圾堆上嗡嗡的苍蝇一般——

令人厌恶,却毫无威胁。

两个绿点,从样子和举止来看,只是一些连就职都没有的弱渣。

根据游戏中的记忆,来到城市后的玩家差不多都已完成了就职,相比这些小混混,力量的差距相当悬殊——

即使是最肉脚的萌新玩家,也能十分惬意的使出一套正宗王八拳,将这些混混痛扁一顿。

以致有段时间,玩家之中涌出了无数行侠仗义的好汉。可惜,除非某些任务剧情的需要外,干翻这些混混一无所获,连一点经验值和半个索尔都没有——

在官方的论坛上,流行着这么一种说法:这些混混的存在,正是游戏公司所特地设计,供玩家们用来发泄情绪的。

“瘦长马脸”见到眼前的少女和“大胡子商人”仿佛对他熟视无睹,他口中开始骂骂咧咧,正准备撑着身子站起来——

格罗斯的靴子落在了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灰扑扑的脚印。

“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

靴子踩在他的脸上时,“瘦长马脸”根本动弹不得,待到“大胡子商人”和少女的身影从巷口远去之后,他才悻悻爬了起来。

“他们胆敢如此对待龙眼兄弟会的成员,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嗯,萨特,你在干什么?”

一旁的“肉球”靠着墙角,一声声粗重的呼噜不时响起,竟已沉沉睡去。

“该死,这么冷的天气,睡在这儿肯定会冻坏的。萨特这小子三百多磅的肥肉,难道要让我一个人扛回去?”

……

灰白色、有着弧面穹顶的房子。

格罗斯和伊芙站在了庭院围墙外的门前。

“爸爸,我回来了。”

伊芙拍打着大门,大声地叫道。几乎是刚一出声,米黄色的窗帘瞬间被拉了开来,露出了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庞——

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正站在窗台之前。

他愣住了。

紧接着,他飞快拔腿,从三楼的房间一路冲到了庭院,脚步的频率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所能拥有。

庭院的大门打开。

商人望着他的女儿伊芙,憔悴的面庞怔了一怔,很快,两行温热的眼泪从他凹陷的眼窝中无声流了下来,他伸出双臂抱住伊芙——

瞬间,泪流满面。

格罗斯转过了身,他能够理解商人此时的心情。向着庭院里头走出了几步,他装模作样欣赏着花圃中一株早已枯萎的紫罗兰——

与寻常的杂草并没有什么两样。

“伊芙,你回来了……”

“是的,爸爸。”

“你还好吗……我……我是说,龙眼兄弟会的那、那些家伙,他们没对你怎样吧?”

商人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些哽咽。

“没、没有呢。”

伊芙也开始哭泣起来,父女两人伸出手指,互相给对方轻轻擦拭着眼泪。

“叮”的一声轻响。

格罗斯脑中默念打开了系统,而任务一栏中,「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字体已经变换了颜色,后面一个括号,显示“已完成”。

任务完成度:90%。

你的侠义之举帮助了商人伊格纳缇伍兹,重新见到他的女儿伊芙后,原本沉陷于悲痛的商人对你表示极大的感激,奖励经验值3000点,「神圣附魔卷轴」X1。

经验值当即入账,格罗斯的战斗等级已然提升为LV20,正式跨入了就职高阶。

一行鲜绿色的文字提示信息出现在他的独有视野中:

【战士·钢心】流派技能解锁。

【坚不可摧】(LV1):勇气让你无惧伤害,2.0秒内,豁免90%物理伤害,基础冷却时间10分钟。

在《纷争》的游戏中前期,钢心流战士的【坚不可摧】,堪称一个IMBA的小无敌——

相比于神职系职业在LV50才能掌握的正版免伤技能【神圣庇护】,它所需要的战斗等级只有区区的LV20。

Act120 商人的谢意

正因如此,【坚不可摧】这一流派技能在游戏的前期显得相当的扎眼,事实上,许多的钢心流战士玩家正是冲着这一技能而来——

在游戏之中,这一技能又被称作“真男人模式”。

随着【坚不可摧】技能等级的提高,从2.0秒的时间不断延长,最高5.0秒。

当格罗斯从独有视野中看到技能的描述文字后,他眯起了眼睛——

他所知道的,在前世的《纷争》中,最开始的【坚不可摧】经过其他职业流派玩家不断的眼红与吐槽后,终于在后续的版本更新中受到了来自不可抗拒意志的和谐。

最低的LV1,持续时间仍是2.0秒,物理伤害豁免修正为50%。随技能等级提升,逐步恢复到最高的90%,持续时间不再延长。

相比之前,完完全全是砍下了一大刀。

不仅是持续时间的长度,还有伤害豁免的数值,但是当格罗斯看到这行文字时,他发现自己的【战士·钢心】居然是对应着游戏的最初期版本。

心底顿时笑开了花。

不过,在商人伊格纳缇伍兹与伊芙抱头痛哭这样一副画面之下,实在不太适合笑出声音——

尽管心头一片美滋滋,但还是极力保持着淡定的神色。

在《纷争》中,与原住民的情节互动非常讲究人品,格罗斯可不想这个时候,捅出什么意外的篓子。

过了好一会儿,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才渐渐情绪平静,他睁着红红的眼睛,走了过来向格罗斯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格罗斯先生。”

“伊格纳缇伍兹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格罗斯摆了摆手——

他表示着自己谦虚的态度。

可是商人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可是真挚而纯粹——

时至今日,商人伊格纳缇伍兹长期陷入困局而无一人伸出援手,而他昔日那些来往密切的酒肉朋友,见到他的落魄,更是早早断绝了联系。

所谓人情冷暖,大概如是。

因此,若不是格罗斯的突然出现,也许他和女儿伊芙的生活,将要从此滑入深渊。

商人的盛情难却下,他们一行走进了房子的客厅。

宾主落座。

然后,伊芙在商人的吩咐下开始准备一些招待客人的东西。

对于格罗斯来说,这一幕场景就如游戏中的任务剧情动画一般,待到这一切结束之后,他将会得到那件梦寐以求的奖励——

「神圣附魔卷轴」。

他知道从红月之年春天开始,来自地下世界迪尔的那些骨头架子将会渐渐变得活跃,他们蓄谋已久,渴望来到阳光底下的地表世界,大展鸿图——

《纷争》的第一幕,“血色之乱”由此揭开。

所以,这张卷轴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商人果然从一张老旧、漆色斑驳的木柜中掏出了这件东西,他看着格罗斯,眼神中似乎带着浓浓的愧疚和歉意。

“很抱歉,格罗斯先生,我实在掏不出这一笔佣金了。这张卷轴是我早年从教会的神官那儿得到,据说能够驱除邪物。我想,它还有着一点价值。”

商人诺诺地说道,他的声音轻微,不时抬头观察着格罗斯的神色——

他不知道盗匪头子早已将这一切当成了剧情过场CG,感激之类的言辞换着不同的花样不断重复,然后,将「神圣附魔卷轴」塞入了格罗斯的手中。

格罗斯也只是耐心的聆听。

物品奖励到手后,他抑制着喜不自胜的情绪,不禁细想回顾着这一事件的本身——

抛开玩家看待事物的角度,这一发生在卡尔萨斯城内的事件,对于商人和无辜的少女伊芙来说,这不啻于一出人生的悲剧,可是放眼整个伊路森世界,这只是不起眼的芸芸众生之像之一。

他并不是无所不在的救世主。

事实上,完成「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这一任务后,他的心中感慨万千,可是以他眼下的实力和地位而言,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地步了。

“伊格纳缇伍兹先生,我个人建议,你应该带着伊芙离开卡尔萨斯。”

最后,格罗斯将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褐色的眸子认真地盯住了憔悴的商人。

而一旁的伊芙,则望了一眼格罗斯后,又以一种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她的父亲,商人伊格纳缇伍兹。

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商人站在了房门之前,他看到说完这句话后缓步走下台阶的格罗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以对。

离开卡尔萨斯吗?

这一建议瞬间将他的脑子冲击得一片空白,他的过往、他的产业、还有他最后剩下的这栋房子,都留在了北地诺戈的这一座城市——

若是选择离开卡尔萨斯去往其他的地方,便将意味着他放弃这所有一切,选择重新再来。

对于已经四十二岁、饱经沧桑和磨砺的中年男人来说,他突然感到一片茫然——

格罗斯知道商人也许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建议。

在前世的游戏中,完成任务后,他和其他的玩家一样,并不知晓之后事态的发展,但是当伊芙那双忧伤、抑郁寡欢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时,他有些不忍于心:

“龙眼兄弟会,他们的卡尔萨斯根深蒂固。我想,你们大概是没有多少法子可以反抗的。”

“格罗斯先生!”

灰发的少女疾步冲到了庭院,初冬的夜晚时分,庭院之中除了花圃中杂乱、枯萎的植物,只有一片冷飕飕的空气,她突然跑到了格罗斯的身后,双眸中噙着泪花,开口喊道。

“伊芙,没事了。”

格罗斯停下脚步,他叹了口气,安慰着少女。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已不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玩家,他看着少女那个哭得红通通的小鼻子,不由说道:

“明天,我们将会离开卡尔萨斯,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起出发。”

……

卡尔萨斯夜晚的气温正在一点点降低,若是走过平民区那些积水的坑洼,可以看到水坑的表面凝结了一层布满冰晶花纹、薄薄的冰。

它仿佛正在禁锢着什么,直到一只靴子踏了上来,才将这一层薄冰踩得粉碎——

离开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居所后,格罗斯有些心不在焉,他感到自己的心头似乎被塞进了一些什么东西。

Act121 赏金猎人,睚眦必报!

正因如此,【坚不可摧】这一流派技能在游戏的前期显得相当的扎眼,事实上,许多的钢心流战士玩家正是冲着这一技能而来——

在游戏之中,这一技能又被称作“真男人模式”。

随着【坚不可摧】技能等级的提高,从2.0秒的时间不断延长,最高5.0秒。

当格罗斯从独有视野中看到技能的描述文字后,他眯起了眼睛——

他所知道的,在前世的《纷争》中,最开始的【坚不可摧】经过其他职业流派玩家不断的眼红与吐槽后,终于在后续的版本更新中受到了来自不可抗拒意志的和谐。

最低的LV1,持续时间仍是2.0秒,物理伤害豁免修正为50%。随技能等级提升,逐步恢复到最高的90%,持续时间不再延长。

相比之前,完完全全是砍下了一大刀。

不仅是持续时间的长度,还有伤害豁免的数值,但是当格罗斯看到这行文字时,他发现自己的【战士·钢心】居然是对应着游戏的最初期版本。

心底顿时笑开了花。

不过,在商人伊格纳缇伍兹与伊芙抱头痛哭这样一副画面之下,实在不太适合笑出声音——

尽管心头一片美滋滋,但还是极力保持着淡定的神色。

在《纷争》中,与原住民的情节互动非常讲究人品,格罗斯可不想这个时候,捅出什么意外的篓子。

过了好一会儿,商人伊格纳缇伍兹才渐渐情绪平静,他睁着红红的眼睛,走了过来向格罗斯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格罗斯先生。”

“伊格纳缇伍兹先生,您真是太客气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格罗斯摆了摆手——

他表示着自己谦虚的态度。

可是商人溢于言表的感激之情可是真挚而纯粹——

时至今日,商人伊格纳缇伍兹长期陷入困局而无一人伸出援手,而他昔日那些来往密切的酒肉朋友,见到他的落魄,更是早早断绝了联系。

所谓人情冷暖,大概如是。

因此,若不是格罗斯的突然出现,也许他和女儿伊芙的生活,将要从此滑入深渊。

商人的盛情难却下,他们一行走进了房子的客厅。

宾主落座。

然后,伊芙在商人的吩咐下开始准备一些招待客人的东西。

对于格罗斯来说,这一幕场景就如游戏中的任务剧情动画一般,待到这一切结束之后,他将会得到那件梦寐以求的奖励——

「神圣附魔卷轴」。

他知道从红月之年春天开始,来自地下世界迪尔的那些骨头架子将会渐渐变得活跃,他们蓄谋已久,渴望来到阳光底下的地表世界,大展鸿图——

《纷争》的第一幕,“血色之乱”由此揭开。

所以,这张卷轴的重要意义不言而喻。

商人果然从一张老旧、漆色斑驳的木柜中掏出了这件东西,他看着格罗斯,眼神中似乎带着浓浓的愧疚和歉意。

“很抱歉,格罗斯先生,我实在掏不出这一笔佣金了。这张卷轴是我早年从教会的神官那儿得到,据说能够驱除邪物。我想,它还有着一点价值。”

商人诺诺地说道,他的声音轻微,不时抬头观察着格罗斯的神色——

他不知道盗匪头子早已将这一切当成了剧情过场CG,感激之类的言辞换着不同的花样不断重复,然后,将「神圣附魔卷轴」塞入了格罗斯的手中。

格罗斯也只是耐心的聆听。

物品奖励到手后,他抑制着喜不自胜的情绪,不禁细想回顾着这一事件的本身——

抛开玩家看待事物的角度,这一发生在卡尔萨斯城内的事件,对于商人和无辜的少女伊芙来说,这不啻于一出人生的悲剧,可是放眼整个伊路森世界,这只是不起眼的芸芸众生之像之一。

他并不是无所不在的救世主。

事实上,完成「悲痛的商人伊格纳缇伍兹」这一任务后,他的心中感慨万千,可是以他眼下的实力和地位而言,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地步了。

“伊格纳缇伍兹先生,我个人建议,你应该带着伊芙离开卡尔萨斯。”

最后,格罗斯将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褐色的眸子认真地盯住了憔悴的商人。

而一旁的伊芙,则望了一眼格罗斯后,又以一种忧心忡忡的样子望着她的父亲,商人伊格纳缇伍兹。

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商人站在了房门之前,他看到说完这句话后缓步走下台阶的格罗斯,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以对。

离开卡尔萨斯吗?

这一建议瞬间将他的脑子冲击得一片空白,他的过往、他的产业、还有他最后剩下的这栋房子,都留在了北地诺戈的这一座城市——

若是选择离开卡尔萨斯去往其他的地方,便将意味着他放弃这所有一切,选择重新再来。

对于已经四十二岁、饱经沧桑和磨砺的中年男人来说,他突然感到一片茫然——

格罗斯知道商人也许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建议。

在前世的游戏中,完成任务后,他和其他的玩家一样,并不知晓之后事态的发展,但是当伊芙那双忧伤、抑郁寡欢的眼睛落在他的身上时,他有些不忍于心:

“龙眼兄弟会,他们的卡尔萨斯根深蒂固。我想,你们大概是没有多少法子可以反抗的。”

“格罗斯先生!”

灰发的少女疾步冲到了庭院,初冬的夜晚时分,庭院之中除了花圃中杂乱、枯萎的植物,只有一片冷飕飕的空气,她突然跑到了格罗斯的身后,双眸中噙着泪花,开口喊道。

“伊芙,没事了。”

格罗斯停下脚步,他叹了口气,安慰着少女。他发现自己的心态已不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玩家,他看着少女那个哭得红通通的小鼻子,不由说道:

“明天,我们将会离开卡尔萨斯,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可以一起出发。”

……

卡尔萨斯夜晚的气温正在一点点降低,若是走过平民区那些积水的坑洼,可以看到水坑的表面凝结了一层布满冰晶花纹、薄薄的冰。

它仿佛正在禁锢着什么,直到一只靴子踏了上来,才将这一层薄冰踩得粉碎——

离开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居所后,格罗斯有些心不在焉,他感到自己的心头似乎被塞进了一些什么东西。

Act122 格罗斯的绝杀

当数道幽冷的寒光落下,想象中刺入人体的轻微滞涩感并没有出现,也没有见到殷红的血,就好像砍上了一块硬梆梆的石头,匕首和铁剑瞬间弹了回来——

太诡异了。

唐迪和他的同伴们愣了一愣。

“大胡子商人”黑压压的身影遮住了光,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轻笑。

格罗斯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小丑”,两条强壮有力的胳膊像是一道结实的铁箍,顿时让唐迪的身体动弹不得——

匕首切开长袍,又削掉外套上一粒黄橙橙的铜制纽扣,狠狠刺了下去。可是格罗斯的面孔上,并没有产生丝毫的痛苦之色。

连带着霜寒长剑,都被他紧紧抱在了两人的身体夹缝中——风声倏地在耳边呼呼涌灌,唐迪定神一看,月色下小巷的景色正在眼前飞快的后退。

【坚不可摧】!

【冲锋】!

格罗斯的身材比起唐迪高出了小半个脑袋,不顾匕首与铁剑造成的伤害,他直接冲向围墙——

这一套路正是当年游戏之中钢心流战士最为其他玩家所诟病所不齿的,赖皮、下作、无耻……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简直破坏游戏PK的乐趣!

不过格罗斯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匕首连续捅在他的身上,他抱着唐迪的脑袋,眼看就要撞向围墙上灰沉沉的石砖——

他特地选择了一条斜切墙角的冲锋路线。

第一道墙。

沉闷的一声轰响,烟尘弥漫。唐迪的后脑勺磕在了坚硬冰冷的砖头上,就职巅峰的体质只是让他微微有点头晕。

第二道墙。

又是一声闷响,唐迪发觉自己好像磕破了一块头皮,脑袋后头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第三道墙,连续的猛烈撞击似乎让他看到了一群金色的小鸟绕着他的眼前飞来飞去。

第四道墙,唐迪已经感觉天晕地转,全身上下好像有些不受控制。

“去死吧——”

依仗着【坚不可摧】,一连冲破四道围墙,格罗斯的耳膜中也是嗡嗡鸣声不断,不过相比垫在前头昏昏沉沉的唐迪,他的状况还是好上了不少——

凌乱的褐发之下,一颗迸起的小石子让他额头流下了一缕鲜血,顾不上鲜血沿着眉梢流淌,他松开双臂,拔出弯刀。

刀锋倒映月光。

银色的光华从眼前一闪而过,漆黑无光的夜幕像是被闪电撕开了一道口子。

残影,落空。

唐迪的身影在眼前破碎,这位来自“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晃了晃脑袋,试图恢复几分清醒——

早在数秒之前,被“大胡子商人”狠命抱住的时候,他就洞察了一丝不妙。

出于谨慎,他迅速开启了【假象替身】这一技能。

可惜根据《纷争》的战斗设定,被人抱住并不算造成伤害,这一技能的效果始终没有激发,撞上围墙也不算,他几乎是眼睁睁却无能为力的承受着这一切。

飘荡的尘埃落下后,小巷的围墙留下了一个巨大的人形孔洞,来自“巴勃罗血刺”的另外三位赏金猎人,一时目瞪口呆。

【假象替身】的效果,早在格罗斯的预料当中。他将眼前的“小丑”顶在了墙角,也是考虑了这一技能的特点——

若是身边存在地形障碍,则【假象替身】的转移范围受到相应的限制。

转身,再次挥刀。

【剑气斩】。

之前高速的冲锋,脸颊上的羊毛胡须早已被风吹落。

唐迪看到了一张年轻、富有棱角的脸庞,这张脸庞的左边被鲜血所模糊,脸庞上的神情,看上去扭曲而疯狂。

眼神亮得可怕。

“战狂”,当格罗斯全心全意沉醉于战斗时,他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人。

分析战局的冷静缜密、出手制敌的一往无前。

一刀划过。

夜风停息。

夜幕之下,唐迪似乎看到身边的景色都染上了一层茫茫的白霜,白霜迅速凝结。

撕裂。

这一刀挥出的剑气斩几乎贴着他的脖颈——在此之前,格罗斯被这四位赏金猎人围攻的时候,【剑气斩】积累次数便已完成了1/2。

而身为一位战场传说级的人物,他深知战士面对刺客的关键。

论灵活与机动性,他比不上这些“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但作为一个钢心流的战士,肉体本身的素质,却绝不是这些家伙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出手则已,出手致命。

拼着承受敌人的伤害,他利用自身的流派技能限制了刺客的灵活身手。虽然他此时也有一些轻微的头晕,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战斗力。

“巴勃罗血刺”内部排名第九位的赏金猎人,“黑暗小丑”唐迪,在此授首。

弯刀划过,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身体与四肢从骨骸的内部传来了一股流淌的暖流,格罗斯知道,这是获得了一笔不菲的经验值——

在《纷争》中,杀人或是杀掉类人型生物有着额外百分之五十的经验加成,不过相应的,这类目标也比寻常的野兽魔物之类更加具有智慧、难以对付。

胸腔起伏着,格罗斯稍稍喘息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当他从崩坏的围墙后头转过身来,眼前只有一堆堆倒塌的石砖和沙砾,三位赏金猎人望了他狰狞的面孔,相互看了一眼,竟不由后退了几步。

太疯狂了。

他们绝没有想到,平日嚣张、桀骜、不可一世的唐迪居然就这么死在这个年轻男人的手上——

唐迪的脑袋飞过围墙,翻滚几圈后,正落在他们身前不远处的巷角,那双睁得大大的绿色眼睛,仿佛有种很不服气的样子。

的确,格罗斯的手段并非那种光明磊落的正面厮杀,更像是属于野兽的殊死搏斗,但就是这样一股凶悍的慑人气势,深深地将这几位赏金猎人震撼当场。

佣兵?

佣兵的战斗风格绝对没有这般凶残而疯狂——那些为了雷尔而战斗的家伙,一旦战况不利,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小命。

赏金猎人?

不,不是,这种风格也与他们的同行有着很大的差别,。

三位赏金猎人盯着格罗斯,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

收刀。

拔剑。

剑锋向下斜指,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剑术起手姿态。

月光清冷,将这个年轻人缓步走来的身影映衬得分外肃杀。

绝杀!

刚刚完成抓住一线机会完成绝杀的格罗斯似乎隐隐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目光直视前方,他盯住了那三道身影。

Act123 刺杀,危急的萨曼莎公主!

当数道幽冷的寒光落下,想象中刺入人体的轻微滞涩感并没有出现,也没有见到殷红的血,就好像砍上了一块硬梆梆的石头,匕首和铁剑瞬间弹了回来——

太诡异了。【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

唐迪和他的同伴们愣了一愣。

“大胡子商人”黑压压的身影遮住了光,嘴角露出了一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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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24 寒风中绽放,白蔷薇!

这是属于玩家战斗风格的胜利。他们精于计算,而最顶级的战斗向玩家,对于这一方面,尤为擅长——

分析战局,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物,以最小的代价,用最直接的方式,彻底击败敌人。

夜晚的时分到了十点,当卡尔萨斯大教堂的钟声在冷寂的冬夜里遥遥传来时,南城区的这一片低矮建筑早已灯火寥落——

居住在这附近的大多是一些家境平凡、早出晚归的平民,往往清晨刚刚日出,他们就已起床洗簌,准备一天的工作,而夜晚归来的时候,因为身体的疲倦,更是选择了早早进入了梦乡。

除了几只偶尔路过的野猫,小巷中的战斗并没有太多的观众。格罗斯所撞碎的围墙也只是隔离各个街区的屏障,而不是这些建筑的墙壁。

一番动静过后,附近的一栋矮楼里亮起了橘色的灯光。

微微震动的感觉似乎惊动了一位身材矮壮的中年男人,他有着一张极为平凡的面孔和一头稀疏的褐色头发——

在白天的时候,他是卡尔萨斯城内的一位建筑工匠。

不过现在已是冬天,最近的这段日子里,他所接到的活计并没有太多,大多时候,他都处于一种赋闲的状态。

下午美美睡了一个午觉的他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一时之间根本难以入眠。

外头传来了一声闷响,他嘟哝了一句,以为是一辆马车经过时候突然翻倒——进入初冬以来,城内街道的有些地方都开始结冰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

第二声、第三声……

连续的闷响传来,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推开身上的被窝,身边肥胖的妻子忍不住含糊抱怨了几句,他披着一件外套,站到了窗台之前。

隐隐约约,看到了好几个人影。

……

格罗斯看了一眼自己的经验栏,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他动手宰掉身前的这三个家伙,所获得的经验值将会令他跨入LV21的战斗等级。

既然刚刚出手杀掉了一位,他并不介意再来几个——本来他还顾忌着卡尔萨斯杀人的麻烦,但他现在,却已完全的放开。

他喜欢这种战斗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鲜血在左边的脸颊上渐渐干涸、凝结,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有种淡淡的铁锈味道——血的味道让他勾起昔日的回忆。

长剑在手,握得很稳,右手的五根指头,连一丝的颤动都没有。

不过,这样一副神态落在三位赏金猎人的眼中,竟让他们不由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些赏金猎人们已经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眼前的这位年轻男人,恐怕不是什么精神正常的人士。

某种程度上,就和他们“巴勃罗血刺”之内的少部分人一样,存在着一些变态的癖好。

格罗斯并不清楚,“喜欢砍人”算不算变态的癖好。

夜风卷起红枫飘落的叶。

在卡尔萨斯的另一头,战斗进入了真正的白热化——面对“小胡子商贩”加菲尔德,索伦所率领的卡尔萨斯城卫队经过一番激斗后,悉数败亡。

对手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实力却处于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索伦被这些刺客一记突刺刺伤大腿后,只能和伤亡惨重的手下一起眼睁睁看着这伙刺客扬长而去。

城内的喧嚣仍在持续。

加菲尔德与“老佣兵”康格里夫,重新汇合到了一起,除了唐迪所率领的一行四人,他们当下聚集的人手足有九人。

全数都是就职高阶或以上的实力,而加菲尔德与康格里夫,更是拥有就职巅峰的实力。

没有觉醒一阶的骑士安德鲁在场,此次刺杀行动的主脑,康格里夫最终打定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正面强袭。

数道黑影倏地来到了萨曼莎公主的面前,弗雷德、侍卫长科恩还有身边的护卫骑兵们齐齐拔出了长剑——

突刺,绞杀!

刺客的身影就像掠食的鹰,一名护卫骑兵身披铠甲,但是康格里夫的寒铁双剑缠上他的脖颈时,他根本来不及任何的抵抗——

太快了。

影子忽闪忽现,无头的脖腔瞬间激起一蓬鲜血。鲜血漫天洒落,身边的其他骑兵们顿时怔了一怔,他们的这位同伴,有着就职中阶的实力,可是面对眼前的刺客,居然不是一合之敌!

弗雷德的出手。

当康格里夫继续突进时,一柄银色、闪着点点璀璨星芒的骑士佩剑架在了他的身前——

论起实力,觉醒边缘的弗雷德·沃尔夫绝不输于眼前的刺客分毫,骑士佩剑与康格里夫的寒铁双剑刚一纠缠,双方便已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棋逢对手的鏖斗。

可是此时,弗雷德并没有鏖斗的想法,他看到这位佣兵装扮的老人身边,其他的刺客正在挥起武器冲向萨曼莎公主。

一场针对公主殿下的刺杀,此刻毫无顾忌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感觉心脏都快要被揪起来一般,因为他知道,既然对方这么堂而皇之的现身,这恐怕,将是一场极其残酷的死斗。

安德鲁?

他想起了之前一路同行的安德鲁·柯林斯男爵。他去追击另外一伙刺客,至今还没有赶来——弗雷德的脑中并没有将一变故与阴谋相联系,他所希望的,只是那位男爵尽快的赶回。

尖锐的哨声已经响起。

公主的侍卫长科恩,沿着牙关,同身边的护卫骑兵们一起阻拦着身前的小胡子商贩——

对方的商贩装扮看起来只是一种伪装,包括那张红润脸庞笑眯眯的神情,但是眼下,这个男人的出手凌厉异常,一柄匕首竟如毒蛇一般,吞吐闪烁。

科恩的额头,冷汗簌簌而下,而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所湿透,在这卡尔萨斯寒冷的季节里,铠甲之内的棉布内衫,传来了一阵阵冰凉彻骨的感觉。

一层层盾牌就像纸糊的一般。

面对“巴勃罗血刺”实力强大的赏金猎人,普遍就职中低阶的护卫骑兵们根本挡不住几下,这些刺客就如切入牛油的热刀子,很快将看似严密的防御阵势撕开了好几道裂口。

危急的境况!

而这时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回援的安德鲁·柯林斯男爵。所有的人在这一刻结成了共同的意志,他们收缩阵势,开始坚决的防御。

鲜血与碎肢在眼前横飞,惨叫的声音连绵不绝。

清澈的碧绿色眸子看着这一幕,但是其中的眼神,并没有这些刺客预想中的恐惧、害怕、惊慌失措。

埃兰特雄狮,王室埃德温家族的女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弱者。

Act125 长剑之侧Ⅰ

这是属于玩家战斗风格的胜利。他们精于计算,而最顶级的战斗向玩家,对于这一方面,尤为擅长——

分析战局,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事物,以最小的代价,用最直接的方式,彻底击败敌人。

夜晚的时分到了十点,当卡尔萨斯大教堂的钟声在冷寂的冬夜里遥遥传来时,南城区的这一片低矮建筑早已灯火寥落——

居住在这附近的大多是一些家境平凡、早出晚归的平民,往往清晨刚刚日出,他们就已起床洗簌,准备一天的工作,而夜晚归来的时候,因为身体的疲倦,更是选择了早早进入了梦乡。

除了几只偶尔路过的野猫,小巷中的战斗并没有太多的观众。格罗斯所撞碎的围墙也只是隔离各个街区的屏障,而不是这些建筑的墙壁。

一番动静过后,附近的一栋矮楼里亮起了橘色的灯光。

微微震动的感觉似乎惊动了一位身材矮壮的中年男人,他有着一张极为平凡的面孔和一头稀疏的褐色头发——

在白天的时候,他是卡尔萨斯城内的一位建筑工匠。

不过现在已是冬天,最近的这段日子里,他所接到的活计并没有太多,大多时候,他都处于一种赋闲的状态。

下午美美睡了一个午觉的他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一时之间根本难以入眠。

外头传来了一声闷响,他嘟哝了一句,以为是一辆马车经过时候突然翻倒——进入初冬以来,城内街道的有些地方都开始结冰了,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在少数。

第二声、第三声……

连续的闷响传来,他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异常,推开身上的被窝,身边肥胖的妻子忍不住含糊抱怨了几句,他披着一件外套,站到了窗台之前。

隐隐约约,看到了好几个人影。

……

格罗斯看了一眼自己的经验栏,他突然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他动手宰掉身前的这三个家伙,所获得的经验值将会令他跨入LV21的战斗等级。

既然刚刚出手杀掉了一位,他并不介意再来几个——本来他还顾忌着卡尔萨斯杀人的麻烦,但他现在,却已完全的放开。

他喜欢这种战斗的感觉,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鲜血在左边的脸颊上渐渐干涸、凝结,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有种淡淡的铁锈味道——血的味道让他勾起昔日的回忆。

长剑在手,握得很稳,右手的五根指头,连一丝的颤动都没有。

不过,这样一副神态落在三位赏金猎人的眼中,竟让他们不由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些赏金猎人们已经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眼前的这位年轻男人,恐怕不是什么精神正常的人士。

某种程度上,就和他们“巴勃罗血刺”之内的少部分人一样,存在着一些变态的癖好。

格罗斯并不清楚,“喜欢砍人”算不算变态的癖好。

夜风卷起红枫飘落的叶。

在卡尔萨斯的另一头,战斗进入了真正的白热化——面对“小胡子商贩”加菲尔德,索伦所率领的卡尔萨斯城卫队经过一番激斗后,悉数败亡。

对手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实力却处于绝对的压倒性优势。

索伦被这些刺客一记突刺刺伤大腿后,只能和伤亡惨重的手下一起眼睁睁看着这伙刺客扬长而去。

城内的喧嚣仍在持续。

加菲尔德与“老佣兵”康格里夫,重新汇合到了一起,除了唐迪所率领的一行四人,他们当下聚集的人手足有九人。

全数都是就职高阶或以上的实力,而加菲尔德与康格里夫,更是拥有就职巅峰的实力。

没有觉醒一阶的骑士安德鲁在场,此次刺杀行动的主脑,康格里夫最终打定了一个大胆的主意。

正面强袭。

数道黑影倏地来到了萨曼莎公主的面前,弗雷德、侍卫长科恩还有身边的护卫骑兵们齐齐拔出了长剑——

突刺,绞杀!

刺客的身影就像掠食的鹰,一名护卫骑兵身披铠甲,但是康格里夫的寒铁双剑缠上他的脖颈时,他根本来不及任何的抵抗——

太快了。

影子忽闪忽现,无头的脖腔瞬间激起一蓬鲜血。鲜血漫天洒落,身边的其他骑兵们顿时怔了一怔,他们的这位同伴,有着就职中阶的实力,可是面对眼前的刺客,居然不是一合之敌!

弗雷德的出手。

当康格里夫继续突进时,一柄银色、闪着点点璀璨星芒的骑士佩剑架在了他的身前——

论起实力,觉醒边缘的弗雷德·沃尔夫绝不输于眼前的刺客分毫,骑士佩剑与康格里夫的寒铁双剑刚一纠缠,双方便已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棋逢对手的鏖斗。

可是此时,弗雷德并没有鏖斗的想法,他看到这位佣兵装扮的老人身边,其他的刺客正在挥起武器冲向萨曼莎公主。

一场针对公主殿下的刺杀,此刻毫无顾忌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他感觉心脏都快要被揪起来一般,因为他知道,既然对方这么堂而皇之的现身,这恐怕,将是一场极其残酷的死斗。

安德鲁?

他想起了之前一路同行的安德鲁·柯林斯男爵。他去追击另外一伙刺客,至今还没有赶来——弗雷德的脑中并没有将一变故与阴谋相联系,他所希望的,只是那位男爵尽快的赶回。

尖锐的哨声已经响起。

公主的侍卫长科恩,沿着牙关,同身边的护卫骑兵们一起阻拦着身前的小胡子商贩——

对方的商贩装扮看起来只是一种伪装,包括那张红润脸庞笑眯眯的神情,但是眼下,这个男人的出手凌厉异常,一柄匕首竟如毒蛇一般,吞吐闪烁。

科恩的额头,冷汗簌簌而下,而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所湿透,在这卡尔萨斯寒冷的季节里,铠甲之内的棉布内衫,传来了一阵阵冰凉彻骨的感觉。

一层层盾牌就像纸糊的一般。

面对“巴勃罗血刺”实力强大的赏金猎人,普遍就职中低阶的护卫骑兵们根本挡不住几下,这些刺客就如切入牛油的热刀子,很快将看似严密的防御阵势撕开了好几道裂口。

危急的境况!

而这时所能指望的,也只有回援的安德鲁·柯林斯男爵。所有的人在这一刻结成了共同的意志,他们收缩阵势,开始坚决的防御。

鲜血与碎肢在眼前横飞,惨叫的声音连绵不绝。

清澈的碧绿色眸子看着这一幕,但是其中的眼神,并没有这些刺客预想中的恐惧、害怕、惊慌失措。

埃兰特雄狮,王室埃德温家族的女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弱者。

Act126 长剑之侧Ⅱ

面色如常地放下长剑,他伸手擦去脸颊上干涸的血痕。当长剑归鞘后,他抬起手臂,拍打了几下袖子,似乎正在掸去上头的灰尘。

对于杀掉“小丑”的理由,格罗斯平静说起,神情极其轻描淡写。

而在“巴勃罗血刺”的内部,类似的争斗并不在少数——偶一失手或是双方矛盾过深,杀人也不是不可原谅。

强者更有价值,而活着的人,便是强者。

三位赏金猎人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只是他们这次出来执行任务,唐迪却这样被人杀掉,要说没有影响任务,无论如何也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情。

意外的变数。

他自称“老鹰”。

赏金猎人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悄然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三人,并不知道“老鹰”,甚至可以说,从来都没有听起过这一名号。

因为,这本来就是格罗斯临时杜撰的。

十米的距离,正好处于冲锋的有效范围。

不过这三个赏金猎人的站位,格罗斯暗暗分析了一下,发觉仅凭一次冲锋,根本留不下他们三人——

在格罗斯的对面,是一条笔直的巷道,放眼过去,还可以看到外头的长街。虽然他刚刚宰掉了唐迪,但是再想重复一次之前的手段,无疑是把对方的三人当成了智障。

未免太天真了。

双方始终保持着这一段距离。

在格罗斯的眼中,这是三个黄点,说明这三个家伙处于就职高阶的实力——

【假象替身】是“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LV30才能掌握的技能,因此,他们并不像刚才的“小丑”唐迪那样,拥有这一强大的保命手段。

希尔的表情很古怪,他正是开口说话的那位赏金猎人,眼前的年轻人在他们的身前停了下来,那种有若实质的杀意,似乎也在飞快的消褪——

他观察着两位同伴,隐隐从他们的反应之中,猜测着一个事实。

“黑暗小丑”唐迪,与这个自称“老鹰”的年轻人,有着很深的矛盾?

不过眼下这种状况,并不是一个适合询问的时机。

不久之前,他们还和唐迪一起,针对这位年轻人发起了一次必杀的突袭——突袭的结果出乎意料,但要说对方心中毫无芥蒂,那就更像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很强。

尽管通过手段才击杀唐迪,但是这位年轻人的实力强悍他们并不否认。而匕首刺在身上那种仿佛磕击石头的感觉,难道他还穿着铠甲?

从外表的装束来看,一件不起眼的布外套,白色有些污渍的亚麻衬衫,下身是一条青灰色的长裤,脚上的兽皮靴子灰扑扑的,很难看出具体的材质,但总归是动物的皮革没错。

铠甲?

或许是一件穿在里头的软甲。比起寻常披挂的盔甲之类,贴身的软甲具有相当不菲的价值,如果不是身价豪奢的贵族,几乎很少有人拥有这种东西。

不过他们“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也不算穷困窘迫,出于爱惜小命的心思,添置这么一件物品倒也可以理解。

眼下的局面,继续战斗下去,他们三人并没有把握赢下这位年轻人——

为“黑暗小丑”唐迪复仇这种理由不过某些时候用来哄哄外人,但若是对方同样身为“巴勃罗血刺”的一员,这种借口也就站不住脚跟了。

没有战斗的必要,还有危险。

希尔与他的两位同伴,已经动了开溜的心思。

静谧的月光下,寒冷的关节偶一活动,发出几声“咔咔”的轻响,收回匕首,灰沉沉的刀鞘与身上的轻甲甲胄摩擦、碰撞。

中间这一段大概十米的距离有如一条鸿沟,并没有任何一人跨过。

格罗斯微笑。

可他心底正在骂娘。

三位赏金猎人分散站开,离着身后宽阔的长街并没有太远的距离——

作为就职高阶的刺客,开启疾跑,轻轻松松就可以撤退。

更何况,格罗斯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如果他们跳上墙头或屋顶,那么,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他根本没法继续玩下去,瘸腿的猫并不能跑赢狡猾的老鼠。

他的确已经动了杀念。

面对“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若是无法斩草除根的话,总归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他并不害怕麻烦,但是这一组织对待他们的仇敌从来都是阴魂不散,一想起前世游戏里那些关于“巴勃罗血刺”的故事,他不由有些心焦起来。

必须暂时取得这三个家伙的信任。

但他刚刚出手杀掉了唐迪,这件事情又谈何容易。

“黑暗小丑”唐迪?

之前送伊芙回家的时候,那小子杀掉了一位无辜的路人,并且还试图袭击少女伊芙——他的脑筋运转飞快,急智之下,一个并不靠谱的故事脱口而出。

“原来他叫唐迪,话说自从我们上次遇见,这小子就很让我讨厌,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嚣张、狂妄了。”

格罗斯说起这句话来半真半假。所谓的上次遇见,其实也就是在之前的半个钟头。

不过,他并没有说破。

他用自己的语气和神态表达着对于“小丑”的厌恶与痛恨。

希尔和他的两位同伴同时愣了一愣。

格罗斯所说的,正是“黑暗小丑”唐迪一贯的秉性。“巴勃罗血刺”内部有人曾经说过,唐迪的这种性子,总有一天会栽在别人手里,现在看来,倒也算是一语成谶了。

只是这时,尖锐的哨声远远响起,在这冷寂空旷下听上去极为的清亮。

求援的紧急讯号。

早在来到卡尔萨斯之前,他们就已知道这是埃兰特军方常用的一种通讯手段。这个时候,他们先是一惊,紧接着,心头不由冒出了喜悦——

如果这一讯号来自他们的目标萨曼莎公主一行,那么,说明康格里夫先生或是加菲尔德他们已经快要得手了。

这将意味着丰厚的佣金。

但是情况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变化,想到这里,三位赏金猎人迅速转身。

哨声。

同样的声音落在格罗斯的耳中,他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当然,作为一位资深玩家,他也知道这一讯号的意义。

“巴勃罗血刺”的这伙赏金猎人,来到卡尔萨斯,果然是一场早有预谋、针对萨曼莎公主的刺杀。

Act127 长剑之侧Ⅲ

面色如常地放下长剑,他伸手擦去脸颊上干涸的血痕。当长剑归鞘后,他抬起手臂,拍打了几下袖子,似乎正在掸去上头的灰尘。

对于杀掉“小丑”的理由,格罗斯平静说起,神情极其轻描淡写。

而在“巴勃罗血刺”的内部,类似的争斗并不在少数——偶一失手或是双方矛盾过深,杀人也不是不可原谅。

强者更有价值,而活着的人,便是强者。

三位赏金猎人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只是他们这次出来执行任务,唐迪却这样被人杀掉,要说没有影响任务,无论如何也是一件说不过去的事情。

意外的变数。

他自称“老鹰”。

赏金猎人们相互看了一眼,然后悄然摇了摇头,看来他们三人,并不知道“老鹰”,甚至可以说,从来都没有听起过这一名号。

因为,这本来就是格罗斯临时杜撰的。

十米的距离,正好处于冲锋的有效范围。

不过这三个赏金猎人的站位,格罗斯暗暗分析了一下,发觉仅凭一次冲锋,根本留不下他们三人——

在格罗斯的对面,是一条笔直的巷道,放眼过去,还可以看到外头的长街。虽然他刚刚宰掉了唐迪,但是再想重复一次之前的手段,无疑是把对方的三人当成了智障。

未免太天真了。

双方始终保持着这一段距离。

在格罗斯的眼中,这是三个黄点,说明这三个家伙处于就职高阶的实力——

【假象替身】是“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LV30才能掌握的技能,因此,他们并不像刚才的“小丑”唐迪那样,拥有这一强大的保命手段。

希尔的表情很古怪,他正是开口说话的那位赏金猎人,眼前的年轻人在他们的身前停了下来,那种有若实质的杀意,似乎也在飞快的消褪——

他观察着两位同伴,隐隐从他们的反应之中,猜测着一个事实。

“黑暗小丑”唐迪,与这个自称“老鹰”的年轻人,有着很深的矛盾?

不过眼下这种状况,并不是一个适合询问的时机。

不久之前,他们还和唐迪一起,针对这位年轻人发起了一次必杀的突袭——突袭的结果出乎意料,但要说对方心中毫无芥蒂,那就更像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很强。

尽管通过手段才击杀唐迪,但是这位年轻人的实力强悍他们并不否认。而匕首刺在身上那种仿佛磕击石头的感觉,难道他还穿着铠甲?

从外表的装束来看,一件不起眼的布外套,白色有些污渍的亚麻衬衫,下身是一条青灰色的长裤,脚上的兽皮靴子灰扑扑的,很难看出具体的材质,但总归是动物的皮革没错。

铠甲?

或许是一件穿在里头的软甲。比起寻常披挂的盔甲之类,贴身的软甲具有相当不菲的价值,如果不是身价豪奢的贵族,几乎很少有人拥有这种东西。

不过他们“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也不算穷困窘迫,出于爱惜小命的心思,添置这么一件物品倒也可以理解。

眼下的局面,继续战斗下去,他们三人并没有把握赢下这位年轻人——

为“黑暗小丑”唐迪复仇这种理由不过某些时候用来哄哄外人,但若是对方同样身为“巴勃罗血刺”的一员,这种借口也就站不住脚跟了。

没有战斗的必要,还有危险。

希尔与他的两位同伴,已经动了开溜的心思。

静谧的月光下,寒冷的关节偶一活动,发出几声“咔咔”的轻响,收回匕首,灰沉沉的刀鞘与身上的轻甲甲胄摩擦、碰撞。

中间这一段大概十米的距离有如一条鸿沟,并没有任何一人跨过。

格罗斯微笑。

可他心底正在骂娘。

三位赏金猎人分散站开,离着身后宽阔的长街并没有太远的距离——

作为就职高阶的刺客,开启疾跑,轻轻松松就可以撤退。

更何况,格罗斯还有另外一个担心:如果他们跳上墙头或屋顶,那么,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他根本没法继续玩下去,瘸腿的猫并不能跑赢狡猾的老鼠。

他的确已经动了杀念。

面对“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若是无法斩草除根的话,总归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他并不害怕麻烦,但是这一组织对待他们的仇敌从来都是阴魂不散,一想起前世游戏里那些关于“巴勃罗血刺”的故事,他不由有些心焦起来。

必须暂时取得这三个家伙的信任。

但他刚刚出手杀掉了唐迪,这件事情又谈何容易。

“黑暗小丑”唐迪?

之前送伊芙回家的时候,那小子杀掉了一位无辜的路人,并且还试图袭击少女伊芙——他的脑筋运转飞快,急智之下,一个并不靠谱的故事脱口而出。

“原来他叫唐迪,话说自从我们上次遇见,这小子就很让我讨厌,因为他实在是太过嚣张、狂妄了。”

格罗斯说起这句话来半真半假。所谓的上次遇见,其实也就是在之前的半个钟头。

不过,他并没有说破。

他用自己的语气和神态表达着对于“小丑”的厌恶与痛恨。

希尔和他的两位同伴同时愣了一愣。

格罗斯所说的,正是“黑暗小丑”唐迪一贯的秉性。“巴勃罗血刺”内部有人曾经说过,唐迪的这种性子,总有一天会栽在别人手里,现在看来,倒也算是一语成谶了。

只是这时,尖锐的哨声远远响起,在这冷寂空旷下听上去极为的清亮。

求援的紧急讯号。

早在来到卡尔萨斯之前,他们就已知道这是埃兰特军方常用的一种通讯手段。这个时候,他们先是一惊,紧接着,心头不由冒出了喜悦——

如果这一讯号来自他们的目标萨曼莎公主一行,那么,说明康格里夫先生或是加菲尔德他们已经快要得手了。

这将意味着丰厚的佣金。

但是情况说不定也会有什么变化,想到这里,三位赏金猎人迅速转身。

哨声。

同样的声音落在格罗斯的耳中,他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当然,作为一位资深玩家,他也知道这一讯号的意义。

“巴勃罗血刺”的这伙赏金猎人,来到卡尔萨斯,果然是一场早有预谋、针对萨曼莎公主的刺杀。

Act128 城主府的宴会

入夜,当瑰丽的红霞从天际线边缘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后,皎洁的圆月悄然爬上了夜幕。

拐过一段林荫环绕的街道,斯托恩驾驶着纯黑色的马车来到了城主府前,车厢的帘布被一只白皙细嫩的小手挑开,默默递过了一张绘着鎏金花体文字的请柬——

斯托恩将这张请柬转递给了门前的守卫。

守卫看了一眼,归还请柬点了点头,大门洞开。斯托恩挥起马鞭,马车顺利地进入了城主府中。

前庭的花园,其中有着数条用碎石铺就的曲折小道,在花园附近的某一角,已经整整齐齐停放了数十辆马车——

城主府内的仆人见到这辆黑色马车的到来,与车夫斯托恩打起了招呼,稍稍观察了一下,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停放位置。

玛格丽特抬起脚步,从车厢之中跳了下来。一旁的斯托恩,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迎上前的一位仆人接过了请柬,当即作出了手势,带领着这位贵族千金向着举办宴会的场所走去。

穿过一条细碎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卡尔萨斯的城主府,用花格石砖砌筑起的矩形花圃中,苗木的细枝迎风招展,洋葱状圆形弧顶的一座座塔楼亮起了明亮的灯火——

而在一侧,一座巍峨、占地广阔的拱顶大厅内,更是灯火璀璨、觥筹交错,从一扇扇落地窗户白色的窗帘背后,传来阵阵交谈与轻笑的声音。

偏厅,换装。

十来分钟后,完成这一切的玛格丽特轻轻提起了白色长裙编织着红色流苏的裙裾,在侍应的指引下,踱着淑女的小巧步子,向着大厅中央缓缓走去——

她的方向是一张金黄色的条纹布沙发。

在这张沙发之前,摆放着一张矮脚的长长桌几,上头用洁白的细瓷碟子装着鲜嫩的水果、色彩暖和的奶油烘培点心,还有一瓶瓶折射五光十色的美酒——

诺戈当地的精酿麦酒、来自拉齐斯的红酒与果酒、还有王国南境出产,在贵族女性中广受欢迎的萨尔多甜味酒,在几位年长女士的吩咐下,侍应将这些酒水小心翼翼倒进了一只只精巧的高脚水晶酒杯。

一群女人。

包括精心化妆、脸蛋上涂着一层薄薄脂粉与腮红的贵族千金,还有几位上了一些年纪、风韵犹存、衣饰华贵翩翩的女士,此时齐齐环坐在这张长桌边的沙发上——

晚宴的舞会还未正式开始,因此,她们有着一段闲暇的时光,交流着各种属于女人的话题。

比如,来自王都埃尔瓦那边的流行商品、服装与妆容款式的点评、一些年轻贵族的风流韵事,当话题落到后者逐渐深入的时候,年纪较小、还未婚嫁的贵族千金一个个伸手轻轻掩住了嘴巴,不住地发出“嗬嗬”的轻笑。

一道极为引人瞩目的亮丽风景。

大厅之中漫不经心相互交谈的男士,也忍不住偷偷投来了目光。只是舞会的时间还未到来,贸然扎进女人堆中,并不符合绅士应有的礼仪。

直到,又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正向着这头走来。

人群中的一位女士轻抚秀发,抬起了脑袋,她正是这一群女人的核心。团团围在她身边的,除了几位还未成年的小姐外,还有一些仪态优雅的年轻已婚妇人——

“玛格丽特小姐。”

她柔声喊道。一双铅灰色的深邃眼睛,尽管经过一番极费心思的修饰,但是眼角几条并不明显的鱼尾细纹依然某种程度暴露了她的年纪——

这个年纪就像夏末季节依旧鲜艳的花朵,可惜美丽的时光却是所剩无多。

“好久不见,罗多琳女士。”

玛格丽特款款来到了这位女士的身边——

罗多琳·卡特尼是卡尔萨斯城内一位非常有名的女士,她曾是柯林斯家族安德鲁、阿尔法与西德尼三位少爷的音乐教师,而抛开这一与伯爵大人相当亲近的职务,她还是伯爵夫人琳娜·柯林斯多年以来的闺中密友。

在如今的卡尔萨斯,大多数的贵族都与这位女士有着密切的往来——

在音乐这一方面,罗多琳女士不仅精擅各种乐器,她还是一位谱曲造诣相当不俗的人物,此时大厅中的乐师所弹奏的轻柔小调,正是她曾经的作品之一。

“真是很荣幸遇到你呢,罗多琳女士。”

此时的玛格丽特微一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式礼仪。

“最近回来了?”

这位女士微笑着,开口问道。

玛格丽特小姐也是卡尔萨斯城内某一贵族的出身——

因为这位小姐早在年幼时候就离家前往远方求学的关系,两人并没有教师与学生的名分,但是贵族之间长期的接触与了解下来,罗多琳对于玛格丽特的底细倒是知晓得非常清楚。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年了。

拾起昔日的记忆对比眼前画面,玛格丽特已经从洋娃娃般的可爱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罗多琳望向这位少女的眼神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慈祥与关爱——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今年的夏天,我已经从布拉卡达的法师塔毕业了。”

“真是一件令人心情振奋的好消息呢。玛格丽特,恭喜你成为了一位法师。”

“谢谢,罗多琳女士。”

说起求学的往事,玛格丽特不由想起今日下午在卡尔萨斯大教堂遇到的那个女孩子——拉迪娅·克莱恩,在布拉卡达的那些日子里,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多么的融洽。

与其说是同窗,玛格丽特更加认为那位少女属于一个令人讨厌的竞争者。

对了,她没有来到这场城主府举办的晚宴?

目光在大厅中扫视,玛格丽特并没有找到拉迪娅的身影——

她大致了解着那位克莱恩小姐的出身,根据一些不知出自何处的传闻,那位小姐来自雷卡特帝国某一位高权重的大家族。而贵族的爵位,在雷卡特帝国与埃兰特王国之间,是互相认可的。

如此看来,那位克莱恩小姐来到卡尔萨斯只是一种个人的行为,她并没有选择公开身份。

只是想到了那位少女,玛格丽特的内心忽然因为自己许久未曾进步的施法水准而有些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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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29 变故,城主府的反应!

入夜,当瑰丽的红霞从天际线边缘一点点的沉了下去后,皎洁的圆月悄然爬上了夜幕。

拐过一段林荫环绕的街道,斯托恩驾驶着纯黑色的马车来到了城主府前,车厢的帘布被一只白皙细嫩的小手挑开,默默递过了一张绘着鎏金花体文字的请柬——

斯托恩将这张请柬转递给了门前的守卫。

守卫看了一眼,归还请柬点了点头,大门洞开。斯托恩挥起马鞭,马车顺利地进入了城主府中。

前庭的花园,其中有着数条用碎石铺就的曲折小道,在花园附近的某一角,已经整整齐齐停放了数十辆马车——

城主府内的仆人见到这辆黑色马车的到来,与车夫斯托恩打起了招呼,稍稍观察了一下,很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停放位置。

玛格丽特抬起脚步,从车厢之中跳了下来。一旁的斯托恩,稳稳扶住了她的手臂。迎上前的一位仆人接过了请柬,当即作出了手势,带领着这位贵族千金向着举办宴会的场所走去。

穿过一条细碎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卡尔萨斯的城主府,用花格石砖砌筑起的矩形花圃中,苗木的细枝迎风招展,洋葱状圆形弧顶的一座座塔楼亮起了明亮的灯火——

而在一侧,一座巍峨、占地广阔的拱顶大厅内,更是灯火璀璨、觥筹交错,从一扇扇落地窗户白色的窗帘背后,传来阵阵交谈与轻笑的声音。

偏厅,换装。

十来分钟后,完成这一切的玛格丽特轻轻提起了白色长裙编织着红色流苏的裙裾,在侍应的指引下,踱着淑女的小巧步子,向着大厅中央缓缓走去——

她的方向是一张金黄色的条纹布沙发。

在这张沙发之前,摆放着一张矮脚的长长桌几,上头用洁白的细瓷碟子装着鲜嫩的水果、色彩暖和的奶油烘培点心,还有一瓶瓶折射五光十色的美酒——

诺戈当地的精酿麦酒、来自拉齐斯的红酒与果酒、还有王国南境出产,在贵族女性中广受欢迎的萨尔多甜味酒,在几位年长女士的吩咐下,侍应将这些酒水小心翼翼倒进了一只只精巧的高脚水晶酒杯。

一群女人。

包括精心化妆、脸蛋上涂着一层薄薄脂粉与腮红的贵族千金,还有几位上了一些年纪、风韵犹存、衣饰华贵翩翩的女士,此时齐齐环坐在这张长桌边的沙发上——

晚宴的舞会还未正式开始,因此,她们有着一段闲暇的时光,交流着各种属于女人的话题。

比如,来自王都埃尔瓦那边的流行商品、服装与妆容款式的点评、一些年轻贵族的风流韵事,当话题落到后者逐渐深入的时候,年纪较小、还未婚嫁的贵族千金一个个伸手轻轻掩住了嘴巴,不住地发出“嗬嗬”的轻笑。

一道极为引人瞩目的亮丽风景。

大厅之中漫不经心相互交谈的男士,也忍不住偷偷投来了目光。只是舞会的时间还未到来,贸然扎进女人堆中,并不符合绅士应有的礼仪。

直到,又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正向着这头走来。

人群中的一位女士轻抚秀发,抬起了脑袋,她正是这一群女人的核心。团团围在她身边的,除了几位还未成年的小姐外,还有一些仪态优雅的年轻已婚妇人——

“玛格丽特小姐。”

她柔声喊道。一双铅灰色的深邃眼睛,尽管经过一番极费心思的修饰,但是眼角几条并不明显的鱼尾细纹依然某种程度暴露了她的年纪——

这个年纪就像夏末季节依旧鲜艳的花朵,可惜美丽的时光却是所剩无多。

“好久不见,罗多琳女士。”

玛格丽特款款来到了这位女士的身边——

罗多琳·卡特尼是卡尔萨斯城内一位非常有名的女士,她曾是柯林斯家族安德鲁、阿尔法与西德尼三位少爷的音乐教师,而抛开这一与伯爵大人相当亲近的职务,她还是伯爵夫人琳娜·柯林斯多年以来的闺中密友。

在如今的卡尔萨斯,大多数的贵族都与这位女士有着密切的往来——

在音乐这一方面,罗多琳女士不仅精擅各种乐器,她还是一位谱曲造诣相当不俗的人物,此时大厅中的乐师所弹奏的轻柔小调,正是她曾经的作品之一。

“真是很荣幸遇到你呢,罗多琳女士。”

此时的玛格丽特微一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式礼仪。

“最近回来了?”

这位女士微笑着,开口问道。

玛格丽特小姐也是卡尔萨斯城内某一贵族的出身——

因为这位小姐早在年幼时候就离家前往远方求学的关系,两人并没有教师与学生的名分,但是贵族之间长期的接触与了解下来,罗多琳对于玛格丽特的底细倒是知晓得非常清楚。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差不多十年了。

拾起昔日的记忆对比眼前画面,玛格丽特已经从洋娃娃般的可爱小女孩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罗多琳望向这位少女的眼神带着一种长辈般的慈祥与关爱——

玛格丽特点了点头,“今年的夏天,我已经从布拉卡达的法师塔毕业了。”

“真是一件令人心情振奋的好消息呢。玛格丽特,恭喜你成为了一位法师。”

“谢谢,罗多琳女士。”

说起求学的往事,玛格丽特不由想起今日下午在卡尔萨斯大教堂遇到的那个女孩子——拉迪娅·克莱恩,在布拉卡达的那些日子里,两人的关系并不算多么的融洽。

与其说是同窗,玛格丽特更加认为那位少女属于一个令人讨厌的竞争者。

对了,她没有来到这场城主府举办的晚宴?

目光在大厅中扫视,玛格丽特并没有找到拉迪娅的身影——

她大致了解着那位克莱恩小姐的出身,根据一些不知出自何处的传闻,那位小姐来自雷卡特帝国某一位高权重的大家族。而贵族的爵位,在雷卡特帝国与埃兰特王国之间,是互相认可的。

如此看来,那位克莱恩小姐来到卡尔萨斯只是一种个人的行为,她并没有选择公开身份。

只是想到了那位少女,玛格丽特的内心忽然因为自己许久未曾进步的施法水准而有些焦躁。

Act130 卡尔萨斯,狮鹫骑士!

似乎是在压抑怒气,这位伯爵大人顿了一顿,他说话的声音很慢,但是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是有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态势。

“你一直和我说,你每天都在坚持修行武技,可是达达尼尔骑士找到你的时候,你在黑龙之眼,你和那些肮脏的女人正在床上鬼混。”

“可是,父亲大人——”

“西德尼!你难道想告诉我,达达尼尔骑士对我撒了谎吗?”

仿佛手掌重重拍打在书桌上,马多克·柯林斯伯爵的语气陡然变得更加的严厉,“西德尼,明天一早,派恩骑士将会陪你一起前往德罗尔城堡,没有我的手令,不得离开半步。”

“嗯?你有什么不满?”

马多克看到他的幼子西德尼一脸委屈的样子,他瞪起了眼睛。这个时候他不仅是一位王国的实权伯爵,更有作为父亲的威严。

“那,要呆多久?”

西德尼怔怔问道。

德罗尔城堡位于西德尼的男爵封地之内,那座城堡位于诺戈群山的边缘,而附近除了葱葱郁郁的群山和树林,就只有一个人烟稀疏的小村庄了——

他曾经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相比卡尔萨斯的繁华,眼下快活的日子,完全是天壤之别。

什么都没有,每天站在田垄边上看着农夫挥起锄头一下一下刨地,偶尔可以见到几个发如杂草、身材干瘪得就像风干萝卜一般的村姑,那些难看渗人的面孔,那些粗糙得硌手的蜡黄皮肤,一想起来他就不寒而栗。

要么,就是骑士和侍从们陪着他一起钻进山林里头打猎——

然而长途骑行与跋涉山路对于西德尼来说,简直算得上要命的苦差事。

他的性子,除了贪花好色的这一面,其他的部分更像是一个标准的闭门不出的宅男。大多数年轻贵族所衷爱的狩猎,于他并没有太多的乐趣可言。

回忆起曾经那段生活在德罗尔城堡的岁月,他感到生活即将步入一片灰暗。

“多久?”

像是靴子硬底在光滑地板“唧唧”摩擦的声音,“在你拥有就职中阶的实力以前,给我呆在那儿好好反省。”

直到此时,马多克·柯林斯伯爵这才注意到站在书房门前、身形笔直的罗伊,身上的灰色制服满是尘土与褶皱,而头发也是遍布汗水的凌乱,看样子,绝对是有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

罗伊是卡尔萨斯城卫队的一名队长,正好属于安德鲁的麾下。

“罗伊,发生什么事情了?”

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他转过身子,对着这个年轻的男子问道。

“伯爵大人,公主殿下的队伍遇到了一伙刺客。”

“安德鲁呢?”

“安德鲁大人正在交战,那伙刺客的实力很强,我们抵挡不住。”

“哦?安德鲁居然抵挡不住……萨拉——”罗伊说的只是索伦这头的战况,但这位伯爵明显产生了误会。

不过这个时候,罗伊也没有多作解释。

呆在另一所房间的贴身侍女匆匆赶来,这位伯爵当即下令,“叫上达达尼尔骑士和派恩骑士,我们出发。”

“好的,老爷。”

当罗伊说起那伙刺客竟让他的长子、觉醒一阶的骑士安德鲁抵挡不住时,这位伯爵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对方如此投入的力量超过了他的意料,目前看来,这完全就是一次志在必得的行动。

不过,身为卡尔萨斯的领主,他绝不能让那位公主殿下在他眼皮底下出现任何的意外——

抛开伯爵夫人与萨曼莎公主之间姑姑与侄女的亲密血缘关系不谈,仅仅是政治层面上,他就很清楚其中的意义。

若是能够找到证据、查出这伙刺客的幕后黑手还好,否则的话,这次三方盟约破裂事小,卡尔萨斯还将承受来自王都埃尔瓦白墙之内那位陛下的滔天怒火。

对于马多克·柯林斯伯爵而言,一件好事变成坏事,绝非他所愿意。

矫健如风的脚步很快离开了书房,他扭头最后看了西德尼一眼,“等我回来。”

……

在北地的诺戈,三位实权伯爵的强大不只是自身的权势,数百年的经营下来,整个领地都被他们打造得有如铁桶一般,而在他们的麾下,更是有着一批忠心耿耿的骑士。

达达尼尔,马多克·柯林斯从少年时期就一直陪伴成长的骑士。

这位骑士的父亲也曾是上一代卡尔萨斯领主麾下的骑士,就事实而言,达达尼尔一家与柯林斯家族荣辱与共,已有百年。

再加上派恩,一位出身平民、历经“雾松战争”后获得提拔重用的骑士,这位骑士眼下正好轮值于卡尔萨斯的城主府。

最关键的是,这两位骑士不仅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王国的狮鹫骑士。

为了获取肉食方便,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团驻地位于诺戈群山的附近,而此时留在城内的狮鹫骑士,便只有达达尼尔与派恩两位。

但这已经足够了。

狮鹫骑士作为埃兰特王国的顶级兵种之一,在整个北地,也只有诺戈的首府卡尔萨斯,才存着一支五十余人的正规编队。

其中过半的人选,都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

这也是一个根深蒂固的老牌贵族底气所在,这些实力强大的狮鹫骑士名义上属于王国,但实际上,他们只听命于来自卡尔萨斯的军令。

狮鹫有着类似狮子的身躯和利爪,老鹰一般的脑袋和翅膀,还有一根长长的带着绒球的有力尾巴——

最重要的是,它会飞。

作为快速反应的力量,最为恰当不过了。

达达尼尔骑士与派恩骑士先行支援,而伯爵本人,则打算亲自率领一队人马前往。

刺客?

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敢于冒犯柯林斯家族的尊严了——在卡尔萨斯城内针对王室的公主发动刺杀,这无疑是一起扫拂当地领主颜面的事情。

阴郁的脸色有如夜幕下的暗云,当马多克·柯林斯穿过城主府的前庭花园时,在马厩附近的狮鹫笼里,已经传来嘹亮的如同鹰啸的鸣叫,还有巨大翅膀鼓荡空气的声音。

达达尼尔与派恩的动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快。

而在他的身后,尖顶塔楼中的房间依然亮着灯光。

“父亲大人走了。”

待到马多克的脚步声从楼梯远去之后,这位西德尼少爷舒了一口长气,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他随手翻开了一叠厚厚的文卷。

突然的,他的眼睛仿佛被什么特别的内容给牢牢吸引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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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31 胆大还是作死?

似乎是在压抑怒气,这位伯爵大人顿了一顿,他说话的声音很慢,但是其中蕴含的情绪却是有着一种风雨欲来的态势。

“你一直和我说,你每天都在坚持修行武技,可是达达尼尔骑士找到你的时候,你在黑龙之眼,你和那些肮脏的女人正在床上鬼混。”

“可是,父亲大人——”

“西德尼!你难道想告诉我,达达尼尔骑士对我撒了谎吗?”

仿佛手掌重重拍打在书桌上,马多克·柯林斯伯爵的语气陡然变得更加的严厉,“西德尼,明天一早,派恩骑士将会陪你一起前往德罗尔城堡,没有我的手令,不得离开半步。”

“嗯?你有什么不满?”

马多克看到他的幼子西德尼一脸委屈的样子,他瞪起了眼睛。这个时候他不仅是一位王国的实权伯爵,更有作为父亲的威严。

“那,要呆多久?”

西德尼怔怔问道。

德罗尔城堡位于西德尼的男爵封地之内,那座城堡位于诺戈群山的边缘,而附近除了葱葱郁郁的群山和树林,就只有一个人烟稀疏的小村庄了——

他曾经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相比卡尔萨斯的繁华,眼下快活的日子,完全是天壤之别。

什么都没有,每天站在田垄边上看着农夫挥起锄头一下一下刨地,偶尔可以见到几个发如杂草、身材干瘪得就像风干萝卜一般的村姑,那些难看渗人的面孔,那些粗糙得硌手的蜡黄皮肤,一想起来他就不寒而栗。

要么,就是骑士和侍从们陪着他一起钻进山林里头打猎——

然而长途骑行与跋涉山路对于西德尼来说,简直算得上要命的苦差事。

他的性子,除了贪花好色的这一面,其他的部分更像是一个标准的闭门不出的宅男。大多数年轻贵族所衷爱的狩猎,于他并没有太多的乐趣可言。

回忆起曾经那段生活在德罗尔城堡的岁月,他感到生活即将步入一片灰暗。

“多久?”

像是靴子硬底在光滑地板“唧唧”摩擦的声音,“在你拥有就职中阶的实力以前,给我呆在那儿好好反省。”

直到此时,马多克·柯林斯伯爵这才注意到站在书房门前、身形笔直的罗伊,身上的灰色制服满是尘土与褶皱,而头发也是遍布汗水的凌乱,看样子,绝对是有什么非常紧急的事情。

罗伊是卡尔萨斯城卫队的一名队长,正好属于安德鲁的麾下。

“罗伊,发生什么事情了?”

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他转过身子,对着这个年轻的男子问道。

“伯爵大人,公主殿下的队伍遇到了一伙刺客。”

“安德鲁呢?”

“安德鲁大人正在交战,那伙刺客的实力很强,我们抵挡不住。”

“哦?安德鲁居然抵挡不住……萨拉——”罗伊说的只是索伦这头的战况,但这位伯爵明显产生了误会。

不过这个时候,罗伊也没有多作解释。

呆在另一所房间的贴身侍女匆匆赶来,这位伯爵当即下令,“叫上达达尼尔骑士和派恩骑士,我们出发。”

“好的,老爷。”

当罗伊说起那伙刺客竟让他的长子、觉醒一阶的骑士安德鲁抵挡不住时,这位伯爵终于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对方如此投入的力量超过了他的意料,目前看来,这完全就是一次志在必得的行动。

不过,身为卡尔萨斯的领主,他绝不能让那位公主殿下在他眼皮底下出现任何的意外——

抛开伯爵夫人与萨曼莎公主之间姑姑与侄女的亲密血缘关系不谈,仅仅是政治层面上,他就很清楚其中的意义。

若是能够找到证据、查出这伙刺客的幕后黑手还好,否则的话,这次三方盟约破裂事小,卡尔萨斯还将承受来自王都埃尔瓦白墙之内那位陛下的滔天怒火。

对于马多克·柯林斯伯爵而言,一件好事变成坏事,绝非他所愿意。

矫健如风的脚步很快离开了书房,他扭头最后看了西德尼一眼,“等我回来。”

……

在北地的诺戈,三位实权伯爵的强大不只是自身的权势,数百年的经营下来,整个领地都被他们打造得有如铁桶一般,而在他们的麾下,更是有着一批忠心耿耿的骑士。

达达尼尔,马多克·柯林斯从少年时期就一直陪伴成长的骑士。

这位骑士的父亲也曾是上一代卡尔萨斯领主麾下的骑士,就事实而言,达达尼尔一家与柯林斯家族荣辱与共,已有百年。

再加上派恩,一位出身平民、历经“雾松战争”后获得提拔重用的骑士,这位骑士眼下正好轮值于卡尔萨斯的城主府。

最关键的是,这两位骑士不仅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王国的狮鹫骑士。

为了获取肉食方便,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团驻地位于诺戈群山的附近,而此时留在城内的狮鹫骑士,便只有达达尼尔与派恩两位。

但这已经足够了。

狮鹫骑士作为埃兰特王国的顶级兵种之一,在整个北地,也只有诺戈的首府卡尔萨斯,才存着一支五十余人的正规编队。

其中过半的人选,都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

这也是一个根深蒂固的老牌贵族底气所在,这些实力强大的狮鹫骑士名义上属于王国,但实际上,他们只听命于来自卡尔萨斯的军令。

狮鹫有着类似狮子的身躯和利爪,老鹰一般的脑袋和翅膀,还有一根长长的带着绒球的有力尾巴——

最重要的是,它会飞。

作为快速反应的力量,最为恰当不过了。

达达尼尔骑士与派恩骑士先行支援,而伯爵本人,则打算亲自率领一队人马前往。

刺客?

好像很久都没有人敢于冒犯柯林斯家族的尊严了——在卡尔萨斯城内针对王室的公主发动刺杀,这无疑是一起扫拂当地领主颜面的事情。

阴郁的脸色有如夜幕下的暗云,当马多克·柯林斯穿过城主府的前庭花园时,在马厩附近的狮鹫笼里,已经传来嘹亮的如同鹰啸的鸣叫,还有巨大翅膀鼓荡空气的声音。

达达尼尔与派恩的动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快。

而在他的身后,尖顶塔楼中的房间依然亮着灯光。

“父亲大人走了。”

待到马多克的脚步声从楼梯远去之后,这位西德尼少爷舒了一口长气,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他随手翻开了一叠厚厚的文卷。

突然的,他的眼睛仿佛被什么特别的内容给牢牢吸引住了。

Act132 白蔷薇的决断

右手的短剑狠狠磕上了弗雷德·沃尔夫护手篆刻线条花纹的骑士佩剑,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两剑相交的声音几乎是同时伴随着狮鹫的长啸。

从深沉的夜幕中那一轮圆月,已经清晰照出了两位狮鹫骑士的影子。

或者说是,朦胧的轮廓。

事至如此,康格里夫已经确定他们此次的刺杀行动宣告了彻底的失败——

虽说战斗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仅仅倒下了一位,而公主一方的护卫们伤亡过半,看似他们占据了相当明显的优势,然而,此行的唯一目标萨曼莎公主,看来并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拿下的。

可他们的时间,却已所剩无几了。

两位狮鹫骑士的出现,康格里夫、加菲尔德,包括身边其他的六位赏金猎人,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绝不是这一王国顶级兵种的对手——

飞行的优势甚至能够对他们进行衔尾的追杀,如果无法当机立断选择撤退的话,也许,再耽搁那么一会儿,连逃命都成了妄想。

“康格里夫先生——”

一位赏金猎人开口说道,他手头挥舞匕首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之前可以说是攻势如潮,但是现在,他只是下意识地针对身边的攻击进行着格挡与闪避。

“撤退吗?”

他的语调很平淡,稳出这句话的时候,其他的赏金猎人已经一齐向着康格里夫望了过来.

事实上,这是他们共同的想法和建议。

那一笔数额惊人的佣金看来要落空了,不过银光闪闪的雷尔虽好,总归比不上自身的小命重要——

“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对于财富有着非同一般的渴望,但这并不表示着他们都是一些利欲熏心、不顾死活的家伙。

挥起双手的短剑,康格里夫像只敏捷的狸猫一般向后跳跃了一步,当他再次停住身形时,相距弗雷德与那位公主殿下已经足有七、八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对于他们这一层次算不上脱离战斗,但是至少,双方之前暴风骤雨一般的厮杀可以稍稍缓上那么一口气。

小胡子商贩加菲尔德也很快跃出了战斗的圈子。

“撤退。”

面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老佣兵”康格里夫环视一圈后,终于点了点头——

公主殿下近在眼前,却不得不被迫放弃。这种滋味实在是非常的不好受,他说话的时候差不多是紧紧咬住了有些漏风的牙齿。

他一边后退一边缓缓转身,脚步却一不留神踩上了一名重伤倒地的护卫,差点摔了一个踉跄——

在他的靴子旁边,痛苦的呻吟正在这个年轻人的喉咙中断断续续传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但是恼怒的情绪让他狠狠踹出了一脚。

像是一只轻飘飘的布口袋般,这位受伤的护卫被康格里夫这一下踹得高高的飞起半空,随着一声脆响,似乎是胸膛部位的肋骨在这瞬间断掉了几根——

年轻护卫的口中不停喷吐着凝成碎沫的鲜血,他的一双深灰色眼睛,也正在迅速的变得呆板、凝滞。

他死了。

在他皮甲裂开、血肉模糊的背部,还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翻卷的皮肤露出了粉色的肌肉和筋膜。

“你们,真的就以为可以这样逃掉吗?”

一个冷冽的清脆嗓子在康格里夫的耳边响起。

这名护卫跟随着萨曼莎公主从王都埃尔瓦一路来到了北地诺戈的卡尔萨斯,尽管两人的身份尊卑天差地别,但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公主殿下对于这个年轻人还有不少的印象。

他是一个来自王都埃尔瓦附近小镇的男孩子,早在这次出发前往北地之前,刚刚度过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萨曼莎公主之所以记忆深刻,是因为这个性情开朗的大男孩有着一手非凡的钓鱼手艺——

往往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凭着一点简单的自制鱼饵,他就可以在沿途歇息附近的一些溪流中钓出大量的鲜美肥嫩的白鱼。

不仅是同伴,连带公主殿下本人,都在他的钓鱼手艺下分享到了不浅的口福——

盛产于诺戈当地的白鱼有着细长的梭子状的外观,不仅是乡野之地的农夫和城镇的平民,贵族们对于这种白鱼的口感也是向来称赞有加。

但是,现在这个喜欢钓鱼喜欢说话的年轻人死了——

他死得很痛苦。最后的一眼,在那双深灰色睁得大大的眼睛之下,萨曼莎公主还看到他的嘴巴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出什么东西,可最终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

看他口型,应该是叫道“妈妈”。

萨曼莎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一处柔软正被深深的刺痛——

碧绿色的眸子水汽弥漫,鼻头一酸,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几乎毫不犹豫的,她离开了弗雷德的身边,斜举长剑,径直走向了“老佣兵”康格里夫。

在她身边,浑身血迹斑斑、遍体累累伤痕的护卫们跟了上来——

只要是能够站起来的人,都紧紧跟在了这位公主的身后,也许她的容貌谈不上倾国倾城,但是此时长发与灰色猎装中的高挑背影,竟是那么的令人心驰神往。

仿佛眼前这些强大的敌人不再令人感到畏惧、不再令人感到害怕——有些东西深藏人们的心灵,它与勇气无关,却是一种坚定仿若磐石的信念。

这样的公主殿下,他们愿意为之效死!

“萨曼莎。”

弗雷德在她身后喊道,这个男人感受到了他的未婚妻情绪变化——说实话,萨曼莎公主若是一位男子,她也许能够成为非常优秀的将领。

仅仅是那种逆境之中强大的感染力,就足以得到麾下士兵与军官的由衷爱戴,并因此而舍生忘死战斗。

目光与目光在空气中交错。

加菲尔德看到了那双冰冷、却带着淡淡哀伤的碧绿瞳孔,康格里夫也看到了,还有其他的六位赏金猎人,他们都看到了——

这是一双平静并无太多情绪波动的眼睛,但是其中的执着,一时之间让他们震撼不已。

三、四十之数的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他们之中,有北地军团的枪骑兵、有来自塔伦的游骑兵、有公主殿下的侍卫、也有卡尔萨斯当地穿着灰色制服的城卫队骑兵——

不一的样貌、各异的服饰,可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

Act133 补刀,格罗斯的绝活!

将这伙该死的刺客统统留在这里。

狮鹫扇动羽翼,鼓荡的风声似乎距离耳边越来越近。

终于,双方的战斗又一次展开——包围与突围,相比之前,厮杀来得更加残酷与惨烈。

弗雷德的骑士长剑,在他加速冲锋的身形中,化作一片炽白的流光。

康格里夫并不知道眼前的这一群人到底是失了什么心疯——

他们一拥而上,就算之前刚刚鲜血凝结的伤口再次迸裂,也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长剑与战矛从四面八方各个角度攒刺,刺客们的匕首又一次无情捅入他们的身体——

可这些人,仿佛不知疼痛,挥起长剑,招招都是力求同归于尽的打法。

有人已经心慌了。

加菲尔德刚刚挥起匕首切开一个“灰色制服”的喉咙,正在锋刃剥离血肉的同时,背后的一柄长矛,好像用尽全身力气一般疯狂刺来。

一位披着黑色轻铠的小伙子,从装束来看,属于公主殿下的侍卫。

加菲尔德转身,挥起手臂,就职巅峰的力量一把将这个小伙子扫得不住后退跌倒,但是那柄泛着钢铁寒芒的战矛,却正好堪堪擦过他的腹部。

血光飞溅。

剧痛。

忍受着这一撕裂般的痛苦,加菲尔德勃然大怒,他冲向了这个小伙子——只是,他跨出一步,却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高大、有若巨塔一般的身影,这是一位神情严肃的男子——他的面容饱经风霜不曾修饰,但是那种威严的气度,却是自然而然生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色礼服,看上去像是准备参加宴会的样子。不过,现在这身礼服已经多出了不少褶皱与尘土的痕迹。

“安德鲁大人。”

在场的城卫队成员已经忍不住叫了起来。

锵的一声。

拔剑。

这一下子,“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都已陷在人群之中,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脱离。

剑锋凝重,也许没有极致的速度,但是那种山崩地裂的气势,完全让人放弃正面硬抗的心思。

觉醒一阶的力量。

安德鲁的力量法则。

这一剑斩来,加菲尔德正要后退,可身后、身边的护卫们齐齐举起了武器。

避无可避。

匕首迎上了长剑。

银色月华下,匕首倏地化作一团闪耀寒光四溅飞射的碎片,长剑的去势丝毫未减。

阴影兜头而下,加菲尔德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顿时动弹不得。

这就是觉醒层次的力量。

他知道这次自己也许躲不过了。

一剑。

两段。

苍白的剑锋划腰而过,奔涌的力量在血肉之中冲突,只是一击,加菲尔德微胖的身躯化作了一蓬零碎的血肉——血肉自半空中洋洋洒洒,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急雨。

雨水之中,血的腥味,瞬间弥漫。

“很抱歉,我来迟了。”

安德鲁的目光望着萨曼莎公主,又看了弗雷德一眼,里头似乎有着些许愧疚。他横剑在侧,神情凛然地扫视着在场的七位赏金猎人——

“不管你们的身份、你们的来历,若是决意继续反抗,大可一试!”

很平淡的声音,但却落在每个人的耳中,铿锵、掷地有声。

就职层次的实力相比觉醒一阶,有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也许很多的人并不了解两者之间的差别,但是在场的赏金猎人,唯一的一位就职巅峰,“老佣兵”康格里夫却是知道得非常清楚。

若是将普通人比作蝼蚁的话,就职者就相当于小猫小狗,这一层次实力的高低只是强壮程度的差别罢了,而觉醒一阶,则称得上真正的猛兽。

小猫终归是无法对抗狮子的。

所以,安德鲁的到来,对于他们而言不啻于一场噩梦。

月光照耀着灰白色的弧面屋顶上,明与暗的交界仿佛有着一条漆幽无光的深痕,一个极为恰当的角度,银色的亮点倒映在康格里夫的眼中,他不由眯起了眼睛。

现在,换作他们该拼命了。

刺杀王室公主,无论如何,即使是眼下乖乖选择束手就擒,死罪是无法逃脱了——

可能是绞刑,也可能是斩首,或者其他一些什么酷烈的刑罚。而在此之前,一番肉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总是免不了的。

“老佣兵”康格里夫今年已有五十八岁,对于王国贵族所掌控的法律与牢狱,倒也有过不少的经历和见识。

既然总归一死,又何妨拼命。

他的身形陡然飘忽,双剑交叉并举,冲向了人群,在他的身后,六位赏金猎人也是面色沉静,他们跟随着康格里夫的脚步。

“不知死活——”

……

拼着负伤、不避刀剑的情况下,六位赏金猎人,倒是有三人冲破了人群的重围——

其他三人倒在战矛与长剑之下,安德鲁·柯林斯男爵再度挥剑斩首一人;一人则被萨曼莎公主与弗雷德合力所击杀;另外一个,冲向人群的过程中,被一柄战矛刺伤了大腿,跌倒在地,被乱剑剁成了肉泥。

康格里夫跑在了最前头,他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就在刚刚,纷纷齐至的剑锋不仅割裂他的皮甲,还让他受了不轻的伤势。

左手手臂耸拉一侧,看来是无法用剑了。

不过他相信着自己,凭借“巴勃罗血刺”赏金猎人特有的身法,总能找到一丝机会逃脱——

那位觉醒一阶的骑士,安德鲁·柯林斯男爵并没有追击上来,至于身后的那些护卫,很快的,仅仅几个纵跳之下翻过墙头爬上屋顶,就被他远远甩了开来。

康格里夫的身边,还有最后两位同伴。事至如此,“黑暗小丑”唐迪那支小队的一行四人,仍未出现,看来也是遭遇了不测——

靴子踏在了屋顶的灰色弧面石板上,他不禁有了一丝悲戚的情绪。

巨大的狮鹫翅膀遮蔽了月光,在狮鹫的背上,两位全副武装的男子盯住了他——

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达达尼尔与派恩,正握着长长的、有着锋锐锥形枪尖的骑枪,拦在了他们的身前。

屋顶,或许能够摆脱身后的追兵,但是面对狮鹫骑士这一飞行兵种,这种地形的优势根本就不存在。

人的双腿跑不过狮鹫。

更何况,这两位狮鹫骑士,有着更胜安德鲁一筹的实力。

“老佣兵”康格里夫面如死灰。

他旁边一人,甚至双腿不住发抖,一个趔趄,立足不稳,从屋顶上直直地向下摔去——

这栋建筑是卡尔萨斯城内的音乐剧院,占地面积相当广阔,他不住跌落,嘴巴里发出“啊啊”的尖叫。

不过,过了几秒,落地的动静并没有传来。

“LVup!”

Act134 冲锋,狮鹫骑士!

卡尔萨斯的夜晚已经腾起淡淡的雾气,而在这音乐剧院洋葱形状的巨大拱顶上,那些光滑灰白色石板的表面,更是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露水。

“巴勃罗血刺”赏金猎人的身法或许有着自身的独到之处,但是慌乱之下,脚下根本无从借力——

像是将要溺水的人,这位赏金猎人有如受惊的母鸡一般拼命扑腾着两只手臂,靴子不断乱蹬,试图寻找合适的能够稳住下坠身形的落脚点。

可惜,徒劳无功,并且狼狈不堪。

标准的滚地葫芦一只。

不断跌落的身形让他口中的叫喊都因为风息拉扯而产生了一些古怪的变调。

在拱顶下方的墙角,一个动作相当灵活的身影从黑漆漆的阴影之中突然钻了出来,他亮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闪耀着猥琐的寒芒——

格罗斯很谨慎、很克制的没有笑出声来,随着霜寒长剑从皮革层层镶裹的剑鞘中拔出,他几下快步闪到了那个位置。

人影跌落。

并没有挥剑。

他抬头稍微瞄了一眼,只是选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然后双手并握长剑的护手,斜斜竖起了幽蓝的剑锋。

血光。

从剑锋之上传递而来的冲击力道让他手臂微微一沉,而另一只手松了开来,正好绕过这位赏金猎人的脖颈——

捂住了嘴巴。

完全是悄无声息的,从腹部一条血淋淋的长长伤口,再到脖颈上的轻快一剑,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LVup!

他在心底默念道——话音几乎刚刚落下,系统中经验一栏猛然一跳,鲜绿色的槽条从四分之三的进度变为三分之一。

LV21达成。

越级杀人的经验值对他眼下这个等级来说,实在是丰富得很。而在这栋建筑的屋顶上还有两个目标,干净利索的干完这一切后,他又蹑手蹑脚重新藏入了墙角下的大片阴影。

从他的位置,视线无法看到屋顶上的状况。不过因为系统的缘故,他在独有视野中早已发觉这些小点——

之前是两个橙色的小圆点、一个红点,还有另外两点,完全是深紫、近乎墨一般的黑色。

他知道后者是那两位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

其他的小点则是“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

早在这片战斗区域附近的小巷中行走的时候,他就已经认出了安德鲁·柯林斯的身影,这位男爵曾在游戏第一幕的历史主线上留下了浓重一笔,他对于那个高大魁梧如同巨塔般的背影非常熟悉。

发现这位男爵后,格罗斯跟在了安德鲁的后面。他的跟踪并没有太多依靠眼睛,更多的时候,是利用着系统的雷达图显示范围。

所以,安德鲁根本没有发觉他的存在。

除了另外三个不知所踪的赏金猎人,卡尔萨斯城内,“巴勃罗血刺”最后的人马逃到了音乐剧院的屋顶,也正好处在他的观察之中——

昔日游戏中的战场不仅磨砺着他的战斗技艺,更是让他拥有了高明的意识。

耐心的守候,就像一位经验老道的猎人。

……

安德鲁没有追击。

因为他看到了正从夜幕之下高速落下的两位狮鹫骑士——

其中一人瘦削单薄的影子像是父亲麾下的达达尼尔骑士,那么,另外一人,则可以肯定那是派恩骑士了。

当下驻扎在卡尔萨斯城内的狮鹫骑士只有他们两位。

他与派恩有着不错的私人往来,至于达达尼尔?那家伙从来无趣得很,不喝酒、不赌博、不逛妓院、结束一天工作后准时回家陪伴妻子和孩子……总之,这位沉默而古板的骑士对于男人们的寻常爱好毫无兴趣——

在某些事情的坚持与恪守上,相比教会的苦修士们,达达尼尔骑士不逞多让。

音乐剧院的屋顶,双方正在对峙。

狮鹫锋锐如同铁钩一般的金黄爪子落在石板上,宽大的羽翼仍在缓缓鼓荡着空气,就着夜幕下的明亮月色,可以清楚看到根根仿佛长箭的硬羽,油黄发亮的眼睛圆睁着,正盯着三位“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不住打量——

像是狮鹫这种魔兽,本身就拥有不凡的智慧,再加上人类特别的驯养,完全可以说,它们已经具备了几分人性。

沉默,安静。

战局变成如此,之前的突围眼睁睁看着同伴们一个个死去,“老佣兵”康格里夫不禁产生了些许兔死狐悲的哀戚,但是此时两位狮鹫骑士横在他的身前,他很清楚,恐怕自己的结局并不会好到哪去。

不过,他并没有气馁,也没有妥协——

在他数十年的职业生涯中,经历过的失败不在少数,遇到的危险更是不可胜数,右手从腰带上抽出短剑,他的目光深邃而沉着。

拼命罢了。

身边的另外一位赏金猎人也是神情郑重,十指的指节攥得发白,他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短刃。

也许这是最后的一战。

他的眼神,已经流露出一种悲壮的气势。

狮鹫骑士所特别配置、长达五米有余的巨型骑枪缓缓抬起。

对方没有说话,达达尼尔与派恩也没有说话——赏金猎人们紧握武器的姿态已经表明了态度,在这个时候,劝降或交谈显然是一种无意义的行为。

狮鹫的羽翼扬起,澎湃的风息扑面而来,这是一次自上而下的冲锋——

借着这一力量,达达尼尔骑士与派恩骑士手中的骑枪分别划出一道白色的汹涌气流,这是两条笔直的死亡弧线——

两人有着不同的冲锋方向,但这联手一击,完全笼罩了两位赏金猎人身边的范围,甚至封死了所有可能闪避的角度。

觉醒一阶的力量。

仿佛惊涛骇浪!

这一次,“老佣兵”康格里夫及时作出了反应——

相比身边的同伴,就职巅峰的实力让他掌握了【假象替身】这一保命手段。白色的气流在他耳边传来阵阵轰隆隆的鸣啸,他并没有立即后退,身形倏地加速,他用完好的右手将短剑狠狠投掷过去。

短剑撞上了白色的气流,一声爆响,瞬间化作了一团晶莹淡淡发光的粉末。

刹那,骑枪的尖锋已经洞穿了他的身体。

身形破碎、消失。

与之同步的,还有一声尖厉的惨叫,白色的汹涌气流所至,是觉醒层次力量对就职高阶的蹂躏与摧残——

Act135 风紧,扯乎

手中握着短刃的赏金猎人就像惊涛骇浪中无助的小舟,只是一个浪头奔来,便已彻底败亡。

大蓬的血花飘洒,然后溅落。

卡尔萨斯音乐剧院的灰白屋顶上好像盛开了一朵鲜艳、灿烂的红色玫瑰。

“达达尼尔先生,有个家伙跑了,对了,还有之前摔下去的那个。”

“知道。”

“那,我们再顺便抓个活口吗?”

“随意。”

“老佣兵”康格里夫最后利用【假象替身】孤身逃脱,并没有骗过这两位狮鹫骑士的眼睛——不过他这次的运气还算不错,正好,假象承受攻击后,他的身形出现在屋顶的范围以外。

正在向下急速坠落。

脚掌上的靴子轻轻点了几下白色的石墙,作为“巴勃罗血刺”的资深赏金猎人,康格里夫对于飞檐走壁的技艺相当纯熟,很快的,就在这下坠的过程中,他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身形。

高大、巍峨的卡尔萨斯音乐剧院的墙角背后是大片大片漆黑无光的阴影,他想了一想,当即就找出了一条脱身的路线——

他很清楚一件重要的事情:如狮鹫那般庞大的身躯,很难通过那些逼仄狭窄的小巷。

隐蔽、耐心潜伏,之后寻觅机会,逃离卡尔萨斯。

康格里夫的脑子始终保持着冷静。

……

尖厉的惨叫。

格罗斯愣了一愣,他在独有视野中看到一个橙色的小点瞬间消失了——

这只能表明一件事情:那位“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就在刚刚这一刹那,死在了狮鹫骑士的手里。

这意味着一大笔经验值的泡汤。

不过,格罗斯还没来得及沮丧,他突然发现那个红点离他很近——身边并没有人影,是在头顶!

暗处看向光亮,视线相对清晰了许多。

康格里夫快要落地,他绝没有想到,在这墙壁之后,在这黑幽幽的阴影里,还藏着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

格罗斯看清了来人,这是一位穿着棕色牛皮轻甲、全身行头一副标准佣兵装扮的老人。

这位老人的颧骨很高,薄薄的皮肤下,面孔的线条极为分明,而在他左边的脸颊,还有一条扭曲蜈蚣般的暗红疤痕。

靴子落地,仿佛有着一团肉垫的猫爪,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屈膝、弯腰,利用脚弓缓解冲击,这位老人很快站起身子,他飞快贴上了身边建筑的墙壁,然后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警惕扫视着四周。

走路的方式。

这位老人,是“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

格罗斯忽然有了一丝短暂的犹豫,在《纷争》中,不对老人与孩子下手,这已经成为了他的一条行事准则——只是眼下这条行事准则好像与他的“LVup”计划有了冲突。

他知道“巴勃罗血刺”,但实际上,他的了解并非足够详细。

在就职这一力量层次,呼吸总归是无法长时间停止的。格罗斯藏在阴影里一动不动,但就是这么一点相当轻微的动静,顿时引起了康格里夫的注意。

康格里夫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平常大多数的时候,他习惯于使用双手短剑,但是对于匕首的战斗技巧,他并不生疏。

匕首的战斗方式没有双手短剑那么痛快淋漓,不过,它仍是一件杀人的利器。

呼吸改变了空气的流动。

略一思索,他轻轻地向着那一团阴影中走去。

对方好像还没反应。

康格里夫并没有“黑暗小丑”唐迪那么嗜杀无度,不过此时正是要命的关键时刻,他很担心自己踪迹的暴露——就算这是一位无辜的路人,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月光之下的死角。

五米、三米、一米……

匕首无情挥起——

“咣——”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在这冷清僻静的地方听上去异常响亮——对于康格里夫来说,这一声音则是极为的刺耳。

他似乎听到了狮鹫正在头顶扑腾羽翼的声音。

直到这时,他看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远处某栋房子里投来的橘色灯火,正在这双眼睛里倒映。

“是你先动手的啊,老先生!”

格罗斯低声骂道。终于,因为对方“巴勃罗血刺”的身份,他找到了放弃原则的理由和借口——霜寒长剑格开匕首的突刺,他顺着这位老人的手臂,直直切了下去。

他并没有丝毫小觑的心思。

小点的颜色已经表明了这位佣兵装扮老人的战斗等级。

一位就职巅峰的刺客。

但双方并没有继续交手。

康格里夫转身狂奔,他甚至开启了【疾跑】——刺客职业的加速技能虽然没有战士那般具有爆发性,但是持续的时间却是更长,在这段时间内,急转急停什么的也不在话下。

只是,康格里夫沿着墙角的阴影走了一条直线。

格罗斯的剑锋下落之时,这位老人身形极快,一下子蹦出了两三米远——【剑气斩】没有积累次数,这一段距离已经完全超出了格罗斯的攻击范围。

不过,他的眼睛眨了一眨。

智障?

刺客对上战士,转身逃跑选择一条毫无变化的直线?

只需要一个冲锋,格罗斯可以肯定:他绝对能够追了上去,一剑捅爆那个老家伙的菊花。

但是,很快的,他反应了过来。头顶的月光正在迅速的暗淡,仿佛一团暗云遮蔽了天空。

狮鹫骑士。

事实上,刚才格罗斯与“老佣兵”康格里夫交手的那一下,霜寒长剑与匕首撞击的声音已经被这两位狮鹫骑士听闻到了——

觉醒一阶有着超过普通人的敏锐听觉,更何况,那一声鸣响在这安静的夜晚是如此的落耳可闻。

达达尼尔骑士与派恩骑士都不是聋子。

所以,骑乘着狮鹫正在搜寻赏金猎人的他们当即赶了过来。

难怪那个老家伙落荒而逃——

按理来说,就职巅峰的刺客面对就职高阶的战士,根本就没有心虚的理由。老家伙沿着墙角行进确实是一个正确无比的决断,因为,从狮鹫骑士的飞行高度,那一区域正是视野的盲区。

不动声色的,格罗斯掂起脚尖,蹑手蹑脚向着阴影的深处走去。

风紧,扯乎!“LVup”行动正式结束。

他可不想和这两位狮鹫骑士碰面——这种时候,这一场合,很容易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和嫌疑。

在卡尔萨斯音乐剧院的后头,是一片房屋林立的居民区,其中有着无数条纵横交叉的复杂巷道。早在来到这儿之前,格罗斯就已熟悉了撤退的路线。

Act136 特价麦酒的秘密

夜幕之下,初冬的卡尔萨斯雾气弥漫,在这片居民区里,那些崭新、或是老旧的房屋高高低低、参差不齐零散分布着,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形成了一条条小巷——

有些巷道的路面经过了修葺,还算相对的平整,而另一些,则完全处于一种自然的状态,天长日久下来,碎石与泥土构成的地表早已变得一片坑坑洼洼,走在路边,随处可以见到大大小小的水坑。

不是很深,但若是靴子一不小心踏了进去,很容易就踩上一脚烂泥。

凝结雾水的石板屋顶淡淡发光,而在这些水坑之中,则映照着圆月的投影——

一个身影经过,银色的月亮影子迅速变得暗淡、消失,待到这个身影离去之后,水坑之中的景象又变回了之前的画面。

狮鹫挥动羽翼的声音在背后一点点远去。

直到这时,格罗斯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肺叶中的空气远比外面世界更为暖和,当他凝视着远方一栋建筑中投来的橘黄灯光时,两溜白色的气柱从他鼻孔之中涌了出来。

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与“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

他发现刚刚实在是太刺激了。

前世游戏中,这一段历史线剧情作为玩家根本无法得到体验——

眼下是新月之年的十一月十七日,看这月光的角度,也许再过不了多久,就到了明天的十八日。

这是一个相当有趣的时间节点,王室的“白蔷薇”,萨曼莎公主第一次来到卡尔萨斯,而今夜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几乎从来没在相关的资料文卷上见到过。

一段秘闻。

而他却有幸经历。

只因为他来到了这个世界——过往的记忆仿若潮水拍打礁石,在他脑海中激昂回荡。穿梭在这条巷道,格罗斯略略有些出神,当一束明亮的灯火出现在他眼前之时,这才回神过来。

一辆标准的载货四轮马车停靠巷道一侧,他看到那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这个男人也正好抬起脑袋正望着格罗斯——

这又黄又瘦的面孔格罗斯还有印象,因为,这是他们上午来到卡尔萨斯时遇到的那位侍者。

一家小酒馆中,拥有就职高阶实力的侍者——

他此刻站在了挂着风灯的马车一旁,手中身边还有一位表情冷淡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有着一双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沧桑灰色眼睛。

发觉德里克的举动,“旅者之家”酒馆老板的侄子,托德也看到格罗斯。

居然来到了野菊花大街的后头。这个时候,月色仍然很亮,格罗斯已经看清了他身前的那一栋建筑,正是售卖“特价麦酒,两索尔一杯”的“旅者之家”。

“啊,客人你回来了……”

看来德里克并没有忘记自己当下的身份,他努力挤出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笑脸,向着格罗斯热情招呼道。

格罗斯点了点头。

马车的篷布正好被拉了开来,里头整整齐齐放着一只只橡木酒桶——从这些圆酒桶的拼接木板上,隐隐沁出一丝属于酒精特有的味道。

联想到只要两索尔一杯的特价麦酒,格罗斯的神色有些古怪。

这么便宜的货色,不会像他前世那些无良商人一般,工业酒精勾兑吧?

相对而言,伊路森世界人们的平均身体素质远远胜过他的前世,就职者说是超人也不过分——也许不同的体质,甲醇喝不死人?

格罗斯并不知道,他的这番猜测某些程度上接近于事实的真相了。

发现他看着那些圆滚滚的橡木酒桶怔怔发呆,这位有着一双灰色眼睛的年轻人终于露出了不快的神色——

商人,包括酒馆的经营者,都是一类对于金钱异常敏感的家伙。无论如何,他们绝不会轻易去做折本的买卖。而这些麦酒,正好属于托德的个人秘密——

“旅者之家”的麦酒,当然,它并不是完全百分百由小麦发酵酿造。老布朗的侄子托德在乡下的老家无意摸索到一套用其他东西替代小麦的酿酒工艺,抱着发财的梦想,他来到卡尔萨斯,投奔了他的叔叔。

格罗斯的举动,仿佛像是对他未来财富的窥探。

这双眼睛里甚至传递出警告的意味。

黄点。

又是一位就职高阶。

格罗斯笑了一笑,以作回应——包括早已见过的这位瘦小侍者,这家酒馆居然有着两位高阶就职者,他生出了一些好奇,但也没有再去过多猜测。

因为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眼下顺路来到了“旅者之家”,他想了一想,作出了在此安歇一晚的打算——

到了这个时候,卡尔萨斯城内兵荒马乱,虽说从“黑龙之眼”救出伊芙让他成为了城卫队的通缉犯,但事实上,已经没有人再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微微点头致意,格罗斯回到了“旅者之家”白天早已预订的房间。

……

心脏的胸腔中砰砰狂跳,一路沿着墙角的阴影,又不时停下脚步,聆听身后的动静——康格里夫擦去浸湿头发、从额头不停留下的汗水,一双眼睛骨碌碌转动着,努力打量着身前的街道。

外面就是分隔卡尔萨斯南、北两个城区的野菊花大街了。

绿树成荫,街道两侧的灯光明亮而安静,偶尔还有那么一队城卫队的巡逻骑兵缓缓匀速地经过。

从这条大街后头的街道,康格里夫已经钻过了不知多少条巷道——

在这些光线昏暗的小巷子里,他嗅到了浓浓的尿骚、人和动物的粪便臭味、还有垃圾堆中各种玩意混在一起腐烂的味道。

而除此之外,他还在这些小巷中遇上了好几个流莺,这些女子从某个角落破破烂烂的房子里走了出来,脸蛋涂抹着妖艳的浓妆,其中一个,面孔上的廉价脂粉厚得就像一块面饼,还向他抛出了一个媚眼。

若是平时,他也许会有那么一丁点儿兴趣,但这逃命的情况下,他彻底死下了这门花花心思——

甩脱了那两位强大的狮鹫骑士并不代表麻烦的结束,相反的,康格里夫可以断定: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一整片街区,甚至整个卡尔萨斯城内,都将迎来天罗地网般的搜捕。

刺杀王室公主,这罪名差不多等同于谋逆。

虽说“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平时对于王室并无丝毫尊敬之意,但是藏在内心的,他们都很清楚王室与贵族所掌握力量的强大。

下一章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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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37 康格里夫的逃亡!

这一次任务所能预料的最糟糕状况,差不多就是眼下这一种了。

怎么办?

饶是“老佣兵”康格里夫向来自夸足智多谋,这个时候也变得有些慌乱——

野菊花大街近在咫尺,只要沿着这条街道行走一段距离,就可以拐进另一街区同样昏暗、便于隐藏的小巷。

卡尔萨斯城的布局,他早已熟悉。

数道街道交错,而在南边鱼龙混杂的平民区,设计之初出于某些考虑,有的地方并不相通——

护城河的水流通过数条宽阔的沟渠引入城内,成为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某些时候,承担了货物运输的作用。

而眼下这片街区,与卡尔萨斯城门之间的那一片街区正好被一段沟渠分隔。

“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虽然身法出众,但是处于就职这一层阶,他们并不会飞。离开卡尔萨斯的音乐剧院后,南城区的那些小巷子中,也没有什么特别高大的建筑,借助高度跳跃也成为了很困难的事情。

可是,眼下的康格里夫并不敢轻易露头——

皮甲上的斑斑血祭他已在行走的路途中擦去,而血的腥味,也被他通过一种赏金猎人独有的手段处理,现在他的样子看上去就像一位孤独徘徊的老人,但是,他依然担心着那两位狮鹫骑士随时可能出现。

狮鹫这种魔兽,黑夜视力只能说是非常一般,夜晚的飞行和战斗主要依靠背上骑士的指挥。但他若是出现光亮之下,情况可就不同了,光线足够的前提下,狮鹫能够远远发现它们的猎物。

或者说是,目标。

野菊花大街的街道实在是太亮了。

康格里夫咬住牙齿,左侧脸颊上,蜈蚣般的暗红疤痕跳了一跳,面部的肌肉有些抽搐——

他不由痛恨起卡尔萨斯的市政官员和贵族,在这条该死的街道,设置了无数该死的路灯。

这是卡尔萨斯当地居民面对外乡人时引以为傲的事情之一——

尽管,这些平民们之中大多数人并不懂得,这一奢侈的市政景观来自于他们平时所缴纳的沉重赋税。

这些笔直、高高矗立的灯柱之上,稳定、柔和的光芒与油灯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特殊的炼金设备,只需要一小块能量晶石,便能维持长期的光亮。最令人惊叹神奇的一点是,到了白天晨曦拂晓的时候,这些灯光便会自然而然的暗淡和消失。

据说,这些玩意最早发明于布拉卡达的银色圆环议会——

站在阴影中,康格里夫很快又将这种痛恨转移到了那群闲得蛋疼的法师大爷。

冷冽的寒风吹拂着身体,却吹不灭灯柱顶端、圆球笼子里的能量灯盏。

光线像是阳光,在它所至之处无限延伸,直到遇上无法穿透的障碍——

康格里夫的身前,光与影,明与暗紧紧纠缠在了一起,但又泾渭分明,只要向前跨出几步,便置身于那些明亮的灯光之下。

终于,权衡了半晌,他从隐藏的阴影之中迈出了步伐。

……

刺杀萨曼莎公主的最后两名刺客消失不见了。

然后下方漆黑阴暗的巷道中传来一声仿佛武器磕击的清鸣。

这一丝动静,在这冷清的夜晚,无疑是非常惹人注意的——在背上骑士的驱使下,狮鹫收起羽翼,很勉强地收缩庞大的身躯降落巷道,达达尼尔与佩恩跳下了座鞍。

搜索。

很快,达达尼尔在墙角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还带着温热的手感,看上去刚刚死去不久,而在下腹的部位和脖颈,各有一道剑痕。

派恩走了过来。

两位骑士看着尸体,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有一个。”

达达尼尔淡淡地说道,他所指的是“老佣兵”康格里夫。

“这种手段?”

尸体从下半身的两腿之间望去,一片血肉模糊——

派恩微微皱起了眉头,两道剑痕都是致命的伤势,但是下手之人似乎害怕这名刺客死得不够痛快,还在脖颈上特地补了一剑。

这种手法还真是狠辣。

坠落屋顶的刺客死了,但是致死的原因绝非高处跌落,而是另有其人的出手。

“达达尼尔,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古怪吗?”

派恩问道,他弯下身子,将这具尸体拨转过来,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脖颈上的那道剑痕——

刺客尸体的脑袋耸拉歪向了一侧,他伸手摸了一下,竟发现颈椎有些松脱。

不是普通人,至少,是一位力量出色的就职者。

“你在怀疑,有人暗中出手?”

派恩抬头一望,见到达达尼尔也将注意投了过来,这位向来沉默寡言的骑士开口询问。

人体的每一节脊锥,之间的结合通常都很牢靠,若非足够的力量,绝不至于造成这种效果——

作为觉醒一阶、拥有强大武技的骑士,派恩和达达尼尔对此都非常清楚。

不错的实力,并且杀人的手法相当老到。

派恩点头。不过达达尼尔已经从尸体上收回了目光。

“出手之人应该不是刺客同伙……这件事情暂时和我们没有关系,就算我们抓到这个家伙,他也无非一死”

这位说话向来惜字如金的骑士今天好像变得唠叨了很多,但是慢条斯理说完这一段长句后,他转身而走——

收尸这种事情,一般情况下,绝对轮不到他们这两位身份不凡的狮鹫骑士亲自动手。

达达尼尔与佩恩一前一后跨上座鞍,两头狮鹫步行走出这一段狭窄的小巷,又再度张开宽阔的羽翼腾空而起。

……

野菊花大街的这一段路程,康格里夫完全是心惊胆颤,他甚至不敢选择快速奔跑。

快要接近深夜,街道之中行人和马车的踪影寥寥,就算有,也只是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和三五成群的醉酒佣兵——

他不时转动着脑袋,对于身边的一切动静都是警惕万分。

今夜卡尔萨斯城内发生了针对萨曼莎公主殿下的刺杀事件,但是此时,野菊花大街仍有一队正在巡逻的治安骑兵。

远远望到了那些穿着灰色制服的身影正在走来,康格里夫不由加快了脚步。

突然,一轮圆月的清冷夜色之下,达达尼尔骑士身下的狮鹫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长啸。

康格里夫浑身一震,顿时魂飞魄散。

Act138 德里克的奇遇

野菊花大街的两侧,每隔一段间距,栽植着高大的红枫。尽管已是初冬的季节,但是鲜红如血的枫叶看上依旧异常美丽——

月光与路灯光芒的照耀,枝与叶蒙上了一层梦幻般晶莹的幽光。

可康格里夫已经没有任何的心情去欣赏这副美景。

全身的毛孔陡然张开,汗水簌簌而下,被这冷风一吹,他几乎是愣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当即就迈开了飞快的双腿——

就职巅峰的实力在这一刻完全展现,他的身形,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一位形容枯槁的老人。

红枫的枝桠向着四周斜斜生长,此时看起来就像张牙舞爪的鬼怪,康格里夫感到自己的后背都已湿透了,可他不敢停下脚步,甚至不敢回头去看。

因为,正在高速接近的狮鹫。

达达尼尔骑士身下的狮鹫抬起脑袋发出一声长啸,然后挥动着宽阔的羽翼从夜空中直掠而下——

很显然,这头深通人性的驯化魔兽应该是有了什么发现,达达尼尔握紧手中的巨型骑枪,那张平平无奇的面孔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观察着前方。

他的身后,派恩骑士的狮鹫在空中绕过了一个巨大的弧圈——

这是两位狮鹫骑士彼此之间的默契配合,长期相处下来,毋庸太多的言语,两人便已开始了一个简单而有效的包抄战术。

人的双腿比起狮鹫的飞行速度实在是慢上了太多。在达达尼尔的视野中,起初是一个移动的小点,渐渐的,小点放大,可以隐约看到一个正在奔跑的人影。

“老佣兵”康格里夫。

两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幸亏到了夜晚的这个时候,街道之中并没有太多的马车和行人,狮鹫强而有力的羽翼仿佛卷起了一场肆虐的风暴,红色的枫叶漫天飘舞,连带着附近一些房子的木制窗页,都剧烈的颤动起来。

康格里夫脑中一片混沌。

觉醒一阶的狮鹫骑士,他很清楚自己绝不是对手。

脚下的步伐更加迅捷了几分,空气从鼻孔、从口中涌入了他剧烈起伏的胸腔,冷冽的风息如同刀子一般狠狠切割着他的脸颊,但是肺叶里头却像是火焰熊熊燃烧,将他炙烤得喉咙发干。

艰难吞下了一口唾沫。

身侧出现了一条巷道,几乎不加思索,他拼命地钻了进去——

这条巷子很窄,比起狮鹫张开羽翼,宽达六、七米的身躯足足小上了一半。正好,能够让他稍稍得到那么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后背贴上了墙壁。

粗糙的石砖表面摩擦着血肉模糊的后背,康格里夫已经发觉自己的伤势变得更加严重,但这时候,他顾不上太多——

达达尼尔骑士的狮鹫盘旋在这一片区域的上空。

他的面容沉静,看到最后一位刺客钻进了这条小巷,并没有驱使身下的狮鹫降落,只是目光凛然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耐心的守候。

他知道这次行动,因为萨曼莎公主殿下的遇刺,伯爵大人亲自出动了——

过了大概半分钟的样子,派恩已经骑着狮鹫来到了他的身边。

“又躲进去了?”

派恩问道。

达达尼尔并没有当即回答,但是从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一事实。

“那么,我先回去汇报伯爵大人?”

达达尼尔点了点头。

两位狮鹫骑士对于“猫抓老鼠”的游戏并没有太多兴趣。事实上,他们如果离开狮鹫进入这片巷道复杂的街区进行追杀,反而是一个相当错误的选择——

那位刺客若是打算离开这片区域,绝对会再次暴露在外头的街道之中。狮鹫在这上空盘旋,恰到好处的高度正好便于监视。

那个该死的刺客逃不了了。

剩下的事情便是等待,等到伯爵大人或是其他的人率领士兵进入这片区域搜捕。

……

月光在地面上落下淡淡的银辉。

与托德一起从马车上搬运着沉甸甸的橡木酒桶,从“旅者之家”后院到前头的酒馆大厅,有着一段接近五十米的距离,这种体力活计虽说辛苦,但是对于两位高阶就职者而言,却也不算什么。

终于,载货马车的车厢里只剩最后一个酒桶。德里克伸出两只手臂,将酒桶抱在了怀中。

这只酒桶的内部应该还有一些不多的空间,在这搬运的过程中,酒液不停晃动着,发出阵阵哗哗流动的轻响——

德里克抱住了酒桶,紧接着,弯腰,手臂的肌肉骤然发力,将这只酒桶扑通一下顶到了脑袋上。乱糟糟的褐色头发瞬间被这沉重的分量给压扁了,像是一个狂风过境后摔落地面的鸟窝。

酒桶的形状与尺寸,相比他的身形并没有小上多少——

站在墙壁之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只微微上下颠簸、缓慢移动的酒桶。

会走路的橡木酒桶?

康格里夫怔了一怔,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应该有人正在搬运这只酒桶。这个时候,他利用着墙角的阴影,正从马车的旁边经过——

最近留在“旅者之家”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每天的日常工作,德里克发掘了一个新的爱好——

阅读骑士,来自吟游诗人故事或是民间传说编撰的各类骑士。而这几天里,他正在阅读的那部非常的有意思,以致他无时不刻回味着里头的情节——

从天而降老爷爷,教导背负血海深仇的主角各种神奇武技,之后复仇、逆袭,一路踏上人生巅峰。

而这部的序章,从落魄的主角无意救下一位受伤的老爷爷开始。

猛一回头,他看到了“老佣兵”康格里夫。

从“旅者之家”的楼上投来了一缕橘黄的灯光,两双眼睛在这深夜的时分四目相对。

“呃,老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德里克转身问道,他抬起的手臂扶着酒桶,稳稳当当。

不过,他并没有马上收到回答。

后背的伤势已经让康格里夫流出了不少的血,这位来自“巴勃罗血刺”的资深赏金猎人突然有些头晕,身形摇晃了几下,眼前一黑,向着墙脚一把栽倒下去。

德里克愣住了。

他仿佛感觉,和骑士中一模一样的情节,正在他的眼前上演。

“喂喂,老先生,你怎么了?”

他放下酒桶,顿时就冲了过去。

Act139 康格里夫,最后的温暖

康格里夫直挺挺的跌倒在地,当德里克将他扶起之后,很快发现了他后背的伤势——

破损的皮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里头的黑色衬衫也成为了条条缕缕的碎布。而这些布条之下,褶皱的皮肤就像一张用力揉搓过的纸,数条剑痕划开了皮肉,其中一剑深可见骨。

很重的伤势。

受伤的老爷爷?

康格里夫的外貌的确是一位老人。

德里克抬起一只手臂,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从没有想过,骑士的情节会在他的身上出现——

血海深仇,他好像并没有?

不过眼下的落魄,倒是真真切切。

德里克的过去或许有过许许多多的欢笑、快乐、痛苦和难堪,但是一条仿佛情节中主角的道路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有些不可避免的心动了。

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出身平凡的年轻小伙子,淳朴、善良而又带着些许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

他曾经砍过不少人的脑袋,但是那些脑袋都是属于该死的塔西亚杂碎。他回忆着过往,在那一段呆在北地军团担任斥候的日子里,他也曾不止一次产生过热血与不甘。

想了一想,他抱起了康格里夫。他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抱起这个身材瘦削的老人毫不费力。

“托德——”

德里克一边从后院走向酒馆,一边扯开嗓子喊道——

“旅者之家”老板布朗的侄子,那位有着一双沧桑灰色眼睛的年轻人正在后房擦拭酒桶上头的灰尘,听到他的声音,很快走了出来。

眼睑翻了一翻,那双灰色的眼睛似乎流露出一丝奇特难以言状的情感。

“这位老先生受伤了,你这儿有绷带吗?对了,再准备一些麦酒,我想他的这些伤口必须马上得到清理。”

用酒来清洗伤口,这还是他从北地军团中学到的东西——

虽然他并不知道其中的道理,但是看到战友们都是这么干的,并且还相当的有效。所以,他当即想起了那一清理伤口的手段。

康格里夫的后背上,碎布条、灰尘、汗水、鲜血,揉杂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模糊,当他抱起这位老人的身体时,鲜血仍在不断地沁出——

红色的血痕不知何时沾染了他的手掌、衣袖和外套。

不过这位本性淳厚的小伙子没有过多在意,将康格里夫放在属于他的那张小床铺后,他小心翼翼地从老人血肉模糊的后背上揭开了衬衫的破碎布条——

深沉的红色、被鲜血和汗水所浸透,正一条条陷在了皮肉之中。

他的动作很谨慎、很温和,从托德手中接过了一小壶还未兑水的麦酒,他稍稍倾斜酒壶,用布巾蘸上了些许——

麦酒刚一接触肌肤,康格里夫悠然有些醒转的苗头,后背的神经顿时传来一股仿佛火焰正在灼烧的感觉。

康格里夫侧过了脑袋。

他看到了德里克和托德。

眼睛睁了下子,他想起了就在不久之前,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正在对他进行追杀——

这一幕画面是如此的可怕,以致他恨不得当即从床铺上头爬起身来逃命。

疼痛、还有失血过多后的虚弱无力。

康格里夫很快发现,他眼下就像一块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见到他的清醒,德里克捏着湿润布巾的右手停在半空,望着老人:

“老先生,你受伤了,我们正在为你清理伤口。”

德里克的语气诚恳而真挚,甚至带着一种解释的味道。

康格里夫不由一怔。

说实话,多年以前,他就已不再相信人性中美好的那一面,所谓的热情、善意和道德,都只不过是一些用来攫取自身利益的可耻掩饰——

后来,他加入了臭名昭著的的赏金猎人组织“巴勃罗血刺”,对于这些事情,更是有了极为深切的体会。

但是眼下,两位年轻的陌生人救下了他,他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塞在了胸口一般。这种感受很难用具体的语言来描述,然而却让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康格里夫没有作出反应,一双呆滞、浑浊的眼睛望向了受潮的桦木墙板。

“老先生,希望你能忍着点,这些伤口要是不作处理很麻烦呢。”

说完,德里克手中的布巾再次贴上了老人的后背——

康格里夫一言不发,这种灼烧的感觉让他再次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但是莫名的温暖却渐渐流淌进入了他的内心。

死水泛起了波澜。

……

“旅者之家”外头的野菊花大街,红枫的枝桠在寒风中婆娑摇曳。

这个时候,酒馆的大厅里依然熙熙攘攘,客人们三三两两坐在一张张木桌之前,就着廉价的麦酒和一些食物闲谈,打扮妖艳的流莺穿梭其中,不时发出几声下流的调笑话语和妩媚的回应。

酒馆的老板布朗对于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他倚靠柜台,正拿着一支有些秃了毛的羽毛笔,,在纸笺上写写画画——

他在计算今天的账目。

大厅里的壁炉烧得很旺,干燥的木柴噼啪燃烧,温暖而明亮的火光照映着他那张满是皱纹与老年斑的侧脸。

忽然的,光线在他身前暗淡了几分,他抬起了头,却发现酒馆里的客人都是一副紧张、愕然的神态。

外面的街道传来有若雨点一般的密集脚步,还有什么东西相互撞击哐当作响的清脆声音。一队全副武装、手持战矛的士兵掀开了酒馆的门帘,正在大厅中不停扫视。

“有什么事情吗?长官。”

抛开真实的职位和军阶不谈,老布朗用上了平民面对王国军人的敬语。他扶了扶鼻梁上琥珀色、玳瑁壳与玻璃制作的老花眼睛,端详着领头的那位军官。

看了看臂章,大概是一位队长之类的人物。

老布朗差不多确定了来者的身份。

“领主大人手令,街区全面戒严,搜捕刺客。”

领头的军官是一位面容冷峻的男子,除了没有戴上头盔,他的身上披挂着全套的黑色铁铠,而一柄狭长的军团制式长剑,此时也悬系在了他的腰间。

目光盯住了酒馆中的客人,随着一个下挥的手势,这一队士兵开始走入“旅者之家”的各个角落。

而与这类似的一幕,正在这片街区的多处地方同时发生。

达达尼尔骑士与派恩骑士骑乘着狮鹫,正落在了附近的屋顶。

Act140 好人有好报?

急促的脚步声“笃笃”踏在了楼梯的木板上,随着用力拍打门扉的声音响起,一些早早安歇的客人不得已从床铺上爬了起来,睁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房门——

美梦被人打扰是一件非常令人恼火的事情。有人怒气冲冲,但是见到这些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士兵后,快要从喉咙里发出的斥骂又瞬间吞咽下去。

走廊里的冷风一吹,只穿着单薄衣裳的他们不由簌簌发抖——

“领主大人手令,搜捕刺客。”

一位士兵语调冰冷的喊道,他说话的样子相当冷漠,一双眼睛,正在不住的审视各个房间里走出来的客人。

格罗斯打开房间的门,他是走廊里为数不多穿着完好衣服的一位——

不多的一些客人相互打量,士兵们从他们一个个身前经过,眼睛瞟向了房间的内部。

然后,径直、毫不客气的进入了房间。

柜子、床底……

可能藏身的地方被他们搜了个遍,“旅者之家”的客房摆设很简单,房间之内能够藏匿身形的选择实在是寥寥可数,很快的,这些士兵又面无表情的一一走了出来。

整个过程,这些客人、包括格罗斯之内,都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

这不是卡尔萨斯的城卫队,而是真正的军人。格罗斯从这些士兵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发觉了些许淡淡的肃杀之气——

联系到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他的脑子里当即有了猜测。

但这些东西毕竟与他没有太大的干系。

士兵们搜索完走廊两侧的房间,又继续返回向着楼梯走去——

“旅者之家”是一栋有着三层房间的木石结构建筑,除了第二层的这些客房外,楼下是酒馆的大厅、杂物间、食物贮存室、厨房等等,楼上则是其他的一些房间。

隔着墙壁,凌乱的脚步声音传递得清清楚楚,还可以听到那些简短的对话。

像是触电了一般,康格里夫忽然浑身一震,他本来趴在床板上,但是那丝动静从他耳边传来,他不由变得万分的惊惧与慌乱。

搜查刺客?

他所预料的,最糟糕的局面终于发生了——

事实上,自从两位狮鹫骑士的出现,他就已做好了这一最坏的预计,然而眼下负伤的身体虚弱得难以动弹,看上去就像一个无法摆脱的死局。

如果,被那些士兵找到了,他完全可以想象接下来的事情。

这一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只是瞬间,康格里夫便已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面孔上颓败的神色让他仿佛一具行尸走肉,那双灰褐色的眼睛,连往日精明锐利的神采也迅速的黯淡下去。

一切,将要结束了么?

“刺客?”

将老人后背的伤势清理干净后,德里克听到外头的动静,愣了一愣。他虽然淳朴,但并不是一个傻子——

这个时候,刚刚拿来绷带的托德已经回到酒馆的大厅继续工作,他盯着康格里夫后背上的剑痕,顿时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年轻人。”

康格里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这个简短的词汇仿佛从他胸腔里硬挤出来一般——

苍老的面孔显得愈发憔悴,他伸手入怀,似乎正在努力掏摸着什么物件。

终于,他摸出了沉甸甸的钱袋、老旧发黄的羊皮纸卷,还有,夹在纸卷中的一封信。

“啊,老先生,有什么事吗?”

听到康格里夫有气无力的呼唤,德里克回过了神——

老人仿佛正在压抑极大的痛苦,皱纹遍布犹如沟壑的额头上,不断沁出的汗珠滚滚而落。

“这些东西,送给你吧。”

“这……”

难道,所谓的“好人有好报”,指的就是眼下这种状况?

德里克并没有伸手,他盯着康格里夫,面色突然变得古怪。

“也许你已经猜到了。”

手臂用力,老人勉强撑起了身子——

他的后背刚刚包扎完一圈干净的亚麻绷带,这一下猛然活动,伤口顿时流出了不少的鲜血,将白色的绷带浸染得一片殷红。

“你是那个刺客?”

德里克问道。

康格里夫微微点头,他的面色从容平静得就像一尊冷漠、毫无生气的石头雕像,仿佛房间外那些士兵的动静与他毫不相干。

事已至此,他突然对于所有的事情都看开了——

赏金猎人同佣兵一样,都是一类习惯于刀口舔血的职业。他这一生经历和见识了太多生命的终结,只是,现在这件事情即将要轮到自己罢了。

生与死,命运的起点与终点。

用尽身体里最后的一点力气,他挣扎着从床板上头爬了起来,然后,跌跌撞撞走向了窗台——

外头是卡尔萨斯的野菊花大街,月色下灯火璀璨,视线模糊的街角,一株历经风雨的高大红枫安安静静,寒风吹拂他的脸颊,吹拂着裸露的身躯,可他并没有感到丝毫的寒意。

康格里夫微笑。

“年轻人,我不能连累你。”

说完,他咬牙翻过了窗台,一把跳了下去——

窗台到大街的高度只有四、五米的样子,早在德里克清理伤口的时候,就已发现这位老人有着极为不俗的身手,除开面孔,岁月在他躯体上留下的痕迹并不明显——

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粗大的骨节,起伏、层次分明的线条带着一种流畅富有张力的美感。德里克的手指早已从这些内容中读出了相当多的信息。

因为,他本人的就职职业,也是一位刺客。

康格里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并未像往常那样轻轻松松落地,他的身形剧烈晃了一晃,甚至当场摔了一个十足的嘴啃泥——

两颗门牙磕掉了,嘴角也撞破了皮肤,鲜血从他的口中不停溢出。

街道中全副武装的士兵顿时围了过来,而不远处屋顶上的两位狮鹫骑士,也齐齐投来了目光。

达达尼尔拉起缰绳,他认出了那位裸露上身的老人,正是他们之前所追捕的刺客——

数柄寒光森森的战矛直直竖起,老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的右手拔出短剑。

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睛远远直视达达尼尔,然后手臂抬起。

士兵们如临大敌。

下一秒,银白的剑光稍纵即逝,康格里夫的脖颈上瞬间出现一道鲜艳的红线。

Act141 未寄出的回信

这是“老佣兵”康格里夫最后的骄傲。

他绝不能接受自己死在别人的手里。

达达尼尔与派恩骑乘在狮鹫的座鞍上,正作出手的准备,一时之间却僵在了原地——

康格里夫的这一剑蕴含死志,决然、义无反顾。

鲜血从脖颈中喷溅,身边握着战矛的士兵们不由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格罗斯摇了摇头,口中长叹。

他站在窗台之前,正好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正在大为可惜——

这个时候,他认出了康格里夫,这位老人不久之前还与他在卡尔萨斯音乐剧院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一位就职巅峰的“巴勃罗血刺”赏金猎人。

一大笔经验值。

格罗斯恨不得挥出那一剑的人是自己,不过他又很快释怀,因为这件事情,实在也只能稍稍想一下子——

街道中的大群武装士兵将这一片街区封锁得水泄不通,还有两位虎视眈眈的狮鹫骑士,就算动手,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么一个旁观者。

对于今夜发生在卡尔萨斯城内的这一起刺杀事件,虽然他最终还是忍不住“LVup”的巨大诱惑搀和了一手,但是从结果的影响程度来看,他的确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

格罗斯的思绪飘得很远,根据他前世游戏中的记忆,此次的刺杀目标萨曼莎公主最终有惊无险度过了这一夜。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变故的话,度过今夜,他也应该和同伴们一起回家了。

回家?

家的概念,当然并不是只存在于记忆中的那一座宁静的小村庄——

早在“雾松战争”爆发之初,北地躲避战乱的乡野农夫们纷纷逃进了荒僻的山林之中,而他们这一伙人,非常幸运的找到了一处不错的地方。

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

……

德里克紧紧抿住了双唇。

他的目光复杂,又好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缓缓挪开了脚步,他坐在了床头,床铺上铺着的那一张黄色绒毯仍然残留有老人的体温——

这一切说来话长,可是从老人醒来再到那一副拔剑自刎的画面,也不过是短短两三分钟而已。

士兵们很快离开,“旅者之家”楼下的酒馆大厅里,很快就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气氛——甚至相比之前,还更加喧嚣吵闹了几分。

客人们好奇地探询、讨论着刚刚那位自杀的刺客——

话题拓展开来,渐渐的,也不知道是哪位话多的人士透露:在今天这个晚上,有一伙刺客针对萨曼莎公主殿下发动了刺杀。

所有的刺客,悉数败亡。

当然,这一消息与事实存在偏差。

不过德里克并不知情,眼下的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平凡小人物,酒馆“旅者之家”内每天供人吆喝使唤的侍者——

骑士中有着许许多多像他这样出身卑微低贱的主角,但是德里克深知他与那些主角有一点截然不同。那些主角人物,个个高大英俊,而他却是一个长相粗陋、貌不惊人的穷小子。

手指触及绒毯上发黄的羊皮纸卷,上头犹自留着一丝血迹。他将这张羊皮纸轻轻展了开来,上头是大段大段密密麻麻的文字,其中穿插几副人体动作的图例示意——

“巴勃罗血刺”赏金猎人的修行指南,注释的蝇头小字,则是“老佣兵”康格里夫的个人心得。

虽然德里克并不会书写,但他却大致认识一些文字,。

他盯着这些内容,片刻过后,怔怔出神。

他的武技都是来自于军中教习,虽然历经雾松战争的磨炼,他的个人战斗技巧已经成长得相当不错,但是在此之上的力量层次,他却始终找不到门路——

对于北地军团一名普通的斥候来说,就职高阶的实力,已经算是非常难能可贵了。

德里克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在武技一途上有着非凡的天赋,他所凭借的,只是对于每一招每一式成千上万次的反复练习。

按照羊皮纸卷上的示意图例,他从床铺上站起了身子,抬起手臂,五指并拢如刀,轻轻虚划,一些东西像是潺潺流水一般淌入了他的脑海,过往的困惑茅塞顿开——

“德里克,还有一桶麦酒呢?”

有人喊起了他的名字,是酒馆的老板布朗。

听到这个浑厚响亮的嗓门,德里克匆匆放下了手中的羊皮纸卷,他离开房间,飞快向着楼下奔去。

一个大号的钱袋落在一旁,黄色的绒毯上还有一封信纸。

返回“旅者之家”后头的巷道,德里克从墙角抱起了最后的那只橡木酒桶,三步并作两步,他很快将酒桶送到了酒馆的后院,又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柜台后的老布朗听闻动静,不禁暗暗嘀咕起来——

在这位酒馆老板的眼中,德里克向来都是一个好小伙子,诚恳、勤快、任劳任怨,最关键的是,这个小伙子从来都不计较薪水的多寡。

在这年头,这样一心工作、无私奉献的侍者实在是稀罕得很。

可惜“旅者之家”并没有设立“年度模范员工”这一奖项,不然,他绝对会将这一荣誉毫不犹豫的授予德里克。

当然,这一奖项的构成并不包括半个索尔及以上的奖金。

今天的德里克,怎么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老布朗的心中不由生出了疑惑。

德里克回到房间,当即关上了门扉,他正打算重新阅读羊皮纸卷,却注意到了那一封信。

翻开信纸。

从抬头一行:

亲爱的妮妮,我的宝贝孙女。收到你最近的消息,爷爷真的很高兴呢……你又在问起爸爸妈妈去哪儿了?嗯,他们坐着很大很大像只鲸鱼一般的大船出海远行了,也许还要再过几年的时间才能回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记得告诉爷爷……

最后的落款:疼爱妮妮的爷爷,康格里夫。

这是一封还未寄出的回信,那位老人的名字叫做康格里夫。

德里克放下信纸,将其小心翼翼地重新折好,暂时收进了柜子的一张抽屉里——

钱袋也被他解了开来。

银光闪闪,居然是满满一袋子的雷尔,其中还有几枚金灿灿的里尔。

他猛一抬头,联系信纸上的内容,那个叫做“妮妮”的女孩正在拉齐斯的布玛学习正统的识字和书写——

德里克知道文化教育的费用相对平民极为不菲。他盯着手中的钱袋,很快想到,这一袋子里的钱币,也许正是那个女孩的学费。

可他只知道那个女孩目前呆在布玛,至于其他的,却是一无所知。

Act142 命运轨迹与酒会

德里克抬起头来,窗台之外漆黑的夜就像一片的迷雾,银色的月华在灯光与雾气里折射,一切的景象仿佛有种虚幻朦胧的不真实感——

吵吵闹闹的声音犹在耳边。

在他瘦骨嶙峋、皮包骨头的胸膛之下,心脏的跳动正在加速。

他并不知道,因为这个夜晚的决定,他将会踏上人生的另外一条道路。

……

森林中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扇动了翅膀,不久之后,顺着无处不在流淌的风息、大海之中不为人知的洋流,彼岸一场磅礴的风暴开始肆虐——

小小的蝴蝶绝不至于拥有改变天地的伟力。不过,在这样一个真实的世界,有些事情就如连成长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一点轻微的影响,最终造成了巨大的改变。

历史的前进有着一套自身推演的逻辑。

在原本的伊路森世界中,确实存在格罗斯这么一个出身山民的盗匪头子,但是,如果按照正常的轨迹而言,这个盗匪头子绝不可能东游西逛,几经辗转来到诺戈的首府卡尔萨斯。

事实上,早在格罗斯决定来到这座北地的城市后,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就已注定了改变。

因为前世的游戏记忆,格罗斯想起了红月之年与迪尔亡灵的“野心之乱”,出于提升战力的考虑,他帮助了商人伊格纳缇伍兹,从龙眼兄弟会的手中救出了少女伊芙。

而又因为这件事情,他遇上了领主家的西德尼少爷,不得已将这一任务的交付推迟到夜晚,适逢其会,萨曼莎公主一行来到了卡尔萨斯,“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发动了蓄谋许久的刺杀——

格罗斯先是痛快宰掉了“黑暗小丑”唐迪,后来,他又在城内的音乐剧院后来遇上了“老佣兵”康格里夫。

在原本的历史线上,“巴勃罗血刺”的赏金猎人虽然刺杀行动失败,但是康格里夫一行最后还是安然无恙的离开了卡尔萨斯——

格罗斯拔剑的那一刹那,康格里夫的命运从此滑入了悲惨的深渊。

剑与剑的撞击,引来了卡尔萨斯的两位狮鹫骑士达达尼尔与派恩。

之后,康格里夫的逃亡,与德里克的意外相遇——

这位老人死在了“旅者之家”外头的街道。

曾经的军团斥候、现在的酒馆侍者,德里克由此获得“巴勃罗血刺”的流派传承——

可惜,这个世界死去的不仅是一个刺客,还是一位疼爱自己孙女的老人。当这个夜晚过去,远在拉齐斯的布玛,从这一刻多出了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

所谓叵测命运的恶意,大概如此。

那个叫做“妮妮”的小女孩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德里克的手中抓着那张发黄的老旧羊皮纸卷,只是这个时候,他的褐色瞳仁呈现一种涣散无神的状态——

脑子的思绪随着信纸里的内容,很快飘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布玛。

在人生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德里克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北地的诺戈,但他现在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或许说是,重要的决定。

放下羊皮纸卷,他的目光在钱袋中的雷尔稍一停留,又盯住了那张信纸。

虽然老人并没有向他提出过任何的要求,可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做一些什么。

……

城主府内,露水在花圃的灰白石砖上凝结,闪耀着星星点点的月光。玛格丽特扭过头来,看到了那位正在轻喊着她的名字的年轻贵族——

“玛格丽特小姐。”

这位年轻贵族彬彬有礼地行礼道,他微微躬身,右手的手掌贴在胸腔的一侧,小指正好落在最下方的一根肋骨——

根据人体的生理结构,体表的这一位置距离心脏最近,在贵族的礼仪中代表着诚恳、真挚的交流请求。

无论从举止、话语或仪度来说,他的表现都是无可挑剔——

就算是最苛刻的礼仪官也难以从他的表现挑出半点的毛病来,在向年轻女士搭讪这件事情上,完全可以说是教科书一般的典范。

“你是?”

这位贵族千金睁大了眼睛,刚刚亲眼见到两头狮鹫在湛蓝的夜幕中越飞越高,此时她的心中正处于一种极大的好奇和兴奋——

虽说因为早前见过昔日的同窗,讨厌的竞争者,拉迪娅·克莱恩小姐,导致心情存着些许的不快,但是少女的性子就像夏日里的天气,总是很容易的就发生变化。

这场酒会,她未尝不是怀着一些结交年轻俊杰的打算。

两人的话题从这位青年贵族一段极富幽默感的自我介绍开始——

在他们这一身份层次,不切实际的吹嘘反而沦为了一种掉价的伎俩。卡尔萨斯地区的贵族相互之间交往密切,几乎每一个人的底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所以,某些事情上坦诚相待更为的适宜。

泡妞从来都是一门富有技术含量的活计。

一旁的韦恩望着长廊护栏之前的这一幕,脸上不由有些微微惊讶,他握住了身边的一只柔荑——

这是他的年轻妻子伸过来的手臂,两人心有灵犀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继续望向了玛格丽特。

这是?

短短三言两语,就勾搭得一片火热啊!

玛格丽特掩嘴轻笑——

这位年轻贵族的名字叫做埃德加·克罗夫特,在卡尔萨斯城内,向来以风流倜傥而为人所知,对于这些贵族少女的心思,他有着极为丰富老到的经验。

就算这位小姐身为法师,可她终归还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埃德加·克罗夫特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当然,他对于玛格丽特小姐的追求并无半分的虚情假意。

进展远比想象的顺利。

正在这时,走出酒会大厅的贵族们听到了动静——

骑士开道的马车穿过花园中光秃秃的林荫道路,在这栋高大、巍峨的建筑之前停下。

这些衣着光线的贵族男女放下了正在进行的交谈,不约而同望了过去。而除了这些身份不俗的贵族之外,当地一些颇有名望的人士,如音乐家罗多琳夫人等等,也是纷纷踮起脚尖瞩目不已。

安德鲁·柯林斯男爵下马站在马车的旁边,来自塔伦的骑士,弗雷德·沃尔夫上前拉起了马车的门帘——

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缓步走了下来。

酒会真正的主角,萨曼莎公主。

尽管夜晚已深,但是为了迎接这位来自埃尔瓦的王室公主,酒会并没有丝毫变得冷清的迹象。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

萨曼莎披着一件雪白的织绒斗篷,恬淡的面孔微笑着说道。

今夜城主府的酒会,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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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不满意,然而困得快要趴在键盘上了,明早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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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 群山中的盗匪团

冬天的寒意自北向南,席卷着王国的北地,十二月的诺戈,往日葱葱郁郁的群山已经失去了那一种蓬勃、生机盎然的绿意——

除了松柏一类的常绿种,大多数的乔木或灌木,都只剩下一片稀疏的枯褐枝桠。尽管诺戈的群山之中还未下雪,但是过去这些日子,阴沉沉、暗云密布的天空早已预示着风雪欲来的征兆。

山野之地,四处静悄悄的,只能偶尔听到一些寒风吹过山角呜呜咽咽的呼啸。

冬天已经到来,整个野狼盗匪团上下,与乡野间的农夫们作出了同样的选择,他们安安静静呆在屋子里头,等待这个漫长寒冬的过去——

时间度过了足足一月。

搭乘着山民少女薇拉的商人马车,格罗斯一行从卡尔萨斯返回了自己的家,诺戈群山之中的安普顿矿场,而商人伊格纳缇伍兹与少女伊芙也同着他们一起,离开了卡尔萨斯——

父女两人经过了一夜无眠的辗转难免与商讨,最终决定前往拉齐斯的布玛。那儿是一座繁荣发达的商业城市,相对而言,商人或许有着更多的机会东山再起。

而在当下的安普顿矿场,最近的这一段时间,格罗斯与那位克莱恩小姐的关系也变得更加的密切起来——

不过与其说是密切,在盗匪团的成员们看来,倒不如说是亲密。昨天的夜晚,也包括这一个月的时间,盗匪头子格罗斯和那位小姐常常孤男寡女呆在屋子里,鬼才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

油灯的光芒每天都持续到了深夜。

令人惋惜的是,这些事情并不如大家所想象——

虽然格罗斯常常幻想着那些香艳、儿童不宜的画面,但实际上,他与拉迪娅·克莱恩小姐共处一室,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都没有干过。

简直不如禽兽。

好吧。

在某些方面,盗匪头子还是保留着一些不多的节操——

“霸王硬上弓”这种事情不是他的风格,而且,他敏感的发觉,似乎眼下法师小姐对于他的好感正在与日俱增。

这几个夜晚,两人所交流的内容都是书卷上一些关于炼金和法术的资料——

凭借着系统大神的帮助,翻译各种不同的文字对他来说完全就是一件轻轻松松、信手拈来的小事,这样一种学霸般的表现让他愈发赢得了拉迪娅的赞叹,甚至可以说是崇拜。

对此,格罗斯的心中暗爽不已,洋洋自得。

回忆着昨晚的那些事情,手臂枕在脑后,他躺在被窝中忍不住再次发出“嘿嘿”的傻笑——

一夜过后,他刚刚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天色刚刚拂晓不久,在那圆形孔洞的窗户之前,可以看到一片泛着白光的晨曦——

树木和裸露的石头沐浴着这份柔和的光线里,一些觅食的鸟儿双爪稳稳抓着细长的树枝,鹅黄色的尖喙不时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不过,这些鸟鸣之类的喧哗倒让这个清晨显得更加的宁静。

格罗斯起得很早。

很大原因是身体之内生物钟的关系。尽管这段时间睡得很晚,但是因为法师小姐的到来,他感觉自己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离开温暖的被窝,精神奕奕。

他打了一个哈欠,将两条胳膊伸得直直的,举过了头顶——

无意中回头一瞥,床单上一个赫然在目的“太”字形状。嘴角忍不住抽了一抽,他又慌忙的转身,弯腰,将一夜过后床单留下的痕迹抚得平平整整。

总算,一番折腾后,算是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十九岁的身体实在是火力旺盛——按照平时的习惯,这个时候,他通常都会拿起自己的武器,出门进行日常的武技修行。

今天,他也打算同样如此。

简单洗簌过后,穿戴整齐,他拿起床头的霜寒长剑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在这座矿场内,野狼盗匪团的房子都是从前矿工们留下的现成建筑,他的这所房间曾经属于某位监工,倒也说得上匹配他盗匪头子的身份。

在他身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这儿最早是堆积矿石、装卸货物的场所,此时盗匪团内早已有人正在活动——

斯考特向来都是一个习惯早起的家伙,眼下这个时候,他已经挥动长剑,一下一下极有节奏击刺在木桩上,他所进行的,正是剑术的练习。

“头儿,早安!”

见到格罗斯的到来,他并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抬头笑了一笑,他招呼道——格罗斯站在旁边,仔细盯着他的动作。

“还不错吧?”

见到格罗斯没有说话,斯考特不由笑着问道。在野狼盗匪团内,盗匪头子长期以身作则,坚持每一天的日常修行风雨无阻,这也形成了一种良好的风气——

事实上,两人站在这块空地的时候,奥利弗、莱文、罗恩等人正在纷纷起床开始洗簌。

没有谁作出强行的要求,尽管暖烘烘的被窝比起外面世界的冷飕飕不要舒服太多,但是这些年轻人们依然坚持着早起的锻炼——

眼下的这个混乱世道,个人的实力很重要。就算格罗斯平时话语不多,但是对于这些事情,他们的心中也是非常的清楚。

回到安普顿矿场后,格罗斯曾当着大家的面许下了一个郑重的承诺:努力修行,他将会教导所有的人完成就职。

这番表态言之凿凿,并不像一个信誓旦旦却空口画饼的虚伪姿态——

而斯考特这位已经步入就职中阶的战士,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佐证例子。

奥利弗与莱文对此深信不疑,在这些天来,他们白天跟在盗匪头子格罗斯的身后一起打猎,一边贮备过冬的肉食,一边也算进行着武技的修行。

大概差不多了。

格罗斯对于他们两人的实力有着充分的估计,而他手头,正好拥有着游侠、战士与刺客的就职手册,这是从商人手中所购买获得——

那一天离开卡尔萨斯,当他们提起这件事情时,山民少女薇拉正好认识一位收售书籍文卷的二道贩子。从那个二道贩子的手中,格罗斯花了足足一百雷尔,将这些货物悉数打包买了一个干净。

对于这笔买卖,双方都很满意。

可惜,各个职业的流派并不算丰富,不过也无所谓了,格罗斯想了一想,在这个游戏初期的阶段,眼下野狼盗匪团内的职业组合足以完成绝大多数的事情。

Act2 盗匪们的过往

“斯考特,挥剑的时候,记得配合步伐。”

只是稍稍看了下子,格罗斯就已发现斯考特的剑术练习中存在的问题——

他的长剑像是凿子一般准确击打在木桩的同一位置,从这一点来说,手腕倒是具备了相当的稳定性。

不过,这样的程度远远不够。

来到伊路森世界,以剑豪及以上的水准的眼光来看,仅仅如此只能算是刚刚入门——

剑术的技巧讲究剑随意动,斯考特的动作却显得带着一丝刻意和滞涩。

“好的,头儿。”

对于格罗斯的指点,曾经军团士兵出身的斯考特表示虚心接受——

早在昔日的北地军团之中,除开基本的日常训练外,像是这般单独的武技教导,完全属于一件可望而不可求的事情。普通的士兵实力低微,彼此的战斗水准半斤八两,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军官,更不会有什么心思和兴趣去对士兵进行什么特别的指教。

战争,士兵只是一堆冰冷的数字。

一切自生自灭,能够在战争中活下来的,便已算得上非常不错——

斯考特的军队经历并非因为特殊的裙带关系或是其他。那时正当“雾松战争”爆发,王国的北地,流离失所的逃难平民并不在少数,而斯考特,正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加入了王国的北地军团。

所幸,他的运气还算不坏。

炮灰性质的轻步兵团有着极高的阵亡率,但他却是幸运活下来的一个,不只如此,历经大大小小十数场战斗,他的身上甚至没有留下一处的伤痕——

格罗斯曾不无恶意的猜测过,也许这个家伙,正是一位战场上的保命大师。

冲锋在后,撤退在前,顺风嗷嗷叫,逆风不露头。作为一位资深的战场玩家,格罗斯对于这些套路非常的心知肚明——

当然,他并不是鄙夷斯考特的勇气,所谓的荣誉和功勋,总归比不上自己小命的重要。

要知道,那个时候,大多数的贵族可都是躲在后方的城市里日夜不安、瑟瑟发抖呢。

每一个愿意上战场的年轻人都算得上热血的小伙子了。

不过,他相信斯考特多少也应该明白眼下的处境——

盗匪一行绝不是一个值得长久的生计。

根据前世游戏中的记忆,如果历史的前行轨迹没有发生什么巨大的偏差的话,零散分布在北地各处的盗匪,将在红月之年的春天迎来贵族私兵的第一次打击。

虽然这些贵族和他们的私兵面对塔西亚人的铁蹄不堪一击,但是相对寻常的盗匪而言,他们却称得上足够的训练有素——

这一实力上的差距不仅体现在平均的战斗等级上,良好的纪律性、服从性和战术素养,这些私兵至少甩开了盗匪们好几条街。

包括他眼下所处的野狼盗匪团,也是同样如此。

格罗斯回忆着过往,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为这些事情作出了不少的努力,几个月过去,在野狼盗匪团的内部,多少产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效果——

相比他们的大多数同行,野狼盗匪团战斗起来至少还稍稍像点样子。

事态的发展朝着一个良好的方向。

纠正着斯考特的动作,他不时作出指导的意见,很快的,越来越来的年轻人围了过来——

整个野狼盗匪团的人员组成很复杂,除了格罗斯与奥利弗少年时期所生活的小村庄那群村民意外,更有一些来自各处、无家可归的破产平民和战争溃兵。

比如莱文,便是昔日的一个商会伙计。如果不是“雾松战争”,也许他的人生并不会和这支盗匪团产生任何的交集——

他曾偶尔提起过他的往事:

因为这场该死的战争,战火毁灭了他的家乡,而当他投奔到叔叔所在的商会后,在一次野外的旅途中,那些卑鄙而可耻的贵族私兵偷偷发动了一场针对商队的突袭,货物被这些家伙劫掠一空,而大多数的人,也于那天成为了刀下的亡魂。

他述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但是通红的眼眶表明了他并没有就此忘记——

埃兰特的先君和麾下的贵族们曾高举手中长剑站在埃尔瓦的白墙之前起誓:他们遵从贵族的荣耀,从平民头上征缴税收,赐予平民生命的守护。

可是到了立国千年之后,所有的这一切都变质了——

原本正当、合法的税收增添了太多太多语焉不详的名目,而到了“雾松战争”爆发之前的这最近三十年里,这些变本加厉的东西更是彻底变成了一种狠厉的剥削手段。

或许,称之为压榨更为的合适。

这是贵族的权利,他们面无愧色如是说道,可他们似乎忘记了与权利对应的另一面——守护平民的义务。

这些事情,格罗斯同样有着极为深刻的印象。

这是原来身体之内一段铭心刻骨的回忆——

无数的铮铮铁蹄回荡在莽莽的原野,塔西亚人的游骑兵仿佛水银泻地一般突入了北地三领,兵锋像是蝗虫过境,不久之后,格罗斯曾经生活的小村庄化作了火光连天的废墟……

塔西亚人的游骑兵挥舞弯刀在村子里耀武扬威,劫掠、行凶,放纵着令人发指的恶行,身材瘦小的孩子胆战心惊蜷缩在附近山林隐蔽的灌木丛里,目睹着那些杂碎的离去……

而在此后,地方上的贵族领主很快作出了反应,他们派出了麾下的军队和手头的私兵,心性淳朴的农夫和天真的孩子们看到这些威风凛凛士兵的到来开始欢呼,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仿佛一场挥之不去的噩梦——

借着征集战争物资的名义,他们毫不留情将农夫偷偷藏下的一点粮食抢夺而去,因为不甘而反抗者,则被一剑干脆砍掉了脑袋,殷红的血从无头的脖颈中汩汩流淌,浸入深褐色的泥土。

那双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

面对塔西亚人的如潮攻势,这些地方上的领主选择了“坚壁清野”的防守策略,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好像并没有在意过农夫们的死活。

这就是秉持权力、冰冷无情的贵族。

从“雾松战争”的后续态势来看,贵族领主们这一举措倒也说不上绝对的错误——屁股决定了脑袋,立场决定了态度。

就算战争结束后,无意说起乡野之地的那些农夫,贵族老爷大概也只是在酒会的闲谈中挤下几滴眼泪,发出唏嘘的感慨——

“真是可怜!”

口头的同情,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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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早点睡了,写了一多半,还得改。更新后本章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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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 剑术示范

弱者,一生命运随波浮沉、不由自主。

所以,强大的力量才会如此难能可贵——

《纷争》的序幕从红月之年揭开,对于这一切,格罗斯比起盗匪团内的同伴有着更为深切的认知。

他曾经属于玩家,但他现在是一位盗匪头子,继承了年轻山民的这具身体,也继承了这一身份。

格罗斯的剑术教导让身边的这群年轻人看得热羡不已——最近这段时间,因为实力的缘故,斯考特隐隐成为了野狼盗匪团内的第二号人物,以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拼命地进行武技的修行。

格罗斯的承诺。

全员就职。

发现口述这一方式对于这些原住民们完全有效后,格罗斯仿佛看到了一条光明的前路正在他的眼前铺开。

就在前些日子,奥利弗就职成为了【游侠·巡林者】,这是一个擅长隐匿和陷阱的游侠流派;而莱文则完成了【刺客·飞影】的就职,这一流派与其说是刺客,更像军中的哨探。

六名就职者,这是眼下野狼盗匪团所拥有的实力——

其中盗匪头子格罗斯为就职高阶,斯考特与法师小姐拉迪娅为就职中阶。

在这诺戈群山附近的几支盗匪团中,已经算得上鹤立鸡群。

不过,格罗斯的目光并未局限于此。事实上,他的心中怀抱着更为远大的理想,或者说是,野心——

游戏之中的玩家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群体,何况,格罗斯的前世,更是以行事大胆而著称。

视线遥遥望去。

在安普顿矿场以外,是大片大片连绵起伏的山脊,一条条沟壑犬牙交错,无数的峰峦点缀其中,它像是一张描绘风景的明信片——

恣意的笔触充满粗狂的张力有若油画,十二月的寒冬,满目的山林景色竟给人一种极为厚重的感觉。

清晨的山谷,寒风吹拂。

似乎远远飘来一些歌声,在这一年之中的最后一月,远行的商人们大多选择了歇息,他们带回了结实牢靠的铁匣子,匣子里装着一袋袋沉甸甸的雷尔。外面的世界寒风凛冽,他们或是围在燃着木柴的壁炉前陪伴家人,或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着温热的麦酒——

十二月的最后一周是埃兰特王国传统中的新年祭,而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正是一年到头不多的一段闲暇时光。

也许正在放声呤唱是远足的旅人。

歌声穿透山谷,隐隐回荡。

格罗斯拔剑。

在这群年轻人的面前,他以一种缓慢的动作拆解着剑术技巧的各个部分——

这一次的剑术演示他并没有使用随身佩戴的霜寒长剑,而是刚刚斯考特手中的军团制式长剑。

这柄长剑来自于青色之丘“牧羊人的陶笛”所遇到的那位佣兵团长,不过格罗斯宰掉那个家伙后,这柄长剑也就顺势成为了野狼盗匪团的战利品。

他手中所握的,正是这柄长剑——

从护手末端的配重柄头再到剑锋的尖端,全长三尺,中间的位置,强剑身与弱剑身的分界处,正好三指的宽度,分量相比霜寒长剑沉重了不少。

当然,这也是双手剑与单手剑的区别。在北地的民间和佣兵之中,往往可以见到这一类武器。

格罗斯双手交错,抓住了长剑的护手——

与他平时所习惯的,拔剑术或剑锋向下斜指的骗位起势不同,这一次他向同伴们所演示的是一个标准的犁位起势动作。在埃兰特这一时期发生的大多数战斗中,这也是一种最为常见、人们也最为熟悉的剑术起势。

两腿分开脚步,然后踏前一步,两只脚掌的间距变为一个宽度适宜的丁字步——当他进行这一动作时,不由看了斯考特一眼。

后者点了点头。

“重心,必须落在两腿之间。”

格罗斯淡淡说道。

紧接着,他脚步上前,挥剑,荡开的剑风在空气呼啸作响——这一剑并不如何迅猛快速,但是看起来却有着一种凌厉无比的气势。

“我注意到了,是脚步。”

经过格罗斯的演示,斯考特顿时若有所悟——

相比盗匪头子的高明剑术,他刚刚的练习看上去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挥舞着烧火棍,像这类稍显沉重的双手长剑挥舞起来通常都会对身体造成一定惯性,而正是这一点,使得剑术的动作发生了变形。

而在战斗中,这些东西便成为了破绽。

野狼盗匪团内的年轻人团团围在格罗斯的身边,这位盗匪头子放下长剑,很仔细很耐心地讲解着剑术变化的各个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几个性子开朗活泼的年轻人向格罗斯请教着一些剑术上的花式技巧,只是,这类众人心驰神往、准备屏息静听的话题刚一落声,格罗斯不由皱起了眉头。

气氛顿时凝滞。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热情。

没有学稳走路,就试图跳舞,很容易就栽上跟头——

武技一途同这世界上大多数的行业一样,就算最为普通、一板一眼的基本剑术动作,想要达到一个完全符合标准的程度,那也需要经过长期刻苦的修行。

容不得半点的取巧。

就算朴实无华、毫无花哨的剑术,也许它看起来并不赏心悦目,但是绝对的实用。

伊路森世界的战斗,除去等级和属性的差距外,技巧也是一门相当重要的东西——

这一点在盗匪头子格罗斯的身上体现得相当明显。

过去的那些日子,即使面对战斗等级更高的对手,格罗斯最终也取得了胜利——造成这一事实的原因,抛开前世作为玩家的丰富经验不谈,更多的是缘于他剑豪层次的战斗技巧。

战斗技巧、流派技能、经验与意识、武器和装备的本身……所有的这些内容有效揉合在一起,便化作了个体的真正实力。

沉默了半晌,格罗斯面色沉静,他继续进行剑术的示范,甚至还拉上了斯考特的作为演示的对手——

战斗的过程中,双方的武器、手臂、身体各个部分不停发生相对的变化,长剑闪转挪腾,但是每一招每一式,都放慢了相应的动作。

进攻与闪避的步伐,交替的脚步时刻保持着轻盈、蓄势待发的状态;

强剑身与弱剑身的使用,随着身形的疾进,格罗斯手中的长剑利用强剑身突破了斯考特的格挡,紧接着,他又向着侧方一跳,长剑斜斜挥起——

当这道银白的剑芒落下之时,泛着寒光的剑锋距离斯考特的脖颈不过一寸有余。

Act4 安普顿矿场的日子Ⅰ

鸦雀无声。

安静,短短几秒的惊讶过后,是吵吵闹闹的哄笑和口哨——

“斯考特,你看上去真像一只呆头鹅。”

“话不能这么说,头儿确实很厉害。”

“啊,怎能不趁着这个好机会发表一下自己的感慨呢。前些日子,斯考特可是轻松赢了我几次。”

“是你太菜了。”

“别吵,别吵,我看头儿刚才那一剑很有门道。”

……

年轻人的性子就是活跃。有人带头鼓噪,各种嘲笑斯考特、奉承格罗斯的话语不绝于耳——不过闹归闹,从刚刚两人交手的那一剑中,有人已经隐约看出了一些东西。

因为真实物质位面普遍存在的杠杆原理,长剑的强剑身更为坚固、有着更强的力量,而弱剑身却有着更大的杀伤范围和更快的移动速度。

格罗斯近身利用强剑身荡开了斯考特的弱剑身,随着受迫之下防御姿态的变形,格罗斯果断抓住了斯考特的破绽,以一个恰当的距离,挥动剑锋直指对手的要害——

这是步伐与武器的结合,它不属于任何的剑术,但本质上,它又存在于任何的武技之中。

很快有人打着招呼,两两切磋起来,不过对比之前格罗斯与斯考特的交手演示,倒接近于一出滑稽的舞台剧。

木剑舞成了乱棍,而那种凌乱的步伐,更像是一种马尔韦人的传统——

据说,在那个由若干商业城邦组成的国家,每到一年之中重大的节日,人们总是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纷纷涌上街头,手中摇着挂满红橙黄绿蓝五彩流苏的长木棍子,载歌载舞。

格罗斯捂着额头,表示自己快要看不下去了。

“头儿,你常常说每个人都应当有一把自己的合手武器,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吗?”

放下了长剑,并没有对于同伴们的取笑作出过多不必要的理会,斯考特来到了格罗斯的身前。他抬手挠了挠脑门,像个谦虚的学生一般对着格罗斯问道。

强剑身与弱剑身,格罗斯以前曾经说过这些东西,不过当时大家并没有太多在意——

那个时候的格罗斯还是一位未就职的平民,虽说其实力在野狼盗匪团内处于数一数二的位置,但是绝没有眼下这般的一支独秀。

对比其他人,格罗斯与斯考特的实力已经将他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所以,论起剑术上的交流,两人容易找到更多的共同话题。

格罗斯点了点头。

像是战士这一类职业,武器就如延伸的手臂,如臂指使,这是剑术进阶一个最基本的要求——

事实上,除了某些通过特殊手段强行提升实力的人物,大多数的就职者,都有着与战斗等级相匹配的经验和技巧。

在《纷争》中,战斗这一方面,大多数的技巧并没有体现在人物的面板上——

这种设定一方面赋予了游戏更高的自由度,而另一方面,则让某些运动神经缺乏的土豪多出了一份憋屈。

就算手握史诗级大砍刀,那也得砍到人才有伤害。

《纷争》中各个职业流派有着完善的战斗平衡性,到了游戏的后期,只要装备档次的差距仍然控制在某个范围之内,战斗的胜负往往有着难以预测的可能。

“熟悉手中的剑,对待它如你最亲密的伙伴。”

格罗斯引用着游戏中新手村某位NPC的原话,他将这柄制式长剑递还给了斯考特,两人沿着矿场中央平地的外围缓步行走——

若是从天空的视野朝着地面一眼望去,树木环绕的诺戈群山中可以在这儿看到一大片与周围迥异的景色——

这儿是安普顿矿场,因为多年矿石开采的缘故,附近的山体早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山坡上裸露着大片光秃秃的灰褐色的嶙峋岩石,连杂草也很难看到半根。

矿场的建筑相对这些山坡而建,而顺着山坡中盘旋的数条小道继续走去,便是一条条黑漆漆的矿洞。

沿着盘旋蜿蜒的小道,有几条相对宽敞的矿洞,已经被盗匪们改造成为了居所和仓库。

“剑术一途,不仅依赖日常的努力修行,战斗的感悟也是非常重要。”

格罗斯说起大道理来像模像样。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极少数一些惊才绝艳的天才人物,但更多的强者,无一不是日复一日积累,最终踏上了实力的顶峰——

而在这其中,并非一条一帆风顺的坦途。

只是有些事情,格罗斯现在并不打算就此说了出来,以免打击大家的信心和热情——

这个时候,身边的年轻人纷纷开始了日常的武技修行,格罗斯与斯考特停在一块半人多高的鼓凸的灰色巨石之前,他望着这些富有活力的身影,也许身为盗匪,他们原本的命运注定了不幸与悲剧,但是格罗斯从来都没有过就此屈服的念头。

纷争之世,实力决定了一切。

他很清楚历史的脉络,眼下处于新月之年的最后一月,自此伊始,千年王朝的余晖正在徐徐落幕,历史揭开了波澜壮阔、汹涌澎湃的新的一卷——

出身盗匪并非什么可耻、不可原谅的罪孽,唯有弱小,才是身处这个乱世最大的原罪。

战火连绵、群雄并起,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

“头儿,要是大家全部完成了就职,或许我们可以更改一个名号?”

“更改名号?”

格罗斯疑惑问道。愣了片刻,他回忆起来,他似乎曾经无意说过这么一次,只是没有想到,斯考特这小子的记性居然如此之好。

“野狼盗匪团,嗯,确实不怎么样有气势。”

“可附近的那些家伙都是这么称呼我们——”

格罗斯口中所说的“那些家伙”指的是安普顿矿场这一带附近的另外几支盗匪团,也包括灰熊米歇尔所率领的蛮熊盗匪团——

说到这里,格罗斯突然发现,自从一个月前从卡尔萨斯回到安普顿矿场,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收到过关于蛮熊盗匪团的消息。

而在此之前,双方还因为一座贵族老爷的城堡,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冲突。

不过眼下时过境迁,就职高阶的格罗斯面对那三头熊根本不会再费那么大力气——

“实力不够,谋略来凑。”

这是《纷争》中流行于玩家的一句口头禅,当时他面对那三头熊可谓大费周章作出许多的战术布置,可现在,他只需要直接挥剑冲杀过去就行了。

这便是实力的差距所致。

Act5 安普顿矿场的日子Ⅱ

冬天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白雾,随着一缕阳光的投来,雾气折射着一种引人眩目的氤氲——

群山模糊的轮廓在视线中若隐若现,当野狼盗匪团的这些年轻人结束早起的武技修行后,宽阔的平地上到处可以看见汗水洒下斑斑点点的水痕。

这些年轻人,看来也是非常的努力。

格罗斯微笑。

这段时间以来,他终于改变过去的一些习惯——脸颊和下巴上的胡渣每天都剃得干干净净,一张面孔看上去非常符合他的真实年龄。

如果说胡须是男人的象征,那么他此时笑起来的样子,更接近于他本来的模样,一个有着纯正山民血脉的大男孩子。

这个时候,昨晚熬到深夜的拉迪娅也已起床,而这位小姐离开自己屋子后第一件事,便是来到了盗匪头子的身边——

格罗斯的身边还站在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三人望着这对年轻的男女,有些想笑,可又勉强的忍了下来,模样看上去分外的古怪。

“头儿,你们觉得野狼盗匪团这个名号不够霸气吗?”

原来记性良好的并不只有斯考特一人,格罗斯与斯考特的交谈并未有心隐瞒,奥利弗和莱文看到两人站在一旁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他们也很快凑了上来——

这一话题顿时引发了大家极大的兴趣,七嘴八舌下,不时有人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野狼骑士团?”

奥利弗捋了捋地藓一般的满头褐色卷发,不过他的提议很快遭到了莱文的反驳——

“骑士团?奥利弗你有没有搞错,我们有多少马匹你还不清楚吗?算上驴子,也不过刚刚十二头而已……”

莱文与奥利弗两人之间的拌嘴似乎成为了盗匪团内的一种日常,他说完这长长的一段话后,缓了一口气,目光突然扭头望向了盗匪头子格罗斯:

“头儿,我记得大家都不会马上作战的骑术,对吧?”

“这个,总归可以进行练习的,头儿说过,熟能生巧。”

当然,奥利弗对于莱文的驳斥并不甘心,他抓住一切机会进行反击——

不过格罗斯仿佛对于两人的吵闹毫不在意,法师小姐拉迪娅站在他的身前,正在向他小声问起一个昨晚讨论过的炼金术问题。

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和格罗斯头脑认知中的化工、冶金之类有着许许多多的共通之处,稍稍想了下子,他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法师小姐弯腰,用膝盖垫着一张纸笺,掏出一支细细的炭条笔写写划划起来。

莱文偶尔瞥见一只飞掠山角的猎鹰。

“鹰之团?”

他顿时发现这个名号相当的霸气,他正为自己的灵光一闪而深深自我佩服。

“不吉利。”

格罗斯的回答很简单,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住了——

他的嘴角抽了一抽,当他听到莱文说起“鹰之团”这一名号时,他想起了记忆中所了解的那个故事。

“鹰之团”,确实非常的不够吉利。

虽然他的名字叫做格罗斯,不是格里菲斯,也不是格斯,但是他的心中,对于那个故事的情节印象深刻,多少的,心中存着一份忌惮与畏惧。

当然,作为野狼盗匪团的首领,他绝不会那么天真,也不会那么没有节操和下限。

在纸笺上写下几条公式,计算得出一个结果后,拉迪娅站起身子,脸蛋上露出了舒展的笑容,她将纸笺递给了格罗斯,后者很快仔细地观看起来。

这一段时间,斯考特倒是安分得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奥利弗与莱文又在吵吵闹闹中提出了几个不同的建议,只是,此时的盗匪头子一个都没有采纳——

名号这东西毕竟太过玄虚,只要实力强大,就算叫做阿猫阿狗,也足够声名遐迩。

结束这一话题后,他很没义气的抛开了同伴,陪着法师小姐拉迪娅,一同回到了屋子里头。

属于法师小姐的一间独立小屋子。

当这位克莱恩小姐作出决定,与他们一同从卡尔萨斯返回安普顿矿场后,这所原来用作杂物间的小屋子很快被清洁整理出来,放上了床铺、准备了被褥,还有一些家具之类的摆设——

这所房子位于矿洞之内,在这寒冷的冬天,倒也算得上避风且保暖。

打开房门,木桌上放着厚厚一叠整整齐齐的稿纸——

这些纸笔之类的玩意来自于法师小姐在卡尔萨斯的采购,也不知道她向山民少女薇拉变卖了一些什么东西,总之,她从马车上跳下来后,背上多出了一个大号的口袋。

足以将她半个身子装下的口袋。

两人在椅子前坐下——

安普顿矿场内的这些家具大多来自盗匪们的手艺。在诺戈群山之中,木料是现成的,而木工这种活计,这些年轻人的手艺虽然说不上精擅,不过做出来的东西却是相当的有模有样,并且,质量马马虎虎还仄合格。

此时格罗斯屁股下的椅子只是有些轻微的摇晃,他暗暗记下了这件事情,准备一会前去仓库找上几颗铁钉重新加固一番。

法师小姐已在这张桌子前铺开了稿纸。

这是昨日他们讨论至深夜的内容之一。

武器的附魔炼金。

从接触中了解到法师小姐掌握这一方面的系统知识后,他也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游戏之中,附魔炼金是一类专门的生活职业,也许游戏初期这一职业的重要性还未得到充分的凸显,但是到了后来,武器和装备的附魔,几乎是每一个玩家都绕不过去的事情之一。

比如,武器本身锋锐度和硬度的强化,增加基础杀伤及判定——

有些低等级的武器、装备尽管有着十分优秀的额外附加属性,但是随着人物等级的提升,这些物品的基本属性多多少少变得有些落伍,这个时候,附魔炼金便充分体现了它的作用:

提高需求等级,并同时提高属性。

这一提高的程度是有限制的,具体根据物品本身的品阶和材质而来,不过即便如此,也已足够——

霜寒长剑只有LV12的等级需求,说实话,到了他目前就职高阶这个等级阶段,已经稍稍显得有点过时了。

还好这是一把卓越级的武器。

格罗斯深知这一品阶的武器可遇而不可求,但是一想到不久之后的“野心之乱”以及手中的神圣附魔卷轴,他对于附魔炼金的心思又变得愈发的热络。

Act6 贵族与王室的博弈

书桌上的日历翻过了新的一页。

一双白皙、却稍稍有些显得骨节粗大的手从这上头轻轻划了过去,又敲打了几下上等桦木制作的桌面,下头是空空如也的抽屉,“笃笃”声音回荡,这只手的主人仿佛有着一些心不在焉的感觉,只是进行一种机械的重复的动作。

灰白色、有着高高尖耸屋顶的塔楼,在这栋建筑宽大、明亮的圆拱形落地窗户后,是一个高挑修长、穿着女士束腰裙装、披着黑色马甲的身影——

她翻开日历,看了一眼上头所显示的日期,又悄无声息地踏在房间内酒红色的羊毛地毯上,手指的指肚贴上玻璃划开窗页内侧凝结的一层白雾,一双碧绿色的眸子一眨不眨,正在安静观望着窗外的风景。

卡尔萨斯,城主府。

房间之外的景象是冬日花草树木萧疏凋零的花园,除了石砖花圃中零零星星的几株矮松,在这座花园内见不到丁点的绿色,不时可以看到仆人的身影穿梭其中——

他们或是脚步匆匆,或是三三两两结伴行走,似乎对于这一份工作感到了极大的快乐。

快乐好像是一件无关身份的东西。

来到卡尔萨斯已经两个星期了,在这段日子里,萨曼莎公主所接触的,只有一拨接一拨络绎不绝,恭敬而拘谨的拜谒的贵族——

无论大大小小的贵族,甚至远在乡下哪个角落的一些勋爵,不知从哪里了解到萨曼莎公主的到来,特地骑着老掉牙的驽马,带一两个年轻的仆从赶到了卡尔萨斯。

他们携带诺戈乡野之地的特产山货,将这些热情的礼物一分为二,一份由城主府的管家转交卡尔萨斯的领主,英明、睿智的伯爵大人马多克·柯林斯,另一份则是送给来自王室的公主,尊贵的萨曼莎殿下——

时至今日,在这所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各种各样令人眼花缭乱的物件。

兽皮、草药、野生的浆果等等,还有风干的白鱼和肉条,在这些肉制品蔫巴巴的表面,可以清楚看到盐分渗出的一道道白霜,不过这还不是最具风格的礼物——

有一位来自某个荒僻乡下的老勋爵,至少有着八十岁以上的年纪。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呢子礼服,靴子上还沾着几点干涸的泥浆,当着这位公主的面,他送上了整整二十陶罐的腌制萝卜,据他门牙漏风、断断续续的亲口所述,这些腌萝卜的味道其实很好。

萨曼莎公主一一回应以礼貌的微笑,然后收下了这些礼物——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她曾试图拒绝,但是这些热情的客人离开之时丢下礼物便走,她也无可奈何。

她所不知道,这些乡下的贵族,已经将这次与公主殿下的会面当成了夸耀的谈资。

而除开这些活动之外,剩下的时间则被每日不断的酒会给占据了——

从午后到夜晚,在这一段日子,卡尔萨斯城内总有一处地方举办着热闹、隆重的酒会。

从萨曼莎公主一行来到卡尔萨斯的当夜开始,城内的每一家贵族仿佛早有默契一般,邀请着这位公主殿下参加着一场又一场的酒会。

为了欢迎萨曼莎公主殿下的到来,这些酒会是他们表达自己善意的一种方式——

起初,萨曼莎并不忍心扫拂当地这些主人的热情,但是渐渐的,这种许许多多贵族聚在一起的社交活动让她感到疲惫和厌倦。

当地的风度翩翩的中年贵族绅士中,并不是没有幽默、善于调节气氛者,萨曼莎出现酒会的现场时,这些人常常以夸张的语言和动作致以敬意——

盛装出席的萨曼莎公主属于每一场酒会的绝对主角,在金碧辉煌、流动着食物与酒水香气的场所内,她就像是黑夜中光芒璀璨的明珠,她的身影到了哪里,哪里便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如今的卡尔萨斯城内,包括附近的一些城镇和村庄,这位公主殿下本人已经成为了最大的谈论热点。

但是,最大的问题并不在这里。

自从遇刺的那天夜晚与这位伯爵大人匆匆一面后,萨曼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根据城主府的管家、仆人和她的姑姑琳娜·柯林斯所说——

眼下进入了冬天,天气寒冷,伯爵大人正在巡视领地,以免领民之中发生衣食不足、冻饿而亡的糟糕状况。

“马多克向来都很在乎领民呢,那些人摊上这么一位好心的领主,真是福气。”

伯爵大人琳娜·柯林斯如是说道——

当着侄女的面,她说起自己的丈夫来神情不由带着一丝淡淡的骄傲,她总是拉着她的这位侄女的手臂,絮絮叨叨、反复询问着关于王室的一些情况,以及公主本人这段时间生活在卡尔萨斯的感受等等。

这样的生活,或许对于一般的贵族小姐并没有什么难以适应,不过这位公主殿下来到卡尔萨斯可是背负着重大的使命,卡尔萨斯领主马多克·柯林斯的长期避而不见,已经让她生出了几分急切与焦躁。

若是早知道卡尔萨斯方面的态度,远在恩萨达的那位也许就不会搞上那么多小动作了——

北地的诺戈基本控制在三位实权伯爵的手中,这三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用一句来形容,那就是两头老狐狸与一位大龄愤青。

卡尔萨斯与塔伦,这是两头老狐狸,而恩萨达的那位洛克·兰伯特伯爵,则是一个大龄愤青——前世的玩家纵观游戏的历史剧情主线后,作出了这般评论。

相当的公允。

萨曼莎公主也许并不清楚,她的这次北行注定将是极为艰辛和困难——

从利益的角度来说,恩萨达的那位是她的对头,而另外两位,抛开因为弗雷德关系的塔伦方面不谈,卡尔萨斯的柯林斯伯爵,向来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在等。

等到这位公主抛出更大的筹码——埃德温王室面对塔伦送上了一位公主,而卡尔萨斯方面,暂时还没有见到任何确切的好处。

王座之上的那位陛下希望从恩萨达那一方身上割肉,然后作为卡尔萨斯与塔伦赞成商业税的回报——

这些心思也许能够骗过一些懵懵懂懂的年轻人,但是在这些老狐狸眼中,洞若观火。

如今的埃德温九世,虽然自登基以来就被人夸赞其足智多谋,可他的行事,却多少缺乏一些王者应有的气概和手段,他更像是一个喜欢躲在幕后的阴谋家——

识破这一点后,地方的贵族们也乐得和这位陛下耐心周旋,讨价还价。

Act7 温馨的时光

时间已近正午。

萨曼莎虽然已经早早起床,但她整个上午都呆在了这所房间里,一些时间翻阅着书柜里的书籍,但是更多的时候,她处于一种怔怔发呆的状态——

藉由身体抱恙的借口,她推掉了今天下午的一场酒会,而她的未婚夫弗雷德,则在当地领主的长子,安德鲁·柯林斯男爵的盛情邀请下,清晨出发前往了野外的山林狩猎。

这是一种贵族们相当热衷的活动,尤其是以武技出众的年轻贵族,更是对于狩猎有着非同一般的痴迷——

安德鲁作为觉醒一阶的骑士,自然也是其中的狂热爱好者之一。这些日子,这位男爵与弗雷德的关系迅速升温,两个男人相处一起的时间,甚至远比弗雷德与萨曼莎公主厮守的时候更加的多。

一想到觉醒一阶的力量,弗雷德的心头一片火热。安德鲁不时发出几句指点的言论,已经让他感到了受益匪浅——

LV35的就职最顶峰的力量跨入觉醒层次不过就差些许领悟,半个月的时间接触下来,弗雷德已经感到自己的实力隐隐即将突破。

因此,他不可避免的冷落了自己的未婚妻,正处于内心敏感时期的萨曼莎公主——

女人的心思向来都是一件异常复杂的事情,弗雷德虽然对于这位公主怀着浓浓的爱恋,但是本质上,他的性情更接近于一个标准的贵族男性。

准确来说,是一种大大咧咧的典型大男子作风。

站在窗台前观望了许久,萨曼莎公主收回了视线,她拉上了浅绿色、绣着各种鸟类图饰的窗帘,她转身向着房间外头走去,在走廊与旋梯的相接之处,却正好又一次遇上她的姑姑——

这位伯爵夫人穿着日常的宽松丝绸长袍,双手端着洁净的陶瓷托盘,正送来了一些刚刚烘烤出炉、散发着浓浓诱人香气的点心——

她看到萨曼莎正要离开的身影,抬头瞧了瞧:

“萨曼莎,我的宝贝侄女,你想出去逛逛吗?”

伯爵夫人的身材比起萨曼莎足足矮下了一个脑袋,而人到中年以后,身高更是发生了一定程度的缩水——

她看到了那只莹莹发光的鼻尖。话说起来,萨曼莎的皮肤还是好呢,洁白细腻还带着水润般的光泽,就算比起最上等的精美瓷器,也不逞多让分毫。

“是呢,感觉有点闷,琳娜姑姑。”

来到卡尔萨斯的这一段时间萨曼莎接触了不少贵族,可要论起关系的亲密,却只有这位与她存在血缘关系的姑姑——

她不失礼貌的笑了一笑,看到伯爵夫人仍然举着托盘,她不由主动伸手接了过来。

“诺戈特色的肉松蛋糕,口感和味道相当的不错,萨曼莎,我认为你现在就应该尝尝。”

见到这位侄女如此懂事,伯爵夫人风韵犹存的面庞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她建议说道——

不过,紧接着,她终于想起了此行的正事,送上点心这种事情本来属于侍女的工作范围,但是这一次她亲自来,除了陪伴她的这位侄女之外,更有另外的一个目的。

走廊中并不是合适的交谈地方。

两位出身王室埃德温家族的女士很快返回了萨曼莎之前的房间。

托盘放在大理石的矮茶几上,两人在一张蒙着柔软鹿皮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拈起一块切成方块的金黄色蛋糕,萨曼莎的腮帮胀得鼓鼓的,“真的很好吃呢,琳娜姑姑。”

当口中蛋糕几口咀嚼很快吞咽下去后,她从口袋里掏出雪白的丝质手帕擦了擦手。

在亲人面前,萨曼莎终于放开了平时的淑女样子,虽然过往呆在王都埃尔瓦过着金丝雀一般的生活,但她骨子里的性格,某些方面更接于一个地道的男孩子。

英气勃勃,当她认真起来或是不再感伤的时候,外表的模样给人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寒暄、老套的交谈,一问一答好像经过事先的排练,毫无新意——

正当萨曼莎以为时间就要这样过去,伯爵夫人忽然顿了一顿,她的脸上似乎露出了极为高兴的笑容:

“萨曼莎,你的阿尔法表哥,今天早上从亚希的索恩城回来了……嗯,如果你一会打算外出的话,我去叫上他吧。”

“阿尔法表哥?”

直到这时,萨曼莎这才想起她在卡尔萨斯城内还有其他的亲人。

眼前伯爵夫人有着两个孩子,不过这段时间,他们从来都没有和萨曼莎公主碰面过——

伯爵夫人偶尔提起过他们,阿尔法现在正代表着卡尔萨斯与亚希领的索恩城领主进行一次大宗的货物交易,而她的女儿雪莉·柯林斯,这几年前往了王都埃尔瓦求学。

“对的,阿尔法·柯林斯,一位十分英俊的小伙子,颇有几分陛下年轻时候的风采。”

“英俊的小伙子?放心,我绝对会克制住自己的爱慕之意。”

萨曼莎并不缺乏幽默感,她抿着嘴唇笑道。

虽然近亲的结合在埃兰特法典中并没有明文禁止,但是萨曼莎作为王室的公主,塔伦伯爵爵位继承人弗雷德·沃尔夫的未婚妻,她很清楚,有些事情,于她而言已经断绝了可能。

女人之间似乎总有着说不完的话题。

很快的,时间到了午后,墙角的黄铜座钟“滴答滴答”发出来自指针绕圈走动的轻响——

这种声音隐藏在交谈之中,起初两人并没有太过关注,但是“当”的一下,发条控制下的小巧鼓锤连续敲打在薄薄的金属簧片上,顿时吸引住了两人的目光。

“时间总是很容易就过去了。”

伯爵夫人感慨道,也不知道她是指与萨曼莎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还是蹉叹年华易老。

她站起了身子,拉着裙裾轻轻抖平了上头的褶痕。

“萨曼莎,打算午餐之后出去吗?”

她问道。

萨曼莎点了点头。这个年头的大多数平民和乡野的农夫通常一天只有两顿,不过贵族们对待饮食却是另外一种情况——

也许考虑了修行的缘故,他们很注意食物对于自身的补充,事实上,在几乎所有的武技传承中,合理的饮食是一项无法绕过的前提。

Act8 狩猎

这一道理不仅贵族懂得,在佣兵之中,也是一个惯例——

佣兵们执行任务所获得佣金通常不菲,他们可从来都不会亏欠自己的肚皮。

远在塔伦以南,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野狼盗匪团这些天来到处都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盗匪头子格罗斯的亲自指导下,年轻人一个个在凛冬的寒风中挥汗如雨,不时可以听到叱喝的声音和剑风破空的动静。

而除去练习,以格罗斯为首的几位就职者,这些天来额外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前往群山中的山林狩猎,高强度的锻炼下,肉食不可或缺,而盗匪们就近获取大量肉食也只有通过这一方式——

冬意弥漫在层层叠叠、仿如巨大伞盖一般的浓密树冠下,尽管这个季节大多数的高大乔木已经落叶,但是交错的密集枝桠之下阳光稀薄,一道道金色的光线与山林中的雾气交织在一起,看上去有着一种水墨画般的朦胧感。

靴子踏在地上,深褐色的腐殖层落满了蓬松的枯叶,四周静悄悄的,连虫子活动的声音都很难听到——

寒冷冻结了这片土地往日的活力,若是放眼望去,在远处几条凸耸的山脊上,还能看见一条条皑皑的白线。

那是山尖上连绵的雪。

天空阴沉沉的,直到冬季这十二月的下旬,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依然没有下雪,只有令人感到分外压抑的暗云犹在眼前,铺面欲来——

格罗斯当先走在纷乱丛生的树木之间,树冠的荫影遮蔽了他的面庞,突然的,他一个敏捷的纵跃。

脚步带出一连串飞溅的枯黄发黑的落叶,他在山林中奔跑——在他的前方,一只受惊的灰毛野兔正在撒腿狂奔。

一只手探了过去,随着上身瞬间的倾倒,格罗斯抓住了这只兔子毛茸茸的管状长耳,他屈起两个指头,重重地在兔子的脑门上敲了一个响亮的暴栗,然后粗暴地将这只晕迷过去的可爱小动物扔进了背后的口袋。

这是他今天的第一件收获。

事实上,随着日常狩猎活动的进行,他们想要捕捉大一点的野兽,已经需要跑到越来越远的地方了——

山林中的这片区域距离安普顿矿场有着一个多小时的步行路程,他们早起结束日常的武技修行后,赶到这儿,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上午。

一行六人。

除去五位就职者外,还有实力步入平民一阶顶峰的罗恩,他是一个向来对于盗匪头子格罗斯言听计从的年轻人——

“领导总是习惯于培养心腹”,这一惯例在这个世界同样通用。

所以,眼下的格罗斯特地将这位各个方面普普通通的小伙子带在身边,一方面是为了凑起狩猎的人手,而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多出一些武技上的见识。

他们不断向着山林的深处行进,随着视野中光线的逐渐暗淡,或许他们所处的地方再称之为山林已经不够恰当了。

虽然眼下只是万物凋零的冬季,但是繁茂的植被,更接近于一片原始生态的森林。

在游戏中,像是这般的森林,差不多脱离了新手区的范围。如果格罗斯和他的同伴还是以前的平民实力,绝对不会踏足进入这一片区域——

阳光下树木的影子在身前重叠,随着风的荡漾,微微摇曳。

一处山洞。

格罗斯的面庞上已经露出了笑容,在他的独有视野中,已经发现了一个黄色的小点——小点的位置正好落在山洞的内部,他猜测着,这里头也许住着一头正在冬眠的熊。

不一般的熊,应该属于一头魔兽。

他目前的等级为LV21,这头魔兽的等级几乎与他完全一样——他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了一眼。

胡须剃得光溜溜的面庞微微抬头。

“头儿,有了什么发现吗?”

斯考特与罗恩异口同声问道,他们发现盗匪头子的目光正望向不远处的一处山洞——

山洞里一片黑漆漆的,什么也不看到。

“里面有东西。”

格罗斯说道,可他并没有迈开脚步——

到了眼下这一阶段,他很清楚未来的日子又将是一种怎样的岁月,因此,他存着特别的心思,计划着让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迅速成长起来。

《纷争》,某种程度上,它并不是一款属于独行侠的游戏。在游戏之中,就算再强的玩家,也必须依托于某个组织,这个组织可以是属于原住民的势力,也可以是由众多玩家组成的公会——

前期的独行侠尽管非常的自由惬意,但是到了后来,随着游戏内容的逐步开放,像是领地模式等等,便与这类玩家彻底绝了缘。

来到这个世界,格罗斯并不打算重复前世的游戏玩法——

战斗这一方面,所有属于个人玩家的荣誉他都已经获得过了,早已没有了遗憾。

当然,他也同时失去了许多的热情。所以,当时那位名震服务器的玩家人物角色历经漫长的独行生涯后,最终选择加入了最强的玩家公会。

他似乎又找到了一些新的游戏乐趣。

眼下这一局面,相形之下,就好比将他置放于一个公会管理者的位置,只不过,时间的刻度回拨到了游戏开服之初的这一段日子——

对此,依然存在一些玩家心理的格罗斯颇有新奇和热情。

开局只有手下一群盗匪喽啰,神马都要靠自己……

他的笑容中似乎带着一丝猥琐和不怀好意。

“我想,这个山洞里大概有一头正在睡觉的熊。你们要进去看看吗?”

格罗斯淡淡的说道。

虽然并没有使用命令式的生硬语气,但他的目光却开始在斯考特与莱文的脸上瞟来瞟去,跃跃欲试的法师小姐拉迪娅则被他有意忽视了——

在山洞内部那类狭窄的地形,法师职业实在不太适合面对一头力量巨大的熊类魔兽。

何况,这位克莱恩小姐目前的等级也仅仅是LV13而已。格罗斯虽然并不清楚她的人物面板属性,但是按照游戏中的估计,这一等级阶段的小法师面对熊一类擅长力量的魔兽,也不过是两巴掌的事情。

他多少懂得一些怜香惜玉,所以,他将这件差事交付给了皮糙肉厚的斯考特,而莱文身为刺客,身法灵活,保住小命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武技的修行,终归还是在实战中的提升最大。

目光不过稍稍来回停留几秒后,斯考特与莱文相互望了一眼,然后迈出了脚步。

Act9 猎人与熊

“咳咳。”

格罗斯手握成拳,放在鼻子底下咳嗽了两声,他又补充说道,“情况不对,不要逞强。”

他可以通过系统看到大概的等级,但却看不出模板。如果里头真是一头精英级或领主级的魔兽,也许并不是他们两人可以应付。

莱文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倒是斯考特的反应平常如故,他只是转过身子,问道:

“头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先看看里头那玩意有多大,如果超过正常的体型太多,那就悄悄退回来。”

“魔兽?”

斯考特凝住了眉头,神色变得郑重。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接触魔兽,早在一个多月前的银叶森林,他们就已遇到过那头精英级的霜狼王——

寻常的霜狼不过相比狗子略大一些,但是那头霜狼王的体型,差不多等同于一头血统优良的成年战马。

格罗斯点头。

“那好吧,我们先进去了。”

莱文的身体突然有些发僵——

不过斯考特走在了前头,在格罗斯、奥利弗与那位克莱恩小姐的齐齐注视下,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格罗斯先生,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抬起小脑袋,早在出发之前,拉迪娅就已将淡金色的长发用发带扎成了一条辫子,然后盘在了头顶——

这一发式更利于野外的活动,而此时的法师小姐,身上穿着的也不再是平时那件宽松的法师长袍,而是一套修身的红色猎装——

数块皮革拼接缝纫而成,袖口一侧和衣领的下方有着一排黄澄澄的铜纽扣。

非常合体。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格罗斯的视线角度从上而下很好看清了拉迪娅的靴子——

在这位身材娇小玲珑的小姐的正面,是一段平坦起伏极小的曲线,腰间有一个明显的鼓包,可是格罗斯知道,那不过是她悬系在腰带上的短柄法杖。

她还像模像样拿着一柄短剑,一双宝石般褶褶发光的湛蓝眼睛,正紧张关注着山洞的内部。

当然,直到斯考特与莱文的身影没入了那一片黑暗,她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问题,不会有的。”

格罗斯摇头。有他在场,除非里头真是一头领主级的魔兽,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轻松应付——

前世的游戏之中,他从未听闻过诺戈群山的这一片区域存在什么出名的领主级魔兽,因此,他早已放下心来,让自己的同伴进入山洞探查。

“头儿,你有没注意,莱文那小子脸都吓白了。”

身边奥利弗忽然开口说道,他与莱文日常的吵嘴已经成了根深蒂固的习惯,脸上阴恻恻笑着,揶揄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格罗斯也笑了。

这一次,盗匪头子猜对了。

敲打火石,斯考特举着一段燃烧的干枯树枝进入了山洞,身侧是灰扑扑、凹凸不平的粗糙岩石,山洞的内部,有一处稍显空旷的地方,正伏着巨大的身影——

从洞口到这一段距离,大概三十米左右。

斯考特举着临时制作的火把向前踏上了几步,火光照亮了那个身影。莱文放眼望去——的确,那是一头正在沉睡的棕熊。

毛茸茸的胸腔缓缓起伏,呼噜的声音好像在山洞里带起了一阵微风。

莱文伸出手掌,远远比划了几下。

好家伙,至少有着六米以上的体长,而宽度和身高?这头棕熊相比它的同类有着完全一模一样的肥硕体型,看上去就像一个圆滚滚的毛球。

“斯考特,头儿是什么意思?”

他压低声音,仿佛生怕打搅这头棕熊的好梦一般,附在斯考特的耳边问道。

“宰掉这头熊?”

斯考特不太肯定的答道。

说实话,长久以来,盗匪们对于格罗斯多少都有着一些依赖的心理,只要稍微危险一点、激烈一点的战斗,盗匪头子从来都是身先士卒——

只是这一次,格罗斯留在山洞的外头。

“这是一头魔兽。”

正在冬眠中沉睡的棕熊有着明显大上一号的体型,莱文斩钉截铁分析道。

“我知道。”

“还是要去挑战吗?”

“这是头儿的意思,武技修行最快的提升手段就是战斗。”

“那好吧。”

斯考特拔出长剑,猫手猫脚走过去——

说是战斗,可他并没有与这头巨型棕熊来上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的迂腐想法,能够趁着对方沉睡中偷袭,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拳头大小、布满无数细纹的黑色鼻头耸了耸。

“呃,斯考特,小心——”

莱文跟在斯考特的身后几步,刚作出了一个提醒的口型,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音——可是斯考特这时正背对着他,根本没有发觉。

山洞里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动静。

格罗斯并没有动,奥利弗、罗恩和法师小姐站在他的身前,正齐齐望向了他。

两个年轻猎人与一头熊的故事正在上演。

暂时的,观众缺席。

……

塔伦要塞以东,三十里。

洛伦茨小镇。

这儿曾是从属于塔伦要塞的一处军营,不过自埃德温七世时期的开拓战争结束之后,这处军营便已失去了原本的作用——

它很快变成了塔伦要塞的物资中转站,粮食、武器、各类战争物资,通过一辆辆马车,塔伦要塞与塔伦地区的军事联系,经由这一道门户进出忙碌。

很快的,当地附近的居民和一些外来的商人纷纷在此盖起了房子,然后酒馆、旅店、赌场,甚至一些风月场所,也如雨后春笋般很快出现——

王国取得西境的领土后,这处地方因为贸易,变得进一步的繁华。

尽管相比诺戈东南部的银叶小镇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这座小镇的商业气氛,已经变得非常的活跃。某种意义上,它算得上塔伦城分离在外的主要商业区。

它是杰弗里家族的领地。

这十数年来,这一家族出现过好几位骑士——

作为塔伦领主沃尔夫家族的忠心附庸,这些骑士自然也是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麾下的正式骑士。

一位有着茂密金色长发、穿着优雅黑色礼服的年轻人坐在书桌前,他的手中拿起一份文卷,一双原本俊秀的眉头,此时正不悦的竖了起来——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一行文字的墨迹上。

安普顿矿场。

那座出产铁矿石的矿场,就在一月之前,以一个还算低廉的价格从另一家贵族手中转移成为杰弗里家族的产业,可他却通过某条途径收获了一条相当糟糕的消息——

安普顿矿场,眼下正被一伙盗匪所占据。

Act10 兰德尔的焦虑

他被坑了。

这位长相英俊的年轻人放下了文卷,一双极为漂亮的深灰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恨意——

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的眼睛也许很过分,但是事实,的确如此。

兰德尔·杰弗里,杰弗里家族当代家主的长子,他不仅有着修长的身材、轮廓分明的清秀五官,还有一头毫不输于寻常贵族小姐的长长的如瀑的金发。

若是从背影远远看去,就算男人,也很容易很被他的魅力所迷倒——

不过,在洛伦茨小镇,众所周知的是,这位英俊的年轻人早在二十一岁的年纪就成为了一位就职高阶的骑士,其在武技一途的天赋,目前来看,并不比塔伦领主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的长子弗雷德逊色分毫。

不仅如此,因为曾经师承北地著名学者格兰瑟姆的缘故,他还有着出色的治政才能。眼下他刚刚在一个多月前度过了自己的二十三岁生日,而他的父亲,出于锻炼和培养的目的,也让他开始部分的接管起洛伦茨小镇的诸般事务来。

如果不出意外,他将是杰弗里家族下一代的家主,同时也是洛伦茨小镇这块繁华领地的下一任主人。

不过这个时候,当那张羊皮纸记录的文卷放回书桌后,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一行文字上——

安普顿矿场。

他咬住了一口洁白、整齐像是碎玉一般的牙齿,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根据他的了解,在塔伦地区,安普顿矿场属于一座中等规模的铁矿场,在一些过去的开采记录中,这座矿场的出产虽然并不如何的丰富,但是那些铁矿石的品质,却是非常的不错。

很大的一部分,都是最上等的铁矿石,只要经过一番基本的冶炼工艺,便是制作武器、铠甲的上好材料。

这也是塔伦领主沃尔夫家族从指缝中漏出的不多的一些恩泽,对于地方上的这些附庸贵族来说,虽然这座矿场远远比不上领主手中的那些大型矿场,但好歹也是一块诱人的肥肉。

买下这座矿场的权属契约时,他几乎以为他占了一个大便宜。当然,这个世界很少会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当他开始探查安普顿矿场最近的经营情况后,终于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他很后悔,一方面是后悔自己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另一方面则是恼恨那位卖家的欺骗,对方放弃安普顿矿场的原因,他已经有所获悉——

诚然,因为那一伙盗匪的存在,矿场根本无法正常经营。

并不是每一家贵族都掌握着强大的私兵武装力量,一个空有爵位和不多一点产业的贵族,对于那些凶残的盗匪来说,完全无足轻重。

就算他们拿着塔伦领主亲手开具的矿场权属证明,也无法对盗匪们产生任何的法律效用——

先抛开盗匪能否识字这一重要前提不谈,那些臭烘烘的泥腿子很大概率将会瞪着眼睛拔刀相向,而不是选择耐心坐下来和贵族绅士讲道理。

特别是理亏的时候,盗匪们更不会有什么道理更讲。

这些人对于沃尔夫伯爵来说,就像领地上的疥癣,虽然不至于要命,但也相当的麻烦——

处在兰德尔当下的这个位置,他知道塔伦的一些内幕:现在的沃尔夫伯爵,对于这些盗匪,暂时没有太多的关注。

那么,这个问题就摆在了杰弗里家族的面前。

准确来说,摆在了他,兰德尔·杰弗里的面前,从头到尾,这件事情一手由他经办——

若是对此无动于衷,杰弗里家族无疑将因为这一笔糟糕的买卖而折上一大笔里尔,而他在父亲的眼中,印象也将大打折扣,他甚至可以想象那些虎视眈眈的竞争者们幸灾乐祸的可恶笑容。

一千枚里尔。

没错,是里尔,而不是雷尔。

一座中等规模的铁矿场的价值,已经超出银币所能衡量的范围,只能采用金币才足够支付。

站起身子,他在书房内来回踱步,一时间想了许多。

眼下杰弗里家族那伙盗匪的关系,就好比拆迁办与钉子户,但事实又比这一比喻复杂了许多:拆迁办一方没有无坚不摧的钢铁挖掘机,而钉子户们,也绝无可能只是一脸悲愤而无可奈何……

他必须采取办法,将那伙该死的盗匪赶了出去——

将那些家伙悉数抓捕送上绞架是伯爵大人的事情,暂时还轮不到杰弗里家族。不过,暴力手段,眼下看来将是唯一的一个选择了。

他想了一想,暂时不打算麻烦他的那几位叔叔——杰弗里家族内上一代中有好几位骑士在沃尔夫伯爵麾下任职,他还不想委托那些强大的正式骑士,因为,这很容易让他的父亲所知道。

兰德尔决定自己亲自动手。

肢体配合心理的变化,黑色礼服中的手臂向下狠狠一拉,他信步走出了书房——

这是洛伦茨小镇上一栋两层高的小阁楼,走出房子前面不大一片栽种着各类花草植物的庭院,便到了小镇上的街道。

他本人就是一位就职高阶的骑士,以他对于那些盗匪的了解而言,办成这件事情并不会有多大的困难——

不过身为一位荣誉的贵族,若是单枪匹马前往,多少有些缺乏气势、不够匹配自身的高贵身份。

临时征召了杰弗里家族的两名侍卫,他又来到了小镇上的酒馆,酒馆是一栋灰扑扑的石砖房子,门头挂着一块木头招牌,“狼与哨声”——

上午的这个时候酒馆里的客人并不多,但是,很幸运的,他见到了几张他此时想要见到的面孔。

佣兵。

一位身材火爆、前凸后翘、有着微卷波浪状红色长发的女人,还有一个身高力壮、面孔带着一大圈褐色络腮胡须的男子,他们属于同一支佣兵团,而那个红头发的女人,正好是佣兵团的团长。

两人凑在一张圆桌前,正在慢条斯理的喝着麦酒,一边抱怨着最近的天气变化,一边讨论佣兵团内的情况——

入冬以后,路过洛伦茨小镇的商队渐渐变得稀少起来,这也导致他们的业务相对的变得寥寥无几。

手底下还有一大帮子人每天要养活,这个红发的女人正为这件事而愁眉苦脸。

那位络腮胡子虽然口中不停安慰,但是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来改变这一窘迫的境况。

“苍岚?”

Act11 简单的任务?

“苍岚?”

兰德尔认得这个红发的女人,他独自一人来到酒馆,起初两位佣兵还没有注意到他的身影——

但是当兰德尔主动打起招呼后,这个叫做“苍岚”的女人勉强笑了一笑,她从旁边拉过来一张木椅子,然后又吩咐酒馆的侍者再给他们这桌加上一个酒杯。

兰德尔走了过去。

侍者将一只干净的木酒杯递上了圆酒桌,苍岚提起酒壶,往酒杯中满满倒上了一杯黄色翻着细碎泡沫的麦酒——

她并不知道,除开一些穷困潦倒、混迹市井的底层小贵族,大多数的贵族根本就不会去喝这样一种低劣的酒水。

不过面对她的热情,兰德尔并没有扫拂,他举起酒杯痛快的一饮而尽,还吧唧了几下嘴巴,引得旁边那个络腮胡子的男子不停夸赞豪爽。

“兰德尔先生,有什么事情吗?”

杰弗里家族最高的爵位只是子爵,而落到兰德尔·杰弗里的头上,自然也是没有什么爵位——

因此,苍岚自然而然的将他称呼为“兰德尔先生”,她知道这位年轻的先生某种程度上差不多等同于小镇的领主。

她和佣兵团内的伙伴大多来自马尔韦,那个商人与佣兵的国度,这也是她之所以有着“苍岚”这一古怪名字的原因。

马尔韦佣兵的素质和服务态度,向来口碑良好。

她看到了兰德尔身后的那两名侍卫,这位年轻先生的到来以及目前所表现的态度,绝不像是前来找茬的样子——

她们“红羽佣兵团”向来遵纪守法,在这座小镇上,从来没有过作奸犯科的记录,所以,她很快判断出兰德尔应该有着其他的什么事情。

也许是一次委托任务?

“家族的产业出现了一伙盗匪,有兴趣跟我一起走一趟吗?苍岚小姐。”

放下酒杯,兰德尔淡淡的说道,他盯着这个女人深棕色的眼睛,仿佛带着一丝属于领主特有的威严,不容拒绝——

苍岚当然也没有拒绝。大多数情况,佣兵们绝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生意,何况这一笔生意又是那么的轻松愉快——

诺戈当地的那些盗匪她有所了解,大多数的,都是一群未就职的喽啰,偶尔有几位实力跨入了就职层次,就差不多已经是盗匪团的头目了。

她的实力到达了就职高阶,她身边的这个络腮胡子男人有着就职中阶的实力,而“红羽佣兵团”内,同伴们的实力也基本处于就职层次。

对付一群盗匪实在是太简单了。

何况,眼下正好是一段无所事事的日子。

双方三言两语之下,很快谈妥了任务的价格,一个相当实惠的金额,区区两百雷尔——

一部分因为杰弗里家族的缘故,苍岚有意交好这位年轻的先生;而另一部分,这次任务的难度看起来和一趟旅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小菜一碟而已。

“现在出发吗?兰德尔先生。”

她站起身子,紧身猎装的包裹之下,火爆的身材微微荡漾,不过兰德尔倒也没有表现出急色的样子——

他只喜欢那些温婉的贵族小姐,像是这类性子开朗奔放的女士,从来都不属于他的目标。

“不错。”

兰德尔的性子雷厉风行,他此时已经带上了他的骑士长剑,他并没有脱下礼服换装盔甲,在他看来,这次行动根本不值得那般大张旗鼓。

“那么,给我十分钟的时间。”

苍岚眼波流转,一双颇富风情的眼睛望了兰德尔一眼。平常的时候,“红羽佣兵团”的佣兵全都驻扎在这家酒馆内,叫齐人手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十分钟的时间,主要是用来准备,准备武器、装备和马匹。

马尔韦的佣兵从来都不会轻易忽视敌人,就算对手只是一群不值一提的盗匪,他们也会全力以赴。

“我在驿站等你。”

兰德尔最后丢下了一句话,干脆起身离去——

安普顿矿场距离洛伦茨小镇有着一段不短的路程,就算骑行,也需要足足三个小时,他前往驿站正是为了找上几匹好马。

离开“狼与哨声”酒馆,两位侍卫紧紧跟随兰德尔的脚步,很快消失在苍岚的视线里。

……

森林中回荡着一阵阵沉闷的嘶吼。

在这处黑漆漆的山洞之中,正当斯考特以一个标准的高顶位起势,即将重重一剑砍上巨型棕熊粗壮的脖颈时,这头体型巨大的魔兽醒了过来。

像是其他的熊类野兽一般,它并没有很好的视力,但是人类的气味相比其他动物却截然不同,湿润的黑色鼻头嗅了嗅,这头巨熊睁开了眼睛,然后,站起了身体——

是那种四肢着地的站立,而不是上半身高高仰起的人形站姿,因为山洞内部的空间没有足够的高度。

冬眠只是睡觉,但并不是昏迷。

陶碗大的褐色眼睛死死盯住了身前的两位猎人——明晃晃的长剑和匕首在它眼前,就像两根细小的牙签。

“哒哒哒——”

莱文的牙齿正在不停打颤,这头棕熊,相比它的同类,也实在太大了一些。

然而一根筋的斯考特已经一剑砍了上去,巨大有如磨盘的熊掌一记横扫,握着长剑的斯考特瞬间身形倒飞。

咻——

啪!

斯考特被这一势大力沉的巴掌直接扇到了墙上,山洞的岩壁轰隆隆摇晃起来,细小的石子和灰尘簌簌而落,而这头巨熊,正向着斯考特迈步直走——它的步伐看上去并没有多快,但是在这样一种巨大的体型之下,每一步都足以踏出很远的距离,它很快来到了斯考特的身前,再一次抬起了肉乎乎的熊掌。

上头五根尖尖的爪子有如锋锐的刀刃。

“拼了。”

莱文见到这头巨熊对他不闻不问,眼看就要伤害斯考特。他挥起匕首,身形陡然加速——他的位置处于这头魔兽的身后,而手中泛着寒光的匕首,正冲向巨熊的要害。

粉嫩的菊花。

巨熊头也不回,一记随意的后抬腿。

还好莱文反应及时,看着肉质肥厚的熊掌快要与面孔亲密接触,呼啸的空气将脸颊刮得生疼,他果断就地翻滚闪避开来——

“头儿,救命!”

呛了一嘴巴的灰,但他还是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声音。

Act12 与熊一战

熊掌的阴影笼罩了斯考特的眼前视野,这位士兵出身的年轻人晃了晃脑袋,刚刚剧烈的冲击有些让他头晕,不过,很快的,他回过了神——

用力一跳,他堪堪避开了这一记凶狠的爪击。

莱文呼救的声音顿时飘荡在山洞里,在一片灰蒙蒙的尘埃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倏地出现,像是一道流光,突然来到了这头巨熊的身前——

格罗斯冲进了山洞,他只是看了一眼这头巨熊,就知道他必须出手了——

这是一头精英级的熊怪!别说斯考特与莱文,就算是他这一等级的战士,也必须小心而又谨慎地对待。

熊类的魔兽除了巨大的力量,还拥有着出众的体质和耐力,因为这一类野兽本身有着相当不俗的智慧,到了魔兽这种程度,它的智力更是不下于人类的小孩子——

这头巨熊微微抬起脑袋看着格罗斯,似乎发觉这个人类对它的威胁更大,果断转移了攻击目标。

熊爪的挥舞。

格罗斯拔剑,火把掉在了地上,山洞内的光线对比之前已经暗淡了许多,霜寒长剑的剑锋泛出淡淡的幽蓝光芒,剑锋划过,与熊掌上的利爪碰撞,磕出一连串的明亮火花——

即使他身为一个就职高阶的战士,但是人类的力量在这头魔兽的天生神力面前,依然难以抗衡,利用着手腕、肩膀和膝盖的一齐卸力,格罗斯瞬间向后滑过了一大步。

“快跑!”

他凝住眉头,对着有些发呆的斯考特和莱文喊道——

作为一位资深玩家,他很清楚这一类熊怪的优势和弱点,而在这一类山洞狭窄逼仄的地形之内,实在不是一个适合与这头巨熊正面战斗的场所,他的脚步闪转挪腾,啊不时左右进退,暂时的,将这头巨熊牵扯了下来。

力道沛然的巨爪与长剑相交,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音,格罗斯手中的霜寒长剑被这头巨熊一爪子压住了——

手臂上的肌肉根根鼓凸,他咬住牙齿,借着这股力道,在半空一个转身,飞腿踢向巨熊的脑袋。

一记虚招。

当靴子落在这头巨熊的面颊时,他当机立断开启了【冲锋】,靴子的硬底在它面颊的毛皮上发力,吃痛之下,不由让这一头熊怪怒吼连连——

格罗斯决定赶紧跑路。

在这一等级阶段,这类熊怪只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它的转身——

熊怪一类魔兽本身的灵巧不高,再加上它的这一巨大体型,相对而言,转身的动作并不快。

不过在这狭长的山洞之内,这一弱点根本利用不上。

格罗斯开启冲锋,一路跑出了山洞,他看到斯考特和莱文还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心有余悸,他又一次忍不住焦急喊道,“赶紧跑!不要命了吗?”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

法师小姐飞快迈动脚步,不时回头望去。

这头熊怪果然跟出了山洞。

直到这时,格罗斯终于看清了它的完整样子——

仅仅是那个毛茸茸、圆滚滚的脑袋,就足有一头牯牛的大小,而它的整个肥硕身躯,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小山。

秋天摄取的大量食物转化成为它身体内的脂肪,这时入冬还未太久,这头巨熊的身材仍旧相当的臃肿。

不过格罗斯的嘴角已经露出了笑容。

他对于这一类体型巨大的魔兽有着丰富的经验。

眼下他是一位LV21的钢心流战士,掌握的技能虽然并不算多,但是眼下已经足够使用。

脚步交替前进,他折线加速,又一次来到了这头巨熊的身边。

深棕色的皮毛像是一整块厚实的绒毯,巨熊抬起爪子,脚腕一转,他正好从巨熊的身躯一侧擦身而过——空气中带着腥臭的味道,格罗斯知道,这是巨熊的口息。

身形的残影,一剑。

剑锋相对身体保持着静止,格罗斯双手交错握着霜寒长剑的护手,剑锋仿佛搅入浓稠的树胶一般,带着一种极大的凝滞感——

这是类似于骑兵冲锋的剑术技巧,剑锋的力量并非来自手臂,而是来自于身体的高速移动。

血线狂飙。

殷红的鲜血瞬间润湿了皮毛。

这头巨熊发出了震天的怒吼,森林中的树木和枯枝晃动不已,干秃枝桠上不多的一些枯叶,纷纷飘落。

不远处的斯考特、莱文、罗恩和法师小姐,跑出一段距离后已经站定了脚步,听到了这声惊天的怒吼,他们不由回头望去——

格罗斯背身,剑锋上扬,站在了巨熊的身后。

“头儿真厉害!”

心中暗暗作出了一番对比,斯考特很快感慨道——

两人与这头巨熊战斗的局势天差地别,但他并没有生出太多的沮丧,因为,他多少了解一些盗匪头子真正的实力。

单杀一头巨熊魔兽?

从目前状况来看,好像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透过树干之间的缝隙,他屏起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一幕。

“所以说,这才是剑术。莱文你实在是差远了。”

奥利弗也在一旁评价说道,他习惯性的嘲讽起莱文。不过,莱文很罕见的沉默了下来,没有开口反驳。

“呀,不对,格罗斯先生好像有点危险?”

看了一会,因为法师职业自身对于元素活动敏感的缘故,拉迪娅不由失声惊叫起来。

这头巨熊掌握了法术的力量。

而在此之前,它并没有暴露这一点。

在几株高大的乔木之间,一人一熊相对而立,不停的转圈——

格罗斯并不打算和这头巨熊硬拼,他在等待,等待这头巨熊的主动出手,然后抓住每一个动作的破绽进行反击。

刚才只是第一下,长长的血淋淋的伤口尽管看起来有些吓人,但他知道,对于这头精英级的熊怪来说,这点伤势微不足道。

不过,战斗的优势是可以逐渐一点点累积的。

他的耐心很好。

巨熊向他冲了过来,熊掌落下。

再次,他的身形加速,手中剑锋斜指,一个随意至极的骗位起势。

风声呼啸,巨熊的这一记爪击仍然落空。

格罗斯挥剑,他绝没有想到,从他的双腿之间,落满一层枯叶的泥地上,突然钻出了一根尖锥形的石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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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3 极致的剑术

熊这一类进化为精英级的魔兽时,有几率领悟一个土元素相关的低级法术。而这头巨熊所掌握的,正是一个第二环法术,【地刺术】。

虽然声势并不如何惊人,但是足够的隐蔽,也足够的阴险。

它其实早已发觉这个人类的心思,不过对方灵活的身手让它很难捕捉。所以,它使出了一个小小的计谋——

这一次的破绽,是它故意露出来的,只是为了引诱对手跑到那个位置。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变得紧张,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仿佛涌到了嗓子眼,就算这头巨熊接下来不再发起进攻,光是这一发【地刺术】,也足以成功制造出一个合格的太监。

盗匪头子格罗斯曾对他们进行过知识扫盲,所谓太监,就是失去了某个重要器官的男人。

想到这里,众人又看了看法师小姐,在这位小姐布满一层白色稀疏绒毛的侧脸上,正流露出无比的紧张——

她“呀呀”惊叫,从猎装的腰带上解下了短柄法杖,抬手就是一发标准的火球术。

紧急的救援。

不过,很明显的,相比石笋的突刺,这发火球还是来得太慢了。而斯考特、奥利弗与莱文三人,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施展任何的援手。

然而,他们显然小看了格罗斯。

早在脚底传来一丝轻微的异动时,他就已经暗暗提高了警惕——

他很清楚,这头相当人类就职高阶的精英级魔兽有很大几率掌握了一个法术,虽然眼前这头巨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使用法术的迹象,但他早已作出了多种猜测。

森林中的【地刺术】。

不算威力巨大的法术,但是这一招突然之间使用出来,却是相当的贱——

利用地图场景的不同而使用不同的法术,这是玩家法师们往往非常喜欢的套路,比如水中的【冰环术】、沙漠地形的【流沙陷阱】、城墙上头的【油腻术】等等。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这头巨熊也会如此的猥琐。

这一下【地刺术】来得太快,他几乎没有闪避的可能——若是按照前世游戏之中玩家的应对,他们通常选择避开要害,硬吃这一发伤害。

不过,作为钢心流的战士,格罗斯果断开出了【坚不可摧】这一号称‘小无敌’的IMBA技能。

石笋刺了上去,顿时一片石屑碎溅。

他咬了咬牙,表情突然变得一片狰狞。

完全是承受这一次伤害的同时,他迎着挥舞的熊爪,直冲而去——

剑光交错。

十字斩。

剑光飘忽。

弧月斩。

剑光吞吐。

急速切割。

无数条密集的血线从这头巨熊的面颊之上激射飘洒——

身体之内一股怒火勃然而发,狂飙的肾上腺素让格罗斯的动作刹那快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

“头儿发狂了?”

刚刚跑过来几步,莱文忽然对着身边的斯考特和奥利弗问道。尽管他们知道盗匪头子有着一手犀利狠辣的剑术,但是如眼前这般恣意施展开来,还是让他们纷纷感到了莫大的震撼。

以人类小小的肉体之躯,硬刚一头体型巨大的魔兽?熊这一类进化为精英级的魔兽时,有几率领悟一个土元素相关的低级法术。而这头巨熊所掌握的,正是一个第二环法术,【地刺术】。

虽然声势并不如何惊人,但是足够的隐蔽,也足够的阴险。

它其实早已发觉这个人类的心思,不过对方灵活的身手让它很难捕捉。所以,它使出了一个小小的计谋——

这一次的破绽,是它故意露出来的,只是为了引诱对手跑到那个位置。

看到这一幕,众人顿时变得紧张,一颗砰砰直跳的心脏仿佛涌到了嗓子眼,就算这头巨熊接下来不再发起进攻,光是这一发【地刺术】,也足以成功制造出一个合格的太监。

盗匪头子格罗斯曾对他们进行过知识扫盲,所谓太监,就是失去了某个重要器官的男人。

想到这里,众人又看了看法师小姐,在这位小姐布满一层白色稀疏绒毛的侧脸上,正流露出无比的紧张——

她“呀呀”惊叫,从猎装的腰带上解下了短柄法杖,抬手就是一发标准的火球术。

紧急的救援。

不过,很明显的,相比石笋的突刺,这发火球还是来得太慢了。而斯考特、奥利弗与莱文三人,隔着这么一段距离,根本来不及施展任何的援手。

然而,他们显然小看了格罗斯。

早在脚底传来一丝轻微的异动时,他就已经暗暗提高了警惕——

他很清楚,这头相当人类就职高阶的精英级魔兽有很大几率掌握了一个法术,虽然眼前这头巨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使用法术的迹象,但他早已作出了多种猜测。

森林中的【地刺术】。

不算威力巨大的法术,但是这一招突然之间使用出来,却是相当的贱——

利用地图场景的不同而使用不同的法术,这是玩家法师们往往非常喜欢的套路,比如水中的【冰环术】、沙漠地形的【流沙陷阱】、城墙上头的【油腻术】等等。

只是,他并没有想到,这头巨熊也会如此的猥琐。

这一下【地刺术】来得太快,他几乎没有闪避的可能——若是按照前世游戏之中玩家的应对,他们通常选择避开要害,硬吃这一发伤害。

不过,作为钢心流的战士,格罗斯果断开出了【坚不可摧】这一号称‘小无敌’的IMBA技能。

石笋刺了上去,顿时一片石屑碎溅。

他咬了咬牙,表情突然变得一片狰狞。

完全是承受这一次伤害的同时,他迎着挥舞的熊爪,直冲而去——

剑光交错。

十字斩。

剑光飘忽。

弧月斩。

剑光吞吐。

急速切割。

无数条密集的血线从这头巨熊的面颊之上激射飘洒——

身体之内一股怒火勃然而发,狂飙的肾上腺素让格罗斯的动作刹那快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

“头儿发狂了?”

刚刚跑过来几步,莱文忽然对着身边的斯考特和奥利弗问道。尽管他们知道盗匪头子有着一手犀利狠辣的剑术,但是如眼前这般恣意施展开来,还是让他们纷纷感到了莫大的震撼。

以人类小小的肉体之躯,硬刚一头体型巨大的魔兽?

Act14 收获与尴尬

前者是一件紫色的卓越级首饰,并且附带了不可多得的召唤技能——

固定LV40的熊灵虽然没有任何的成长潜力,但是考虑到这条项链LV28的佩戴等级要求,已经算得上一件非常强力的物品了。

LV40的熊灵,意味着觉醒一阶的力量。

熊灵并不具备独立的自我意识,它的一切行动取决于召唤者的意念控制。在游戏之中,这头熊灵可以是输出、可以是肉盾、可以是炮灰、也可以利用庞大的身躯当成掩体或者障碍,总而言之,【熊灵呼唤】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许许多多;

「猎熊人长枪」,这是一柄有着同样等级要求的卓越级长枪,它是一件长武器,通常用于马上的骑士作战——

属性看似平平无奇,但是【巨力】所附加的额外40点力量判定,在觉醒中阶以前的等级阶段,几乎可以说是无视格挡,从本质上实现了一枪捅死一个小朋友的可能。

这两件物品,格罗斯都曾有着很深的印象。

不过「野性之心」只有一枚,这是一颗发着淡淡白色柔光的椭圆形石头,大概有着拳头的大小。格罗斯暗暗比较了一番,面对这个二选一的问题,他暂时的犹豫了。

他恨不得伸出五指比出一个手势,大声喊上一句:“我全都要!”

然而?

这根本没有可能。

所谓幸福的烦恼,大概如此。

“头儿,你怎么一直在笑?”

莱文问道,看到地上那头巨型棕熊一动不动,他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了一些,用靴子踢了一踢——这头巨熊毫无反应。

的确是已经死透了。

格罗斯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针对这头巨熊的要害,打出了成吨的输出。

按照《纷争》中关于魔兽的设定“魔兽的死亡将导致它本身力量的失序,从而使得肉体崩解”,这头巨熊过去了半分钟后,依然像团瘫软的毛球。

还有东西?

格罗斯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这头巨熊不仅掉落了一枚「野性之心」,还让他的战斗等级从LV21提升到了LV22——

因为组队伤害的计算,这一精英级魔物的经验由他和他的队友共同平分,而他作为队长,获得的经验稍多一些。

继续弯腰。

掏摸几下后,系统信息栏刷出了一行提示文字:

获得「野兽魂魄」X4。

格罗斯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回忆起「野性的呼唤」这一卓越级项链的制作配方:「野性之心」X1、「野兽魂魄」X4、「源力宝石」X4。

他的手头正好拥有这几件材料。

其中不多不少四枚「源力宝石」来自副本【荆棘的守候】,这一下子,已经凑齐了「野性的呼唤」全部材料。

眼下所需要的只是相应的【首饰工匠】等级。

可惜野狼盗匪团内,包括法师小姐拉迪娅,谁也没有这种手艺,打造这件首饰的日程只能暂时拖后——

同伴们和法师小姐纷纷关心起他的伤势,不过还好,因为【坚不可摧】和【逆势反击】两个技能豁免大量伤害的缘故,他只是受了一些相当轻微的皮外伤。

主要遭殃的是他的外套,还有那条亚麻长裤。【坚不可摧】保护了肉体,但是对于衣物并没有产生丝毫的作用,那一发来自巨熊的【地刺术】,好歹不歹划破了裤裆……

冉冉升起的阳光弥漫在森林中的白色雾气里,一阵冷风吹过,格罗斯忽然感到某个部分有些发凉——

愣了下子,同伴们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状况,而法师小姐拉迪娅,这时则是脸色红扑扑的扭过了头。

“嘿嘿,好大一条毛毛虫。”

莱文揶揄道。

“那个……头儿,我们暂时没有多余的裤子。”

“头儿,小心着凉。”

“……”

格罗斯感觉刚刚冷却不久的热血又有些再次上头,额头上青筋暴凸,正要发作——

“格罗斯先生,我这有件斗篷。”

拉迪娅说话的声音压得很小,她背对着盗匪头子,从背囊中扯出一件白色的丝织斗篷,小手递了过来——

也不知道这位法师小姐出于什么考虑,她总是喜欢随身携带着各种物件。

不过,这次总算帮了格罗斯一个大忙。

用这件斗篷在腰间缠上了一圈,变成了一件临时的围裙,他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正常的情绪。

巨熊的尸体很快化作了无数的光点,消融在空气里。

为了获取肉食的考虑,他们的狩猎仍将继续——

这个时候,格罗斯并不知道,远在塔伦附近的洛伦茨小镇,有人正在开团准备攻打他家的高地,也许还将敲爆他家的水晶。

……

几分钟后。

“狼与哨声”酒馆门前的街道,已经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佣兵——

他们有的身穿皮甲,外面套着一件破旧却浆洗得发白的罩衫,有的则披挂上了珵光发亮的铁铠,一个个背后或腰间悬系着长剑、弯刀、枪与矛之类的武器,他们站在一个红发女人的身前,虽然保持着沉默,但是一个个的表情却是相当的轻松。

红羽佣兵团。

除去正在养伤的几位,苍岚召集了佣兵团留在洛伦茨小镇上的所有人手——

根据兰德尔先生话语中的意思,这一次任务的战斗倒还是其次,关键是提供足够的人手,以震慑那群该死的盗匪。

所以,将这一任务向手下转述之后,这些佣兵们尽管嘻嘻哈哈,但还是按照平时的样子作好了应有的准备——

至少,从模样来看,这一群佣兵完全称得上杀气腾腾。

“出发,别让兰德尔先生久等了。”

骑在一匹毛色纯黑的战马上,苍岚挥起马鞭喊道。她旁边是那位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红羽佣兵团的副团长克里斯托弗。

两人一前一后,不过相距半个战马的身位,身后的三十多位佣兵此时也已跨上了马匹,步调有序的跟了上头。

小镇路口的驿站,兰德尔·杰弗里的身影正在等候。

看到这群佣兵的到来,他从黑色礼服的衣袋中掏出了一只光灿灿的铜壳怀表,看了下时间,面带微笑。

“你们很准时,苍岚小姐。”

“谢谢您的称赞,兰德尔先生,这是佣兵应有的素质。”

这位身材火爆的红发女子抖了抖身后的白色披风,她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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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手上起了冻疮,码字有些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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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5 矿场保卫战Ⅰ

从洛伦茨小镇到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走过一段平坦的商道,便已接近山区的边缘——

地势开始变得起伏,而山林中的小道,也相对显得崎岖了许多,兰德尔身边的一位家族侍卫掏出地图,比对着上头的标记后,他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他是此行的向导,在兰德尔暂时可以找到的人手中,他是唯一一位知道这段路程的人——

多年之前,他曾跟随杰弗里家族的骑士前往诺戈群山中狩猎,正好到过安普顿矿场。

通往那一座矿场的山路其实并不复杂,它只有八个分叉路口,还有一条长长的蜿蜒弯道。

这一行三十多人的队伍都是骑马,所以行进的速度很快。

沿途是一片冬季的山林景色,大多数的乔木和灌木落叶之后,只剩下一些颜色深沉的枝桠,在这些枝桠之间,偶尔可以看见一抹绿意,那是北地诺戈常见的油松,根根松针耸立,就像倒悬的剑。

不过此时的兰德尔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来欣赏风景,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安普顿矿场——

早在前些日子,他已拿起鹅毛笔和稿纸好好算过了一账:这座中等规模的铁矿场每耽搁一天,杰弗里家族就将损失至少五十枚雷尔。

他是按照往日记录中矿场最高的日开采量来计算的。对于杰弗里家族来说,塔伦和洛伦茨小镇上并不缺少足够的矿工,这个数字也许还将更高。

时间就是金钱——

眼下的他能够充分体会这句谚语的意思。

内心仿佛火烧一般焦灼。

骑在马背上微微摇晃的兰德尔抬起了脑袋,灰蒙蒙的天空中,阳光正在逐渐变得强烈,驱散着眼前的白色雾气。

“艾登,还有多久。”

“走过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兰德尔少爷。”

这位叫做“艾登”的侍卫回头恭恭敬敬答道。

从洛伦茨小镇到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走过一段平坦的商道,便已接近山区的边缘——

地势开始变得起伏,而山林中的小道,也相对显得崎岖了许多,兰德尔身边的一位家族侍卫掏出地图,比对着上头的标记后,他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他是此行的向导,在兰德尔暂时可以找到的人手中,他是唯一一位知道这段路程的人——

多年之前,他曾跟随杰弗里家族的骑士前往诺戈群山中狩猎,正好到过安普顿矿场。

通往那一座矿场的山路其实并不复杂,它只有八个分叉路口,还有一条长长的蜿蜒弯道。

这一行三十多人的队伍都是骑马,所以行进的速度很快。

沿途是一片冬季的山林景色,大多数的乔木和灌木落叶之后,只剩下一些颜色深沉的枝桠,在这些枝桠之间,偶尔可以看见一抹绿意,那是北地诺戈常见的油松,根根松针耸立,就像倒悬的剑。

不过此时的兰德尔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来欣赏风景,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安普顿矿场——

早在前些日子,他已拿起鹅毛笔和稿纸好好算过了一账:这座中等规模的铁矿场每耽搁一天,杰弗里家族就将损失至少五十枚雷尔。

他是按照往日记录中矿场最高的日开采量来计算的。对于杰弗里家族来说,塔伦和洛伦茨小镇上并不缺少足够的矿工,这个数字也许还将更高。

时间就是金钱——

眼下的他能够充分体会这句谚语的意思。

内心仿佛火烧一般焦灼。

骑在马背上微微摇晃的兰德尔抬起了脑袋,灰蒙蒙的天空中,阳光正在逐渐变得强烈,驱散着眼前的白色雾气。

“艾登,还有多久。”

“走过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兰德尔少爷。”

这位叫做“艾登”的侍卫回头恭恭敬敬答道。

从洛伦茨小镇到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走过一段平坦的商道,便已接近山区的边缘——

地势开始变得起伏,而山林中的小道,也相对显得崎岖了许多,兰德尔身边的一位家族侍卫掏出地图,比对着上头的标记后,他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他是此行的向导,在兰德尔暂时可以找到的人手中,他是唯一一位知道这段路程的人——

多年之前,他曾跟随杰弗里家族的骑士前往诺戈群山中狩猎,正好到过安普顿矿场。

通往那一座矿场的山路其实并不复杂,它只有八个分叉路口,还有一条长长的蜿蜒弯道。

这一行三十多人的队伍都是骑马,所以行进的速度很快。

沿途是一片冬季的山林景色,大多数的乔木和灌木落叶之后,只剩下一些颜色深沉的枝桠,在这些枝桠之间,偶尔可以看见一抹绿意,那是北地诺戈常见的油松,根根松针耸立,就像倒悬的剑。

不过此时的兰德尔并没有太多的心思来欣赏风景,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飞到安普顿矿场——

早在前些日子,他已拿起鹅毛笔和稿纸好好算过了一账:这座中等规模的铁矿场每耽搁一天,杰弗里家族就将损失至少五十枚雷尔。

他是按照往日记录中矿场最高的日开采量来计算的。对于杰弗里家族来说,塔伦和洛伦茨小镇上并不缺少足够的矿工,这个数字也许还将更高。

时间就是金钱——

眼下的他能够充分体会这句谚语的意思。

内心仿佛火烧一般焦灼。

骑在马背上微微摇晃的兰德尔抬起了脑袋,灰蒙蒙的天空中,阳光正在逐渐变得强烈,驱散着眼前的白色雾气。

“艾登,还有多久。”

“走过三分之一的路程了,兰德尔少爷。”

这位叫做“艾登”的侍卫回头恭恭敬敬答道。

从洛伦茨小镇到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走过一段平坦的商道,便已接近山区的边缘——

地势开始变得起伏,而山林中的小道,也相对显得崎岖了许多,兰德尔身边的一位家族侍卫掏出地图,比对着上头的标记后,他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他是此行的向导,在兰德尔暂时可以找到的人手中,他是唯一一位知道这段路程的人——

多年之前,他曾跟随杰弗里家族的骑士前往诺戈群山中狩猎,正好到过安普顿矿场。

Act16 矿场保卫战Ⅱ

进入诺戈群山,在弯弯绕绕、颠簸不平的山路中骑行了三个多小时后,兰德尔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的平地上,冲着他们探头探脑。

老约克和正在练习剑术的小伙子们不仅看到了兰德尔,还看到了全副武装的红羽佣兵团——

佣兵们披挂着盔甲、腰间和背后是明晃晃的武器,这个时候,谁都不会以为他们只是前来旅游的。

兰德尔,还有他身边的红羽佣兵团团长苍岚,来到深山之中的安普顿矿场自然不是为了公费旅游——

双方视线碰撞,一段短暂的沉默、安静无声,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平地中这些练习剑术的小伙子一窝蜂跑向了身后的石砖房子,很快,他们同样拿出了武器。

长剑、弯刀和战矛。

“兰德尔先生,就是这些盗匪么?”

收回视线,尽管对面都是一些精神抖擞的年轻人,可苍岚已经露出了轻松愉快的神色——

诚然这些人身强体壮、神情凶悍,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几乎悉数处在就职之下的层次。

如果不考虑任务效率的话,佣兵团内随便点出两个人手就可以解决这些盗匪。

这两百雷尔的任务佣金也实在太好拿了一些——

不过身为红羽佣兵团的团长,苍岚倒是面无愧色,她扭头望向了身边骑在白色战马的年轻贵族。

还有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这些小不点见到他们的到来,也变得安静了。

“约克大叔,他们,是坏人吗?”

小芙妮站在老约克的身边,伸起脏兮兮的小手扯了扯这位瘸腿中年男人的衣角——

老约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当然清楚这伙来者是什么人:最前方的一骑是一位贵族,搞不好还是一位真正的骑士,而后边的,同样也不是什么善茬,那是一伙佣兵。

兰德尔拉起缰绳,驱使战马缓缓向前。

他的面色平静——

事实上,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了他之前的预料。与其说这是一群盗匪,倒不如说是一群徙居于此的平民,不过眼下他们留在安普顿矿场,已经妨碍了杰弗里家族赚钱的计划。

一位合格的贵族最需要的不是同情心,而是能够看清局势,并作出利益的取舍——

毛色纯白的西境战马一步一步向着老约克靠近,身后红羽佣兵团的佣兵紧紧跟随,而对面的那些年轻人,也在他们的眼前聚拢形成了一个防御的阵势。

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二十人左右,但是可以清楚看出这是纯粹用于防守的圆阵——

“这座矿场的归属,属于杰弗里家族。”

战马上的兰德尔淡淡说道。他的语气很正常,不像是威胁或者恫吓,更像是一种陈述事实的态度——

他的目的只是赶走这伙盗匪,如果对方识趣的话,相安无事最好。否则,他并不介意给予这些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没有人动。

老约克和野狼盗匪团的小伙子们站在了一起,一双双眼睛盯着兰德尔,流露出来的情感不一而足,有好奇、有畏惧、也有厌恶和憎恨——

这是一张标准艾法人血统的贵族面孔,脸颊、眉眼与鼻梁的线条像是经过最高明雕塑大师细心勾勒的轮廓,几乎达成了一种完美的观感。

在洛伦茨小镇,甚至在整个塔伦,兰德尔·杰弗里都算得上最为英俊的青年,也许昔日的弗雷德少爷还能与他相提并论,但是自从那位沃尔夫家族的长子开始出现秃头的征兆后,他便成为了大多数贵族与平民少女梦中唯一的情人——

还好野狼盗匪团内没有几个女人,勉强来算的话,只有两位——

小芙妮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对于性别的认知模糊;而另一位女性,法师小姐拉迪娅,和盗匪头子一同前往深山狩猎还未归来。

“芙妮、密达尔……约克大叔知道你们最乖了,先回房子里好不好?”

老约克拖着一条瘸腿,弯腰对着这几个小孩子说道。为首扎着两个小辫子的芙妮似乎懂事的点了点头,她像是一个孩子王一般,招呼着玩伴,蹦蹦跳跳向着后头灰白色的石砖房子里跑去。

“阁下是这座矿场的主人?”

两年多前来到安普顿矿场,老约克早已知道这座矿场属于某位贵族老爷名下的产业,但是据他了解:“雾松战争”爆发之后,那位贵族老爷,还有手下管理这座矿场的监工,早早逃得不知去向。

直到今天,除了眼前的这位贵族青年外,并没有其他的贵族来到于此。

兰德尔点了点头。

不过收到这个回答后,老约克却迟疑了——

以他的身份,当然并不可能就此给出答案,那是盗匪头子格罗斯的权力。而在眼下,他很清楚若是发生战斗的话,自己一方绝无获胜的可能。

忧心忡忡,更准确来说,老约克此时的内心焦急如焚。

他抬头望了栅门,那是一片灰蒙蒙中点缀几点墨绿的山景,盗匪头子格罗斯一行,却是仍然杳无踪迹。

红羽佣兵团的副团长克里斯托弗锵的一下拔剑,这位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看了一眼团长苍岚,见到不置可否后,他以眼神示意身后的佣兵们,顿时,一片武器连连出鞘的金属颤鸣。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这已是真正的威胁了。

兰德尔没有继续说话,他的目光从这些小伙子的脸庞上扫过,又望向了老约克——

白色的战马在身下骤然加速,冲刺。

拔剑。

剑托镶嵌蓝色宝石的骑士长剑随着战马的高速移动带出一道银色的剑光——

剑光无声无息,直到几秒之后,兰德尔身后的空气才传来了一阵短促的爆响。

安普顿矿场,此时没有任何的喧哗,这些爆响犹在耳边。

仅这一剑,兰德尔斩断了这些小伙子们手中所有的武器。很快的,在他身后,握着长剑、弯刀、战矛和长枪的佣兵们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无论这些人是否愿意,兰德尔都已决定将这些家伙赶出安普顿矿场。

这是他,兰德尔·杰弗里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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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7 矿场保卫战Ⅲ

进入诺戈群山,在弯弯绕绕、颠簸不平的山路中骑行了三个多小时后,兰德尔终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的平地上,冲着他们探头探脑。

老约克和正在练习剑术的小伙子们不仅看到了兰德尔,还看到了全副武装的红羽佣兵团——

佣兵们披挂着盔甲、腰间和背后是明晃晃的武器,这个时候,谁都不会以为他们只是前来旅游的。

兰德尔,还有他身边的红羽佣兵团团长苍岚,来到深山之中的安普顿矿场自然不是为了公费旅游——

双方视线碰撞,一段短暂的沉默、安静无声,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平地中这些练习剑术的小伙子一窝蜂跑向了身后的石砖房子,很快,他们同样拿出了武器。

长剑、弯刀和战矛。

“兰德尔先生,就是这些盗匪么?”

收回视线,尽管对面都是一些精神抖擞的年轻人,可苍岚已经露出了轻松愉快的神色——

诚然这些人身强体壮、神情凶悍,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几乎悉数处在就职之下的层次。

如果不考虑任务效率的话,佣兵团内随便点出两个人手就可以解决这些盗匪。

这两百雷尔的任务佣金也实在太好拿了一些——

不过身为红羽佣兵团的团长,苍岚倒是面无愧色,她扭头望向了身边骑在白色战马的年轻贵族。

还有几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这些小不点见到他们的到来,也变得安静了。

“约克大叔,他们,是坏人吗?”

小芙妮站在老约克的身边,伸起脏兮兮的小手扯了扯这位瘸腿中年男人的衣角——

老约克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当然清楚这伙来者是什么人:最前方的一骑是一位贵族,搞不好还是一位真正的骑士,而后边的,同样也不是什么善茬,那是一伙佣兵。

兰德尔拉起缰绳,驱使战马缓缓向前。

他的面色平静——

事实上,眼前的景象有些出乎了他之前的预料。与其说这是一群盗匪,倒不如说是一群徙居于此的平民,不过眼下他们留在安普顿矿场,已经妨碍了杰弗里家族赚钱的计划。

一位合格的贵族最需要的不是同情心,而是能够看清局势,并作出利益的取舍——

毛色纯白的西境战马一步一步向着老约克靠近,身后红羽佣兵团的佣兵紧紧跟随,而对面的那些年轻人,也在他们的眼前聚拢形成了一个防御的阵势。

虽然人数不多,只有二十人左右,但是可以清楚看出这是纯粹用于防守的圆阵——

“这座矿场的归属,属于杰弗里家族。”

战马上的兰德尔淡淡说道。他的语气很正常,不像是威胁或者恫吓,更像是一种陈述事实的态度——

他的目的只是赶走这伙盗匪,如果对方识趣的话,相安无事最好。否则,他并不介意给予这些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没有人动。

老约克和野狼盗匪团的小伙子们站在了一起,一双双眼睛盯着兰德尔,流露出来的情感不一而足,有好奇、有畏惧、也有厌恶和憎恨——

这是一张标准艾法人血统的贵族面孔,脸颊、眉眼与鼻梁的线条像是经过最高明雕塑大师细心勾勒的轮廓,几乎达成了一种完美的观感。

在洛伦茨小镇,甚至在整个塔伦,兰德尔·杰弗里都算得上最为英俊的青年,也许昔日的弗雷德少爷还能与他相提并论,但是自从那位沃尔夫家族的长子开始出现秃头的征兆后,他便成为了大多数贵族与平民少女梦中唯一的情人——

还好野狼盗匪团内没有几个女人,勉强来算的话,只有两位——

小芙妮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对于性别的认知模糊;而另一位女性,法师小姐拉迪娅,和盗匪头子一同前往深山狩猎还未归来。

“芙妮、密达尔……约克大叔知道你们最乖了,先回房子里好不好?”

老约克拖着一条瘸腿,弯腰对着这几个小孩子说道。为首扎着两个小辫子的芙妮似乎懂事的点了点头,她像是一个孩子王一般,招呼着玩伴,蹦蹦跳跳向着后头灰白色的石砖房子里跑去。

“阁下是这座矿场的主人?”

两年多前来到安普顿矿场,老约克早已知道这座矿场属于某位贵族老爷名下的产业,但是据他了解:“雾松战争”爆发之后,那位贵族老爷,还有手下管理这座矿场的监工,早早逃得不知去向。

直到今天,除了眼前的这位贵族青年外,并没有其他的贵族来到于此。

兰德尔点了点头。

不过收到这个回答后,老约克却迟疑了——

以他的身份,当然并不可能就此给出答案,那是盗匪头子格罗斯的权力。而在眼下,他很清楚若是发生战斗的话,自己一方绝无获胜的可能。

忧心忡忡,更准确来说,老约克此时的内心焦急如焚。

他抬头望了栅门,那是一片灰蒙蒙中点缀几点墨绿的山景,盗匪头子格罗斯一行,却是仍然杳无踪迹。

红羽佣兵团的副团长克里斯托弗锵的一下拔剑,这位有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看了一眼团长苍岚,见到不置可否后,他以眼神示意身后的佣兵们,顿时,一片武器连连出鞘的金属颤鸣。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这已是真正的威胁了。

兰德尔没有继续说话,他的目光从这些小伙子的脸庞上扫过,又望向了老约克——

白色的战马在身下骤然加速,冲刺。

拔剑。

剑托镶嵌蓝色宝石的骑士长剑随着战马的高速移动带出一道银色的剑光——

剑光无声无息,直到几秒之后,兰德尔身后的空气才传来了一阵短促的爆响。

安普顿矿场,此时没有任何的喧哗,这些爆响犹在耳边。

仅这一剑,兰德尔斩断了这些小伙子们手中所有的武器。很快的,在他身后,握着长剑、弯刀、战矛和长枪的佣兵们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无论这些人是否愿意,兰德尔都已决定将这些家伙赶出安普顿矿场。

这是他,兰德尔·杰弗里的意志。

Act18 矿场保卫战Ⅳ

兰德尔·杰弗里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巡视着家族的产业——

眼前这座刚刚从一群盗匪手中夺回的铁矿场,除了一排排经过修葺、完好的建筑外,他的侍卫艾登和佣兵们还从矿场的各个角落里找到了采矿的工具——

许许多多散落的矿锄、结实的亚麻绳索、用于进入矿洞深处照明的风灯等等,而在视线之前的山壁上,分布着一条条黑洞洞的矿道——

入口的顶部和边侧有着很明显的敲凿痕迹,上头可以看到“x”形交叉钉在一起的木板,像是一条长蛇。这些木板从洞口不断向内延伸,这是为了保护矿工作业安全的支护,兰德尔观察完这一切后,他注意到了脚下,遍地可见七零八落的粗大木条。

矿车轨道的枕木。

满载矿石的矿车沉重异常,仅仅凭靠着矿工们的力气,工作效率无疑非常低下,利用绞盘、缆绳和固定的轨道,则可以相对轻松许多的将矿石从矿洞之中搬运出来——

可惜因为“雾松战争”的爆发,矿场的矿工们纷纷逃离,这些工具和设施也就失去维护彻底废弃了。

直到一伙盗匪占据了这块地方。

冬天的地面冻得很硬,战马的蹄子顺着狭窄、蜿蜒向上的山道有些微微打滑,兰德尔翻身下马,他的目光游移,又盯住了旁边大块裸露灰白岩石、寸草不生的山壁——

想要恢复安普顿矿场的正常工作,所需要花费的雷尔估计不在少数。

而与此同时,红羽佣兵团的副团长克里斯托弗在安普顿矿场的马厩里找到了三匹战马——

它们与那些诺戈当地的矮种马和驴子比邻而居,仅仅隔着几块分开棚子的木板,见到他们这些陌生人的出现,这三匹血统优良的西境战马警惕地晃了晃脑袋,注意起来。

战马这类牲口也是有灵性的。

“安东尼,瞧一瞧,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这位蓄着络腮胡子的男人笑道,他像逛窑子时看见美丽的女人一般眼睛放光,绕着这三匹战马不停打量——

战马皮毛光滑得有如缎子,四肢修长,牙齿也很齐整,磨损的痕迹很浅……一位挂着灰布披风的佣兵拉着缰绳,从马厩中牵出了其中一匹战马。

“克里斯托弗大人,这可是真正的上等货色呢。”

叫做“安东尼”的佣兵在一旁感慨道,他有意忽略“副团长”这一称呼——

虽然红羽佣兵团名义上的团长是苍岚,但是为数不少的佣兵,更愿意贴附克里斯托弗这个孔武有力的男人。

山头主义,在一个稍大一点的组织内部总是很容易出现。

克里斯托弗看了安东尼一眼,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按照佣兵一行的规矩,这三匹西境战马属于他们的战利品。这简直就是一个喜出望外的收获,比起任务本身的佣金,价值不要超出了太多。

“嘿,苍岚,三匹好马。”

红发的女佣兵团长正好向着马厩这一块走来,克里斯托弗扬起手臂招呼道。虽然他的心底一直以来多少有些介意女人当家,但是苍岚就职高阶的实力摆在面前,他习惯性的表现出殷勤和热情。

三匹西境战马。

不是农夫们耕地、商人们拉车的寻常驽马,而是真正的战马——

这种战马相比它的同类有如两个不同的物种,无论身高、体长、负重和冲刺的能力,完全是天壤之别。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这应该是王国正规骑兵或骑士的专属。

只是苍岚的眼睛里并没有佣兵们所期盼的喜悦。

她似乎想起一些事情,咬住了嘴唇——

时间到了正午,天空迎来了一天之中最明亮的阳光,这些金色驱散着山林中雾气,远处交错、连绵起伏的山脊渐渐清晰可见。

……

“一位贵族带着佣兵来到了矿场,他们宣布了占有,还砍断了巴伦的手臂?”

老约克随同着野狼盗匪团的小伙子、老人和孩子,并没有离开安普顿矿场太远,他们躲在一处避风的山谷,而这处地方,也正好是盗匪头子返回的必经之路——

在这冷冽的寒风中,也无法确切过了多久,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些熟悉的身影。

小伙子和老人们瞬间就激动了。

老约克一瘸一拐迎了上去,然后详实的向格罗斯述说了这一重大的事情——

盗匪头子眉毛一挑,原本平静微笑的面庞,很快变成了一片冷冽。

巴伦,正是那个被砍断一只手臂的小伙子,他虽然身材瘦小,但是在剑术一途上有着相当不错的悟性,格罗斯一直都很看好他——

个人的实力成长,除去战斗等级,武技的悟性也是一项极为重要的东西。

拳头捏得指节发白,噼啪作响,连呼吸变得也粗重了几分。

格罗斯并没有继续说话,他丢下了扛在背后的猎物,大步地向着安普顿矿场的方向走去。

“我就知道,那些贵族从来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斯考特一言不发,他紧紧跟在格罗斯的身后,莱文与奥利弗对视一眼,也放下猎物一同走去。

“格罗斯先生?”

此时的法师小姐拉迪娅已经看到了人群中那个浑身是血、昏迷过去的小伙子——

巴伦性子开朗,在野狼盗匪内人缘极佳,平时也常常与这位克莱恩小姐打着招呼。见到如此惨状,她的心中不由生出了深切的同情。

“罗恩,照顾好大家,还有克莱恩小姐。等我们回来!”

走出一段距离后,盗匪头子格罗斯忽然转身喊道,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平时难得的轻微颤抖——似乎蕴含着满满的怒火,又好像冰一般的寒冷。

这一次,他终于体会到这个世界对他的恶意。准确来说,是这个王国的贵族对于盗匪的恶意,前世作为玩家,他只是一个无所谓的旁观者,但是眼下这些事情落在他的头上,发生在他身边人身上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愤怒了——

他的性子向来冷静,很少发怒。

不过,这一次却是例外。

右手手指落在霜寒长剑的护手上,他的脚步很快。嘴唇抿得很紧,像是一柄平举的剑,遥遥望着远处,阳光在他身后落下了一道暗淡的影子。

格罗斯,现在只想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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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9 矿场保卫战Ⅴ

如果野狼盗匪团没有他这么一个盗匪头子,唯一的下场就是覆灭——如同游戏历史上北地诺戈的那些盗匪一般,这个冬天寒彻冻骨的荒芜野地,就是他们永眠的归宿。

盗匪?

当然,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们。早已习惯了使用这一带有贬义的词汇来称呼他们,可是说到底,所谓的“盗匪”,不过是一群乱世之中苟活求存的平民——

贵族们并不介意他们的死活,格罗斯也不介意也送这些贵族去死。

一行四人,四位就职者的脚步停在了安普顿矿场的栅门前。

“奥利弗、莱文,你们守在这儿,不要放跑了一个。”

格罗斯冷冷地交待道,他又看向了斯考特,后者点了点头,目光坚定。

两道人影越来越近。

早在大半个小时之前,将那些臭烘烘的泥腿子驱离安普顿矿场后,红羽佣兵团这一次的任务便已实质性的结束——

兰德尔和他手下的侍卫正在了解矿场的情况,清点大概的物资,而红羽佣兵团的这些佣兵们,则骑着三匹西境战马在矿场中央的平地,不停的纵马、欢呼。

战马在鞭子的抽打下还是乖乖屈服了,就像那些不识趣的泥腿子。

“骑上这种好马真是令人心情愉快。”

克里斯托弗大笑着感慨。他的身边,佣兵安东尼骑着另外一匹毛色纯黑的战马也不时随口附和——

他并不知道,这一匹马原本属于野狼盗匪团的“狼首”格罗斯。

两道人影。

很平常很普通的穿着,走在前头的那个看上去衣服破破烂烂。

“那些泥腿子又回来了?”

克里斯托弗勒转了马匹,他皱着眉头说道,“安东尼,你去看看,将这两个家伙赶走。”

“好的,克里斯托弗大人。”

战马与人影一步步靠近。

格罗斯看见了那只高凸的油腻发光的鹰钩鼻子——他骑着格罗斯的战马,而根据老约克所说,正是这个家伙斩断了巴伦的手臂。

安东尼已经挥起了马鞭。

骑在高大的战马上,这种俯视对手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他有些兴奋的用舌头舔了舔冰冷干燥的嘴唇,盯住了当先的那个年轻人——

山民的血脉,样貌也没有什么特别,除了一双明亮的褐色眸子。

突然的,这双眸子盯住了他——

不知为何,安东尼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就像被鹰隼所瞩目的猎物一般——他仿佛看见这双眼睛传递而来的目光忽然变得有若实质,穿透了他的身体。

冲锋!

拔剑术!

割喉。

当安东尼反应过来时,眼前只有一片天旋地转,脖颈上的切口还未绽放红色的血,他的身体便已落马——

几个不由自主的翻滚,他的后背硌上了地面坚硬的石子,正要站起身来,却发觉全身的力气正在飞快流逝。

视野之内一片暗淡,很快,变得漆黑。

格罗斯上马。

人与马匹心有灵犀,马蹄狂奔。

目标,红羽佣兵团的副团长克里斯托弗。

仅仅一剑,安东尼败亡。

团长苍岚此时呆在后边的房子里头,并未现身——这些佣兵们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目瞪口呆,而克里斯托弗,则是心底不由一阵阵发寒。

随意至极的一击。

站在地上的那道人影便已将战马上的安东尼击落马下,当脖颈处喷溅的鲜血随着身体倒飞撒出一片殷红的血花时,他知道这一次遇到硬茬了。

很强的敌人,他根本不是对手——那一剑的威势,不仅吓住了红羽佣兵团的佣兵,连就职中阶的克里斯托弗,都不敢生出正面战斗的勇气。

因为刚刚的安东尼有着就职初阶快要接近中阶的实力。

纯黑色皮毛的战马高速冲锋。

克里斯托弗正要逃避,但是距离瞬间的拉近,他猛然察觉,他已经来不及了——不得已,手中长剑出鞘,他提起战马的缰绳仓促迎战。

两匹战马错身而过。

剑光吞吐,急速切割。

克里斯托弗的挥剑格挡这时看起来完全属于无用的功夫——

他的眉心、眼睛、喉结、胸口和腰侧齐齐中剑,数朵血花爆溅。他感觉一股冰冷的气息仿佛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让他的动作变得迟缓而僵硬。

【寒意】。

霜寒长剑的附带属性。

马蹄急转,格罗斯侧身,再次挥剑。

阳光在剑身上泛出一圈璀璨的金色光晕,克里斯托弗只看到眼前一花。

剧痛。

越飞越高。

他最后的一眼,看见了马匹上无头的尸体。

斯考特挥起双手长剑,也和剩下的这群佣兵战成了一团——

尽管比起盗匪头子格罗斯,他的实力显得逊色了不少,但是面对这些普遍就职初阶的佣兵,此时的斯考特看上去有若虎入羊群,势不可挡。

格罗斯骑在战马上,冰冷的目光扫视。

他很快又找到了目标——

有着一头长长金发的骑士,兰德尔·杰弗里。

目标也发现了他。

事实上,早在他与红羽佣兵团的副团长克里斯托弗交手之前,这位英俊的贵族骑士便已有了察觉——

兰德尔翻身骑上那匹白色的战马,神情凝重,望着矿场中央平地的那个年轻人。

黑马与白马。

贵族对盗匪。

这次行动此前的轻松愉快让兰德尔多少有了一些麻痹大意,但是眼下,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家伙,相当的难以对付。

以他的实力和眼光,刚刚那一会的战斗,已经不难看出敌人的深浅。

同样的就职高阶,并且,剑术极为不凡。

不过他并不畏惧,他的武技来自于杰弗里家族的传承,算得上塔伦正规骑士的标准典范——

塔伦地区的骑士被称誉为“北地最强的骑士”,而杰弗里家族,正好属于这些骑士家族的佼佼者之一。

兰德尔驾驭着战马,来到了平地,他的目光凛然,注视着对面的年轻人——

这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深灰色眸子,深邃而灵动,展现出这双眼睛的主人的魅力,让人生出莫名的好感,想要亲近。

可惜,格罗斯回望的视线却是落在他的脖颈之上。

因为此前的狩猎活动,他全身上下装束不复完好,但是这时骑在黑色战马上,那种慑人的威势,竟一时令人为之心夺。

红羽佣兵团的佣兵们早已吓破了胆,他们离得格罗斯远远的,一时之间,宽旷的平地只有两位骑士。

格罗斯不是骑士,可他所展现的强大,并不输于正规的骑士。

兰德尔知道这一点。

拔剑,挥动,行了一个标准的剑礼。

Act20 武技的正确之道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格罗斯的脸庞上,虽然并不刺眼,但也让他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贵族骑士有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英俊面孔。

不过他好像对于这张面孔完全没有印象。

同样的剑礼,他淡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格罗斯。”

“兰德尔·杰弗里。”

互通姓名——虽说事已至此,任何一方已经不可能再有妥协和退却,但是属于决斗的荣誉,双方还是多少遵照了一些。

格罗斯从老约克的口中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毫不犹豫的,他选择了最激烈的回应——从贵族的行事原则来说,这位年轻的骑士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正好站在野狼盗匪团的对立面。

包括那些佣兵,也是如此。

身为盗匪头子,格罗斯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耳边风声呼啸。

沉默。

格罗斯心中默念“兰德尔”这个名字,脑海深处的记忆告诉了他,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

骑士长剑的剑锋随着黑色礼服衣袖中的手臂扬起,护托上镶嵌的宝石,一条条雕琢的棱线褶褶发光——

这是一柄狭锋的长剑,它的前半部形状与其说是剑,倒更接近于尖锐的锥子。剑身的长度介于单手剑与双手大剑之剑,比起格罗斯的霜寒长剑,多出了接近一尺。

兰德尔身形颀长,提拔的脊背立在了马鞍上,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战马开始加速。

近身,交错。

剑光。

双剑相击。

兰德尔的正规骑士剑术远非寻常的角色可比——格罗斯的战斗技巧属于玩家一类,从外在的风格来看,更像是王国的军用剑术。

实用,毫无花俏,招招狠辣而致命。

一连串剑锋磕击的清脆响声。

两柄长剑挥舞成了一片眩目的光影——

塔伦的骑士剑术讲究攻守合一,对于这一波迅若雷霆的攻势,兰德尔倒也堪堪抵挡下来。只是当两人的身形随着战马的驰骋分开之后,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了惊涛骇浪。

看对方的模样,年纪似乎并不大——

这段时间的格罗斯为了在法师小姐面前保持形象,每天都将胡须剃得光溜溜的,他的样子,差不多可以反应出他的真实年龄。

十九岁。

准确来说,十九岁过半,因为格罗斯的生日处在夏季流火的七月。

盗匪?佣兵?骑士家族的子弟?

直到这时,兰德尔突然发现,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确切身份——

在塔伦地区,若是有谁能够在如此的年纪就拥有就职高阶的实力和一手不俗的剑术,绝对不会是什么默默无闻之辈。

事实上,格罗斯从平民的实力层次跨入眼下的阶段,只不过短短两月而已。

很强。

兰德尔的眉头凝住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准——

在塔伦的年轻一代中,除了伯爵大人的继承者弗雷德·沃尔夫,他已属于极为难得的青年才俊,若是稍加努力,成为下一代人中的塔伦首席骑士也未可知。

对方的剑术似乎压制住了他。

当然,战斗并不只是单纯技巧的比拼。从刚刚的交手,兰德尔已经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绝对力量隐隐在他之下。

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松了一口气。

他决定对自己的剑术作出调整。骑士的武技并非拘泥于一招一式,根据不同敌人的特点而变化,才是武技使用的正确之道。

格罗斯的胸腔有些微微的起伏。

他牵起缰绳勒转战马,刚才的那一次交手,爆发的一波攻势消耗了他不小的体力——

其中一部分消耗在双方剑术的交手,而另一部分,则被用于战马上身形的稳定。

格罗斯不是骑士,因为,他还没有习得【骑术】。

此时马上的骑战对他来说,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和体力去维持身体的平衡——

战马奔驰的颠簸还算事小,最要命的来自对手武器的冲击和反震,虽然他深谙各种卸力的诀窍,但是,最终不可避免的,这些汹涌的力道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眼前的贵族骑士应该属于战士一类的职业,具体的流派暂不确定——

骑士的传承也有多种多样,就算同一个家族,两位子弟修行的武技也有可能是不同的流派。

在格罗斯的独有视野中,这是一个橙色的小点。

就职高阶,等级比他更高,力量很足,剑术也相当的老道——总而言之,在这种自己无法全力发挥的骑战上,他很难有机会胜过对方。

尽管心中怀着杀意,但是格罗斯的头脑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两匹战马在平地中先后回转了马蹄。

咣——

斯考特正要挥动长剑砍倒又一位佣兵,一柄弯刀稳稳架住了他的剑锋——

翻眼一看,是一位红发的女人,她有着一张极富异域风情的面孔,在那双弯弯的深褐近乎黑色的眉毛下,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略微肥厚的双唇似乎无时不刻展现着独特的美丽。

红羽佣兵团的团长,苍岚。

“团长——”

佣兵们叫喊声音此起彼伏,见到苍岚的出现,他们几乎快要痛哭流涕——

斯考特的武技大部分来自盗匪头子格罗斯的指导,再加上他本身的就职中阶实力,已经将这群佣兵杀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苍岚的到来,让他们有了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在那件修身的暗红色皮甲下,勾勒出了她全身上下凹凸有致的身材,斯考特稍一愣了下子,这柄泛着波光粼粼的锻造花纹的弯刀收了回去,这个红发的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阁下,是打算与红羽佣兵团为敌吗?”

苍岚环视了一圈,手下的佣兵悉数披挂着盔甲,至今为止,倒也没有生出什么重大的伤亡。不过一些负伤的家伙此时倒在地上,刚才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现在顿时大呼小叫痛苦地呻吟起来——

他们有了底气。

红羽佣兵团的团长,苍岚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根据佣兵们私底下的好奇探讨,这位女士相距就职巅峰的力量层次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这些佣兵之前面对野狼盗匪团的小伙子、老人和小孩是那么嚣张不可一世,但是此时,他们哪还有不久前的样子——

斯考特望着这个女人,眼神平淡。

紧接着,他再次拔剑,长剑的剑锋高过肩膀,牛位起势。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是你们作出了很过分的事情,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下一章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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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21 格罗斯,另类的战斗方式!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格罗斯的脸庞上,虽然并不刺眼,但也让他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贵族骑士有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英俊面孔。【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先别订阅】

不过他好像对于这张面孔完全没有印象。

同样的剑礼,他淡淡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格罗斯。”

“兰德尔·杰弗里。”

互通姓名——虽说事已至此,任何一方已经不可能再有妥协和退却,但是属于决斗的荣誉,双方还是多少遵照了一些。

格罗斯从老约克的口中清楚了事情的原委,毫不犹豫的,他选择了最激烈的回应——从贵族的行事原则来说,这位年轻的骑士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正好站在野狼盗匪团的对立面。

包括那些佣兵,也是如此。

身为盗匪头子,格罗斯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耳边风声呼啸。

沉默。

格罗斯心中默念“兰德尔”这个名字,脑海深处的记忆告诉了他,这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

骑士长剑的剑锋随着黑色礼服衣袖中的手臂扬起,护托上镶嵌的宝石,一条条雕琢的棱线褶褶发光——

这是一柄狭锋的长剑,它的前半部形状与其说是剑,倒更接近于尖锐的锥子。剑身的长度介于单手剑与双手大剑之剑,比起格罗斯的霜寒长剑,多出了接近一尺。

兰德尔身形颀长,提拔的脊背立在了马鞍上,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战马开始加速。

近身,交错。

剑光。

双剑相击。

兰德尔的正规骑士剑术远非寻常的角色可比——格罗斯的战斗技巧属于玩家一类,从外在的风格来看,更像是王国的军用剑术。

实用,毫无花俏,招招狠辣而致命。

一连串剑锋磕击的清脆响声。

两柄长剑挥舞成了一片眩目的光影——

塔伦的骑士剑术讲究攻守合一,对于这一波迅若雷霆的攻势,兰德尔倒也堪堪抵挡下来。只是当两人的身形随着战马的驰骋分开之后,他的心中不由生出了惊涛骇浪。

看对方的模样,年纪似乎并不大——

这段时间的格罗斯为了在法师小姐面前保持形象,每天都将胡须剃得光溜溜的,他的样子,差不多可以反应出他的真实年龄。

十九岁。

准确来说,十九岁过半,因为格罗斯的生日处在夏季流火的七月。

盗匪?佣兵?骑士家族的子弟?

直到这时,兰德尔突然发现,他好像还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确切身份——

在塔伦地区,若是有谁能够在如此的年纪就拥有就职高阶的实力和一手不俗的剑术,绝对不会是什么默默无闻之辈。

事实上,格罗斯从平民的实力层次跨入眼下的阶段,只不过短短两月而已。

很强。

兰德尔的眉头凝住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水准——

在塔伦的年轻一代中,除了伯爵大人的继承者弗雷德·沃尔夫,他已属于极为难得的青年才俊,若是稍加努力,成为下一代人中的塔伦首席骑士也未可知。

对方的剑术似乎压制住了他。

当然,战斗并不只是单纯技巧的比拼。从刚刚的交手,兰德尔已经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绝对力量隐隐在他之下。

想到这里,他多少有些松了一口气。

他决定对自己的剑术作出调整。骑士的武技并非拘泥于一招一式,根据不同敌人的特点而变化,才是武技使用的正确之道。

格罗斯的胸腔有些微微的起伏。

他牵起缰绳勒转战马,刚才的那一次交手,爆发的一波攻势消耗了他不小的体力——

其中一部分消耗在双方剑术的交手,而另一部分,则被用于战马上身形的稳定。

格罗斯不是骑士,因为,他还没有习得【骑术】。

此时马上的骑战对他来说,需要花费额外的精力和体力去维持身体的平衡——

战马奔驰的颠簸还算事小,最要命的来自对手武器的冲击和反震,虽然他深谙各种卸力的诀窍,但是,最终不可避免的,这些汹涌的力道还是对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

眼前的贵族骑士应该属于战士一类的职业,具体的流派暂不确定——

骑士的传承也有多种多样,就算同一个家族,两位子弟修行的武技也有可能是不同的流派。

在格罗斯的独有视野中,这是一个橙色的小点。

就职高阶,等级比他更高,力量很足,剑术也相当的老道——总而言之,在这种自己无法全力发挥的骑战上,他很难有机会胜过对方。

尽管心中怀着杀意,但是格罗斯的头脑依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

两匹战马在平地中先后回转了马蹄。

咣——

斯考特正要挥动长剑砍倒又一位佣兵,一柄弯刀稳稳架住了他的剑锋——

翻眼一看,是一位红发的女人,她有着一张极富异域风情的面孔,在那双弯弯的深褐近乎黑色的眉毛下,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略微肥厚的双唇似乎无时不刻展现着独特的美丽。

红羽佣兵团的团长,苍岚。

“团长——”

佣兵们叫喊声音此起彼伏,见到苍岚的出现,他们几乎快要痛哭流涕——

斯考特的武技大部分来自盗匪头子格罗斯的指导,再加上他本身的就职中阶实力,已经将这群佣兵杀得七零八落、狼狈不堪。

苍岚的到来,让他们有了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在那件修身的暗红色皮甲下,勾勒出了她全身上下凹凸有致的身材,斯考特稍一愣了下子,这柄泛着波光粼粼的锻造花纹的弯刀收了回去,这个红发的女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阁下,是打算与红羽佣兵团为敌吗?”

苍岚环视了一圈,手下的佣兵悉数披挂着铠甲,倒也没有生出什么重大的伤亡。不过一些负伤的家伙此时倒在地上,刚才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现在顿时大呼小叫痛苦地呻吟起来——

他们有了底气。

红羽佣兵团的团长,苍岚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根据佣兵们私底下的好奇探讨,这位女士相距就职巅峰的力量层次也许只有一步之遥。

Act22 兰德尔的败亡

苍岚有着就职一阶lv29的实力,作为一位来自马尔韦的资深佣兵,她所擅长的不仅是弯刀,还有一种特殊的体术——

凹凸有致的身体突然变得柔软,格罗斯刚一抓住她的手腕,她的身体仿佛失去骨头一般挣脱了出来。

可惜弯刀还是脱手了,刀锋在半空旋转,刃面折射着阳光,她向后一跳,身形像是敏捷的猎豹一样,瞬间退出了七、八米的距离。

“团长——”

旁边的佣兵纷纷叫道,直到这时,他们才如梦初醒,举着刀剑,齐齐护在了苍岚的身前。

格罗斯并没有再去管那柄高高飞起的弯刀,他拾起了霜寒长剑,而斯考特,也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

双方回到了对峙的局面。

一方是野狼盗匪团的四位就职者,而另一方则是红羽佣兵团的众人。

兰德尔撑着手臂,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晃了晃昏沉沉的脑袋,很快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两匹战马,也看到了格罗斯——

这个年轻人,手持长剑,正以一种相当随意的骗位起势面对着苍岚。

痛楚。

全身上下似乎都在痛,不过就职高阶骑士出色的体质倒也没有让他受到太重的伤势,摸了摸鼻子,发现破裂的鼻骨有些歪斜后,他咬牙嘶了一口气,恨恨地盯住了那道身影。

似乎脑袋后面长了眼睛,格罗斯转身。

冲锋。

挥剑。

很平常的一记平斩,无任何的变化可言,但是速度却是极快,快得连剑锋的影子都几近消失——霜寒长剑的淡淡蓝色幽光只是一闪,随后,随着轻微的一声嗤响,鲜血狂飙。

一剑封喉。

因为「勇气徽章」的被动效果,这一剑还打出了双倍的暴击伤害!

兰德尔又一次倒在地上,看到了这个年轻人冰冷的眼神——

他是一位身份不凡的贵族,可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自称“格罗斯”的年轻人居然胆敢对他痛下杀手。

平民出手攻击贵族,绞刑起步,至于杀死?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埃兰特法典》的存在吗?

这一剑实在太出乎兰德尔的意料,一双漂亮的深灰色眼睛仰面鼓凸着,他似乎想要努力记住这个年轻人的模样,但是切开的喉管中不断漏出的空气却让他像是一条躺在干涸河滩上经受烈日暴晒的鱼,胸腔起伏了几下,嘴唇张合——

他想要说话,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兰德尔·杰弗里死了。

塔伦无数少女梦中的情人、自弗雷德·沃尔夫以下的年轻一代骑士强者,杰弗里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者,洛伦茨小镇的代理领主,就这么死在了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

收剑。

格罗斯迈出了脚步。

出手狠辣的杀死这位英俊的贵族骑士后,这一大笔丰厚的经验值让他的战斗等级刚好跨入了LV24,他的褐色眸子像是凶狠的狼一般,扭头盯住了苍岚——

猩红色的波浪卷发在寒风中飘扬,这个女人失去弯刀后,从身边佣兵的手中接过了一柄长剑。

莱文握着匕首,站在了格罗斯的身侧,斯考特也来到了一旁,奥利弗又一次举起了猎弓。

“我们投降。”

气氛陷入了僵滞,安静得只能听见山谷中风声的呼啸。红羽佣兵团的佣兵悲戚而惊恐,安东尼和副团长克里斯托弗的尸体犹在眼前,冰冷的尸体上,早已凝结了一片模糊的血痂。

战斗?

就职高阶的兰德尔先生死在这个凶悍的年轻人手里,这说明了,他至少有着就职高阶或者以上的实力。团长苍岚的实力虽然很强,但是在这样一种局势下,若是继续战斗,恐怕很难保证手下这些佣兵的安危。

有人已经带头放下了武器,冲着格罗斯急忙喊道。眼神中那种闪烁的惶恐,是如此的真切。

“奥斯卡!”

佣兵中的其他人发出了激动的声音。对于为了金钱而战的佣兵,投降并不可耻,但是对方此时并没有招降的举动或是意思,这种软弱的妥协态度更像是一种自取其辱。

“呵——投降?”

回到安普顿矿场后,格罗斯终于说出第二句话,望着这群胆气皆丧的佣兵,他的目光挪回到了那个红发女人的脸庞——

此时的苍岚,即使心中有心为了死去的两位同伴复仇,但是权衡双方的战力后,她已经失去了把握。

或者说是,底气。

战利品?任务的佣金?

这时根本不要再提这些事情了,她所思考的,只是如何带着手下佣兵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这座该死的矿场——

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后悔的灵药,若是有,无疑是窃取了造物主神的权柄。从她决定接受兰德尔的任务开始,这一切似乎早已注定。

寒风中颤抖的老人和孩子,被砍掉手臂的巴伦,当这些事情发生后,愤怒的盗匪头子格罗斯以最激烈的方式返还了仇恨——

因与果,命运的线。

眼下的格罗斯根本没有去想杀死一名贵族的严重性质,他只希望朝夕相伴的同伴、老人和孩子不受欺辱、不受伤害——

贵族无法或不愿履行守护平民的义务,他只好依靠自己手中的长剑。

长剑向下斜指。

阳光升到天空的最高际,渐渐的一点点向西沉去。

来自群山中的深幽山谷,似乎又遥遥传来了旅者的歌声。

格罗斯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一滴血珠沿着剑锋的血槽掉落尘埃,他的心头不由生出了几分彷徨——

“呵——投降?”

他的语气似乎带着一种嘲笑的意味,也不知道是在嘲笑这些佣兵,还是嘲笑那位死去的贵族骑士,或是嘲笑着其他的什么。

“之前面对老人、孩子、无辜的平民,你们可曾有过怜悯?”

在双方众人的注视,苍岚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号的钱袋,然后弯腰放在地上。她的表情平静,或者说是根本面无表情,她抬头望向了格罗斯:

“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抱歉。马尔韦的佣兵虽然喜欢雷尔,但是从来不会违背道德行事。”

她注意着对方的神态,顿了顿,“这是我们的歉意。”

“你以为,所有的错误都能够用雷尔来赎罪?”

格罗斯的视线并没有去看那个钱袋,从老约克的口中听闻这些事情后,他的内心只剩下了纯粹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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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23 剑术的解锁

“那么,阁下真的打算将我们斩尽杀绝?”

苍岚戚然一笑,猩红的卷曲长发之下,姣好的面容似乎变得苍白了几分,她还握着剑,身体不由摆出了剑术起手的姿势,“来吧!”

剑与剑。

格罗斯主动发起了攻击,离开了战马,平地上的剑术交战对他来说,如鱼得水。

骗位起势以剑锋的上拉开始,划出一道耀眼的光幕,当两柄长剑堪堪相交的时候,他使用了冲锋,整个人化作了一连串的残影——

这种可怕的速度只是一眼望去,便让人头发发麻,苍岚身后的佣兵们,已经忍不住呼喊了声音。

这是什么样的剑术?

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太多的章法,但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却是扑面而来。

这已经不再是纯粹的剑术了,它是搏杀之道,是历经尸山血海归来的杀戮技艺——

格罗斯身形带起的强烈风息让苍岚的红色卷发向后扬起,这位红羽佣兵团的团长,有着就职高阶接近实力的女人,身形连续高速闪动,极力躲避着突进的这一剑。

苍岚的剑术,来自马尔韦的佣兵传承——手中原本属于男人的长剑被她横起,组成了一条密不透风的防线。富有韵律的步伐下,斜线交错的身形不断回避着淡蓝的剑锋。

突进再突进。

冲锋的时间持续3.0秒,已经足够干出很多的事情。

霜寒长剑的剑芒自众人的视线中拉出一道长长的笔直的闪着光芒的线,这一条线似乎随时可能将苍岚的身体贯穿——

若是眼力敏锐,可以发现,这一条细线并非与地面完全平行,它带着一些极为隐蔽的变化,正在下沉。

冲锋二段击刺。

战斗等级提升到Lv24后,格罗斯的五项基本属性得到了继续强化,现在的他,开始一点点尝试前世的战斗技巧——

准确来说,是记忆中那些剑术在这具年轻山民身体内的逐步解锁。

这是一套连续剑技的第一招。

冲锋二段击刺,改变敌人的身体重心后,接下来的变化将造成沉重的一击——若是对方没有察觉或是无力抵抗,后续的剑术变化足以让同一位阶之间的战斗产生一边倒的局势。

这是玩家们总结的战斗技巧,经过无数厮杀、千锤百炼得来的高手套路。

苍岚是个女人,可格罗斯并没有选择留手。

突进的霜寒长剑抵在苍岚的剑锋上,沛然力道从她手指、手臂向着身体各处传递,其中还附加了【震荡】的效果,红色猎装中身体肌肤的表面发出不易察觉的轻微颤动,她已感觉到,骨骼各个关节所承受的压力——

咔喳、咔喳。

剑尖落到了最低点,陡然向上。

这一剑的从原本的击刺,突然变化为一次自下而上的斩击。

不过,这一突如其来的变化,早已在她的警惕之中——马尔韦的佣兵武技丰富多样,像是一些阴险丹毒的技巧,也不在少数。

猛然的,她的身形矮上了几分。

体术。

这是安普顿矿场中央平地的边缘,脚下的不远处,是一片树木稀稀拉拉的山坡,在寒冬万物凋零的季节,放眼可见的只是零落的枯木枝桠和一些大小形状不一的石头。

这一剑落空了。

格罗斯停下脚步,却看到这个女人几个贴地的翻滚后,直直向着山坡一路坠落。

佣兵们愣住了。

收回视线,格罗斯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的身上。

剑光。

连天的惨叫。

……

“啾啾——”

新月之年进入了倒数的最后几天,少女的掌心盛着一些干燥的谷物,正在喂食鸟笼内的金丝雀——

这是一种价值相对昂贵的小型鸟类,在北地的诺戈,几乎很难见到。

不过,自从萨曼莎公主和弗雷德少爷一起返回塔伦后,这位公主殿下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只全身羽毛金黄的金丝雀,这也在塔伦及其附近地区的贵族圈中带起了一阵流行的热潮——

各家各户的贵族小姐,出于对这种鸟类清脆婉转歌喉的喜爱,开始向途经当地的商人们打听或是询问——

当然,商人们从来都不会错过任何赚钱的生意。

很快的,通过来往塔伦的各个消息渠道,这类体质娇弱的小鸟先是从猎人手中贩卖给了商人,而商人,一路谨慎而又小心地照料,将这些小动物带到塔伦,从这些闲极无聊的贵族千金手中赚取了丰厚的雷尔。

安德莉亚·杰弗里提着手中的木鸟笼,打开了窗户——

到了冬天的这个时候,漫天的风雪终于卷袭了塔伦地区,视野中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屋顶、街道、沿侧的树木,纷纷铺上了一层皑皑的积雪——

街道之中偶尔还有一些活动的人影,那是留在当地的佣兵和巡逻的治安卫队。

两位佣兵,一高一矮——

其中相对较高的那个其实也就普通人的身高,而他身边的另外一人,身材矮小得就像还未发育的孩子,但他并不是孩子——

粗壮结实的手臂和大腿、圆滚滚像个酒桶的腰躯、还有一部长长的、纠结的、编织成数根小辫的灰色胡须,上头挂着五颜六色的绳结。

矮人先生。

人们通常如此称呼着他。

矮人的姓名大多冗长而拗口,这位矮人先生曾不止一次向其他人自我介绍过他的名字,可是那些可恶的家伙,智力就和纯种的猪猡一个水准,对于他的名字,第二天一早醒来保准忘记。

他的全名,托布·罗多罗尔·弗里西斯科·奥·库那茨·铁拳。

这是他的名字以埃兰特花体文字写下来后,人类的读法。事实上,这一读法忽略了许多的辅助音节,其中某些词汇的读法也不正确,不过来到埃兰特王国后,入乡随俗,他也认了——

若是用矮人语来说,这是一段长句,如果肺活量不够的话,说完这个名字还得中途喘息一下。

因此,能够准确的随口说出他的名字的人不超过三个,很荣幸的,这三个家伙有幸成为了他真挚的朋友。

大多数的时候,更多的人称呼他为“托布”,这已是最简单的叫法了,这位矮人先生反对了无数次,依然没有效果后,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

“乔科,你说洛伦茨小镇会有一笔大买卖,可这笔买卖究竟在那儿呢?”

和同伴一起走进了“狼与哨声”酒馆,这位矮人先生习惯性嚷开了他的响亮的大嗓门。

Act24 洛伦茨小镇的征讨任务Ⅰ

时间已是下午过半,阳关照耀在屋顶、路边融化又重新凝结的光滑冰面上,折射出一圈圈七彩的光晕,这是一种类似彩虹的漂亮颜色,而在一排排房子伸出的屋檐下,还能看到倒锥状、参差不齐的晶莹冰棱——

矮人托布与他的佣兵同伴乔科走进了“狼与哨声”酒馆,乔科伸出手臂拉起了厚实的棉布门帘,托布迈着迅速而有力的步子,直接向着酒馆的柜台走去。

他仍在嘟嚷,或者说是抱怨。

佣兵乔科和他说这儿有一笔好买卖,所以,他们特地从遥远的安茹赶了过来——

也许这段路程对于习惯远行的商人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托布,一个短胳膊短腿的矮人,高达一米有余的马背沿途不断的、反复的颠簸简直要了他的老命,直到这时,他的怨气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宣泄口子,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他的嗓门很大,以致吸引了酒馆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

“狼与哨声”,这是洛伦茨小镇上最大的一家酒馆,它是一栋石材与木头砌造的建筑,与北地大多数的房子一样,它也有着尖尖的斜面屋顶,也有着靠向墙壁上侧用于通风透气的圆形小窗户,窗框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十字花格,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关闭得严严实实——

酒馆大厅里燃着油灯,壁炉中的木柴堆也是烧得一片通红。

很快的,许多双目光冲着托布望了过来,这位大嗓门的矮人先生不由停下了口中的絮絮叨叨,他抬头回望——

柜台前的侍者,一个平民出身的中年女人,姿色普通,不过身材倒是带着几分丰腴,非常符合矮人的品味;

最靠近他们的一张长桌,只有两位客人,洛伦茨小镇上的治安官艾萨克·杰弗里和一位侍卫装扮的男子;

向里头看去,在这座酒馆之内,则是一大群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佣兵——

他们有着各种各样不同的服饰,但是那种气质,无论如何也隐藏不了,经验老道的矮人佣兵托布只是歪着眼睛瞧了一眼,便将他们的身份猜了一个七八不离十。

洛伦茨小镇的征讨任务。

佣兵们一个个沉默,并没有像往日一般喧嚣吵闹,治安官艾萨克也只是坐在干净的长桌前没有起身,他没有说话,微微探起身子,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平时难得一见的矮人后,他顿时生出了一些兴趣——

他注意到托布背后的那一把斧子——

斧子有着粗短的木柄,木柄一端,上头的钢铁锋刃还浸染着一片暗红的痕迹。稍稍眯起眼睛,发觉这个矮人似乎有着一丝不同后,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半个月前,他的堂弟,兰德尔·杰弗里带着人手前往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驱逐盗匪,这原本应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位有着就职高阶实力、武技出众的年轻骑士居然在那些盗匪的手中丢了性命——

不仅是他,还有驻扎在小镇上的红羽佣兵团,那一天随他一同前去安普顿矿场后,从此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回来的身影——

不过还好,那次行动的向导,堂弟兰德尔的侍卫艾登趁乱跳下了山坡,沿着一条鲜为人知的小道,跌跌撞撞逃回了洛伦茨小镇。

安普顿矿场出现了一伙十分凶残、目无法纪的盗匪!

他们还杀死了一位贵族!

这个消息先是在杰弗里家族的内部扩散,然后,大概过了不到三天的样子,传遍了整个洛伦茨小镇。

镇上的居民、来往的商人和佣兵,对此怀着各种不一的情绪议论纷纷,而杰弗里家族,也因为这件事情变得相当的热闹。

有人伤心,也有人幸灾乐祸——

伤心的是兰德尔的母亲,一位风韵犹存的贵妇人。

听到这个消息时,她正在和几位年纪相仿的闺中密友讨论着萨曼莎公主殿下的穿着和装扮,商量是不是请上手艺高明的资深裁缝仿制几套,贴身的仆人匆匆跑来附在她的耳边语气沉重说起了这个消息,她浑身猛地一颤,瞬间昏了过去——

而那些表面上不露神色,却在心底暗暗高兴者,则是这个家族的其他一些权势角逐者,从老一辈到年轻一代,早已不止一人偷偷在自己的房间里握紧拳头低声欢呼——

兰德尔死了,他们有机会了。

终日垂泪、形容憔悴枯槁的只有兰德尔的母亲,所谓贵族的家庭温情,多数的情况,大概如此。

杰弗里家族的那几位骑士,包括杰弗里家族的家主,兰德尔的父亲康伯伦·杰弗里子爵,这段时间跟随沃尔夫伯爵领兵在外,暂时还未收到这一令人悲痛的消息。

而眼下的洛伦茨小镇并没有正规骑士的存在——

每一个实权贵族对于麾下骑士头衔的授予着不同的实力要求,而在民风彪悍、崇尚武技的塔伦地区,一个正规骑士,意味着最低就职巅峰的力量。

杰弗里家族,有着两位觉醒一阶的骑士,三位就职巅峰的骑士。

但是现在面对安普顿矿场那些盗匪,他们无法出动这几位强大骑士的力量。

因此,钱财丰厚的杰弗里家族发布了这一次征讨任务,兰德尔的母亲,子爵的正室夫人,还特地添加上了自己的一大笔私房钱。

悬赏一万雷尔,买下那些该死盗匪全部的脑袋。

各地的佣兵听闻这一消息后,像是嗅到血腥气味的苍蝇一般蜂拥而至,他们顾不得路途遥远,也顾不得天气寒冷,整整一万枚银光闪闪的雷尔让他们胸中升起了熊熊火焰,滚烫的热血遍身流淌。

艾萨克稍稍咳嗽了两声,作为任务的发布者,同时也是洛伦茨小镇的治安官,面对这群佣兵,此时的他并没有丝毫傲慢、颐指气使的贵族官员态势,他大致向着这群佣兵宣布了这一任务。

不过更深的内情,他却没有再多说了。

从噩耗传来直到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之久。事实上,这已是第四拨集聚在“狼与哨声”的佣兵。

前面三拨,已经失去了消息。

……

最近的盗匪头子格罗斯,感觉自己好像玩上了一款“守卫雅典娜”的上古MOD游戏。从那天起,一波接一波的敌人,前仆后继来到了他的眼皮底下。

Act25 洛伦茨小镇的征讨任务Ⅱ

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自从发生那一次遇袭事件后,格罗斯再也没有前往深处的森林狩猎,他和同伴只是游荡于附近的山林,运气好逮到一两头野猪、灰狼或是鹿子,运气不好时,则是干脆的空手而归——

所幸每天消耗的肉食这一方面,他们还有不少的存粮。格罗斯、莱文和老约克清点库存后仔细算了一算,撑到新年祭过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新的一天,上午接近正午。

又一伙佣兵来到了安普顿矿场的栅门前,他们扯着喉咙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口,颇有王国北地军团的传统——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盗匪们的名字,更谈不上指名道姓,对于心理素质过硬的盗匪头子格罗斯来说,骂了也是白骂。

但是放任这么一群唧唧歪歪的家伙继续呆在耳边整天聒噪,显然非常影响心情——从那一天的愤怒中恢复过来后,格罗斯这几天的心情还算不错。

野狼盗匪团的马匹多出了一些,这是来自于佣兵们的缴获。

他的战斗等级提升到了Lv25。同伴们,除了心软的法师小姐拉迪娅之外,积极砍人的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也分别获得了不菲的经验值——

随着佣兵们一次又一次的到来,格罗斯相信,若是保持这一送经验值上门的频率,根本用不了多久,野狼盗匪团的实力将会跨入一个新的台阶。

经历前两次战斗后,百无聊赖的盗匪头子别有心裁的提出了“KOF”赛制,他还在安普顿矿场的栅门前特地竖起了一块木牌,上头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起了告示。

按照砍人练级值班表,野狼盗匪团今天出马的三位分别是战士斯考特、游侠奥利弗,还有一个备选的最终人物。

具体的战斗?

盗匪团内黑压压一群精壮的小伙子握着武器负责压阵,而这些面齐心不齐的佣兵,试探冲杀几番后,也没有了太多硬着头皮拼命的想法。

野狼盗匪团一方每次只派出三人,而佣兵一方随意,只要己方三人落败,他们这支盗匪团便会主动放下武器全体投降;

看上去是不是很诱人?

可惜,这些懵懵懂懂的佣兵并未发现,这支盗匪团一旦局势不利,接下来上场的一位必然是最强BOSS,盗匪头子格罗斯——

而格罗斯的实力,完全超出了佣兵们对于盗匪这一群体的预计。

盗匪头子从不留手。

就职高阶、至少剑豪以上的剑术意境,当这两者同时出现在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年轻人身上时,每一位战斗的败亡者死得并不安详,他们带着极大的惊愕,死不瞑目。

至于剩下吓坏了的佣兵们机智而又果断的选择逃跑?

眼下野狼盗匪团的马匹已经充足了不少,而安普顿矿场附近的道路,盗匪们也相对熟悉了很多,佣兵们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当斯考特一剑砍翻一个样貌猥琐、油头粉面的年轻佣兵后,格罗斯站在身后,懒懒地喊道:“抬走,下一个——”

……

“乔科,这就是你说的大买卖?”

蓄着长长灰色胡须的矮人先生看到那位治安官先生和侍卫起身离开了座位,背影消失在棉布门帘后,他坐在椅子上摇晃着粗短的双腿,一边往嘴里倒着暖烘烘的麦酒,一边含糊不清地向身边的同伴乔科问道。

“是的。托布,怎么了?”

乔科问道。

他是一个气质儒雅的小伙子,有着端正的五官和打理得干净整齐的栗色头发,全身上下也是一片清爽,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本该灰尘仆仆的臭烘烘的佣兵——

可乔科的确是佣兵。

托布对于这一点很确定,乔科不只是一位佣兵,他还是一个实力不错的野法师。能够当得起矮人托布夸上一句“实力不错”,已经算是一种难得的殊荣了。

洛伦茨小镇的治安官艾萨克走后,“狼与哨声”,来自各地的佣兵聚在一起,很快发出了一阵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矮人托布与野法师乔科两人只是自顾自的交谈,仿佛对于身边的一切毫不在意。

喝完桌上的一壶麦酒后,乔科拍打着桌子,从钱袋中摸出了一把铜板交给侍者,继续叫上了一壶——法师从不喝酒,野法师也是一样。所以第二壶麦酒,仍旧属于矮人先生的独享。

“我觉得这个征讨任务有问题。”

“什么问题?”

乔科怔了怔,他看着托布喝起麦酒惬意非常,不由从陶碟中捏起了几颗炒熟的豆子放入了口中——随着“嘎嘣嘎嘣”几下有力的咀嚼,豆子变成粉末,随着丰富的口水滑入到了他的喉咙里。

“你说,这个任务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矮人托布扳着皮肤粗糙的短指头,反问道。

“唔——已经有十天了。”

早在小镇的路口,他们便已在布告牌上看到这一任务,现在想来,过去的这十天,若是说一直没有发生点事情,显然绝不可能。

“我认为这次任务征讨的盗匪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小角色。”

“那我们?”

“耐心等吧。”

又重新向杯中斟满了一杯麦酒,矮人先生吧唧嘴巴,灰色的胡须颤动着,“矮人的先祖有言,乱世之时,必有英雄崛起于草莽……”

“真是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乔科笑了一笑,答道。

“嘿,矮子,你在说什么呢?”

正好一个穿着黑色皮甲的佣兵路过两人的桌边,这是一个身材又高又瘦、神情阴鸷的家伙——

他的一双白多黑少、遍布通红血丝的眼睛打量着矮人托布,上上下下来回瞧了几遍后,继续问道:

“矮子,你会打铁吗?就是那种叮叮当当的力气活。”

“不会。”

托布摇头。

“那么,你应该很擅长挖矿了?传说中的矮人可都是一些非常擅长钻地的老鼠。”

“托布从不采矿。”

“那么,你究竟会些什么?如果什么都不会的话,岂不是和废物没什么区别了?要不给大家表演个小丑节目吧……你看,现在这么多人,也许大家一高兴了,你还能得到不少的赏钱呢?”

这位佣兵看上去有些喝醉了酒,见到一个平时几乎很难露面的矮人,他一脸刻薄讥讽的神色,手臂正在伸向矮人托布——

他觉得自己可以把这个小矮子抛在半空中好好玩一玩。

Act26 矮人战士与野法师

酒精从来都是一种好东西,它可以让一个平时懦弱的人勇气顿生,可以让心情苦闷的人缓解愁绪……当然,它也能某些作死小能手更加意气风发,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纳撒尼尔伸出手臂,回头看了一眼同伴——

他们是一群来自布玛的佣兵,一行七人,虽然不属于什么知名的佣兵团队,但是他们这些人的实力,平心而论,已经算得上很不错了。

七位就职中阶。

而纳撒尼尔是一位刺客,尽管他的性子偏于阴沉,但是平常大多数的时候,他的脑子都很正常——

来到洛伦茨小镇后在这座光线暗淡的酒馆大厅呆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治安官艾萨克的离去,气氛才一点点恢复了他平时所习惯的样子。

这个时候,隐藏在他心底深处,热衷吸引别人目光的表演欲望,终于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可抑止的暴露出来。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位矮人先生的身上,所以,他看着这个矮人很不爽。

野法师乔科和矮人托布互相望了一眼——两人熟悉已久,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很多的内容便已在眼神的交流中完成。

乔科望着托布,后者浓密的灰色粗眉毛下,眼睛眨了一眨——

从生理结构来说,矮人的头骨比例相对人类而言更大,因此,眼眶与面部的轮廓也有所不同。这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酒杯中的麦酒,而泛着一些细微杂质的麦酒,液体的表面则倒映着墙壁上挂着的油灯火苗。

橘红色的火焰正在跳跃。

乔科抬起了头,他清楚矮人托布的全名,托布·罗多罗尔·弗里西斯科·奥·库那茨·铁拳。

重点是最后一个词汇,铁拳的姓氏。从一些关于矮人的文卷资料中显示,“铁拳”隶属万境丛山西部山矮人的一支,向来出产强大的战士。

托布抬起了手臂,五根粗短的指头瞬间搭上纳撒尼尔的手腕——这只粗糙得就像老母鸡爪子的手掌一抓住佣兵,顿时在酒馆大厅里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

就像被尖刀子一下捅入心脏的驯养猪豕一样——

似乎还有骨头裂开的声音。

矮人托布仍旧摇晃着小短腿坐在了椅子上,只是他的嗓门此时变得更加的响亮,有如轰隆隆的雷鸣般,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最英勇的矮人战士托布不会锻造、也不会采矿和建筑,他只喜欢喝酒,还有,打爆一些狗崽子的脑袋和卵蛋!”

这句话掷地有声,而野法师乔科,望着亲密的伙伴,微微笑了一下后,又抓起了几粒炒熟的豆子。

见到纳撒尼尔吃瘪,这支来自布玛的佣兵小队齐齐站起了身——

矮人托布一挥手,这个又高又瘦、神情阴鸷的佣兵瞬间被甩出了好几步远,他一边另一只手捂住自己受伤的手腕,一边恨恨的盯住了这位矮人先生。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而其他的佣兵,也抱着瞧热闹的心思看了过来——在他们的眼中,这场冲突谁对谁错并不重要,他们只希望看到一场斗殴的好戏。

是的,绝大多数佣兵的日子,除了追求雷尔,便只剩下荷尔蒙的刺激:女人、鲜血、战斗……亲眼看到别人相互打得头破血流,那种感觉不要太惬意。

酒馆的那位中年女侍者发现动静后,她的脸色变了一变,拔开脚步,匆匆向着酒馆之外跑去——

野法师乔科站了起来。

这位野法师的神态温和,他穿着一件修身的灰色长布袍,简简单单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栗色的头发也只是用白色的发带在脑袋后头捆了一束短马尾,看上去有如一位吟游诗人——

诗歌,乔科自然也懂得一些,只是眼下这种局面并不是很适合念诗。

他的外表实在缺乏气势。

佣兵们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最前头的一个,先是将纳撒尼尔扶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然后露出了一副凶狠暴戾的表情。

“托布,这些家伙看来要揍我们。”

直到这时,他依然保持着笑容,面色平静的对着他的矮人伙伴说道——矮人托布跳下了椅子,已经从背后拔出了沉重的斧头。

“小心你那张白白嫩嫩的小脸蛋,要是受伤,也许再也没有姑娘会喜欢了。”

“托布,请不要发出这样一种充满恶意的诅咒。我很讨厌乌鸦嘴。”

乔科从灰色布袍中伸出了一只手掌,他的手指白皙修长,中指倏地竖起——

这个手势在埃兰特王国并不带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只是,注意到这根手指后,佣兵们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连连向后退去。

一片安静,寂然无声。

隐隐可以从外面听到积雪从屋面、树顶簌簌掉落的轻微动静。

一缕蓝色的火苗,正在乔科的指头陡然升起,靠得近一些的人,还能清楚感受到其中澎湃的热量——

“法师!”

有人惊呼起来,这个年头的法师还不是一种常见的职业,人们常常将这一群体视为神秘、古怪、拥有各种强大破坏能力的人物——

这些法师的印象大多来自于骑士和昔日的传闻之中,因为大部分平民无法识读文字的缘故,法师在他们的心目中,几乎等同于会吃人的怪兽。

不过布玛的佣兵,头脑里的见识倒也没有如此浅陋,他们曾经接触过一些法师,多少也有了一些了解——

刺客纳撒尼尔的脸色变得相当的难看,他看到年轻人指尖稳定的蓝色火焰,已经确认了至少两件事情。

高温火焰与法力掌控。

前者标致着觉醒一阶的力量,而后者,则是一种代表着娴熟技巧的超魔专长。

总而言之,这两项内容掌握其一,都不是他们这支佣兵团队可以惹得起的厉害角色。

大丈夫能屈能伸。

这队佣兵嘴巴张了几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又老老实实回到了之前的座位。

“乔科,你吓坏他们了。”

见到这般情形,矮人托布悻悻收起了斧头,他手脚麻利爬上留有体温的椅子——晃了晃酒壶,空荡荡的手感宣布了第二壶麦酒已经告罄,他望向了身边的野法师。

“饮酒适量,英勇的矮人战士,托布先生。”

……

洛伦茨小镇上的“狼与哨声”酒馆,属于杰弗里家族的产业,女侍者离开之后,很快找到了治安官艾萨克·杰弗里。

而此时呆在这位先生身边的,还有一位样貌姣好的年轻贵族小姐。

Act27 落魄的农夫

洛伦茨小镇上的治安所,治安官艾萨克的办公房间——

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刷着薄薄桐漆的书桌,书桌两头的墙壁是一排装着各类杂物的柜子,而在另一侧,还有一张矮桌几和“L”型的兽皮沙发。

窗台上的几件常绿盆栽植物与视线中街道的雪景交相辉映,生机盎然。

安德莉亚·杰弗里。

子爵夫人的女儿,兰德尔的妹妹,她端坐在一张披着沙发上,正在和身边的治安官艾萨克·杰弗里商讨着一些什么事情。

“艾萨克堂哥,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

这位贵族千金将木鸟笼放在一边,她的动作很轻,但是里头那只娇贵的金丝雀还是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啾啾”乱叫了起来——

艾萨克看了一眼,并没有作出理会。

“亲爱的安德莉亚,你是指征讨任务这件事情?”

治安官的态度很恭谨——

虽然他们同样有着杰弗里的姓氏,但是在家族之内,嫡系与旁支的地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而艾萨克的个人实力,也没有达到让人另眼相看的地步,所以,他面对子爵夫人的孩子从来怀着足够的尊敬。

“任务,还有一万雷尔的悬赏,都是来自夫人的指示。”

看到贵族千金已经有些蹙起了不悦的眉头,他又慌忙解释道——

说实话,他也不太明白子爵夫人安排这次征讨任务的用意何在:虽说复仇对于杰弗里是一件必然的事情,不过那伙盗匪竟然能够消灭兰德尔少爷和红羽佣兵团一行,这说明了,安普顿矿场那些该死的家伙至少有着旗鼓相当的实力,而之前和眼下来到洛伦茨小镇的这些佣兵,似乎一点都不靠谱。

见到少女的神态,他试探着说出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却看到这位贵族千金面无表情站起身子,提着木鸟笼向着外头走去——

“狼与哨声”的女侍者正好在房间之外“笃笃”敲门。

“艾萨克先生!”

她的语气紧张而慌乱。平常的时候,来往的商人和佣兵都知道这座酒馆属于当地领主家族的产业,从来不敢在此滋事,但这一次,这些来自王国各地的佣兵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东西——

“进来!”

治安官艾萨克的声音恢复了应有的威严。

……

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

上场选手,刺客莱文,他的对手是一位使用双手大剑,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这个中年男人全身披挂锈迹斑斑的铁铠,表情严肃。他的肤色黝黑,就像常年耕作于田地的农夫一般。

他曾经干过一段时间的佣兵,后来选择退役之后,利用积蓄在塔伦地区购买了一块田地,过起了安稳的日子——

这样的好日子持续了十多年,因为塔伦要塞的缘故,“雾松战争”中,他的家园非常幸运的没有被战火所波及。

可惜好景不长,他的妻子患了一场重病,这是一种游医和神官都束手无策的病症——

为了保住妻子的性命而不断购买圣水,他先是花光了家中全部的积蓄,然后陆续变卖家当,现在,连他最后的那块田地都打算转卖了。

洛伦茨小镇,征讨盗匪任务,悬赏一万雷尔。

意外听到这个消息,他从家中的角落找出了当年的那身铠甲,修修补补后,他穿戴整齐,一路带着干粮和水囊步行来到了洛伦茨小镇——

临走之前,他一遍又一遍吩咐着自己十二岁的女儿好好照顾母亲。

交手数个回合。

昨天刚刚跨入就职中阶的莱文在他厚重、稳固的双手大剑下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落败——按照盗匪头子的交待,莱文拔腿一溜,痛快承认了这一局的失利。

他是今天野狼盗匪团一方出动的第二位选手。

在此之前,同样就职中阶的奥利弗连续击败了七、八位佣兵,才在这个中年男人的手下黯然退场——

眼下这个男人已经完成了连胜两场的壮举,连带着他身后的佣兵,都不由生出了些许高兴的神色。

这已是这段时间来到安普顿矿场的第三拨佣兵了,也多亏了这些家伙,野狼盗匪团的几位就职者才有了如此之高的“LVup”效率——

不过这些佣兵之中,格罗斯只见到过唯一一个就职高阶的对手,在他眼下Lv25这个等级,也只有这么一个家伙,才能为他提供一笔还算差强人意的经验值。

这是第二位高阶就职者。

格罗斯点了点头。

他从野狼盗匪团一方的人群中跨步而出,然后望向了这个中年男人——他没有拔剑,霜寒长剑插在皮革剑鞘中,随着前进的脚步在腰带上一晃一晃。

“你很不错。”

盗匪头子淡淡评价道——

以前世那位“战场之王”的眼光来看,这个男人不仅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他在剑术一途上也感悟了不少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有人愿意指点的话,不久的以后,剑术的意境更进一步也是极有可能。

但是佣兵们却纷纷议论、嘲笑起来,虽然之前的交手,佣兵一方没有在这伙盗匪面前占到丝毫的便宜,但是这个年轻人如此评价这个男人的实力,让他们忍不住生出了鄙夷的心思——

格罗斯很年轻,年轻得过分。

居然这般狂妄的评价斯图尔特?

在“狼与哨声”酒馆,他们知道了这个男人的名字——

起初他们对于这个“落魄的农夫”轻视的很,但是今天的战斗下来,他们已经将这个农夫当成了他们的骄傲。

盗匪头子此时只是说了一句话,可是这种行为在佣兵的眼中,无疑属于装比——然而装比这件事情,若是没有足够的实力,分分钟被人打脸,“啪啪啪”疼得厉害。

嘘声。

格罗斯恍若未闻,他的脚步并不快,只是一步,一步,向着斯图尔特走近。

为了经验值,他最近大开杀戒,绝不会去和一些将死之人计较。

剑未出鞘。

寒风凛冽。

野狼盗匪团一方的成员一个个安安静静恨不得屏住了呼吸,他们注视着格罗斯的背影——

这是盗匪头子战斗中的剑术示范,若是能够有所体悟,受益匪浅。

斯图尔特的面色极为凝重。

也许其他的人没有感受,但他却仿佛看到一副令人惊骇欲绝的画面——视野之中,殷红的鲜血漫天飘舞,战士手持长剑,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中浴血归来。

Act28 格罗斯的突然决定

错觉吗?

斯图尔特眨了眨眼睛,目光随着这个年轻人的靠近一点点收回——对方并没有拔剑,但是腰身、步伐,还有那种明亮锐利的眼神,无一不表明着一件事情。

这是一位强大的对手。

双手大剑随着肩膀缓缓抬起,生锈的铠甲甲片在关节活动的部分相互摩擦,发出一些难听的“吱吱”响动,他跨出一步,平举的剑锋斜指,一个教科书般的牛位起势——

这是双手大剑常用的一种剑术起势。

“斯图尔特,加油,干掉这个小子!”

佣兵们在他身后挥舞着拳头高喊,为他加油鼓气,也为了提振自己一方的气势——

洛伦茨小镇的征讨任务到了这时看起来就像一场儿戏,而盗匪的信用,从来都很值得怀疑。不过他们已经不在乎了,连续的多场战斗下来,虽然前面的几位落败者丢了小命,但是这些佣兵们一个个血脉贲张,只要交手的双方使出任何一个精彩的招式,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为之叫好。

格罗斯绝没有想到,原本为了提升同伴们的实力,他一时兴起的“KOF”赛制居然会制造了出这么一个预料之外的局面——

他想起了前世游戏中的角斗场,那种血腥的娱乐活动让无数风度翩翩的绅士、脑满肠肥的富商,还有姿容精致的女士为之疯狂着迷,沉浸其中。

这些进行惨烈厮杀的角斗士,大多来自奴隶——埃兰特王国境内奴隶贸易不算频繁,但是在万境丛山以南的雷卡特帝国,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格罗斯的手指落在了霜寒长剑的护手上,他的眼睛微微眯起。

“落魄的农夫”,斯图尔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倏地,他向前跑出一步,双手大剑兜头而下——

顺斩。

格罗斯拔剑。

闪耀金属光芒的蓝色细线在冬季冰冷的空气中迸发。

咣——

格罗斯起手的这一剑声势并不如何浩大,甚至可以说,相当的隐蔽——这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猛然停下了脚步,他倒转剑锋,宽阔的刃面像是一块盾牌,正好挡下了这一次击刺。

火花四溅。

视线交织。

格罗斯的力量,或者说是他运用力量的技巧,竟用一柄单手剑就将斯图尔特压制下去——佣兵们不再鼓噪叫喊,他们盯着这一幕,生怕错过一点一丝的变化。

霜寒长剑三指宽的锋刃沿着大剑的剑身向下滑动,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音,眼看就要沉到护托的位置——这个中年男人突然伏低了身形,径直朝着格罗斯的怀中冲来。

贴身的冲锋!

使用之前毫无预兆,格罗斯侧过两步,利用着卸力的技巧,这个中年男人从他身边堪堪擦身而过——在格罗斯的视线中,斯图尔特的双手大剑映射着天空的阳光,似乎闪了一闪。

冲锋二段斩!

霜寒长剑划过一道光幕。

咣咣——

连续两声清脆的撞击。

剑术。

格罗斯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他发现这个对手很有意思——他的脚步跟随着这个中年男人飞快转身,双剑在半空中同步划过两道明亮的弧线。

没有任何的破绽。

斯图尔特的攻势劳而无功,而格罗斯,也找不到合适的反击机会。

冲锋再次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两人交换位置,转身,目光又一次对视。

格罗斯刚刚听到了“斯图尔特”这个名字,起初他并不在意——这个名字在埃兰特王国并不罕见,但是对手显露的这一手不俗剑术,还有他外貌所表现出来的年纪,让他想起了记忆中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斯图尔特?”

格罗斯忽然开口问道。

“嗯。”

这个男人沉声回答。

“你有一个十二岁的女儿,叫做罗娜?”

似乎为了确定某个事实,格罗斯再次开口问道——他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里仿佛隐隐闪过了一丝疼爱的情愫,又补充道:

“你的妻子来自拉齐斯的多尔蒂斯平原,她曾是贵族的女儿,后来和你私奔来到了塔伦?让我想想,她的名字……”

“你究竟是谁?”

面对这样一连串的问题,斯特尔德的神情生出了几分疑惑,又多出了几分警惕,他反问道——对方好像对于他和他的家庭很了解,可他稍一回想,印象之中并不记得这么一个实力出众的年轻人。

“你的妻子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症,只能依靠圣辉教会的圣水来保住性命。唔,虽然现在到了十二月末,但仍然处在新月之年,你还住在塔伦地区的白鸽村?”

反问对方的名字后,斯图尔特没有再多说话,他盯住格罗斯,手中的双手大剑一直握得很稳。

这是格罗斯前世的人物角色曾经进行过的一个任务链,任务的名字叫做“阳光下的阴影”——

在塔伦地区,一位神官为了大肆敛财,私下勾结迪尔的亡灵法师,亡灵法师偷偷散布一种特殊的病疫,而这位道貌岸然的神职者,则以一种温和仁慈的态度出售圣水。

在塔伦地区,圣水的销量一直不是很好,人们追崇武技的修行和肉体的锻炼,远远胜过对于圣辉的信仰。

市场基于需求,若没有需求,那就制造需求——这是王国南方科萨商人的名言,被这位神官不折不扣的施行。

而斯图尔特的妻子,则正好感染了这一种来自迪尔亡灵国度的病疫,圣辉教会作为亡灵天然的敌人,对于这些东西并非无计可施,只是,塔伦地区的那位神官大人不愿出手罢了——

相比高尚无私的圣辉信仰,神官大人更加的喜爱雷尔。

斯图尔特的妻子,在塔伦地区,其实并不是一个孤例。

这就是“阳光下的阴影”,准确来说,这是神职者光辉外表下的可耻勾当——联系到眼下的时间节点,对于这些东西,此时的斯图尔特仍然蒙在鼓里。

他一次又一次给那位神官送上雷尔,一次又一次的表达感激之情。

直到……

格罗斯对于这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很同情,不仅如此,他还清楚这个男人的来历——“黑色壁垒”斯图尔特,布玛佣兵公会曾经的剑术高手,据说,早在他遇到他的妻子,那位贵族小姐之前,就已触摸到剑豪的剑术意境。

从两人的这次交手来看,十多年的时间过去,这个男人的战斗等级虽然并未提高太多,但是剑术的意境,已经正式跨入了剑豪的层次。

最关键的是,格罗斯记得完成“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后,这个男人将会交出他的武技传承——

游戏中的这一任务最早发布在红月之年的夏天,那个时候,恩萨达地区的“野心之乱”已经爆发,地下世界的亡灵们兴风作浪,塔伦地区也常常可以见到那些骨头架子鬼鬼祟祟的踪影。

斯图尔特的武技传承,叫做【战士·钢心】,正好与格罗斯一模一样——完成这一任务对于钢心流的战士玩家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因为,它属于【战士·钢心】跨入觉醒一阶的几条任务线之一。

包括转职、进阶和一些剧情,《纷争》中的任务往往不是唯一的,有些任务与任务之间,属于独立互斥的关系。

格罗斯一动不动,他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这些日子,随着他的战斗等级越来越高,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以后的问题——眼下正好钻出了一个斯图尔特,他很快打定了主意。

“我叫格罗斯,也就是你们眼中这伙盗匪的首领。”

格罗斯平静地说道,“我听说你们为了洛伦茨小镇的征讨任务悬赏而来,可现在你们也看到了,这一笔悬赏虽然很诱人,但是你们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得到。”

周围一片安静,斯图尔特没有说话,盗匪们没有说话,佣兵们也没有说话——盗匪头子格罗斯所陈述的完全正确,他与斯图尔特交手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强大实力已经让这些佣兵生不出任何挑战的心思。

贸然上去的话,大概是自寻死路吧。

此刻的这些佣兵聚在了一起,他们来自王国的各地,三五成群相互交换着眼神,细想之后,不由默认了盗匪头子格罗斯所说。

一万雷尔,哪也得有命拿到才行。

这已是第三拨佣兵,前面两拨被野狼盗匪团宰了一个干净,但是此时,格罗斯突然放弃了赶尽杀绝的想法——

一方面他得知这些佣兵的到来是因为洛伦茨小镇上的征讨任务,另一方面,则是眼前的“黑色壁垒”斯图尔特。

他盘算了一下,以他目前Lv25的就职高阶实力,进行“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已经差不多了——

纠结于圣辉教会那位神官的善恶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他所需要的,只是提升等级,获得【战士·钢心】的传承。

这也是他来到伊路森世界的计划,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纷争的乱世,自血色的红月升起开始。

“你们走吧!”

收剑入鞘,格罗斯对着这群佣兵说道——

除去比斗中倒霉死掉的几个家伙,他们这些人毫发无损,见到年轻的盗匪头子如此表态,他们愣了一愣,又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到了斯图尔特的身上。

无论在什么地方,强大的实力总是令人尊敬,何况,斯图尔特的性情相当的温和、低调,几日相处下来,佣兵们渐渐对于这个落魄农夫模样的中年男人生出了钦佩之意。

斯图尔特点了点头,收回双手大剑,他从安普顿矿场的栅门前缓步走过,但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格罗斯的脸庞上。

“我知道你有很多的问题想问,斯图尔特先生。”

格罗斯说道,他忽然微笑,“不妨在这先等一等。”

斯图尔特的脚步果然一下停了下来。

……

洛伦茨小镇。

“狼与哨声”的女侍者来到了治安所,向治安官艾萨克匆匆汇报情况后,这位出身杰弗里家族的低级官员当即喊上了几个人手,向着街道另一头的酒馆跑去。

他在大半个小时之前离开“狼与哨声”,现在又重新出现——

酒馆大厅内吵吵闹闹的佣兵先是一惊,很快闭上了嘴巴,只是一些零零碎碎碰倒桌椅、杯盘的声音,犹在耳边响起。

刚刚闹出矛盾的双方,矮人战士托布和野法师乔科,仍然坐在木桌之前,不过自从乔科露出一手蓝色的高温火焰后,似乎是怀着莫大的畏惧,其他佣兵的座位相距他们有段距离——

手腕受伤的纳撒尼尔和他的佣兵同伴靠着墙角的一张桌子坐下,正在压低声音谈论着什么。

见到治安官艾萨克的出现,所有的这些嘈杂声音都停下来了。

艾萨克的目光环视全场,这些佣兵为了征讨任务而来,但若是他们蓄意滋事,他并不介意将这些家伙送进阴暗潮湿的牢狱里——

目光从一个个佣兵的面庞上划过,他注意到,大多数的人,都将视线投到了那位矮人先生和他的同伴身上。

托布与乔科。

“治安官先生,矮人托布从来不会无端惹事,你可以去安茹打听。”

正抱着空空如也的酒壶愁眉不展,托布见到发布这次任务的正主站到了他的身边,他大声地声辩道——嗓门响亮,中气十足,听起来一点理亏的地方都没有。

“这一点,我证明托布先生所说完全属实。”

野法师乔科在一旁帮腔——不过这样一种证明实在是太缺乏说服力度,眼下的酒馆大厅内,很明显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极为的亲近。

艾萨克看了一眼这两个有些古怪的家伙,视线又重新游移。

刺客纳撒尼尔,在矮人托布手头吃了大亏的那个倒霉蛋——很快的,艾萨克的目光注视着他。

“啊——治安官先生,这只是一次玩笑引发的误会,我的同伴,他只是想邀请这位矮人先生表演节目……”

纳撒尼尔的同伴也开始努力分辨道,他的言语来自于真相的加工,倒也没有任何的人发出反驳。

“征讨任务,你们可以出发了。”

令人意外的是,沉默了半晌后,治安官艾萨克并没有作出处理这场冲突的举措,他只是淡淡地说道,“还有,洛伦茨小镇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干粮和地图,就在驿站那头。”

Act29 骑士的女儿

艾萨克后面的半句话只是客套,言下之意,他希望这些佣兵赶紧滚蛋——哦,不对,是去进行征讨任务。

这位洛伦茨小镇上的治安官只是在“狼与哨声”的酒馆大厅里略微停了一小会,带着几个跟班,很快就离开了——

他们是第四拨佣兵。关于任务具体的事情并没有人和他们多说,只有布告栏上的那么短短一句话:全部盗匪的脑袋,换取一万雷尔。

不过这已足够了。

金钱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下午的时分酒馆之内昏沉阴暗,而外头的天气也好不了多少——虽然这时候,风雪早已停歇,但是头顶灰暗的天空,预示着当下、以及接下来这几天的天气绝不会太好。

小镇上的居民和巡逻士兵正在清理着街道的积雪,他们握着铁铲,金属的表面与坚硬的冻冰摩擦,发出一阵阵“咔吱咔吱”的响声,有佣兵掀开门帘,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又缩回了脑袋。

“这天气真是糟糕,也许我们应该明天再出发?”

一位佣兵嘟哝着抱怨道,他穿着轻便的鞣制皮甲,腰带上悬系着一柄弯刀——从肺叶中喷出的热气刚一离开鼻孔,就冒出了两溜粗重的白雾,他迟疑了一下,回头看到了身边的同伴。

这些佣兵来自王国各地,他们归属于不同的队伍。发布者没有明确这次任务交给哪些佣兵,那么,在他们看来,这就等同于一个无差别竞争任务——

谁达成了任务条件,悬赏便落到了谁的口袋。

当然,出于谨慎的考虑,这些佣兵暂时在口头上形成了一个共识:他们这些人作为一个整体,先完成任务再说,之后根据出力的大小进行利益的分配。

佣兵的信用,同样是一种难以评价的事物,有的人一诺千金,有的人赌咒如儿戏,因人而异。

当头走出酒馆的佣兵还打算转身征询同伴的意见,但是不由自主的,一大片起身向外走的身影将他挤到了街道上——他有心发作,不过看到这些人一个个佩刀执剑,很理智的保持了沉默。

“狼与哨声”。

酒馆大厅里瞬间变得空空荡荡,除了侍者之外,酒桌前还剩下最后两个人影,矮人托布与野法师乔科。

乔科从陶碟中拈起最后一粒炒豆子,此时的碟子干干净净,釉面光可鉴人——

“乔科,我们不走吗?这儿的主人都发话了。”

“不急,我们和那些家伙呆在一起,他们会不安的。”

一位掌握觉醒一阶力量的法师,若是和这些佣兵一同进行任务,尤其是这种彼此之间非亲非故的关系,很容易就让人生出极大的警惕——

敲闷棍、捅刀子、黑吃黑一类的手段不谈,光是这位法师的出手,按照贡献分配,就得分去很大一部分的酬劳,再加上,这位法师的身边还有一位看似身手也不弱的矮人战士。

征讨盗匪,在这些佣兵看来,并不算什么凶险的任务——

无非路途遥远一点,对手人数多了那么一点,他们在小镇上听闻了此事的只言片语,那位兰德尔少爷之所以栽在盗匪的手中,很大可能上,也许是实力太过肉脚了一点。

他们并不知道,兰德尔·杰弗里其实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武技也是相当的不错。他们更不知道,那支盗匪团的首领格罗斯,所拥有的真正实力——

就职高阶,剑豪意境的剑术,干点什么不好,跑去当一个盗匪头子?

佣兵们三五成群,沿着街道向驿站的方向走去,沿途的行人和小镇居民只是看了他们一眼,这段时间,来到洛伦茨小镇的佣兵并不在少数——

安德莉亚的目光注视着这群佣兵远去的背影,这位样貌精致的少女伸出白玉葱葱的手指,将额前的头发轻轻向耳后拂开,她的手中还提着木鸟笼,小巧的金丝雀在里头一根手指粗的木杆上蹦跳着,不时发出“啾啾”的清脆好听鸣叫。

“母亲,我认为这些佣兵根本没有可能完成任务。”

积雪脱落,街道一侧常绿的矮松露出了尖尖的墨绿色树冠,收回视线,她回头看向了书桌前的贵妇人——她的母亲,杰弗里家族的子爵夫人。

书桌前只有鹅毛笔划过纸笺的沙沙轻响,这位挽起高高发髻的贵妇人正在进行书写,听到女儿的抱怨,她似乎笑了一笑,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的愁绪让她面色苍白憔悴,这一丝笑容,看起来也是极为的勉强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她语调平静地答道,她的心中深藏失去孩子的悲哀,但是一直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为哥哥复仇……可我们这是在浪费金钱,一万雷尔,虽然家族的财政状况一直良好——”

安德莉亚正要争辩,却发现她的母亲只是眼神炯炯回望,她仿佛猛然想到了什么东西,小小的身子一颤,连带着手中的木鸟笼都剧烈摇晃了一下——

“啾啾啾啾——”

安德莉亚放下了木鸟笼,那只金丝雀拼命扑腾着翅膀。

“嗯,若是他们失败了,自然什么也得不到。”

少女的模样若有所思,贵族的行事向来是一门复杂高深的艺术,安德莉亚只是太过年轻,可她并不是笨蛋——这一下子,她似乎明白了母亲的用意。

“如果成功了,那就是大仇得报。”

她离开窗台走出几步,喃喃自语,正在思考的时候,子爵夫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母女两人身高相差仿佛,只是安德莉亚相比子爵夫人略显丰腴的身材纤细了几分,两双漂亮的灰色眸子相对,这位少女眨了眨长长的蜷曲的睫毛。

“安德莉亚,你现在的武技到达什么水准了?”

“唔,三个月前,跨入了就职中阶。”

“不够。”

子爵夫人声音平和,她的视线正在飘忽,似乎瞭望着窗外雪后的街景,“索萨还小,而你作为骑士的女儿,现在必须开始承担自己的责任。”

她所提到的索萨,是她的第三个孩子,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少年。兰德尔·杰弗里死去之后,这位子爵夫人虽然悲痛万分,但她很快的想到了自身在杰弗里家族之内的权势——

Act30 阴谋

她所提到的索萨,是她的第三个孩子,一个刚刚十五岁的少年。兰德尔·杰弗里死去之后,这位子爵夫人虽然悲痛万分,但她很快的想到了自身在杰弗里家族之内的权势——

在杰弗里这么一个以武技立身的骑士家族内,爵位的继承并非代代相传,而是从所有支系中选择年轻一代的最强者。

这是大多数北地戍边贵族与王国南方贵族的区别。

外面世界的积雪反射着阳光,空气清新,视野明亮——“狼与哨声”的酒馆大厅,女侍者回到了柜台的旁边,看着最后的两位客人。

乔科离开酒桌,他走到了柜台之前。

“住宿。”

“你、你们不是赶到这儿加入征讨任务的吗?”

似乎是在怀念着家中的丈夫和孩子,这位相貌普通的中年女侍者有些神游天外,直到乔科站在了她的面前,她才回过了神。

“不是,我们只是路过。”

野法师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谋定而后动是他的一贯行事风格。何况,他坚信着,就算他和他的同伴矮人托布单独行动,也有充足的把握拿下这一笔丰厚的任务悬赏。

关键的是,他从来都不喜欢和太多的人搅合一起。

……

安普顿矿场中的佣兵一个个陆续转身离开,他们还不知道这时已经逃过了一劫——

盗匪们搬走了之前两拨佣兵的尸体,扔到了矿场附近的山谷,在这寒冬开始下雪的气温下,这些尸体早已冻得硬梆梆就和石头一样——

饥肠辘辘的秃鹫和灰狼也许会找到他们,然后留下一堆七零八落的骸骨。

上门挑事,管杀不管埋。

这是格罗斯见到第一拨佣兵时丢出的狠话,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做到了。

不过这一次,格罗斯却转变了之前的态度。

凶残的盗匪头子转性了?

体验过《纷争》游戏剧情和文化背景的格罗斯自然没有这般菩萨心肠,他只是为了将来而考虑。

斯图尔特,这个肤色黝黑,外表就像一个落魄农夫的中年男人站在了他的身前。

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望着他,没有说话。虽然他的言语向来不多,但是这样一种状况,沉默很不正常。

格罗斯知道这个男人的心中有着许多的疑问,他忽然笑了一笑——按照游戏中任务的自洽逻辑,即使眼下与任务开启的时间并不对应,可那些奖励,绝不会因此而有太多的改变。

这一点,早在一个月前的卡尔萨斯,他从“龙眼兄弟会”的手中救出商人伊格纳缇伍兹的女儿伊芙时,就已得到确认。

【战士·钢心】的传承,一想到这儿,格罗斯的心头不由一片火热。

“你特地赶来加入这次任务,想必手头已经很窘迫了。”

格罗斯说道。

斯图尔特仍旧沉默,似乎犹豫了半晌,他点了点头。

“因为妻子的病症,所有的雷尔都用来购买圣水了?”

迟疑,继续的点头。

斯图尔特盯着这个自称“格罗斯”的年轻盗匪头子,他极力回忆着这张线条分明的脸庞——这个年轻人对他的事情知晓得一清二楚,看上去就像他的故交。

可是他的故交,大多与他年纪相仿,根本没有一个这般年轻的家伙。

若是按照时间推算,那个时候,这位年轻人还只是一个挂着鼻涕泡泡的小孩子。

同样的问题,斯图尔特又一次脱口而出,“你究竟是谁?”

格罗斯没有回答。

他并非不愿回答,只是穿越者对于事物发展的预知能力,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

这是格罗斯最大的秘密,他早已决定将这些东西永远埋藏心底,就算盗匪团的同伴,就算关系日渐亲密的法师小姐,他也不会开口说出一二。

“我曾经听说过你的故事,布玛佣兵中的剑术高手,来自塔托斯丘陵的战士,‘黑色壁垒’斯图尔特先生。”

格罗斯顿了一顿,盗匪团的同伴还在他的身后没有散去,他注意到了这个男人身上锈迹斑斑的铁铠,注意到了他剑鞘中那柄黑沉沉的宽阔的双手大剑——

他还记得这柄属于“黑色壁垒”斯图尔特的双手大剑,不同于一般的武器,它由马尔韦盟约国安得文多地区的黑钢所制作,有着极为沉重的分量,并且附带坚固和破魔的特性。

这两种特性,坚固很好理解,就是字面意思,这也是“黑色壁垒”称号的由来,这一柄剑在游戏之中又被称为“盾剑”;

而破魔,表示着可以破开一切元素的屏障——在这柄武器的面前,法师的法力护盾完全失去了作用。

他还是秘银隐士会的一员,也就是格罗斯当下就职流派【战士·钢心】的传承者。

“你妻子的病症,并非如你所想象,事实上,这是一种来自迪尔亡灵的慢性瘟疫。”

格罗斯终于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只看到这个男人的脸色变了一变——黝黑的脸庞泛出了一丝激动的红潮,而眼睛,也陡然睁大起来。

精光四射。

“是那些亡灵法师的手段?”

他问道,格罗斯站在他的身边,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颤动。十多年来,他一直都很疼爱他的妻子,格罗斯突然说出的这一消息不由让他万分震惊,继而愤怒。

“不完全正确,确切来说,是一位巫妖药剂师的手段。”

“可我使用了圣水——”

斯图尔特知道圣辉教会与迪尔亡灵作为天生的死敌,圣水对于亡灵有着极大的克制效果,可格罗斯只是用一种同情的眼神默默望着他,“难道,那些圣水都是假的?”

“圣水是真的,传播慢性瘟疫的药剂却是一种新的产品。”

“可是……”

“你还记得你的妻子所接触过的神官大人名字吗?”

“马尔蒂·恩克斯,这位神官大人和蔼、仁慈,名声很好……”

格罗斯微笑,不知不觉中,两人的身形贴近了少许,“或许,这一切只是虚伪的掩饰。”

在前世的游戏之中,这一任务需要玩家寻找证据,但是身为穿越者,格罗斯并不介意先告诉斯图尔特一些事实的真相——

“你是说……”

“不知道你仔细注意过没有,这位神官大人的左手小指少了半截指头。”

今天摸下鱼

喝了酒,醉晕晕的写了一会,感觉不对劲。

《大盗格罗斯》今天摸下鱼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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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1 秘银隐士会Ⅰ

如果说格罗斯之前的那些话语有如神棍一般的忽悠,那么,现在,他的这一句话已经是言之凿凿的指证了——

斯图尔特并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告诉他这些东西,但是无疑的,他的心中多少相信了几分。

神官马尔蒂·恩克斯的左手小指。

他与那位长期驻扎在塔伦的中级神官有过多次的接触,不过细细回想一番,好像从来都没有特别关注过对方的手指——

圣辉教会的神官们日常穿着白色的、衣领和袖口绣着亮金色织线的长袍,这种长袍样式宽松,袖口也是相当的肥大,将手掌藏在里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换句话说,眼前这个年轻人所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相——

仿佛身体受到了猛烈的撞击,斯图尔特的身形晃了一晃,黝黑的肤色遮掩不住他急剧变化的表情,正要开口询问,格罗斯却继续说道:

“马尔蒂·恩克斯神官拥有足够的神力治愈你的妻子,并非他不能,只是不愿意而已。”

这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又一次扔进了一把干燥的木柴。

“为什么?”

语气中带着粗重的呼吸,斯图尔特问道——

这个男人的神色依然平静,可是浑身上下却似乎隐隐生出了一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气息。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午后的阳光本应是一天之中最浓烈的时候,但是这时风云变幻,阴沉沉的天空中乌云已经开始聚拢、密集,整个天幕弥漫着惨淡的浅灰颜色,金色的光线暗淡下去,在人的脸庞上,还可以看到暗云漂浮而过的影子。

“要下雪了,进去坐一坐?”

格罗斯问道,他的态度诚恳——斯图尔特怔了下子,并没有拒绝他的邀请,点点头。

“好!”

佣兵们离开之后,安普顿矿场的盗匪们也一一散去,盗匪头子格罗斯同着斯图尔特,一前一后向着房子走去——

盗匪们远远驻足、好奇打量,这个男人不久之前还是他们的敌人,但现在却和格罗斯呆在一起。

盗匪头子的决定,向来有着他的道理。这一点,他们倒也没有生出任何的反对或质疑。

格罗斯的房子。

这是山坡脚下的一栋独立建筑,他走在前头推开木质的门扉,在房间之中,正中央摆着一张方形的木桌,木桌上堆放着一叠叠的羊皮纸文卷,而在这些文卷的一旁、附近的地板上,还有四处零碎的纸笺——

鹅毛笔蘸着墨水,正在一张稿纸上书写,见到他的到来,一个小脑袋不由抬起。

法师小姐,拉迪娅·克莱恩。

“格罗斯先生,锋锐效果的附魔强化我找到了一个新的方法,它需求的材料要简单许多——”

她伸出手指揉了揉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上去就像一夜未睡,平时漂亮的金色长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拉迪娅,午饭吃过了没有?”

格罗斯微笑着问道。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虽然没有取得实质性的进展,但也拉近了许多,格罗斯对待这位法师小姐的称呼,也由“克莱恩小姐”变为了她的名字“拉迪娅”。

“午、午饭?现在几点了?”

直到这时,她才感觉空空如也的肚皮里传来了一丝饥饿,从衣兜中掏出怀表一看,她有些愣住了——

这块金灿灿的铜壳怀表购买自卡尔萨斯商人的手中,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两点出头。

这段时间,她和盗匪头子格罗斯一直常常呆在一起研讨附魔炼金的学术课题,她是一位来自布拉卡达的正统学院派法师,而盗匪头子,因为玩家和工科宅男的双重身份,对于这些内容,也有着极为不俗的见解。

并不是格罗斯多么的聪明、多么的知识渊博,他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在格罗斯的建议和提醒下,两人根据基本的炼金原理不断修正着炼金附魔的方法和步骤,自从昨天夜晚格罗斯提出一个类似“粉末冶金”的概念后,这位法师小姐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推演计算出一个全新的锋锐强化过程。

她刚向格罗斯汇报着这一令人心情兴奋的喜讯,却看到了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

“斯图尔特。”

格罗斯转为介绍道。

“啊,你好。拉迪娅,拉迪娅·克莱恩。”

她放下手中的鹅毛笔,急忙说道。

“你好,克莱恩小姐。”

斯图尔特虽然长期隐居乡野,但是从眼前这位少女的姓名和外貌生理特征可知,她属于贵族,他的态度温和而有礼——

“拉迪娅,你又忘记吃饭了吗?”

格罗斯站在她的身边,却看到那张好看的小脸露出了讪讪的样子,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我这就去。”

“唔,这个时间……你可以去厨房找找约克大叔。”

格罗斯说道。法师小姐拿起一张写满文字和公式的稿纸放到了他的手中,匆匆向着外头跑去——

最近的这几天里,由于佣兵们的不断侵扰,盗匪头子不得已放下了提醒拉迪娅吃饭这一件重要的事情。

看来她也真是一个小迷糊虫。

格罗斯一边感叹着,一边将稿纸顺势放入了衣服的口袋,他拉过来两张椅子,回过头,“斯图尔特先生,需要来上一点果酒么?”

他对于这个世界的麦酒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是酸酸甜甜的果酒,他还是比较喜欢。在他的房间之内,靠着墙壁的木头柜子里,正好放着一个有着尖尖壶嘴的陶酒壶,他看了一眼斯图尔特,也没有等到回答,又取出了两个酒杯。

淡红色的酒液斟满了三分之二的酒杯,他递了过来。

“谢谢。不过我现在有些问题……”

斯图尔特接过酒杯,他并没有选择一饮而尽,也没有小口小口的进行品尝,将酒杯放到方桌上后,他盯住了格罗斯的眼睛问道——

“你想知道我是谁,还有,为什么告诉你这些事情?”

格罗斯当即接过了话头。一场厮杀下来,他多少有了一些口渴的感觉,也不在乎斯图尔特的反应,他将酒杯中淡红的果酒痛快倒进了喉咙。

“秘银隐士会。”

Act32 秘银隐士会Ⅱ

“秘银隐士会。”

他说出这个名字后,放下了酒杯,杯中的酒液还剩一半——

《纷争》中的秘银隐士会是一个无信仰的苦修者组织,与圣辉教会的苦修士、阳炎圣堂的戒律骑士不同,虽然他们放弃了所有无意义的享乐,但是并不崇仰任何的神明,只是纯粹进行肉体、意志的修行与极限锻炼。

根据一些文卷资料记载,声名不显的秘银隐士会曾在昔日的历史上,出现过好几位大陆有数的强者,而【战士·钢心】,只不过是这个组织的传承之一。

看淡财富与权势、漠视物欲,这是秘银隐士会大多数成员的特点——

在游戏中,它实质上也只是一个结构松散的组织,成员与成员之间并不存在尊卑的上下级关系,甚至许多时候,两位秘银隐士会的成员近在咫尺也无法轻易辨识、相认。

不过格罗斯身为穿越者,自然知道斯图尔特的真实身份。

沉默,斯图尔特似乎正在思考,或者说是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他点点头,直到这时,这才不经意的握起酒杯。

这是一种开始敞开心扉的下意识动作。

格罗斯的神色依旧平静,他的视线停留在这个男人的脸庞上,一段故事在他口中娓娓道来——内容的描述精彩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因为,故事的主角正在仔细地聆听。

阳光下的阴影。

地上世界光明的代言者,怜爱世人、救助苍生的圣辉教会同样是一个由许许多多的人组成的组织——

人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所以,人性的诸般弱点在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不可避免的存在,放大之后,是一幕幕的弊端与丑恶。

宽厚、仁慈的外表之下,驻扎塔伦的神官马尔蒂·恩克斯早已利欲熏心——圣辉教会负有监督和消灭亡者的义务,可是这位神官,与来自迪尔的巫妖偷偷勾结一起,大发不义的横财。

斯图尔特的情绪起初有些激动,但是片刻之后,他安静得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这是愤怒到达极致的表现,他已经在考虑:前往塔伦,验证眼前这位年轻人所说的内容,然后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然而格罗斯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一般。

“你打算找上马尔蒂·恩克斯神官?”

在格罗斯的独有视野中,系统任务一栏中已经显示「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已经开启,不过字体却是灰色的,这表明了他暂时还未达成进行任务的条件——

《纷争》中的任务系统并没有限定玩家的等级,只是,以一个较低的战斗等级前去挑战,很容易吃到大苦头。

神官马尔蒂·恩克斯的实力恰好跨入了觉醒一阶,他的战斗等级为LV35,而与他勾结的那位巫妖,战斗等级更是高达LV38——

与格罗斯眼下相比,实力的差距不仅是战斗等级带来的技能和属性差别,更重要的是,觉醒一阶的力量法则。

就算加上野狼盗匪团的全部人手,和眼前的“黑色壁垒”斯图尔特,想要正面对抗,也是远远不够的。

格罗斯还清楚记得这一任务,基本可以分为两条路线:一条是寻找、搜集证据,提交圣辉教会,等待高阶神官的裁决;而另一条,则是通过战斗,将巫妖或神官马尔蒂两者击杀其一。

后者的难度无疑大上了许多,但是相应的,所能获得奖励也是丰厚了不少。

这一故事的主角是斯图尔特,而在游戏的历史上,斯图尔特的妻子感染病疫之后,于红月之年的春夏之交死去——

白鸽村一座简陋的茅草屋内,阳光透过窗户的花格洒下斑斑点点,这个男人坐在铺满稻草的床铺上,抱着妻子遍布黑色斑纹、只剩皮包骨头的干瘪尸体,失声痛哭。

但是他的苦难并没有止步于此,一个月后,他的女儿罗娜也出现了同样的病症,再无余财购买圣水的斯图尔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点点变得身体虚弱,步入死亡的长眠——

这一过程中,圣辉教会的神职者们并没有出手救助,平时那些冠冕堂皇的口号沦为了可笑的谎言。

一出痛彻心扉的悲剧。

在此之后,玩家揭开了这一切背后的丑陋,心如死灰的斯图尔特似乎爆发了所有的潜力,在很短的一段时间之内,就步入了就职的巅峰——

斯图尔特最终完成了复仇。

不过格罗斯来到这个世界,与“黑色壁垒”斯图尔特提前相遇,他当然不会任由事态如此发展——先不说内心对于这个男人悲惨遭遇的莫大同情,光是三个多月的时间,就不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他等不了。

按照脑海中的计划,新年祭过后,眼下LV25的他提升到掌握觉醒力量的LV35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之后进行觉醒任务也是顺理成章——

而眼下这一任务摆在他的面前,他绝不会就此错过。

斯图尔特没有回答,对于格罗斯的询问,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是一个性情刚毅的男人,一旦打定了主意,很少会因为他人的言辞而有所改变。

格罗斯知道这一点,他起身走到墙角一侧的柜子之前,拉开抽屉,里头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八瓶小号生命圣水——

早在一个月前的卡尔萨斯,因为右臂的伤势他用掉了三分之一瓶,而前些日子,巴伦的重伤又消耗了整整一瓶圣水,这儿,便是全部所剩下的。

他一把搬出了抽屉,将这些装满圣水的白色细瓷瓶子放在斯图尔特的面前。

斯图尔特怔住了,就算两人同属秘银隐士会的成员,他也难以理解眼前这个年轻人的举动。

“送给你的,斯图尔特先生。也许这些圣水无法治愈你的妻子,但是也足够使用一段时间。”

格罗斯微笑着说道。

“为什么?”

这一天的时间里,斯图尔特第一次向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提出如此之多的问题。

“如果我说因为不合时宜的正义感,你相信吗?”

斯图尔特摇头。

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尤其曾经身为佣兵,斯图尔特更加懂得“等价交换”的道理——他虽然看到这些圣水意动不已,但是一双疑惑的眼睛,却只是抬头望着格罗斯。

“呵,这其实不算什么。等我应付了眼下的这堆麻烦,我打算和你一起走一趟。”

Act33 人情债

若是这些圣水属于一种善意的馈赠,那么,盗匪头子格罗斯兀然丢下这一句话更像是刻意的殷勤——

双方非亲非故,仅仅是因为秘银隐士会的关系,这种帮助的程度无疑值得让人深深怀疑。

斯图尔特的确正在怀疑格罗斯的目的。

可格罗斯只是笑了一笑,他抬起手臂,正要下意识的摸一摸鼻子,但很快的,他控制住了自己的行为——

表情、神态和动作可以暴露很多东西,包括内心的活动,而有些事情,眼下的格罗斯确实抱有不足为人所道的目的。

面对“黑色壁垒”斯图尔特,他的脑子里在短短几分钟内想到了许多——

秘银隐士会的一员,【战士·钢心】的传承者,眼下还是剑豪一级的战士。在游戏的前期,斯图尔特是玩家可以接触到的、为数不多的掌握剑豪层次剑术的原住民——

在埃兰特王国的北地三领,除了几位深居简出、罕有露面的贵族精英,剩下的剑豪便只有塔伦地区的斯图尔特,以及拉齐斯多尔蒂斯平原的“凛冬之风”索尔达多。

后者长期隐居在银色湖畔的天鹅城堡,若非特定人选引荐或者有着足够的名气,一般的玩家根本无法拜访这位声名显赫的贵族骑士——

于是,乡野之地的白鸽村便成为了玩家的另一个选择。

钢心流的玩家可以从斯图尔特那儿获得觉醒任务的线索,而其他职业流派的玩家,则有一定机会从他手中习得一门剑技——

按照伊路森世界对于“剑豪”的诠释,所谓剑豪,是指在剑术一途造诣不凡、并且有着自己独到见解的人士。

“黑色壁垒”斯图尔特,掌握着特殊的剑技“折光”——

这门剑技与他的名号有关,在游戏之中,最低阶的效果则是偏转10%近身物理攻击,虽然谈不上BUG一般的存在,但也说得上非常的实用,尤其是将这门剑技提升到第二阶段后,还能破坏大多数法术的弹道轨迹。

对于肉盾性质的钢心流战士来说,“折光”简直是量身定做!

所以,格罗斯的这些作为,都是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

不过眼下他暂时并不打算开口说出自身的利益诉求,就如他前世所见识过的那些笼络官员的老板一样:双方初次见面,总是从“交个朋友”开始,而不是直接、赤裸裸的提出某种肮脏的**交易。

何况,因缘际会的,这个男人恰好来到了他的面前。

短暂的沉默。

“你的麻烦,我会帮你出手。”

似乎是在思考或权衡,许久,这个装束朴素的中年男人终于缓声说道——

双方不久之前有过一次交手,他已清楚这位年轻人的实力,洛伦茨小镇征讨任务所悬赏的一万雷尔,目前看来是很难得到了。

而这些圣水,眼下正是他的妻子急需的。

他无法拒绝。

格罗斯淡然微笑——人情债这种东西,又怎会是那么容易偿还。

双方继续交谈,也许因为秘银隐士会这一共同的身份,此时两人的距离感和隔阂仿佛消除了许多——

格罗斯与斯图尔特两人同为剑豪,各自在剑术一途上都有着极为不俗的见解。

格罗斯自身、以及来自其他玩家的经验心得让这个貌不起眼的中年男人赞叹不已,而谈起双手大剑的使用,斯图尔特只是三言两语之间,便将一些关键的事项概括得相当的准确而言简意赅。

讨论剑术上的事情,两人几乎有了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露出了一个金发的小脑袋——看得出来法师小姐刚刚享用了一顿丰盛的美餐,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光亮的油渍。

斯图尔特见到这位样貌可爱、身材娇小的少女,不由望了格罗斯一眼,会心一笑。

……

洛伦茨小镇。

佣兵们离开“狼与哨声”,一路来到了小镇路口的驿站,他们准备完毕正待出发,却看到了突然之间变换的天色——

明媚的阳光刚刚还在融化着午后的积雪,晶莹剔透的水滴不断从街道两侧的树冠、屋顶坠落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可是当他们再次抬头时,却发现整个天空好像泼上了浓浓的墨一般,陡然阴沉暗淡了下来。

铅灰色的云遮蔽了阳光。

寒风开始吹拂,似乎还能从远处犬牙交错的山角隐隐听见风的呜咽——

山角的方向正是前往诺戈群山中安普顿矿场的路线,这些佣兵先是面色变了一变,三三两两讨论起来,很快,他们转身返回酒馆。

天空开始飘荡着细碎的雪粒,噼噼啪啪,拍打着房屋的一扇扇窗页上——融雪化作的水滴沿着屋檐下一排排倒锥形的冰棱流淌,又渐渐重新附着表面,一层一层,形成了漂亮的透明晶体。

“啊嚏——”

冷风灌进了鼻腔,有人忍不住打了喷嚏——这样的恶劣天气眼看就要风雪交加,并不合适外出,何况前往荒僻的群山中进行战斗的任务。

矮人托布和野法师乔科正要踏上楼梯的木板,已经听见从酒馆外头传来的吵吵闹闹声音——

一些佣兵抱怨着这该死的天气耽搁了他们赚取雷尔,而一些佣兵则闷着脑袋走路。掀开酒馆的门帘,壁炉炙烤下的暖烘烘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全身毛孔舒张了几分。

这一行人当头的纳撒尼尔走进酒馆的大厅,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野法师乔科——乔科回头露出了一个貌似人畜无害的笑容,而矮人托布,则狠狠瞪来了一眼。

噤若寒蝉。

他的面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似乎联系到某个可能——光是那位觉醒一阶的法师,就足以制造他们这支七人小队的团灭,纳撒尼尔的脚步顿了下子,他拉住了身边的同伴,在耳边低低地说道。

没有再作停留,这一支佣兵小队回过神来,当即作出了决断——

离开洛伦茨小镇。

风雪兼程什么的也顾不上了。

这一幕发生在一大群佣兵之间,虽然引起了一丝骚动,但是在丰厚悬赏的诱惑下,其他的人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正在进行日常清洁工作的女侍者看到这么一片黑压压的人影有些吃惊,不过随着几位佣兵叫嚷着敲打柜台,她放下扫帚飞快跑了过来,安排着住宿的事宜。

当然,住宿的费用照旧。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从这一天起,塔伦地区的雪越下越大,足足持续了一周之久。

Act34 武器的附魔强化

撞击的火石点燃了木柴,随着劈成细条的木柴一块块被放进壁炉,灰色的石砖倒映着明亮的橘红色火焰——明灭不定的火光照耀在壁炉之前一位年轻人线条分明的脸庞上,带来了一阵惬人的暖意。

拨弄几下,这位蹲着的年轻人站起了身子,他回过头,看到方桌前正在翻阅书卷的少女——

少女有着一头流苏般的金色及腰长发,一双弯弯有如新月的秀气眉毛下,白皙的鼻翼微微耸起了几道不明显的细纹,一双湖蓝色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书页上的一行又一行文字。

她伸出手指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很快,也注意到了已经站在她身边的年轻人。

“如果采用格罗斯先生你所说的粉末冶金工艺,手头现有的材料进行武器的锋锐强化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只是,附魔的效果将会打上不少折扣。”

少女说话的时候表情很严肃,谈起这类话题,她总是习惯于一本正经——年轻人笑了一笑,心中寻思着是不是给她配上黑色边框的眼睛,那样看起来,应该多少有些老师或学霸的样子。

不过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他眨了眨后,他顿时收敛了神色,声音略带着一丝兴奋:“那么,折扣后的效果又是多少?”

“百分之五十。”

“还算不错,现在就可以开始动手了吗?”

他迫不及待问道,一边从腰带上解下了长剑——

这柄长剑全长二尺三寸,有着笔直的剑锋、碗装的护托和一个铁灰色的配重球。他轻轻将长剑放在了木桌上,正好盖住了几张写满公式的稿纸。

“嗯,差不多了。”

少女点了点头,紧接着,她起身来到了柜子前,从上头拿下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纯色无暇的水晶瓶,里头装着五彩六色的液体、赭黄色的陶罐,摇晃起来沙沙作响、还有一根指头粗细的长棍子,这根棍子一眼看不出它的材质,通体白色、表面萦绕着一些氤氲般的纹络,像是产自深山中的玉石,而在顶端,镶嵌着一颗豆子的银色金属圆球。

这是一根点金笔。

它是法师或术士进行炼金试验的必备工具之一。盗匪头子格罗斯自然知道这件东西,他看着这位小姐从不同的容器中倒出了一些药剂——

这些药剂按照先后的步骤、不同的计量,在一个洁白的细瓷圆盘中混合、搅拌,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就变为了一团色彩斑斓闪着淡淡辉采的粘稠物质。

这就是附魔炼金?

难道不是涂刷油漆?

少女从剑鞘中缓缓拔出了长剑,放在了身前的木桌上——

格罗斯站在一旁,他看了一会,忍不住开口提出了建议,“那个……拉迪娅,这样的话,用刷子会不会好一点?”

可是少女,也就是法师小姐拉迪娅抓着点金笔只是白了他一眼,目不斜视、声音平静:

“刷子?刷子能够耐受火焰的高温吗?”

“呃……”

格罗斯不说话了,他静静地旁观着这一切——对比前世游戏里的记忆,他发现法师小姐眼下正在进行的附魔炼金与玩家的手艺完全不同,但是具体的东西,他却是一点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一个战斗狂人,而不是一位热衷于打金赚钱的生活职业玩家。

沉默,安静。

房间里只有点金笔划过长剑刃身的轻微摩擦,这些粘稠的奇怪物质附着在剑身幽蓝色的表面,没有漫延、没有流淌,连一点笔触的痕迹都没有,分布得非常均匀——

法师小姐全神贯注,这个时候,格罗斯感觉自己认识到了这位克莱恩小姐的另一面。

她的手很稳,白藕般的手腕伸出法师长袍的袖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片刻之后,她抓起了霜寒长剑。一段冗长而又拗口的施法咒语从她口中清脆吟唱,长剑的剑身猛然升腾起了一团火焰——

她的手指距离这些跳动的蓝色火焰很近,但是,从那张漂亮的小脸上,并没有看到任何的痛苦神色。

莫非这种蓝色的火焰只是幻象?

空气中激荡的热流烘烤着皮肤,格罗斯可以清楚感受,这些火焰绝不会什么虚幻的障眼戏法——他望向拉迪娅,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法力掌控。”

法师小姐的回答很简单,她观察着火焰的变化,点金笔顶端的银色小球不时从长剑上的粘稠物质划过——她说出这一句话后,格罗斯差点没吐出舌头。

一个就职中阶的小法师,居然掌握了“法力掌控”这一超魔专长?

等等,蓝色火焰?

这种火焰与火球术的橘红颜色不同,他所知道的,这是高温火焰,代表着觉醒一阶的力量。

这又是怎么回事?

格罗斯有心再次询问,但是见到少女专心致志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住了不作打扰——霜寒长剑是他的随身武器,事情切关自身,由不得半点马虎。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的时间。

火焰褪去。

原本幽蓝色的霜寒长剑变作了霜华一般的白色,格罗斯接过护托,在他的独有视野中,当即刷出了一行提示信息。

【锋锐的霜寒长剑】:卓越级单手长剑,基础攻击46-56,附加基本属性力量2.5、灵巧3.7、体质2.0,附加特殊属性【寒意】,每次近战物理攻击15%几率将目标移动速度和出手速度降低20%,寒意效果不可叠加。装配等级需求LV22。

除去基础攻击的上下限各提高了15点,其他的信息没有变化,而需求等级则从LV12提升到了LV22。相比同一等级的卓越级武器,属性只能说是差强人意。

不过比起原版的锋锐附魔,它的消耗材料也省略了不少,比如价值高昂的锋耀精石。

格罗斯愣了一下,又掏出了一柄弯刀——「巴巴雷茨海盗弯刀」(精良),这件武器来自卡尔萨斯的“龙眼兄弟会”,从“光头”克罗克的手中抢夺而来。

这个时候,法师小姐眉头跳了一跳,对着得寸进尺的盗匪头子没好气的说道:

“格罗斯先生,材料已经不够了。”

“是吗?呵呵……”

盗匪头子对于眼下野狼盗匪团的家当十分清楚,即使这是一次阉割版的炼金附魔,这位克莱恩小姐也自掏腰包补贴了不少的材料——他讪讪一笑,然后默不作声。

透过窗户,外面的世界风雪漫天,放眼一片银装素裹的天地——视野中的树林、山廓变得模糊,整个安普顿矿场,也被一层厚厚的白色积雪所覆盖。

而在房间的门扉外,走来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黑色壁垒”斯图尔特。

Act35 英雄相惜

第三天。

这是斯图尔特来到安普顿矿场的第三天,他曾说过,出手帮助格罗斯解决那些来自佣兵的麻烦,这是一个男人的郑重承诺——

可是直到现在,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连一个佣兵的人影都没有再见到。

大雪封闭了山路。

距离红月之年的新年祭还有最后的两天,而他的妻子和女儿还呆在白鸽村——

此时的斯图尔特内心充满了犹豫和不安,他在雪地中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不知不觉来到了盗匪头子格罗斯的房间之外。

“斯图尔特先生,进来喝一杯吗?这天气确实挺冷的。”

格罗斯热情洋溢地招呼道,霜寒长剑成功完成了锋锐的附魔强化,眼下他的心情非常不错,他正要起身走向柜子,却看到这个男人仍然只是站在门外:

“不,不用了,格罗斯,非常感谢你的热心和好意,只是……”

他说着说着,言语之间又变得有些吞吐——因为那个男人的承诺。

格罗斯微笑,他明白了这个男人的想法。

“打算回家了?”

“嗯。”

斯图尔特黝黑的面庞上露出一丝不多见的腼腆,迟疑了一下,他还是点了点头。

“那么,带上随身的物品吧。”

格罗斯说道,他看了一眼仍在木桌边书写记录这一次炼金试验数据的法师小姐,“拉迪娅,我暂时离开一下。”

“哦,好的。”

手中的鹅毛笔在光洁的稿纸上写下一行行流畅的文字和公式,她抬起了小脑袋,似乎猛然反应了过来,“啊,格罗斯先生,斯图尔特先生这是要离开了么?”

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法师小姐与这个言语不多的男人也渐渐熟络了几分,这时见到他站在眼前,她摸了摸肩头的发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是抱歉啊,一直都没注意到斯图尔特先生。”

“没事呢,克莱恩小姐。”

斯图尔特露出了笑容,虽然他已清楚这位少女和盗匪头子格罗斯并非他之前所想象的那种关系,但是看到举止亲密的两人,心中还是不由默默送出了祝福——

“积雪很厚,也许路途上会有很大的麻烦。”

格罗斯走出房间,望着视线中暗淡的天空,尽管时间已近上午的九点,鹅毛大雪仍在纷纷而降。他站在斯图尔特的身边,“我们一起去马厩。”

“这……”

斯图尔特此行原本只是为了道别,却听到格罗斯继续说道,“你需要一匹马。”

“谢谢。”

两人在雪地中行走,沉默了半晌,斯图尔特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格罗斯只是微笑。

三匹血统优良的西境战马正在马厩,见到盗匪头子格罗斯的到来,这些战马发出欢愉而兴奋的嘶叫。

格罗斯拉起缰绳,牵出了那匹毛色纯黑的高大战马,然后将缰绳放入了斯图尔特的手中。

目光相对。

这个样貌落拓的中年男人嘴唇微微嘬动,似乎有话要说——这是真正的上等战马,在如今的诺戈,价值绝对不可低估。

“借给你的,过了新年祭,我会前往白鸽村。”

对视的目光中交织着一种复杂的情感,斯图尔特没有再说任何的话语,他重重点头,翻身骑上了马背。

“格罗斯……”

“那么,斯图尔特先生,一路顺风。”

……

送别“黑色壁垒”斯图尔特已是半个小时之后,格罗斯站在安普顿矿场的木头栅门之前,望着战马上那个男人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于茫茫的雪地,他才收回了目光——

这个时候,他的身边已经站着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

“头儿,你对待那个家伙还真是热情啊!”

奥利弗不由发出了感慨。

“也许这就是骑士中的英雄相惜?”

莱文接过了奥利弗的话头,他看着另外几人——格罗斯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而斯考特只是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对于盗匪头子的举动,斯考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这才是他所了解的格罗斯,虽然相比起来斯考特还大上了两岁,但是无论实力、谋略、胸怀和气度,这位年轻的盗匪头子都让他感到深深的钦佩。

斯图尔特,平民中的剑豪——

这几天的时间里,斯考特的剑术也受到了这个男人不少的点拨,与格罗斯的战斗风格不同,他的剑术厚重、稳定、防守无懈可击,算得上一种相得益彰的有效补充。

格罗斯转身往回走去,三人紧紧跟在了身后。

天空的雪花越下越大。

……

红月之年,“野心之乱”。

事实上,这几天的日子里,除去与法师小姐拉迪娅一起探讨学术的时间,格罗斯更多的时候一直都在进行思考——

思考眼下的局面,还有未来。

从斯图尔特的口中了解了洛伦茨小镇的征讨任务,格罗斯已经意识到野狼盗匪团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麻烦——而这一麻烦,早已注定无法回避。

因为他们的盗匪身份和安普顿矿场的归属问题。

随着“雾松战争”的过去,塔伦地区的贵族们又将目光重新投回了这些重要的资源点——

矿场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财富,他们无法忍受领地的财富长期脱离自身的掌控,而这些东西,正是游戏里头红月之年一系列剿匪任务的原因和背景。

起初参与剿匪任务的只有部分实力勉勉强强的贵族、贵族手下的私兵、金钱募集而来的佣兵等等,但是随着任务的深入和拓展,格罗斯以前世玩家身份所知道的,后续还将出现正规的骑士团,以及觉醒一阶的强大骑士——

以野狼盗匪团目前的实力,遇上这些骑士就好比拿着鸡蛋硬碰石头。

即使盗匪头子格罗斯有着剑豪一级的剑术意境,也是无力抗衡。

所以,格罗斯不得不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搬家。

当这一念头从脑海里突然冒出来后,他就开始仔细盘算详细的计划——

野狼盗匪团上下共计五十多人,大部分是一些年轻的小伙子,而剩下的,则是老人和孩子。而在这其中,包括法师小姐拉迪娅在内,就职者一共六位:

格罗斯、斯考特、奥利弗、莱文、罗恩和拉迪娅·克莱恩,这差不多就是他们全部的纸面实力了。

一位就职高阶、四位就职中阶、一位就职初阶,若说正面硬刚塔伦要塞的“北地最强骑士团”,那是想也不要想,不过,欺负其他的盗匪同行倒是轻松愉快。

蛮熊盗匪团。

格罗斯想起了灰熊米歇尔,这一次,他打定了主意,正好要拿那群家伙痛下杀手。

Act36 红月之年,贪狼!

在格罗斯这具年轻山民身体的记忆中,早在那次城堡争夺战之前,野狼盗匪团和蛮熊盗匪团就已发生过多次的摩擦,双方互不对付已有多时,这次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清算——

顺便,墙外损失墙内补。

格罗斯作出“鸠占鹊巢”的决定后,开始在野狼盗匪团内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两天之后就是红月之年的新年祭,但是面对盗匪头子临时宣布的“加班通知”,盗匪们并没有提出任何的异议。

相反的,一听到准备攻打蛮熊盗匪团,这些年轻的小伙子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得欢呼雀跃。

“头儿英明!”

“干他们!我很早就看那些家伙不顺眼了!”

“头儿,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米歇尔那张哭丧的熊脸……”

……

士气高涨,没有人担心失败。

自从格罗斯当上野狼盗匪团的首领以来,他们一路大小战斗从无败绩,再加上前些日子击杀的贵族骑士和佣兵,格罗斯在盗匪团内的威望与日俱增,就差没有受到顶礼膜拜了——

就职高阶的战斗等级,剑豪一级的剑术意境,这些内容同时出现在一个原本平凡的盗匪头子身上时,多少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外面的世界仍是一片冰天雪地,明亮的篝火在矿洞之内升起,盗匪们聚在一起——这是安普顿矿场内唯一适合室内聚会的场所,格罗斯宣布这一决定后,便已坐到了篝火的一旁。

他的身边,是军团士兵出身的斯考特。

“头儿,我觉得收编蛮熊盗匪团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目光从篝火上烤得直冒油汁的肥厚野猪后腿挪开,斯考特说道。他平时话语不多,不过每一次开口,都绝非无的放矢——

格罗斯抬起手臂,正在向野猪后腿的刀口上撒上一些盐巴,听到他如此说起,不由转过了脑袋。

“那三头熊,估计没有那么容易乖乖听话。”

手头的动作不停,手指将细小的白色盐粒揉成粉末,格罗斯顿了一顿,“当然,如果他们心甘情愿,这种情况也很有可能。”

“可以试着去和他们讲道理。”

斯考特难得的说起了一个冷幽默——所谓的道理,当然是谁拳头大的道理,格罗斯没有回应,倒是围在篝火旁边的一些年轻人,忍不住齐齐发出了一阵哄笑。

从卡尔萨斯归来之后,整个野狼盗匪团并未像过往一样外出进行劫掠,呆在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这段日子里,他们还不知道,灰熊米歇尔等三人早已归附弗雷德·沃尔夫男爵的麾下——

前世的“光头哥”弗雷德在玩家的心目中声名赫赫,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招惹的对象。

……

红月之年,新年祭,第一天。

这一场雪下了很久,不分昼夜,几乎每一分每一秒,天空都在缓缓飘落无数的雪花,雪花掉落地面,与茫茫的雪景融为一体,原本葱郁的山林,只能远远望见一些依稀的轮廓。

而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小孩子们在雪地中追逐打闹,其他的人大多呆在房间里或是聚在一起围在温暖的篝火旁边,谈论着各种各样的话题。

因为洛伦茨小镇的征讨任务,格罗斯一直没有离开安普顿矿场——

这样的天气外出狩猎也变得困难,所幸他们的食物贮存还算充足。大多数的时间,格罗斯和法师小姐一起相对而坐,围着堆满稿纸和书卷的木桌交流着各自对于炼金和法术的认知。

他在等待。

等到这场大雪稍稍停歇,便去攻打蛮熊盗匪团。

入夜,地平线上的最后一缕阳光沉了下去,灰蒙蒙的天空变得愈发黯淡,飘舞的雪花折射余晖,散发着梦幻般迷人的点点银芒——

旦与夜的交际,新月悄然出没,抬头望去,可以看见雪花之后纷繁的星光。

流星,在这冬天的季节一般很难见到流星。

灰暗的夜幕就像无边无际的穹顶,笼罩着视线中广阔无垠的原野。璀璨的光芒从眼前划过,这一刹那,黑夜的整个天空仿佛燃烧起来,漂浮的云团染上了一抹瑰丽的颜色——

月光变得更亮,原本的新月迅速变得饱满圆润,只是月光投下的影子,隐隐透着丝丝的红芒。

“红月之年”的由来。

一座耸入云端的高塔之中,白发苍苍的星见术士望着这一幕,虔诚的祷告之后,作出了预言——

“战与火,血与泪,乱世纷争的序幕自此揭开……”

北地的诺戈,城镇、旷野与山林在这短短一瞬好像回到了白天,落满积雪的树木、建筑的屋顶、连绵起伏的山峦,所有大雪覆盖的地方从一片晶莹的白色中泛起了红光……

如血一般鲜艳,如火一般浓烈。

天空相对大地是如此辽阔,能够看到这一天象的并不只是王国北地的诺戈——

在拉齐斯、在亚希、在王国的西境诸块领地,以及更为南方的王都埃尔瓦、科萨等等地区,贵族、平民、神职者……许许多多的人都见到了这样一副奇怪的画面。

“这是什么?”

王都埃尔瓦,一位贵族青年猛地一下推开了窗户,他望着光怪陆离的夜空,不由瞪大了眼睛,转过身子,他望向了他的父亲,宫相西格诺特——

“父亲大人,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事出反常必为妖,上一次有记录的诡异天象,还是发生在埃德温七世时期的苜蓿之年。而这一年,当时还算强盛的埃兰特发动了一次规模浩大的拓土战争,成功从蛮人部落手中夺取了王国如今的西境领地。

西格诺特,这位埃兰特王国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缓步来到了窗前,他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皱着眉头说出了一个简短的词汇。

“贪狼!”

“贪狼?”

青年怔了一下,他曾阅读过不少的历史文卷和相关资料,“这不是战争的预兆吗?”

他有些惊讶的问道,不过宫相西格诺特并没有继续回答,一双深邃、睿智的眼睛忽然扭头望向了那一片高大巍峨的白墙——

白墙之内,埃兰特王国的宫廷。

这位气质儒雅的贵族绅士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许久,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Act37 历史的变势

星相学由来已久。

这些东西往往可以见诸大陆各大著名的图书馆,而在埃兰特王国,王都埃尔瓦的橡叶图书馆内,关于“贪狼”的文字记载,也存在于部分书籍的字里行间——

有人说这些内容流传自布拉卡达的法师议会,有人说这是通天塔星见术士窥探未来的手段,也有人说星相学起源于古老的占卜……总而言之,它充满了一种神秘的气息,让人好奇、又让人忍不住敬畏。

大陆数千年的历史上,这些异象大多都得到了验证——

宫相西格诺特的目光穿过夜幕下重重的迷雾,红色的光线在他视线中绽放着奇异的光彩,当他从窗台之外的街景回过了头时,这一幕景象又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概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所有的红芒如潮水般在天际飞快褪去,夜空回到了原来的景象,漂浮的云刚刚还亮得就像艳丽的晚霞,转瞬又没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深幽——

无数的人抬起了脑袋,他们注视着一切,但是在此之后,大多数的人好像只是把这件事情当为成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和谈资,惊异、张开嘴巴感慨了几声后,他们相互交谈了几句,又回归了原本的生活。

王都埃尔瓦的上贵族区,通往白墙之内的星辰大街——

这是一条足以并行八辆标准马车的宽阔街道,路面铺着整齐、光洁、严丝合缝的灰色石板,当月光和路灯的光芒普照着这一大片连续的石板上时,石板中白色的石英杂质反射着点点的银色辉采,就好像夜空中漫天的星辰一般。

这也是“星辰大街”名字的由来。

在平常的这个时候,黄昏中的星辰大街十分安静,只能偶尔从路边听到微风吹过栎树茂密树冠的沙沙轻响,不过眼下,这条阶段远远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马蹄声音——

若非特别紧急的情况,星辰大街禁止骑马,但是当一群穿着金辉与银白罩衫的身影出现之后,这条日常禁令被临时的打破了——

在宫廷侍卫的通知下,一位又一位担任王国要职的贵族离开了自己的家中。

宫相西格诺特稍作一番服饰的整理,很快跟随着一名身材高大的宫廷侍卫跨上马匹,马匹拐过几条街道,在星辰大街开始狂奔——

待到他赶到那一道巍峨的白墙之下时,已经见到数个熟悉的人物,财务大臣坦尼斯、军务大臣米兰达尔、掌控铁剑骑士团的骑兵将军布伦特·利奥波德子爵……这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一个个脸庞上带着平时罕见的凝重,谁也没有轻易开口说话,只是相互的微微点头致意。

宫廷。

埃兰特王国当代的君王,被誉为“鹰之利爪”的埃德温九世,正缓步离开自己的寝宫——

他用一只干瘦却有力的手臂紧紧握着份量沉重的黄金权杖,侍卫和宫女紧紧跟随在他身后,权杖的柄头一下一下敲打着白玉石雕铸的台阶上,脚步和撞击的声音遥遥回荡。

这位陛下最近的心情很是糟糕,而当他注意到了“贪狼”的异象之后,内心纷乱的情绪更是恶劣得无以复加——

他当时正在享用晚餐,虽说步入年迈之后,他的胃口一直说不上太好,但是,这一次的,他终于放弃了面前所有丰盛的食物——

一次临时召开的特殊宫廷会议。

……

塔伦的城主府。

尖顶的塔楼之中,萨曼莎公主从餐桌前站起了身子,她飞快几步来到了露台,夜空中的异象让她一双清澈的碧绿色眸子流露出了浓浓的忧虑,她的身边很快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男子的手臂温柔得揽住了她的腰肢,目光中满是关切。

“萨曼莎。”

“弗雷德,这是贪狼……”

苍白的面孔上,萨曼莎公主的嘴唇正在不停颤抖——

这位公主殿下除了出色的剑术外,学识也是相当的不凡,两人的视线交织,萨曼莎长长的睫毛眨动,她望向了自己的未婚夫,身前的骑士,弗雷德·沃尔夫。

两人自卡尔萨斯返回已有一段不少的时间,在萨曼莎焦急的等待和耐心的斡旋下,王室与柯林斯家族终于达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协定——

卡尔萨斯伯爵,马多克·柯林斯这头狡猾的老狐狸笑眯眯地在一份文卷上落下了自己的签名,而当时,心情忐忑的萨曼莎只是不安地咬住了嘴唇。

不管好歹,王室的目的得到了初步的实现。

这段时间的奔波让萨曼莎公主原本高挑的身形更加清瘦了几分,皮肤洁白细腻的手腕,骨骼的关节凸起,正好落在弗雷德温暖的手掌中——

冬夜的塔伦大雪纷飞,两人相互依偎,共同关注着眼前的这一幕。

弗雷德静静安抚着自己的未婚妻,手心传达着热意,两人心有灵犀,萨曼莎公主心中的紧张与沉重他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贪狼”预兆着即将到来的战争,他转过脑袋,视线投向了东部的方向。

塔伦以东,与拉齐斯领毗邻的恩萨达。

他猜测着战争也许爆发自那块土地的领主,如果他的猜测得到验证的话,这一场战争的规模恐怕并不会小到哪去——而另一方面,“雾松战争”之后,无论王室,还是北地的诸位领主,都已元气大伤。

他并不喜欢战争,但是身为塔伦伯爵爵位的继承者,他绝不会怯懦的逃避自身的责任。

许久,两人的体温透过冬季厚实的衣物传播,弗雷德·沃尔夫在萨曼莎的耳鬓轻声地说道:“萨曼莎,你相信我吗?”

“嗯——”

这位公主宫殿的回答很轻柔,声音很小,来自身边骑士呼吸的热气吹涌在她的脸颊上时,本来毫无血色的清冷面孔浮起了一抹潮红——

“不管发生什么,你的骑士,弗雷德·沃尔夫总会陪伴在你的身边。”

弗雷德说出这一句情意绵绵的情话时,他忽然轻轻咬住了萨曼莎的耳朵——

不得不说,抛开日渐稀疏的头发不谈,他还真是一个完美的人生伴侣,出身高贵、实力强大、头脑不俗、温柔体贴、善解人意……

当这些东西同时集中到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时,他几乎有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弗雷德伸出手臂,一把抱起了萨曼莎——而这位公主殿下,稍稍抗拒挣扎了几下后,白玉葱葱的手指怜惜地摩挲着那个光秃秃寸草不生的油亮脑袋。

……(以下不可描述)

Act38 拉迪娅的收藏

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

盗匪头子格罗斯独自一人走到了矿场中央的平地中,他抬头望了一眼,嘴角却不由露出了笑容——“红月之年”的天空异象也许对于埃兰特王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但是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信号。

游戏开服了。

《纷争》的第一个版本从红月之年的新年祭第一天开始,而玩家们的纷纷登场,则像是历史长河中一出出的戏剧——玩家们遵循着历史线的轨迹前行,但是拥有足够的力量后,却又某种程度上影响了历史。

比如,国家与国家、阵营与阵营之间的战争,在游戏的后期,玩家中的知名人物,无一不在战争的记录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埃兰特王国的覆灭是无数个因素积累所造成的最终局面,可若是仔细分析,如果能在某些关键的历史事件上力挽狂澜,或许这个传承千年的王国还能苟延残喘、迎来转机——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东西,玩家们就游戏的背景变化在游戏的官方论坛上提出了若干的假设,但是这些就好比“薛定谔的猫”,当事情真正发生时,过往所有的一切便成为了确凿的历史,其他的种种可能瞬间破灭。

时光无法倒流,这也是伊路森时间的本源设定之一——

曾经有些异想天开的玩家不是没有幻想过游戏服务器宕机的意外事件,可惜很遗憾的,在宅男生活的那一时代,科技极为发达,服务器宕机早已成为了一种遥远的传说。

格罗斯并不在意“贪狼”预兆的战争,他的心情反而生出了极大的兴奋——游戏开服,这也表示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野外已经开始刷怪了。

怪物的概念只是相对于玩家而言,它们为玩家提供经验和物品掉落,而在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眼中,所谓的刷怪,则是野外野兽的频繁出没和魔物的涌现——

不仅是玩家,这个世界的贵族、佣兵、赏金猎人也对魔物有着极大的兴趣,因为这些魔物,往往有着相当不错的物品掉落——

这意味着财富,在金钱的刺激下,红月之年相比过去的年份,变得更加热闹起来。

‘贪狼’从夜幕中消失。

天空又回复到了黯淡的景象,发黄的勾月在云团中不时隐没,黑色的夜幕中,只能看见无数飘舞的晶莹雪花——冰凉的触感落在格罗斯的脸颊上,他看到了房子窗户里依然亮着的橘色灯光,很快走了回去。

霜寒长剑的附魔强化已经完成。

虽然效果并不如他最初所憧憬的那般优秀,但也勉强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卓越一级的武器可遇而不求,即使霜寒长剑眼下的需求等级不过停留在就职高阶的LV22,但是对比基础杀伤,它至少相当于LV32的白板武器。

在《纷争》的基本数值框架中,武器、装备每跨入一个更高的品阶,所提升的属性大概等同于低一级别物品五到八级的增长幅度,这还只是基础属性,而从卓越级的物品开始,大多数的装备往往附带特殊的额外附加属性。

首饰是一种例外,玩家们通常选择首饰并不在乎它的基础属性,例如他的「勇气勋章」,所附带的【英勇之勋】足够让他使用到LV60而不用更换,后头更高等级的首饰虽然有着更高的基本属性附加,但是对于钢心流的战士,这件物品的使用价值远非其他物品可比。

除了上述两件物品之外,他还拥有一对卓越级的护腕「荣耀的铁刺环」,这件装备的价值不用多说,简直是为了【战士·钢心】量身定做——

格罗斯回忆起前世的游戏岁月,不仅唏嘘不已。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看到了仍在伏案书写的法师小姐——少女仿佛对于法术和炼金上的东西有着一类异常的痴迷,每当她接触这些东西时,就会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

格罗斯微笑,他望着少女白皙的脖颈,几缕凌乱的发梢披散肩头,从法师长袍宽松的领口还能看见两根清晰的锁骨,锁骨有着一种轻微的极富美感的弧度,就如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似乎是发觉了他的打量,拉迪娅活动几下有些发酸的手腕,她放下了鹅毛笔,抬头望着格罗斯。

壁炉中的木柴正在燃烧。

圆盘灯盏中的油灯灯芯也照得很亮。

窗外是一片静悄悄、灰暗无光的世界,而这所温暖的房间之内,却是一个明亮空间——

阴翳在门扉和窗户的外头悄然止步,无力踏进这一片光明半步,摇曳的灯光照耀着两位年轻男女的面庞,暗淡的影子在彼此面孔的线条上来回晃动。

格罗斯笑了。

他并不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这只是他不由自主的面部表情活动——两人相处已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是这个夜晚,法师小姐拉迪娅忽然发现盗匪头子变得有些古怪。

“格罗斯先生。”

她开口喊道,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落在耳中,相当的好听,“这儿有一段奇怪的文字描述,可以帮解读一下它的内容吗?”

法师小姐递过了一张老旧发黄的羊皮纸卷,她提出这一请求的时候,湖蓝色的大眼睛很明亮——自从遇到盗匪头子以来,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双方都已习以为常。

格罗斯在木桌前坐了下来。

他仍然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展开羊皮纸卷,他开始浏览着上头的文字——

这是精灵文字。

不同于埃兰特王国的花体文字,伊路森世界精灵的书写文化更接近于他所认知的字母符号,只是,他粗粗看了几行后,不由大为惊讶地望着法师小姐。

两双眼睛又一次相对。

“那个……拉迪娅,这上头所记载的是……”

格罗斯的语调放得极为缓慢,因为就在刚刚,系统传来“叮”的一声轻响,他放下文卷,然后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精灵文字,这上头所记载的一种很稀有的超魔专长。”

他说道,脸庞上却不由露出了古怪——他不知道这件东西到底有何来历,不过出于尊重他人的隐私,他还是强行忍住了心头的疑惑。

Act39 元素转换

系统发出了提示,不同于寻常的羊皮纸卷,这是一张专长学习卷轴——

与之对应的是战士、刺客和游侠的武技手册一类,在游戏之中,这是一种迅速掌握专长/武技的消耗品,往往有着极为不菲的价值。

尤其,上头所记录的还是一种极其稀有的超魔专长——有价无市。

这一超魔专长甚至在玩家群体中都不曾出现,格罗斯依稀记得,它只属于森林精灵的大贤者雅斯坦德,传说中的存在,隐世不出的德鲁伊长老。

“元素转换。”

格罗斯将羊皮纸卷递回给法师小姐,当他说出这个名字后,发现少女的反应很平静,仿佛这并不是一张专长学习卷轴,而是一张不起眼的廉价稿纸——

“元素转换”在《纷争》中可是一个相当有意思的超魔专长,比如挥动法杖扔出一个火球,在精神力的控制下,火球可以变为冰球,或者石球,然后将敌人砸得一个满脸开花——

依此类推,连珠火球可以转变为连珠石弹,爆炎术可以转变为巨石抛投……

人型炮塔、人型投石机……

换句话说,掌握“元素转换”的法师已经超离了本身职业流派的限制,说是全系元素法师也不为过。

看来眼前的法师小姐还不了解这一超魔专长的非凡意义。

她接过卷轴,又抓起鹅毛笔,迅速开始记录起来,只是写下几行隽秀的文字后,她抬头望着盗匪头子,眼神示意继续解读——

格罗斯将羊皮纸卷上头的内容轻念出来毫无压力,目光浏览卷轴,他不时偷偷观察着这位法师小姐——直到所有的东西都以文字的方式记录完成后,她从木桌前站起身子,伸出两只手臂扯了一个懒腰。

“拉迪娅。”

“啊,格罗斯先生。”

她看到格罗斯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除了火球术,你还会什么其他的法术吗?”

“还有很多呢。比如酸液喷溅、扬沙术、羽落术……目前的话,我拥有两个法术位,具体的法术可以根据法术书上所记录的进行替换,还有,零环的法术并不占据法术位。”

“就这些?”

“嗯?”

法师小姐表示不明所以,她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听到盗匪头子继续问道,“那么,冰球术呢?”

“冰球术?”

冰霜一系低阶的杀伤法术并不存在什么“冰球术”,在她当下的这个等级,与火球术对应的同一位阶法术只有“冰枪术”——当然,勉强控制元素组成冰球也不是不行,只是威力嘛?

那就不好多说了。

在布拉卡达的云顶城,拉迪娅至今没有见过哪位法师去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她的职业流派为【法师·深红学会】,并没有掌握冰霜一系的法术——

湖蓝色的眼睛眨了一眨,小脸蛋上顿时生起了浓浓的疑惑。

她有点好奇盗匪头子为什么会提出这个问题。

她并不知道,格罗斯眼下只是为了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专长学习卷轴,对于这些原住民,是否也像玩家那样即时生效,就像就职指南那样。

“你可以调动火焰元素之外的其他元素吗?”

“不能。”

她摇了摇头——在就职阶段,法系职业根本不可能掌控流派之外的元素。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格罗斯仍不死心,“基本炼金法则所说,万物遵循一定规则互相转换或转化……火焰元素也许能够转化为冰霜元素?”

这个世界的法术和神术完全不能以前世的科学角度来理解,这一点格罗斯早已深知——少女伸出手指,一缕橘红色火苗陡然升腾,然后按照他所说的……

格罗斯倏地瞪直了眼睛!

“大地元素?”

“咳咳——”

一大蓬灰尘不受控制的飘散,呛得两人弯腰咳嗽不已,连眼泪都流了下来——待到尘埃散去,格罗斯傻傻地望着这位少女,她缓过了神,眼睛则回头瞪着格罗斯。

“这就是元素转换?”

在强烈好奇心和求知欲的驱使下,法师小姐拉迪娅随即进行了更多的尝试,但是,两人很快失望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失去【法师·深红学会】的火焰元素精通加成,转化为其他元素后,几乎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一环的【火球术】降格为零环的【扬沙术】,她试图聚集元素,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元素转换”这一稀有超魔专长原来这么坑爹?

在游戏中的伊路森世界,大多数的情况下,并非越稀少的事物就越优秀,但至少,稀有的程度代表着一种了不得的逼格——

玩家们常常相互炫耀,而格罗斯灵魂里的那位宅男,对于这些事情向来嗤之以鼻。

实用至上,其他神马的统统都是浮云。

两人一番捣腾,红月之年新年祭的第一天不知不觉到了深夜,互相道别晚安后,法师小姐离开了他的房间——

格罗斯坐在木桌前,摸着下巴和脸颊上钻出来的新鲜胡渣,若有所思。

大雪纷飞。

冬天的夜晚就像一块深邃无暇的黑色水晶,在同一片天空下,红月的异象过后,只剩下点点闪烁的星光,有的人早已酣然入睡,而有的人,则是辗转难眠。

恩萨达。

诺戈领东南一角的城市。

因为银叶小镇的日渐繁荣,连带着这座原本以纺织加工而闻名的城市,也变得愈发兴旺发达起来——抛开其他的方面不谈,仅仅恩萨达地区每月的税收,就超出诺戈的其他领地一大截。

这不由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商人、贵族,还有王座之上的那个该死的老家伙。

恩萨达的领主,洛克·兰伯特伯爵爬出暖和的被窝,他披着一件暗金色的丝质长袍,站到了窗台之前——

这座城市的城主府是一个坚固的大型堡垒,它位于城市的正中央,此时从这位伯爵大人的视野望去,满目的璀璨灯光,橘色的光芒透过黑夜中层层的雾气,光与影的交织中,远处高高矗立的钟楼仿佛一位巨人,它凝视着这座城市的每一天、每一夜。

这是一座不夜的城市。

Act40 亡者的野心Ⅰ

“洛克,你还在担心么?”

卧室里没有点亮灯光,床铺中又坐起了另外一个身影,这是一个女人,声音慵懒而富有磁性,不过此时的腔调却是带着一种柔媚的味道。

背影一动不动。

“没必要担心太多呢,我们的准备不是很充分吗?”

她看到这位伯爵仍旧没有转身,她穿着同样颜色、款式的丝绸睡衣跳下了床铺,床铺的对角是一个大号、雕刻着精美花纹的木柜,听到她的脚步声响起,从这个柜子里头,似乎钻出了一团轮廓模糊的影子——

一只黑猫,纯粹的黑猫,连半根杂色的毛也没有。这只黑猫的尾巴像根棍子直直竖起,而两只眼睛,则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绿光——

女人起身点亮了房间的灯盏,可以清楚看到,这只黑猫两只眼睛的瞳仁颜色截然不同,左眼是红色的,而右眼,则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黑宝石。

黑猫见到女人,很快敏捷跳入了她的怀中——

女人像是宠溺自己的孩子一般,将它搂在饱满、凹凸有致的胸脯上,她踏着轻缓的步子,靠近了洛克·兰伯特的身影。

“来自山猫佣兵团斯坦利的最新消息,塔伦的骑士团已经聚集到了翠鸟森林一带。”

“这么说来,这就是塔伦方面的态度了?”

女人接过了话头,她伸出修长的手指拂开遮住额头的发梢,“我们的陛下达成一笔不错的好买卖。”

“呵,王室可是付出了一位公主的代价。”

这位伯爵大人似乎对于埃德温九世的行事作风有着极大的不满,他的言语间充斥着嘲讽之意,“就算尊贵的公主,也总是要嫁人的,老家伙总不过作出了一次最划算的决定,塔伦的那个小秃子……”

“那么,卡尔萨斯的那位先生呢?”

女人对于这段抱怨式的发泄不置可否,她追问道。

“具体的情报暂未得知,不过那位公主殿下回到塔伦后,这些日子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所以,他们惹得洛克你很不高兴了?”

“银叶小镇。”

说起这一切的根源,位于恩萨达地区之内那一座商业发达的小镇,这位伯爵不禁有些咬牙切齿,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他狰狞扭曲的面目,他像是一头受伤而疯狂的狼,恨恨地说道:

“那个老家伙宁可向塔西亚人低下他骄傲不可一世的头颅,也不愿王国的地方领主过上一点好日子。”

“老家伙”指的是埃兰特当代的君王埃德温九世,不过眼下,这位名义上的臣子、王国的伯爵洛克·兰伯特对于他全无好感——

确切而言,自从针对恩萨达地区的“领地置换议案”出炉以来,这位伯爵大人内心的情感就已转化成为强烈的憎恨——他所憎恨的对象,不仅是埃德温九世、王室、还有宫廷之内大多数的大臣。

都是一些卑劣、可耻、怯懦的贱种!

这些思绪让他再次怒火中烧,女人伸出手臂,挽住了他的胳膊,温暖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他宽阔的胸膛上——

她怀抱中的黑猫似乎悄悄抬起毛茸茸的圆脑袋望了这位伯爵大人一眼,红色与黑色的眼睛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塔西亚人确实很厉害。”

两人之间的对话稍稍沉默了半晌,女人再次说道。

经历“雾松战争”后,王国的贵族,尤其是北地诺戈的地方领主们,对于塔西亚的强大兵锋有了更为准确的认知——

无论是埃兰特的贵族私兵、北地军团、征调自王国各地的骑士与他们的扈从,还是来自王都埃尔瓦的王室直属精锐兵力,在塔西亚人的铁蹄面前,表现得极为孱弱、不堪一击——

尘埃与血幕中刀光闪耀,长枪错横,双方一旦交战,过不了多久,总会出现摧枯拉朽的局面。

“摧枯拉朽”只是对于塔西亚人而言,若是形容埃兰特王国一方,那大概就是“丢盔弃甲、屁滚尿流”了——

一连串的战争溃败终于粉碎王室和贵族的勇气,连过往提拔笔直的脊梁都被压得佝偻下来,战争继续下去就如自取其辱——

最后,在一种默契的奇怪氛围下,包括埃德温王室在内,所有的贵族默默承认了“雾松战争”的失败,支付了一笔数额巨大的战争赔款。

简直耻辱!

曾经也有领主不甘而抗争过,比如瑟里斯地区的阿弗拉迪子爵,可是这个英勇的年轻人最终却把自己的小命搭了进去——

在暗地里,曾经不止一次、不止一人嘲笑过“瑟里斯的大傻瓜”,以致这些窝囊的事情,在埃兰特的贵族内部造成了一种糟糕的风气——

人们不再讴歌勇敢的战士,反而更多的流连声色犬马。

王国内部的明争暗斗也开始变得激烈起来。

相比于塔西亚人,王室与其他的贵族对于一个地方领主下手自然没有那么多的胆怯和顾忌。

“我知道,塔西亚人很强大,所以他们都表现得恭恭敬敬,但是现在我要让他们尝尝恩萨达的厉害。”

洛克·兰伯特伯爵握紧了拳头,一双冰冷的目光从夜色下的街景挪开了视线——他搂住了身边的女人,“安娜,你说的那些实力出色的佣兵,他们承诺了什么时候到达?”

“很快,也许就在这几天了。”

这个叫做“安娜”的女人答道,她抚@摸着怀中的黑猫,眼神又变得迷离。

……

视线着弥漫着茫茫的灰色雾气。

迪尔,墓园城。

一只骷髅孑然行走在宽阔的大街上,街道中人影寥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灰暗阴沉,只有一些很微弱的光线——

他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骷髅,从某个战士的尸体中偶然“复生”后,他拥有了自我的意识,前世的记忆徘徊在他脑海里,像一团卷袭碎片的漩涡,让他不时陷入了发怔。

视界中天空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灰黑色的雾团,像极了快要下雨的征兆。他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座死寂的城市度过了多少日子。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天空的景象几乎从未变换。

他曾听巫妖和一些高等亡灵们说,这是地底世界的正常模样——

头顶的天空也不是真正的天空,没有太阳,没有鸟语和花香,而那些看上去乌云般的黑雾,基本上是由浮聚的尘埃和亡灵们的死气构成。

Act41 亡者的野心Ⅱ

作为一位“复生者”,他讨厌这个地方。

这个地方让他倍感孤独,每到一天之中这一固定的时候,他总是习惯于从那些冰冷的棺柩里头爬了出来,漫无目的的徜徉街道——

随着脚步的行进,街道的景象不断在眼前变化,只有这样,才能稍稍排遣他心中的一丝落寞。

他的步子很慢,相比与普通骷髅惨白暗淡的骨骼,他的全身上下仿佛最上等的大理石所雕刻一般,泛着银白色的润泽光采,大腿骨的关节在髋骨的骨盘中来回活动,在这中间似乎存在着一种介质,没有发出任何相互摩擦的响动——

转动着头颅,黑洞洞的眼窝深处,是一双跳跃的红色魂火,这也是“复生者”与一般召唤物的区别,“复生者”有着独立的思考意识,倏地,他的视线停在了某个地方。

街道的两侧,是大片大片灰扑扑的石头建筑,这些建筑相当的精美,无论是墙面、屋顶还是用于装饰的图案,都如画卷中所描绘的古代宫廷——

这些建筑带着浓浓的艾兰迪亚王朝风格,就算是一间很寻常的小房子,都如最为精致的艺术品。

在这一片艺术氛围浓厚的街区,建筑的群落之间,矗立着数座高塔——

若是靠近仔细观看,可以发现这些高塔由无数的骨骼堆积而成,它属于一些了不得的大人物,而在这些高塔的顶部,一颗颗银色的圆球悬空浮起,投射的光芒有如月光,一道道淡淡的影子从脚底延伸。

这具骷髅向着一栋建筑走去,在这栋建筑之前围着黑压压一大群人影——说是人影并不确切,因为这些身影之中,包括骷髅、僵尸、食尸鬼、吸血鬼、巫妖等等各个种族。

他凑上前去,在拥挤的人群中,一不小心碰到一个披着灰色破烂衣服的食尸鬼,食尸鬼抬起低垂的脑袋,白色的眼球望了他一眼,露出一排排尖锐、遍布凹槽的牙齿,宽阔的嘴巴中正在发出咒骂的声音:

“混蛋啊,你难道没有长眼睛吗?”

“很抱歉。”

这句骷髅淡淡地说道,说是道歉,但是他的语调平淡得近乎冷漠,食尸鬼顿时极为不满,口中的骂骂咧咧变得更为响亮了:

“你这具没有脑子的骷髅,由无数破烂骨头拼凑的残次品,也不知道你的主人是怎么想的,居然让这么一个玩意独自跑出来……”

“喂喂,尼尔,不要再说了。”

食尸鬼越说越起劲,他身边的一位同伴,一只缺了半条手臂的僵尸,忽然提醒说道——“尼尔”是这头食尸鬼的名字,僵尸看到这具披着黑色斗篷的骷髅,发现他相比他的同类,足足大上了一号。

在亡者的国度迪尔,体型的大小也许不能说明太多的东西,但是,这种特大号的骷髅,显然不是寻常的货色——

可惜骷髅没有眉毛,不然可以见到他的眉头正在紧蹙。

脚掌抬起。

骷髅先生与食尸鬼两者的身材对比,就好像一个成年男子和一条狗子——裸露白骨的脚掌踏在了食尸鬼佝偻弯曲的脊背上,瞬间就让他的脸孔、躯体与地面作了一个亲密接触。

骷髅看都没有再看这只食尸鬼,直接踩了过去——身体沉重的重量压得那条弯曲的背弓吱吱作响,食尸鬼安静了,不说话了。

噼啪噼啪。

地面上留下了一堆红白黑相间的肉酱。

骷髅先生终于挤进了最里头的一层,没有人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发出议论,相比一只食尸鬼的死活,他们眼下所关注的事情,明显重要太多。

募集告示。

这是白骨议会十二议员之一,“命运悖逆者”,安格斯·罗森塔尔大人所发布的——

战争任务募集:加入一场亡者对于人类的战争,最低要求,就职高阶实力……懂得埃兰特语优先,有特殊能力者优先,待遇为每周五到一百个死灵精华,具体情况根据实力高低而定……

死灵精华!

围在这栋建筑前的亡者们都在关注着这一条内容——

亡者的寿命极为漫长,不过对比人类,他们的实力提升缓慢,而死灵精华这种东西,可以让他们飞快的强化自身,在亡者的国度迪尔,这是一种相当有价值的硬通货币单位。

骷髅先生很快将告示浏览完毕,向着建筑高大的圆拱型门洞走去。

围观者虽然人数众多,不过大多数的人都有着足够的自知之明,面对“命运悖逆者”安格斯·罗森塔尔大人,滥竽充数这一恶劣行为无疑将会导致严重不可承受的后果。

也许会被敲成一团骨头渣子或者肉酱,就像刚刚那头出言不逊的食尸鬼一样——一双又一双眼睛望着骷髅先生,有人离开,也有人跟了上去。

“萨斯克,觉醒低阶,能够书写、讲述埃兰特语……”

骷髅先生走进建筑,很快,一名穿着黑色长袍的接待人员迎了上来,这是一位很难看出真实年纪的吸血鬼小姐——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张绘着表格的纸笺,按照骷髅先生萨斯克所述,逐行仔细填写起来。

过了不大一会。

这位吸血鬼小姐又接待了另外两人,一只僵尸,还有一位巫妖。

在这栋建筑的最上一层,一间宽敞的房间。

房间足足有着上百个平方,但是摆放的家具寥寥无几,一张书桌、两个书柜、零散几把历史悠久的漆花木椅,而在书桌之后,坐着一个中等身材的身影——

所谓的中等身材是相对人类而言,他的身材比起正常的人类没有丝毫的差别。

安格斯·罗森塔尔。

他穿着一件几个世纪前埃兰特宫廷风格的白色礼服,光秃秃、失去血肉的颅骨上还戴上了一顶漂亮的金色假发,假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贴向了脑后——

在这张书桌之上,摆放着一份纸质文件。

指骨有节奏敲击着桌面,他听到了外头走廊传来的脚步声。

……

一夜安然过去。

诺戈东部的恩萨达。

此地的领主,洛克·兰伯特伯爵在侍女的服侍下早已起床,穿戴整齐,享用完早餐后,他在自己的办公场所内开始批阅着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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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2 亡者的野心Ⅲ

有恩萨达地区的民事纠纷裁决,有各类物资贮备的账目清单,有银叶小镇过去最近一段时间的税收数据、还有一些来自秘密途径的报告……

这些繁多冗杂的工作对于领主来说并不轻松,但他就像大部分的贵族一样,深深痴醉于这一权利的负担——

过去这些日子,他的心情不是太好,不过自从昨夜那个女人告诉了他那些事情后,他感觉心中一颗沉甸甸的石头仿佛轻松落地——

窗外是几株杨树,这个季节光秃秃的枝桠上停留着几只过冬的候鸟,他听着这些鸟儿的鸣叫,愉快地哼起了小调。

醒来之后,他又和那个叫做“安娜”的女人缠绵了一番——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后,他回味着那一种难以描述的美妙滋味,心头的邪火又陡然升腾。

他和那个女人于两年前相识,那个时候,他的妻子,恩萨达的伯爵夫人因病亡故,这个女人的出现正好填补了他内心的情感空缺——

对比故去的妻子,这个女人性情温和、头脑聪慧、懂得安慰人心,并且卓有才能……有的时候,面对堆积如山的公务文件力不从心,她也会帮助分担不少。

不过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的肉体。自从得到安娜后,他就很少再对一般的少女产生太多兴趣——正当这位伯爵大人沉浸于无边的遐想之时,安娜正好出现了。

她穿着一件华贵、裁剪得体的红色丝绸长裙,恰到好处的映衬出完全的身体曲线,她带着一对精致的、镶嵌着六边形蓝宝石的纯银耳环,怀中抱着那只毛色浑润发光的黑猫——

洛克·兰伯特对于这只黑猫并没有丝毫吃醋的意味,他微笑着,望着款款走来的女人。

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些来自马尔韦的佣兵,已经来到了恩萨达。

“是吗?那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他起身拥抱着女人——黑猫从女人的怀中中跳了下来,“喵喵”轻叫了几声。

经历“雾松战争”后,恩萨达地区最富盛名的重步兵军团损失惨重,相比北地诺戈另外的两位实权伯爵,眼下恩萨达的军事力量最为虚弱——

与之相反的,因为地理位置和商路的缘故,恩萨达却拥有着最多的财富。

换句话说,洛克·兰伯特不差钱。

因为领主之间很有可能发生的冲突,除了训练新兵,他还早早作出了招募大量佣兵的计划——

山猫佣兵团的团长斯坦利此时差不多已经成为了他的下属,只是这个家伙,办起事情来并不是那么的令人满意。

一次偶然机会,他听到了一些关于马尔韦佣兵的传闻——

在那个佣兵与商人的国度,绝大多数的佣兵组织声誉良好、行事靠谱,他很快心动了,而那个时候,安娜正好和他说起:她认识一些来自马尔韦的佣兵。

两人一拍即合。

……

迪尔亡灵,白骨议会的十二议员之一,“命运悖逆者”安格斯·罗森塔尔坐在书桌前,他放下了手中的书信——

来自两个月之前。

书信上的内容干瘪、枯燥、毫无营养,不过最后的落款,安娜·阿拉贝拉这个名字让他很感兴趣——

当然,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事情早已不是仅仅感兴趣那么简单,因为,他现在已经付诸了实际的行动。

经过他手下那位吸血鬼小姐的首轮面试,最后的三十位复试者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属于不同的种族、有着不同的外表和装束,尤其那头身躯巨大肥胖的憎恶,更是不由让他多看了两眼。

这个家伙正好站在房间的门口附近,将这一片空间塞得满满当当,五米出头的身高快要挨到了天花板,而那些发黄、散发浓浓恶臭的脓液,正从他崎岖不平、布满难看针脚的丑陋躯体上不断流淌,沿着脚掌,滴到了地板上——

该死,这可是最上等的橡木地板!

因为纯粹、没有血肉的头骨的缘故,上位巫妖,安格斯·罗森塔尔大人表面不动声色,但他此时的内心早已恼火不已,冰冷的金色魂火中,冷冽的目光从这些面试者脸庞上一个个扫过——

他很讨厌这头憎恶,他决定稍后找上那位吸血鬼小姐好好谈一谈,严格把选初试这一关——除了实力的要求,某些方面的素质也是很重要的。

“你,被淘汰了!”

他的指骨隔空点了点这头憎恶。

“为、为什么?”

憎恶的声音沉闷,像是一口破鼓,他扭着肥脖子勉强弯下了脑袋,带着一脸的困惑和不解。旁边的其他面试者噤若寒蝉,没有任何人敢于开口说话,只是偷偷瞄着这一边。

“嗯?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安格斯扬起了手臂,刹那间,一股力量澎湃的风暴卷起这头憎恶,像是玩具一般,这头憎恶还没来得及提出抗议或是分说,就被扔到了外头的街道——

风暴的控制极为精妙,没有一丝溢出的力量波及旁边的骷髅——这具骷髅有着同类中罕见的魁梧身材,他的眼眶之中,红色的魂火跳了一跳,流露出一种莫名的情感。

他表现得很镇定,从风暴的出现,再到身边那头憎恶从窗户被扔出房间,他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

安格斯望向了这具骷髅,而这个时候,两位亡者视线交织,对视几秒后,萨斯克偏转了脑袋,回避了这道居高临下审视的目光。

“你的名字?”

“萨斯克。”

“觉醒一阶的实力,还算不错。”

在场的三十位面试者中,这具骷髅的实力处于最强的一个档次——

不,不对,现在只有二十九位了,那头憎恶被扔出去了,虽然他也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但是安格斯大人看他不爽——

唯一的理由,充分无可挑剔的理由,因为在这儿,只有尊贵的安格斯·罗森塔尔大人说了才算。

安格斯点了点头,金色的魂火仿佛绽放出一片绚烂的光芒,几秒过后,他的指骨点了一点,又有三分之一的人选离开了房间,这次没有人抗辩——

这些被淘汰的僵尸、吸血鬼、巫妖、堕落骑士回到外面的街道,一个个垂头丧气,相顾无言。

战争的任务。

面对着最后留下的二十位亡者,安格斯很快作出了详细的交待。

这些亡者都有着独立的自我意识,并非寻常的召唤生物——迪尔亡灵虽然向来以无穷无尽的兵力而为人所知,但是想要进行一场真正的战争,一批合格的指挥官不可或缺。

Act43 亡者的野心Ⅳ

多年之前,准确来说是一百零五年前的木槿之年(大陆历449年),那一年的埃兰特王国建造了浩大的工程索玛多石桥,而在同时,地下世界亡者的国度迪尔,也自上而下发动了一场变革——

这场变革的影响相当的深远,而它最早的提议者,则是以天灾之主莫尔迪·格里高利陛下为首的巫妖派系——

白骨圆环议会自这一年诞生,过去森严、等级秩序分明的制度被逐步放弃,渐渐转向了一种开放、自由的风气。

天灾之主格里高利陛下也顺势成为了白骨圆环议会第一任的议长。

对于这一场变革,他是如此说道:迪尔缺乏脑子的亡者已经够多了,但若是这个沉睡的古老国度想要完成伟大的复兴,高素质、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国民才是一切的根本和基石——

食尸鬼、骷髅和僵尸等等下层种族从此摆脱了近似于奴隶的身份,他们从一刻起,开始拥有了自由的生活。

百年过后,最为显著的变化,则是亡灵各种族个体的平均实力大幅度提升。

所以,即使以安格斯·罗森塔尔白骨议会议员的高贵身份,也必须通过合法的程序招募进行战争的人手——

将这场战争的因由、目的说完之后,他的视线来回扫视着最后的二十位面试者。

目光的重点,主要落在骷髅萨斯克和一位巫妖的身上,他们两人是在场之中唯二的觉醒层次力量。

“罗森塔尔大人,埃兰特人不足畏惧,他们不久前在塔西亚人手中经历了一场惨重的失败,拙劣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孱弱。”

巫妖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他的身材与安格斯差相仿佛,此时微微躬身,右手抚胸行礼说道,他的语气似乎信誓旦旦,“我以魂火起誓,绝对交出一份令您满意的战果。”

魂火起誓,对于亡者来说,差不多等同于人类拿着自己的小命赌咒。这位巫妖说话的语调并不快速,但却一字一顿、极为的坚定。

“你的名字?”

安格斯站在他的身前问道。

“梅尔维尔,来自灰寂山谷。”

“哦,这么说来,你还曾是我的领民?”

听到这位巫妖自报来历,安格斯不由多出了那么一丝兴趣——

身为一位强大的高阶巫妖,他曾是灰寂山谷的领主,不过作为格里高利陛下的拥趸和巫妖派系的中坚力量,自木槿之年的变革开始,他顺从白骨圆环议会的提案,正式放弃了领地的掌控,但是某种程度上,灰寂山谷的亡者们仍将这位巫妖视为自己的领主。

他对于巫妖梅尔维尔表示了满意,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哑仿佛鸦鸣般的笑声。

挪开脚步,他又来到了骷髅萨斯克的面前,这具骷髅的与众不同他早已发觉,魂火对视,他盯着骷髅银白色的骨骼,还没有开口交流,就已轻轻颌首——

骷髅这一种族的实力起点极低,能够达成觉醒一阶,至少证明了眼前的这位绝不是什么庸碌之辈。

“萨斯克。”

“罗森塔尔大人。”

安格斯已经很明显露出了考校的意味,萨斯克不敢太慢,他恭谨有礼,净耳屏听。

“对于这场战争,你有什么看法吗?”

“一次试探。”

“嗯?”

“对于那些人类贵族的实力和意志的试探,与人类之间的战争不同,他们对于亡者有着更深的敌意,我们必须快速、果决的打开局面……”

“很好!那么,这一次战争的主将将是萨斯克,而副手则由梅尔维尔担任。”

安格斯由衷赞叹着这具变种的骷髅,他的后半句是对其他人所说的——金色的魂火在颅骨深陷的眼窝中飘摇,很快的,这些亡者齐齐躬身行礼。

……

这是游戏历史线上“黑锋战将”萨斯克扬名的起点,只是,这一次他也许会遇到不同的对手。

新年祭的第三天。

漫天飘舞的冬雪终于停歇,山林之间的光线好像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阴翳一扫而空,格罗斯和他的盗匪团同伴站在安普顿矿场中央的宽旷平地上,瞭望着远处的景色——

天空一碧如洗,清澈得就如无暇的水晶,白色的云如丝絮般飘荡,而在这之下,山林中常绿的高大乔木脱去了冠顶的积雪,露出一片生机盎然的绿意,这样一幕风景,不由让人心旷神怡。

“我们该出发了。”

盗匪头子格罗斯说道。站在他身边的,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一齐点头,而那些精壮的小伙子也是兴奋地叫嚷起来——

按照计划,他们即将出发,前往攻打蛮熊盗匪团的老窝。

“拉迪娅呢?”

奥利弗问道,话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他好像很少见到那位法师小姐。

“她还在屋子里。”

“嘿嘿,头儿,你们?”

莱文打量着格罗斯,不怀好意地小声笑道——盗匪头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向着自己的房子走去。

这两天的时间里,法师小姐的兴趣终于从炼金术上头转移开来,她开始沉浸了“元素转换”的法术尝试,而据格罗斯所知,在就职中阶这一力量层次,法系职业通常只能掌握一个超魔专长——

除去“法力掌控”,她又习得了“元素转换”,至于蓝色火焰所象征的觉醒一阶力量?

总而言之,在这位少女的身上疑点重重。

虽说拉迪娅·克莱恩的这一名字在前世游戏的历史上名不见经传,但是格罗斯早已不止一次猜测过她的来头——

不过眼下顾不得再想那么多了,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出发。

这一次攻打蛮熊盗匪团,不仅是字面意义,他们还存在“鸠占鹊巢”的心思。包括老人和孩子,都已收拾物品,装在了几辆马车之上。

风干的肉条、装在陶罐里头的腌白菜、放过血的野猪和牡鹿尸体、老旧的木头柜子,还有拆卸下来的床板……

看上去就和搬家一样。

如格罗斯所说,他们这一次确实是打算搬家——贵族和佣兵的到来让安普顿矿场已经不再安全,而他们眼下,并没有足够的防御力量。

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约克大叔,这只柜子还真是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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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4 翠鸟森林,骑士团

奥利弗牵着马匹路过一旁,他先是习惯性的嘲笑一番,但是,很快的,他伸出了手臂,“巴伦,不要勉强自己。”

他对着其中一个小伙子说道。这个叫做“巴伦”的小伙子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右手的袖子则是空荡荡的,咬着牙,只是摇了摇头。

还真是倔强。

奥利弗一笑,三人合力之下,尤其是一位就职者的参与,木头柜子的重量似乎顿时减轻了不少——吭哧吭哧,又一大件物品放如了马车的敞蓬车厢。

“奥利弗。”

斯考特骑在一匹高大的西境战马上,他在奥利弗的身边停了下来,此时的他披挂铠甲,看上去杀气腾腾,“头儿说,你和莱文带着其他的人一起出发。”

“那你们呢?”

“攻打蛮熊盗匪团,有头儿和我,不就足够了吗?”

斯考特的心情看来不错,难得的自夸起来。

“呵——”

奥利弗擦了一把汗水,干笑一声,没有再接话。

他们知道蛮熊盗匪团那一伙人老窝的位置,一想起那三头熊可恶的嘴脸,一个个不禁又生出了咬牙切齿的样子——

格罗斯和斯考特骑着战马,法师小姐拉迪娅骑在一匹比驴子大不了多少的矮种马马背上,三人几乎保持着不分前后的身位,提前出发。

……

翠鸟森林。

冬季的风景放眼望去,满目白茫茫的雪景,结束一天的日常训练后,大多数骑士带着扈从,来到这处森林,开始进行狩猎的活动。

娱乐与修行,两个目的兼而有之。

这是来自塔伦要塞的“鸢尾花骑士团”,而这些骑士中为首的,则是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因为领主大人的命令,这个新年祭他一直没有回家——

他还不知道的,一封来自洛伦茨小镇的书信,此时被送到了塔伦,然后又从塔伦传递到这儿。

此时的这封书信,还在路途之中。

下雪的道路艰泞难行,就算一路骑马,信使的脚程也没有多快。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气质凛然的中年男人,他披着一身被打磨得无光的铁质轻铠,跨过灌木,手中握着一把泛着黄澄澄亮光的金属长弓——这柄长弓的弓弦由多股牛筋胶合而成,有着极高的磅数。

普通人也许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拉动分毫,更不用说是使用了。

不过这把长弓在他的手中,拉弓开射的动作变得极为流畅,有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律和美感,白色羽箭划破空气,带起一道道气流,树木枝桠上的继续因为震动簌簌掉落,随着周围的大声欢呼,一头成年的野猪眼珠中箭,颓然倒地——

强而有力的羽箭贯穿了脑袋,从另一侧的眼球位置露出了锋头,白色的尾羽犹在颤动不停。

“漂亮!”

“杰弗里大人真是厉害啊!”

“这样的射击水准,恐怕称得上塔伦第一骑士了。”

在康伯伦的身边,骑士们赞叹不已,也许有着部分的奉承讨好之意,但更多的,却是浓浓的钦佩——塔伦地区武风浓厚,强大的个人实力为每一个人所追求和佩服。

「索命长弓」,这是一把卓越级的弓弩。

放下长弓,在康伯伦的视线中,早有几位骑士和一群扈从走了过去,他们用结实的亚麻绳索麻利捆起这头野猪,然后找来一根粗大的枯树干抬了起来——

“今天可以加餐了,杰弗里大人。”

“要是能够喝上一些麦酒,那就更好了。”

两位骑士站在他的身边,感慨着说道,一边偷偷观望着这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

按照军中条例,大多数的情况,出外执行任务禁止饮酒。不过在如今的北地军团和各家贵族的私兵中,这一禁令很少被严格遵守。

可惜,康伯伦·杰弗里骑士长向来是一个古板不知变通的家伙。

两位骑士发出这些感慨后,更多的人听到声音,悄悄望了过来——

虽然他们来到了翠鸟森林,但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几乎毫无爆发战斗的可能,他们驻扎于此的意义,主要在于威慑。

鸢尾花骑士团的骑士们大多出身贵族,见识不俗,王室、塔伦和卡尔萨斯的三方协议他们已经有所耳闻——

翠鸟森林、繁花之野、银叶森林、银叶小镇,这一段路途一马平川,对于一支真正的骑士团来说,若是全速行进的话,只需不到两天的时间。

这几乎相当于抵在恩萨达肚皮上的一把尖刀。

康伯伦收回平静的目光,脸庞上露出了微笑。

“你们这些小子,真的很想喝酒了吗?”

“对。”

“没错。”

“好吧,看在新年祭的份上,最多,不超过三杯。”

“哈哈,骑士长英明。”

“对了,杰弗里大人可没规定多大的杯子……”

狩猎的活动充满了欢愉的气氛,骑士和扈从们听到他的松口,一个个高声哄笑、讨论起来——

能够加入鸢尾花骑士团,即使并不具备领主赐封正规骑士的身份,也至少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区区三杯麦酒,根本没有任何醉酒的可能。

雪后的阳光一点点西沉。

森林中的狩猎步入了尾声,骑士们满载而归——这些日子里,为了取用水源的便利,他们驻扎在了拉鲁河的河畔,在这临时营地的附近,还有一座城堡,那曾是卡伦·贝内特勋爵的所有。

虽然这位勋爵离开了塔伦,但是大多数的人还是听闻过这位老骑士的名字,穿过山林中层层叠叠的荫影,看见那座城堡,这些人不由肃然起敬。

一位年轻的骑士钻进圆顶的大帐篷,他笑嘻嘻地坐在一张矮桌之前,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壶麦酒——康伯伦放下手头的一份文件,忍不住笑道:

“这可超出了三杯麦酒的分量。”

“嘿嘿,我们决定了,喝完三杯之后,过了零点继续,这可不算违反了规矩。”

年轻的骑士将酒壶放在矮桌上,表情相当的放松。

“维杜卡,有什么事情吗?”

不过,康伯伦看了一眼酒壶后,很快收敛了神色,年轻的骑士有些言辞吞吐,似乎犹豫了半晌,他终于开口说道:

“那个……杰弗里大人……我很喜欢安德莉亚……”

维杜卡磕磕巴巴说完这句话后,一颗心脏不由自主砰砰直跳起来。

Act45 痴情种子

他所提到的“安德莉亚”,全名安德莉亚·杰弗里,正是眼前这位骑士长的宝贝嫡生女儿——虽然到目前为止,维杜卡与那位小姐还未确立正式的关系,但多少的,他的内心变得紧张而忐忑。

冬季的夕阳光线柔和,金色的阳光弥漫在外面的森林里,树木在轻风中婆娑摇曳,枝叶沙沙的声音,还有阵阵鸟类婉转清脆的鸣叫——

“安德莉亚曾经说过,她只愿意嫁给了不起的英雄。”

这位向来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沉默了半晌后,忽然开口说到,他似乎注意到眼前的年轻骑士身体一颤,脸色有些发白——

二十出头的年纪拥有就职高阶的能力,已经算得上非常不错,不过相比“了不起的英雄”这一宽泛的概念,显然还有一段相当大的距离,也许这一辈子也遥不可及。

沮丧,或者说是心灰意冷。

维杜卡感觉自己就好像被兜头泼上了一大盆冷水,正当他失魂落魄准备道别离去时,却看到这位骑士长的脸庞上已经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杰弗里大人……”

他心存最后的希翼。

“维杜卡,如果你在今年成为正式的骑士,我会考虑的。”

“喔……呃……呜呜……大人,太感谢了,我会拼命努力的!”

仿佛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重见一丝曙光,原本情绪变得低落的维杜卡又顿时激动起来,如果不是考虑到彼此上下级的身份尊卑,他差点就要搂住眼前的这位中年男人又唱又跳——

他出身于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家境还算殷实,父亲是塔伦地区乡下的一位磨坊主,能够有幸加入鸢尾花骑士团,这还是“雾松战争”爆发紧急征兆兵员的结果——

从北地军团骑兵队伍的普通一员开始,他一路幸运的活了下来,并且还取得了不俗的战功。

两个多月前,他和骑士团的同伴经过洛伦茨小镇,正好见到那位安德莉亚小姐与她的父亲相聚,一时惊为天人。

从那一天起,他对那位小姐念念不忘。只要一有空闲,他都会骑着马匹,特地前往洛伦茨小镇,只为再次见上那位小姐一面,就算远远的观望,也是心满意足——

这般痴情的举动让他的同伴哄笑不已,不过,正因为此,他和那位小姐终于有了第一次“邂逅”。

“啊,安德莉亚……请问你是安德莉亚·杰弗里小姐么?”

那个时候,年轻的骑士独自牵着马匹驻足洛伦茨小镇的街道,顾不得身边行人不时好奇打量的目光,他只是盯着杰弗里家族的府邸,正好那位小姐携着侍女走了出来——

她与一位商人进行交谈,然后从商人手中买下了一只小巧的金丝雀,刚要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年轻的骑士凑了上前。

沉默了几秒。

安德莉亚点了点头——维杜卡早已打听到这位少女的名字,他摸了摸短短的灰色头发,脸孔上的表情笑得就像一朵灿烂盛开的菊花,“我是维杜卡,杰弗里大人麾下的骑士。”

“嗯。”

少女的回答声音轻柔,但是听在维杜卡的耳中,绝不啻于天籁之音。

“这是一只什么鸟?”

他注意到少女手中的木头鸟笼,试图寻找寒暄的话题。

“金丝雀。”

“金丝雀?看起来挺瘦小的样子,骨架也不大,适合炖汤。”

又是一段沉默,气氛安静得可怕。

“维杜卡骑士,有什么事情吗?”

少女问道。

“呃——”

向来机智的维杜卡这一次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头。

“我有些累了……那么,我先回去了,再见,维杜卡骑士。”

“哦,好的。再见,安德莉亚。”

年轻的骑士望着少女的背影怔怔发呆,他发现自己正被一种叫做幸福的感觉所包围。

之后的那些日子,他又来到过洛伦茨小镇几次,可惜再也没有遇见安德莉亚,不过倒也并非全无收获,他从镇上居民的口中了解到,他所心仪的这位少女至今仍未订婚——

也许,他有可能?

虽然王国的贵族很少与平民通婚,但是在崇尚武风的塔伦地区,这种事情并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了解到这位少女是康伯伦·杰弗里骑士长的女儿,很快生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而在今天,他好不容易等到了这次还算不错的机会——

年轻的骑士几乎是欢天喜地,他躬身行礼,然后脚步轻快地从帐篷中离开。

康伯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在鸢尾花骑士团内,维杜卡是一个他很看好的年轻人:二十二岁,就职高阶实力,并且他身上所展现的潜力极为惊人,如果不出意外,跨入觉醒一阶只是迟早的事情——

一位觉醒力量层次的骑士对于杰弗里家族的意义不言而喻,仅从利益的角度而言,他并不反对自己的女儿与这位年轻骑士结合。

维杜卡离开之后,他不由想起了家中的三个孩子:兰德尔、安德莉亚和索萨。

目光转移到了装满麦酒的酒壶上,他斟上了一杯,慢慢的啜饮起来。

……

在治安官艾萨克的陪同下,安德莉亚来到了“狼与哨声”。到了新年祭的第三天,大雪渐渐停歇,而那些因为征讨任务来到洛伦茨小镇的佣兵们,这个时候仍然聚集在这座酒馆里头。

午后的时分,酒馆的大厅已经变得极为热闹——

几天的接触下来,这些佣兵之间已经熟悉,此时他们围在一张张木桌前,正在喝着麦酒,谈论着各类或真或假的消息和传闻,伴随着这些的,还有酒杯撞击的声音……

“我和你们说啊,萨曼莎公主殿下前些日子在卡尔萨斯遇到了一伙刺客……”

人群中一位穿着破旧皮甲的佣兵正在高声地说道,他握着酒杯,夸张的肢体动作配合着语言,连杯中的麦酒洒下了些许都没有注意——

说起公主遇刺的事情,这些人,包括酒馆内穿梭忙碌的侍者都不由生出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停止了之前的吵闹,纷纷围在这位佣兵的身边。

正要说出最后结局的时候,他顿了一顿,抬起手臂,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然后只是笑嘻嘻的望着众人。

Act46 扑空的佣兵Ⅰ

意思很明了,就如那些流浪的吟游诗人,他想得到一点儿好处。

有些佣兵开始抱怨,而有些出手阔绰者则开口招呼侍者,给这位佣兵重新添上了一杯麦酒。

“咳——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出动了,你们知道狮鹫吗?就是那种会飞的魔兽,它有着鹰的脑袋和翅膀,但是身躯和爪子就像狮子……”

“不要废话!”

这位讲故事的佣兵说起狮鹫骑士来眉飞色舞,但是过了好几分钟,口中描述的内容仍然没有回到正题,已经有人忍不住出声打断了。

“我们的萨曼莎公主殿下——”

他摇晃着醉醺醺的脑袋,却忽然看到了两个意外的身影——其中一个佣兵们都很熟悉,正是小镇上的治安官艾萨克,而另一个,则是一位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金发少女。

“公主殿下早已回到塔伦了,所幸平安无恙。”

她淡淡地说道。

“这位是安德莉亚·杰弗里小姐。”

治安官艾萨克向佣兵们介绍道,话音落下之后,他退回了一旁——从举动来看,这位少女相比于神情严肃的治安官,显然是一位身份更加高贵的人物。

佣兵们一个个变得恭恭敬敬。

少女站在这群佣兵的面前,她的目光清冷,从一张张样貌不一的脸庞上扫过,“雪已经停了,另外,以我个人的名义,这次征讨任务的悬赏,额外再增加两千雷尔。”

“哇,谢谢慷慨的杰弗里小姐。”

佣兵们欢呼起来,停留洛伦茨小镇已有数日,他们早已知道杰弗里家族是当地的领主,而眼下这位冠着杰弗里姓氏的贵族小姐出现在他们面前,所承诺的内容绝不会是一句空话。

当然,这位小姐来到酒馆并不仅仅是向佣兵们宣布这一鼓舞人心的好消息,另外的一层意思,有些头脑灵活的家伙已经猜了出来——

催促。

他们呆在“狼与哨声”的时间太久,过去了足足一周。

“该出发了,伙计们!”

“走吧走吧,我的弯刀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砍下那些盗匪的脑袋了。”

“咦,那位法师和他的矮人同伴呢?”

一位左边脸颊上有道刀疤的佣兵突然好奇问道,他指的是矮人战士托布与野法师乔科——

这几天呆在“狼与哨声”的时间里,矮人和那位法师好像与其他人格格不入,大多数的时候,他们独自一桌,交谈也只是相互之间,有人试图过热情交络,但是他们表现得极为冷淡。

一位掌握觉醒层次力量的法师,还有一个实力不俗的矮人战士,在这群佣兵当中,无疑非常令人瞩目——很快有人回答了这位佣兵的问题,是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男人,他说道:

“那位法师先生和他的矮人同伴,大概在清晨就已离开酒馆了。”

“他们走了?”

“他们是去进行任务吗?”

没有人应声,佣兵们又开始吵吵闹闹,不过他们很快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收拾武器、装备,穿戴整齐,做好出发的准备回到了酒馆的大厅。

少女站在柜台的一侧,她看到一直呆在旁边、唯唯诺诺、举止拘束的几名侍者,点了点头,视线望着这些佣兵成群结队的离开,须臾之后,她也迈开了脚步。

治安官艾萨克跟在了她的身后。

“根据信使返回的消息,子爵大人最近离开了塔伦,他和鸢尾花骑士团一同前往了翠鸟森林。”

艾萨克顿了一顿,观察着少女的反应,“因为这糟糕的天气,也许还要几天的时间,子爵大人才能收到书信。”

“我知道了。”

少女的脚步并不快速,她的目光仅仅是在街道一侧的墨绿色矮松略一停留,又重新变回了平静和坚定。在她那双漂亮的深灰色眸子中,似乎还流动着一丝难以描述的神采。

骑士的女儿,即使身为女人,也必须背负应有的责任。

修身合体的女士黑色猎装之上,牛皮腰带悬系着一柄标准的骑士佩剑,想着一些心事,她的手指不禁触摸到了佩剑的护托。

……

阳光消融着皑皑的积雪。

雪后的空气带着一种清新的味道,一道道金色的透明光柱穿透头顶的树冠,折射在粗糙的树干上,泛出一片闪耀的光芒——

这些光芒与雪地的白色反光交织,化作了眼前茫茫的一片,不由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寒风吹过,融雪的时候,比起平时更冷。

野法师乔科拉紧了身上的鹿皮外套,高高竖起的毛绒领子摩擦着他的脸颊,他呼了一口浓浓的白色雾气,将一直抓着马匹缰绳的右手插进了相对暖和的衣兜,而将左手从衣兜中抽了出来——

在这一过程中,他的身形似乎不受控制的颤栗了几下。

“乔科,一位英勇的战士从不畏惧寒冷。”

矮人托布骑着马匹,摇晃着两条短腿并行走在他的身边,刚刚举起酒囊痛快喝下了一大口麦酒,他嚷着响亮的大嗓门喊道——

他的衣饰如常,两条虬结树根一般的粗壮胳膊露在外头,正散发着腾腾的热气。

那张满布灰色胡须的红彤彤面庞上,矮人托布抬起脑袋望着身边的法师,又一次的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我后悔了,我应该多穿一点衣服。”

乔科没有理会矮人托布,两人身为多年的朋友,彼此的性情早已深知,大多数的矮人性情傲慢,为人所厌恶的臭嘴只是外在的表现之一,但他们往往并不怀有恶意——

时间悄然过去,马蹄的印迹在崎岖山路的雪地中留下了长长的一串,野法师乔科控制着身下的马匹降低了行进的速度,他从怀中掏出了地图,看了一眼后说道:

“我们快要到了,托布。”

“嘿嘿,可我什么也没看到。”

“根据地图显示,安普顿矿场就在前方不远。”

“你是说那一片山坡?见鬼,那儿只有一片树林,密集的树林……赶紧转弯,不然我们就要撞上这些冰冷的木头了。”

急急忙忙,野法师和矮人调整着身下的马匹,虽然手中地图标注着这儿已经是安普顿矿场,但是附近哪有一丝矿场的影子——

积雪覆盖下也许很难发现裸露的岩石山体,但至少,一些建筑应该是能够找到的。

可是环视一圈,如矮人托布所说,视野之内什么都没有。

Act47 扑空的佣兵Ⅱ

四目相对。

大眼瞪小眼。

野法师乔科再次拿出地图,对照一番后,他仿佛自言自语,“难道地图有问题?我可是那个家伙的老主顾了,他从来都没有欺骗过我……”

“乔科——”

矮人托布的嗓门浑厚而高亢,他伸出粗短的手臂,“地图!”

“诺。”

生姜一般的粗糙手指抓过地图,矮人浏览着上头的线条、符号和标记,猛然的,他瞪大了眼睛,差点没跳起来——

还好骑在马鞍之上,尽管这样,他的身形也剧烈摇晃了几下。

嗞——

矮人托布牢牢抓住了缰绳,语气郑重而严肃。

“乔科,也许是智慧女神伊德文娜嫉妒你那张英俊的小脸蛋,所以,才用女人的眼泪稀释了你的脑浆,智力上的缺陷并不是你的错误……”

浓密的灰眉毛竖起,呼吸也变得粗重了几分,长长结成细辫的灰色胡须甩了开来,从那个嗡嗡作响的浑浊喉咙里,发出一段极其缓慢的陈述:

“左上角的指北标记,你把地图拿——反——了!”

后面半句已经近乎于歇斯底里的咆哮,附近的树林,树冠顶部和枝桠上的积雪簌簌掉落,甚至还惊起几只栖息枝头的渡鸦——灰褐色的渡鸦拍打着翅膀,四散而飞。

“呱——呱——”

“呃……这还真是一个糟糕的状况。”

野法师乔科摸了摸鼻头,面不改色,他对于矮人的斥骂和嘲讽毫不在意,只是望着眼前宁静优美的风景。

山林中的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尴尬。

“那我们该怎么办?”

“当然是原路返回!”

矮人托布气呼呼的、没好气的答道。他抬头观察着头顶的阳光,光线与树木笔直的枝干形成了一个极小的角度,这个时间,差不多是午后不久。

“该死,如果等到我们赶到那座矿场,肯定要到晚上了。”

在这雪后的天气,山路比起平时更加难以通行,因此,就算不考虑马匹的耐力和沿途耽误的时间,需要耗费的时间也不在少数。

“好了,托布,不要生气,也许那些盗匪将会招待我们的晚餐。”

乔科看待事物向来很乐观——两人拔转马蹄,循着来时的马蹄印迹一路骑行,一路之上,矮人仍在不停的抱怨……

相对而言,这时从洛伦茨小镇出发的佣兵们则顺利了许多,在向导的带领下,他们经过了八个分岔的路口,终于在下午三点出头的样子来到那些盗匪的所在,安普顿矿场。

佣兵们离开马鞍,擦拭着刀剑、整理着盔甲、一想到即将到来的战斗,他们的态度极为认真——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发现这座矿场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周围安安静静,不要说是盗匪,就连半个人影也没有看到。

“不是说这儿就是盗匪团的老窝吗?”

有佣兵疑惑的问道,他看着身边的其他人,却发现他们也是同样的纳闷样子——有一个细心的家伙远远走出了几步,他注意到了雪地里斜斜交错的数道辙印,顿时高声地喊道:

“那些盗匪,他们已经跑了。”

“嗯?这是马车的车痕。”

从野狼盗匪团离开安普顿矿场到现在,时间只是过去了大半个白天。这一天风雪停歇,留在雪地中的辙印还是相当的明显,又有几位佣兵下马观察,很快,他们分析一番后,作出了判断——

盗匪头子格罗斯这一次还是轻忽大意了,沿着这些踪迹,佣兵们完全可以一路进行追踪。

一万二千枚雷尔,这是目前的悬赏金额——金钱鼓斗志,利益动人心,何况这么一个惊人的数目,若是使用商人们的财宝箱子,足以装满足足四口!

佣兵们纷纷上马,随着一声发喊,他们循着沿途的马车辙印,飞快跟了上去。

发生在诺戈群山中的这件事情可以概括、简化为以下描述:

已知野狼盗匪团的马车队伍行进速度为X,佣兵们骑马的行进速度为Y,在某时刻,双方相距距离A,假设双方行进速度保持匀速(理想情况),请问经过多久,骑行的佣兵将追上盗匪团的马车?

很简单的问题。

经过A/(Y-X)时间后,佣兵将追上盗匪团的马车,而将现实世界中的数值代入,这一时间大概是在黄昏过后不久的夜晚——

然而此时的佣兵们并不知道盗匪的真实情况,在诺戈群山边缘的另一处,野狼盗匪团落在后头的马车队伍还有一段很短的距离就要到达灰兔村了。

灰兔村,蛮熊盗匪团的窝点。

它曾经是一座百人规模的小村庄,但现在只是一片破败的废墟。

失去那三头熊领导的蛮熊盗匪团化作了一团散沙,一部分盗匪离开了,而剩下的一些人,则是很勉强的艰难度日——

没有了就职阶的武力,就连日常的劫掠也变得困难了许多,这些仍在坚持事业的盗匪偶尔遇到一两支商队,刚一交手,就被商队护卫或请来的佣兵打得落花流水、伤亡惨重。

这日子简直太痛苦了。

奥尔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木水桶从村头的水井离开——

昔日灰熊米歇尔还在的时候,因为喜欢战斗划水的缘故,总是看他不惯,横挑鼻子竖挑眼,对此他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和不满,现在米歇尔离开了,可他的内心,只有空荡荡的失落和不时的唏嘘。

这个身材瘦削、尖嘴猴腮的男人走出一段距离后,放下水桶正打算稍稍歇息一会,在他身前不远处的屋子里,传来了几个声音:

“奥尔,你这个狗崽子又在偷懒了吗?”

这个声音有些吊儿郎当,而在那扇木头门扉前,正站着一个男人的身影——眼下的蛮熊盗匪团经过重新的“选举”,盗匪相互之间一番拳来脚往的较量后,这个男人成为了新一任的首领。

此时的奥尔眼眶上还残留着一个乌青的眼圈,正是因为挨了这个男人一记凶狠的拳头。

这个男人冷冷看着奥尔,正要开口斥骂,但是当他看到村子路口三个骑马的身影后,还未说出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头。

狼首格罗斯、狼爪斯考特,还有一位好看的少女——经过上次的城堡争夺战,他们大致知道野狼盗匪团内还有一位年轻的女法师。

Act48 王霸之气

“格罗斯大人!”

奥尔愣了不到一秒,纳头便拜——

野狼盗匪团与蛮熊盗匪团有着很深的矛盾,这个时候出现的三人,显然不是无缘无故跑来送温暖,更大可能的,他们打算吞并蛮熊盗匪团。

头脑向来灵活的奥尔一想到这里,顿时激动起来——以前的他错过了机会,但这一次,他打定了决意,紧紧抱住狼首格罗斯的大腿。

奥尔的声音很大,发生在灰兔村村头的动静惊出了更多的人——狼首格罗斯与狼爪斯考特,他们自然是很熟悉,回忆起上一次的战斗,再联系到眼下的处境,几乎所有的人,就如奥尔一般,纳头便拜。

“格罗斯大人!”

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竟带着激动的情绪,隐隐还有呜咽——新一任的蛮熊盗匪团首领并不像灰熊米歇尔那么令人信服,此时留在灰兔村的这些人,太多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首领,他们早就想要推翻了,只是缺少足够的武力——虽说曾经作为讨厌的竞争者,但是狼首格罗斯完美符合他们心目中盗匪团首领的一切要求。

真是一些狡猾的家伙!

奥尔回头瞥视,看到有几个人还挤出了虚伪的眼泪,语气真挚诚恳得就像迎来救世主一般,他忽然有些慌张——

村头跪倒了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蛮熊盗匪团的新一任首领先是怔了一怔,见到手下大多都是这般举动后,他从嗓子里挤出了声音:

“格罗斯大人。”

话音刚落,他也扑通一下单膝跪倒在地——这原本是骑士向领主效忠的仪式,不过此时发生在盗匪团之间,它代表着一种态度。

投降。

这个男人不傻,他了解狼首格罗斯的实力——

当然他了解的信息还停留在三个月前,不过格罗斯能够以一敌三对抗那三头熊,那种程度的实力绝不是他所能应付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埃兰特王国的民间,也有着意思相近的谚语。

“该死!”

奥尔在心中不由破口大骂,他偷偷抬头,观察着战马之上,格罗斯的反应。

画风完全不对。

出乎意料。

格罗斯愣住了,斯考特愣住了,包括法师小姐拉迪娅,也愣住了。

来到灰兔村之前,盗匪头子格罗斯还盘算着如何干趴那三头熊、击溃蛮熊盗匪团,但是眼下的局面,似乎出现了一些另外的状况。

王霸之气?

这时的格罗斯很想找上一面镜子来看看自己,王霸之气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萦绕在他身上——

尽管眼前的这些家伙只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歪瓜裂枣,但多少的,也表明了他不凡的个人魅力。

“嗯,你的名字?”

格罗斯扬起马鞭,他指了指那个单膝跪地的男人。

“卡梅伦。”

“灰熊米歇尔呢?”

“米歇尔老大已经离开了,还有布拉克、怀特,也已经离开了。”

说起那三头熊,这个叫做“卡梅伦”的男人还怀着深深的敬畏。不过格罗斯并未在乎这些东西,他翻身跳下战马,然后走了过去。

他站在卡梅伦的身前。

这个男人外表所展现的年纪大概三十出头,衣着很朴素,手臂、手指粗糙,看上去就像一个地道的农夫——

这一出身在北地诺戈的盗匪团中很常见,格罗斯没有太多在意,他伸出手臂,将这个男人一把扶了起来。

就职高阶的力量根本不是卡梅伦可以抗拒的。

附近的奥尔已经快要哭出了声音,他知道这一次宝贵的机会,很有可能就要消失了。

“好像人数也少了很多。”

“是的,格罗斯大人。”

卡梅伦的样子有些拘谨,虽说曾经身为大字基本不识的农夫,但他的说话条理清晰,“米歇尔老大离开后,他们也走了。”

“所以只剩下你们一直生活在灰兔村?”

卡梅伦点了点头,眼前的狼首格罗斯看来有着许多的疑问,他仔细筹措着用辞,一五一十的将蛮熊盗匪团眼下的情况说了出来——

格罗斯微微眯缝着眼睛。

斯考特和法师小姐也跳下马匹,来到了他的身边。

“头儿?”

他问的是格罗斯对于这一局面的应对态度。

“他们并不是敌人。”

格罗斯顿了一顿,说道——听到这句话后,蛮熊盗匪团全体上下变得喜悦不已,他们望着盗匪头子格罗斯,口中不停地说出“谢谢。”

这表示了对于他们的接纳。

在卡梅伦的带领下,格罗斯、斯考特和法师小姐拉迪娅大致走遍了整个灰兔村——

“雾松战争”过后破败的村庄满目荒芜,除了几间经过一定修缮不再漏风漏雨的茅草屋子,大多数的建筑,都只剩下一片破壁残垣,附近的田地也长满了杂草,只有村子的一角,开辟了一小块三十见方的菜地,里头栽种着土豆、萝卜和芥兰。

在眼下冬天新年祭的这个时候,除了埋在泥土中的土豆,这些蔬菜都已经枯萎了。

“你们的粮食是如何解决的?”

靴子踩在田垄之间,格罗斯问道。他看上去颇有几分领主的模样,开始关心起民生的问题——法师小姐在一旁忍不住露出了些许笑意,倒是斯考特,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

格罗斯凝住了眉头。作为一位盗匪头子,他对于日常口粮的消耗情况非常清楚,只有这么一点儿东西,可没有办法养活每天的好几十张嘴巴——

“我们每天外出进行狩猎,还有,每过一段时间,到附近的镇子购买一些粮食。”

卡梅伦答道。

“购买粮食?”

格罗斯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野狼盗匪团内也有这些事情,不过根据卡梅伦刚刚所说,自从那三头熊离开后,蛮熊盗匪团再也没有从劫掠中得手过一次。

“格罗斯大人,米歇尔老大留下了一笔雷尔。”

似乎是看穿了盗匪头子心中的疑惑,卡梅伦很快说道——到了眼下这般地步,卡梅伦清楚,隐瞒这些内容毫无意义。

“还剩下大概一千二百枚雷尔。”

他说出这一数目后,格罗斯笑了一笑——蛮熊盗匪团的财政状况,看来比起野狼盗匪团还好上了一些。

Act49 盗匪团的整合

然而这只是蛮熊盗匪团过去资产的一部分,除去日常所消耗的,其他大半则被另外的人所带走了——

自那三头熊之下,几位中层的头目各自掌握着一批手下,此时留在灰兔村中,主要是卡梅伦的人马。

啧啧,果然有钱!

格罗斯的心头不由感慨,相比蛮熊盗匪团,他突然发觉他这个盗匪头子实在是过于懒惰、不务正业——

猛一回想,自从攻夺翠鸟森林那座城堡之后,野狼盗匪团已经很久没有外出进行劫掠的活动了。

当然,这些事情也与格罗斯的个人想法有关。

正因为了解这个世界历史线的走向,他深知盗匪一行绝不是一条长久的出路,继续坚持事业,无非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敌人,并且敌人还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从半个月前到现在发生的事情,便已很好说明了这一切。

虽然从眼下来说,加入洛伦茨小镇征讨任务的佣兵暂时不足为惧,可格罗斯却知道,塔伦驻扎着一批强大的正式骑士,比如那支声名赫赫的鸢尾花骑士团——

这是驻扎塔伦地区的两支骑士团之一,而这支骑士团的成员最低的实力都是就职高阶,差不多随随便便拉出一个家伙,等级都至少与他相当,或者更高。

好汉也怕人多,而野狼盗匪团的同伴现在远没有足够的实力对抗这种程度的敌人。

尽管格罗斯个人战力出众,但是一想象自己单枪匹马挑战整支骑士团的画面,他不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纷争》的战斗设定有着良好的平衡性,以他目前的等级、装备和综合实力,想要一骑当千还是太过虚无缥缈了一点。

举家搬迁来到灰兔村,就战略而言,这是一次合理的转进。

卡梅伦陪伴着他的身边,很快走遍了整个村子——

新年祭的白色积雪覆盖在周围的丘陵,而在村庄的范围之内,蛮熊盗匪团的这些人则将路面的积雪清理得干干净净,不过因为融化的雪水,一路走来倒是带着几分泥泞,短短片刻的功夫,格罗斯的靴子就已沾满了斑斑泥点。

斯考特和法师小姐拉迪娅也没有好到哪去。

“格罗斯先生,他们的生活都很艰难呢。”

蛮熊盗匪团留在灰兔村中的这些人好奇打量着几人,而法师小姐也注意到了他们——

虽说他们名义上称之为盗匪,但是和野狼盗匪团一样,大多数的人,都只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农夫或平民……

那些好勇斗狠的家伙,随着三头熊的消失,早已结伴离开了这座不起眼的小村庄。

听到少女如此说起,格罗斯不由点了点头——

因为失去主心骨的缘故,包括身边的卡梅伦在内,灰兔村的每一个人望着他们仍存着不少的忐忑和疑惧,这些事情看在了格罗斯的眼中,他环视一圈,发现除了眼前的卡梅伦,其他的人都是一些未就职的普通人——

即使是新一任的蛮熊盗匪团首领卡梅伦,也只是堪堪就职初阶而已。

这样的实力,自然搓圆揉扁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格罗斯很快反应过来,眼下的他需要去做两件很重要的事情,安稳人心和修建房屋,随着野狼盗匪团的到来,人数翻了将近一倍,灰兔村的房屋已经变得相当的短缺。

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下嗓子,旁边的卡梅伦似乎心领神会,他在一旁高声喊道:“大家安静一下,格罗斯大人打算说一些重要的事情。”

尽管卡梅伦的首领位置并不是那么令人信服,但是他所提到“格罗斯”无疑名声响亮,在蛮熊盗匪团内,所有的人都对狼首格罗斯有着或多或少的了解。

格罗斯不动声色看了卡梅伦一眼,没有想到这个男人貌似憨厚的外表下,很会揣测人心、迎合上意,不过从眼下的局面来看,手下有着这么一个角色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么,简单说一下吧。我打算将蛮熊盗匪团与野狼盗匪团合并,从今天起,大家就一起生活在灰兔村了,希望保持和睦共处。”

他看到灰兔村中的这些人相互望了望,没有任何的人发出反对的声音,仿佛是为了消除他们的顾虑一般,又特地提高了嗓门补充说道。

“当然,对待大家我会一视同仁,因为从今天起,大家就正式成为了野狼团的一员。”

格罗斯的发言言简意赅,盗匪们自称的时候绝不会把“盗匪”这一身份挂着嘴巴边上,他的一番宣告似乎生出了不少的效果,可以清楚看到人们的脸上,一个个紧张的表情有些舒缓了下来。

结束这番举动后,他和几人又来到了一间还算状况的茅草屋子里头——

光线暗淡的房间内,从墙壁落下的阳光照耀着空气中漂浮的灰尘,这儿的面积不算太大,只有不多大概五、六十来个见方,铺着一些稻草和被褥,这是蛮熊盗匪团部分成员的卧室——

不过在眼下,它还承担着另外一个职能。这处屋子所在的地势相对较高、干燥、通风良好,在墙壁的一角,摆放着弯刀、长剑、战矛和几件破破烂烂的皮甲,根据卡梅伦所说,这就是蛮熊盗匪团目前所有的武器和装备了。

格罗斯从卡梅伦的口中得知了那三头熊的去向,当他听到“弗雷德·沃尔夫”这个名字后,不由皱着眉头稍稍怔了一下,但又很快回过了神——

这一过程前后不到一秒,除了和他非常熟悉的斯考特,其他的人倒也没有太多的发觉。

北地诺戈的“光头哥”弗雷德。

格罗斯还清楚记得在前世游戏中:这个男人是北地诺戈剧情主线的几位关键人物之一,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光头哥”,历史线从此走上另外的轨迹也未可知。

不过他也只是在脑子里略略回忆了一番,随即,斯考特走到墙角拿起了一柄长剑。

虽然卡梅伦平时已经很注意包养这些东西了,但是当斯考特翻捡一件件武器时,还是可以看到这些刀剑刃面明显的锈迹——

有的只是一些豆子大小的圆点,有的则是一道道深褐色的纹络,斯考特的手指从中划过,顿时沾上了不少的粉末。

“很多都已经坏掉了。”

军团士兵出身的斯考特扭头对盗匪头子格罗斯说道,流露出了一丝惋惜的表情。

Act50 重建家园

除去卡梅伦所说的那一笔雷尔,这就是蛮熊盗匪团内最值钱的东西,之前的三匹西境战马落到了格罗斯的手中,而其他的马匹和驴子,也被离开的那些家伙所带走了。

卡梅伦从一个老旧、没有涂漆的木头柜子里搬出了一口不大的木箱,紧接着,他又从上衣的衣兜里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铜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随着“咔嚓”一声金属簧片的轻响,箱子被打了开来,在窗户花格投来阳光的照耀下,泛着一片波光粼粼的银光。

雷尔。

刻绘着埃兰特开国君王头像的银币。

“这就是我们的全部财产了。”

卡梅伦说道,一直到目前为止,他的态度表现得极为恭敬——

格罗斯偶尔盯着他的那双灰色眼睛,完全可以肯定他的这种恭敬并不是作伪,但是其中有多少真心实意,却是很难说得清楚。

眼下只是形势所迫,想要真正的收拢人心,还需要一段时间和一些必要的手段。

格罗斯心想着这些人之常情,而在这处茅草屋子的外头,又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一行人走到了村头,放眼望去,沿着灰兔村之外的道路是一片轻缓的斜坡。

斜坡的大半部分是茂密的冷杉林,这种常绿的乔木在这深冬的季节依然枝叶繁茂,在那郁郁织织的树冠下,只有一些光线昏暗斑驳的影子,而在树干的下半部和泥地上,则贴附着一团团灰褐色的地藓,还有一些零零散散分布的忍冬和酢浆草。

在诺戈群山的区域,盖房子所需要的木料从来都不是什么大的问题,灰兔村内的这些茅草屋子,屋梁和主要的建筑框架,也是来自于这些附近的树木。

从这一片冷杉林中,拐出了一个又一个身影。

“头儿?”

莱文骑在矮种马的马背上,今天的他穿戴得有模有样,涂了一层包养油蜡的皮甲擦得光可鉴人,他看到格罗斯几人和蛮熊盗匪团的这些成员站在一起,愣了一愣——

双方并不像是发生过战斗的样子。

格罗斯、斯考特和法师小姐拉迪娅已经微笑着迎了下去,盗匪头子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后,整个野狼团顿时放松下去。

欢呼,吵闹。

格罗斯看到的只是一群以莱文为首的小伙子,他亲热拍打着莱文的肩膀问道,“其他的人呢?”

“奥利弗留在了后头,老人和孩子都在马车上,他们还在冷杉林之外。”

野狼盗匪团内的老人和孩子并不属于战斗人员,因此,他们远远躲了开来——

按照计划,盗匪头子格罗斯一行取得战斗的胜利后,再让这些非战斗人员进入村子,不过发生了这一出乎意料的状况后,原本的计划也相应的作废了。

“我去通知他们?”

莱文还未下马,他急冲冲地说道。

“去吧。”

野狼盗匪团的这些年轻人进入了灰兔村后,一一下马,不过还没等到他们坐下来稍作休息,格罗斯又微笑着发布了一个新的任务——

话音落定之后,这个笑容看起来就如魔鬼。

砍木头,盖房子。

“头儿,这太过分了。”

“是啊是啊,这一路颠簸下来,我感觉全身发软,四肢无力。”

“不能等到明天再干这些事情吗?头儿你看,天色都快黑了。”

抗议的声音此起彼伏,此时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正是午后两点左右的样子,但是因为格罗斯长期的言传身教,睁眼说瞎话这种本事在野狼盗匪团内并不算什么稀奇——

这些年轻人嘻嘻哈哈,吵闹了几声后,又齐齐望向了盗匪头子格罗斯。

短暂的沉默。

“如果你们不介意露宿的话,请随意。”

格罗斯淡淡说道,不过他的脸庞上已经控制不住露出笑意,果不其然,他说出这一句话后,这些年轻人又一个个哭丧着脸。

“头儿,你真的太没有人性了。”

“这可是寒冷的冬天啊,要是野外睡上一夜,大概会被冻成硬梆梆的石头吧。”

“就是,就是……”

所有的抗议销声匿迹,安顿好马匹,这些年轻人开始寻找工具——然而卡梅伦告诉了格罗斯一个很不妙的消息:眼下的灰兔村,连一把斧头也没有。

碗口大小直径的树木,可不是轻轻松松就能用手掰断的。

盗匪头子格罗斯身为就职高阶的战士,或许有着这个本事,但是对于这些未就职的小伙子来说,还是过于困难了一点。

卡梅伦说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小伙子们将这一句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再次抗议。

格罗斯拍打了一下腰间的霜寒长剑,努了努嘴——

他的意思很明了:没有斧头,那就用刀剑来砍木头,虽说效率低下了不少,但也不是完全的无法动手。

“这也是武技的修行。”

他故作正经的说道,法师小姐正在一旁捂着小嘴偷笑不已——不过话说回来,砍木头说是武技的修行也未尝不可,至少,这种强度极大的劳动能够有效锻炼手臂、腰背的肌肉力量。

这也正是格罗斯的目的之一。

若是他们几个就职者亲自动手,效率绝对会快上不少。可格罗斯觉得,每一件必须去做的事,都应该最大程度发掘它的意义,所以,砍木头这种苦差事就交给了这群年轻人。

他甚至没有招呼原来属于蛮熊盗匪团的那些人手。

今天还是双方相处的第一天,彼此之间还存着一些疏离的隔阂。

半个小时后,野狼盗匪团的老人和孩子终于来到了灰兔村。

那些小伙子走后,村子里的气氛有些安静,不过此时很快被打破了,几个小孩子坐在敞蓬的马车上,打量着这处陌生的村庄,发出一阵阵兴奋欢叫的声音。

老人缓缓走下了马车。

莱文、巴伦等人搬运着一件又一件家具和物什,看到这一幕后,灰兔村的人手也纷纷过来搭上了一手。

而奥利弗抱着自己最小的妹妹芙妮,揉了揉她脑袋上稀疏发黄的细嫩头发,向着格罗斯走了过来。

“一切比我们想象的顺利。”

还没等到奥利弗开口询问,格罗斯已经先一步说道。

Act51 建筑工匠?

格罗斯在野狼盗匪团内有着绝对的权威,不过要说与他关系最亲密的,还数眼前这个满头褐色卷发的年轻人——

格罗斯与奥利弗自小成长于同一个村子,多年之前,还有一段共同撒尿玩泥巴的美好时光。

而到了现在,两人的关系更是密切。

奥利弗放下了小芙妮,从莱文的消息中他得知了灰兔村中的这些实情,蛮熊盗匪团眼下的情况确实令他有些微微吃惊,一旁的卡梅伦偷偷看了他一眼,依然保持着恭敬的神色。

“头儿,这儿就是我们新的家园?”

他问道。

格罗斯点了点头,虽说眼下的灰兔村萧疏破败,但是相比深山中的安普顿矿场,至少多出了一些可供耕作的田地,而这一点优势,足够养活眼下的一百余人——

当然,这儿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把荒芜长满杂草的田地统统重新开垦起来。

劳动力是足够的。

精壮的小伙子多的是,虽说眼下的身份仍是一个盗匪头子,但是格罗斯早已开始琢磨未来的出路——

“枪打出头鸟”这一道理在伊路森世界仍然适用,放弃了安普顿矿场,从本质上来说,已经消除了他们与贵族之间的根本利益矛盾。

洛伦茨小镇的征讨任务,来自贵族的复仇则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根据身边这个叫做“卡梅伦”的男人所说,那三头熊在城堡内遇到了“光头哥”弗雷德,一番交手不敌后才被迫投降——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在此之后弗雷德并未如何处置这些落网的盗匪,甚至连一点为难的意思都没有,就悉数将他们放了回来。

贵族的宽容和仁慈?

某种程度上,这么说也没错。

经历残酷的“雾松战争”后,乡野之地的农夫大都流离失所,人口减少,也连带影响着地方领主所能征收上来的税赋——

眼下诺戈的大多数地区都在缓慢恢复受创的元气,轻动刀锋,并不是一个合格领主的正确做法。

除非,这些人确实罪大恶极,对领地秩序或贵族的统治本身造成了威胁。格罗斯所了解的前世游戏中的“剿匪任务”,起因正是因为盗匪们大肆劫掠沿途的商旅——

商人们用大量的雷尔开路,结合声泪俱下、循循善诱的言辞,终于打动了这些领主——商人让他们相信了一件关键的事情:盗匪的存在,已经大大妨害了贵族的利益。

这些利益指的不光是商业税,还有贸易与流通带来的繁荣。

自从萨曼莎公主北行之后,埃德温王室与塔伦、卡尔萨斯两位实权伯爵达成了一致——地方上的领主每年向王室缴纳固定的商业税额度,若是多出这个数字,则归于这些领主所有。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因为这一道理,贵族自然对付起盗匪们毫不手软。

格罗斯非常清楚其中这些弯弯绕绕的细节,因此,他此时所设想的,更多的是将灰兔村好好经营起来,由一个盗匪头子转变为一位立地成佛、与人为善的村长。

在野狼盗匪团内,就属奥利弗对于他的想法了解最多。

两人没有过多闲聊,很快的,与其他的人一同协力将马车上的家什和物品一一搬运了下来,两位就职者的参与,这一工作的效率顿时加快了许多——

十来分钟的功夫,所有的东西就被搬得干干净净,按照格罗斯的吩咐,他们暂时将这些东西放在了一片还算平整的空地上。

这个时候,前往附近冷杉林伐木的小伙子们也已开始陆续返回,他们两人一组,扛着一根根木头,然后堆放在了盗匪头子格罗斯的身边。

“砍这么多木头干什么?”

望着和一群孩子相互追逐打闹的小芙妮,奥利弗好奇问道。

“盖房子。”

还没等到格罗斯回答,一旁的斯考特、莱文和法师小姐拉迪娅就已齐齐答道。

奥利弗的眼神瞬间变得古怪,他盯着格罗斯上上下下瞧了好几眼——眼下正是冬天,没有干燥的茅草,也不适合采集粘土,盖房子?

难道打算只用这些木头搭建房子吗?

纯粹木料搭建的房子在北地诺戈并不多见,想要完成这件事情,首先需要资深的建筑工匠,这可不是小孩子们搭积木的游戏。

奥利弗自认非常了解格罗斯,他从来都不知道,盗匪头子还有着这样一门本事。

不过,此时的格罗斯表现得极为淡定。

前世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搬砖狗,搭建几间木头房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复杂困难的事情,他在一堆圆木中大致挑出了几根,然后一把扛上了肩头。

轻松愉快,就职高阶战士的力量和体质显露无疑——刚刚砍伐下来的木材水分不少,份量沉重,可是四根圆木堆在他的肩膀上,竟是稳稳当当。

卡梅伦不由吞了一口唾沫——

在他的印象中,灰熊米歇尔可是没有这般大的力气,而看看刚才,每一根圆木都需要两个精壮的小伙子才能抬起,更是证明了这些木料的重量绝非虚假。

他有着就职初阶的实力,若是据此推测,狼首格罗斯的实力?

卡梅伦猛然发现自己瞧不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了,一念即过,他变得愈发的恭敬,还没等到格罗斯开口吩咐,主动走了过来搬起了一根圆木。

“斯考特、奥利弗、莱文、卡梅伦……大家都一起来吧!”

格罗斯微笑说道。

法师小姐站在一旁,忽然问道,“那么我呢?格罗斯先生。”

“好好休息,拉迪娅。”

“哦。”

少女犹疑了一下,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在格罗斯的安排中,力量相对孱弱的法师实在不太适合这些粗重的活计,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人。

关爱女性这种富有绅士风度的事情,没有人反对。

村子里的积雪地面已经被清理,格罗斯走到一处相处空旷的地方,放下肩头的圆木——他伸出手掌比划了几下,又踏出了一段距离用脚印作了简单的标记,心中很快有了分寸。

地基、框架、墙板……一环接一环,最后是屋顶。

格罗斯拔出霜寒长剑,将这些圆木的一头削成了尖锥,完成这一步骤后,他抱着一根圆木,走到预定的位置。

【英勇之勋】开启!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地面颤动不已。

冬天的地面坚硬得就和石头一样,但是在他这一击之下,一根削尖的圆木已经深深没入了数寸。

简直就是人型打桩机!

Act52 追踪

一大群人目瞪口呆,差点没有掉下眼珠子!

不只是在场的这几位,还有附近的一些人,纷纷围拢过来,看着这根立得笔直的圆木,又看了看盗匪头子格罗斯——

后者正在不停甩手,忍不住倒嘶了一口凉气。

这一下子,格罗斯感觉两条手臂都彻底麻了,开启【英勇之勋】后,暴击效果下增幅的力量反震对他的骨骼和肌肉造成极大的冲击,此时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这么逞能——前世的玩家到了游戏中后期,干出类似事情并不稀奇,不过以他现在的基本属性而言,还是太过托大了。

尤其还开启了【英勇之勋】的暴击加成,但是取得的战果也是相当显著,比照着这根圆木之前的长度,插入地下足有接近半米——

附近的地面凸起了一些鼓包和裂缝,他回头望着众人,一个个的表情都是怔怔出神,仿佛中了邪魅一般。

“头儿,这……是不是有点儿夸张了?”

好一会儿,斯考特终于艰涩的开口说道。

传说中那些伟大的英雄人物往往拥有开天辟地的超绝力量,而眼前这一幕相比起来,即便远远不如,但也足够吓坏这一群人了。

这一击所展现的力量完全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确切而言,已经跨入了真正的觉醒层次。

格罗斯缓了一缓,他并没有对此作出解释。在众人惊讶和敬畏的目光中,他又准备着重新再来一次——不再用尽全力。

按照他的房屋建造计划,每一栋木屋需要敲上四根这样的圆木作为桩基,现在,这还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

来自洛伦茨小镇参加征讨任务的佣兵在雪后的山林中行进,一条条马车的辙印在洁白晶莹的雪地中肉眼清晰可见,几乎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他们循着这一条线索,一路驱使着马匹。

穿着暗红色厚布斗篷的佣兵揭开了面罩,任由冷冽的空气吹拂在脸庞上,随着马蹄落下的一阵阵震动,山路两侧的树木微微摇晃,洒落着些许积雪。

“塔姆,你看一看地图,找找这条道路究竟通向哪里?”

这位佣兵略微降低了马匹的速度,他向着身边的另外一人问道。其实不只是他关心这个问题,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所有的佣兵都竖起了耳朵,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个问题上——

塔姆,也就是“狼与哨声”酒馆内讲故事的那位佣兵——

他有着一副伶俐的好口才和自来熟的热情性子。

这几天下来,他和每一位佣兵都已相处得很熟络,而根据他的自我吹嘘:他在曾经二十多岁的时候当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吟游诗人,花言巧语很是成功的哄骗了几位漂亮的贵族小姐。

若他所说属实的话,这无疑是一个令人羡慕的了不得成就。

不过现在,佣兵们对于这些事情的真假并没有太多的在乎,既然他当过一段时间的吟游诗人,那么,想必也是懂得文化、广有见闻。

身下的马匹停下了步子,塔姆拉起缰绳坐稳了身形,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副地图——这副地图由洛伦茨小镇上的治安官艾萨克提供,主要绘制着诺戈群山这一片区域的大概。

一双眼睛骨碌碌在地图上来回看了几遍后,他抬头望着这群佣兵:

“我们已经快要到达诺戈群山的边缘了。前方是一段山谷,穿过山谷之后,有两条道路,一条通往翠鸟森林与繁花之野,毗邻拉鲁河那儿有一座城堡,另一条则是通往灰兔村。”

“这么说来,那些盗匪逃跑的路线只有这两条之一了?”

有佣兵问道,可塔姆却只是笑了一笑,没有继续回答,他最后看了一眼,将地图卷了起来放回怀中。

这群佣兵很快发现,在他们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分岔的路口,而一些马蹄和车辙的印迹,正好通向了左手边的道路。

“灰兔村。”

塔姆说道。

……

格罗斯又用同样的方式,打下了第二根木桩,这一次众人的惊讶终于消褪了几分,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下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等等几人正在动手切割其他的圆木——

将圆木切割为一块块木板,作为房屋墙壁的材料。

罗恩正在冷杉林中和着这一群小伙子砍伐着树木,这样一副劳动的景象热火朝天,尽管冬天的天气依然寒冷,但是大多数的小伙子都已脱下了外套,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裳——

他们狠狠挥动锋利的刀剑,一下一下砍着树干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从额头、手臂等裸露的部位不停的沁出,而身体之上薄薄的这一层衣服,也很快生出了许多道明显的湿润汗迹。

“头儿说这是武技的修行。”

作为盗匪头子格罗斯的忠实拥趸,罗恩不厌其烦又一遍的对着这些小伙子说道——

他手中的长剑刚刚砍断了一株冷杉,正在清理那些丛生的多余枝桠。猛然的,他从树桩旁边站起了身子,从他的位置和角度,正好看到一大群佣兵朝着这一片冷杉林的缓坡走去。

这群佣兵都骑着马匹,行进的速度很快。

新年祭之前的那一段日子,罗恩还记忆犹新——佣兵?此时出现的佣兵对于野狼盗匪团来说,百分之百意味着敌人。

他当即打出手势,招呼身边的小伙子们停止了伐木的活动。

这一些年轻人也从各自的视野中找到了佣兵的身影,很快的,他们放下手头工作,聚拢一起,拔腿飞快向着灰兔村跑去。

林中的动静被佣兵们发现了。

当头的那位,披着暗红色斗篷的佣兵一眼望了过来。

“巴德,应该没错,那些盗匪跑来了灰兔村。”

他身边的塔姆说道。

此时阳光正在西沉,最后的余晖将晚霞映得一片通红,也将佣兵们的身影染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面对着斜斜射来的阳光,格罗斯眯缝着眼睛,骑在战马之上,正居高临下注视着这一群佣兵。

在他的身后,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齐齐上马,包括法师小姐拉迪娅,也匆匆赶来了村头的路口。

卡梅伦和灰兔村中的其他人也来到了这儿,望着一大群杀气腾腾的佣兵,他们的心中未免有些担忧畏惧起来。

Act53 一击之威

每一只搬砖狗,正当他搬砖搬得兴起的时候被人强行打断,总会变得异常恼火——格罗斯的右手落在了霜寒长剑的碗状护托上,目光冰冷地扫过了这一群佣兵。

在他的独有视野中,这是一大片绿点,黄点只有一个、两个……再也没有了——这表示着,这些佣兵当中,只有两位与他等级相当的就职高阶,其他都是一些就职初阶或者中阶。

也许他眼下的实力无法独身挑翻一整支骑士团,但要说这些杂鱼嘛?

格罗斯的嘴唇拉成了一条直直的细线。

刚刚中断盖房子的工作,他的上身只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亚麻衬衣,汗水、灰尘的污渍密布交错,此时在这些佣兵的眼中,倒是被当成了衣衫褴褛。

盗匪的身份呼之欲出。

而他身后的几位同伴,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巴德一把扯开暗红色的披风,缓缓拔剑,而这些佣兵见到格罗斯几人,也纷纷拔出了武器——此时他们所看到的不是盗匪,而是一万二千枚雷尔的悬赏。

“投降,或者受死!”

塔姆望了一眼骑在战马上的格罗斯,虽然对方气质不俗,但是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不过是一位带着纯正山民血统的年轻人而已——

呆在洛伦茨小镇的这些天里,他大概了解了他们这群佣兵的实力:谈不上什么精锐或者配合默契,但是想要解决一伙盗匪,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北地这些盗匪的底细,他们早已了解得清清楚楚。在这些乡野之地,盗匪的平均实力最多也只是能够欺负一下普通的平民,若是其中出现那么几个完成就职的人物,差不多就等同于盗匪团的头目之类角色了。

双方的战斗看似一触即发,连相互通报姓名这一步骤都已省略了。

最前头的那位年轻人看起来是一个盗匪头目。

随着塔姆喊出“投降,或者受死”,佣兵们也附和着高声叫喊起来——

当然这只是一句打击敌人抵抗决心的谎言一般的口号,为了这一次征讨任务丰厚的悬赏,他们可不会在这时生出任何的恻隐之心。

格罗斯目光平静如水。

斯考特、奥利弗与莱文跟在了他的后头,法师小姐靠在村头一堵倾颓半边的土墙后面,探出了小脑袋——

灰兔村附近的地形,野狼盗匪团有着天然的防御优势。尽管这一点微弱的优势只是村头一片缓坡的些许高差,但这也足够了。

夕阳残照。

佣兵们骑在马背上,不断前行,出鞘的刀剑、战矛寒光森森——道路宽度不足以展开所有的人手,不过这些佣兵约定在先,倒也没有发生争先恐后的状况。

悬赏平分,参与战斗者人人有份。

迎着阳光的方向,格罗斯身下的影子倏地拉得很长很长——他甩起缰绳,身下的战马逐渐加速,径直朝着这些佣兵们冲锋。这就是他的回答。

“那小子想要干什么?”

“哈哈,我不知道,也许他狗急跳墙打算拼命了?”

“自寻死路的可怜虫!”

佣兵们用着一种同情的眼光望着飞快接近的格罗斯——

盗匪中头目一类的年轻人,应该有着还算不错的武技天赋,但是眼下谈论这些事情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这个年轻人的脑袋不久后将会变成他们手中亮闪闪、沉甸甸的雷尔。

霜寒长剑竖起、斜指,动作不快,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

剑锋折射出一圈绚丽的炽白光晕——所有的人目光盯着格罗斯。

格罗斯的身体在马背上微微前倾。

战马冲入佣兵的人群,刹那之间,一连串金属剧烈摩擦撞击的火花闪耀,磕击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直让人耳朵嗡鸣作响——

这种力量?塔姆刚刚挥动战矛,银白色的长剑正好斩在战矛的木杆上,瞬间分为了两截,毫无滞涩。

切口如镜面般光滑。

视野之内银光一闪。

神经传来剧痛。

“啊——”塔姆忍不住痛呼出声,他的右手手臂齐肘而断,露出了惨白的关节,殷红的鲜血顿时涌出血肉,半空中洒下一片血花——

他不经意间扭过了头,看到身前的另一位佣兵被这一剑刚好砍掉了脑袋,战马上无头的尸体晃了一晃,很快掉落下去。

落马的佣兵并不只是一个或者两个,格罗斯剑锋所至,无人可挡——

就职高阶的等级,剑豪一级的剑术,两者结合一体,佣兵们突然发现,眼前的年轻人远非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沛然无可抵挡的力量,还是一位剑豪?

北地的盗匪中居然藏着这等人物?

联系到洛伦茨小镇征讨任务的起因,一位贵族骑士死在了盗匪手中,看来败得不冤——

短短几秒之内,恐慌的情绪迅速在这群佣兵中蔓延,仅这第一回合的交手,就像一把炙烤得通红发烫的刀子切进了牛油,三四十之数的佣兵彻底乱了阵势。

人群之中。

暗红色的厚布斗篷歪斜一侧,巴德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胸腔之内突突狂跳,连全身血液的流动也加速了几分,身体的肌肉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作出了极快的反应——

可尽管如此,他手中的长剑与这个年轻人刚一交手,也被震得险些落马。

巴德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那么,这个以寡击众主动发起进攻的年轻人呢?

他有些不敢想了,难道是觉醒一阶吗?

这看起来就像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无数的兵器在霜寒长剑的剑锋下被斩断——

武器的品阶之差在这时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只有躲避,没有格挡,任何正面迎击这个年轻人的佣兵,此时除了就职高阶的巴德之外,再无一人完好留在马背上。

格罗斯横剑在手,一双褐色的眸子极为明亮,战马高速的冲刺中正好视线掠过了巴德的脸庞——这是佣兵中的两位就职高阶者之一,而另外一个,此时见势不妙已经飞快缩到了后头。

斯考特举着长剑,莱文握着一柄战矛,也从他的身后两侧冲杀过来,一个标准的三角站位。

“你究竟是谁?”

到了这时,巴德已经不敢再去妄想那一笔丰厚的悬赏了,他在人群中退后几步,忽然开口问道。

Act54 何方神圣?

霜寒长剑扫出的一片银色弧光消失。

巴德盯着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脸庞不住打量,他试图在记忆中找到这一张面孔,但是片刻之间却是根本没有丝毫的印象——

自从法师小姐拉迪娅来到野狼盗匪团,格罗斯每天早起清理胡须,此时的样貌真实反映了他的年龄——就算存在偏差,那也差不了太多。

如此年轻,却拥有这种程度的实力。巴德所知道的,就只有贵族之中少数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但若要说这般人物跑来屈身当上盗匪,无论如何都难以令人置信——

按照人们的认知,这般年轻的强大人物往往有着极大的潜力,顺利成长起来,足以叱咤一方风云。

盗匪?

格罗斯沉默,一言不发。

身下的战马冲破人群后,兜转回头——

夕阳的余晖穿过身边冷杉林的树干、枝桠间隙,洒下一大片丛杂斑驳的光亮,灰兔村的人们起初见到格罗斯率先冲锋,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仿佛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遍地的痛呼、哀嚎,除此之外,周围静悄悄的,万籁无声。

奥尔挤在村头黑压压围观的人群中,又一次差点瞪出了眼珠,他侧过脑袋,偷偷看了卡梅伦一眼,心中不由阵阵羡慕与嫉妒——

狼首格罗斯这样的实力表现,已经超过了蛮熊盗匪团原来的首领米歇尔太多太多。

大概,也许同弗雷德·沃尔夫男爵处于一致的水准,那位贵族骑士已经是卡梅伦见过的最强之人了。

观察这一幕后,卡梅伦心中作出了评价,刚刚动摇的念头又变得坚定起来。

第二波冲锋。

刚刚格罗斯发起的第一波攻势,已经让这群佣兵倒下了一半的人马。

见到他没有作出回应,佣兵巴德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手指攥得指节发白,汗水淌湿了他的掌心——到了眼下的这一地步,双方都已清楚,战斗丝毫没有了一方选择妥协的可能。

在场的这些佣兵大多战斗经验丰富,面对这一生死攸关的局面,很快纷纷清醒过来——就算无法完成征讨任务,但是事情攸关自己的小命,由不得任何的轻忽大意。

可下一秒,当年轻人手中二尺三寸的剑锋表面浮起一道晶莹如雪的光华时,他们终于发现,这,似乎也成为了一个奢求。

战马在人群中高速冲刺,马蹄卷起尘埃,沉闷的呼吸在冷冽的空气中喷出一道道白色的热汽。

剑气斩!

格罗斯开启了【英勇之勋】!

刚刚的第一波攻势中,他不仅使用了【坚不可摧】,还一并开启护腕「荣耀的铁刺环」所附带的技能【逆势反击】,虽然负伤只是相当的轻微,不过真实的数值,却已悉数得到了记录。

随着战马的冲刺,一条银色的折线将画面切割一分而二,无声无息。

佣兵巴德早在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猜测,可这一切在他眼前展示开来,还是令他惊骇欲绝——因为,这是真正属于觉醒一阶的力量!

这位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他这个差不多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北地最近出现的几近觉醒力量的青年俊杰,还是瑟里斯地区的阿弗拉迪子爵。

难道说?

然而佣兵巴德已经来不及更多思考了。

佣兵们举起长剑、弯刀和战矛作出了防御的姿态,还有人用上了牢靠的铁盾,可这些举动此时看来毫无意义——

从霜寒长久狭长的剑锋之上,白色的汹涌气流澎湃而发,这些气流撞击到铠甲,铠甲的甲片表面凹陷、裂开、肌肤破绽、鲜血直流;长剑和弯刀向后弯折、断裂,然后化作无数的锋利碎片,将佣兵们裸露在外的手臂、脸庞切割得血痕累累……

当格罗斯这一剑彻底落下之后,马匹吃痛的高高仰起前蹄,嘶鸣不断,而马背上的佣兵,早已一个个的倒飞出去。

银色的细线划过佣兵巴德眉心、划过塔姆的脖颈,也划过了另一位高阶就职者,洛希尔的后背……在这些佣兵的身体上,无数条血线正在激射,一蓬又一蓬血花开始爆溅。

死寂。

完完全全的,鸦雀无声。

奥尔和卡梅伦起初睁着眼睛,生怕错过格罗斯的每一个动作,但是这样的惨况还是让他们忍不住扭过了脑袋;奥利弗拉开了一柄粗制滥造的猎弓,箭矢还未发射出去;法师小姐拉迪娅重新收回了短柄法杖,退回到了土墙之后,正在不安地拍打着自己平坦的胸脯。

几乎是在同时,斯考特和莱文冲向这群佣兵挥开了武器——

与其说是一场战斗,倒不如形容为屠杀。格罗斯面无表情,完成这一击后,他勒住战马的缰绳降低了速度,冷漠的眼神从场地中一扫而过。

佣兵们的血染红了山林中的这一段道路,在野狼盗匪团三人的合力之下,十个……五个……两个、一个,最后活着的几位佣兵发疯一般拼命朝着附近的冷杉林钻去,但是骑在马背之上,斯考特的长剑和莱文的战矛,却比他们逃亡的脚步更加迅速。

砍人这种事情,野狼盗匪团一众人等从不手软。

经历残酷的“雾松战争”后,他们多少已经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们无凭无靠,唯一所能依赖的,只有手中的剑锋。

战斗结束,几人很快返回了灰兔村。

村子里的人们一个个望着盗匪头子格罗斯,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敬畏——

这时的格罗斯依然沉浸在之前酣畅淋漓的战斗快感中,他并没有发觉,因为这一伙佣兵意外的到来,倒是帮助他很好的收服了人心。

亲眼见证格罗斯如此强大的实力,蛮熊盗匪团的这些人手,此时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想法。

而因为这一次战斗,虽然《纷争》有着等级差经验衰减的基本设定,但是格罗斯也最终跨入了LV26的战斗等级——

比起两个多月前,他的个人实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是人物本身的属性,还有这具年轻山民身体对于战斗本能的熟悉,仿佛渐渐开始了回归。

从小有名声的“战狂”到所向披靡的“战场之王”,这是一份荣誉,也是一段铭心刻骨的回忆。

新年祭之前,他和“黑色壁垒”斯图尔特进行了一番剑术交流,更是加速了这一过程。

……

这是红月之年的第三天,随着阳光一点点的暗淡,灰兔村外的冷杉林又恢复了往常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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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5 乔科的意外发现

几近傍晚。

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他们牵着马匹,站在矿场中央的平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整个矿场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附近落满积雪的零落树木上,不知名鸟儿的爪子抓住枝桠,偶尔传来几声清脆婉转的鸣叫,却让这样一副场景显得更加的安静。

舌头在喉咙里翻滚,矮人托布失望的摇晃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囊。自从最后一滴喝下肚皮以后,他就变得沉闷了许多,连那些挂在嘴边抱怨式的唠叨,这时也一如反常。

“乔科,这儿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你所期待的晚餐。”

长长的灰色胡须上头,有一条红绳结松了开来,他伸出粗短有如风干萝卜一般的手指,重新系紧,“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美味的石头汤?”

标准的矮人幽默方式,不过一旁的野法师乔科却是面无表情,他盯着脚下,经过大半个白天的阳光照射后,融化的积雪让地面变得一片泥泞——

马车的车辙,还有马蹄的印迹早已变得模糊。

乔科再次摊开了地图,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将这张羊皮纸卷拿反了,一番扫视过后,他确定眼前就是地图上所标注的安普顿矿场。

那些建筑、零散的矿石堆、还有山壁上黑洞洞的矿洞,一切确凿无疑。

而盗匪们已经离开了。

当两人意识到这一沉重的现实后,不由有些垂头丧气。

“我们来晚了。”

沉默了许久,乔科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望着天边瑰丽的晚霞,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遗憾,又似乎表明着心中的歉疚。

“别想太多,我的老伙计。”

矮人托布安慰说道,“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们现在所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那一排灰色的石头房子走去——

房子里头大多数的物品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家具。而这些家具之中,正好包括了铺满干燥稻草的木床。

“乔科!”

矮人托布扯起响亮的大嗓门,声音传得很远。

“嗯?”

野法师乔科听到矮人先生叫喊自己的名字,微微怔了一下,很快跟了上去。

“今晚睡觉的地方有着落了,我们去找些木柴,将壁炉点燃起来。”

矮人托布走在屋子里头,他望了一眼床铺,又走向了墙壁一侧的壁炉——里头黑漆漆的,他伸出手臂查探一番后,却意外发现了几根还未燃尽的木柴,靠近手指,犹有余温。

当然,这么一点木柴可不够这个夜晚使用,他看了看黑乎乎、沾满灰烬的手掌,悄悄将这只黑手抹了墙壁上。

乔科也来到了房间之内。

不过,当他将周围打量一圈后,却忽然上前几步,蹲下了身子。

几张写满文字和公式的稿纸。

他看了一眼,发现这上头所记录都是一些关于炼金试验的内容。

“找到什么了?”

矮人抬起脑袋,问道。

“炼金试验的记录。”

“炼金?这不是你们这些法师所热衷的事情吗?”

乔科点头,然而他的心头已经生出了巨大的疑惑——这些稿纸上的文字书写风格和方式,像极了他所了解的那一种。

布拉卡达,正统的学院派法师。

盗匪团里冒出一位学院派法师?

他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离奇。

将这些文字逐行细致地浏览,他确定这是一个附魔强化的炼金试验,主要的功效,则是提高武器本身的锋锐和硬度。

夕阳沉坠,黑夜到来。

带着这一疑问,野法师乔科和矮人战士托布呆在安普顿矿场之内,度过了这一个夜晚。

……

灰兔村。

结束战斗的格罗斯、斯考特和奥利弗正在清理这一场战斗的战利品,不光是他们三人,连带着莱文、罗恩,以及那些刚刚还在冷杉林中伐木的小伙子,都已跑了过来,进行这项令人心情愉快的工作——

佣兵的尸体在冬天的寒冷气温下很快被冻得硬梆梆的,血迹凝成了一道道干涸的血痂,不过盗匪们毫不在意这些事情,他们兴高采烈,以一种极高的效率将武器、盔甲从这些尸体上头一一剥离下来。

部分佣兵身上还算完好的衣服也没放过。

之后这些佣兵便只剩下了光溜溜的尸体,没有等到盗匪头子格罗斯吩咐,在莱文与罗恩的带领下,他们便主动将这些尸体通通扔下了附近的山谷——

诺戈群山中常常可以见到人类的骸骨,而这一次,只不过是又多上了一批而已。

结束这一番善后的工作后,盗匪们回到了灰兔村,而这个时候,村子里头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人们欢呼着迎接着这群满载而归的小伙子,卡梅伦站在人群之中,远远望见格罗斯的身影,已经不由自主想要行礼。

强大的武力,是在乱世立足的根本——

早在“雾松战争”时期,卡梅伦就已明白这个道理。比较灰熊米歇尔而言,狼首格罗斯显然是一个更加值得跟随的盗匪团首领。

他还不知道盗匪头子格罗斯已经打算转行了。

格罗斯内心的想法,即使在野狼盗匪团内部,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不多一些——法师小姐走到了他的身前,盯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庞不住打量。

战斗时候的格罗斯,与平时看起来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是样貌的区别,而是气质。

此时归鞘的剑看不到分毫的杀气,温润、英姿勃勃。

“拉迪娅,有什么事情吗?”

格罗斯问道。

少女穿着白色纺着火红闪光织线的法师长袍,因为出行的缘故,金色的长发用布条束起了一根粗大的马尾辫子,一双湖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在他的脸庞上瞧来瞧去——

情况有些不对。

格罗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之前与那一伙佣兵战斗的时候,他并未在意这些无足轻重的细节,但是在这位少女面前,他一直努力保持着一个良好的形象。

他很少违逆这位少女的心思。

她讨厌杀人,所以,格罗斯从来没有开口,让她加入这些与人类的战斗。

Act56 前往白鸽村

几近傍晚。

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他们牵着马匹,站在矿场中央的平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整个矿场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附近落满积雪的零落树木上,不知名鸟儿的爪子抓住枝桠,偶尔传来几声清脆婉转的鸣叫,却让这样一副场景显得更加的安静。

舌头在喉咙里翻滚,矮人托布失望的摇晃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囊。自从最后一滴喝下肚皮以后,他就变得沉闷了许多,连那些挂在嘴边抱怨式的唠叨,这时也一如反常。

“乔科,这儿除了石头,什么也没有,更没有你所期待的晚餐。”

长长的灰色胡须上头,有一条红绳结松了开来,他伸出粗短有如风干萝卜一般的手指,重新系紧,“也许,你可以尝试一下美味的石头汤?”

标准的矮人幽默方式,不过一旁的野法师乔科却是面无表情,他盯着脚下,经过大半个白天的阳光照射后,融化的积雪让地面变得一片泥泞——

马车的车辙,还有马蹄的印迹早已变得模糊。

乔科再次摊开了地图,这一次他终于没有再将这张羊皮纸卷拿反了,一番扫视过后,他确定眼前就是地图上所标注的安普顿矿场。

那些建筑、零散的矿石堆、还有山壁上黑洞洞的矿洞,一切确凿无疑。

而盗匪们已经离开了。

当两人意识到这一沉重的现实后,不由有些垂头丧气。

“我们来晚了。”

沉默了许久,乔科淡淡地说道,他的目光望着天边瑰丽的晚霞,又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遗憾,又似乎表明着心中的歉疚。

“别想太多,我的老伙计。”

矮人托布安慰说道,“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们现在所需要考虑的,只是如何度过这个寒冷的夜晚。”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那一排灰色的石头房子走去——

房子里头大多数的物品都被搬空了,只剩下一些笨重的家具。而这些家具之中,正好包括了铺满干燥稻草的木床。

“乔科!”

矮人托布扯起响亮的大嗓门,声音传得很远。

“嗯?”

野法师乔科听到矮人先生叫喊自己的名字,微微怔了一下,很快跟了上去。

“今晚睡觉的地方有着落了,我们去找些木柴,将壁炉点燃起来。”

矮人托布走在屋子里头,他望了一眼床铺,又走向了墙壁一侧的壁炉——里头黑漆漆的,他伸出手臂查探一番后,却意外发现了几根还未燃尽的木柴,靠近手指,犹有余温。

当然,这么一点木柴可不够这个夜晚使用,他看了看黑乎乎、沾满灰烬的手掌,悄悄将这只黑手抹了墙壁上。

乔科也来到了房间之内。

不过,当他将周围打量一圈后,却忽然上前几步,蹲下了身子。

几张写满文字和公式的稿纸。

他看了一眼,发现这上头所记录都是一些关于炼金试验的内容。

“找到什么了?”

矮人抬起脑袋,问道。

“炼金试验的记录。”

“炼金?这不是你们这些法师所热衷的事情吗?”

乔科点头,然而他的心头已经生出了巨大的疑惑——这些稿纸上的文字书写风格和方式,像极了他所了解的那一种。

布拉卡达,正统的学院派法师。

盗匪团里冒出一位学院派法师?

他觉得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诡异离奇。

将这些文字逐行细致地浏览,他确定这是一个附魔强化的炼金试验,主要的功效,则是提高武器本身的锋锐和硬度。

夕阳沉坠,黑夜到来。

带着这些疑问,野法师乔科和矮人战士托布在安普顿矿场之内度过了这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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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7 和女人讲道理

当时间被工作填充得满满当当时,三天的日子不知不觉很快就过去了。

到了新年祭的最后一天,在灰兔村中,终于盖起了一排崭新的木头房子——

作为房梁和立柱的圆木还裸露着粗糙的褐色树皮,打磨光洁的木板则散发着一种清香的味道,原来的蛮熊盗匪团内还贮存着一些桐漆,这个时候正好用来粉刷墙壁的木板,防止潮湿和虫子的蛀咬。

所有的小伙子,无论是来自野狼盗匪团内的,还是原本属于蛮熊一伙的,拿着手头的工具,开始对这些木头房子进行最后的修葺——

门扉、窗户,然后是内部的烟囱和壁炉,与房屋其他的部分不同,这些部位由一些灰色的石砖砌筑——石砖也是现成的,灰兔村附近的山林中并不缺少石头,切割打磨一番后,便成为了合格的建筑材料。

格罗斯满意地点了点头,在他的有效安排和指挥下,这些工作完成得相当的漂亮。他摩挲着下巴上有些硌手的胡须渣子,甚至暗暗想道,若是以后不再从事盗匪这一行当,他和他的同伴完全可以组建一支优秀的施工队伍。

工头是现成的,劳动力也不缺,这个年头只要天天管上几顿饱饭,连薪水也花不了多少——资本家的财富积累起于狠心的剥削,说实话,当他想到这些事情时,已经非常心动了。

不过法师小姐拉迪娅看到他这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最终还是忍不住泼下了一大瓢冷水——

少女告诉了他一个残酷的现实:在誉为“法师圣地”的布拉卡达,几乎所有的建筑,都是通过元素的具现而完成的。

一座最低级的、属于第六环法师的高塔,若是地皮的申请得到了法师议会的批准,最多只需要两到三个钟头的时间,便可以拔地而起——

在那座被丛山峻岭环绕、终年白雪皑皑的城市,掌握大地元素、热衷于提供盖房子一条龙服务的法师并不在少数,只要花上一些魔能水晶或宝石即可,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反正最后算计下来,精明的法师们总会保证自己足够的赚头。

法师小姐绘声绘色的描述更像是讲故事,但是盗匪头子格罗斯却非常清楚,她所说的一切,大概、也许、极有可能是真的——

前世游戏中的那位玩家人物角色并未有幸见证过这类奇迹,可他却从官方的论坛上有过不少的了解。

这是一个梦想骤然破碎的痛苦过程——

格罗斯挠了挠自己乱糟糟有如鸟窝的褐色头发,法师们的高超手段相比眼下灰兔村这种接近于原始、纯粹靠手的工作效率,让他不由羞愧万分,再也绝口不提“伟大的工头梦想”。

“好吧,拉迪娅,可我们不也是别无选择吗?”

说到末尾,格罗斯嘴硬的回上了一句,“据我所知,大地元素的永久具现至少需要觉醒高阶的实力,只是眼下,我们又从哪儿找到这样一位好心的法师大人。”

他目光炯炯盯着少女,又补上一刀,“可惜你现在又做不到。”

少女掌握了“元素转化”这一超魔专长,虽然她属于【法师·深红学会】这一职业流派,但是就可能性的分析而言,利用转化后元素的具现来盖房子这种事情也不是无法做到,唯一受限的,便只有她目前区区的就职中阶实力。

语言配合着眼神、动作,理直气壮的盗匪头子渐渐驳斥得法师小姐哑口无言——少女湖蓝色的眸子同样盯着格罗斯,不经意间,露出两颗闪着寒光的锋利虎牙。

不要和女人讲道理,无论大小,包括任何年纪的女人。

可这一次,格罗斯却似乎忘记了——

“格罗斯先生,你太过分了!”

少女咬着碎玉一般的洁白牙齿,脸色通红——格罗斯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生气的样子,感觉十分的可爱。

“有吗?我不过是就事论事……”

眼看两人要有争吵的趋势,奥利弗放下了手中的刷子,他起身对着格罗斯说道,“头儿,你不是说今天要去白鸽村?”

斯考特也在一旁劝慰着法师小姐——克莱恩小姐陪在身边的日子,已经让他们忘记了火石的存在。

到了最后,少女转过了身,刷的一下跑回屋子。

格罗斯愣了一愣,心中很快变得懊恼与后悔。

这是灰兔村内一段不起眼的插曲。

按照盗匪头子与“黑色壁垒”斯图尔特的约定,新年祭后前往白鸽村,算算时间,今天差不多已经到了应该出发的日子了。

将长途旅行的必须物品,如干粮、衣物、绷带、药草等等物品收拾完毕、装入背囊后,格罗斯牵着马匹来到了村头,而到了这个时候,法师小姐也重新出现了——

只是,两人之间罕见的保持了沉默。

“那么,村子的事情就拜托大家了,思田、卡梅伦、奥利弗、莱文……等我回来。”

“放心吧,头儿!”

几人站在格罗斯的身边,异口同声的大声答道——原来的蛮熊盗匪团首领卡梅伦成为合并后新组织的一员,地位与格罗斯手下的原班人马相当。

点头致意,格罗斯翻身跳上了马鞍,而在他的身后,法师小姐拉迪娅抓着缰绳,也爬上了马背——两人仍旧没有说话,不过按照两人之前的约定,少女将和盗匪头子格罗斯一同前往斯图尔特所在的白鸽村。

“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许多的环节需要法师的参与,或者说,一位法系职业的加入对于任务大有裨益。

两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冷杉林中。

阳光穿透树林的阴翳,照耀着众人的脸庞上,上午过半——盖房子的事情差不多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便是一些家具的打造。

斯考特拿起一把铁锯,很快跑回了木料堆中。

“奥利弗,头儿居然和克莱恩小姐吵架了?”

莱文发出了一句悠悠的感慨,这几个月的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情形。

“嘿嘿,可你没看到他们两人又一起出发了吗?”

奥利弗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摸在油腻的脸颊下,“啪——”的一声轻响,他成功挤掉了一颗血迹斑斑的青春痘。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感升华阶段,‘打情骂俏’。”

Act58 命运的安排?

新年祭的第七天,这几天的时间里,北地的塔伦地区没有继续下雪,从拂晓到黄昏,天空总是保持着一种一尘不染的蔚蓝,白云如絮般缓缓飘荡——

诺戈群山中的山林,大多数的地方积雪消褪,树木树干、枝桠上的尘埃被融化的雪水冲刷得一干二净,展现着满目清新的风景。

阳光下冰冷的空气似乎也带着淡淡的香气。

格罗斯穿着一件半旧的镶钉皮甲、披挂黑色的斗篷,腰间悬系着霜寒长剑,骑在身高腿长的西境战马上,法师小姐骑着另一匹马,一路不紧不慢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些日子的骑行下来,少女驾驭马匹的熟练程度与日俱进,比起野狼盗匪团的几位熟手,已经不逞多让。

“拉迪娅。”

格罗斯拉起马匹的缰绳,降低速度后回头喊道——少女抬头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说话。

“需要喝水吗?”

他继续表示着关切,虽然他的心中因为之前的事情多少有了一些懊悔之意,可他从来都没有松口服软的习惯——嗯,这可以理解为一种标准的大男子主义。

所以,他现在以实际行动的关心表达着自己的歉意。

又一次询问过后,法师小姐终于有了回应,她轻轻摆了摆手,然后从背囊中掏出了水壶——

格罗斯讪讪一笑,没有说话,待到这位少女的马匹赶了上来,他调整着身下战马的步伐,两人保持着近距离的并骑而行。

格罗斯不时扭头观望。

许久,少女仿佛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什么。

声音不大,不过落在格罗斯的耳中却是清晰可闻,“格罗斯先生,根据地图,我们的方向好像走错了。”

“怎么会呢?”

格罗斯微笑,他顿了一顿,补充说道,“前往白鸽村的道路并不只有唯一一条,我们现在所选择的,正好经过法恩小镇。”

“法恩小镇?”

“是的,你可以再仔细看一看地图。这一次,我们首先得先去那儿采购一些物品。”

格罗斯说道。

法恩小镇同样属于诺戈的塔伦地区,与洛伦茨小镇几乎等同于塔伦要塞的卫星城不同,它是一座相对独立的小型城镇——

它位于诺戈群山以东,翠鸟森林以北,相距安普顿矿场和洛伦茨小镇,都有将近六十多公里的距离,选择这条前往白鸽村的道路,从路程来看,确实多出了不少。

而多出的这一段路程,即使骑行,也足以耗费半天的功夫。

当然,格罗斯有着自己的目的——

在游戏之中,法恩小镇是安茹通往塔伦的交通枢纽,而安茹这座城市,在北地诺戈的众多地区中,以素质出色的佣兵而闻名。佣兵们的频繁来往衍生了相当多的相关产业,这座小镇的商业虽然称不上发达,但是武器、装备的购买却是极其容易获得。

格罗斯需要一套铠甲,自从上一次瑟里斯地区之行后,他的那套白板铁皮铠甲就已全部报废,而考虑到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战斗,一身优良的装备不可或缺——

何况到了他现在的这个等级,也应该进行换装了。

他对于自己的想法毫无隐瞒,听到他所说的内容后,少女安静的点了点头。

山林中的骑行本是一段枯燥无趣的旅途,不过因为法师小姐的陪伴,格罗斯感觉这段时间过得飞快,在他有心的讨好下,很快的,两人的关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正常状态。

……

天色一点一点变得更加明亮,冬季午后的温暖阳光弥漫在空气中,时间悄然飞逝,格罗斯与拉迪娅,两人一路交谈,待到他们注意身边的时候,诺戈群山的风景已经落在了遥遥的身后。

眼前是一段平整的商道,来往行人的身影随处可见——

沿途往返的佣兵、乘坐马车的商人、还有一些随身携带包裹的旅者,法师小姐姣好的容貌吸引了为数不少的目光,而当这些目光转移到一旁的格罗斯身上时,爱慕变成了浓浓的嫉妒。

格罗斯不禁有些暗暗的自鸣得意。

所谓男才女貌,大概就是这般情况了。对于这些目光的敌意,他表现得十分淡定,甚至可以说是享受。

“喂喂,乔科,你在看什么?”

矮人托布骑在马背上,他看到身边的野法师同伴扭过了头,随着马匹的行进,恨不得将整个脑袋强行从前胸扭到后背,视线望向了渐行渐远的远处——

穿着一身红色修身猎装的拉迪娅·克莱恩小姐。

“托布,你相信一见钟情的爱情吗?”

“一见钟情?见鬼,你不是指酒馆里头那些给钱就能上的流莺吧?她们脸上的脂粉厚得足够和面……”

“不、不,我遇到了一位姑娘,心脏正在不由自主的狂跳。我相信,这是命运女神艾露贝亚安排的一次邂逅。”

乔科一边感叹着说道,一边勒转了身下的马匹——

四天之前,他们从洛伦茨小镇赶往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因为他的那一次犯错,两人扑了个空。盗匪们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失去线索的矮人托布与野法师乔科,几经搜索无果后,最终还是悻悻选择了放弃。

他们回到了法恩小镇,休整几天后,今天的中午又幸运接到了一个赏金不菲的雇佣任务,此时正出发离开小镇前往任务的目的地。

刚刚错身而过,乔科见到法师小姐拉迪娅,属于身体内部的那一种本能冲动又在开始隐隐作祟了——

他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孔和温文尔雅的气质,过往的岁月里,不止一次与那些年轻美貌的姑娘们发生过美好的露水姻缘。

“嘿,你可真是一头种马。”

矮人先生与乔科作为多年的朋友,早已相互熟悉,他的口中嘟喃着嘲讽道。随着乔科的身影,他也发现了那位姑娘——

在那位骑行的姑娘身边,还有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

他没有追赶上去,只是停下了马匹,远远望着这一幕。

法恩小镇已经近在眼前。

街道之中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佣兵,缓缓前行或是停靠在路边的马车也有不少,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拉住缰绳,渐渐降低了马匹的速度——

可是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极为温和有礼的声音。

Act59 种马法师

马匹停在了格罗斯和法师小姐两人的身侧。

这是一位样貌清秀的年轻人,不同于兰德尔那种太阳光辉般的英俊,他的气质更接近于忧郁的吟游诗人——

事实上,任谁常年漂泊、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总会多少变得忧郁、悲观或者愤世嫉俗。

所幸,他的忧郁气质似乎与以上种种有着截然的不同,一双翡翠般的绿色眼珠转了一圈后,落在了法师小姐白皙有如天鹅一般的脖颈上。

他伸手撩了撩垂过眉毛的一缕栗色长发。

“美丽的小姐,您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乔科……”

平心而论,野法师乔科有着不俗的个人魅力,虽然他搭讪姑娘的方式并显露没有任何的高明之处,但是,过往的记录中,每十次里头,他总会得手那么两到三次——

他的五官深邃而立体,一双略略上扬伸向鬓角的剑眉下,眼睛炯炯有神、鼻梁挺拔、薄薄如刀削般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所有的这一切,对于大多数未经世事、天真浪漫的年轻姑娘,都有着莫大的杀伤力。

他早已注意着眼前的姑娘,准确来说,她应该还是一位少女——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一位贵族,可他并不在乎,就算面对那些傲慢矜持的贵族千金,一番努力后,他也不是没有成功得手过。

追求姑娘,三大关键:胆大、心细,还有脸皮够厚。

乔科忽略了一旁的盗匪头子格罗斯,在他看来,这个腰间悬系长剑、披着黑布斗篷的年轻男人大概是这位小姐的侍从或者护卫骑士——

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贵族出行总是少不了带上跟班。

少女只是和身边的年轻男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对于这个突然从身边冒出来的家伙,少女有些纳闷,不过盗匪头子格罗斯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古怪。

乔科?

格罗斯听到这个名字时,他的眉头不由跳了一跳,他开始死死盯着这个家伙——

他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位人物:在游戏之中,“乔科”的名气并不比泡上萨曼莎公主的“光头哥”弗雷德小上多少,玩家们对于这个家伙有着一个相当贴切的称呼,“种马法师”。

前头的词汇说明了他的恶劣秉性,而后面的,则一目了然表示他的职业。游戏开服的第一个版本时期,这个家伙就有着LV30的起始战斗等级,在埃兰特王国的北地,算得上一位强者——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丝毫强者应有的样子。

而他的身份,如果格罗斯没有记错的话,眼下的“种马法师”乔科还是一位隶属于安茹佣兵公会的佣兵,他有着一位关系亲密的矮人同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格罗斯的独有视野中,这是一个橙色偏红的小点,紧接着,他又四周望了一圈,在法恩小镇外头的那一段商道上,穿过几株树木的阴翳,终于发现了一个矮人的身影。

矮人骑在马背上,两条粗短的胳膊抓着马匹的缰绳,正在悠哉悠哉停在路边吹起了口哨,而他那部长长的灰色胡须、上头用红色的细绳捆扎成数条小辫,更是一个明显的身份标识——

格罗斯的视力很好,他不仅看清了矮人的胡须、面庞、身躯上遍布鳞片花纹的巨蜥皮甲,还有后背上那一柄泛着暗红纹络的斧头。

一柄分量沉重的单手战斧,“猩红收割者”,需求等级LV28,卓越一阶物品,基础攻击……

矮人战士托布与野法师乔科。在当下的阶段,这两个家伙虽然行事很不靠谱,并且还有着各自的坏毛病,但是他们的真正实力?

格罗斯自忖也许有机会赢下其中一位,但是这一对组合在游戏的前期有着“最佳拍档”的称号,对付起来,极为的棘手——

这就是出门没翻黄历的后果?

格罗斯知道“种马法师”乔科,这个家伙一见到美貌的女性就会像狗皮膏药一般主动贴了上来,虽然并不抱有任何的恶意,但这总归是一件非常令人烦心的事情。

尤其,这头种马所盯上的目标还是法师小姐拉迪娅——直到现在,格罗斯仍未向这位少女挑明态度,但是在他的内心,早已将她打上了属于个人的烙印。

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格罗斯的眼睛锐利得就像出鞘的剑锋。

“你们是打算去哪儿吗?我是一位漂泊的吟游诗人,正想跟随着一支伟大的冒险者队伍,谱写一个新的传奇故事……”

这个小子说起哄人的鬼话来也是一套一套——乔科注意到两人一身戎装、随身携带武器,多少已经猜出了他们此行的性质。

冒险者队伍?

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两人,看上去并不是很符合这一称谓——

“伟大的冒险者”这一说法常常见诸于许许多多的流行骑士,下至刚刚启蒙识字的小女孩、上至步入更年晚期的女士,她们对于这一类往往极度痴迷,深受荼毒。

不过还好,格罗斯非常清楚一件重要的事情:身边的少女,法师小姐拉迪娅几乎从来都没有翻阅过哪怕一本骑士——

按道理分析,她绝不会将自己幻想成为一位尊贵的公主,然后含情脉脉望着勇敢的年轻骑士,在温馨目光的鼓励下挑战一个又一个敌人……

“格罗斯先生?”

少女看了身边的野法师乔科一眼,很快扭头望向了盗匪头子格罗斯——这样一幕不由让格罗斯心生安慰,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个英俊的男人脸庞上,甚至恶狠狠的瞪住了那一双绿色的眸子。

温和、平静、彬彬有礼。

出人意料的,格罗斯的态度并没有激怒乔科分毫——他保持着极富亲和力的微笑,视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格罗斯后,仍然望着法师小姐,就像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一般。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格罗斯的脑筋转得飞快,他猛一想到这一次前往白鸽村将有可能进行的任务,心头顿时生出了主意——既然眼下没有办法甩脱“种马法师”乔科,那么,他并不介意拿着这个家伙去当吸引火力的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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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0 临时队伍

马匹停在了格罗斯和法师小姐两人的身侧。

这是一位样貌清秀的年轻人,不同于兰德尔那种太阳光辉般的英俊,他的气质更接近于忧郁的吟游诗人——

事实上,任谁常年漂泊、风餐露宿、有一顿没一顿……总会多少变得忧郁、悲观或者愤世嫉俗。

所幸,他的忧郁气质似乎与以上种种有着截然的不同,一双翡翠般的绿色眼珠转了一圈后,落在了法师小姐白皙有如天鹅一般的脖颈上。

他伸手撩了撩垂过眉毛的一缕栗色长发。

“美丽的小姐,您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乔科……”

平心而论,野法师乔科有着不俗的个人魅力,虽然他搭讪姑娘的方式并显露没有任何的高明之处,但是,过往的记录中,每十次里头,他总会得手那么两到三次——

他的五官深邃而立体,一双略略上扬伸向鬓角的剑眉下,眼睛炯炯有神、鼻梁挺拔、薄薄如刀削般的嘴角总是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微笑……所有的这一切,对于大多数未经世事、天真浪漫的年轻姑娘,都有着莫大的杀伤力。

他早已注意着眼前的姑娘,准确来说,她应该还是一位少女——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模样看上去像是一位贵族,可他并不在乎,就算面对那些傲慢矜持的贵族千金,一番努力后,他也不是没有成功得手过。

追求姑娘,三大关键:胆大、心细,还有脸皮够厚。

乔科忽略了一旁的盗匪头子格罗斯,在他看来,这个腰间悬系长剑、披着黑布斗篷的年轻男人大概是这位小姐的侍从或者护卫骑士——

很正常的一件事情,贵族出行总是少不了带上跟班。

少女只是和身边的年轻男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对于这个突然从身边冒出来的家伙,少女有些纳闷,不过盗匪头子格罗斯的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古怪。

乔科?

格罗斯听到这个名字时,他的眉头不由跳了一跳,他开始死死盯着这个家伙——

他突然想起了这么一位人物:在游戏之中,“乔科”的名气并不比泡上萨曼莎公主的“光头哥”弗雷德小上多少,玩家们对于这个家伙有着一个相当贴切的称呼,“种马法师”。

前头的词汇说明了他的恶劣秉性,而后面的,则一目了然表示他的职业。游戏开服的第一个版本时期,这个家伙就有着LV30的起始战斗等级,在埃兰特王国的北地,算得上一位强者——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看上去根本就没有丝毫强者应有的样子。

而他的身份,如果格罗斯没有记错的话,眼下的“种马法师”乔科还是一位隶属于安茹佣兵公会的佣兵,他有着一位关系亲密的矮人同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格罗斯的独有视野中,这是一个橙色偏红的小点,紧接着,他又四周望了一圈,在法恩小镇外头的那一段商道上,穿过几株树木的阴翳,终于发现了一个矮人的身影。

矮人骑在马背上,两条粗短的胳膊抓着马匹的缰绳,正在悠哉悠哉停在路边吹起了口哨,而他那部长长的灰色胡须、上头用红色的细绳捆扎成数条小辫,更是一个明显的身份标识——

格罗斯的视力很好,他不仅看清了矮人的胡须、面庞、身躯上遍布鳞片花纹的巨蜥皮甲,还有后背上那一柄泛着暗红纹络的斧头。

一柄分量沉重的单手战斧,“猩红收割者”,需求等级LV28,卓越一阶物品,基础攻击……

矮人战士托布与野法师乔科。在当下的阶段,这两个家伙虽然行事很不靠谱,并且还有着各自的坏毛病,但是他们的真正实力?

格罗斯自忖也许有机会赢下其中一位,但是这一对组合在游戏的前期有着“最佳拍档”的称号,对付起来,极为的棘手——

这就是出门没翻黄历的后果?

格罗斯知道“种马法师”乔科,这个家伙一见到美貌的女性就会像狗皮膏药一般主动贴了上来,虽然并不抱有任何的恶意,但这总归是一件非常令人烦心的事情。

尤其,这头种马所盯上的目标还是法师小姐拉迪娅——直到现在,格罗斯仍未向这位少女挑明态度,但是在他的内心,早已将她打上了属于个人的烙印。

有一句MMP,不知当不当讲。

格罗斯的眼睛锐利得就像出鞘的剑锋。

“你们是打算去哪儿吗?我是一位漂泊的吟游诗人,正想跟随着一支伟大的冒险者队伍,谱写一个新的传奇故事……”

这个小子说起哄人的鬼话来也是一套一套——乔科注意到两人一身戎装、随身携带武器,多少已经猜出了他们此行的性质。

冒险者队伍?

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两人,看上去并不是很符合这一称谓——

“伟大的冒险者”这一说法常常见诸于许许多多的流行骑士,下至刚刚启蒙识字的小女孩、上至步入更年晚期的女士,她们对于这一类往往极度痴迷,深受荼毒。

不过还好,格罗斯非常清楚一件重要的事情:身边的少女,法师小姐拉迪娅几乎从来都没有翻阅过哪怕一本骑士——

按道理分析,她绝不会将自己幻想成为一位尊贵的公主,然后含情脉脉望着勇敢的年轻骑士,在温馨目光的鼓励下挑战一个又一个敌人……

“格罗斯先生?”

少女看了身边的野法师乔科一眼,很快扭头望向了盗匪头子格罗斯——这样一幕不由让格罗斯心生安慰,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个英俊的男人脸庞上,甚至恶狠狠的瞪住了那一双绿色的眸子。

温和、平静、彬彬有礼。

出人意料的,格罗斯的态度并没有激怒乔科分毫——他保持着极富亲和力的微笑,视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格罗斯后,仍然望着法师小姐,就像欣赏一件绝世的艺术品一般。

气氛一时有些僵持。

格罗斯的脑筋转得飞快,他猛一想到这一次前往白鸽村将有可能进行的任务,心头顿时生出了主意——既然眼下没有办法甩脱“种马法师”乔科,那么,他并不介意拿着这个家伙去当吸引火力的炮灰。

Act61 阳光下的阴影Ⅰ

自步入红月之年的这一场大雪结束之后,北地诺戈的天空持续着晴朗的好天气,而在法恩小镇——第一次相遇的几位年轻男女,在各怀心思的情况组成了一支临时的冒险者队伍。

格罗斯、法师小姐拉迪娅,然后是乔科,以及他的同伴,常常自称“英勇的矮人战士”的托布。

顺利购买一整套的铠甲后,格罗斯和这支队伍离开了小镇上的铁匠铺——

与当初在银叶小镇所购买的那一套白板铁皮铠甲相比,这一套崭新的铠甲尽管采用了上等的材料、有着优良的做工,可它依然是一套最为普通的白板装备。

不过基础的防护值,倒是增加上了不少。相应的,这一套铠甲各个部位的【装配】需求等级也达到了LV21至LV25不等。

格罗斯暗暗在独有视野中打开了人物面板,看到变化后的进阶属性,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他打算通过搜集线索这一路线来进行,然而现在因为“种马法师”乔科和矮人战士托布的加入,他决定改变之前的主意了——

他们四人,再加上就职高阶、拥有剑豪一级剑术的斯图尔特,足以凭借正面的战斗来痛快解决这一任务中所有的敌人。

神官马尔蒂·恩克斯,还有一位觉醒一阶的巫妖。虽说跨入觉醒层次后,从此掌握力量的法则,但是格罗斯却有着足够的底气——

除去他和法师小姐拉迪娅之外,另外三人都曾在前世游戏的历史线上留下自己的故事,并不是什么实力平庸之辈。

这支队伍大概是在午后的两点出头离开了法恩小镇。

前往白鸽村的旅途先是一段宽阔平整的商道,渐渐接近于塔伦的方向后,商道出现了分岔,站在路标前,格罗斯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很快作出了选择。

他对于这一任务的印象匪浅,绝没有走上歧路的可能。

“嘿,小子,你所说的任务,大概是什么样的情况?”

或许因为陌生人的关系,大嗓门的矮人战士托布一路难得保持了沉默,看到格罗斯在路口的木牌路标前只是略一停留,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佣兵们接受雇佣进行任务时,有权利从雇主手中获得任务的详实信息,而作为冒险者,情报的分享也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事情——

这一路走来,乔科没有询问,而格罗斯也乐得闭口不谈,到了眼下,出于加入冒险的谨慎心理,矮人托布觉得很有必要来谈一谈这个话题。

“你们,听说过巫妖的故事吗?”

格罗斯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

埃兰特王国与迪尔亡灵之间的长年战争起于两个月后的“野心之乱”,而在这之前的几十年时间里,那些栖居在地下世界的亡者很少踏入属于阳光下属于人类的国度。

圣辉教会的神官和一些传教者曾不止一次自我吹嘘和夸耀,那些肮脏的、堕落的骨头架子早已被他们圣辉教会打击得不敢露头——

这一说法有凭有据,在圣辉教会的内部,消灭亡灵的战绩被列入了神职人员的几项关键考核之一。

每过上一段几个月的样子,总会从各处的圣辉教堂传来某地于某日消灭亡者若干云云之类的消息——

当然,这些消息完全真实,神官们在大字不识的农夫面前常常将这些邸报上的文字内容描述得绘声绘色,就算只有几行简短的文字,他们凭借着脑海中丰富的想象力,也足以将这些事情讲叙成为了一个极为精彩的故事。

其实这些被消灭的所谓“亡者”,大多只是一些刚刚开始研究死灵法术却不幸被人发现的流浪学者、野法师,还有部分,则是意外从地下世界迪尔跑来的“淘金者”——

“淘金者”这一概念只是相对亡灵而言,每一位掌握深奥死灵法术的巫妖,对于人类鲜活的生命,一直都有着很大的兴趣:生与死的玄奥、生者该如何追求永生、怎么才能制造更为优秀的“复生者”等等……

所有的这一些,每一项单独拆分开来,都足以衍变成一门高深莫测的学问。

所以,部分富于探究、冒险精神的亡者也偶尔来到阳光下的地表世界。

按照圣辉教会的教义,象征生灵另一极的亡者,是他们天然的死敌。

听到他如此说起,野法师乔科和矮人战士托布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很快点了点头——

作为安茹佣兵公会的资深佣兵,他们对于那些散发着破败、死寂气息的亡者多少有着一些了解。这一些了解大多来自佣兵中流传的那些冒险故事,不过他们曾在一年多前,亲自动手解决过一头就职高阶的僵尸。

但要说到巫妖,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

新鲜、好奇、跃跃欲试?

乔科和托布显然已经过了新人佣兵的阶段,格罗斯带出了“巫妖”的话题,他们也一路顺势的详细询问起来,包括巫妖的模样、特点、大致实力,甚至还有可能掌握的特殊技能——

《纷争》中的每一族群都有着自己的天赋,比如人类,往往能够因为情况的危急爆发远比平时更大的力量,根据一些书籍资料上的记载,这归功于肾上腺素的有效分泌。

而迪尔的亡者们,因为没有鲜活血肉的缘故,他们并不像其他生命种族那样拥有出色的爆发力,但相应的,他们不会恐惧、不会害怕、也很少焦虑,他们大多没有情绪上的波动……

正常情况下,就像一台精密、严丝合缝、运转良好的机器。

至于巫妖这一群体,他们头脑冷静有如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理性的程度甚至超过了习惯于高冷的法师——

“巫妖,其实和法师差不多的样子,他们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尸巫。”

格罗斯说道,他观察着乔科和托布的反应,顿了一顿,“我们完全可以将巫妖当成一位其他种族的法师,除了那种令人作呕的难闻体味。”

“那些亡者好像还有另外一个弱点,他们天生害怕圣光。”

一路走来,听到格罗斯陆陆续续说起这些东西,乔科不时点头,当白鸽村的景象远远出现在视野中时,他忽然开口补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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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2 阳光下的阴影Ⅱ

“的确没错。”

格罗斯望了一眼乔科,心想这根本就是一句正确的废话——不过他倒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快,队伍之中没有神职者,此时讨论圣光对付亡灵如何如何牛逼毫无意义。

几人一路交谈下来,时间过去得很快。

白鸽村。

一座宁静的村庄出现在了眼前。

起伏的丘陵随处可见一块块大小、形状不一的田垄和菜地,在这新年祭前后的冬天,小麦、黍米之类的农作物早已收割完毕,只剩下一整片湿润的褐色土壤,而菜地里头,则栽种着这个季节常见的萝卜土豆一类蔬菜——

丘陵被这不同的色彩分割成为了一块又一块,放眼望去,高低层次分明、井然有序,而在这其中,沿着丘陵的缓坡,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属于农夫的房子。

大多都是一些粘土为主砌筑的茅草屋子,只有一栋灰白色的建筑例外,它位于这一片丘陵的最高处,而在它的背后,是远处诺戈的群山——

这儿毗邻于诺戈群山的边缘地带,站在格罗斯一行眼下所处的位置,连绵起伏的山峦只能远远看到蜿蜒不绝的轮廓,这个时候已近傍晚,阳光略过山峰的角,折射出一片令人目眩的金光。

阳光下的阴影。

几人骑在马背上,斜阳拉出了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格罗斯眯起眼睛,他很快看到一个农夫模样的中年男人放下手中的锄头,正在朝他们走来。

任谁也不会想到,拥有剑豪一级剑术、曾经布玛佣兵公会声名赫赫的“黑色壁垒”斯图尔特,眼下正是一身地道的农夫装束。

一张黝黑的脸孔上沁出了一片细密的汗珠。

“我们如约而至,斯图尔特先生。”

格罗斯翻身下马,微笑着招呼道。旁边有一些村民起初见到他们这些陌生人颇有警惕性的远远驻足,不过发觉斯图尔特走了过来后,这些沿途的村民纷纷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欢迎你们的到来,格罗斯,我的朋友,还有克莱恩小姐,你也越来越漂亮了。”

他哈哈大笑着径直来到格罗斯的身前,正准备伸手进行一个热情的拥抱,只是一看到手掌上沾染的尘土,他又瞬间犹豫了——

格罗斯对此倒是没有避讳,他主动上前两步,和这个男人抱在了一起,轻轻拍打着后背。

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就好像多年的朋友。

“斯图尔特先生,这两位是我此行的同伴,乔科和托布。”

格罗斯又向这个中年男人介绍着野法师和矮人,两人微笑着点头致意,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莱西好些了吗?”

略略寒暄了几句后,格罗斯问道,“莱西”是斯图尔特妻子的名字——

圣水作为一种回复生命值的即时生效药品,供应充足的前提下,吊住性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之所以作出此言,只是为了表示关切之意。

斯图尔特的面孔上顿时露出有些难为情的笑容,说实话,因为格罗斯提供的这一批圣水,他感觉自己欠下了这位年轻人一份沉甸甸的人情。

他怀着深深的感激,这种感情洋溢于言表。

“莱西的病情好转了许多,最近的这几天,她已经开始下地行走了,今天早上还喝下了足足一大碗的麦粥……谢谢,非常感谢格罗斯你的慷慨。”

说起妻子莱西,斯图尔特总是情不自禁流露出一丝幸福的模样。而在这时,从一所灰扑扑毫不起眼的茅草屋子里头,钻出来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孩——

女孩有着一头漂亮如同流苏般的浅棕色头发,这种发色比起格罗斯的褐发浅上了不少,更接近于艾法人的贵族血统。

女孩穿着一件合身的白色亚麻布裙,她的手臂挎着一只空空的篮子,看到斯图尔特后,她踏着轻盈的脚步一路走了过来。

斯图尔特的女儿,罗娜。虽然眼下还是一个未发育的十二岁女孩,但是从她秀气的五官已经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美人胚子——

这一点绝不可能继承于斯图尔特,更大程度上,是来自她的母亲的优良遗传。

“罗娜,这就是我和你说起过的,我们的恩人,格罗斯先生。”

他拉着这个女孩的手臂,笑着介绍道。

“啊,格罗斯先生,您好。”

女孩仿佛有些害怕陌生人,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了看他们几人后,又悄悄缩回了脑袋——她的身高大概平齐斯图尔特的腰部,怯生生的模样看上去分外的柔弱。

格罗斯的目光盯住了这个女孩,他注意到,在罗娜的脸庞上,额头与脸颊隐隐浮动着一丝袅袅的黑色雾气,扭头望了一眼斯图尔特,他皱起了眉头。

罗娜已经感染那种病症了。

斯图尔特也是怔了一怔,他和格罗斯曾在安普顿矿场相处过几天,一看模样,就知道他有话要说。

“罗娜。”

“嗯,爸爸。”

“你挎着篮子打算去干什么?”

“我去菜地那儿拔几根萝卜。”

“萝卜?唔……你去萨利爷爷那儿借上几条风干肉。”

显然,这个贫困窘迫的家庭日常伙食并不是太好。斯图尔特看了看几人,一张黝黑的面皮有些发红,他不由压低了声音,对着他的女儿罗娜说道,“多借一点,如果萨利爷爷问起,就说家里来了客人。”

“好的,爸爸。”

“去吧。”

女孩点了点头,看着格罗斯几人,又微微弯腰行礼,脚步飞快地从田垄中穿插。斯图尔特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跑出有一段距离后,这才回过了头。

“罗娜可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呢。”

他的眼神和言语中带着浓浓的疼爱之意。

“斯图尔特先生,情况并不是太妙。”

格罗斯的声音有些沉重。他看着斯图尔特,一想到这个男人不久后将接连失去心爱的妻子和女儿,他的内心忍不住生出莫大的悲哀与同情。

不过,他特地来到这儿,正是为了不再让这一出悲剧重演。

“你是说,罗娜,她也……”

斯图尔特已经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说到后头,他的声音不由凝噎,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顿时弥漫着朦胧的雾气。

“是的。”

格罗斯的回答异常艰涩,他说完这句话后,神情变得一片默然。

Act63 阳光下的阴影Ⅲ

夕阳的金色光线照耀着远处层峦迭嶂的山脊,在那地平线的尽头,是一抹有如女人胭脂般的艳丽晚霞——

阳光融化峰尖之上最后的皑皑白雪,而在诺戈群山边缘的白鸽村,几个身影跨过田垄之间的小道,向着一所简陋的茅草屋子走去。

斯图尔特脸庞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压抑的情绪,他凝住了眉头,眼眶通红,似乎在这短短片刻想到了许多事情,略略弯下腰身,他从茅草屋子敞开的门扉钻了进去。

身后的人影同样沉默不语,鱼贯而入。

和法师小姐拉迪娅站在了一起,格罗斯大概打量了一眼这所茅草屋子的内部——

一张漆色斑驳的老旧木桌,几把随手打造的木头椅子,在土坯与茅草堆砌而成的墙角,还摆着一排排赭黄色的陶罐,阳光从墙壁一侧菱形的木头窗户花格透了过来,洒下几道明亮的光柱。

可以看见无数细小的尘埃正在空气中无规则的漂浮流动。

斯图尔特拉过了椅子,开口招呼众人坐下,而屋子里的这番动静,也惊动了他的妻子——

她从隔墙之后的卧室缓步走了出来,看到这群陌生的客人后,清瘦、灰暗无光的面庞上先是微微一愣,不过又很快露出了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

“是斯图尔特的客人吗,欢迎,欢迎,见到你们,真的很高兴。”

病情有所好转后,莱西尽管还带着一些病恹恹的样子,但是她的举止和仪态,犹可见到昔日那位贵族小姐的风采——

岁月的流逝在她的外表之上体现得并不明显,细细一看眉目,与斯图尔特的女儿罗娜,竟有着七八份的相似。

“我的妻子,莱西。”

斯图尔特向众人介绍道,他看到妻子莱西走了过来,他伸出手臂温柔地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身,微笑在这一刻又重新爬回他的脸庞,

“这位是我和你说起过的格罗斯先生,这位是克莱恩小姐,还有乔科、托布。”

他的目光所视,一一向着他的妻子说道——他每说出一个名字,就有人点了点头致意。

虽然生活并不算宽裕,但是这一对夫妇之间洋溢着淡淡的甜蜜与幸福——

格罗斯看在眼中,他偷偷瞥视着身边的法师小姐,白皙细嫩的侧脸在鼻尖的位置翘起了一个俏皮的弧度,而在这个时候,她一手托在腮帮,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她似乎发觉了格罗斯的目光。

扭头,视线交织。

疑惑?腼腆?害羞?其他的一些不为人知的情愫?或者,兼而有之?

然后又飞快错开,法师小姐突然感到自己的耳根有些微微发烫。

莱西正在斯图尔特的耳边轻轻说着什么,不过斯图尔特只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他的妻子莱西打算为这些客人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可是以她眼下虚弱的身体,实在不太适合过多的活动。

在斯图尔特的坚持下,莱西还是妥协了。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他们的女儿罗娜回到了家中——十二岁的女孩将手臂上挎着的篮子放到了一旁,里头装得满满当当。

这是从村长萨利那儿借来的一些风干肉条,篮子中还有一整只新鲜的野猪后腿,肉质相当的肥厚——

罗娜很快告诉了斯图尔特:据萨利爷爷所说,这是他的两个儿子今天上午狩猎归来带回了一头足有两百公斤的成年野猪。

能够长到这种体型的野猪,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

不过村长萨利的两个儿子却是两位完成就职的战士,虽然他们的年岁与斯图尔特相差不多,但是就名分而言,他们都是斯图尔特的弟子。

自从十多年前迁居来到白鸽村后,斯图尔特教导过不少村民的武技。

只是很可惜的,大多数的人都没有足够的天赋,又或者,缺乏持久修行坚持的毅力。总之,在目前的白鸽村内,完成就职的人数屈指可数,并且,他们的实力也只是停留在就职初阶而已。

这种程度的实力,日常狩猎已经够用了,只要不遇上什么强大的魔物。

所幸,白鸽村相距塔伦要塞并不是太远,一有魔物的消息,早就被当地的贵族、骑士或者偶尔经过的佣兵宰杀得干干净净。

因为这一缘故,斯图尔特在村子里头有着非常不错的人缘和威望——

虽然对于整个村子来说,他和他的妻子莱西只是两个外来者,但是这些世代居住于此的村民也没有生出任何的排斥和疏离。

晚饭是一大锅萝卜炖肉块、装在几个陶盘中的土豆泥,还有熏烤得流油的野猪后腿——野猪后腿被斯图尔特剔掉了骨头,切成了薄薄、均匀一致、几乎透明的肉片。

肌肉与脂肪组成的纹理美丽得就像上等大理石天然的花纹,散发着浓浓的香气,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剑豪一级的剑术,用在厨艺的刀工方面,同样也有着不俗的表现。

格罗斯看了看,他自忖着自己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做到,不过身为盗匪头子,他亲自动手烹饪食物的时候寥寥可数——

当然,主要原因嘛?

格罗斯绝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这一次,矮人托布没有叫嚷着让招待的主人提供麦酒,看到这个家庭的境况后,他罕见得变得非常安静,就像身边的两位法师一样。

“种马法师”乔科慢条斯理享用着土豆泥和萝卜炖肉块……而法师小姐拉迪娅,正在和餐碟中的野猪后腿肉片较劲,吃得满脸油光、眉飞色舞——

在格罗斯前世的印象中,原住民法师这一群体看上去极为的讲究。

就算日常的饮食,也习惯于处在环境优雅的场所,戴上洁白的餐巾,抓起漂亮的银质餐刀和叉子,有条不紊、风度翩翩地享用着精致可口的食物。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出现打破了他原本的印象,而野法师乔科吃下几口后,也很快开始大快朵颐——

热气腾腾的食物送入口中,与唇舌接触,格罗斯顿时发现,斯图尔特的厨艺和他的剑术处于同一水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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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4 阳光下的阴影Ⅳ

只是不知道这种程度的厨艺后天进步达到的,还是?

格罗斯甚至不无恶意猜想:也许正是凭借高超的厨艺,当年的斯图尔特才能以一个平凡的佣兵身份,成功拐带这位叫做“莱西”的贵族小姐与他一起私奔?

当然,格罗斯绝不会就这个问题提出询问。或许前世游戏中的剧情考究党多少知道一些,但这些八卦性质的内容,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格罗斯来到白鸽村,主要原因是为了“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而另一部分,则是巩固与斯图尔特的私人关系——

他还清楚记得:虽然这个男人在红月之年的春夏之交接连失去了妻子和女儿,悲痛万分,但是在此之后,个人的实力却是进展神速。

好像不到三年的时间,“黑色壁垒”斯图尔特就一路毫无阻碍的跨入了【超凡之境】——

超凡,顾名思义,超脱凡人的层次。除开实力的大幅度提升外,最为明显的便是身体的蜕变。

从这一实力层阶开始,年龄不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若是二十多岁的青年时期达成了这一境界,就算再过一两百年,身体的外貌也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所谓的青春永驻,对于超凡一阶的实力者来说,几乎已经变为了一个确凿无疑的事实。

然而对于伊路森世界的原住民人类来说,跨入这一境界的难度有如天堑——

格罗斯一番回忆,他发现自己居然只能记住不多的一些名字。

而这些名字,无一不是搅动一方风云、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有些在当前这个时间节点已经成为了大人物,而后来跨入超凡境界者,则走在了成为大人物的路途上。

超凡境界的强者,“黑色壁垒”斯图尔特,于亡灵战争结束后,选择了悄然归隐,最终杳无踪迹——

眼下交好这个男人,绝对属于一笔相当划算的买卖。

准确形容,“投资”这一词汇或许更为恰当一点。

格罗斯并不是没有生出过招揽斯图尔特的心思,只是以他现在的盗匪头子身份,他实在找不出任何的理由让这个男人跟着他混——

顺便,他还存着一些心思,找个合适的机会,从斯图尔特的手中习得他的特殊技能【折光】。

晚餐在宾主尽欢的气氛下结束了。虽说因为莱西和罗娜的病症,斯图尔特总是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不过,很快的,格罗斯以实际的行动作出了安慰。

夜色时分。

白鸽村外是一大片冷清寂静的树林,油松、桦木、枫树等等混杂生长在了一起,在这些高大乔木粗大的树干底部,还零零星星丛生着一些不知名的灌木,而林中,则是一片落满枯叶的泥地。

皎洁的月光已经升起,银色的月华弥漫林间。

视线之中漫布着一片茫茫的稀薄雾气,这些雾气在林中袅绕,一行人的身影在夜色下若隐若现。

这儿是当地村民埋葬先人的一处墓地。

根据对于“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的印象,格罗斯记得这处墓地正是几条关键的线索之一——

那位来自地下世界迪尔的巫妖,可不会面对这些人类的遗体而熟视无睹。

格罗斯前世进行这一任务时,从这处墓地中刷出了黑压压一大群的骷髅兵和骷髅战士——

前者来自于普通的村民,而后者,生前则是就职者。

两者不仅是系统称号不同,实力也有着高低之分。

在游戏之中,骷髅兵的战斗等级被标定为LV10,骷髅战士则按照前世的实力水准,进行亡灵转化仪式之后,从就职初阶到就职高阶不等。

至于更高层次的力量?

抱歉,纯粹的骨头架子无法承受太强的力量,这是由本身构造所决定的。就像一台有着强大马力的飞机涡轮发动机,勉强安装在手扶拖拉机上,开动起来,那就只有一个唯一的下场——

咣当咣当!散架!

除非觉醒自我意识能够不断进化的“复生者”——

“复生者”这一称谓来自于亡灵国度迪尔的内部,在那些亡者看来,继承生前的意识重新站了起来,不啻于获得了又一次生命。

“复生者”才是迪尔亡灵真正的国民。而这些拥有自我意识、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亡者,正是构成迪尔亡灵国度的基石,无数的“复生者”组成了这一个国家,他们在地下世界的黑暗中,数百年来一直积累着人口和实力——

爆发于红月之年的“野心之乱”,只是一次试探。“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的缘由,多少也和‘野心之乱’有着一定的关连。

格罗斯走在了一行人队伍的前头。

从树林中翻过一大段起伏的缓坡,他来到了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前,在这片灌木后头,分布着数个并不明显的土包——

其中一座土包上头竖着一块半人多高的灰白色石碑,月光穿透雾气,隐隐约约可以见到这块石碑上篆刻的凹陷文字。

“荣耀的王国骑士,亚当长眠于此”。

斯图尔特多少认识一些文字,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这一大片树林之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亚当?

他在村子里头好像听人提起过,那是村长萨利的爷爷。

老萨利今年六十八岁,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极为难得。那么,他的爷爷?

按照农夫们正常娶妻生子的年纪,如果老萨利的爷爷仍然还活着,至少已是一位百岁老人——

这样的漫长寿命对于普通的平民可望而不可及,即使贵族,终其一生无法跨入【超凡之境】的人,也是无能为力。

斯图尔特口中低声念叨着“亚当”这一名字,格罗斯上前跨出几步,又回头看了看野法师乔科和法师小姐拉迪娅。

“准备好了吗?”

他问道。早在出发前,他就详细地讲解过这一次任务——

石碑下的土包,这里头隐藏着一位就职高阶的骷髅战士。不只如此,这位骷髅战士还是附近这一大片墓地所有骷髅的头领,并且,它和那位散布疫病的巫妖还有着灵魂上的联系。

这正是任务的切入点。

《纷争》中的任务多种多样,而不同的任务,开启和进行的方式更是有着诸多的千奇百怪。听到格罗斯的声音,两位法师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Act65 阳光下的阴影Ⅴ

格罗斯的靴子硬底踩碎了几枚掉落在地的松果,倏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让这静谧的月夜,更是显得清幽。

他在灰白色的石碑之前停下了脚步。

斯图尔特的嘴唇嘬蠕了几下,似乎想要开口说话——

在伊路森世界,打搅死者的安宁并不是一件符合道德、礼仪和规矩的事情,若是让村长萨利那个老头子知道,说不得一气之下浑身哆嗦,然后就此倒地不起。

不过一想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他又在脑海中反复挣扎了数次,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就当这是永远埋在心底的秘密了,到时候将这些土包和石碑恢复原状就好。

他暗暗的如此想道。

格罗斯的手掌已经落在了石碑上。

这是一块由花岗岩切割打磨而成的石板,大概一寸的厚度,由大量的颗粒状的白色石英和黑色的云母组成——

手感很粗糙。

就职高阶战士的手劲,双手很容易的就将石碑的基座从泥土中拔了出来。

“格罗斯,你说的那只骷髅?”

矮人托布在一旁问道。他凑前几步,看到石碑之下的泥土只是一些毫不起眼的松散腐殖质层。

“是骷髅战士。”

格罗斯纠正了矮人话语中的错误。紧接着,他拔出了腰间的霜寒长剑,退后了一步——英勇的矮人战士托布并不缺乏机敏,他见到格罗斯这般动作,也悄悄迈开了粗短的小腿。

石碑下的陷坑正在凹陷、扩大。

很快的,这处凹陷变成了一个孔洞,孔洞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的光线,伸手不见五指——在众人的视野中,林中的雾气越来越浓,陡然,格罗斯睁大了眼睛。

一种腐朽、冰冷、毫无生气的气息瞬间触动了他的心神!

土包的凸面上出现无数条蛛网般的细纹,这些细纹飞快变化,裂开的细纹变成一条条能够容纳手指的缝隙,缝隙仍在进一步拓展……

噗——

从崩塌成一堆泥土碎块的土包中,爬起了一头骷髅——

骷髅身材高大,它的高度和粗壮程度差不多相似于斯图尔特,在一根根细密紧致的白骨构成的身躯之上,右手握着一柄生锈的骑士长剑,而左臂,则系着一面有着古朴纹饰的盾牌——

盾牌在月光下反射着明亮的银色光泽,很明显可以看出这是一件金属护具,并且它的材质也并非寻常的铁器。因为,尽管随着死去的骑士亚当尘封百年,它的外表依然崭新,一尘不染。

这也是“勇者亚当”身上,最有价值的物品掉落。

这头骷髅属于“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的小BOSS,而这面盾牌叫做“信念的祈佑”,它是一件卓越级的物品,需求等级LV35……

它在游戏中的掉落几率,则被官方设定为2%。也就是说,将这头骷髅轮大米轮上一百次,人品正常的情况下,只会爆出两面盾牌。

不过格罗斯并不在乎这件事情,因为首杀必定掉落,对于剧情任务仍然成立。

他只是看了一眼盾牌,目光很快落在了骷髅的颅骨,颅骨眼眶的位置是两个深深的凹陷,里头跳跃着一双惨绿色的魂火——

对于骷髅这一类亡者,魂火的颜色可以用来区分大致的实力。

就职高阶。

此时这头骷髅开始迈动脚步,起初缓慢的动作仿佛关节生锈一般,白骨磷磷的脚掌踏在泥地上,倏地踏碎了一截枯枝,折断的响动在这月光下的树林中异常刺耳。

格罗斯冲了上前。

骷髅战士见到一个年轻的人类主动对他发起了攻击,当即作出了反应,仿佛刚刚几秒之前所表现的迟缓只是一种伪装。

长剑与长剑十字相交,发出悠然一声清鸣。

较力,剑锋的急剧摩擦带起一连串闪耀的火花。

骷髅微微抬起了头颅,眼眶的魂火很快变得明亮,就像旺盛燃烧的火焰一般。

附近无数的土包,开始纷纷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没有等到格罗斯吩咐,斯图尔特和矮人托布已经抓着武器冲了上去—这些是“勇者亚当”的小弟,一群被标定为战斗等级LV10的渣渣骷髅兵。

格罗斯将最难对付的骷髅战士留给了自己。

在众人眼中,这无疑是一种极有担当的举动,极为高尚的人品——可格罗斯并不会告诉大家:他只是打定了主意,尽可能多的吞下这一笔丰厚的经验值。

《纷争》中组队模式下的经验获得分配,不仅与队长这一身份有关,也和战斗贡献统计有关,而他作为前排的肉盾,数据来自两个方面:承受伤害和有效输出。

所以,交手之后,他放任“勇者亚当”部分的攻击砍在了他的铠甲上,而他手中的霜寒长剑,也正朝着骷髅的脊椎和肋骨一顿猛砍——

骷髅与人类的要害有着部分的相同,这些部位,正是承受额外伤害的要害。

乔科与法师小姐拉迪娅挥动着法杖,法杖顶端的聚能宝石流动法力的光辉,银色的月光下一条条七彩有如流水一般氤氲从两人身前飘荡——

随着短暂的法术吟唱陆续告一段落,两枚圆滚滚的橘黄色火球曳着长长的尾焰,向着“勇者亚当”激射而至!

就职阶段的骷髅战士并不具备法术抗性,而且,在格罗斯的近身纠缠下,挥剑劈散火球这种行为根本就没有得到丝毫的机会——

不得不说这支五人队伍的质量十分优秀,仅仅过了不到两分钟的样子,“勇者亚当”眼眶中的魂火就已摇摇欲坠,行将熄灭。

而到了这个时候,斯图尔特和矮人托布仍在到处跑着砍骷髅——

树林中的土包刚一钻出半截骨头架子,就被一柄大剑或者单手战斧敲成了一堆零碎的白骨碎片,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真人版“打地鼠”游戏。

格罗斯面对“勇者亚当”这头骷髅战士游刃有余,他远远望着,心头不由想道。

……

黑漆漆的洞穴。

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伏在了书案之前,似乎正在书写着什么。猛然的,他抬起了脑袋,手中的鹅毛笔“啪”的一下摔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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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6 打骷髅,惊巫妖!

笔管中墨水四溅,正好污染了他身前写满文字的一堆稿纸。

他已经皱起了不快的眉头。

事实上,他并没有眉头。不要说毛发,就连半点的血肉也没有,“皱眉头”这一动作只是用来形容他的惊颤——

黑布斗篷帽兜中的一双红色魂火瞬间亮了起来。在他的左手小指指骨,带着一枚样式精致的黄铜戒指,此时这枚戒指随着一丝轻响,已然四分五裂。

这说明着,他所召唤的那头骷髅战士已经磕屁了。

作为迪尔亡灵国度知识分子阶层的一员,斯派克·卡尔文有着非常良好的出身,他生前曾是一位血统高贵的雷卡特帝国贵族,而为了追求生命的永恒,他历尽诸般谎言和欺骗,最后终于找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

他在某个上位巫妖的指引下,顺利转化为亡者的一员,之后继续学习死灵法术,经过数百年的修行,眼下已经变成了一位实力强大的巫妖。

斯派克·卡尔文。

黑布斗篷中的身影对于原来的名字记忆深刻,不过他大多时候都自称斯派克,姓氏这种东西对于一位巫妖毫无意义,他经历了悠长的岁月,看淡了世间种种,也没有妻子和孩子——

他的妻子早已故去,他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应该还在人世,但是想必这些事务繁多的贵族,也许早已忘掉了他们的这一位先祖。

“不可饶恕!”

也不知道他是咒骂他的贵族后代,还是发泄着当下的怒火——

他将书桌上零散的文卷和稿纸简单整理了一番,起身离开了书桌。

身为一只生存岁月悠久的智慧生物,一位将自身亡灵化的死灵法师,人们俗称的“巫妖”或“尸巫”,他或许还残留着一点儿生前的记忆和感情,但这些东西,几乎已经残留很少很少了,法师职业惯有的冷静,此时倒是在他的身上,体现得极为的明显。

站起笔挺的身子,他向着洞穴之外的走去,夜风鼓荡着斗篷的宽大下摆,迎着月光,巫妖斯派克的身后,是一道孤独的淡淡影子——

巫妖并不害怕孤独,但是一想到刚刚损失掉的那头骷髅战士,他就不由一阵阵的肋骨发痛。

他没有血肉,所以不会肉痛。

那头骷髅战士生前是一位实力还算不错的平民骑士,斯派克花了不少的时间和功夫,这才找到这么一句合格的人类遗体——

而贵族的墓地往往有着圣辉教会神职者的守护,并不是他可以轻易进入的。这是他来到北地诺戈三年多以来,找到的最好的材料。

斯派克有着自己的理想和野心,那个指引他成为永生亡者的上位巫妖带领他来到迪尔后,他开始思考着未来的道路——

他回忆着卡尔文家族往昔的荣光,憧憬着、幻想着、并将这一切付诸了实际的行动,他努力尝试着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

而在迪尔这一亡者的国度,自从木槿之年“自由民政策”正式施行之后,获得忠诚属下的方式除开大量的金钱雇佣,便只有创造新的“复生者”了——

虽然从明面上来看,大多数的上位亡者都忠实执行着这一政策,不过,斯派克所了解的事情并不只是表面那些,像是他的许多有了一定实力的巫妖同类,都在私底下拼命学习着“复生者”转化仪式——

包括格里高利陛下在内的上层大人物也许知道这些事情,但他们仿佛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并没有进行任何的计较,新的“复生者”越来越多,对于迪尔而言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根据白骨议会公布的资料,这一转化仪式需要的力量层级不算太高,但是玄奥复杂程度,却足以将大多数的学习者挡在了成功的门槛之外。

而巫妖斯派克,正好踏在这条门槛上,前后摇晃着脚掌。

那头骷髅战士,严格来说只能说是一件残次品,它继承了生前的武技和实力,唯独失去了绝大部分的自我意识——

关于“复生者”转化仪式的文卷中有着一些很重要的记载,他怀疑着,是不是这个人类骑士死去的时间太长,以致原本的灵魂早已逸散。

灵魂的学问?

那应该是神明或者魔鬼所掌握的范畴,巫妖们对此并没有什么太深的研究。

尽管如此,作为他的第一件“复生者”作品,那头骷髅战士还是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每过一段时间,他就将骷髅召唤出来好好瞧上一瞧。

像是渴盼奇迹一般,他始终期待着那头骷髅能够有一天主动对他开口说话。

……

“痛——”

连续不断的火球已经将这头骷髅战士炙烤得一片焦黑,苍白的骨头正在散发着一种古怪的焦臭味道——

格罗斯举起了霜寒长剑,随着一声怒吼,他劈斩出一道雪一般的剑光,瞬间切在了“勇者亚当”的颈椎上。

输出必须要吼,这是格罗斯前世作为玩家的经验和心得,据说能够有效增幅不少的杀伤。

咔喳——

骷髅战士头颅落地,骨碌碌地在泥地上滚了几圈,魂火正在熄灭,但是此时,从这个颅骨里头,突然发出了一句含糊的声音。

会说话的骷髅?

格罗斯顿时愣住了。他清楚记得,前世游戏中的“勇者亚当”并不属于“复生者”,难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走上几步,弯腰将这个颅骨脑袋一把抓在了手中,仔细端详起来。

一双仍在跳跃的惨绿色魂火有如风中残烛,正和他的眼睛对视。

“你是谁?”

虽然早已知道这是昔日的平民骑士亚当,不过格罗斯还是问出了一个相当无聊的问题。

“呵……我的名字……亚当……鸢尾花骑士团……”

声音断断续续,就像处在电波干扰下的广播一样,但是几个简单的词汇,已经说出了部分有用的信息。

亚当还是鸢尾花骑士团的一员?

等等,骷髅战士“勇者亚当”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而他曾经身为鸢尾花骑士团的一员,格罗斯知道那支常年驻扎在塔伦的骑士团,正规的骑士起码都有着就职巅峰的实力。

将人类转化为亡者后,即使是“复生者”,生前的实力也将损失不少,那么,昔日的骑士亚当至少达到了就职巅峰?

收起霜寒长剑,格罗斯将颅骨捧在了手中,正要继续询问,却发现眼眶中的魂火已经熄灭了。

Act67 激将法

怎么办?

格罗斯并不知道该怎么办,亡者的魂火并不是普通的火焰,它像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又接近于生命的本源——

魂火的熄灭代表着亡者生命的终结。

而他,无论以前世的玩家身份,还是现在的这个盗匪头子身份,对于如何复活亡者这一事情,毫无头绪,这可不是将骨头用胶水粘结起来那么简单。

系统中,经验一栏已经充盈,格罗斯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战斗等级提升到了LV28。

距离就职巅峰,还有两个等级。

如果顺利完成这一次任务,这只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

斯图尔特正在向他走来,这个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玩起“打地鼠”这种需要跑来跑去的游戏明显胜过了矮人战士托布太多——

两条长腿相比身高一米出头的矮人,有着绝对的优势。

不过下一秒,当他看到格罗斯手中白色颅骨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住——这儿是亚当的墓地,那么,格罗斯手中的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这已经是一种亵渎死者遗体的行为了。

出于两人的友好关系,他握手成拳咳嗽了一声,提醒喊道:“格罗斯。”

“都结束了。”

格罗斯微微一笑,弯腰放下了颅骨,“我想,那位巫妖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这儿发生的事情。”

“是吗?”

根据格罗斯所说,那位巫妖是传播疫病的罪魁祸首,只要找到那个家伙,就有机会拯救他的妻子和女儿——

斯图尔特想到了这些攸关自身的事情,他愣了一愣,然后又一次的保持了沉默。

他看了看地上散架的那一堆骸骨,一根根焦黑的骨头上面留下了许许多多深浅不一的豁口,很显然,这正是刚刚战斗之中所承受的长剑劈砍伤害,而在骸骨手臂的位置,那面金属圆盾依然完好无损——

斯图尔特从蓬松落满枯叶的泥地中拾起了颅骨,他正想要将颅骨放回这一堆骸骨一起,之后好好进行收殓——

众目睽睽之下,格罗斯走到这堆骸骨前蹲下了身子,他的指尖触摸着这枚圆盾,在他的独有视野中,已经刷出了一行提示信息。

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

唯一的一件掉落。

「信念的祈佑」:卓越级护盾,基础防护值480,体质附加30.0,额外附加被动特技【热忱信念】:提高异常状态抗性20%,可叠加。

在卓越一阶的物品中,基本属性只能算得上中规中矩,而附加特技【热忱信念】,也并不是一个多么给力的被动。不过作为需求等级LV35的卓越一级物品,它的属性已经远远超过格罗斯目前所使用的铁皮圆盾——

格罗斯很快抓住了这面盾牌裹铁的边缘,只是稍一用力,“咔喳”一声脆响,原本捆系盾牌的臂骨顿时断成了两截。

死去的亡者骸骨,骨头变得相当的脆弱。

格罗斯这一下子,虽然并非故意,但也令众人当场齐齐怔住——就连矮人托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格罗斯,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

“唔……”

他望着不远处其他的土包,那些刚刚钻出地缝的骷髅,此时早已被斯图尔特和矮人托布敲成了零碎的骨头渣子——

相形之下,“勇者亚当”的下场还是强出了许多,至少,还可以看出这是一堆完整的骸骨。

都不说话了。

月色下的树林,冰凉的夜风吹荡着蒙蒙的雾气。

格罗斯望着一地的零散骨头,他在附近挑选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干脆地一屁股坐了下来——按照游戏中的任务设计,眼下将是一段过场剧情CG,镜头将会切换到那位巫妖先生的身边……

这是完成“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最直接的方式:消灭“勇者亚当”,然后引出巫妖予以直接的击败——

因为命匣的缘故,巫妖这一类亡者在大多数的情况下都只能被击败,而不是彻底的杀死。之后巫妖本身将会因此而大受损伤,足够消耗好几十年的时间来进行完全的恢复。

而另一条路线选择对付神官马尔蒂·恩克斯,可不是说干就能干的——

没有提交充分证据的前提下,贸然针对那位神官大人出手,无疑是在圣辉教会的面皮上狠狠抽打一记耳光。

后果很严重。

教会发出的通缉与追杀事小,最关键的是圣辉教会声望从此变为负值,无法购买圣水和各类教会出品的特色商品。

眼下这支五人小队实力足够,所以,格罗斯特地选择了最为直截了当的任务路线。

法师的对手是法师。

在《纷争》中,玩家群体之间流行着这么一句话。

而对付巫妖最适合的职业,除了死敌关系天生克制的神职者外,那便轮到了平时一贯高冷的法爷——

两者同为远程法系职业,在精神和意志两项基本属性上有着更高的成长,彼此之间的战斗,比拼着硬件、意识、操作等等……

在这其中,操作可谓最为重要的一项内容。没有准头的法师,火力再强也是白搭。

原本他寄望于法师小姐拉迪娅,少女虽然讨厌杀人,但是在战斗方面却有着不错的天赋,而大概揣测她的实力,并不仅仅是就职中阶那么简单——

从她的施法法术强度来看,格罗斯可以断定,少女一身的装备其实相当的强悍。

在这就职阶段低等级的情况下,一身神装的效果,绝对能够抹平不少等级属性上的差距。何况,他和斯图尔特还会主动出手,牵制那位巫妖。

不过现在因为“种马法师”乔科的意外到来,格罗斯改变了主意。

队伍中的两位法师对比,乔科在战斗的各个方面都强出了眼下的法师小姐一大截。

“乔科,你害怕么?”

格罗斯翘起一只靴子,坐在光滑的青色石头上,法师小姐拉迪娅也安安静静挨在了一旁,而这位暗暗令格罗斯诅咒不已的“种马法师”,此时正微笑着、含情脉脉地望着法师小姐——

视线落在少女白皙的脖颈。

法师小姐拉起了长袍的衣领。

又落在垂下耳边的金色秀发上。

格罗斯果断使出激将法,却看到这个家伙仍然微笑,然后摇了摇头。

Act68 你不怕就好

你不怕就好。

格罗斯扭过了头,月色下的脸庞突然变得有些狰狞——

他露出了难得一见的阴恻恻笑容,他对于任务中作为通关大BOSS的那位巫妖,可谓了解得十分清楚。

巫妖斯派克,觉醒一阶,标定战斗等级为LV38。

与此同时,这位巫妖先生本人还是迪尔亡灵中一名不多见的学者、药剂师、炼金术士、土豪……不差钱的前提下,就差没有武装到牙齿,一身林林总总的装备价值不菲极为豪华,战斗经验也是非常的老道——

用玩家的话来形容,这位巫妖先生不仅实力彪悍,并且还狡猾大大的!

很难对付。

游戏前期,格罗斯当初的人物角色进行“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时,也是和他的朋友一起跑回过复活点N次,N大于2……

直到后来,他们根据任务线索采取迂回策略,取得了圣辉教会神官们的帮助,这才击败巫妖完成了任务。

虽然眼下的等级比不上曾经,但是此时的格罗斯拥有前世从头到尾的全部记忆和战斗经验,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一想到自己的计划,他恨不得哼起一曲得意的小调。

坑人这种事情,临时组队的玩家队伍中相当常见,往往因为性格不合、莫名吵架、利益分配商讨不均等等……

格罗斯想着可爱而诱人的法师小姐,几乎想要把她拥入怀中宣誓主权,但他却深深懂得“种马法师”乔科,这个家伙的脸皮厚度简直超过了王都埃尔瓦的宫廷白墙。

马拉个币!

就这么干了!

格罗斯不动声色,当他再次扭过脑袋时,神情平静、淡定、古井无波。

食指和中指摩挲着霜寒长剑的皮革剑鞘,直到现在,他依然没有使用「神圣附魔卷轴」,他考虑到到“野心之乱”的爆发还有一段日子,在这段时间之内,提升等级后的他未尝不能获得更强的武器。

好钢要花在刀刃上。

区区一只觉醒层次的巫妖,还不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

“混蛋!”

“不可饶恕!”

“这些无知的人类必须受到惩罚!”

巫妖斯派克的骨掌中握着黄铜戒指的碎片,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阵从骨掌直达魂火的悸动,似乎有一个声音,正在他的耳边低声轻语。

“痛……亚当……鸢尾花骑士团……”

当这些断续的声音隐约在他脑子里响起时,斯派克瞬间惊讶极了,继而是狂喜,然后,不到半秒,他又陷入了沮丧、愤怒,继而开始歇斯底里地咆哮——

失去声带的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就像一根目光敲碎了一只只破烂的瓦罐,单调、尖厉、并且异常刺耳,可他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气急败坏的巫妖先生怒火滔天。

他发誓,无论是谁杀死了他的宝贝骷髅战士,他都会让那些家伙付出生命的代价。而这个誓言生效的时间,就是眼下!

巫妖斯派克从长袍中掏出了法杖,暗蓝色的天幕中悬着一轮明月,云团在漂浮,他张合着颌骨开始摇晃脑袋,来自奥法语言的特殊音调在他的口腔之中唱起。

一圈黑色的魔力波纹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在这处隐秘的洞穴之外,狂风大作。

黑布斗篷鼓荡得就像一个膨胀的气球,巫妖先生本人干瘪轻盈的纯骨骼身体,随着这阵狂风,渐渐升起,仿佛一片羽毛,向着夜空飘去。

越飞越高,视线变得广阔。

因为骨掌中的戒指碎片,他还和“勇者亚当”保留着最后的一丝精神联系,循着那个方向飞去,他的精神力已经捕捉到了几位人类。

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其中,还有一个平时并不多见的矮人。

他们坐在“勇者亚当”的身边,仿佛抬起了脑袋。

这些狂妄的人类,他们难道不知道激怒一位巫妖的后果么?

巫妖斯派克只是略一思考,他就想到了若干种炮制人类的手段——

直接杀死这些家伙未免太便宜了他们,他觉得,将这些人类,炼制为僵尸或者腐肉傀儡也许是个不坏的选择。

不,不对。

他最近仍在研究“复生者”转化仪式,这几个人类看来属于相当不错的材料——能够杀死骷髅战士“勇者亚当”,已经证明他们并不是一群普通人。

天空笼罩着一片暗云。

光线很快暗淡了下来。

静谧的林野之地,漫山遍野绽裂的土堆,满地的零碎白骨,还有几个或坐或站的人类,他们仿佛察觉这一丝环境的变化,纷纷作出了反应。

乔科抬头盯住了巫妖斯派克。

到了就职巅峰的层次,他对于觉醒一阶的力量多少也有些了解——

觉醒层次的力量并不足以支持高速的飞行,很有可能的,是借助了某些特殊的炼金道具。

就如他所掌握的高温火焰一样。

巫妖的黑布斗篷鼓起两翼,就像一只从天而降的巨大蝙蝠。

乔科踏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了法杖。

他的法杖就像一根不起眼的木棍——当然,它的材质正好也是一段树枝,不过这段树枝大有来历,它曾是森林精灵战争古树的一部分。

战争古树不比凝结生命本源的生命古树,但是制成法杖后,也拥有着非凡的加成效果。

【迅速施法】,额外降低20%法术吟唱时间。

这是一个极为强悍的被动技能,对于法系职业而言,缩短20%施法时间意味着绝对的先手,而比较法师的强大攻击和孱弱体质,足以顷刻决定战斗的胜负。

乔科面色凝重,巫妖站在他的前方二十来米远处,这已是这一实力层次,法系职业的有效攻击范围。

“嘿,乔科,加油了,可不要辜负卡瑟琳的情意。”

矮人托布将双手放在了灰色的大胡子前,合成喇叭的形状,张开嘴巴大声地喊道——格罗斯听到这一句话后,不由哑然失笑。

他大概记起了乔科手中的法杖,「森林语者的祝福」,据说来自于这位“种马法师”的某个旧情人之手。

算是一件定情信物?

可惜,那位精灵女士所遇非良人。

现在这个家伙又想染指他心爱的法师小姐拉迪娅——站在远处的格罗斯嘶了一口凉气,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Act69 捧杀

对待朋友像春天般温暖,对待妹子像夏天般火热,对待情敌?

当然是挖个坑把他埋了!

最好埋完之后,还浇筑一层厚厚的、牢靠的钢筋混凝土,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格罗斯一边暗暗思忖,一边忍不住“嘿嘿嘿……”

“格罗斯先生,你在笑什么?”

法师小姐站在了他的身前,一脸疑惑的问道——格罗斯当即收敛神色,一本正经,“我为了如此优秀的冒险伙伴而感到高兴。”

他话中所指的是野法师乔科。

当下,月光如水,稀疏的树林和灌木中,乔科和那位巫妖已经开始正面的战斗。

相比战士之间你来我往一刀一剑的硬刚而言,两个法系职业的对轰明显来得精彩了许多。

乔科的脚步相当的迅捷,相比于那种习惯一板一眼施法的学院派法师,野法师的战术看上去更加的丰富——

靴子踏在土堆上,乔科像只灵活的狸猫一般,一边不时停步施法,一边飞快向着巫妖靠近。

「森林语者的祝福」降低了20%的法术吟唱时间,而拉近双方距离,更是能够最大程度的凸显这一优势。

法杖握在整洁、修长的手指中,随着咒语短促的停顿,炽白的火球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将夜幕下的景色照映得一清二楚——

而在法杖柄头的聚能宝石上,凝聚魔力光辉的多棱面宝石在空气中投射出一个银色的奥法环路,激荡的能量正在一条条清晰的纹络中流淌……

这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的火球术。

虽说眼下乔科的神情仍旧轻松,但是觉醒一阶的巫妖已经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压迫感——

巫妖从黑布斗篷中伸出了嶙峋的苍白骨掌,与此同时,一根长达一米的粗大法杖也被他倏地抓在手中,黑黝黝的法杖的表面铭刻着无数曲绕复杂的线条的,在月光的照射下泛出一片润泽的光芒。

「咒怨之杖」,幻想级法杖,需求等级LV36……

巫妖斯派克,在亡者的国度迪尔中,他还拥有着学者、药剂师、炼金术士等等身份,尤其后两者,为他带来了难以计数的财富——

亡灵的财富与人类通常所喜爱的金银珠宝不同,但是同样的,不计成本的砸钱之后,巫妖的这一身装备相当的令人口水。

黑布斗篷的真实名字叫做「无光法袍」,而在他的左手骨掌,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指骨上还各自携带着一枚流光溢彩的宝石戒指,这几枚戒指具体的物品名称格罗斯已经记不住了,但是所附加的属性,格罗斯至今还是了然于胸。

附加法术强度增幅、法术暴击、消耗降低。

对比红月之年这一时期的“种马法师”乔科,巫妖斯派克有着绝对的等级优势,不仅是几个等级的差距那么简单,更是觉醒一阶与就职阶段本质的区别——

力量的法则。

巫妖斯派克的力量法则是【衰亡】,详细来说,若是没有足够的豁免抗性,接触法则的生灵者将会不断流逝自身的生命,而这一点体现在游戏之中,则是一个持续掉血的范围性DEBUFF。

这一DEBUFF很凶残!

格罗斯清楚记得,前世游戏之中,三十级出头的玩家,在没有回复药品和神职者支援的情况下,最多最多,只能支撑120秒,这还是巫妖斯派克没有作出攻击行为的前提下。

他眯起眼睛,关注着场地中的战斗。

乔科抢先出手,一枚炽白的火球拖曳着长长的弹道,径直冲向了巫妖斯派克。

「咒怨之杖」在半空中虚点,一蓬黑色的雾气就像深海中乌贼喷射出的浓稠墨汁一般,瞬间将他的身形遮掩,很快的,不止是他的本人,还有他身边的树木、土堆、乔科发出的火球,都被这团黑雾所裹挟。

火球的亮度飞快削弱。

起初还能看到轨迹,但是接近于巫妖斯派克身前三米之内的范围后,已经化作了点点晶莹的星芒——

闪烁的光点像是深幽夜空中的星辰,给人一种朦胧而又梦幻的观感。

乔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完全可以确定,这一次攻击被巫妖以一种羞辱式的手段轻松化解了——

这不是躲避或者扯开法力护盾抵抗,而是真正的化解。

针对这一记【强效火球】,切断与施法者本人的精神联系,再击溃所有的法术能量节点,彻底将这一攻击法术消弭于无形无踪。

法则的应用。

看来眼前的这位巫妖,并不仅仅是刚刚跨入觉醒层次那么简单,他已经真正掌握觉醒一阶的力量。

麻烦大了。

乔科虽然并不怯懦,但是身为法师,他的性子更多偏向于冷静和谨慎这一面。

轮到巫妖斯派克的反击,只是一个抬手,眨眼一根长达三米、粗如孩童手臂的骨矛浮在了黑雾之中,苍白的骨矛顶端闪烁着冰冷的寒芒,论锋利的程度,绝不输于骑士的骑枪。

第二根。

第三根。

第四根。

巫妖斯派克的黑布斗篷在雾气中翻涌,而在他的头顶上方,足足竖起了十根骨矛——

【骨矛穿刺】是死灵法师职业LV25所习得的攻击法术,就算只有一发,纯粹的物理攻击即使堪堪擦到油皮也足以秒杀一个普通的人类。

身为就职者,法师职业的体质成长并不出众。而在觉醒之境的巫妖手中,【骨矛穿刺】的杀伤已经足以重创一位体质孱弱的法师,十根骨矛,若是全数命中,后果只有一个——

粉身碎骨。

矮人托布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他从坐着的青色石头上一跃而起,瞪大眼睛直直望向了格罗斯。

“拉迪娅?”

格罗斯微笑,他收回视线,看着身边的法师小姐。

“嗯?”

“替乔科加油助威好不好?”

格罗斯的这句话听起来没头没脑,像是这种危急的境况,不应该是轮到他们主动出手支援了吗?

法师小姐一脸懵逼。

“唔,你就这样说,‘乔科先生,我相信你是最厉害的。’”

格罗斯略略低下身子附在法师小姐的耳边,也没有顾忌到身边的矮人托布,他又补充说道,“声音要大一点,甜一点,收句的腔调可以婉转一点。”

Act70 你是最厉害的!

法师小姐似懂非懂,不过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很快,不到一秒,她扬起手臂,大声地喊道:

“乔科先生,我相信你是最厉害的哟。”

清脆好听的嗓子在宁静的月色传递得分外清晰,格罗斯清楚看到,几株油松之后,“种马法师”乔科的身形微微晃了一晃——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脸部肌肉,才勉强没有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在前世的游戏中听说过一些传闻:

“种马法师”乔科,一旦在战斗中受到年轻美貌女性的鼓励,战斗力即刻爆表!

面对巫妖斯派克,出风头这种事情就留给这家伙好了。

格罗斯对于场地中交手两人的实力心知肚明,在这一时期,就算野法师乔科再怎么爆发实力,也绝无可能单打独斗击败巫妖斯派克,最大的可能,两人拼个两败俱伤。

然后,某些人将会慷慨激昂,闪亮登场。

困难别人上,便宜自己来——

这是盗匪头子格罗斯一直以来所提倡的高尚行事风格,他并不是第一次干出这种事情,可谓轻车熟路。

他看到矮人托布甩开两条小短腿,正在冲了上去。

直到这时,“种马法师”乔科仍有心思扭过脑袋,冲着法师小姐拉迪娅回应了一个迷人的笑容,他看到矮人托布试图加入战斗,似乎说了些什么,矮人顿时停下了脚步——

格罗斯背着月光,阴影下牙齿磨得吱吱作响。

也许野法师乔科从来都不缺乏机智,但是在软萌妹子的面前,他更在意自己的完美形象——

即使面对这位巫妖并无几分获胜的把握,可是听到法师小姐的那一句鼓励后,他感到自己胸腔之内的心脏正在砰砰加速跳动,就连身体中流淌的血液,也陡然变得炽热起来。

就是干,绝不怂。

「森林语者的祝福」在他手中再次挥动,就如一条缓缓流动的溪流,动作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乔科,这一次终于决定全力以赴了。

当然,这些事情早已在格罗斯的意料之中。

“种马法师”乔科,在游戏历史上好歹也算一号人物,虽然因为恶劣的秉性而惹人厌弃,但是他的实力,绝不是路边随手几只阿猫阿狗可以相提并论。

加油。

格罗斯也在心中暗暗为之打气。

初步的试探结束之后,双方终于彻底拉开了架势。

一双死寂、冷漠的红色魂火盯住了乔科,巫妖斯派克看到这群人类之间鬼鬼祟祟的动静,可他并不在乎,因为,他们都得去死!

「咒怨之杖」上的死灵能量正在汇集,在他身边弥漫的浓浓黑雾,瞬息之间如潮水一般般飘荡开来,头顶的骨矛散开分列,正好锁定了乔科当前的位置和所有的闪避角度。

骨矛发动!

可以清楚看到这是一杆杆由无数骨节拼凑而成的长枪,破风的响动犹如幽魂凄厉的嚎叫,而在这些长枪之上,凝结的黑雾迅速鼓胀——

法则的力量。

法师的对决从来都是以法术的绝对实力和技巧进行博弈,巫妖斯派克的装备强度胜过了乔科太多,而两人对于法术的理解,诸般细节上有着各自不同的高低。

面对觉醒层次的巫妖,此时的乔科虽然勇气暴增,但他绝没有因此而托大,他观察着这些即将激射而来的骨矛,身形倏地加速,直接朝着对方的身前冲去。

充斥巫妖【衰亡】法则的黑雾与树林中原本弥漫的雾气糅合一体,看上去恐怖而阴森。

在跑动的过程中,炽白、甚至泛着一丝苍蓝色光芒的高温火球精准打在一支骨矛的能量节点上,巫妖斯派克的覆盖无差别攻击,已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破绽。

乔科和巫妖斯派克,已经近身了!

骨矛纷如雨坠,落在他的身后,泥地破裂、碎土乱飞。

格罗斯大概知道,“种马法师”乔科私底下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门道。

乔科竖起了「森林语者的祝福」,这根卓越级的法杖,此时已经被他当成了一根木棍——木棍的尾端一挑,恰好击在了巫妖斯派克握着法杖的骨掌上,传来一声沉闷的笃响。

法杖并没有脱手。

但是巫妖已被突如其来的这一下子逼得手忙脚乱——

巫妖斯派克生前曾是雷卡特帝国的贵族,他的武技并不差劲,只是追求生命的永恒转化为巫妖之后,他更习惯使用法术的力量。

他很快反应过来,并作出了犀利的反击。

「咒怨之杖」向着泥地上重重一顿,黑布斗篷的纯骨骼身体突然飘忽起来,巫妖以粗大的法杖为支点,作出了一个姿势极为标准的“顺风旗”动作,一记飞踹,正好踢在了乔科的胸口。

骨头与骨头的狠狠撞击,响声清晰可闻!

这才是男人的战斗!

格罗斯远远观望着这一幕,暗暗感慨道。

前世他和他的朋友也在这位巫妖手中吃过这一大亏,他们以为巫妖这一类法系职业,并不擅长近身的搏击,其实这种事情,往往因人而异。

看起来,巫妖斯派克的近身搏斗水准,比起“种马法师”乔科还强出了那么一点点。

待到骨掌落地之后,巫妖拔起黑黝黝的「咒怨之杖」,杖头有一个晶亮的半球状凸起,好像是一枚凝聚死灵能量的极品黑水晶,不过眼下它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它足够的坚硬。半球状的凸起狠狠敲在乔科的鼻梁上,传来一声闷哼,似乎还洒下一大蓬鼻血。

干得漂亮!

钢铁的护腕之下,格罗兴奋得捏紧了拳头。

“愚蠢无知的人类。”巫妖冷冷哼了一声。

这一击之下,乔科的身形像是一只断线的风筝,眼看就要摔在了黑乎乎的泥地里。

“乔科先生,加油!我相信你是最厉害的!”

法师小姐又一次恰当好处的高声喊道。格罗斯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少女的聪慧,一点就通。

乔科当然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这一次,他只是大意了。

身处半空之中,他施展了一个零环的【羽落术】,最终还是安稳落地。

野法师乔科的视线与巫妖斯派克的魂火重新对视。

鼻血已经让乔科俊秀的脸蛋一片模糊,然而到了现在,他的目光反而变得沉着,一双漂亮的眸子中,瞳仁仿佛出现了两个小小的漩涡,若是仔细注意,可以看到漩涡由一行行连续的奥法文字组成。

Act71 越级施法

乔科的职业流派?

格罗斯想了一想,好像一时之间并没有找到答案——

这个家伙的来历相当神秘,若非有心发掘人物剧情的考究党,很少有人知晓。相对而言,“种马法师”的风流韵事倒是因为众多玩家的津津乐道而广为人知。

靴子踏在落满枯叶的泥地上,格罗斯上前走出了几步,他望着场地中的这一幕,紧紧抿住了嘴唇。

乔科的瞳仁中浮现出一行行螺旋状的奥法文字,他挥动法杖,口中起初低低轻吟,度过一段平缓、类似前置祷辞的叙述后,陡然急促有如暴风骤雨,声音陡然高亢,就像阴沉沉的大海之上即将来袭的飓风——

身边的元素流动变得汹涌密集,甚至开始拉扯着空气,进而形成了澎湃的风息,月色之下,树木的枝桠被吹拂得不停剧烈颤动。

对于这样一副景象,法师小姐拉迪娅所注意到的内容比起格罗斯更多,少女起身来到了格罗斯的身边,一双秀气的弯弯眉头下,湖蓝色的眸子闪动着好奇的异彩。

黑色的雾气如潮水般飞快回退。

几秒之内,雾气收缩到了巫妖斯派克身边的一圈,它像是一条轻柔的绸带,将巫妖黑布斗篷下的身躯紧紧裹挟。

“电光雷亟,有点意思。”

巫妖似乎正在微笑,又仿佛发出赞叹,只是缺少血肉的颅骨,根本无法显露任何的表情,不过此时已经看得出来,他对乔科这一次释放的法术极为重视——

手中的「咒怨之杖」划出半个圆润的弧圈,在那些漩涡状的奥法文字投射到空气中的同时,一面漆黑无光的塔形巨盾瞬间浮现出来。

法力的护盾!

这一法术属于死灵法师职业的流派技能之一,然而土豪巫妖斯派克施展开来,效果相当的夸张——

原本的【黑暗护盾】只有半人多高,但是在他一身豪华装备的加成之下,巨大的就像古代巍峨宏伟的宫殿的大门。

乔科仍在集中精神吟唱法术,见到巫妖的应对,他并没有为之所动——

双方比拼着施法的节奏和技巧,也许全神贯注之下,他们感觉时间过得极其缓慢,但在旁人看来,这只不过短短的三五秒而已。

嗤——

月光下的树林,所有的景色刹那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冲突激荡的狂暴风息中,粗大有若水桶的雷电从天而降,乔科呼了一口气,随着「森林语者的祝福」向前一点,这道电柱直直击向了巫妖斯派克——

电光炽白,外沿是无数逸散的细微紫色电芒,而内部则是一阵阵滋滋的电流正在扩散。

“果然牛逼!”

格罗斯惊讶不已,仅从这一计法术的浩大声势,他可以断定,这绝对超过了就职层次的力量——

传闻中“种马法师”乔科藏着不少私货,果不其然。

等等!

电光雷亟?

这不是【法师·虚空暗流】觉醒一阶的流派技能吗?可是以这家伙目前LV30的战斗等级,根本没有到达可以释放的条件啊?

格罗斯睁大眼睛,顿时流露出了一丝疑惑,想到越级施法这种事情,他扭头望向了身边的法师小姐——

“格罗斯先生,乔科先生真正解构了这一法术的模型呢。”

一个眼神的接触,法师小姐已经明白了格罗斯的疑问,她轻声地答道,目光仍然停在那个保持施法姿态的颀长身形上目不转睛——

格罗斯恨不得伸手蒙住少女的眼睛,他强行克制着自己的这一冲动,心中已经调转立场,暗暗为巫妖斯派克加油打气。

他觉得土豪巫妖斯派克应该不会输。

可要是万一呢?

前世游戏之中,并没有哪位玩家拐来乔科参与这一任务。也就是说,在前世的历史上,乔科和巫妖斯派克从来不曾有过交手的记录。

装备、等级、经验并不能决定一切,所以,像是这类单人的战斗往往有着容易出现“阴沟翻船”的意外状况——

就如他,当初在安普顿矿场与贵族骑士兰德尔·杰弗里的对决,与斯图尔特的交谈中格罗斯得知了那位贵族骑士的身份和来历,这也是他之后作出一系列决策的因由。

矮人托布和斯图尔特正站在了格罗斯的身边,再加上法师小姐拉迪娅,此时在场的观众共计四位。

“乔科先生能赢吗?”

斯图尔特的想法并没有格罗斯那么复杂,他扭头问道。

格罗斯沉默。

法师小姐拉迪娅沉默,视线随着漫天飞舞的电蛇游移。

“很不好说,很少见到乔科打得这么辛苦了。”

说话的是矮人托布,这位出身山矮人部落的战士此时倒是没有了担忧、焦急的情绪,他的粗壮指头捻动着长长灰色胡须上的绳结,悠悠地说道。

雷电的光柱精准击打在【黑暗护盾】的表面,顿时绽放出一片紫色、蓝色和白色相间的游离电芒——巫妖的法杖顶着了这面巨型塔盾的背后,喉咙中正发出嘶哑的笑声。

“很不错的实力,在你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一位强者了。”

听到巫妖的笑声,格罗斯终于松了一口长气——既然这位巫妖先生还有心思装比废话,那就说明,他还留有余力。

不过到了眼下这个时候,格罗斯心中稍一权衡,也差不多是他们应该出手的时机了——

对于这一次战斗,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击败巫妖斯派克是第一位,而让“种马法师”乔科吃上一些苦头,则是顺带的事情。

咳咳,凡事都得适可而止。

要是等到乔科彻底落败,他们几人中再无强力法师,难免落入一场苦战。

“拉迪娅、托布、斯图尔特,我们……”

格罗斯招了招手,几人围成了一堆,开始窃窃私语。

这一场与巫妖斯派克的战斗,当事人乔科的体会无疑是最深刻的——

连续高强度的施法之下,乔科的精神力已经感到了深深的倦乏,而黑色雾气中【衰亡】的力量法则,已经侵入了他的身体。

生命值正在持续降低。

体现在外部的,则是憔悴的神态。

桀桀桀桀——

巫妖的笑声难听就像一只聒噪的乌鸦,【黑暗护盾】承受这一记【电光雷亟】后,依然完好无损。

Act72 围殴巫妖Ⅰ

巫妖斯派克伸出法杖,法杖的柄头上,凝聚死灵之力的黑水晶仿佛正在收集银色的月华,陡然泛起一片波光粼粼的亮光。

皎洁的月色下夜风吹起,卷起了漫天的枯叶。

在格罗斯的安排下,身材高大魁梧的斯图尔特正面朝着巫妖走去,而格罗斯、拉迪娅和矮人托布则弯下了腰,躲藏在树林中的灌木丛里。

法师小姐回过了头,刚刚格罗斯说出他的计划后,时间过去了不到半分钟,场地之中乔科与巫妖的战斗局势已经急转直下,巫妖展开了凌厉的反击。

灰寂的气息弥漫。

惨白的骨爪从碎土堆中探出,想要抓住乔科的脚腕——这位相貌俊秀的野法师咬着牙齿,脚步飞快地在林中闪转挪腾。

巫妖的施法更接近于正统法师的炮台打法,而乔科采用的战术则是相对灵活的游斗。

这是一个比拼耐力、比拼消耗的过程。

而无论力量层次、等级和装备的强度,巫妖斯派克都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并不心急,甚至犹有闲暇考虑如何处置这些人类。

斯图尔特正在向他一路走来。

巫妖斯派克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但是当这个男人拔出背后的双手大剑后,他不由愣了一愣——

黑沉沉的、宽阔的剑身,看似毫不起眼,但是其中一丝特殊的感觉,却莫名涌上了他的心头。

在前世游戏的历史上,玩家与“黑色壁垒”斯图尔特合力,杀死了巫妖斯派克,而斯图尔特的武器「盾剑」,【破魔】这一特技在正面的战斗中完美克制了巫妖。

“斯图尔特已经过去了。”

“那我们呢?”

“赶快吧。”

匍匐前进这种事情相当适合矮人战士托布,不过却多少有些为难了法师小姐,格罗斯看到少女的白皙细嫩的小脸蛋已经沾染了不少的尘土和残枝碎叶,心中一时大为怜惜。

“拉迪娅。”

“嗯?”

“你就藏在这颗桦树后头,一会战斗开始,你瞄准那头巫妖,不停扔火球就好。”

“这样……行吗?”

看到了巫妖斯派克与乔科的激烈交手,法师小姐拉迪娅显然对于火球术的效果不抱信心,格罗斯的这番交待,听上去更像是一个并不高明的安慰——

格罗斯当然不会明说,因为乔科的加入,她的存在只是混经验的。相比“种马法师”乔科,这位克莱恩小姐更接近于他的自己人。

两双眼睛对视。

矮人托布拖着两条小短腿,就像一只灵活的土拨鼠般,已经爬出了一大段距离。

“你还会什么其他的法术吗?”

格罗斯问道。

少女目前的战斗等级为LV16,据他所知,除开法术书上头的记录之外,她所能掌握的法术,就只有【抗拒火环】了——

在眼下这样一个场合,这样一个距离,并不适合使用。

少女似乎陷入了思考,在她的法术书中,另外几个一环法术的杀伤力并没有超过【火球术】——格罗斯轻轻拍打了一下她的肩膀,蹑手蹑脚向着前头爬去:

“那么,拉迪娅,自由发挥吧!”

他回头说道。

这一下,少女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还记得老师曾经的教诲,在战斗中,法师的存在意义不仅是输出。

斯图尔特开启了冲锋,目标锁定,巫妖斯派克!

这个时候,见到援军的到来,野法师乔科已经顾不得完全暴露自己的实力了,他挥动着「森林语者的祝福」,一次性地丢出了三枚高温火球。

火球连射。

它不只是三个基础火球术叠加那么简单,相互的角度配合之下,可以封住敌人大部分的闪避位置,即使巫妖斯派克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也必须分出不少精神来应对——

法师之间的战斗充满了计谋和博弈,有时候看似一个简单的火球,可它却有可能是一枚燃烧爆弹,尤其乔科所释放的这种变异高温火球,更是不同寻常。

之前见识到乔科施展【电光雷亟】这一觉醒层次的法术,巫妖斯派克已经收起了小觑的心思,虽然明白这个年轻的法师只是勉为其力的越级施法,但是很难保证,他不会又使出什么古怪的手段。

「咒怨之杖」抬起,杖头的黑水晶反转向下斜指,巫妖斯派克召唤出了一头骷髅战士——这头骷髅战士和“勇者亚当”不同,它本来就是作为巫妖的随身消耗品之一。

人多势众是巫妖、死灵法师这一类职业的特点,虽然大多时候,面对同一实力层次的敌人,多出一大堆不靠谱的杂鱼并没有什么卵用。

但好歹也是炮灰!

这头骷髅战士只有就职中阶的水准,比起普通的骷髅兵强上了一些,但也强得极其有限。

正好拦在斯图尔特的冲锋路线上。

砰——

苍白的骨头架子被斯图尔特一头撞上,这个男人只是用双手大剑轻轻一磕,这头骷髅战士瞬间四分五裂,头颅、腿骨、脊椎等等被分为若干个部位,高高飞起,又呈抛物线落在坑坑洼洼的零散土堆中。

不过这一下子,已经多少改变了斯图尔特原本的冲锋轨迹,巫妖斯派克轻松向前跨出一步,正好与他错身而过——

另一头是一株五米多高的笔直油松。

在今天这个夜晚,在这片场地之中,这也是唯一至今仍然安好的树木。

月色下的林地像是被农夫的犁彻底耕耘了一番,无数的土块从地底翻开,露出下头深褐色的腐殖质层,而在这其中,放眼随处可见零碎的累累白骨。

总之,之前静谧优美的风景,变成了一副乱糟糟的画面。

斯图尔特停下冲锋,回转了脚步,一想到这头巫妖是导致他的妻子和女儿感染疫病的罪魁祸首,他的一双眼睛,瞬间就变得一片通红——

大剑高高举起,他脚底加速,兜头一剑向着巫妖斯派克劈来。

巫妖斯派克正在压制野法师乔科,他一手挥动着法杖,而另一只骨掌,掌心中不知何时已经凝集了一颗黑色的小球——

拳头大小,像是之前黑色的雾气浓缩而成。

【衰亡】力量法则的集中体现。

Act73 围殴巫妖Ⅱ

这个玩意,打谁谁怀孕!

前世的玩家经历告诉了格罗斯,这个黑不溜秋的小球正是巫妖斯派克【衰亡】法则的浓缩精华——

如果说之前被黑雾沾染到每秒掉血10点,那么,被这个小球击中,后果将会非常的严重,掉血的速度将直接攀升到每秒至少100点!

虽然表面上的动静波澜不惊,但这已经算是巫妖的大招了!

而目标?

黑布斗篷中的巫妖扭转了一圈脑袋,颈椎骨节相互摩擦得吱吱作响,一双鲜红如血的魂火,正好盯住了斯图尔特。

应该,或许,大概,没有可能出现什么篓子吧?

前世进行“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时,“黑色壁垒”斯图尔特的实力已经跨入了就职巅峰、几近觉醒,但是眼下,由于格罗斯的出现,这一场战斗被早早提前到了红月之年的新年祭后——

格罗斯忍不住从灌木丛后直起了身子,他死死盯着这一幕。

除了圣言和诅咒一类,其他大多数的法术都存在着弹道。

巫妖从黑布斗篷宽大的袖子中伸出了骨掌,雾气凝结的黑色小球开始滴溜溜的旋转。

格罗斯感到自己的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斯图尔特要是这一下子不小心磕屁,任务该怎么办?

没有了关键的当事人物,可想而知!

他有心出手,但是他和那位巫妖之间,还有足足至少三十米的距离——

两者相隔稀疏的灌木丛、倒伏的树木和凹凸不平的土堆,即使开启冲锋,在这短短一瞬之间,想要接近巫妖也是没有任何的可能。

斯图尔特的双手大剑举到了最高点,黑沉沉的剑锋表面映衬明月的辉彩,几乎就在落下的同时,那枚黑色的小球迎着飞速下斩的锋刃击了一个正着——

巫妖斯派克终于明白之前那丝特殊的感觉究竟为何。

剑锋切入黑球,并未像他所想象的那般轻松穿透,就像是一根细针戳在气球上,黑色的雾球倏地爆裂开来,然后几缕黑烟在空气中无力的飘荡几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眶孔洞中的红色魂火跳了一跳,这一表情的变化,大概对应着人类的目瞪口呆——

巫妖斯派克当然清楚黑色的雾球意味着什么,这可是凝聚的法则之力!

但是,却被这个男人一剑劈散,他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这柄不起眼的双手大剑,正是一件极为罕见的破魔武器。

他猜对了。

这类武器从来都是法系职业者的克星,即使拥有亡者的永生之躯,巫妖这一种族仍然没有摆脱法系职业者的范畴。

野法师乔科的三枚高温火球已经近在咫尺,巫妖原本已经作出了恰当的应对,可这个时候,他宁可拼着承受这三枚高温火球的伤害,奋力向后一跃——

巫妖只剩骨骼的躯体相当轻盈,黑布斗篷下,整个人就像一只扇动翅膀翩翩起舞的蝴蝶。

斯图尔特的斩击落空了!

很显然,相比乔科的高温火球,这一剑对于巫妖斯派克的威胁更加的巨大。

格罗斯终于松了一口气。

到了眼下这般地步,之前的所谓战术安排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前世的游戏中,玩家、圣辉教会的神官配合着斯图尔特合力击败了这头巫妖,而在战斗之中,发挥主要作用的,也正是斯图尔特。

格罗斯决定抓住这一次机会。

巫妖斯派克的身形正在疾速后退,而斯图尔特和乔科,已经趁着巫妖这一短暂的施法空当发动攻势——

双手大剑的剑锋落到最低点,斯图尔特手臂发力,将这柄沉重的武器再度抡起,他的脚下碎土翻飞,直奔巫妖,野法师乔科也再次抬起手臂,「森林语者的祝福」表面流动着魔力的波纹,又一个攻击法术,蓄势待发。

矮人托布已经拔出了「猩红收割者」,单手战斧的表面,暗红的纹络在月光的折射下映出一道道妖魅诡异的色泽——

格罗斯知道这柄卓越级的武器,一旦对敌人造成有效伤害,将会附加一个持续流血的DEBUFF。

与巫妖斯派克的【衰亡】法则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当然,巫妖这种玩意没有鲜活的血肉,会不会流血很不好说,也许,就算重重的挨上一记斧头,也是平安无事——

就如皮肤鲜绿或是通红、浑身长满难看大小疙瘩的洞穴人一般,这些来自地下世界尼根的奇特生物从来都不害怕强光或致盲之类的法术,因为,他们天生没有眼睛。

这是生物种类本身的设定。

他们这支五人小队,除去此时藏在某株桦树后头混经验的法师小姐,其他几人,合计起来的实力并不起前世的那些团队差上多少——

尽管没有神职者对于巫妖的天然克制,但是三位强力的战士,只要完成了近身,在相互有效的配合之下,足以将一头巫妖耍得团团转。

格罗斯开启了冲锋!

巫妖后退的方向与他的前进路线是一条斜线。

两者的距离正在飞快拉近,相比矮人托布的小短腿,格罗斯后发先至,眼看相距巫妖斯派克越来越近。

十米。

五米。

霜寒长剑在剑鞘中悠然颤鸣。

斯图尔特略一顿了下脚步,这是一个资深战士的正确举动——他为格罗斯让开了冲锋的路线,脚步偏转,重新选择了一个近身的角度。

三位战士加一位法师,合斗巫妖斯派克。

面对来自迪尔的强大亡者,这可不是讲究风度、单打独斗的时候——

乔科已经在法术的对轰中消耗掉了巫妖的【黑暗护盾】,眼下面对几位擅长近战的战士,正是一段技能冷却的真空时期。

起初让乔科单独出手,格罗斯的确也存着这些打算。

巫妖斯派克已经有些急了。

作为生命近乎永恒的亡者,巫妖们虽然并不害怕战斗,但是他们的勇气一直以来很难令人为之称道——

战斗至眼下,巫妖斯派克已经发觉自己所面对的这几个人类极其的棘手。

撤退?

这一念头在他魂火中一闪即过。

但就是这么一丝心思,反应在他的动作上,却是露出了怯懦和慌张。

Act74 围殴巫妖Ⅲ

格罗斯非常清楚巫妖斯派克的一身装备物品的豪华程度:

除了「咒怨之杖」、「无光法袍」、左手那三枚璀璨发光的极品宝石戒指之外,他还有无数用来消耗的药品和卷轴……

若是性子正常的玩家,打定主意拼命之后,就算掏出药品卷轴一通乱砸,也足以将他们砸得七荤八素——

即使侥幸没有团灭,也是一个屁滚尿流的结局。

但是——

这头巫妖现在显然有些魔怔了。

他觉得面对这些人类,用金钱来取胜实在是太过侮辱他的人格——自始至终,他没有喝下一瓶能够使得实力增幅的药剂,也没有掏出任何一张记录强悍法术的卷轴。

而这一点,完全出乎了格罗斯的意料。

前世的土豪巫妖斯派克,可比眼下这副慌张的模样彪悍了太多太多——

对比前世的游戏任务,眼前正在发生的事实出现了偏差。

格罗斯并不知道,在最初的任务战斗环节设计中,只有圣辉教会神职者参与,才会彻底的激怒巫妖斯派克。

眼下的这头巫妖,并没有释放全部的战斗力。

事实上,当矮人托布嗖嗖挥动着单手战斧加入了战局后,巫妖斯派克就已打定了主意。

他无意再将这场战斗继续下去——

高强度的施法对他来说意味着急剧的消耗,刚刚面对那个年轻的野法师,数个法术技能过后,他的法力已经空掉了一大截。

对于包括巫妖在内的法系职业,不到迫不得已,他们很少会将自身的法力消耗到一个基准线以下。

这一原则对于玩家群体同样适用,因为保留适当的法力,才能更好的应对不可预知的意外状况。

视线掠过。

油松的尖尖树冠将夜空的一轮明月一分为二,灰兔村附近的这一片山林中,除了满目的疮痍,就只剩下人类与巫妖的战斗——

黑布斗篷,也就是卓越级的「无光法袍」随着巫妖斯派克逃窜的脚步,被空气的乱流吹得高高鼓荡,可以从斗篷飘起的下摆看到巫妖两只纤细的小腿。

他并没有直接裸露出惨戚戚的白骨,而是套着一条熨帖、合身的黑色束腿长裤,裤脚用白色的长袜绑扎,踩在一双做工精细的猪皮靴子里头。

典型的、固执的老旧贵族作派。

格罗斯的冲锋早已结束。

不得不说,这头巫妖的狡猾一如过往,他在树林中边打边绕,即便面对野法师乔科的地毯式法术轰炸,也没有使得他的动作迟缓半分——

他从一片绽裂的土包上方跃过,又绕过了一丛不知名的灌木,灌木的纸条光秃秃的,只有一些锋锐的倒钩状的尖刺,看上去属于蔷薇科一类。

似乎还觉得这并不保险,巫妖又将自己的身躯藏在一块一人多高的青色石头后。

林地中这样的青色石头还有许多,比如不久之前,格罗斯、矮人托布,还有法师小姐进行休憩的那一块——

之前的那一块石头像是一面放平的磨盘,而巫妖身边的,则更接近于一堵可靠的高大屏障。

格罗斯披挂着铠甲,倒也不惧荆棘,但是冲锋一头撞上巨石,这看上去并不是一个高明的操作——

足下发力,格罗斯拄着长剑,在这块青色的巨石之前刷的一下停了下来。

斯图尔特站在他的另一侧,矮人托布又在前头一点,而野法师乔科,此时也已跟了上来,三位战士呈三角形站位,但是警惕性颇高的巫妖,并没有如愿的落入他们的包围圈中。

格罗斯还记得,大概二十多分钟前,深幽湛蓝的夜幕中,巫妖斯派克威风凛凛地从天而降。这多少说明了一件事情——

眼前的这位巫妖先生,是会飞的。

不过就如乔科所猜测的,巫妖斯派克并不是依靠自身的法力进行飞行。

先不说觉醒层次的法系职业依然没有高速飞行的能力,单就是这种无端浪费法力的行为,根本就不符合法爷们一贯心思缜密、精打细算的作派。

眼下的巫妖的确没有启动那件物品的时间,因为那件物品从启动到开始飞行,需要一个缓慢加速的过程——

那是一件来自法师故乡布拉卡达的幻想级炼金道具,制作于昔日的十环法师、“永炽之光”安东尼冕下之手。

它曾属于雷卡特帝国卡尔文家族世代传承的几件宝物之一,而这一件,正好一直留在斯派克·卡尔文的手头。

呆在亡者国度迪尔的那些岁月,斯派克很少将这件宝物暴露于其他的亡者面前。

精神力扩散开来,他躲在这块巨大的青色石头背后,石头的表面附着一些如斑斑铁锈般的暗褐色地藓,可他现在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关注这些——

一个、两个……六个,他发现了六个生命体,最近的一个藏在他柔软的猪皮靴子底下,略一定神,他用魂火感知了一下:

这是一头仍在冬眠的斑锦蛇,位于泥地之下不到三十公分的深度。

激烈的战斗始终没有惊扰到这条蛇的美梦。

而在最远处,巫妖斯派克也察觉到了,那是一个实力低微、不值一提的小法师,似乎还是一位未发育的少女。

剩下的四个生命,则分别对应着身边的三位战士和一位法师,而这四个人类,就是他这一次必须要应对的主要敌人。

夜风渐歇,红色的魂火在眼眶轻轻摇曳。

巫妖斯派克正在思考。

他需要找到机会摆脱这些人类的追击,或者,拉开足够的距离和他们耐心周旋——

虽说觉醒一阶的实力有着力量法则上的绝对优势,但是巫妖这一种族,依然无法和数位强大的人类战士进行近身的激烈对抗。

斯派克一直相信,法术是一种远远超过了武技的力量。

所以,尽管他生前并没有丝毫懈怠过武技的修行,但是加入迪尔成为一位巫妖后,他几乎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时间花在法术的研习上。

巫妖有着足够长的寿命,因此,往往他们所能掌握的法术技能,要比人类的法师丰富了许多。斯派克作为一位亡灵中的资深学者,在这一方面,自然毫不输于他人。

格罗斯缓缓踏前了一步,他和斯图尔特、矮人托布相互交换着眼神,直到现在,两人这才了解格罗斯所说的“这头巫妖非常狡猾”是什么意思——

对方的经验高明而老道,这块石头恰到好处遮挡了三人的视线,令人无法看到巫妖的施法动作。

到了觉醒层次,法系职业的法术默发并不是什么高深的技巧。这说明着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头巫妖或许准备着什么手段来阴他们也说不定。

Act75 神官来了?

当巫妖斯派克从视野中消失,月色下的山林,仿佛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宁静——茫茫的雾气如轻烟一般袅绕在高大的乔木之间,而一些常绿的灌木种上,也凝结了晶莹透光的露水。

新年祭过后的这段日子,仍然属于寒冷的冬季。

格罗斯忍不住向着四周瞟了一眼,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事实上,由于将“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的环节缩略了不少,任务的难度也相应提升到了最高层次,失败的几率由此提升了许多——

巫妖斯派克若是成功逃离,自然也是任务失败的情况之一。

巫妖的对手是法师,因为在觉醒阶段之前,法系以外的其他职业并不具备法术抗性和应对法术的手段——

换句话说,面对一位有着觉醒一阶力量的巫妖,就职阶的战士单独挑战无异于自讨苦头,即使多人合力,那也必须足够的小心翼翼。

战士无法像法师一样利用规则化解巫妖的法术技能,这也是为什么这一任务需要强力法师的缘故。

对于格罗斯,“种马法师”乔科虽然面目可憎,但是他所能发挥的作用,绝对不可以小觑。

过了大半分钟的样子,巫妖斯派克仍然藏着这块青色石头的背后,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

这是几人视野的盲区,丰富的战斗经验告诉了他们,眼下正处在僵持的局面,并不适合鲁莽贸然的行动。

那头该死的巫妖,也许正在偷偷准备着什么邪恶的法术?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格罗斯扭过脑袋,他的眼睛眨了一眨,望向了斯图尔特和矮人托布。

“不要心急,我的伙伴们,恩克斯神官和他的同僚也许很快就会赶到。”

他似乎笑了一下,笑声还带着一丝愉悦的兴奋:

“按照圣辉教会的悬赏额度,一位掌握觉醒力量的巫妖,可以换取相当丰富的奖励,唔,让我想想,应该是好多好多的雷尔……”

“哈哈,也许多得能将我们几个埋起来。”

此时的斯图尔特显然也已明白了格罗斯的用意,两人颇有默契,“现在几点了?”

“不知道呢,我的衣兜里可没有怀表这种东西。算算出发的时间,现在大概不到八点的样子。这次任务来自卡尔萨斯大教堂,我想,恩克斯神官和其他的神官大人应该不会迟到的。”

作为迪尔亡灵的天然死敌,圣辉教会千百年来一直承负着打击堕落不洁亡者的职责——

而在圣辉教会内部,消灭一头巫妖,尤其是一头觉醒层次的巫妖,对于神职者来说,无疑是一份异常引人瞩目的功绩。

正常情况下,神职者们绝不会对于这种事情视而不见。

驻扎在塔伦地区的马尔蒂·恩克斯神官只是一个特殊的例外。

在格罗斯的印象中,这位神官大概五十多岁,整天穿着一件整齐洁净的白色长袍,脸色白净、蓄着不多的一些胡须,总是保持着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按照他的实力和年龄,这一辈子很大几率停在地方主教的位置上,晋升无望,所以,他将今后的人生目标转移到了对于金钱的攫取。

他有一个侄子,和他关系非常亲近,虽然恩克斯神官终身未曾婚娶,但是一位相同姓氏的后人,让他对于这个侄子极为的疼爱,说是视为自己的孩子也不过分。

可惜他的那个侄子却是一位恶劣的赌棍,这也使得他对于金钱的渴望变得愈发迫切起来。

甚至,不惜勾结死敌!

格罗斯原本的计划,干翻巫妖斯派克,之后搜集证据,转交圣辉教会——

此时他和斯图尔特就像亲密老友一般闲聊着,而一旁的野法师乔科和矮人托布,也已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赞美圣辉!阳光所至之处,不洁的亡者无从遁逃。”

矮人托布用着他特有的腔调抒发着感慨。

“托布,对于教义的内容,你记错了!”

乔科纠正着矮人话语中的错误内容,他看了看瞪起眼珠的同伴:

“这一段摘选自‘圣辉箴言’的第二卷,它的原话是这么说的,‘阳光所至之处,温暖普照人心,阴影无从遁逃’。”

“嘿,就算我记错了。好吧,我的老伙计,我觉得你很适合一份神官的工作。”

矮人托布向来有着话唠的属性,他的「猩红收割者」仍然握在手中,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左顾右盼,口头并未停歇:

“听说教会里头有着许许多多年轻漂亮的姑娘,你不考虑考虑吗?乔科,别这样板着面孔,我说认真的……”

几人之间的交谈开头还带着几分刻意,但是在矮人托布七嘴八舌的参与下,很快就变得热闹起来。

圣辉教会的神官们就要来了。

煞有其事。

这些东西落在了巫妖斯派克的耳中,不由让他惊惧不已——

惊是因为他们提到了恩克斯神官的名字,似乎还很清楚他的底细。

那个老家伙与他达成了一个秘密的协定,虽然目前为止,那个老家伙倒也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有些事情,谁又能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呢?

生前曾是雷卡特帝国贵族的时候,斯派克·卡尔文就已明白一个道理:足够的利益或动机驱使之下,所谓的誓言或者协定,就是用来背叛的。

至于惧?

卡尔萨斯大教堂。

当他听到这一段内容后,他想到了那些实力可怕的高阶神官。相比马尔蒂·恩克斯那个庸庸碌碌的老家伙,那些高阶神官对于亡者的手段凶残得令人发指!

他大概知道,像是卡尔萨斯大教堂这一级别的圣辉教会分支机构中,至少常驻着一到两位高阶神官,实力起码是觉醒中阶。

颌骨中干枯发黄的牙齿紧咬,刚刚只是在周围作出一些临时的布置,但是眼下,斯派克终于打定了主意。

“圣辉教会”是亡者的死敌,他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张卷轴。

这是一张收藏有了一些年头的古旧羊皮纸,骨掌摩挲着纸页光滑的表面,他的视线落在右下角的标记上。

没错,就是这张。

Act7 「秘法飞羽」

「黑死之云卷轴」,释放一个第六环的死灵法术【黑死之云】,对范围内的一切生命体造成强效的诅咒伤害。

在游戏之中,【黑死之云】是一个固定原地类似结界的范围杀伤法术。

根据巫妖斯派克的战斗等级和法术强度,该法术持续十数秒,对于就职阶段踏入其中的玩家,每秒将造成540点伤害!

就算格罗斯的【战士·钢心】皮糙肉厚,依照他眼下LV28的等级,也不过是勉强支撑两秒多一点点。

只有觉醒中阶以上的神职者才能驱散【黑死之云】,除此之外,便只能依靠斯图尔特武器上的【破魔】特技。

很明显,巫妖斯派克要有一番大动作了。

格罗斯已经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斯图尔特、乔科、托布也顿时停下了相互的交谈——

前世的《纷争》中,玩家是一个远比伊路森世界原住民更加难以对付的群体,他们卑鄙、阴险、奸诈、狡猾……

不过此时形容格罗斯,众人心目中只有“足智多谋”。

屁股决定了脑袋,立场决定了态度。

这位巫妖先生大概对于他们的表演信以为真。

格罗斯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习惯性的口头禅又挂在了嘴边,“这就是兵法。”——

不过很遗憾的,没有人生出什么反应,而平时对他一贯崇拜有加的法师小姐,此时并不在他的身边。

僵持的局面被打破了,并且,被迫作出应对的还是那头该死的巫妖。

耳边很快响起一段声音低沉的咏叹,格罗斯听了几句,顿时脸色大变。

“兵法”生效了。

可这效果,实在也太夸张了一些!

【黑死之云】。

格罗斯绝没有想到,僵持过后,巫妖斯派克第一时间就放出了大招——这一法术技能属于觉醒巅峰及以上的层次,并非来自于巫妖的本身实力。

尽管如此,他也清楚这一法术的强大与可怕!

前世有过一大群玩家团团围攻这位巫妖先生的事情,而当这一法术发动之后,瞬间团灭!

惹不起,躲得起。

他招呼着几人,忙不迭的后退了一大段距离。

这头巫妖究竟要干什么?

格罗斯暂时并不清楚。

伊路森世界大多数的死灵法术仍然使用着奥法语言,在巫妖的吟唱声中,每一句、每一段越来越快,倏地,一个急促的停顿,仿佛什么东西在耳边爆裂开来!

一道黑色的云柱陡然升腾、扩散,遍及周围三十多米。

这是【黑死之云】的半径。在云团略显稀薄的外围,肉眼可见一片片树木正在枯萎、凋零,粗糙的褐色树皮寸寸龟裂,然后咔嚓折断、倾倒……

地上的细碎土块和枯叶开始漂浮,与黑色的云团裹挟一起,环绕流动。

黑云的内部浓稠有若实质,远胜之初的黑色雾气,无数的气浪在云团中不停翻涌,看上去就如一头张牙舞爪的凶兽——

某种程度上,【黑死之云】算是巫妖斯派克【衰亡】法则的更高阶展现,云团的外缘散布着千丝万缕的细絮,可以清楚看到,其中一只只婆娑起舞的怨魂,断断续续发出尖厉的嚎叫。

格罗斯沉默下来,没有开口。

四人站在了【黑死之云】的范围之外,面色凝重。

格罗斯对此早有预料,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黑死之云】持续时间的过去——

虽然并不明白巫妖斯派克此举的目的,但是根据他的记忆,在此之后,这头巫妖将迎来一段时间的施法真空。

这一法术技能来自于巫妖随身收藏的卷轴,已经远远超出他本身的力量层次。按照战斗的本源设定,这种越级极大的施法必然承受相应的代价——

当初在银叶森林面对北地军团的枪骑兵队伍时,法师小姐拉迪娅就曾使用过一张「烈火冲击卷轴」,释放过后,少女进入了整整一个小时的施法真空,在这段时间内无法施展任何的法术。

而【黑死之云】这一第六环的法术,相比于巫妖斯派克LV38的等级,惩罚的施法真空时间绝不会太短——

这是巫妖斯派克拼命的绝招,按照格罗斯过往的印象,这并不像是巫妖的正常举动。

结束这一段法术的吟唱后,斯派克只是稍稍缓了口气,他从黑布斗篷中掏出一根洁白、一尘不染的羽毛——

这根羽毛的长度足有巴掌大小,有着坚硬的羽轴和细密紧致的羽片,看样子,应该是来自于天鹅或者某些大型鸟类的身上。

「秘法飞羽」,幻想级的炼金道具。

精神力的驱动下,巫妖斯派克手持「秘法飞羽」的身躯变得越来越轻盈,他站在翻滚的黑色云团中,身体渐渐漂浮——

直到这个时候,格罗斯终于明白了这位巫妖先生的心思。

他要跑路了!

扔出可怕的【黑死之云】,只是为了掩护跑路的举动。

这完全颠覆了格罗斯脑海中的印象。

一言不合,直接逃跑?

区区一个任务BOSS有必要搞得这么无节操吗?

格罗斯无语凝噎,他已经顾不得思考到底哪儿出了差错——

当然,这个时候思考再多也是毫无用处。黑布斗篷下,巫妖双腿离地,已经飞到了半空之中。

“你们这些可恶的人类,我,英明、伟大、睿智的巫妖斯派克还会回来……桀桀桀桀……”

任务失败了吗?

格罗斯摇头叹了一口气,他并非害怕失败,只是这一最为简短直接的任务路线中断之后,他想进行“阳光下的阴影”,必须绕到另一条支线——

寻找线索、搜集证据,提交圣辉教会后击败或杀死神官马尔蒂·恩克斯。

黑布斗篷在冰凉的夜风下鼓荡,猎猎作响。众人的视野中,巫妖的身影与夜空中一轮明月很快重叠,嘶哑的笑声遥遥回荡。

“下一次,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巫妖最后咬牙切齿地丢出了一句狠话。

斯图尔特抬头望着这一幕,想到了他的妻子和女儿,不由垂头丧气,鼻子发酸——

格罗斯跳了起来,对于这一意外事件导致的任务失败,他正一肚子的闷气,手指点向巫妖,恶狠狠地喊道:

“有种你下来!”

远处正走来一位身材娇小的少女,她停下脚步,似乎一声惊讶的轻叹,“咦,这不是老师的秘法飞羽吗?”

Act77 飞行事故

“有种你下来!”

格罗斯话音刚落,众人的视线随着夜空中的动静聚集到了一点——

巫妖斯派克的骨指拈着「秘法飞羽」,如同行将溺水之人一般,正在手舞足蹈。

“这家伙在干什么?”

矮人托布扭头望了向乔科。

“不知道。”

“格罗斯,难道发生什么意外了?”

站在月色下遍地倒伏树木的林地中,斯图尔特四十五度角抬头,他望着正要飞行离去的巫妖,眼眶通红,几滴温热的眼泪犹在凹陷的眼窝中打转——

就着当空的明亮月光,这一幕景象清晰可见。

巫妖斯派克枯瘦的手臂像是发疯一般摇晃挣扎,而黑布斗篷下一双纤细的腿,也是不住的拼命乱蹬。

他在干什么?

格罗斯没有回答斯图尔特的疑问,他的脑门上,仿佛正凸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秘法飞羽」失控了。

原本巫妖斯派克被一股柔和的轻风托着身躯向远处飞去,但是眼下,这股轻风突然变得若有若无。

在此详细补充一下。

「秘法飞羽」,幻想级炼金道具,制作于布拉卡达昔日的十环法师安东尼之手。时至今日,这位法爷早已跨入圣贤领域,步入了真正超脱尘世的层次——

“永炽之光”是他的名号,除此之外,他还是【法师·深红学会】上一代的首领。

“秘法飞羽,这是我失败的炼金作品之一。”

数百年前,他曾对他的弟子们如此说道,然后将手中的一大把羽毛锁进了牢不可破的符文抽屉——

这些洁白的羽毛薅自野外某只肥天鹅的屁股,经过一系列极富创意的炼金加工后,成为了「秘法飞羽」。

第一次试使用的过程中,就发生了一起意外,所幸他本人当时在场,才没有出现人身伤亡的飞行事故——

布拉卡达常年寒风呼号,不仅有着大自然肆虐的狂风,还有来自各个法师进行法术试验偶尔溢出的法力乱流。

在这些强效的干扰下,实力低微的法师学徒难以操控「秘法飞羽」,身形几下摇晃后,眼看就要一头坠落……

最后,试飞结束。

“永炽之光”安东尼冕下对于自己的炼金亲自作出了公允的评价,“它只是一个蹩脚的玩具,仅此而已。”。

超凡境界以下,无法飞行的法师们使用这件炼金道具并不安全,而超凡一阶之上的高阶法师,又根本用不上这一玩意。

鸡肋无疑——就像太阳能手电筒,有光的时候它会发亮,没有光的时候,它绝对不会发亮。

作为安东尼的弟子之一,从小在法师高塔长大的拉迪娅有幸接触过这一物品,小女孩打扫房间卫生的时候,在书柜中找到了这么一片羽毛——

也许是安东尼的疏忽,有一枚落下的「秘法飞羽」没有被锁进抽屉。

偶然输入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精神力,这片羽毛就让她小小的身子变得极为轻盈,缓缓漂浮起来。

“拉迪娅,你不应该触碰这件东西。”

在法师小姐年幼时期的记忆中,老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小女孩不满的嘟着嘴巴,“可它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小女孩的撒娇有着无穷的威力。

“好吧,如果你真的坚持,我不得不提出一个衷告。它的安全飞行高度绝对不能超过二十米……”

拉迪娅·克莱恩是他最为年幼的一批弟子,并且,她还是某位交情匪浅的故人之后,安东尼对于这个小女孩非常的宠爱。

“老师,我知道了。”

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之后安东尼又唠唠叨叨交待了一番,并且告诉了拉迪娅全部的操控方法和口令。

一段时间,年幼的拉迪娅对于这件物品玩得不亦乐乎。

此时见到巫妖斯派克使用「秘法飞羽」,她惊讶过后,猛然回过了神——这头巫妖,不正是他们的敌人吗?

“寒风啊,吹啊吹,吹不散我心头火热的激情……可羽毛终归要落地。”

这是她的老师安东尼所教导的降落口令,表明着开始抽离「秘法飞羽」中流淌的风息之力。因为当初设计时候的原因,这个抽离的过程并不是逐渐的、缓慢的,就像从油门直接跳到空档……

虽然斯派克·卡尔文一直携带着这件宝贵的幻想级炼金道具,但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一物品具体的来历——

他不清楚口令,不过多次的揣摩使用下,头脑聪慧的他还是找到了使用的方法。

此时「秘法飞羽」遇到了安东尼的弟子,拉迪娅·克莱恩。

这是一个标准的自由落体运动。

无尽夜空中,巫妖斯派克从喉咙里发出连天的惨叫。

即使宽松的黑布斗篷能够提供相当大的空气阻力,可是这一加速坠落的过程并没有太多的减缓。

物理学的经典公式,放在伊路森世界亦然适用。

已经高度H,H大于200米,H=1/2αt∧2,加速度α由重力加速度和空气阻力求得,经过t时间后,下坠物体接触地面,发生弹性碰撞。

在这一运动过程中,物体的势能转换为动能,动能冲击泥地,发生形变,能量损失若干……

咳咳——

“咻——”

巫妖斯派克急速坠落的身躯撕破了夜晚宁静的空气。

一群人的脑袋从上至下,视线从高到低,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

尘埃弥漫。

在前方不远处的树林中,几株枝干粗大的油松、桦树齐齐折断,松软的泥地上头,漫天枯叶乱飞,待到几人走近一看,赫然一个巨大的人形陷坑——

很深。松软的泥地必须产生足够的形变,才能抵消巫妖斯派克身躯下坠的巨大动量。

“这头巫妖死了?”

斯图尔特看了看,不由问道。乔科和矮人托布了凑了上前,这个陷坑里头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格罗斯麻木地点头。

在他的独有视野中,代表巫妖斯派克的红色小点已经消失了,而他看到正在向他走来的法师小姐——

拉迪娅·克莱恩这一名字的后头,人物的战斗等级从LV16变为了LV21。

对于就职中阶的小法师来说,杀死一头LV38的巫妖所获取的经验值极为丰厚。

等级嗖的一下,眨眼窜了上去。

Act78 少女的人品

还有这种操作?

格罗斯双手用力托着自己的下巴,差点没有掉了下来——

前世在游戏中,有着相关设定:超过一段高度跳跃,将损失一定的生命值。但是像眼前这样,一位觉醒层次的巫妖直接一头摔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只是他,连带着斯图尔特、乔科和矮人托布,也是一脸惊讶、震撼、懵逼的望着法师小姐拉迪娅——

这件事情绝对可以称得上匪夷所思,在众人的经历中,也是第一次的见识。

此时的少女一头长长的金发扎成了便于活动的马尾,身上穿着雪白的法师长袍,胸前平坦的部位,红色织线组成的正六芒星和火纹图饰正在月光下褶褶发光——

众人的视线焦点通通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何等惊人的战绩?

举手抬足之间,以就职中阶小法师的实力,轻而易举秒杀强大的巫妖——

之前他们几人协力合斗,仍然处于苦战和僵持,相比眼前的这位少女,顿时令人羞愧万分。

格罗斯并不知道「秘法飞羽」的事情。前世的游戏之中,这一炼金道具长期处于封存的状态,并没有任何一位玩家,敢于提起刀子去抄安东尼·尤利塞斯的老家——

这位法爷中的大爷正是布拉卡达法师议会的三巨头之一,实力简直非人。虽说比起提亚马特和巴哈姆特两头上古巨龙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他已经算得上人类实力的巅峰了。

圣贤领域,直到游戏的后期,才对玩家群体开放。而到了那个时候,能够将实力提升到了这一等级的玩家人物寥寥可数——

少女来到了格罗斯的身前,光滑如玉的额头和耳边,几缕零碎的金发自然垂落,小巧的鼻翼似乎轻轻耸动嗅着空气,她睁着湖蓝色的好看眸子,望向了格罗斯。

“恭喜你,拉迪娅。你解决了这头巫妖。”

格罗斯微笑。

在他的系统任务栏中,已经浮现了一行灰色的文字。“阳光的阴影”(未开启)(已达成)。

这表示着,尽管他眼下的等级并未满足任务的前提,但是事实已经发生,一旦达成了条件,任务将即刻完成。

从就职阶段跨入觉醒,从此一条坦途。

因为组队模式,他也分配到了一些不多的经验值,此时的经验槽条中,充盈过半。

按照前世的记忆,杀死巫妖斯派克有着价值不菲的战利品,他弯下腰,向着靴子旁边的人形陷坑深处望去。

法师小姐颇有默契的点亮了一枚照明火球。橘红色的火苗在她的指尖稳定燃烧,光线直直射入了黑暗。

法力掌控。

乔科望了一眼,有些吃惊——

法力掌控这一超魔专长象征着极为娴熟的施法技巧,他绝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少女,居然就在这么一个年纪掌握了如此手段。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实际年龄为十七岁,而她的外表,看上去更像一个尚未发育的萝莉——

她站在了格罗斯的身边,脑袋不过平齐了他的胸口,长长的微微蜷曲的睫毛之下,晶亮的眸子倒映着火焰的光芒。

她表现得很平静。

根本就不像刚刚杀死一头强大的巫妖,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到了眼下,“种马法师”乔科已经承认,他看不透这位少女了——

刚刚的事情,从一丝法力的隐隐波动,他可以察觉来自少女的动作,虽然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巫妖坠亡的事情摆在了众人的面前,却是不可否认。

他感觉自己之前的心思仿佛有了些许变化。

人形陷坑的深处,终于可以看见一些散落的骸骨,这个是腿骨,那个是胯骨,还有,另外一头,半球状的骨头壳子是巫妖的脑袋,此时摔成了好几片——

严格意义来说,因为命匣完好的缘故,巫妖斯派克并未真正的死亡。不过这一下子肉身彻底消亡,想要重新复活,必须耗费一番极大的功夫——

若是没有其他亡者的帮助,大概需要数百年的时间。

就事实而言,已经可以算是真正的死亡了。

几人的靴子踩在了陷坑的旁边,碎裂的土块不时崩落,格罗斯看了看,发现陷坑里头似乎有一个小东西正在闪着淡淡的光泽。

巫妖死亡的瞬间,虽然他的随身物品将会受到失序魔力下冲击和侵蚀,但是,根据伊路森世界本源的设定,或多或少的,都会保留那么几件。

格罗斯努力回忆着“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中,巫妖斯派克的物品掉落清单。

按照玩家们的迷信说法,掉落的好坏取决于人品,而作出关键致命一击的人选,则是影响最大的因素。

说实话,格罗斯不确定这位少女是否属于红手软妹,不过一想到他本人这段时间的运气,他觉得并不会差到哪去。

“接下来怎么办?”

一旁的野法师乔科平静地问道——

他们是佣兵,也是冒险者,抛开之前的花花心思,自然有些在乎利益方面的因素。

短暂的沉默。

想要获得战利品,必须下入这处人形的陷坑。

几人又相互望了几眼,很快的,格罗斯和斯图尔特看向了矮人托布。

矮人的灰色眉头皱了起来,作为佣兵,面对摸尸体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忌讳,他观察了一下深度,大声地嚷道:

“有绳子吗?”

“没有。”

又一次相互观望,几人异口同声答道。这一次任务,格罗斯一行并未预料到眼下的局面,绳子这一物品,自然是没有准备。

不过法师小姐突然之间像是有了什么发现,她盯着一根臂骨的附近,口中轻念着一段咒语。

「秘法飞羽」。

这根洁白的羽毛飘飘荡荡,向上漂浮,一路离开陷坑飞入了她的手中。

那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仍然还在。

她没有再看其他的人,左手两根手指抓着羽毛,向下一跳。

稳稳、匀速的下落。

娇小的身材在这时候显得相当的适应。

她弯腰拾起了那个发光的小东西,是一枚戒指。仔细检查周围后,却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收获。

小小的身子又在「秘法飞羽」的帮助下重新上浮,少女冲着格罗斯,亮出了这枚戒指——

“这个?”

格罗斯咂舌不已,少女的人品又一次惊住了他。

Act78 少女的人品

还有这种操作?

格罗斯双手用力托着自己的下巴,差点没有掉了下来——

前世在游戏中,有着相关设定:超过一段高度跳跃,将损失一定的生命值。但是像眼前这样,一位觉醒层次的巫妖直接一头摔死,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只是他,连带着斯图尔特、乔科和矮人托布,也是一脸惊讶、震撼、懵逼的望着法师小姐拉迪娅——

这件事情绝对可以称得上匪夷所思,在众人的经历中,也是第一次的见识。

此时的少女一头长长的金发扎成了便于活动的马尾,身上穿着雪白的法师长袍,胸前平坦的部位,红色织线组成的正六芒星和火纹图饰正在月光下褶褶发光——

众人的视线焦点通通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何等惊人的战绩?

举手抬足之间,以就职中阶小法师的实力,轻而易举秒杀强大的巫妖——

之前他们几人协力合斗,仍然处于苦战和僵持,相比眼前的这位少女,顿时令人羞愧万分。

格罗斯并不知道「秘法飞羽」的事情。前世的游戏之中,这一炼金道具长期处于封存的状态,并没有任何一位玩家,敢于提起刀子去抄安东尼·尤利塞斯的老家——

这位法爷中的大爷正是布拉卡达法师议会的三巨头之一,实力简直非人。虽说比起提亚马特和巴哈姆特两头上古巨龙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他已经算得上人类实力的巅峰了。

圣贤领域,直到游戏的后期,才对玩家群体开放。而到了那个时候,能够将实力提升到了这一等级的玩家人物寥寥可数——

少女来到了格罗斯的身前,光滑如玉的额头和耳边,几缕零碎的金发自然垂落,小巧的鼻翼似乎轻轻耸动嗅着空气,她睁着湖蓝色的好看眸子,望向了格罗斯。

“恭喜你,拉迪娅。你解决了这头巫妖。”

格罗斯微笑。

在他的系统任务栏中,已经浮现了一行灰色的文字。“阳光的阴影”{未开启}{已达成}。

这表示着,尽管他眼下的等级并未满足任务的前提,但是事实已经发生,一旦达成了条件,任务将即刻完成。

从就职阶段跨入觉醒,从此一条坦途。

因为组队模式,他也分配到了一些不多的经验值,此时的经验槽条中,充盈过半。

按照前世的记忆,杀死巫妖斯派克有着价值不菲的战利品,他弯下腰,向着靴子旁边的人形陷坑深处望去。

法师小姐颇有默契的点亮了一枚照明火球。橘红色的火苗在她的指尖稳定燃烧,光线直直射入了黑暗。

法力掌控。

乔科望了一眼,有些吃惊——

法力掌控这一超魔专长象征着极为娴熟的施法技巧,他绝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少女,居然就在这么一个年纪掌握了如此手段。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实际年龄为十七岁,而她的外表,看上去更像一个尚未发育的萝莉——

她站在了格罗斯的身边,脑袋不过平齐了他的胸口,长长的微微蜷曲的睫毛之下,晶亮的眸子倒映着火焰的光芒。

她表现得很平静。

根本就不像刚刚杀死一头强大的巫妖,仿佛这件事情与她毫无干系一般。

到了眼下,“种马法师”乔科已经承认,他看不透这位少女了——

刚刚的事情,从一丝法力的隐隐波动,他可以察觉来自少女的动作,虽然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巫妖坠亡的事情摆在了众人的面前,却是不可否认。

他感觉自己之前的心思仿佛有了些许变化。

人形陷坑的深处,终于可以看见一些散落的骸骨,这个是腿骨,那个是胯骨,还有,另外一头,半球状的骨头壳子是巫妖的脑袋,此时摔成了好几片——

严格意义来说,因为命匣完好的缘故,巫妖斯派克并未真正的死亡。不过这一下子肉身彻底消亡,想要重新复活,必须耗费一番极大的功夫——

若是没有其他亡者的帮助,大概需要数百年的时间。

就事实而言,已经可以算是真正的死亡了。

几人的靴子踩在了陷坑的旁边,碎裂的土块不时崩落,格罗斯看了看,发现陷坑里头似乎有一个小东西正在闪着淡淡的光泽。

巫妖死亡的瞬间,虽然他的随身物品将会受到失序魔力下冲击和侵蚀,但是,根据伊路森世界本源的设定,或多或少的,都会保留那么几件。

格罗斯努力回忆着“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中,巫妖斯派克的物品掉落清单。

按照玩家们的迷信说法,掉落的好坏取决于人品,而作出关键致命一击的人选,则是影响最大的因素。

说实话,格罗斯不确定这位少女是否属于红手软妹,不过一想到他本人这段时间的运气,他觉得并不会差到哪去。

“接下来怎么办?”

一旁的野法师乔科平静地问道——

他们是佣兵,也是冒险者,抛开之前的花花心思,自然有些在乎利益方面的因素。

短暂的沉默。

想要获得战利品,必须下入这处人形的陷坑。

几人又相互望了几眼,很快的,格罗斯和斯图尔特看向了矮人托布。

矮人的灰色眉头皱了起来,作为佣兵,面对摸尸体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忌讳,他观察了一下深度,大声地嚷道:

“有绳子吗?”

“没有。”

又一次相互观望,几人异口同声答道。这一次任务,格罗斯一行并未预料到眼下的局面,绳子这一物品,自然是没有准备。

不过法师小姐突然之间像是有了什么发现,她盯着一根鼻骨的附近,口中轻念着一段咒语。

「秘法飞羽」。

这根洁白的羽毛飘飘荡荡,向上漂浮,一路离开陷坑飞入了她的手中。

那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仍然还在。

她没有再看其他的人,左手两根手指抓着羽毛,向下一跳。

稳稳、匀速的下落。

娇小的身材在这时候显得相当的适应。

她弯腰拾起了那个发光的小东西,是一枚戒指。仔细检查周围后,却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收获。

小小的身子又在「秘法飞羽」的帮助下重新上浮,少女冲着格罗斯,亮出了这枚戒指——

“这个?”

格罗斯咂舌不已,少女的人品又一次惊住了他。

Act79 谁才是欧皇?

山林中的月光一片幽静。

少女的掌心中,一枚戒指正在柔和的银色月华下闪耀着流水一般的辉采——戒指本体的材质看上去像是青铜,不过在这上头,环形的凹槽镶嵌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宝石。

宝石是灰色的,仔细去看,还能发现其中似乎正在荡漾着一圈圈的涟漪,格罗斯看了看戒指,感觉仿佛有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在暗中悄然窥视。

他认出了这件物品。

哀戚之瞳。

标定LV35卓越级戒指。

只有唯一的一个附加效果,【沉思】:全部法术位冷却时间缩短10%,该效果不与同部位物品叠加。

也许从字面上来看,这一条属性术稀松平常,可格罗斯却知道,当法师玩家将拥有这一类属性的装备和首饰收集起来后,人物的战斗力从此天翻地覆——

到了游戏的中后期,绝大多数的强力法术不再像最低级的火球术那样能够连续发射,冷却时间不同的各个法术往往需要合理的搭配。

若是战斗中只顾一通狂轰滥炸,那么,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会陷入只能丢火球的尴尬境地。

这也是《纷争》各职业的战力平衡设计,相比战士一类的稳定输出,法系职业短时间内的爆发力优秀,但相应的,持续的作战能力和续航差上了不少。

【沉思】特技能够有效加速法师的战斗节奏,这是玩家们的共同认知。而多件附带【沉思】的装备和首饰产生作用时,法力充足的前提下,法师的攻击节奏近乎暴风骤雨。

炮台不可怕,可怕的是高射速炮台。

不过还好,附带【沉思】特技的物品掉落几率极低,巫妖斯派克身上的「哀戚之瞳」在游戏之中属于极其稀有的产出——

每一件附带这类属性的物品都是天价,即使法爷玩家中的土豪,也不得不摸着荷包好好掂量。

这个玩意都能爆出来?

谁才是欧皇?

格罗斯盯着法师小姐,他暗暗想道:若是以后推倒了这位少女,他们生下的孩子会不会人品逆天?

欧皇中的欧皇,简称“皇中皇”?

“格罗斯先生,你认出这枚戒指了吗?”

少女清脆好听的声音将格罗斯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他愣了下子,然后果断点了点头,却没有注意少女眼中一丝狡黠的光芒。

人的心思很复杂,尤其是女人的心思。

相处的这几个时间以来,拉迪娅早已发现格罗斯身上诸多古怪之处,开始接触时只是好奇,但是随着这个男人的不断暴露,她很怀疑格罗斯究竟是不是贵族子弟。

埃兰特没有山民贵族,可是在万境丛山以南的雷卡特帝国,她所知道的,山民领主有着那么几家。

康涅?波拉尼?还是奥古斯特家族?

结束激烈的战斗后,树林中雾气消褪,月光很亮,拉迪娅反复端详着格罗斯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褐色的瞳仁又一次对视着湖蓝色的眸子。

斯图尔特转过了身,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始散步。

矮人托布看了一眼乔科,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看来你已经没有希望了。”

“这就是追求爱情的美妙之处,你永远不知道,等待你的是快乐,还是悲伤。”

乔科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夜幕中星光黯淡,月光穿透漂浮的薄云,照映在他的面孔上。

夜风很凉,心情更凉。

矮人托布看到同伴这样一副忧郁的模样,他赶紧转移了话题:

“乔科,为什么刚才那位巫妖会摔死?我一直都很奇怪呢,你们法师不是都会‘羽落术’吗?”

“羽落术?拜托,那只是一个零环的法术好不好!”

乔科白了矮人一眼,没好气的答道。

飞行高度过高,羽落术也是无能为力的。要想真正的掌握飞行法术,必须要跨入超凡的力量层次,而这个目标,距离眼下还很遥远。

非常遥远。

矮人摸了摸自己灰色胡须上的绳结,“我说,老伙计,虽然我知道你现在很郁闷,可你千万别冲着我发火啊,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矮人托布从来不懂得如何安慰人心,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乔科心知肚明——他伸出手臂,仰头抬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又悠悠叹了一口长气。

结束了。

他的面色很快变得一片平静。

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许久,少女认真的凝视终于让格罗斯落荒而逃,他莫名感到有些心慌,看到斯图尔特的身影正站在青色巨石旁边,他走了过去,轻声地说道。

“斯图尔特,巫妖死了,白鸽村的疫病被消灭了源头。他通过这一手段收集人类的生命之力,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已经不存在了。”

格罗斯照搬了“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的说法。

“谢谢。”

这个男人点了点头。

……

发生在白鸽村附近山林的战斗告一段落。

新年祭过后,塔伦地区迎来了温暖的阳光,各处的积雪开始融化,溪流和河水变得丰盈,潺潺的流水沿着遍布鹅卵石的河床和浅滩,一路向东蜿蜒流去。

从诺戈群山到翠鸟森林,从翠鸟森林到繁花之野……北地的诺戈,这片土地在无声无息中,悄然萌发了绿意。

红月之年的春天,正在慢慢走来。

收到信使的信笺是新年祭的最后一天,鸢尾花骑士团的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从一个冻得面皮通红的年轻人手中接过这封信纸。

他起初微笑着,以为这只不过是一封平常的家信。这些日子奔波在外,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忍不住思念着他的家人——

妻子和孩子。

兰德尔的武技修行一直很刻苦,文化的学习也十分的用心;安德莉亚也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索萨?妻子说这个小家伙最近喜欢上了蘸了芥末的烤鱼。

可惜洛伦茨小镇并不毗邻河流,溪水中的游鱼个头往往只有巴掌大小,他想到索萨昔日在他怀中哭闹的模样,不由哑然失笑。

只是过了几秒,他的脸庞上,表情突然怔住了。

视线仿佛凝结了一般,停留在信纸的一行行文字上,字迹娟秀,他认了出来,这封信由他的女儿安德莉亚所书写。

Act80 骑士的比斗

午后的阳光正浓。

翠鸟森林的临时营地中,进行完一天固定的日常训练后,年轻的骑士和骑士扈从正从拉鲁河的河畔返回,他们双手提着沉甸甸装满水的木桶,准备好好作上一番清洁整理的工作。

这些事情通常属于骑士扈从们的分内活计,不过为了打熬自身的筋骨和力气,鸢尾花骑士团内这些训练有素的年轻骑士们也纷纷参与进来——

在崇尚武风的塔伦地区,平民,包括大多数的贵族子弟,并不像王都埃尔瓦那样,将体力劳动视为一种低贱的行为。

“维杜卡,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我看你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一位身材壮健、浑身肌肉膨胀饱满的年轻骑士走在维杜卡的身边,他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棉布衬衫,袖子高高卷起,而在后背的部位,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溅湿的河水,早已变成了湿漉漉的一大片。

其实不止是他,还有许多骑士团内与维杜卡关系较近的人,都已发觉这家伙最近忽然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从前几天开始,维杜卡这个小子总是偷偷的发愣,无人的时候,那些长着几颗旺盛青春痘的脸蛋甚至会露出诡异的笑容。

用某位促狭者的话来说:新年一过,春天就已来到身边,呆在维杜卡的身边,空气中都带着一股浓浓的家畜发情的味道。

同伴的声音响起在耳边,维杜卡扭过了脑袋,他的两边嘴角挂起,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就差没有将嘴巴咧到了耳朵背后。

“嘿嘿……”

他笑了笑,并没有作出正面的回答。

“我昨晚听见你说梦话了。”

年轻骑士说道。尽管提着沉重的水桶,两位高阶就职者的脚步依然很快,几乎是毫无知觉,他们就从河边回到了临时营地。

营地的外围是一圈削去树皮的木质栅栏,里头一顶顶错落有致的帐篷则是骑士和骑士扈从们的居所,看似杂乱,但是帐篷之间留出的空间却足够让骑士们任何时候面对敌袭作出及时的反应。

这是康伯伦.杰弗里骑士长的布置,想到这位大人,维杜卡望着不远处最大的那一顶帐篷,脸上露出由衷的尊敬之意。

不仅是下级拥戴热爱上级的那一种,还有其他……

准女婿面对未来老岳父?

“维杜卡,你昨晚睡觉转身的时候念了一个名字,嗯,安德莉亚,让我想想,这到底是哪一位可爱的姑娘……”

这位骑士还在絮叨,维杜卡已经放下了水桶,旁边走过来几人和他们两人打着招呼,听到年轻骑士说到“安德莉亚”这个名字后,一个个脸庞上似乎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表情像是想笑却又在极力克制。

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伊文斯,你不知道吗?安德莉亚是杰弗里大人的嫡生女儿。”

“据说才刚刚十八岁,貌美如花……”

“性情温柔,头脑聪慧。”

……

有人开了头,很快其他的人随口附和讨论起来,说到最后,大家齐齐意味深长的望着维杜卡。

腼腆的年轻人此时面色通红,就像猴子的屁股一般。

“哦——”

伊文斯有意拉长了尾音,斜着眼睛看着维杜卡,笑得相当的猥琐。

“混蛋,我要和你决斗!”

维杜卡的额头血管暴凸,咬着牙齿说道。他的眼睛有些发红,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

“好啊好啊,维杜卡,让我好好看一看你的武技进展,是否有着足够的实力赢得那位小姐的芳心。”

在塔伦地区,部分贵族或是家境富裕的平民阶层,若是家中有着出色的女儿,又恰好适龄无法找到合适的联姻人选,便会举办“折花比武”——

这是塔伦地区悠久而独特的传统,参加“折花比武”一般要求家世清白,无犯罪记录,四肢健全,五官端正……

参赛者的年纪往往也有限制,具体视主人的要求而定——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希望将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位自己的“大兄弟”。

而为了防止串通作弊等等行为,主人还会安排一位实力不错的人手作为压轴守关。只有击败所有的竞争者,并且在此之后获得守关哲的认可,才算正式赢得“折花比武”。

不出所料的话,维杜卡要想与那位安德莉亚小姐结合,极有可能必须得通过大舅子那一关——

至于这个大舅子嘛?大家都很清楚,肯定是杰弗里家族子爵爵位的下一任继承者,英俊潇洒、武技出众、头脑不俗的兰德尔阁下。

所以,伊文斯说出这番话来倒也并非无的放矢。见到一场好戏似乎即将上演,这些精力充沛闲得发慌的年轻人们顿时鼓噪起来……

掌声、口哨,还有人掏出钱袋,开展聚众赌博。

维杜卡与伊文斯同为就职高阶的骑士,在众人的印象中,伊文斯的武技好像略微胜出了那么一筹。不过作为“雾松战争”活到最后的军人,维杜卡显然也不是一个可以小瞧的对象。

分头下注,买定离手。

两人都有着各自的支持者。

军中的这类活动向来是一件大家喜闻乐见的事情,出于鼓励武技修行的考虑,将领和军官们常常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反对,不禁止,有些时候,甚至跑到一旁,当上一名安静的围观群众。

两位就职高阶骑士的公开比斗,平时难得一见。吵吵闹闹过后,一大群人自发的围成了一个圈子。

维杜卡拔出了长剑,伊文斯也同样拔出了长剑。

两人的武器并无二致,都是鸢尾花骑士团内人手一把的标准制式长剑。

连起手的架势,都有着七八分的神似,围观者们一眼可以看出,他们所使用的,正是王国军用剑术。

比斗即将开始。一位年纪稍大的骑士笑着充当了裁判的角色,他举起了三角形的红色号旗——

这是骑士团内的冲锋号旗,当他举旗的手臂落下之时,也就宣布了比斗的正式开始。

到了这个时候,双方的神情都很郑重。

不过没有人担心误伤,就职高阶的骑士,对于身体各部分的控制,已经趋于精妙,收放自如。

号旗很快落下,正好,康伯伦从帐篷中走了出来。

Act81 骑士团的复仇

“骑士长大人好!”

“杰弗里大人,日安!”

骑士和骑士扈从们齐声喊道。

这些年轻人起初以为这位大人走出帐篷是为了观看这场比斗,不过当他们看到他那张脸庞时,临时营地中的气氛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红色的三角号旗停在了半空。

康伯伦·杰弗里的脚步很慢,就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原本这个中年男人脸色红润、精神饱满,但是此时却是一片毫无生气的灰败,脸色苍白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血液,而一双干燥的嘴唇,正在微微哆嗦。

“杰弗里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维杜卡见到这位大人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再也顾不得这场比斗,收剑回鞘,几个箭步直接挤开围观的人群来到了康伯伦的面前。

灰色的眼睛中满是悲哀与沉痛。

康伯伦看着维杜卡,骑士和骑士扈从们也纷纷靠拢了过来。

“兰德尔死了。”

他淡淡地说道,但就是这么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抽去了他全身的力气,向来笔直提拔的身形,在这顷刻之间,看上去竟有些萎顿。

“兰德尔?”

维杜卡,包括鸢尾花骑士团的这些年轻人们自然听说过杰弗里骑士长长子的名字和事迹——

各个方面都相当优秀的兰德尔被人们视为塔伦地区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可是眼下,听到了他的死讯,这些人先是震惊,继而愕然,然后又变得愤怒。

“发生什么了?”

“新月之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兰德尔率队前往安普顿矿场剿灭盗匪,于单人对决中战败身亡。”

“盗匪?”

“怎么可能?”

骑士们不由生出了疑问。

“雾松战争”后,王国的北地盗匪横行,但要说由流民和溃兵组成的盗匪能够击败一位就职高阶几近巅峰的骑士,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

盗匪们的实力大多处于未就职阶段,偶尔有一两个就职阶的角色,都已算得上盗匪团的头目之类人物了。

对决中战败身亡?

有人注意到了康伯伦话语中的这一段内容,一个个表情变得极其复杂,就好像听到了某个离奇荒诞的故事般。

“杰弗里大人,维杜卡在对决中输给了盗匪团的首领?”

维杜卡不敢置信,开口问道,他看到这个中年男人缓缓点了点头——维杜卡的嘴巴张了开来,大得足以塞进一枚鸡蛋。

“根据艾登所说,兰德尔与红羽佣兵团一同前往安普顿矿场,只有他一个人,跳下山崖,才逃了回来。”

“什么?”

“红羽佣兵团也……”

“他们的团长不是那个叫做‘苍岚’的女人吗?”

“那个女人的实力很强。”

“安普顿矿场中的盗匪团?”

不止是骑士,连带着骑士扈从,也纷纷惊呼起来。

惊讶过后,群情激奋。

没有等到康伯伦下令,这些年轻人自发的集合、列队。

“还等什么,杰弗里大人,复仇吧!”

维杜卡激动的大声喊道。他的身边站着伊文斯,这位年轻的骑士目光冰冷,高举手臂,同样大声地喊道:

“大人,下达命令吧。”

“大人!”

“我们必须消灭这群该死的盗匪,为兰德尔复仇!”

“骑士的荣誉不容亵渎!”

康伯伦的目光扫过这一张张愤怒、激昂的年轻面庞,他看着维杜卡,又将视线挪到了伊文斯,然后又盯住了一个赤裸上身的小伙子——

肌肉虬结、线条分明,胸口的位置有着一条从左肩延伸到右肋下方的剑痕,而后背的皮肤,却是一片光洁如新,这是一位骑士勇敢作战的证明。

康伯伦知道这个小伙子,他与维杜卡经历相似,自“雾松战争”走来,大小十数战从未退缩。

一个又一个,这些都是属于鸢尾花骑士团的优秀年轻人。

他点了点头。

翠鸟森林中的临时营地,顿时变得嘈杂起来,骑士们整理随身物品,披挂铠甲,牵出马匹。

安普顿矿场相距翠鸟森林的距离并不是太远,现在出发,赶在天黑之前到达安普顿矿场完全时间充足。

“那边有人来了。”

短短片刻,骑士和骑士扈从们武装齐备,正待出发,却发现从营地的栅门外走来了好几个人影。

“是城堡里的人。”

有人已经认出了那几个人影。

这些日子,驻扎在拉鲁河畔的翠鸟森林,骑士们早已和附近城堡里的人有过不少的接触——

他们了解到,这座城堡曾经属于老骑士卡伦·贝内特勋爵的产业,不过眼下,归到了弗雷德·沃尔夫少爷的名下。

当头那个身材高大魁梧的身影,他们认了出来,一个叫做“米歇尔·贝基”的男人,出身北地军团,经历过残酷的雾松战争——

谈论起战争的话题,相似的经历飞快拉近了双方的距离,许多的骑士都和这个男人渐渐熟络起来。

弗雷德·沃尔夫少爷离开之后,他们知道这个男人目前担负着守护城堡的职责。

只是,现在他们正准备进行剿灭盗匪的行动,很显然,眼下并不是一个适合和对方客套闲聊的时机。

“嘿,米歇尔!”

有人打起了招呼。

不止是米歇尔,他们也看到了怀特和布拉克,曾经蛮熊盗匪团的三位头面人物,此时正一起来到了鸢尾花骑士团的临时营地。

“你们要去干什么吗?”

米歇尔好奇问道,这段时间他们三人常常和骑士们一起修行武技,相比当初,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消灭一群盗匪。”

骑在战马上,全服武装的伊文斯脱下金属头盔,看着米歇尔,前段时间他和这个家伙一见如故,脾气相投之下,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相当的亲近。

不过听到了“盗匪”这一词汇,曾经的灰熊米歇尔,现在的米歇尔·贝基,连带着他身边的怀特和布拉克,忍不住齐齐愣了一愣——

投到弗雷德少爷的麾下之后,昔日见不得光的盗匪身份,除了城堡中的守卫和仆役知道底细,他们并未像其他任何的人提起。

而他们所了解的,在这片区域附近,盗匪团只有两支:蛮熊盗匪团和野狼盗匪团。

Act82 白鸽村,一夜之后

上一次城堡争夺战面对弗雷德·沃尔夫,他们选择了投降。三人从此脱离了盗匪的身份,而曾经的那些手下,也被好心的弗雷德少爷放了回去。

当然,相处那么长的一段日子,他们对于蛮熊盗匪团的那些喽啰们还是有着不少的感情。

“伊文斯大人,你们要去安普顿矿场?”

米歇尔继续问道。

这是一个试探,他只想确定这些骑士的目标。一想到狼首格罗斯,他和怀特、布拉克总是恨得有些蛋疼。

如果鸢尾花骑士团的这些强大骑士干掉那个可恶的小子就好了。

三人心有灵犀,竟是同时的如此想道。

伊文斯点了点头。

三头熊相互看了一眼,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了喜色。

果然!

“请问,你们需要向导吗?”

有仇当然要报仇,米歇尔小心翼翼问道。他看到伊文斯的身边,另外几位骑士已经有了一些不耐的神色——

不过相比他们三人所憧憬的美好画面,这一点委屈已经算不得什么。

狼首格罗斯虽然剑术犀利,但是面对这支北地诺戈有数的精锐骑士团,下场也只有一个。

投降,或者受死。

尽管狼首格罗斯可以拥有两个选择,但是前者,同样是死路一条——

作为小贵族的庶生子,他知道贵族对待盗匪的惯例:即使投降,头目之类的人物也逃不脱上绞架的命运。至于其他的杂鱼虾米,到是乐得让贵族老爷们展示自己的仁慈。

贵族治政,讲究的是恩威并剂。杀掉盗匪团的头目是立威,释放盗匪喽啰则是施恩。

“我说,米歇尔你今天来的很不是时候啊!”

旁边的一位骑士已经忍不住开口说道。

临时营地中,包括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都已披挂齐全,跨上了马匹。

“你们想一起去吗?”

伊文斯并不介意带上这几个家伙,他们有标注详细的军用地图,倒也不会担心在诺戈群山中迷路。不过多出几位向导,也并不是什么坏事,何况,米歇尔还曾是北地军团的一员。

午后的阳光穿透山林的阴翳,马匹咀嚼着反刍的干草,一位又一位骑士,开始动身离开翠鸟森林的临时营地——

鸢尾花骑士团的营地并不缺少马匹,很快的,米歇尔等三人从骑士扈从手中得到了马匹,也加入了这支消灭盗匪的队伍。

一路走来,他们终于从交谈中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狼首格罗斯这一下子可是老虎头上拔毛,作了大死!

三头熊差点忍不住笑出眼泪,只是因为兰德尔的身亡,整个骑士团的队伍处于一种沉闷压抑的氛围中,他们这才没有笑出声音。

那个小子,这下看来终于是死定了!

……

击败巫妖斯派克后,“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正式宣告了完成。

在白鸽村度过了一夜,第二天的一早,野法师乔科便和矮人战士托布一同,向格罗斯提出了告辞——

对于他们来说,继续留在这儿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事实证明,只要墙角基础好,锄头也是挖不倒。

看着法师小姐拉迪娅与格罗斯关系亲密的样子,乔科自忖了一番,他终于放弃了之前的那些花花心思——

这几天来,尽管他不时献上殷勤,可少女根本就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态度。

两人同为法师,偶尔讨论起法术上的事情,野法师与经受过正统教育的学院派法师之间的学识差距极为明显,这样以来,就连他原本藏在心中的一丝卖弄想法,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矮人托布甚至在背后嘲笑不已。

“乔科,你没有机会了。趁早放弃吧!”

清晨的时分,野法师乔科和矮人托布先后起床,两人相差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托布掀开身上的布毯,从铺满干燥稻草的床板上跳下来后,他看到了站在窗户前怔怔发呆的乔科,于是语重心长的劝告道。

乔科面无表情。

两人之后陷入了平时罕见的沉默。

一番洗漱和整理,他们离开茅草屋子,却发现格罗斯与斯图尔特两个男人正在进行剑术的练习和切磋——

“真是一群努力的家伙!”

矮人站在一旁随便看了几眼,口中发出了嘟喃。

不过他对于这些剑术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万境丛山中山矮人的武技有着自己独特的传承,而且矮人的身材和体质也和人类不同,像是剑术,双手大剑的长度已经超过了矮人的正常身高,完全无法适用。

“我还是喜欢我的宝贝斧头。

他摇晃着脑袋,「猩红收割者」插在他的后背上。乔科看到格罗斯与斯图尔特好不容易停下了一会,他凑上前去,提出了告辞的请求。

格罗斯表示喜闻乐见。

在《纷争》中,野法师乔科与矮人战士托布虽然是一对配合极为默契的搭档,可他却深知,这两个家伙就是不折不扣的麻烦精。

他们每到一个地方,总会遇上一场或大或小的风波。有些可以说是难得的机遇,但是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能够撞上的,都只是无妄之灾——

更何况,“种马法师”乔科垂涎着他心爱的法师小姐拉迪娅,他恨不得这个样貌清秀的小白脸赶紧滚蛋。

当然,这些内心深处的态度格罗斯绝不会明显的流露出来——他冲着垂下手臂、拄剑而立的斯图尔特点点头,返回茅草屋子,然后从背囊中掏出了一个钱袋。

中号钱袋,里头正好装着一百枚雷尔。

这一次任务所发生的战斗,要说功劳最大的,还数法师小姐拉迪娅,乔科与巫妖斯派克法术对拼中消耗了对方不少,而矮人托布,则纯粹是来打了一场酱油。

一百雷尔,格罗斯觉得非常对得起的这两个家伙,这还是看在两人就职巅峰的实力上。

乔科接过了钱袋,矮人托布打量了一眼分量,并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两人骑上马匹,离开了白鸽村。

斯图尔特和格罗斯再次开始了剑术的切磋。

“格罗斯,说句实话,我真的非常好奇你的剑术传承。”

霜寒长剑与剑身宽阔的双手大剑相交,两人并未使用极限的出手速度,但是无数的剑术招式比拼下来,双方早已相互深深佩服。

这一次的交手,比起当初在安普顿矿场,剑术上的交流更是深入了几分。

Act83 格罗斯的剑术传承

两人的额头上都已沁出些许汗珠。

在白鸽村中,双方的剑术切磋仍在继续,此时早起的村民们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已经有不少的人围在了一旁观看,其中包括了村长老萨利的两个儿子,平托和泽塔。

格罗斯并没有直接回答斯图尔特的问题,这倒不是他存心隐瞒,只是说起自己的剑术传承,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因为有些事情,是他深埋心底的最大秘密。

按照正常的道理来说,一个农夫的儿子绝不至于懂得和掌握这么多东西,更大可能的,就像身边的这些围观者一样,只会几招粗浅的庄稼把式——

平常狩猎打打兔子还是够了,不过要说与人战斗,那更像是毫无章法的鲁莽之举。

格罗斯的剑术,显然已经超脱了这一范畴。

见到格罗斯沉默,斯图尔特也知趣的没有再去追问。

在茅草屋子前的这片空地中,两人站得很近,不到五米的样子。斯图尔特双手握持大剑,将大剑的护手高举过头顶,剑锋向下斜指,大致与肩膀的高度平齐,这是一个标准的剑术牛位起势;而格罗斯,手臂自然下垂,霜寒长剑直直点向了地面。

他所习惯于的骗位起势。

一眼看去,仿佛全身都是破绽,但若是对手因此而轻忽大意,贸然发起攻击的话,接下反击绝对是石破天惊。

斯图尔特对于格罗斯的剑术风格有着一番准确的评价:简单、实用、没有任何的花俏、追求着对敌的杀伤和效率,这些特点与军人的战阵搏杀完全一致。

不过,格罗斯的剑术只有稍稍有着几分埃兰特军用剑术的影子,似乎其中还揉杂其他不少的东西。

“这位就是斯图尔特先生的客人吗?”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位村民小声地说道,他身边站在村长老萨利的儿子平托和泽塔,两人望着格罗斯,然后相互对视了一眼。

“他很年轻,也许是斯图尔特老师新收的学生。”平托说道。

“不对,斯图尔特老师的样子非常认真,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

年纪稍小一些的泽塔作出了反驳,兄弟两人都曾接受过斯图尔特的武技指导,虽然并没有进行过正式的拜师礼仪,但多少的,也算得上他的学生。

他们的观察很仔细,看了看格罗斯,又望向了斯图尔特,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尊敬之意。

场地中的切磋,斯图尔特主动发起了攻势。

身形微倾,脚步前移,斯图尔特侧身,挥出势大力沉的斜斩——

格罗斯不退反进,不紧不慢也踏前了一步,剑锋上扬,划出一道明亮的圆弧,银白的剑身折射着晨曦的光辉,刹那间一片闪光,直让人睁不开眼。

剑光飘忽,弧月斩。

两人的身形瞬间贴近。

先是“咣”的一声轻响,两剑相击,然后银白的剑光似乎在斯图尔特的视野中闪了一闪。下一刻,霜寒长剑的剑锋眼看就要削到他握剑的手指。

手腕反转,沉重的双手大剑卷起,黑沉沉的剑身仿佛贴着这道剑光,又是连续几声“叮叮叮——”金属撞击的轻响,这一剑过后,斯图尔特的双手大剑稳稳架住了格罗斯的剑锋,两人脸孔贴着脸孔,陷入了一个角力的过程。

以格罗斯这具身体的基本属性,眼下他所能发挥的剑术,已经达到极限了——只是这种程度的剑术,面对剑豪斯图尔特,也不过是打成了一个双方平手的局面。

对于这类切磋性质的剑术交流来说,角力比拼并没有太大的意义。双方哈哈一笑,几乎是齐齐收剑。

“格罗斯,我可算看出了一些门道了,你的剑术……”

斯图尔特放下了双手大剑,“马尔韦的游斗战法,雷卡特的黄金骑士剑术,还有一些,应该是属于赏金猎人的技巧。”

作为一位掌握剑豪一级剑术的战士,不得不承认他的眼光非常毒辣。两人前前后后进行过多场切磋,格罗斯的确使用过许多的战斗技巧——

像是来自马尔韦的、雷卡特的、还有圣辉教会和阳炎圣堂的……诸般的武技他不经意间已经悉数施展了出来。

当然,这些武技都只是徒有外表而已,但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是斯图尔特对此作出结论后,他漏掉了极为重要的一点。

格罗斯包括剑术在内的武技其实来自于无数玩家心得、经验的精华总结——

作为昔日《纷争》中的战场之王,宅男对于官方论坛和各个渠道上的这些内容十分关注,说是深深痴醉也不过分。至此之后,这些东西经过反复的练习和使用,早已融入到他的骨子、他的灵魂,化作了血肉的一部分。

斯图尔特看不出他的传承很正常。

围观的村民惊叹、议论,若是细听,可以发现他们都在感慨这个年轻人的剑术非凡。

“居然能和斯图尔特先生打成平手,真是厉害。”

“我感觉他好像还厉害一点。”这一位起得更早,天色蒙蒙亮时,他就已注意到斯图尔特与格罗斯的剑术交流。他选择站在一旁,当上了一名安静的观众。

其他的人也是不停感慨,尤其是格罗斯的年龄,成为他们口中最为集中的话题。

如此年轻的剑豪?

先抛开就职高阶的实力不谈,光是这一手漂亮的剑术就足以令人心神摇曳,他们寻思着、回忆着,好像在塔伦地区,也没有哪个年轻人在这个年纪有着这般出色的剑术。

斯图尔特的实力,他们早已深知。

一个皮肤同样黝黑、脸孔上布满无数细密皱纹就像干涸开裂田地般的老农夫走了过来,他看着淡淡微笑的格罗斯。

“小伙子,你多大了?”

这位老人家缺了几颗牙齿,说话有些漏风——

男人的年纪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格罗斯非常清楚,自己这具充满活力的山民身体,再过半年的时间,就将过上二十岁的生日。而在眼下,确切的年龄是十九岁过半。

十九岁半的就职高阶、剑豪,即使在埃兰特立国千年来强者辈出的贵族群体中,也算得上骇人听闻、惊才绝艳了。

Act84 剑技【折光】

格罗斯仍是微微一笑,他觉得自己并不应该冒昧吓到这位老人家。

“爸爸、格罗斯先生,早饭好了。”

正在这个时候,斯图尔特的女儿罗娜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这儿,解决巫妖斯派克后,经过一个夜晚,她的脸色又恢复典型的、属于小女孩的红润,就像秋天的成熟苹果一般。

浮现在她脸蛋上的袅袅黑气已然不见了。

这位十二岁的女孩子,来到了斯图尔特的身边,正淘气的摇晃着他的手臂——斯图尔特慈爱的望着他的女儿,没有任何的抗拒,而另一只手,轻轻落在了小女孩的肩头。

“爸爸,妈妈煮了香喷喷的麦粥。”

罗娜的声音很甜,感染的疫病消失后,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展现着这个年纪应有的活力——

见到斯图尔特没有挪动脚步,她又很快说道,“你再不回去,妈妈会生气的。”

“是啊,斯图尔特先生,乖乖听话,不然莱西小姐又该揪你耳朵了。”

“揪耳朵?这太常见了。我还记得以前,斯图尔特被莱西小姐罚跪在壁炉前,不道歉一千遍不准上床……”

“怕老婆,羞羞羞!”连几个半大的孩子也扯着鬼脸起哄,见到罗娜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这才收起了动静。

气氛顿时变得相当的活跃。

罗娜鼓起两个小腮帮,威胁着斯图尔特,而一旁刚刚围观剑术切磋的村民们,听到少女如此说起,也不由纷纷取笑起来——

斯图尔特先生空有一身强大的武技,可是面对妻子,总是一副老鼠见了猫的怯懦模样。

收起武器,斯图尔特和格罗斯一起向着茅草屋子走去,这个男人似乎并不甘心村民们的取笑,一张老脸难为情的笑了一下,驳斥说道:“没有怕老婆的男人,只有爱老婆的男人。”

嘘声四起。

“秀恩爱”这种事情,果真是不分年纪的吗?

格罗斯暗自嘀咕,走起屋子的内部,他眨眼看了一看,却没有见到那个他所熟悉的身影。

“拉迪娅呢?”

“克莱恩姐姐刚刚还在睡觉,也许现在起床了。”

罗娜一五一十说道。

格罗斯怔了一怔,他发现心爱的法师小姐拉迪娅似乎也有着不少的毛病,比如,爱睡懒觉。

斯图尔特的家中,并没有怀表或座钟,不过看看外头阳光渐浓的泛白天色,至少也是早上七点以后了——他和斯图尔特早在两个钟头前开始了武技的修行,而不久前那会,野法师乔科和矮人战士托布也向他们告辞离去。

发生这么多事情,那位法师小姐居然一直还在睡梦中?

“格罗斯,斯图尔特,还有罗娜,都坐下吧。麦粥已经好了。”

正当三人走进屋子的时候,斯图尔特的妻子莱西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她搓了搓沾染柴灰的双手,微笑着开口说道,不过看到只有三个人影,她又很快问道:

“乔科、克莱恩小姐,还有那位矮人先生呢?”

“乔科和托布先生已经离开了。”

格罗斯随口答道。

“克莱恩小姐……”

格罗斯的回答漏掉了法师小姐的名字,莱西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提着浅茶色的亚麻长裙裙裾,正要转身离去,却又看了看格罗斯。

“我去叫她起床。”

格罗斯神色平静。

斯图尔特的家是数间连在一起的茅草屋子,格罗斯走出几步,已经听到了一些明显的响动。

“呼,嘘——”

铺着茅草的床板上,少女娇小的身子就像一只蜷缩的猫,她紧紧裹着毛毯,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眼睛紧闭,白皙的尖翘鼻子下,鼻孔和嘴巴微微张合——

口角流出了一淌晶莹剔透的口水,睡得正香。

格罗斯一言不发,就这么站在床铺边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身材高大,一下子遮住了窗孔外投来的阳光,房间内的光线陡然暗淡了下去。

“呼,嘘——”

轻轻的呼噜声依旧。

床板上的茅草,格罗斯忍不住生出了一个促狭的主意——他拔出一根稻草,弯腰来到了床铺一侧,将稻草的穗子伸到少女的鼻孔前,捅了一捅。

小鼻子耸了一下,呼噜声中断了。

格罗斯又捅了一捅。

“啊、阿嚏——”

少女终于醒了,口水和鼻涕瞬间喷射,格罗斯感觉脸颊上有了一些凉意。

“那个,格罗斯先生,真的、非常抱歉……”

少女压低了声音,好看的湖蓝色眸子骨碌碌转动,正和格罗斯对视,又飞快移了开来。

格罗斯面无表情,转过身时,嘴角却是抽了一抽,他伸手一摸,发现湿乎乎的。

……

大概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一前一后走后头的屋子走了出来。少女睁着惺忪的睡眼,看到罗娜,脸蛋上不由露出了笑容,她搂住了这个比她还矮上一截的小女孩,揉了揉一头浅棕色的头发。

“吃早饭了,克莱恩小姐。”

女主人莱西热情地招呼道,坐在一边椅子上的斯图尔特,看着格罗斯与拉迪娅,突然笑了笑。

但他没有多说什么。

热气腾腾的麦粥上桌,粘稠的麦粒中还放入了一些碎肉末,香气馥鼻。几人很快大快朵颐。

格罗斯的心情非常不错。

就在今天这个清晨,他从斯图尔特手中习得了特殊剑技【折光】。

享用完陶碗中的麦粥后,心头默念打开系统,他看到了一行文字。【折光】LV1:偏转10%近身物理攻击。

一个对于钢心流战士极为实用的被动。

而看到任务一栏,“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的状态仍是“(未开启)(已完成)”,这意味着,习得【折光】只是一项额外的福利。

事情到了现在,对比前世游戏中的任务已经有了太多的改变。

结束任务后,格罗斯也正准备离开白鸽村,不过,此时的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斯图尔特,我打算组建一个新的佣兵团,你愿意加入了吗?”

格罗斯知道这个男人性情直率,所以,他选择了开门见山式的邀请——组建佣兵团这件事情早已在他的未来计划中,自从安普顿矿场经历那一系列风波后,他猛然察觉到,盗匪一行是时候该放弃了。

他望着这个男人肤色黝黑的面庞,心情不由有些忐忑。

Act85 劝说

前世游戏的历史上,并没有人成功招揽过“黑色壁垒”斯图尔特。

不过眼下,对比历史已经变化了太多。格罗斯一行于红月之年的新年祭后就解决了巫妖斯派克,斯图尔特的妻子和女儿,也从此摆脱了本应死去的命运。

自此,斯图尔特的人生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有些事情,不去努力一番,又怎么知道结果呢?比如面对心仪的妹子,若不果断进行表白,谁又知道她会不会十分感动,然后微笑拒绝呢——“你是一个好人,但我们只适合做普通朋友。”

结束早餐后,莱西带着女儿罗娜,已经从茅草屋子里头离开。她们前去了菜地里准备播撒芜菁的种子,原本斯图尔特坚持让他的妻子莱西继续卧床休息,不过格罗斯说了“适当的活动很有好处”,他也就放开了。

屋子里只有三人。

斯图尔特、格罗斯和法师小姐拉迪娅。

可以看到斯图尔特这张肤色黝黑发红的面庞上露出了几分犹豫和彷徨,但是落在格罗斯的眼中,却不由让他多出了一丝惊喜。

“莱西很喜欢这些年白鸽村的日子。”

斯图尔特说话平静,“罗娜也一直乖巧、懂事。”

陈述的语气,似乎是在说一些微不足道的日常平淡事情,“村民们热情淳朴,自从莱西生病之后,大家对于我们一家关照了许多。”

“可是,以斯图尔特先生您的剑术和才能,本不应该默默无闻埋藏在这乡野之地。”

法师小姐清脆婉转的声音开口说道,她觉得自己并不是很能理解斯图尔特的想法——

生活取决于生活的态度,十七岁的少女,过往的岁月一直呆在布拉卡达的法师高塔中,对于这些事情,似乎并没有什么深刻的理解。

斯图尔特沉默。

屋子里的气氛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安静。

格罗斯清楚,眼下的这一段交谈非常关键,也许,很大可能左右斯图尔特的想法——眼下的这个男人看上去有些动摇,而这一切,正是他之前与斯图尔特热心交络得到的结果。

“我想前往拉齐斯的布玛注册佣兵公会。”

格罗斯注意着斯图尔特的神色变化。

他知道斯图尔特曾经来自于那座繁华的城市,而出于“野心之乱”这一即将到来的历史剧情的考虑,那座人流密集的城市虽然属于拉齐斯领,但是相距诺戈的恩萨达地区,却是极为的接近。

在前世游戏的历史上,布玛也是一处玩家们异常活跃的大本营,这种情况,持续到了游戏的后期。

而另外的方面,主要因为两点:

一是格罗斯与同伴的盗匪身份,他们若想抛开这些东西,远走他乡是一个不坏的选择;二是考虑未来佣兵团的发展,拉齐斯相比诺戈,在游戏的前期,获取各项资源也相对容易。

斯图尔特仍然沉默,他的手放在了膝盖上,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灰色棉布外套,圆形的窗孔中投来清晨的柔和阳光。他的脸庞上因为汗水残留着些许油腻,正在光线的照耀下泛出一片光亮。

“莱西或许还在思念着她的家人。”

格罗斯知道斯图尔特妻子的出身,她曾是拉齐斯多尔蒂斯平原一个小贵族家庭的女儿,自从那时父亲严厉反对她和斯图尔特的婚事,两人私奔离开家乡,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现在连女儿罗娜都已十二岁了。

即使莱西的父亲,那位贵族先生对此心中恨恨不平,但是漫长的岁月,也足以消磨一些怒气和忿恨。

“人的感情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东西,斯图尔特,我认为,你应该认真了解下莱西的想法。”

这是交流中的迂回战术,格罗斯恰好清楚,莱西在斯图尔特心中有着极重的份量,但他并未言尽于此,又很快继续说道:

“罗娜也是一个很好的小姑娘,乖巧、懂事。可是十二岁这个美好的年纪,孩子们大多过得无忧无虑,他们天真活泼,可以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一个孩子若是太过懂事,往往意味着他的童年承受了太多……”

直到这时,法师小姐拉迪娅突然发现,平日里话语不多的盗匪头子格罗斯原来有着这么出色的口才——

他说起莱西和罗娜,尤其是后者,斯图尔特唯一的女儿,语气和眼神中仿佛流露着些许特殊的情感。尤其最后一句话音落下的时候,她看到了,斯图尔特的身子震了一震。

“格罗斯,给我一点时间。”

斯图尔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抿住了嘴唇,向着茅草屋子的外头匆匆跑去。

“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扭过了脑袋,今天的她没有扎起辫子,满头茂密的金发自然的垂落下来,湖蓝色的眸子眨动,精致的面容看上去就像一个可爱的洋娃娃一般。

刚刚格罗斯的这段言辞,直击斯图尔特的软肋,就连她这个旁观者,也被格罗斯话语中的诚挚所感染。

“啊,拉迪娅。”

格罗斯仍在思考刚才的对话和斯图尔特的反应,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计划似乎有着很大的成功把握,听到少女的说话,他一眼看了过来。

最近这些日子,两人目光对视的时候日趋频繁。

……

时间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

当格罗斯与拉迪娅再次见到斯图尔特时,他的身边站着莱西和罗娜,一家三口欢声笑语,相互手拉着手。望着这一幕,格罗斯又突然感到有些紧张。

“格罗斯,你说得很对。我真的该去多尔蒂斯平原看看托尔多先生了。”

斯图尔特说道。他所提及的“托尔多先生”,是莱西的父亲,同时,也是他的岳父,罗娜的外公。

格罗斯微笑。

到了这个时候,他知道他的劝说生效了,他看了看莱西——

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材瘦削、面容清丽,虽然呆在白鸽村这处乡野之地度过了这么多年,田垄间的辛勤劳动让她的双手、她的肌肤变得粗糙,装扮也是极为的朴素,但是她的气质、仪态,还是多少能够看到昔日那位贵族小姐的影子。

发觉格罗斯的视线,她点头笑了一笑。

Act86 佣兵之路Ⅰ

“夫人攻关路线”,很多时候无往而不利。

当然,格罗斯这些劝说也并非全部属于套路,他和拉迪娅,一齐望着这言笑晏晏的一家三口。几人互相看了看,顿时纷纷大笑起来。

“我决定了,前往拉齐斯。”

斯图尔特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的左臂搂着妻子莱西,右手则牵着女儿罗娜,“不过,对于格罗斯你加入佣兵团的邀请,我还需要一段时间考虑。”

“也不知道罗娜会不会喜欢那儿的生活呢?。

莱西望着她的女儿罗娜说道。这算是说明斯图尔特需要考虑的原因。

格罗斯点头。

他知道到了这般地步,事情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一想到一位剑豪成为了他的新同伴,他的内心不禁为之欢呼雀跃。

只是眼下,他和斯图尔特,还有着各自的事情需要处理。两人稍稍交谈几句,之后,格罗斯与拉迪娅骑上马匹,离开了白鸽村。

天空碧蓝如洗,丝状的云絮缓缓漂浮。从白鸽村一路骑行,道路两旁是一片沿着山势分布有序的梯田,阳光穿过一些常绿树木的树丛,而在附近最高一处山峰的位置,他看到了好几座风车——

不用猜测,他就可以肯定,那儿是一处磨坊。

在红月之年的这一时期,炼金科技和魔导文明尚未在大陆之上推广普及开来,风力、水力、畜力,通常作为人们所使用的外部力量,见诸于城镇或者乡野。

“格罗斯先生,你真的打算前往布玛成为佣兵吗?”

格罗斯从未提起过这件事情,少女骑在马鞍上晃悠着双腿,不由有些好奇。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拉迪娅。”

“听说,佣兵的冒险生涯非常有趣呢。”

“呵——”格罗斯不禁莞尔一笑,他很清楚,少女所说的“有趣”,大概是来自于吟游诗人的诗歌和故事,如果她再多读上几本流行的骑士,将会发现,佣兵的日常生活也许更为“有趣”。

餐风露宿、刀光剑影,一不小心就会丢掉小命,说不定哪一天暴尸荒野——

这还只是最近几年的状况,根据前世游戏中的记忆,格罗斯深知,自“野心之乱”全面爆发后,佣兵这一职业将全面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不止埃兰特的佣兵,还有马尔韦、雷卡特的佣兵,甚至来自其他地方的矮人、精灵,因为巨大利益的诱惑,也忍不住掺合上了一手。

人生如戏剧,戏剧却不是人生。谁又了解,利益的争夺与权势的角逐之间,藏着多少尔虞我诈、鲜血和悲歌的故事。

然而年轻人对于未来,总是带着一种纯粹的美好憧憬上路。

格罗斯并未选择打破少女的幻想。

就像面对完美无暇的珍贵璞玉,他总是习惯捧在手中,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两人此行,返回灰兔村,然后带出一些人手。

格罗斯此次决定前往布玛,主要也是为了“野心之乱”——相比于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他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并且,他目前的实力,已经超出同一时期的玩家太多太多。

玩家这一群体,对比原住民的区别,便在于极高的成长性。

何况,格罗斯早已发觉,这个世界并不完全等同于前世那款叫做《纷争》的游戏。

因为山民和盗匪的双重身份,眼下的他无法投靠贵族,所以,佣兵一行便成为了目前放弃盗匪本行后最为适合的出路。

想到这儿,他在独有视野中看到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山民后裔】:来自山民的血脉。万境丛山的山民后裔骁勇善战却粗蛮不善言辞,因此而获得佣兵声望额外增加5%,王室与贵族初始好感度降低5%。

王室方面,他和萨曼莎公主的第一次见面绝对谈不上愉快,所幸,他并没有暴露自己的模样和真实身份。而至于贵族,他不久前杀死一位贵族骑士,即使没有发生这件事情,山民的血脉,还有盗匪的资历,也足以让贵族对他的好感下降到最低点。

此路不通。

不过山民的血脉,倒是能够让他获得佣兵声望额外增加5%——

这一类声望相当有用,它决定了你在某个行业或者群体内的地位,而在之后数十年战火纷飞的年代,佣兵这一群体显然掌握了极大的话语权。

一路骑行。

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两人于当日的下午时分回到翠鸟森林附近的灰兔村,他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线,没有经过当初的法恩小镇,沿途的旅程因此而缩短了不少。

叮叮的马蹄铁掌踏上了灰兔村前的那一片缓坡,踩在深陷泥地的坚硬石块上。

最先发现两人身影的是卡梅伦,这个原本属于蛮熊盗匪团的男人先是怔了一怔,继而兴奋地高呼,“格罗斯大人,欢迎您的归来。”

先遑论这番表现的真情假意,但至少,整个村子里头,都被他的响亮嗓门所惊动了。

其他的村民,一些小孩子,如小芙妮、密达尔……紧接着是斯考特、奥利弗、莱文、罗恩,还有少了一条手臂的巴伦……

短短几秒的功夫,大家齐齐来到了村子的路口。

跨过村头这一片缓坡后,格罗斯翻身下马,他扶着骑行在身后的法师小姐,看到两人亲密的举止,眼下野狼盗匪团内的成员们已经不约而同的哄笑起来——

不过格罗斯的心理素质极为过硬,他盯着面色红扑扑的少女,然后将她轻轻扶下了马匹。

格罗斯和法师小姐拉迪娅此行花掉了整整两天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太长,但是由于他的缺场,大家对于许多事情,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般,根本拿不定主意——

奥尔挤在了人群中,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年轻的盗匪头子,棱角分明的脸庞似乎正处于一种意气风发的状态。

“格罗斯大人,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他的位置正好距离格罗斯不远,五到六米,身前只有几个孩子,孩子们正在吵吵闹闹,“格罗斯哥哥,好吃的呢?你和我们说过,下次出去一定带蜂糖回来。”

蜂糖?

格罗斯一愣,他好像忘掉了这件事情。当初他只是为了哄住这些孩子离开安普顿矿场而许下了承诺,然而眼下?

谁说小孩子最好糊弄了?

恰好奥尔抬起了脸孔,露出一脸谄笑,格罗斯眯起眼睛,他决定转移话题。

“情况确实不错。”

他说道。

听到他的声音,除了几个眼巴巴望着他的孩子,周围的人群当即安静了下来。

疑似感冒,今晚请假。

有点不对劲的感觉(喉咙突然痛得厉害),吃点药早睡了。话说好几年没感冒了,可千万不要倒下,作者君留。

⊙︿⊙

《大盗格罗斯》疑似感冒,今晚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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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87 佣兵之路Ⅱ

格罗斯大致说了一下发生在白鸽村的事情,只是当他说到巫妖,不止是孩子们,在场的这些成年人也一一投来或兴奋或惊讶的目光,北地的人们大多从小听着鬼怪精灵的故事长大,而亡灵,也是一个极为常见的素材——

在民间的传说中,亡灵们热衷于挖掘坟墓、收集尸体,邪恶的巫妖或死灵法师往往喜欢炼祭活人、生吃人脑、用鲜血充当美味可口的饮料,他们的恶行不仅于此,还有散布瘟疫、诱拐无知少女、抢夺孩子的棒棒糖等等……

总之,用“无恶不作”来形容大概是没错了。

格罗斯一想起这些故事,不禁感到有些好笑——

最高明的谎言通常半真半假,那些传说中,与亡者有关的故事情节往往见诸于圣辉教会的宣传口径。事实上,完全可以将这些事情理解为一种抹黑敌人的行为。

亡灵是肮脏的、邪恶的,那么,教会作为亡灵的死敌,自然象征着另一面,圣洁与正义。

就像他这样一个盗匪头子,在贵族的眼中,绝对属于反派,十恶不赦的那种——

被送上绞架的死刑犯们可从来不会在乎脖子上的绳索是一条还是两条、或者更多,格罗斯想到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倒也没有多少的压力。

不过,这一次格罗斯所讲述的内容与那些故事完全不同,与巫妖正面战斗的并非一贯高傲冷漠的神官,而是他和法师小姐拉迪娅、斯图尔特,还有两位佣兵——

人群将格罗斯团团围住,当他说到最后,也是最关键最精彩的部分时,这些人一个个瞪直了眼睛,然后,齐齐扭头望向了法师小姐。

少女凭借一个神鬼莫测的法术,轻松将觉醒境界的巫妖秒杀至渣。

老人、小伙子,也包括一些活泼的小孩子,此时纷纷跑到了少女的身边,以一种膜拜得五体投地的神情啧啧惊叹,七嘴八舌询问各种古怪的问题。

“克莱恩小姐真是厉害。”

“那头巫妖遇到克莱恩小姐真是太倒霉了。”

“多么令人向往的冒险故事!”

“拉迪娅姐姐,你打死那只坏蛋巫妖啦?”

“武技修行?我突然心灰意冷了,我想学习法术……”

格罗斯的口才并不坏,此时大多数的人挤在了少女的身边,她笑眯眯的,似乎极为享受这一幕。

直到半个小时过后,灰兔村内的热闹气氛才算回复了往日的平静,马匹被人牵回了马厩,在斯考特的带领下,格罗斯和拉迪娅一起看了看刚刚建造完毕的木头房屋。

所有的一切,墙壁、屋顶、窗户和烟囱,都已彻底完成,还刷上了薄薄一层晶亮的桐漆,以防受潮及虫子的蛀咬——

窗户的孔洞暂时没有装上玻璃,而在房屋的内部,已经摆放着大大小小的一堆家具,只是平整的地面上,还有着一堆堆凌乱的碎木头和木屑。

“头儿,我们还需要一天的时间。”

斯考特在他身边说道。这些年轻人的木匠手艺虽然说不上多么的高明,不过所制作出来的家具倒也称得上结实耐用,格罗斯手掌拍了拍床板,稳稳当当。

“干得不错。”

格罗斯并不吝啬于自己的夸赞。看完这一间屋子后,他又来到了另外几间——

在灰兔村的这一片空地,已经整整齐齐修葺了一排崭新的木头房子,还特地挖出了一条二十多公分见深的排水沟,门前是一片杂乱的蔷薇科灌木,自从新年祭结束之后,鲜绿的嫩芽已经在褐色的枝条上悄然萌发。

这就是北地诺戈的乡野,如果不是知道在此之后大陆风云变幻,格罗斯并不介意隐居田园,就像斯图尔特那样——

他的视线穿过村头,卡梅伦和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正提着木桶从水井中打水,暖和的阳光弥漫在冷杉林中,仿佛染上了一片眩目的金色光辉。

此时,斯考特、奥利弗、莱文和罗恩等人正好跟在了他的身边。

他缓缓开口,说出了前往布玛组建佣兵团的计划——奥利弗对于格罗斯的心思早已有所了解,对此并没有生出太多的惊奇,而斯考特、莱文和罗恩却是愣了一愣,而在附近,巴伦、奥尔也竖起了耳朵。

佣兵?

这个行当看上去并不比盗匪逍遥快活。

奥尔深知自己只有一些粗浅三脚猫的功夫,若是真的干上佣兵这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被人一刀剁了。所幸他的脑子还算灵活,每逢战斗,必然机智的选择了划水摸鱼。

“头儿,你是说那些臭烘烘的骨头架子将要大规模的出现?”

结合格罗斯刚刚说起的事情,斯考特若有所思——盗匪头子格罗斯向来行事缜密,他所说的内容,必然不是仅仅讲个故事那么简单。

而最近的这几个月时间,他们一行辗转多地,虽然格罗斯并未详细讲明缘由,但要说毫无目的,却是怎么也难以令人相信。

“头儿,我很赞成你的打算。自从‘雾松战争’结束后,那些贵族老爷看来已经缓过了气。”

莱文点头附和着格罗斯,“眼下诺戈的局势,或许将会发生一些变化。”

新年祭之前,一位贵族骑士带领人马来到安普顿矿场已经是一个相当明显的征兆了,莱文的经历相比其他的人丰富了不少,绝非浑噩毫无察觉。

组建佣兵团的计划,格罗斯很快在他们面前宣布了人选,斯考特、奥利弗、莱文、卡梅伦——他所挑选的这几人,实力最低的卡梅伦,也有着就职初阶的力量。

眼下其他尚未就职的盗匪团同伴,前往恩萨达面对迪尔的亡者们,确实有着不小的危险。

“克莱恩小姐呢?”

就如平常一样,格罗斯的决定没有受到任何的质疑,奥利弗听到格罗斯的安排后,四周看了看,却意外发现法师小姐没有在场——往常那些呆在安普顿矿场的日子,少女与格罗斯形影不离,几乎很少见到这般景象。

“我已经和她说过,她答应了。”

说起那位少女,格罗斯发现她才是此次白鸽村之行收获最大的人。不仅杀死巫妖斯派克获得一笔丰厚的经验值从提升到LV21的就职高阶,还收获了一枚极其珍贵的「哀戚之瞳」——

而在“野心之乱”的这一历史剧情的大背景下,一位就职高阶法师所能发挥的作用不可小觑。

少女也是格罗斯心目中不可或缺的成员之一,其重要性,甚至远远超过他身边的这几个同伴。

Act88 佣兵之路Ⅲ

格罗斯的这一安排在灰兔村内并未引起太大的波澜——

卡梅伦只是默默点头,没有发出任何意见,相反的,他的内心多少有了一些高兴。盗匪头子格罗斯既然点上了他的名字,这说明着,至少将他视为了一位核心人员。

奥尔在一旁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去干什么见鬼的佣兵。不过看到卡梅伦的样子,他又忍不住生出了几分羡慕和嫉妒。

“罗恩、巴伦,对了,还有奥尔,村子里的事情就要拜托你们了,我们需要一段较长的时间才能回来。”

格罗斯看到了奥尔,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仿佛有些失落正要转身离去,他开口叫住,作出了吩咐。

以罗恩为首,剩下几人齐齐点头。

从卡梅伦的口中得知,灰兔村的这些人被“光头哥”弗雷德承认为领民后,格罗斯终于放下了心——不过因为杀死贵族骑士兰德尔这件事情,他此次前往拉齐斯领的布玛,还有一个不足为人道的目的:

顺便的,暂时避避风头。

那三头熊投奔了弗雷德·沃尔夫,一想到这件事情,格罗斯总感觉哪儿似乎发生了偏差——

在这一时期的北地诺戈,像是灰熊米歇尔那般的人物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这些小角色与塔伦伯爵的继承人扯上关系后,所能造成的影响已经不容忽视。

也许“光头哥”知道了他的存在?

在前世的游戏之中,弗雷德·沃尔夫第一次出现在玩家面前是在爆发“野心之乱”的恩萨达地区——

这位身份尊贵的骑士骑着银白色的高大骏马,从头到脚,都裹在一套华丽、满是附魔铭文的极品盔甲中,封闭式的头盔正好遮掩了他没有头发的事实。

他的武器有两件,卓越级长剑「透心者」和幻想级长枪「炽焰之矛」……

按照“光头哥”弗雷德登场时的实力设定,眼下的格罗斯面对这个家伙,堪堪只能自保,这还是因为他的实际战斗力远远超出当前等级的缘故——

更何况,作为塔伦伯爵的继承人,弗雷德·沃尔夫很少单独行动,大多数的情况下,总有一批属于沃尔夫家族的私兵或是附庸骑士跟随在他的身旁。

虽说盗匪头子格罗斯也有不少同伴,只是相比这些贵族骑士和私兵,他们的实力,根本就靠不住——

将灰兔村内这段时间的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后,格罗斯回到了临时居所——这是一间破旧、光线暗淡的茅草屋子,为了照明,房间的墙壁上特地挂上了一盏铜壳油灯。

从安普顿矿场来到灰兔村后,野狼盗匪团一行也带来了大量的日常生活物品。

拉迪娅伏在一张木桌前,手中握着鹅毛笔,小脑袋一晃一晃,似乎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东西。格罗斯的到来让油灯燃烧的光芒变淡了几分,她不由停下手头动作抬起了头。

原来,放在木桌上的,是一本红色封皮、绘着鎏金字体的书籍。格罗斯一眼就认出了这件物品,如果不出他的所料,这是少女的法术书。

法师职业每天可以重置一次法术位,而进入就职高阶后,少女的基础法术位由两个增加为三个——

【法师·深红血液】的流派技能不受法术位限制,在她当下LV21的这一等级,一共有两个主动法术技能,【火球术】和【抗拒火环】,再加上法术书所提供的,共计第二环法术一个,第一环的法术五个。

而法术书所提供的技能,并不局限于施法者本身的流派(注:亡者与神职者天然死敌关系例外,神职者无法掌握死灵法术,同样的,亡者无法释放圣光)。因此,一本记载足够多强大法术的法术书是每一个法师们梦寐以求的物品——

在游戏中,每经过一定等级,法爷玩家总得花费大量的精力和金钱来替换随身的法术书。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随着等级的提升掌握更多更强的技能。

“格罗斯先生,我正在考虑法术位的技能选择呢。”

过去的这些日子,两人在炼金和法术上有过不少的交流,少女眨了眨眼睛,望向了格罗斯。

她的这本法术书?

似乎是一件高阶物品。

格罗斯早已发觉少女有着不俗的身份和来历,经历与巫妖斯派克一战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猜测——

根据“种马法师”乔科所说,觉醒境界的巫妖之所以能够进行飞行,是因为借助了一件炼金道具。而这件道具,正好能够被少女所操控。

不过她并未主动说起这些事情,格罗斯也没有多去询问。

眼下那件飞行炼金道具,已经成为了少女的战利品。

步入到就职高阶后,法师职业所能使用的技能变得多了起来。事实上,在游戏之中,就职高阶也标志着法爷从此起飞,一路牛逼轰轰。

她在思考着一种合理的法术技能搭配。

每一个法术都有着不同的冷却时间,若是追求极限的出手频率,大可以全部法术位选择杀伤性法术。这种极限的技能路线常常见诸于配合默契的团队——

而独行玩家们,根据个人的战斗风格或胆子大小,或多或少,总会挑上那么几个其他的辅助技能。

她之前的选择是【法师之手】和【法师护盾】,一种中规中矩的配置。

格罗斯只是稍稍想了下子将要面对的敌人,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第二环法术选择【蛛网术】,而空缺的那一个第一环法术位,选择【侦测死灵】。

【法师·深红学会】并不缺乏杀伤技能,所以,从作战的全面性考虑,这两个法术差不多是最为合适的补充。

少女点了点头,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手指仿佛是在法术书的书页上虚划,可以清楚看到上头浮起了星星点点的亮光——

格罗斯知道这是法术位重置过程的表现,他站在一旁,安安静静。

相比于最初的计划,法师小姐拉迪娅意外获得巨大提升,成为了一位就职高阶的法师,这也使得他们今后面对亡者们的战斗变得轻松了不少。

格罗斯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看到少女的模样极为专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

Act89 佣兵之路Ⅳ

少女安静不语,双目悄然闭合,仿佛一点一点进入了法术的玄奥世界。

当她的手指结束了虚划的动作后,刚刚那些星光般的痕迹凭空消散,格罗斯看见那件宽松的白色法师长袍开始鼓荡,他知道,这是法则的重构和法力的波动。

直到法术位重置时间的结束,并伴随了一段时间短暂的冥想,法师小姐这才睁开了眼睛。

湖蓝色的眸子中分外清澈,看上去就像森林中一尘不染的溪流。

“搞定了,格罗斯先生!”

她忽然露出了一副笑眯眯的神情,对着身边的这个年轻男人说道——格罗斯点头,他拉过旁边的一张椅子,坐在了少女所处木桌的对侧。

“也许你应该试着熟悉新的法术?”

格罗斯说道。在《纷争》中,各个职业掌握新的技能后都有一个试手的过程,为了熟悉技能本身的特点,并将它完美融合自身——

听到他的建议后,少女站起了身子,走出几步,从怀中掏出了短柄法杖。

法杖的柄头是一枚人类眼球大小的橘红色宝石,宝石被切磋成若干个光滑的棱面——

她的口中开始轻声吟唱着一段奥法文字,随着话音的起落,宝石晶莹剔透的内部渐渐回荡着一圈圈涟漪,法力的凝聚和规则具现化的前奏。

她望着格罗斯突然一丝坏笑。

【蛛网术】!

这是魔网第二环中的一个强力控制法术,顿时,从少女的法杖柄头,飞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灰色圆球,圆球快要靠近格罗斯的时候,倏地绽裂开来,变作一张大网——

这完全是近距离的偷袭,格罗斯根本没有想到,少女将他当成了施法目标。

就职阶的战士没有法术抗性,这张网足有床单大小,将他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不多一些凌乱的褐色头发从网孔中漏了出来。

格罗斯试着用力,这张大网却有着足够的坚韧和强度,根本无法挣脱分毫。事实上,就职高阶到就职巅峰这一阶段,正是战士面对法爷们最为弱势的时候——

此时的法爷拥有了足够的技能,而战士,又缺乏觉醒境界的力量法则。

无从反抗。

“啊!对不起,格罗斯先生。”

少女见到这一幕,捂着嘴吃吃一笑,但是接下来,她站在原地,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法师职业可以解除控制法术,可她已经放下了短柄法杖。

第二环的【蛛网术】,限制目标移动,基础持续时间为5秒,具体效果根据施法者本人投入的法力强度而定。

等待了大概几秒,这张灰白色的大网消失,格罗斯从木椅上站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瞪向了法师小姐。

正待有所动作,房间内却又跑来了一个人影。

是罗恩。

“头儿。”

罗恩看到只有格罗斯和少女两人呆在房间内,暗想是不是打扰了什么好事,他的心中不由紧张起来,不过犹豫了半晌后,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我想成为一名佣兵。”

“你的实力不够。”

格罗斯随口答道。

在他看来,就算抛开那些实力强悍的亡者将领,一只普通的骨头架子,也至少需要一位就职者才有能力对付——

这些还未就职的家伙,想要搀和“野心之乱”这一段历史剧情,无疑属于自讨苦吃、自寻死路。

身为这一群人的首领,他必须要为他们的小命考虑。

格罗斯说话的时候表情平静,只是罗恩却似乎浑身震了一震,脸色很快变得沮丧起来。

“罗恩,努力修行武技,过些日子我会再回来。”

格罗斯说道,罗恩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在他面前点了点头。

……

新年祭结束之后,北地诺戈迎来连续多日的晴朗好天气。

在埃兰特王国北方这一片多山的领地,万物复苏,到处一片春光明媚的景象——野地里长出了顽强的野草,树木萌发嫩叶和新枝,各种鸟儿也开始活跃起来,在枝头蹦蹦跳跳,欢声鸣叫。

红月之年(大陆历554年),一月八日。

康伯伦·杰弗里率领着鸢尾花骑士团的一支队伍,从拉鲁河畔、翠鸟森林的临时营地离开,正准备前往诺戈群山中的安普顿矿场剿灭盗匪——

全副武装的骑士骑乘在高大的战马上,已经营地的栅门走了出来。除了骑士和骑士扈从外,还有灰熊米歇尔等三人。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前方望见了一大群人影。白色镶着红色条纹的方形旗帜在山林中若隐若现飘扬,一阵阵人喊马嘶的声音。

紧接着,属于鸢尾花骑士团的军旗也出现在山林之中,随着人影的陆续出现,顿时黑压压的一大片。

“杰弗里骑士长,好久不见。”

来人中为首的骑士披挂着银白色的金属铠甲,铠甲的甲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在胸背的位置,这些甲片上还篆刻着数条繁复曲绕的纹饰,他的腰间是一柄有着黑色皮革护手的长剑,而长长的沉重的骑枪,正好悬挂在战马的身躯一侧。

雪白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参见男爵大人。”

眼下并非战时,尽管身着甲胄,康伯伦·杰弗里、维杜卡、伊文斯等等一众骑士和骑士扈从还是赶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

灰熊米歇尔见到这个身影,瞬间激动不已,他和身边的两位同伴,也忙不迭翻身拜倒在了一旁。

塔伦伯爵的继承者,弗雷德·沃尔夫男爵。

北地的贵族都曾是王国的戍边贵族,对于这些骑士来说,领主才是首要的效忠对象,至于王座之上的埃德温九世?

抱歉,那位陛下距离他们太过遥远。

在弗雷德·沃尔夫的身后,又有几位中年骑士与康伯伦打起了招呼,这是鸢尾花骑士团的另外几位骑士长——

这些日子驻扎此地的骑士们看了一看,发现整支鸢尾花骑士团,已经到场了大部分。

唯独没有见到骑士团的团长以利亚·艾略特。

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康伯伦忍不住想道。他抬头偷偷望向弗雷德,却发现这位男爵已经将头盔解下托在手中,露出最后不多的一点头发:

“战争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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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0 燎原之火Ⅰ

“啊——”

惊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战争已经开始了?

联系到弗雷德和大半支鸢尾花骑士团突然来到此地,骑士们不禁有了猜测,只是他们并没有主动开口询问,而是用目光齐齐注视着弗雷德·沃尔夫。

“都起来吧。”

弗雷德说道。他的视线望着东部,从翠鸟森林边缘的这一处望去,远处的原野一望无垠——

翠鸟以东,正是地势平缓的繁花之野。这一区域不再像诺戈群山那样,有着崇高险峻的山岭,而是大片大片灌木和桦木林地。

“恩萨达地区,征召了大量的佣兵,已经聚集于银叶森林一带。”

“啊,那位伯爵大人?他是想要干什么吗?”

已经有骑士不由生出了疑问。北地这些领主之间虽然偶有摩擦,但像是这种双方拉开旗鼓的架势,在诺戈最近的这几十个年头里,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他们非常清楚恩萨达,那一地区的重装步兵军团在整个王国之内都算赫赫有名。只是在“雾松战争”中,那支军团承受了极大的伤亡,至今仍未恢复元气。

恩萨达居然还有底气挑起战争?那位伯爵大人到底怎么想的?

佣兵?佣兵那算什么东西?

面对强大的鸢尾花骑士团,这些缺乏组织的乌合之众更像是炮灰一般的存在。爆发于551年的“雾松战争”早已证明,对于战争而言,炮灰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砍脑袋还算一个力气活,毕竟人的颈椎硬得有些硌刀子,但是他们这些训练有素、久经战阵的骑士,杀人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似乎是看穿了这些骑士的疑惑,弗雷德继续说道:

“据说,那是一群来自马尔韦的佣兵。”

“我听说过他们的名声,这一次的敌人,也许并不像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

康伯伦答道。

收到长子兰德尔败亡的消息后,这位中年骑士仍然处在巨大的悲痛之中,可这个时候面对弗雷德·沃尔夫,他还是保持着冷静的头脑——

相比于剿灭盗匪这件事情,战争,对于他们这些骑士来说,显然重要了许多。

孰轻孰重,他把握得相当清楚。

一听到“马尔韦”这个名字后,骑士们的眼神变得复杂,有惊讶、有好奇、也有兴奋的跃跃欲试……

自从紫荆之年(大陆历538年)的安得文多战役之后,马尔韦的佣兵在与雷卡特人的一场场惨烈战争中挣得了偌大的名声——

相比之下,埃兰特的佣兵对比他们的这些同行,就如玩过家家游戏的小孩子一般。

在那个商人和佣兵的国度,有着众多的大型、超大型佣兵团,他们的人数与规模,少说也有数千人、甚至万人——

其中觉醒层次的力量自然是大有人在,有些佣兵中的强者甚至名声在外,连鸢尾花骑士团的这些骑士们,也是偶有所闻。

康伯伦曾经听说过安得文多战役的不少事情,他不禁有些好奇那些佣兵组织的名字。

不过弗雷德并未开口提及,他也闭口不言,沉默了下来。

两批骑士汇合、重新聚拢队伍,他们没有返回临时营地,而是顺沿拉鲁河,直接前往了繁花之野。

沿途气氛安静、严肃。

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骑士们偶尔低声交谈,康伯伦终于从另一位骑士长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缘由。

新年祭的三天前,也就是新月之年的十二月二十八日,北地诺戈的贵族们在塔伦召开了联席会议,出席者有王室公主萨曼莎·埃德温、塔伦伯爵萨瓦伦·沃尔夫、卡尔萨斯伯爵马多克·柯林斯、安茹子爵、瑟里斯子爵等等,唯独的,当事者恩萨达方面,只是派出了一位代表。

一个女人,她的身材和美貌极为惊人,她有着一头漆黑的如瀑长发,当她穿着一件红色的丝质长裙出现在会议上时,所有的贵族都怔住了——

贵族们并不缺少女人,但是这个女人来到他们的面前,即使如卡尔萨斯伯爵马多克·柯林斯有着五十多岁的年纪,也是不可避免的心跳加速、嘴唇发干。

她自称“安娜”。

当贵族们举手通过银叶小镇的归属裁定后,这个女人从会议上坐席上翩然而起,富有磁性的声音掷地有声:

“这是一场卑劣的、可耻的、被某些人所操纵的会议,恩萨达无法承认这一荒谬的表决结果。既然你们以阴谋来针对一位王国的领主,我们并不介意,回应以反抗的战争。”

说完,她在侍卫的陪同下款款离开了会议室,只剩下一大群老少贵族目瞪口呆。

萨曼莎忧心忡忡,望向了列席旁听的弗雷德,弗雷德看向了他的父亲,萨瓦伦·沃尔夫,紧接着,这位塔伦伯爵与卡尔萨斯伯爵马多克·柯林斯视线交汇。

什么时候,恩萨达的骨头变得这么硬气了?

经历“雾松战争”以后,恩萨达的军事力量早已极为孱弱,比起瑟里斯地区遭受重创的阿弗拉迪家族,并没有好上多少,恩萨达伯爵洛克·兰伯特,他何来这么大的底气?

战争?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上的一种手段,会议桌上得不到的,那就用刀剑去取。何况,当下的恩萨达又缺乏足够的力量,像是塔西亚人那种硬石头没有多少人喜欢去碰,但是软柿子么?

自然是乐得去捏。

王室、塔伦和卡尔萨斯已经在暗地里达成了利益的媾合,这一下子,连出手教训那位伯爵的理由都有了。

目无王室、意图反叛。

除开萨瓦伦和马多克两只老狐狸外,这件事情对于其他的领主事不关己,只要不涉及自身,他们乐得默不作声。

狡猾的马多克·柯林斯望着萨瓦伦,两位衣饰得体、风度翩翩的贵族绅士似乎在无声的目光交织中交流了不少的内容,马多克没有主动开口,他在耐心等待——

萨曼莎公主嫁到了塔伦,这件事情本来就应当由塔伦方面挑头。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片刻之后,塔伦伯爵萨瓦伦稍稍咳嗽两声,唤起了列席贵族的注意,终于,他在会议长桌前如此说道:

“艾兰迪亚王朝于战火中分崩离析,自伟大的埃兰特先君举起长剑终结乱世、开疆拓土,金辉鹰旗历经风雨千年不落,人们的生活从此幸福安详……埃德温王室的尊严不容侵犯,洛克·兰伯特蔑视王室、抗拒会议的公正表决,并试图以战争来进行威胁……众所周知,王国领主的脊梁有若钢铁,从来不会轻易屈服……所以,得到英明睿智的埃德温陛下授权之后,王室最为忠诚的下属,塔伦伯爵萨瓦伦·沃尔夫……”

下两章晚些

回来太晚,熬夜码字了,明早看吧。

《大盗格罗斯》下两章晚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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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1 燎原之火Ⅱ

这一段话很长,但是萨瓦伦·沃尔夫一口气说了下来,丝毫不带喘气——

话语中的内容冠冕堂皇,先是将埃德温王室高高捧起,再将恩萨达方面的反应描绘得仿佛罪在不赦,谈到戍边贵族昔日的光辉历史,萨瓦伦意气风发,最后,他慷慨激昂地作出了宣告。

以战争回应战争的威胁。

啪啪啪——

掌声如雷。

从昏昏欲睡中直起身子,清醒了几分后,列席的贵族们还是很知趣的送上了热情的掌声。

这是一次成功的会议,也是一次圆满的会议,会议室内人头攒动,北地诺戈新月之年最后一次贵族联席会议,在与会者热烈而友好的气氛中徐徐落下了帷幕。

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

所谓的战争“合法性”和“正义性”,大多时候,它就像一张草纸,需要的时候拿来擦擦屁股,使用完毕后就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

王室的“白蔷薇”,萨曼莎·埃德温公主双手垂膝,坐在席位上却不由生出了些许坐立不安的心情。会议结束后,弗雷德来到了她的身边,温暖的掌心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目光中充满着浓浓的关爱和怜惜。

这位公主殿下很快想到了王室当下所面临的困局,她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轻轻点头,向弗雷德致以谢意。

由塔伦方面率先出兵,之后,卡尔萨斯也将派遣相当数量的狮鹫骑士。

康伯伦从同僚的口中得知这一切后,他抓着缰绳骑行在马背上,披挂着铠甲的上半身微微摇晃,他没有继续说话,视线只是打量着沿途宁静的风景——

时间悄然流逝,当他从交谈中抽出注意力时,发现骑士团的队伍已经不经意间来到了繁花之野。

这个时候繁花之野的风景并不如它的美名。

红月之年的一月九日,实际上的冬天仍未过去。

也许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争,尽管诺戈的野外已然春意盎然,但是气温依旧寒冷,当骑士们骑行在原野中,从山角下吹来的寒风扫过每一个人衣领中裸露的脖颈时,众人不由齐齐缩了缩脖子——

有些人系紧了保暖的披风,有些人则是打起了精神,在寒风中越发显得抖擞。

战争,对于吟游诗人只是他们口中美妙的诗歌,然而对于这些骑士来说,战争是他们的工作,也是他们的荣光之路。

……

山猫佣兵团的几位佣兵潜伏灌木丛中已有好几日的时间,这个季节野外的露营是如此的艰苦,当他们挣扎着帐篷中的睡袋爬了起来后,早晨冷冽的空气和茫茫的白雾几乎有种让他们被冻僵的感觉。

福勒是山猫佣兵团的成员之一,他干上佣兵这行已有足足五个年头,从十八岁到二十三岁。

正因为这份还算待遇不错的工作,他在老家的乡下买下了一块田地,盖起了几间房子,妻子是来自附近村子的一位年轻姑娘,就在前年秋天的时候,为他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大胖小子——

小家伙的眼珠黑漆漆的,骨碌碌灵活转动。当他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中时,这个小家伙总是嚎啕大哭,两条拼命挣扎的胳膊相当有力,或许,小家伙也会像他的老爹一样,成为一位不错的佣兵。

为了更好的养家糊口,福勒于一年前加入了山猫佣兵团,这也使得他的薪水翻了一倍。他想着他的妻子和孩子,靴子却已一步步踏上了一处不明显的平缓土包,这个位置有着一蓬杂乱茂密的灌木,正好方便隐藏身形。

他从灌木丛中探头探脑,目光正望向几棵树木零散伫立的远处——

眼下他们的职责像是哨兵,或者说更接近于斥候。这是团长斯图尔特的命令,他们这支小队,一共六人呆在这儿,每过上几个小时,就轮换人手监视来自西侧翠鸟森林的动静。

马蹄踏在落满枯叶的松软泥地上,声音极为轻微。

一个小时前,福勒和一位同伴接过了午后的工作,这一段时间正是人体最为容易感到疲乏的时候,但是山野之地弥漫的彻骨寒意,却让他精神焕发。

他拔下一根枯黄的草茎,咬在了嘴中,细细咀嚼着草节,其中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

猛然的,他的视线凝住了。因为在他的视野尽头,似乎出现了数面飘扬的旗帜——福勒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没有看错,的确是旗帜。

方形的旗帜,与三角形的号旗不同,方旗和长条旗属于徽旗,一般表示某家贵族或者王国的军事序列。

福勒虽然没有太多的文化,但是加入山猫佣兵团以来,尤其是了解到即将与塔伦方面发生的战争时,他恶补了一番相关的知识——临阵磨枪这时发挥了关键的效果,他认出了那些旗帜。

红白条纹的方旗,正中绘着一颗狼头的图饰,塔伦伯爵,沃尔夫家族的徽旗;

洁白的底色,一支鸢尾花和交错的双剑,鸢尾花骑士团!

果然来了!

他匆匆低下了脑袋,整个人身体趴在了灌木丛中,与此同时的,他向着帐篷方向扔了一颗小石子,他同时还比划着手势——

佣兵团几位轮休的同伴此时呆在了帐篷附近,正准备好好躺在地上晒上一会暖和的太阳,见到福勒的举动,他们也瞬间怔住了——

不过没有任何的人发出声音,他们同样用恰当的匍匐姿势,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

帐篷抽去了支架,扑通一下变成了一团软瘫的粗布。几位佣兵交流着眼神,然后相互点了点头。

以弗雷德·沃尔夫为首,鸢尾花骑士团正从山林中道路一路经过。

他们并未发觉,此时已有数双眼睛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按照骑士团战马的脚程,从眼下繁花之野到银叶森林的佣兵驻地,最多只需要半天的时间——推算时间,到了旁晚,这些骑士也许会趁着昏暗的天色发动攻势也说不定。

山猫佣兵团的小队望着骑士们的离开,片刻之后,为首的一个男人拿出了一只鸟笼。

笼中是一只白色的信鸽,他从衣兜里掏出纸笺和墨笔,写上一行文字后,将纸笺卷成了细条,然后用红色的棉线绑扎在信鸽的爪子上——

Act92 燎原之火Ⅲ

骑马回去报信显然是一件来不及的事情,这一次,兰伯特伯爵为他们这些佣兵小队配备了可靠的信鸽。

在这几位佣兵的瞩目下,信鸽扑腾着翅膀,很快向着天空飞去。

“洛克·兰伯特必将为他的狼子野心付出代价!”

这是塔伦伯爵萨瓦伦·沃尔夫的原话,正因为这一句话,诺戈的贵族们将恩萨达方面的举动称之为“野心之乱”——

从目前的明面局势来看,无论是实力,还是舆论的话语权,恩萨达一方都已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唯一的优势,恩萨达的税收远远超出了诺戈的其他地区。

因此,洛克·兰伯特手中掌握的雷尔极为充足,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拉起一批人数众多的佣兵队伍。

从塔伦返回后,安娜将发生在会议上的那一切作出了如实的汇报——

两人的交谈是在城主府中的书房中进行的,身边没有多余的旁人,就连平时照料这位伯爵饮食起居的侍女,也被远远的支了开来。

“安娜,换作是我,也会作出同样的决定。”

这位伯爵大人面沉似水,他走到酒柜前,弯腰从柜中拿出了一瓶上等的多尔蒂斯红酒,随着手指的轻轻用力,软木的瓶塞拔了开来,他又取出了两只高脚的水晶酒杯,分别斟上了腔积三分之一的猩红色酒液。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忧愁和愤怒毫无益处,为了恩萨达的伟大抗争,干杯!”

安娜接过了酒杯,不过她并没有当即品尝杯中的红酒,杯子靠近嘴唇又飞快落了下来,“那些马尔韦的佣兵,我已命令他们赶往银叶森林一带了。”

她说话的时候习惯微微蹙眉,但正是这样一副神态,总是让这位伯爵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特殊风情,将喉咙中的酒液在舌尖滚了几下后,他放下酒杯,脚步飞快走近了这个女人——

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

这个时候,那只黑猫不知又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它睁着一红一黑的竖瞳,正死死盯着这对干柴烈火的男女。

两人很快离开书房,前往了卧室。

房门“砰”的一下紧紧关闭,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吱呀”声音,似乎是床铺正在剧烈摇晃震动。

相比《纷争》第一幕背景剧情中的“野心之乱”,这一次的时间提前了接近两月——收到“巴勃罗血刺”赏金猎人全军覆灭这一消息后,安娜暗地里咬牙切齿踌躇了许久,终于作出了这一决定。

世界线发生了改变。

然而始作俑者格罗斯暂时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

银叶森林。

阳光穿透森林树冠的重重阴翳,在泥地上落下了一道道明亮的光线,因为大量人影的出没,鸟类和一些小动物仿佛感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危机,在这一片区域消失得无影无踪。

起风了。

阳光下的风依然冰冷。

“黑锋战将”萨斯克站在佣兵驻扎的营地之前,他抬起一只手臂,感受着风息从五指的缝隙中流淌——

不过他现在的外表不再是一头令人害怕的骷髅,他有着一头银色如蚕丝般柔顺的漂亮长发,面容英俊,举手投足之间,就连最为苛刻的贵族礼仪官,也挑不出任何的毛病和瑕疵。

来自马尔韦的一位资深佣兵团长,“银霜骑士”萨斯克,这是他向那位伯爵大人所交待的身份——

在恩德萨地区,洛克·兰伯特伯爵的慷慨向来闻名遐迩,刚一见面,那位伯爵大人就对这个身姿挺拔、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大生好感,在他的拍手示意下,城主府的管家随后送来了一口沉甸甸的财宝箱子,箱子刚一打开,顿时满屋珠光宝气,满满的雷尔、索尔、还有价值昂贵的珠宝。

“这只是根据埃兰特王国的惯例,五分之一的任务定金。”

这位慷慨的伯爵大人如是说道。

萨斯克不动声色,只是微笑,倒是名义上作为佣兵团副团长的梅尔维尔,忍不住搓着指头发出了一阵阵嘶哑难听的笑声,就像生锈的锯子拉在坚硬的石头上一般,分外的渗人——

洛克·兰伯特伯爵的笑容僵住了,继续寒暄了几句后,他与这支佣兵队伍就此握手分别。

其实萨斯克对于金钱并没有多大的欲望。在亡灵的国度迪尔,金银珠宝只是中下阶层的通用货币,更高阶的亡灵,他们通常所使用的货币只有一种,那就是死灵精华。

能够增强自身实力的死灵精华,才是他们真正的渴慕。

“苍穹之风”,这是眼下他们这支佣兵团的名字。伪造的身份资料显示,这是一支来自马尔韦东部海湾地区的大型佣兵组织,他们共有十支大队,每队设立队长和副队长各一名、下辖成员百人左右。

整支佣兵团的人数,千人之上。

在如今的北地诺戈,这样的人数规模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的贵族私兵,差不多等于一支缺编的王国正规军团。

比如北地军团。

这些日子,萨斯克对于他的敌人进行过不少的了解——

当他从情报上看到,他的敌人包括塔伦的鸢尾花骑士团、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时,一颗心已经不可避免的沉坠下去。

残酷的战争从来不是简单的加减法,人数是一项重要的指标,但绝不是影响战斗结果的全部。

萨斯克非常清楚自己一方的底细,所谓的“苍穹之风”佣兵团,只有包括他和巫妖梅尔维尔在内的二十位“复生者”才算是核心力量,其他的佣兵,都是借调于罗森塔尔大人的部下——

一百名骸骨骑兵,两百名骷髅弓手、两百头腐肉傀儡、两百头僵尸,最后,还有三百名纯粹属于凑数的炮灰骷髅兵。

萨斯克悄悄观察了一番佣兵团内的这些“手下”,从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心智来看,绝大多数的,都只不过是一些听命于人的召唤生物,即使其中有着能够独立自我思考的“复生者”,那也是屈指可数。

千人的规模,实际上的战斗力却是极其的可怜,吓唬泥腿子农夫、平民或者肉脚的普通士兵也许足够,但要说面对强大的人类骑士?

尤其狮鹫骑士这一人类的顶级飞行兵种?

萨斯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蛋疼。

昨天更新太晚,致歉!

昨天女神节,陪妹子吃饭、看电影。

之后妹子说要不要晚上玩个好玩的游戏,向来正人君子的作者表示了拒绝,因为还要码字。

话说和妹子有什么好玩的?!

她有诸位读者君这般可爱吗?

又会投票又会打赏,还会女装嘤嘤嘤……o(∩_∩)o

好了,昨晚熬夜修仙了,今天更新提前。

其他网站看书的读者大人们,来起点支持下作者君呗,投投票也是很好的啦。

《大盗格罗斯》昨天更新太晚,致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Act93 燎原之火Ⅳ

当然,在他眼下这身修身的银灰色猎装下,临时充填的血肉有没有蛋蛋这一生理构造还很难说。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人逼迫他脱下裤子。

这些天来,对于恩萨达方面送来的女人,萨斯克的态度表现得极度的冷漠,这正好为他赢得了不近女色、坐怀不乱的美名。

萨斯克漫步向前,偶尔扭过了脑袋,他的视线望向右手方向的银叶森林——

森林中遍布高大的油松、栎树,笔直的树干像是一柄柄倒悬的利剑,剑锋直指云端。云团的下部一片灰蒙蒙的颜色,阳光的光线从稀薄处透过,微微有些刺眼。

跳跃的魂火让萨斯克的眼睛闪过了一道亮光。

一只信鸽掠过枝桠丛生的树冠,正向着这处佣兵营地降落。

一个脸色苍白的男人正好站在了营地的中央,他看了一眼萨斯克,点头致意,然后抬起手臂伸出了手掌,掌心中盛放着一些黄橙橙的干燥麦粒。

信鸽稳稳落在了他的掌心,解下信鸽爪子上的纸卷后,他看了一眼,脸上顿时变得一片凝重——萨斯克回过了头,锐利的目光如箭一般向他来。

“阿尔贝托,发生什么了?”

萨斯克的口音带着典型的马尔韦人喜欢拖长尾调的习惯。他看到这个男人原本苍白的脸色此时变得更像一张白纸,他向着营地之中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夺过了纸笺。

“他们来了?”上面是暗语,萨斯克没有看出什么东西,于是他开口问道。

“是的,萨斯克先生。”

阿尔贝托对于眼前这位年轻的先生恭敬有加,先抛开对方的佣兵团长身份,光是觉醒境界的实力、正规骑士的赐封名号,这两项内容就足以让他景仰有加了——

他观察着这位先生的表情,见到依然像是雕像般冷峻后,又补充说道,“对方的人数不多,不过根据观察,这次来的是鸢尾花骑士团。”

“你是说,驻扎在塔伦要塞的那支精英骑士团?”

萨斯克来到诺戈的恩萨达后,从那个女人的手中得到不少相关的情报资料,他知道那支骑士团——

他关注的重点在于对方的战力,情报上显示,鸢尾花骑士团的成员,实力最低都在就职高阶,而其中六位骑士长为觉醒一阶,团长以利亚·艾略特的实力,据说更是达到了觉醒高阶。

“他们有多少人?”

萨斯克继续追问道,却看到这个叫做“阿尔贝托”的男人摇了摇头,他失望的叹了一口长气——如果纸笺上的信息没有出现偏差,数个小时后,他们将和这支骑士团正面相遇。

“苍穹之风”佣兵团的营地驻扎在道路的中央,以北方向是阴郁繁密的银叶森林,而南侧,则是拉鲁河分支的一条溪流——

这条溪流最宽的地方大概有着五米的宽度,随着新年祭后各处积雪的融化,水流相当的湍急。

此时静息屏听,还能听到浪花拍打在岸边的声音。哗啦啦的响动不绝于耳,水流在半空中溅射出一蓬又一蓬细密的水柱,这些水柱坠落,变为一道道浮在溪流表面向前流淌的白色泡沫。

发生战斗该怎么办?

没有人懂得萨斯克的心情,当初根据罗森塔尔大人的交待,他们潜伏在恩萨达,等待时间,一切听从那个女人的指令——可现在那个女人命令他们来到了这儿,正面迎战鸢尾花骑士团。

他很想跨上战马返回恩萨达,好好问一问那个女人,是不是想让他们送死?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说还有什么变数,也只能是他们这一方到来的援军——然而从五天前直到现在,在佣兵团的营地以外,他连一个多余的人影都没有看到。

此时他的手下都安安静静呆在营地的帐篷中,鸦雀无声、令行禁止——

迪尔是一个等级秩序森严的国度,罗森塔尔大人将他指派为主将,并没有任何的人敢于提出异议,之后这些家伙也表现出了优良的服从性,他们是这支“佣兵团”的中坚力量,至于那些“手下”,一些没有心智的生物,更是听话得就如他的手指。

这副模样,看上去倒像一支阵容严整的军队。

阿尔贝托站在萨斯克的面前,忽然的,萨斯克从视线的末端看到了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马车的车厢是纯黑色的,上头漆绘着银色的纹饰。

“是安娜大人。”

巫妖梅尔维尔此时郑红啊从帐篷中钻了出来,站在萨斯克的身边。他的手中握着一瓶果酒,里头的液体空了半瓶,随着手臂的欢动,咣当作响——

他的模样是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嘴唇的上方蓄着两撇小胡子,打理得相当仔细,看上去不像佣兵,倒像是一位狡诈的商人——

他的穿衣风格也是带着明显的马尔韦味道,宽松的长袍上头,胸口和衣袖下方的位置挂着一道道五颜六色的流苏。

他没有说错。

马车在营地的后方大门前停了下来。

车夫跳了下来,弯腰拉开了门帘,从中走出了一位仪态优雅的黑发女人——她仍然穿着做工精细的裙装,望了一眼萨斯克和梅尔维尔,迈着小巧的步子走了过来。

她的步伐看似不快,但是眨眼的功夫,已经来到几人的身前。

“安娜大人。”

“安娜小姐。”

萨斯克、梅尔维尔,还有这个叫做阿尔贝托的男人齐齐躬身行礼,虽然对方在恩萨达并没有任何实际的名分,但是他们都很清楚,这个女人所受到的宠爱丝毫不逊色当年的伯爵夫人,甚至,犹有过之——

这还只是浮在明面上的东西。身为迪尔亡者的萨斯克和梅尔维尔更是清楚,这个女人的来历极为不俗,从罗森塔尔大人谈到她的语气和态度,两人似乎处于大致相等的地位。

尽管心中对于这个女人腹诽不已,但是此时的萨斯克不敢流露出丝毫的不满。

黑发的女人看了看营地,很快微微颌首,表示了极大的满意——

眼下的状况对比当初的计划发生了极大的偏差,不过从营地的布置来看,萨斯克和梅尔维尔两个家伙倒也不像是什么无能之辈。

“安娜小姐,预计黄昏时刻,塔伦的骑士即将到来。”

萨斯克说道,他望向马车的后头,可惜并没有看到任何的人影。

没有援军么?

他不由有些沮丧。

这段时间更新随缘吧

嗯,如题。

感到有些累,周五下班回来后,早早睡了,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

然后昨天周六,阳光正好的天气,出外和朋友一起聚了聚,有了不一样的心情。

回想开书以来,码字这件事情几乎占据工作之余的大部分时间,有些时候回来晚了,还得熬夜,第二天上班喝咖啡提精神。

更新也说不上太好,在此感谢诸位读者君的支持、体谅和宝贵建议。

当作者这个周末空闲下来思考时,想到了当初写网文的目的,只是为了写一个自己所期待所喜欢的故事,所幸一路走来,不断得到了读者的支持和鼓励,这也让最初的热情变成了一份责任——

既然你们喜欢,我就努力写。当然,也有着赚点小钱钱的心思。

我想每一个人都是很喜欢金钱的,作者也不例外。

其实抛开兴趣和热情的因素,相比作者君的工作而言,眼下码字这件事情对于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并没有太高的性价比。

当然,这不是抱怨什么,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这段时间休息下,不为更新而更新,不定时间发布新章节,也为今后攒些存稿。预计4月份恢复正常。

就这样吧。



Act94 燎原之火Ⅴ

顺着萨斯克几人的视线,安娜扭过了头,微微一笑。

如果将“援军”定义为佣兵或者恩萨达的步兵军团,那自然是一个影子是没有的,不过,她既然来到这儿,那就绝非偶然外出郊游那么简单。

“你们很担心吗?”

她看了看萨斯克和梅尔维尔,旁边那个叫做“阿尔贝托”的男人有意凑近了几步,她也顺便展露了一个极富亲和力的笑容说道——

她的脸颊的线条饱满而圆润,在嘴角的两侧,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只是一个平常的笑容,展露出的超卓魅力就让对面的某个男人有些怔怔出神。

亡者对于女色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发呆的是阿尔贝托。

“安娜大人,塔伦的那支鸢尾花骑士团,我想,他们的强大实力对于我们总归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阿尔贝托作为洛克·兰伯特伯爵的侍卫之一,这一次战争被派遣来到了银叶森林.

在这个新年祭过后依旧寒冷的冬天,尽管心中有着诸多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是看在这个优质饭碗的份上,他还是跟随着身边这位英俊的佣兵团长一路离开了恩萨达城。

他们刚刚收到了情报,来自山猫佣兵团的消息——

塔伦最为精锐的两支骑士团之一,鸢尾花骑士团作为先锋,沿着繁花之野至银叶森林这一带奔袭而来。

具体数目不祥,带队者是沃尔夫家族中人。

阿尔贝托大概猜测了一下,这支试探性质的先头部队绝不可能由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亲自带队,很大可能的,将是那个可恶的小秃子。

这是伯爵大人私底下对于那位塔伦伯爵爵位继承人的称呼。当然,自从萨曼莎公主北行诺戈发生那些事情后,这一称呼已经从暗地转为了明面。

眼下双方成为了敌人,自然没有丝毫的客气。

他看到身前的女人眼波流动,瞳仁中晶亮的辉采似乎有着特别的魔力,那张极为漂亮的脸庞上,笑容渐渐变为一种轻松平淡的表情——

虽然自“雾松战争”后,恩萨达地区的兵力孱弱,但是安娜大人的足智多谋,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已经成为了信仰。

这是一场战争。

准确而言,是一场贵族之间的战争。

战争的目的决定了战争进行的程度和手段,远在塔伦和卡尔萨斯的两位伯爵知道这一点,而洛克·兰伯特和眼下来到银叶森林的这个女人,同样对于这一点了解甚深。

那些卑鄙可耻的家伙,并非存心暴力摧毁繁华的恩萨达地区,而是试图以武力逼迫兰伯特伯爵屈服。

所以,在安娜的有心建议下,狙击敌人的任务由这些来自马尔韦的佣兵来完成——

与洛克·兰伯特接触日久,安娜早已发现这位伯爵并不是什么心志坚定之辈,若是他麾下的重装步兵面对塔伦的骑士团落败,极有可能动摇他抵抗的决心。

而这,正好是安娜所不希望见到的。

她的脸庞上化着精致的淡妆,柳叶般的细细眉毛舒展开来,在那双殷红艳丽的双唇之间,是洁白整齐的牙齿,它就像一粒粒无暇的珍珠——

安娜所处的位置正好迎着阳光的方向,站在她的身边,正好可以看到她的脸颊、鼻尖和牙齿泛出一片淡淡的柔和的金色光泽。

她脱下了白色的圆檐礼帽,从银叶森林方向吹来的凉风,让她的长长黑发随风飘舞。

安娜的目光扫过井然有序的佣兵营地,又落在了前方——

这处由三排半人高木质栅栏和若干帐篷组成的临时营地正好挡在了道路的中央,若是塔伦的骑士团想要抵近恩萨达地区,必然经过此地。

绕路?

这个选择自然也是存在的,不过大家都很清楚,这支作为先锋部队的骑士队伍意义在于奔袭,拖延太多的时间,也就失去了原本的目的。

将战争变为拉锯战,这是安娜的计划。当一番温存过后,她靠在兰伯特伯爵的胸膛上说起这番安排时,那位伯爵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便将与这场战争相关的事务悉数托付给了安娜。

在恩萨达城,所有的人都以为这个美貌的女人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过,此时侍立一旁的萨斯克和梅尔维尔可没有这样天真的想法——

他们并不知道,安娜其实是一位女巫。在大陆民间的传说中,女巫这一人群常常以玩弄人心和窥探未来而著称——

女巫的特殊能力往往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根据资料记载,历史上那几位有名的女巫,无疑不是面貌丑陋、肢体残缺,这也正是窥视命运的代价。

然而从外表来看,安娜仿佛与女巫扯不上丝毫的干系。

几人此时站在了营地之中,周围安安静静,谁也没有太多在意,一只毛色纯黑的猫从马车中跑了出来,一路步履轻盈、无声无息,跳到了安娜的怀中——

安娜的手掌下意识地抚摸着这只黑猫柔软的皮毛,它仰起脑袋,三角形的尖耳朵依然竖起,但是一双眼睛已经在阳光下眯缝起来,竖瞳中的一缕寒光,锐利得就像一柄细针。

以一位巫妖的直觉,梅尔维尔似乎察觉到这只黑猫有着些许的不同,只是准确的东西,他却说不上来——

巫妖与法师有着许许多多的类似,他们大多都是一些极富探索和研究精神的学者,通常遇到这种情况,他们并不介意好好进行一番“研究”,不过这只黑猫既然是安娜大人的宠物,他也就彻底放下了心这一心思。

女巫除了能够程度窥探未来以外,她们的特殊能力一般因人而异——

安娜站在临时营地的两顶圆帐篷之中,抬头望向了天空。她的视线有意与身边几人错过,但若是仔细注意,可以发觉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身为女巫的预知能力告诉了她,这场战斗他们并不会迅速落败,但是关于未来事态发展的趋势,却又仿佛隐藏着重重的迷雾之中,她还看到从迷雾中一个年轻山民的身影若隐若现——

到了最后,这位山民握着长剑,然后狞笑着刺入了她的胸口,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她像一截装满粮食的布袋般颓然倒地。

怎么可能?

那个山民?他是谁?

安娜深知自己的特殊能力,她根本无法相信,在埃兰特王国北地的诺戈,居然会有哪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出现在她的命运之瞳。

萨斯克掏出了怀表,此时四周安静极了,指针在金属表盘上走动的轻微“嗒嗒”声音清晰可闻,他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对着一旁的安娜说道:

“大人,现在是下午的两点三刻,留给我们布置的时间最多只有三个钟头。”

Act95 燎原之火Ⅵ

尽管内心处于极大的震惊,但是安娜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动静,萨斯克冰冷毫无情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扭过脑袋,注意到了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

她知道这副外表只是幻象,在女巫的真视能力下,她所看到的这位年轻英俊的佣兵团长,不过是一具活生生的骨头架子——

光华润泽的银白色骨骼表明着他的不俗,而他觉醒层次的实力,在骷髅这一炮灰种族中,已经算得上罕见的异数。

但也仅此而已,这点实力,在女巫安娜的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女巫这一职业并不对玩家群体开放,她们的实力高低,往往取决于本身的天赋。

或者说,与生俱来、隐藏在血脉和命运中的力量法则。

她与白骨圆环议会的议员安格斯·罗森塔尔相识于木槿之年,而早在多年之前,她就已掌握超凡一阶的力量,很少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很少有人清楚她的年纪——

年龄是一个女人最大的秘密,这一点在她的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可惜因为女巫这一职业的特点,她无法介入太多世俗间的事务——

命运的馈赠必然有着对等的代价,女巫的实力并不其他的职业者那样来自于艰苦的修行,自古及今,她所了解的那些声名遐迩的女巫,无一不是收获了极为悲惨的命运——

对于女巫而言,使用不属于自身的力量,与世界的因果线纠缠太多太深,无疑在命运的女神艾露贝亚手中留下了一份沉重的债单。

没有人可以赖债。

安娜拥有着超凡一阶的力量,但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并不愿意在这一场战斗中亲自出手。事实上,多年以来,她已习惯成为一个默默无名的幕后之人。

她站在了萨斯克的面前,相比于这具身材高大的骷髅,她足足矮上了一个脑袋,但是上位者的凛然气势不由让这位“佣兵团长”谦卑地略微弯腰,两人的视线恰好处于同样的高度。

“萨斯克,安格斯对你有什么交待吗?”

她问道。怀中的黑猫轻叫一声,抬起了毛茸茸的脑袋,这位“佣兵团长”的身上有着一种深沉的腐朽气息,让它感到了些许的不快——

和面对刚刚那个脸色蜡黄的中年男人,这只黑猫垂下了脑袋,埋在了饱满的峰峦之间。

“没有,罗森塔尔大人只说过,一切服从安娜大人您的命令。”

“呵,安格斯还是这么狡猾呢。”

回忆起那位巫妖的性格,安娜哂然一笑。不过从这一句话中,她已洞察了一个相当关键的信息——

那就是,目前为止,迪尔的亡者并没有对于这一场战争太过重视,他们更多的,只是将其视同为一个儿戏。

这可是不够的啊。

怀表表盘的指针仍在走动,萨斯克再次看了一眼后,将这件精致的小物件放入了衣兜——

在亡者的国度迪尔,常见的计时工具只有简单的沙漏,而像这类机械造物,通常只在那个遍地商人与佣兵的地方流行。

“苍穹之风”佣兵团来自于马尔韦,因此,除了伪造的身份之外,安娜也为他们准备一整套相应的装扮行头——

一想到这里,他看了看身边的巫妖梅尔维尔,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品味低劣得令人发指,还好他的性子向来沉默寡言,不然,少不了嘲笑几句。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身躯的表面,冬天的冷风仍在附近的银叶森林流动吹拂,亡者的血肉无法感受冷暖,但是萨斯克、梅尔维尔的心头只有面对战争的一片肃然。

其他的一些复生者也陆续从帐篷中钻了出来,他们第一眼见到了安娜,然后看到萨斯克和梅尔维尔恭谨的模样,不由齐齐走了过来行礼。

安娜微笑。

她放下了双臂,黑猫从她怀中跳了下来。

……

“亡灵,其实都一些欺软怕硬的货色。”

自从上一次说起“红骑士”的故事后,格罗斯又再次搬出了一个新的故事,关于“黑锋战将”萨斯克——

在游戏之中,这一段故事有着大量的官方背景介绍,格罗斯不过是顺势进行引述,但是落在众人的耳中,完全不同于那些老掉牙的民间传说——

格罗斯口中的这些故事新奇而紧张刺激,以致于他讲到最后时,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头已经挤满了人群。

年轻人、老人,还有孩子,只看见黑压压的一片脑袋。

这个世界的夜晚并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尤其是在灰兔村这种乡野之地,所以,这些村民们几乎全部都被这一段故事吸引而来。

格罗斯话音刚落,环视一圈后,看到大家仍然是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

“后面呢?”

“故事好像还未结束?”

四周安静了几秒过后,开始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声音。很显然,听众犹未尽兴,只是奥利弗、斯考特等人清楚格罗斯的一贯风格,他说起这个故事,绝不会是无缘无故。

一旁的法师小姐拉迪娅轻轻扯了扯格罗斯的衣袖,她抬起脑袋,湖蓝色的眸子正望着那张满是胡渣的侧脸。

“已经很晚了,大家早点去睡觉吧。”

格罗斯嘿嘿一笑。

随即,仿佛有着一种恰当的默契一般,法师小姐在他身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莱文和奥利弗以身作则,起身离开了屋子,斯考特似乎略有所思,卡梅伦和奥尔虽然精神抖擞,但是听到盗匪头子格罗斯如此说道,他们还是选择了顺从。

几个喜欢吵闹的孩子也被其他人带走了,很快的,房间内空空荡荡,只剩下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两人。

窗户的外头是夜色下黑沉沉的山林。

浸透油脂的灯芯正在燃烧。

“那么,格罗斯先生,我先回去了。”

此时两人独处的环境不禁让少女的脸蛋微微发红,她走到木桌边,收拾着随身的书籍和笔记,待到正好跨出门扉时,她又扭头柔声说道:

“晚安,格罗斯先生。”

“晚安,拉迪娅。”

自诩正人君子的格罗斯一动不动,他在这个夜晚说起这一故事,当然有着自己的目的——在伊路森世界,人们常常对于亡者心怀畏惧,而他所作的,正是为了打破这种东西。

Act96 燎原之火Ⅶ

格罗斯身体内的这具灵魂经历了游戏的若干个版本,而与迪尔亡者的作战,也并非一次两次,那些看似阴森森的骨头架子,说是他的老对手也不过分。

他知道“野心之乱”的两位关键人物,“黑锋战将”萨斯克和“死亡阴云”梅尔维尔,在前世的游戏中,这两个家伙兴风作浪,将整个埃兰特王国的北地搅得天翻地覆——

不过,此时与往昔完全不同。

在游戏中的同一时间节点,玩家们的平均实力基本还处在就职初阶,而他眼下的等级,则是已经达到了就职高阶的LV28,再结合他本身的战斗经验和意识,实力与前世的那些玩家根本就是两个天壤之别的概念。

再提升两个等级,就将跨入就职巅峰,格罗斯甚至有了与萨斯克一较高下的念头——

他很清楚那头变种的骷髅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可他并没有任何的害怕,反而还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战狂”,面对战斗,格罗斯的骨子里从来都不缺乏足够的勇气和热情。

所有的人从房间内离开后,四周变得一片静悄悄的,偶尔从其他几处地方传来一些动静,格罗斯略略思索半晌,一番简单的洗簌后,也很快爬上了床铺。

……

安娜离开了。

她在银叶森林的这处临时佣兵营地呆了不到半个钟头,然后抱着那只诡异的黑猫,重新钻回了马车——

车夫是一个面容严肃古板的年轻男人,阿尔贝托对于那张面庞非常的熟悉,因为,那个小子也正好是他的同僚之一。

马鞭高高挥起,银叶森林宁静的野外,随着那位马夫的吆喝,很快响起了一阵阵“嘀嗒嘀嗒”的马蹄声,马车的行进速度并不快,但是过了片刻之后,已经消失在阿尔贝托的视野里。

他不由暗暗嘟哝。

这个女人从恩萨达来到了银叶森林,只是与眼前的佣兵团长交谈了一番,除此之外,她似乎什么都没有干——

这是阿尔贝托的认知,但是在萨斯克和梅尔维尔站在一旁,并没有如此作想。

这是刚刚他们与安娜大人之间的对话。

“安娜大人,软弱的人类不值一提,这些愚蠢无能的贵族,他们在‘雾松战争’中已经失败了一次,我们并不介意,再让他们回味战败的苦果……”

巫妖梅尔维尔的性格中仿佛带着一种表现的欲望,他说话的语气急促而强烈,只是亡者的身体构造发声并不依靠声带和胸腔,以致从他满是参差不齐缺齿的口腔里,仿佛回荡起一段嘈杂的噪音。

真是一个自大的家伙。

萨斯克看到梅尔维尔这副激动的模样,不由感到有些好笑,而这些心理变化,反应在他的神态举止上,则是暂时的心不在焉——

作为“复生者”,萨斯克的记忆里还有着部分关于人类贵族的印象,诚然这个群体中有着不少的腐朽堕落之辈,但是作为人类国度的统治阶级,贵族掌握着强大的武力——

所谓的权势,终归还是实力之上。对于这一点,萨斯克早已深信不疑。

埃兰特的贵族?

“雾松战争”的失败者,被塔西亚人的铁蹄将一切荣誉与尊严践踏的体无完肤?

虽然这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上,不过萨斯克却懂得,在国家与国家的大规模战争层面上,决定胜负的因素有许多,而具体到某家贵族的实力,并不是一项最为重要的东西——

即使是战争的失败者,也不是一个可以小瞧的对手。

来到布满阳光的地表世界已是第三天,这几天的时间里,萨斯克从安娜的手中获得了相当多的情报,不止是塔伦的沃尔夫家族,还有诺戈、甚至北地各个势力的大致情况——

而他们这次面对的敌人,相对他们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绝对是足够的强大。

若是正面硬战,根据萨斯克的经验来估计,极有可能的,双方将会拼得两败俱伤——

他们这支“佣兵团”足有千人,虽然其中炮灰性质的部队不少,但至少的,一百名骸骨骑兵和两百名骷髅弓手,算得上一支精锐的力量,而皮糙肉厚的腐肉傀儡和僵尸,也能很好的牵制敌人。

可是就在这来到人类世界的第一场战斗中就将家底消耗干净,并不符合萨斯克的初衷。

魂火在眼眶中跳跃,从他的表情来看,眼神正在闪烁不定。

“说得很不错,安格斯和我提起过你们的名字,他说你们都是信赖的家伙。”

尽管巫妖梅尔维尔的这番表态狗血而空泛,但是安娜始终保持着微笑,她微微点头表示赞许,但是略一停顿后,她又继续说道:

“不过,我打算提醒一下你们,关于眼下的战斗目的。你们并不需要击溃那支骑士团,如果能够拖延两到三天的时间,那就已经成功了。”

“安娜大人,我有一个疑问。”

站在原地怔了半晌,萨斯克开口说道。他和这个女人保持着一米以上的距离,说话的时候状态优雅,待到安娜将目光挪到了他的面庞上,他缓慢地问道:

“允许使用任何的手段吗?”

“任何的手段?当然,没有问题!但若是你们不希望惹上教会,最好不要暴露真实的身份。”

萨斯克点头,直到这时,他那张刻板的面孔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向着这个女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仪,然后退后了一步,不再说话。

“安娜大人,我们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巫妖梅尔维尔再次信誓旦旦表态。

……

午后的阳光浓烈,即使眼下正是冬天,但是出于对于阳光的天然憎恶,太多数的亡者还是选择安安静静呆在了帐篷之中——

这些亡者的身躯经过了特殊的改造,充填的血肉让他们看上去就像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类,实际上,那些传说中阳光能够伤害亡者本身的事情并不存在。

安娜离去之后,萨斯克正准备回到帐篷内召集手下进行战前的布置,巫妖梅尔维尔站在他的身后,望着他的背影,不由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安娜大人的美丽容颜可真是让人嫉妒!”

圆顶帐篷内部的空间相当空旷,安格斯所招募的另外十八位亡者正在临时的行军床上或坐或躺,亡者们的休息其实并不需要这些东西,所有的床铺和干粮,都只是用来掩人耳目——

见到萨斯克的到来,一位女性吸血鬼起身迎接,她的肤色白皙得就像最上等的玉石一般,姣好的面容上正展现出一副柔媚的笑容。

她刚刚在帐篷外见到了那个女人,只是行礼之后,她又退回了帐篷。

萨斯克表情冷淡的冲她点了点头。

Act97 燎原之火Ⅷ

战前布置会议的内容乏善可陈,基本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有萨斯克一人在说话。

这支队伍不久前临时组建,由上位巫妖安格斯·罗森塔尔派遣来到了地表的人类世界,成员彼此之间相处不过几天,很难说得上推心置腹——

而巫妖梅尔维尔对于萨斯克的“佣兵团长”位置并不服气,在这支队伍中,怀着相同或类似心思的人也不在少数。

独角戏并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事实上,萨斯克对于这样一种沉闷而复杂的局面有着充足的估计,他的言辞与其说是陈述,不如说是命令——

没有人回答,没有附和,也没有拒绝。

“萨斯克大人,这可真是高明的谋划。”

安静得有如死寂一般的帐篷中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女性吸血鬼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萨克斯英俊的脸庞,她甚至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在亡者的国度迪尔,吸血鬼同样属于重要的一支,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吸血鬼的身体构造并不同于永恒的亡者,但是在格里高利陛下的强力手腕下,这一种族已经完美融入了迪尔。

吸血鬼们有着接近于人类的审美,当“黑锋战将”萨斯克充填血肉后,他所拥有的容貌不禁让这位女性吸血鬼心神摇曳,恨不得将他拉到某个不为人知的隐秘场所,进行一番深入的身体交流。

萨斯克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否懂得她心中的打算,眼神突然凛然一冷,觉醒一阶的力量法则仿佛在空气中蔓延,瞬间冷下了几分。

巫妖梅尔维尔站在一旁不动声色,一边却悄悄调动着自身的力量,抵挡着萨斯克的法则——

萨斯克的力量法则似乎是“冰霜”一类,梅尔维尔略作一番探察,发现这位骨头架子的法则极为精熟,掌握的程度还在他之上。

所以,罗森塔尔大人才让他担任此次行动的首领吗?

寒冷的气息沁入其他亡者的身体,直到这时,他们这才有了明显的反应,从刚刚那种浑浑噩噩的漫不经心,纷纷站起身子,向萨斯克郑重地点头应诺。

“眼下与人类骑士团的战斗毫无意义,对于我的计划,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没有。”

“如芬妮所说,萨斯克大人的谋划真是高明。”“芬妮”是那位女性吸血鬼的名字。

“如你所愿,萨斯克大人。”

回应的声音此时一一响起,整个“苍穹之风”佣兵团的临时营地里,终于变得热闹了些许。

萨斯克的计划简单明了。

眼下正是冬季,营地所处的银叶森林附近,到处都是干燥的木料——若只是为了阻拦那支骑士团或者拖延足够的时间,放上一场大火,就能完全达到目的。

当然,这样干的话,动静未免太大了一些,也许会惹得那位伯爵大人心生不满,因此,他才特地向安娜大人作出了试探。

安娜大人没有异议。

萨克斯终于下定了决心。

火石这一日常的生火工具在整个佣兵团内有着大量的配备,随着萨克斯的命令下达,亡者们开始紧锣密鼓的行动起来。

僵尸挥动着沉重的斧头砍伐树木,骸骨骑士将结实的绳索套上一根根粗大的木头,骷髅们收拾着零碎的枯枝,在这些亡者的齐心协力的搬运下,这些东西将营地前的一段道路堵塞的严严实实——

骑士团若想通过这一段路程前往银叶小镇,只能选择绕路银叶森林内部。

可这一次,萨斯克的安排相当的周密,当所有的一切准备完成之后,无数燃烧的火把仍进了森林和四周零散的木料堆中。

火把上油脂散发着袅袅的青烟,很快的,烟雾变得浓密起来,一些受潮的木料在火焰的侵蚀下黑烟滚滚,让空气变得极为呛人,火焰的光亮照亮了森林中的景色,也照亮了临时的佣兵营地。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放眼望去,视野之中到处都是一片红通通的景象。火焰的热力扑面而来,炙烤着身躯和脸庞,阿尔贝托站在营地的栅栏后头,感觉自己都快睁不开眼睛。

“桀桀,那些骑士,这一下子可没有办法过来了。”

巫妖梅尔维尔发出了嘶哑的笑声,他扭头偷偷看着萨斯克,这位“佣兵团长”视线直视前方,手指仿佛无意中落在长剑的护托上,抿住了双唇,表情淡漠。

不战而战。

燎原之火。

熊熊的火势迅速波及开来,凭借脑子里曾经的经验,萨斯克深深知道,若是天气仍旧保持晴朗,这样的火势,将无人可阻。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才是战争的真谛。

空气中的热量让萨斯克的金色长发有些发焦蜷曲,他转身离开了栅门之前,作出了下一个命令——所有的亡者,放弃这处临时营地,退到后方。

骷髅、僵尸、腐肉傀儡、骸骨骑士,当这些身影完成集结之后,这支“佣兵团”的队伍看上去声势骇人——

萨克斯骑在了一匹杂色皮毛的战马上,这头畜生的眼神呆滞,似乎并不像是一头活物——亡者的意志侵袭了它的脑子,从它成为萨斯克的坐骑起,已经成为了行尸走肉。

阿尔贝托对于萨斯克如此惊人的大手笔简直要吓坏了,跟随着这位佣兵团长的身后,他的嘴唇不停蠕动,心情忐忑不安,可终究,没有生出任何质疑的声音。

银叶森林从此付之一炬?

阿尔贝托大概能够想象兰伯特伯爵暴跳如雷的模样。

这处森林大部分位于恩萨达地区,算得上伯爵大人的财产,只是为了阻挡敌人,就付出这般巨大的代价,怎么来看也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当然,眼下的恩萨达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来狙击那支骑士团。除非这些佣兵与骑士团进行正面的战斗。

可这些据说来自马尔韦的佣兵却作出这样的选择?

果然都是一些不可靠的混蛋。不过萨斯克觉醒一阶的实力落在阿尔贝托的眼中,他也只能怯懦的缄默下去。

亡者们的伪装没有暴露,他们向着银叶小镇的方向一路撤退。火势越来越大,整个天空都被染红,云团在冲天火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种鲜艳妖娆的色彩。

这是红月之年,一月十三日的下午,不到四点。

Act98 燎原之火Ⅸ

千人规模的行动动静并不算小,“银霜骑士”萨斯克骑在战马上,整支“佣兵团”以一种极为有序的阵容离开了临时营地,他们甚至没有摧毁营地的布置,带走里头太多的物资——

遍布银叶森林中的火焰宛如一条条游动的巨大红龙,眩目刺眼的身躯在视野中飞舞挪腾,空气变得炙热,枯叶与碎屑漫天飘洒,干燥的木料在火焰的舔舐下噼啪燃烧,然后纷纷坠落。

半个钟头后,道路中央的临时营地陷入了冲天的火光之中。

“萨斯克,我大概能够想象伯爵大人恼火的样子了。”

巫妖梅尔维尔同样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丑陋的面孔展现出一副阴恻恻的笑容。他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只是配合他全身的装扮,看上去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亡者们对于大多数事情总是习惯于保持着冷漠的态度,当两人的交谈在队伍的前头响起时,只有不多的几道目光,更多的人,包括那些“复生者”在内,只是闷着脑袋低头赶路。

士气这种东西,对于迪尔亡者的队伍通常是不存在的。

他们不会恐惧、不会害怕、不会兴奋,也不会疲惫,前世的游戏中,有人曾经说过,相同实力水准下,若是有着足够高明的指挥官,亡者的序列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军队——

“按照罗森塔尔大人的交待,我们来到这个国家,并不是为了赚取金钱而卖命。”

萨斯克的话语很少,不过面对梅尔维尔的话头,他稍稍沉默了一下,淡淡的答道。

“那么,萨斯克大人,下一步的计划呢?”

那个叫做“芬妮”的吸血鬼女士在萨斯克旁边搭讪道。她对于这位“佣兵团长”的兴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是当事者一方的态度让她的举动一直以来看似劳而无功。

“等。”

萨斯克的回答非常简洁。

这是贵族之间的战争,萨斯克绝不会让恩萨达一方处于事外,这些东西是他此次来到地表人类国度的行事原则之一,至于具体的?

抱歉,他不想向无关的人进行解释。

安娜大人清楚这一点,就已足够了。

从银叶森林往银叶小镇的道路,沿途人踪寥寥,商人的鼻子通常比遗留的猎狗还灵敏,从塔伦的贵族联席会议结束之后,北地的诺戈仿佛就笼罩着一种沉重、风雨欲来的气氛中——

无论是在塔伦、卡尔萨斯,还是恩萨达,骑士们携带侍从,带着自己的盔甲、武器和马匹,一路来到了各个地区的主城。

这几天的时间里,恩萨达城内已经多了一些全副武装的人影。

与北地的其他贵族一样,兰伯特家族也曾是王国的戍边贵族之一,一代代人传承下来,依附在洛克·兰伯特的麾下,也有着一批忠心耿耿的骑士——

重装步兵军团经历“雾松战争”后已是徒有名号,兰伯特伯爵所能依赖的,便是这些分封于恩萨达地区各处乡野的骑士——

能够得到分封的骑士都有着正规的赐号,换而言之,按照北地的规矩,这些骑士基本都有就职巅峰甚至以上的实力,只是这些骑士作为一位领主的家底,大多数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轻易的征调。

城主府,书房。

雕绘着栩栩如生纹饰的巨大靠椅上坐着一个身影,这个身影的姿态相当的放松,他的脊柱于椅子的靠背保持着倾斜的角度,柔软富有弹性的皮毛垫在他的肩胛骨上,而套着灰色丝绸窄腿裤中的两条长腿,则笔直伸向了书桌的下方。

书桌是一叠叠文卷。

上头的内容他早已反复浏览。

包括他在内,连带侍立旁边的女人,也对文卷上的信息有过充分的交流——马尔韦佣兵的信誉向来是一块金光闪闪的招牌,安娜从银叶森林回来之后,向这位伯爵大人说起所见所闻后,他的心情很快好转了不少。

而眼下的事情,更是让他的情绪变得愉快。

“欢迎你的归来,罗德里格斯。”

他微笑着,向着单膝跪地参拜的骑士点头致意,这是分封骑士拜见领主的礼仪程序,当洛克·兰伯特话音落下之后,书桌前的身影随即站了起来。

这是一位身材极为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站在书房之中,就像一座巨塔一般——墙壁一侧分层的书柜足有两米的高度,可是相形之下,比这个男人矮上了差不多一个脑袋。

“领主大人,日安。”

“事情你已经清楚了?”

“是的,领主大人。”

“那些家伙,大概以为经历‘雾松战争’后,恩萨达真的软弱可欺。”

洛克·兰伯特的语气类似自言自语,不过他的眼睛眯缝就像一根针,目光却是始终落在了罗德里格斯的面庞上——

“领主大人,您的意志,就是我的剑锋所指。”

话语掷地有声,这个男人的视线一直平视。“炎手”罗德里格斯,恩萨达地区极有名望的几位强大骑士之一,早在十年前,他的实力就已达到了就职巅峰,而到了现在,并没有多少人清楚他的底细——

因为,见到他出手的敌人,几乎已经死了一个干净。

罗德里格斯,一位觉醒中阶的骑士,这是兰伯特伯爵最大的底牌之一。他的麾下还有着另外两位跨入觉醒层次的骑士,马修和肯尼斯,算算时间,应该就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们将会来到恩萨达城内。

再加上他的侍卫长菲利普、老管家多伦和他本人,恩萨达一方共有六位觉醒一阶的人物。

可惜相比塔伦和卡尔萨斯方面还是有些薄弱,洛克·兰伯特清楚这些事实,但是目前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他退缩了——

埃兰特王国的北地戍边贵族在骨子里都有着一种共同的性格:若是没有将他们彻底打服,他们的胆气和底线还是非常值得称赞的。

认输?投降?

就算服软,那也得好好打上一场再看,兰伯特伯爵的心中有着这些想法,下意识的,他的手指叩击着书桌的桌面,隔着文卷薄薄的纸张,指头与木板之间碰撞的声音犹自清脆。

Act99 燎原之火Ⅹ

“罗德里格斯,我将磐石军团托付给你,也许还有几天的时间,你可以将那些家伙好好操练一番。”

他一边语调缓慢地作出了交待,一边拿起鹅毛笔签下了一份手令——磐石军团是恩萨达重装步兵军团的名号,从名义上的编制上来说,至今仍然属于北地军团的一部分。

安娜侍立他的一旁,心领神会拿起了手令,走到了罗德里格斯的身前。

“罗德里格斯骑士,愿武运长久。”

她微笑着说道。后者看了看洛克·兰伯特,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森林中熊熊燃烧的火焰飞快蔓延,时间一点点过去,天空的阳光渐渐变得暗淡。

怀表上的指针走向了下午的六点。

“苍穹之风”佣兵团回到了银叶小镇,眼下的银叶小镇依然有着往日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象,不过大队的武装士兵出没,早在刚刚步入傍晚的时间,便已开始了巡视和戒严——

相比往日,士兵的人数和队伍规模有了极大的变化。

税务官科尔站在进入小镇的街道路口,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脸色红润的男人——两人的交谈断断续续,从神态模样来看,两人的地位大致相等。

不时有士兵的队伍从他们的身边经过,然后士兵们齐齐行礼。

银叶小镇的治安官,皮克,同时也是小镇上治安队的长官。这类平时用来维持治安和秩序的组织并不属于王国的军队序列,某种意义上,他们更接近于贵族的私兵。

“苍穹之风”佣兵团已经在小镇之外出现。

长长的队伍有如一条长蛇,但是面貌极为良好,阵容安静、严整。

科尔和皮克停止了交谈。他们看到了队伍当先的“佣兵团长”萨斯克。

“萨斯克大人,发生什么了?”

税务官科尔赶忙迎了上前问道,对于萨斯克的出现,他不禁有些惊讶——

作为伯爵大人的心腹,恩萨达最近发生的事情他看在眼里,对于所有的安排,都了解得一清二楚。此时见到萨斯克突然回到了银叶小镇,他很怀疑这支佣兵团是不是放弃了原本的作战。

这一事件的性质,几乎等同于可耻的逃兵了。

他暗暗打定了主意,立刻、马上将这一消息汇报给伯爵大人。不过表面上的,他还是笑容可掬向着这位样貌英俊的年轻骑士打着招呼——

对方觉醒一阶的实力摆在面前,再加上这么一支人数庞大的佣兵团,整个银叶小镇上,没有任何的人敢于对他们发难。

“目标完成。”

萨斯克答道。他的回答依然那么言简意赅?

“啊?”

科尔不由看了看队伍的后头,他看到了这些佣兵一张张沉默的面孔,看到了他们整洁的装束,根本就不像任何发生过战斗的样子——

视线挪了开来,他又望向了治安官皮克。

这一道目光大有深意,皮克恨不得转身而走——不过他很清楚,两人与伯爵大人的关系,以及在伯爵大人心目中的地位,科尔还是胜过了他不少。

见到萨斯克的到来,几乎与此同时的,皮克也和科尔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不战而逃?

虽然皮克有心诘问,但是面对“银霜骑士”萨斯克,他总有一种心底发虚的感觉,对方那双灰色的眸子冷得就像一块寒冰,只是偶尔对视一眼,就让他心底直冒寒气——

皮克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即使曾经见到那些觉醒一阶的强大骑士,他也不曾有过这一类害怕的感觉。

至于其中原因,他并没有想到太多。

等等,目标完成?

他听到了萨斯克冷冽毫无感情的声音。这是什么意思?

骑在战马之上,萨斯克勒住缰绳,已经在科尔和皮克的附近停了下拉,他偏转脑袋,视线仿佛投向了遥遥的天际——

连续多日的大雪过后,北地的诺戈一直天气晴朗,每到一天黄昏的时候,天空总是可以见到极为漂亮绚烂的晚霞。

只是,今天的晚霞,层层叠叠的云团就好像燃烧起来一般,散发着一种迷人的瑰丽色彩。

一把火点燃了银叶森林,远在数十里外,已是一片漫山遍野火光的景象。

科尔和皮克此时还没有想到这些东西,两人稍稍愣了下子,然后用疑惑的眼神望向了萨斯克。

“阿尔贝托?”

在佣兵团的队伍中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科尔不由开口叫道——阿尔贝托和另一名城主府的侍卫,已经从人群中露出了脑袋。

他们和科尔、皮克已是旧识,相遇从来免不得寒暄几句——阿尔贝托的脸孔上挤出了几道难看的笑容,说是微笑,倒不如说哭丧着脸。

萨斯克骑在战马上,已经进入了小镇。

没有人阻拦,整支“苍穹之风”佣兵团的队伍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待到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没入了街道的另一头,阿尔贝托这才来到科尔和皮克的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他们放了一把火。”

说完,他的手指指了指银叶森林的方向,“我们奉命阻拦塔伦那支骑士团的到来,梅尔维尔先生说,在森林中放上一把火,也能达成同样的目的。”

“啊!”

听到阿尔贝托所说,科尔和皮克差点没有惊叫出声。

银叶森林,位于银叶小镇以西。这是一片宽阔绵延的地带,而银叶小镇的名字,也正是因为这一片森林而来——

森林中有着丰富的产出,来到或驻扎在小镇上酒馆的冒险者中,包括当地的居民,就有许多人依靠着这一片森林的产出而过日子。

狩猎野兽获得肉食、皮毛,采集草药等等。

作为小镇上的税务官,科尔对于这些事情非常了解,因为这正好占据小镇税收的一大类名目。

银叶森林,说是伯爵大人的财产也不过分。

他们怎么敢?

科尔愈发觉得要将这件事情马上汇报给伯爵大人了。

“苍穹之风”进入小镇后,并没有过久的停留。很快的,治安官皮克从手下士兵的口中收到了消息,他们沿着主要的街道,径直穿过,然后前往了恩萨达城的方向。

他们要干什么?

皮克也生出了疑问。

结合着阿尔贝托刚才所说的事情,他们发现,事态正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

“格罗斯先生,今天的晚霞真是漂亮啊。”

灰兔村,村子内的一处山岗上,法师小姐拉迪娅与格罗斯并肩而立,望着红通通的天际感慨道。

Act100 燎原之火Ⅺ

北地诺戈,傍晚时分的山林确实是一副极为优美的画面,然而格罗斯却认为,最美的风景并不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而是他身边的人——

法师小姐拉迪娅·克莱恩。

少女抬起了小脑袋,悠然发出了一声感慨,只是听在了格罗斯的耳中,他忽然愣了一下,紧接着,视线飞快凝固了。

晚霞?

灰兔村位于塔伦地区的诺戈群山边缘,往东的方向是繁花之野、银叶森林……

而银叶小镇差不多位于银叶森林的东南部,他看到了少女所说“晚霞”的位置,猛然的,扭过了半圈脑袋。

晚霞?

太阳正从诺戈群山的山脊没入地平线以下,落日的余晖照耀在山角的岩石和树木上,折射出一片眩目的金光,在那两座凸耸的山峦之间,天与地被光线映得一片通红,那儿与少女口中的“晚霞”处于天际的两端。

格罗斯非常清楚,即使是伊路森世界,太阳也是从西边落山的。那么?另一头的天际,仿佛燃烧一般的云彩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格罗斯先生?”

难得的见到格罗斯半晌没有回应,少女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视线,很快的,也发现这一古怪之处。

这不是晚霞!

在原来游戏第一幕的剧情主线上,“黑锋战将”萨斯克的确在银叶森林放上了一把大火,可是时间节点,并不是现在,而是春夏之交的四月。

此时的格罗斯还不知道发生在银叶森林的事情,他甚至没有去往这一方面多想。

“这是法术吗?”

少女站在一旁,长长的睫毛微微晃动,几秒过后,又睁了开来,一双湖蓝色的眸子像是宝石般璀璨发光——

就职法师的精神感知远超常人,她起初以为这是某一位法师施展高环法术,不过从精神力的探查结果来看,并不是太像——

法则力量的波动是很难遮掩的,如这一类能够造成天空异象的法术,更是不可能隐去所有的力量波动。

银叶森林中的火焰开始还是星星点点,火焰跳跃在无数的干燥树木和枯草之间,森林中流淌的风息更是有效助长火势,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到了进入夜晚的六点,整片森林已经弥漫着一片炽红的火光和滚滚的浓烟。

这一幕景象,远在灰兔村中的格罗斯和拉迪娅自然是无法看到,可是居住在银叶森林附近的一些农夫们,还有沿途经过的旅人,这个时候,已经发觉了这一不妙的事态——

这种程度的火势已经不是普通的人力可以熄灭,人们急忙一路跑到了银叶小镇的政务大厅,向值守的官员们纷纷汇报着这一消息——

银叶森林的大火。

消息很快不径而走,萨斯克的“苍穹之风”佣兵团前脚离开银叶小镇,消息就已在小镇上传播——

一座座酒馆中,这时正是营业的高峰时期,商队的商人和伙计交头接耳,佣兵也参与了进来,然后一个个露出了惊讶、感慨的神态。

“团长大人,这真是太疯狂了。”

戴维发握着装满麦酒的酒杯,他刚刚咀嚼完一片肥得流油的野猪肉片,结实的肌肉纤维让他的唇齿感受到了一种极为美好的感觉——

这正是银叶森林的出产之一,只是现在,他根本没有想到,他眼下所享用的美味食物,在接下来一段很长的时间,将有可能成为绝版。

“萨斯克先生或许有着他的打算。”

对于这样的事情,山猫佣兵团的团长斯坦利倒是不置可否。自从那支据说来自马尔韦的佣兵团出现在恩萨达后,山猫佣兵团的地位就已在那位伯爵大人的心中一落千丈,若说是毫无情绪,那自然是并不可能。

但他又能怎样呢?

生活总归要继续,眼下这几天里,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整个山猫佣兵团只是承担了一些边角性质的工作。

比如刺探情报。

放在王国北地的大地图上来看,塔伦地区与恩萨达地区近在咫尺,刺探情报?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虽然斯坦利的手下大多数还是对于这份工作兢兢业业,但是眼下的这位团长已经在内心中寻思着另外一些不为人知的想法。

“听说,伯爵大人正在征召麾下的骑士。”

又一位佣兵插嘴说道,他看了一眼餐桌上份量十足的食物,又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肚子里的充实感让他面对这些食物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这两天返回了银叶小镇,和佣兵团的同伴天天呆在一起吃吃喝喝,他已经感到全身都快生锈了。当然,在这个依然寒冷的季节,跑到野外去吹冷风,也并非他的爱好。

“所以,这才是贵族之间的战争,和我们这些泥腿子没有太多的干系,我们这些可怜的佣兵,大概都是一些为了雷尔不得不卖命的炮灰。”

戴维又继续说道。他们之间交谈的话题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当这番抱怨性质的言论抛出来后,顿时在他们这一桌的周围吸引了数道目光——

天才知道这里头会不会有兰伯特伯爵的耳目或是其他一些人物。

斯坦利狠狠瞪了他的这位手下一眼,只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税务官科尔。

他带着两名随从,一脸焦急,正朝着餐桌的方向匆匆走来。

“斯坦利先生,我们有麻烦了。”

“因为森林的火势?”

“对。”

“皮克正在准备出发,我们的时间和人手都是非常紧急。”

两人的对话并不像往常那样缺乏营养,没有任何的客套,直接就跳到了重点——

“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

斯坦利直接问道,虽然在伯爵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有所降低,但他知道眼下这个时候,并不是一个适合搁挑子的时机——

抛开佣兵这一职业本身拿钱办事的责任感不谈,顺利解决这一次麻烦,无疑将会在伯爵大人那儿多少挽回一些蹩脚无能的印象。

“半个钟头的时间,我们需要在小镇外围的森林中砍出一片空白的地带。”

“唔……”

听到税务官科尔所说,斯坦利十分清楚这并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工作——制造隔离带是防止森林中火势蔓延的常识,可是眼下时间极为紧迫,想要完成这一任务,确实有着很大的难度。

银叶森林的范围,斯坦利很了解。

“好吧,我们这就出发。”

不过他还是当即作出了决断,先不论这件事情的成败,但至少,想要继续在伯爵大人手下端碗吃饭,良好的态度是必不可少的。

Act101 亡者的密谋

事实证明,萨斯克在银叶森林中放下的这一场大火,的确有效实现了目的——

空气中澎湃的热量带着一种焦灼的味道,待到弗雷德·沃尔夫和鸢尾花骑士团的骑士们赶到银叶森林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一幕火光冲天的景象——

此路不通。

至少在火势熄灭之前,人和马匹无法通过这一片区域。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年轻的骑士维杜卡骑行在队伍中,望着眼前的景象不由震惊不已,身边的同伴们议论纷纷,开始猜测是不是那位伯爵的手笔——

这是需要多么疯狂的脑袋,才能干出这样一种出人意料的事情。

疯起来玩自残?

银叶森林的大部分位于恩萨达地区,属于那位伯爵大人的领地财产,骑士们看了看身前连绵的火光,勒住了马匹的缰绳,此时的他们,简单谈论了几句后,纷纷陷入了无声的沉寂。

弗雷德·沃尔夫只是朝着森林的方向望了一眼,当即收回了视线。鸢尾花骑士团的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并行一侧,只是稍稍落下了他半个身位,从两个人的脸庞上,可以看到神色几乎是刹那之间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这支队伍的意义在于奔袭,抢在恩萨达方面作出充分的反应之前,获取足够的谈判优势,但是眼前这般场景已经打破了他们最初的计划——

从这一刻起,奔袭失去了可能。

对方的反抗意志和决心展露无疑。

也许从这一场战斗开始,双方的矛盾将会演变为长期的战争。

在他们的身前,路边一株笔直高大的桦木,火焰在分叉的枝桠上不断延伸,袅袅的青烟迎风飘荡,紧接着,砰然一声巨响,一截粗大的枝条带着火星掉落在道路的中央——

尽管骑士们的战马经受过良好的训练,但是面对近在身前的危险,还是忍不住扬起前蹄,发出了悠扬的嘶叫。

“我想,我很难理解这一举动。”

“同感。”

伊文斯发出了感慨,而维杜卡,紧紧抿住嘴唇半晌后,也缓慢地点了点头,开口附和。

弗雷德与康伯伦相视无言,许久,终于勒转了战马。

银叶小镇相距此地已经没有太远的距离,但是原本的作战计划已经不得不选择放弃了。

在森林的另一头,银叶小镇治安官皮克带领的人手和山猫佣兵团一行已经汇聚,他们临时分派了各自的任务,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始紧张忙碌起来。

“苍穹之风”佣兵团离开银叶小镇前往了恩萨达城,这是一段马车、旅人频繁来往的繁华商道,路边的行人见到这么一支规模庞大的佣兵队伍,不由齐齐驻足观望——

当初萨斯克与那位伯爵大人相见的时候,只有身边几位不多的“复生者”跟随入城,但是此次这般的动静,已经让有心人悄悄泛起了嘀咕——

若是没有领主的许可,私自带领大量武装佣兵进入城市,这已是非常触犯忌讳的事情。

巫妖梅尔维尔骑行在战马上,也许不太习惯长时间的骑行,他已经感觉髋骨的部位渐渐有了些许不适的感觉——

不过一想到伯爵大人向萨斯克咆哮如雷的样子,他又不禁生出了殷切的期待。

萨斯克在他的身前不远处,白色的披风下脊背挺拔,配合他英俊的容貌,确实就像一位传说中走出的骑士——

然而包括这支亡者军队在内的所有亡者,并没有人了解萨斯克内心太多的想法,而他的目光,一路走来沉静得就像一潭失去波澜的死水。

入城。

萨斯克并不确定那位伯爵大人是否会答应,但是就亡者加入这一场人类贵族战争的目的而言,这已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选择之一——

他甚至早已想好了说辞。

“吾辈愿与伯爵大人麾下的英勇骑士并肩而战,正面击溃一切来犯之敌。”

这只是一个看似热血的忽悠借口,实际上,萨斯克的行事原则中就有这么一条:绝不会让人类的这类贵族在战争中独善其身,他所希望的,是双方的战争进行得越惨烈才好。

这也是安娜大人对于罗森塔尔大人的承诺之一。

萨斯克并不清楚这两位大人物之间的交易内幕,当然,他也没有太多的兴趣去关注,但是罗森塔尔大人向他所透露的东西,已经让他坚定了主意——

必要的时候,安娜大人将会控制那位伯爵。

从银叶小镇到恩萨达城,一段平坦宽阔的商道,只有不到四十里的路程,到了这个时间,午后阳光播撒的天空已经变化为繁星漫天的夜幕,仿佛一块深沉黝黑的画布上,镶嵌着无数根亮晶晶的钻石。

守在城门的士兵拦住了他们的队伍。

萨斯克骑在战马上,伸手入怀掏出了兰伯特伯爵的谕令,算是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此人数众多的队伍想要进入恩萨达城内,已经超过这位士兵的权限——

士兵叫来了队长,很快的,一番简单的相互行礼后,今夜巡守城门的士兵队长派出了人手,前往城主府请示伯爵大人。

……

洛克·兰伯特摔碎了一只绘着女士画像的古董花瓶,他像一头受伤的狮子般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上等的红色织绒地毯已经被他的牛皮靴子踩了一道道褶皱痕迹——

安娜站在书桌的一侧,看到一名年轻的侍女端着托盘送来晚餐,动作极为的小心翼翼,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萨斯克!”

伯爵大人咬牙切齿念叨着这个名字,他的额头上,可以清楚看到数条暴凸的血管正在不停跳动——不久之前,银叶小镇税务官科尔送来了一只信鸽,他已经收到了那个糟糕的消息。

银叶森林被萨斯克等人放上了一把大火。

简直是敷衍、无耻!

如果只是放火,他相信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请上这些来自马尔韦的佣兵,他的手下,惯于干这种事情的人并不在少数——

他所期待的,只是这些佣兵阻拦塔伦那些混蛋一些时间。

他失望了,反而等到了一个意料不到的坏消息——

抛开森林火灾的损失和雇佣这些佣兵所花费的大量雷尔不谈,以他一位实权领主还算正常的脑子,这一场大火,已经向他的敌人表明了一个类似于破釜沉舟的态度。

可这一个态度,并不在他的打算之内。

“安娜,那些马尔韦的佣兵,就是这样替雇主完成任务的?”

思考着这些事情,他偶一抬头,看到那个仍然微笑的女人,喉咙里不由发出了高亢、颤抖的声音——他很少对安娜发怒,但这一次,他破例了。

书房外的走廊中,不知从哪个阴暗的角落,一只黑猫轻盈地一跃而下。

Act102 灵魂转移仪式

恩萨达城内的城主府是一片古典式的花园建筑,数栋洋葱状拱顶的建筑星星落落分布在一片繁茂的常绿树木之间——

此时夜幕降临,兰伯特伯爵所在的一处阁楼中正是灯火通明。不过见到这位伯爵大人的心情突然之间变得极为糟糕,仆人和侍女们一个个胆颤心惊,不由明智的纷纷选择了远离。

没有任何的动静,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洛克·兰伯特伯爵本人有着觉醒中阶的实力,虽然他很少亲自出手,但他并不认为,有什么宵小之徒能够轻易伤害于他——

然而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就因为它往往不在正常的预料当中。

他看到安娜仍然是一副笑吟吟的表情,心中顿时大为恼火,正要开口进行几句声色俱厉的谴责,可就在下一秒,他相距这个朝夕与共的女人不到二十公分距离的时候,从他后背的第四根与第五根肋骨之间,一根幽蓝泛着点点寒光的细刺轻而易举的透过皮肤和肌肉,刺入了他的胸腔——

没有预兆、没有声息,房间内的灯火稍稍晃动了一下,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这位伯爵大人的瞳孔瞬间放大,他并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的声音,就向前一头栽倒了下去。安娜迎上一步,正好将这个与她有着肌肤之亲的男人搂在了怀抱中。

她那张姣好的面孔上,眉头已经紧蹙,似乎有着一丝恼怒的意思。

“阿诺德,你太过分了,你怎么能够这样对待伯爵大人。”

她的右臂扶起了伯爵沉重的身躯,这条胳膊看似纤细,但是承受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并没有如何吃力的样子,而她的左手,开始轻轻拍打着这个男人的后背。

“姐姐,我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家伙正要对你不利。”

“可伯爵大人并没有恶意。”

“我只是担心……”

“够了!阿诺德,你实在太放肆了!”

阁楼里的书房隔音效果相当良好,若是有人注意,可以看到安娜微微弯腰,正对着那只黑猫说话——

左黑右红的一双眼睛闪烁着吞吐的寒芒,它的外表和寻常的宠物并没有丝毫的差别,但它眼下所发出的声音,并不是正常猫咪的叫声,而是一个少年的说话。

一件非常诡异的事情。

几句争吵过后,一人一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你爱上他了?”

黑猫的少年嗓音带上了浓浓的嘲讽语气。它抬起毛茸茸的脑袋,看到这个女人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似乎正在哆嗦,它又继续以这样一种并不友善的态度说道:

“姐姐,你是女巫,我是一个失去身体无处可去的游魂,凡人的情感,并不是我们可以奢望的东西。你难道忘了家族破灭的仇恨了吗?”

“可这件事情,与伯爵大人没有关系。”

“呵呵,怎么可能?他毕竟有着兰伯特的姓氏,仇人的血脉仍在他身体之内流淌。你别忘了,最初接近这个家伙的目的。”

安娜闭口不言,她清楚的感受到,兰伯特伯爵的身躯在她怀中正在失去体温——蚀魂尖刺刺入了他的心脏,从刚刚那一刻起,这位伯爵的生命已经不再完整。

这是一件灵魂绑定的禁忌之物,由她的弟弟阿诺德持有,这件物品并没有真实的形状,但是它与人体的血肉接触之后,即刻让目标陷入永久的沉眠,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将吸收一定比例的灵魂。

换而言之,即使是短暂的触碰,也足够让人失去一部分记忆,或者,很干脆的,变成一个傻子。

安娜知道这件物品的可怕威力。

“阿诺德,将灵魂尖刺拔出来。”

她的声音开始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其中仿佛有着哀求之意——尽管她是一位实力强大的女巫,可面对刺入伯爵胸腔的灵魂尖刺,她根本无计可施。

“这样不是正好吗?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我知道姐姐你对灵魂转移仪式已经研究得完全透彻了……看来,姐姐你也早就做好了打算。”

“住口!”

“是吗?”

黑猫似乎长长叹了一口气,它敏捷的一下跳上了书桌,顺势匍匐在桌面的一堆文卷上。

“伯爵大人麾下的骑士已经来到了城内,战争即将到来,我们不能让内部生出什么乱子。”

“放心,这个家伙的举止和习惯,我已经掌握得极为熟练。要不要让我模仿下伯爵大人的说话?”

……

房间内所发生的这一切并不为他人所知,当传达萨斯克入城消息的士兵来到城主府时,洛克·兰伯特伯爵安坐在书桌之后,他倾听着这一消息,然后,痛快的签署了一份手令——

允许“苍穹之风”佣兵团全体进入恩萨达城内。

纸笺从书桌上轻飘飘的落到了士兵的身前,他恭敬行礼,然后一路退了出去。

“这种感觉真是令人享受,权利让人着迷,果然是一句至理之言。”

待到书房中只剩下兰伯特伯爵和安娜,他从舒适的靠椅上站起了身子,走到酒柜之前,拿出一瓶尚未开封的多尔蒂斯上等红酒,紧接着,他又极其娴熟地取出了两个精致的高脚水晶酒杯。

“我干得不错吧?姐姐,和那个家伙没有任何的区别呢。”

“然而我的灵魂转移仪式并不完整,要不了多久,当生命之力流逝完毕后,伯爵大人的身躯就将腐化。”

安娜的神情此时已是一片冰冷,她走到了窗台之前,伸手拉开窗帘后,晚风给房间内带来了些许冰凉。她的眼神中流露着犹豫、挣扎和悲哀,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与这位伯爵大人举杯同饮——

因为她知道,“他”并不是他,而是她的弟弟,阿诺德。

伯爵拿起酒瓶,将两个酒杯倒上猩红的酒液后,他端着杯子来到的安娜的身边,两人的躯体靠得很近。他的嘴唇贴着安娜的耳朵,热气喷吐,忽然说道:

“姐姐,每当我看到你和伯爵大人亲热的样子,都很希望回忆一下女人的滋味……”

……

零点的钟声在恩萨达城内的钟楼响起,年迈的敲钟人结束这一天的工作后,他拖着脚步,从一层层螺旋的石质阶梯缓缓走下。

Act103 力量法则

日历翻过了新的一页。

红月之年,一月十四日。

山林中雾蒙蒙的一片,在诺戈群山的边缘,整个灰兔村沐浴在一片银白色的柔和晨曦中。

这一天,格罗斯一行早早起床,收拾行装,然后离开了灰兔村。

格罗斯、拉迪娅、斯考特、奥利弗、莱文和卡梅伦,一共六人,已是野狼盗匪团当下几位最为主要的人物了。

马匹的蹄铁踏在山林中的小路上,“哒哒”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北地诺戈的冬天还未过去,但是春意已经悄然到来,气温依旧冷冽,走在山林小道中,随处可见欢叫跳跃的鸟类,杂草正从泥土和岩缝隙中顽强萌发,而鲜绿的嫩纸,正从树木枯褐色的表面钻出了模样。

这一次,格罗斯没有选择绕路,他们经过诺戈群山的边缘丘陵区域,以最短的路线前往“黑色壁垒”斯图尔特所在的白鸽村。

这一段路程花费足足大半天的功夫,这还是他们这支队伍脚程较快的结果。而在沿途之中,几人的心情看似非常的不错,谈谈笑笑,时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过去——

尽管昨天的傍晚见到了天空的异象,但是格罗斯与拉迪娅两人并未过多放在心上。一切的安排,还是按照着原本的计划进行。

斯图尔特将要加入他的队伍。

一想到这件事情,格罗斯的嘴角微微翘起,终于,从此多了一个相对靠谱的同伴了。

……

这支队伍在下午的两点出头来到了白鸽村,没有太多的波折,格罗斯在村子里见到了几位有着一面之缘的村民,他微笑着一一点头致意,然后径直来到了斯图尔特所居住的茅草屋子。

“格罗斯哥哥、克莱恩姐姐!”

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栗发的少女站起身子,她的手臂上跨着竹篮,正好从田亩中返回,她的容貌干净秀丽,在这个十二岁的美好年纪,看上去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山茶花——

茅草屋子外的动静吸引了斯图尔特和莱西的注意,格罗斯正在和小姑娘罗娜热络地交谈了几句,斯图尔特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一行人的视线之中——

他的身后是妻子莱西。罗娜见到了她的母亲,朝着格罗斯极为顽皮的吐了吐舌头,蹦蹦跳跳跑到了莱西的身边。

“我们如约而至,斯图尔特先生。”

格罗斯笑着说道。

“哈哈,我正在等待你们的到来。看来大家的运气不错,今天的早晨,我在附近的山林中捉到了一头成年的鹿子。”

“这么说来,我们倒是很有口福了?”

格罗斯与斯图尔特热情地拥抱行礼,很快又分了开来——当这个男人的妻子和女儿摆脱了疫病的困虞后,他的精神面貌又回到了往昔的豪迈。

这才是曾经的佣兵战士斯图尔特。

几人跟随着斯图尔特,进入了茅草屋子。格罗斯走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似乎有了一些特别的发现,他偷偷打开了系统,赫然看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仅仅两天的时间过去,斯图尔特的战斗等级赫然提升到了LV33。

这是怎么回事?

格罗斯清楚,在前世的游戏世界中,原住民能够通过各种各样的事件来获得实力的提高。事实上,某些人物,在某些重要的时间节点,实力的增长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玩家——

但是?

两天的时间,斯图尔特就从LV28变为了LV33?

格罗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说斯图尔特是伊路森世界中有名的成长型原住民之一,可这样一种进步速度也实在太过夸张了一些——

他很快想到了“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几乎可以肯定,斯图尔特身上的这些变化绝对和这一任务脱不了干系。

几人在屋子里头分别坐下。

新年祭后的空气寒冷,莱西刚刚从病情中有所恢复,此时屋子内点燃了火炉,火炉将空气考得一片暖烘烘的,靠在这附近,忍不住让人毛孔不由自主的舒张。

格罗斯向斯图尔特简单介绍了一下他的这几位同伴,斯图尔特微笑着,一一回应。不过一番寒暄过后,格罗斯却是又一次的望向了斯图尔特,面露古怪。

“有什么事情吗?格罗斯。”

这个男人不禁有些纳闷。

“你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格罗斯并不介意说出自己的疑惑——

当然,这也是他玩家心理的好奇心所在,他不确定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属于玩家还是原住民,但若是后者,能够通过特定事件或任务提升等级,无疑是一条短时间内变得强大的捷径。

在《纷争》中,原住民的设定实力取决于出身和经历,而玩家们的实力则是来自于天长日久不断的积累——

两者之间有着一个最为明显的区别,那就是玩家会将练级作为日常,为了这一目的,大多数的玩家往往会在不同的等级阶段跑到大陆上各个角落东游西逛。

而他,眼下正在后者的道路上前进。

如果能够得到原住民的福利,格罗斯表示自己非常乐意接受。他的眼睛眨了一眨,想到这里,他看了看法师小姐拉迪娅——

少女单手撑着下巴,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东西,见到他投来的视线,微微抬起了头,回望了一眼。

“你发现了?”

听到格罗斯如此说起,斯图尔特笑道。

莱西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了他们几人的身边,为这些新来的客人送来一些热气腾腾的烘培点心,稍稍客套一下后,在莱西的热情下,斯考特等人还是客气的从碟子里拿起了几块小麦面粉制作的小圆饼。

小圆饼的味道很淡,还有些粗涩难咽。

不过这已是这个家庭能够拿出招待客人的最好东西了,奶油、白糖、蜂蜜等等一些价钱不菲的配料之类并不是这个季节的农夫所能获得——

拮据的经济状况注定了他们无力从商人手中购买,而在这个冬天万物凋零的季节,想要从野外获取蜂蜜也是极为的困难。

格罗斯的这几位同伴出身低微,对于这些事情,倒也十分了解。

“经历那一天与你切磋后,我在剑术上又有了一些新的感悟。怎么说呢?嗯,我好像找到了自己关于觉醒境界的力量法则。”

斯图尔特开口说道。

格罗斯顿时愣了一愣。

这样也行?

居然和任务没有关系?

Act104 斯图尔特的修行日志

等等!

感悟力量法则居然还能LvUp?

这两件事情,难道不是先提升战斗等级接近觉醒的门槛线Lv35,才逐步获得力量法则的体会吗?

在这一刻,格罗斯感觉事物的因果关系完全在斯图尔特的身上颠倒了过来——每一个进阶的等级都是一道大关,比如觉醒一阶的Lv35、超凡层次的Lv60、英雄境界的lv80……

正常情况下,原住民不像玩家那样可以通过任务来完成进阶,他们需要足够长的时间进行修行、思考,可这一点,好像在“黑色壁垒”斯图尔特的身上并不存在。

在前世游戏的剧情中,这个男人经历接连失去亲人的悲痛后,实力突飞猛进,现在看来,他在武技一途上,似乎还是一个天才?

格罗斯回忆着关于斯图尔特的事情,却没有注意到这个男人忽然起身站了起来,他走进旁边的一间屋子,然后手中拿着一本纸质的小册子,又返回客厅来到了格罗斯的身前。

“很久以前,我对于武技的修行非常痴迷,每一次战斗或者与人交手后,总会写上详细的笔记记录自己的体会和心得,前几天和你一番切磋后,我仿佛又找到了过去的感觉。”

斯图尔特说话的声音很平静,说到这里,他笑了一笑,“感谢格罗斯你的帮助,我又重新找到了武技的正确道路,所以,这本笔记,就送给你了。我这两天的时间里,又进行了部分的修改和完善。”

发黄的小册子在两个男人的手中传递,粗糙的纸张表面还能找到一些植物的纤维,格罗斯刚刚接过这一本小册子,还没有来得及翻阅,脑子里猛地响起了一声“滴滴”的电子合成音。

“发现斯图尔特的战士修行日志,使用将获得经验值5万点,是否确定使用?”

啊?

格罗斯差点惊喊出声。

他绝没有想到,斯图尔特还能提供这样的好东西,现在看来,当初交好这个男人果然是一笔异常划算的买卖——

像是修行日志这类物品,在游戏之中又被玩家称作“经验书”,可以通过某些特定的任务获得,或者,副本和刷怪也有极小概率掉落。它属于土豪的专享,同时也是时间玩家获取金钱的常见货物之一。

但是提供5万点经验值的经验书?

格罗斯仿佛看到一个超豪华的大礼包掉在他的脑袋上,将他砸得晕乎乎的——

眼下的阶段,这样一本经验书的价值不言而喻,足够让人从刚刚完成就职短时间内提升到就职高阶,而到了他现在LV28这一层次,5万点的经验值也足以让他跨入就职巅峰。

格罗斯的呼吸顿时变得深沉了,他吸了一口气,对着斯图尔特重重点了点头。

“谢谢!”

此时的他充分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如果说他以前刻意笼络斯图尔特还存着一些玩家的功利心思,但是眼下,他的心中已然生出了深深的感动。

确定使用。

格罗斯的独有视野中,人物面板的经验槽条瞬间满盈,他当即选择了升级——

这一切在意识的操作下不过花费了几秒的时间,他看了看自己的人物面板,这5点经验值,已经让他的等级提升到了LV32,距离更高一级,也不过是差了三分之一而已。

就职巅峰。

五项基本属性的瞬间增长仿佛让格罗斯的身体从内至外散发着一种蓬勃的活力——

他的手指翻开了手册,里头是一行行的文字,一页一页密密麻麻,斯图尔特的文字书写工整而详实,纸页在他的指尖飞快翻动,只是仓促的一眼,所有的内容便已清晰映入了他的脑海。

斯图尔特的剑术总结、战斗反思、锻炼身体的方法和手段等等,如涓涓的溪流一般渗入了他的记忆。这些东西与玩家的认知完全不同,它更接近于伊路森世界真实的本源。

换而言之,以后的日子,他可以将脑子里的这些东西传授给盗匪团的同伴,相比他之前的玩家式教导,来自原住民的认知无疑是更加适合于他们。

这样一份厚礼,已经不止于经验书的本身。

“真是一份珍贵的礼物。”

飞快的浏览一番后,格罗斯已经记住了上头的内容,不过他并不打算向斯图尔特和身边的同伴表明这一事实——

“即学即会”这一件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可思议,而他的系统与玩家身份,正是他最大的秘密。

永远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格罗斯赶忙将这一本小册子放入了背囊。

因为,他大概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像是“技能书”、“就职指南”一类的物品经过他的使用,将会在不久后迅速风化、破碎、消失。

这一件事情可不让其他的人知道,不然很难解释。

虽然从“阳光下的阴影”这一任务的奖励基本都让法师小姐拿去,可是到了这时,他发现自己从斯图尔特手中获取的好处,并不逊色分毫。

格罗斯打定了主意,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准备开口向斯图尔特请教一些属于钢心流战士的独到技巧,只是这时,莱西的声音已经在后头的厨房响起。

“罗娜,我的宝贝女儿,去将爸爸叫来,分割肉块这种事情,我可不太擅长。”

“好的,妈妈。”

女孩答道。紧接着,众人听到由远及近奔跑而来的脚步。

“呃——”

格罗斯说不下去了。

罗娜笑眯眯的来到了他们的身前。她还没有说话,斯图尔特已经站了起来,向格罗斯投来了一个歉意的眼神:

“很抱歉,格罗斯,我得暂时失陪一下。”

堂堂一位剑豪居然日常从事烹饪,这说出去可不是一件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除了卡梅伦之外,野狼盗匪团几人早已清楚斯图尔特的底细,斯考特、奥利弗、莱文和法师小姐拉迪娅,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由哑然失笑。

“需要我的帮助吗?斯图尔特先生。”

收下来自斯图尔特的大礼后,格罗斯在一旁客气的问道,斯图尔特顺势点了点头——这一下可好,两位剑豪起身前往厨房,进行切肉的工作。

那头成年的鹿子被放在了木架上,它的身体表面并没有太多的伤痕,只有胸侧的一剑,剑锋切开的刃口不到一根指头长短,恰好精准的刺入了心脏——

一位剑豪的技艺,用在狩猎上,同样也是一把好手。

Act105 熏烤鹿肉

见到格罗斯的到来,莱西不由怔了一下,她用一块白色的旧布擦了擦手,然后望了一眼斯图尔特。

一个询问的眼神。

“格罗斯和我一起来分割肉块。”

“啊!这怎么行呢?格罗斯可是我们的客人!”

她狠狠剜了斯图尔特一眼,语气中满是埋怨之意,又扭头看了看格罗斯,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格罗斯,今天的晚餐是熏烤鹿肉,不过还得再等一会……”

……

晚餐是在两个钟头之后,分割鹿肉的过程中,斯图尔特的技艺令人叹为观止——

整张鹿皮被完整的剥离下来,骨头也剔除得相当干净,背脊和后腿上肥厚的多肉部位以一种规则的形状堆放在一旁,当这一整头成年鹿子被切割完毕后,所有的一切看上去就像一次艺术品的加工。

格罗斯在这一过程中,与其说是帮手,倒不如说是一次学习和不停的膜拜,挥舞菜刀的剑豪,怎么来看都觉得非常可怕。

厨房里的动静并不算太小,当这两个男人正在满手血污忙碌的时候,客厅里的其他人也走了进来——

斯图尔特家的茅草屋子并没有多么宽敞,当这些人到来后,本已狭窄的空间变得更为逼仄,斯考特等几人也有心参与,但是斯图尔特和格罗斯两位剑豪的麻利手脚下,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只好作罢。

“应该很快呢,他们的动作真是娴熟。”

女主人莱西对着众人说道。她看了看法师小姐拉迪娅,微微一笑,眼神中似乎大有深意。

“拉迪娅!”

“啊?什么事情?格罗斯先生。”

法师小姐的出现分散了格罗斯部分的注意力,他刚将一根腿骨上的碎肉和筋膜剔成一大叠的薄薄的片,抬起头看到少女的身影,突然开口喊道——

少女观看他的工作时表情有些愣愣的,听到他喊起自己的名字,不由问道。

“今天的晚餐是熏烤鹿肉,现在差不多可以着手进行了,烧火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作为火系专精的就职法师,由她来负责生火,的确最适合不过了——不仅能够恰到好处的把控火温,并且,还能省下了不少的木柴。

反正呆在安普顿矿场和灰兔村时,这些事情法师小姐也没有少干过。

“唔……好的。”

……

一月十四日的天气一如昨日晴朗,当最后一缕阳光没入地平线的山廓时,天地交接处的晚霞红艳如火,山林中的光线在树木的枝头折射出一片迷人的金色光晕,斑斑点点让人眼花缭乱。在这个季节,农夫们开始扛着锄头翻耕田垄,准备进行一年初春的播种工作。

罗娜挎着竹篮,从自己的田地里拔出了一些粗大鲜嫩的萝卜,她的身影映着落日的余晖,正在向众人走来。

莱西起身接过了竹篮——鹿肉太过油腻,因此,一些其他有助于消化的蔬菜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向厨房走去,打算做上一大盆鲜美的萝卜汤,又回头看了看法师小姐专心致志的模样,语气中带着感慨:

“克莱恩小姐真是一位很适合当妻子的人呢。”

某人的耳朵好像跳了一跳,但是并没有人接话。

鹿肉的熏烤正在茅草屋子后头的院子里进行,这是一片三十来个见方的平整空地,一些晾着衣服、被褥的木杆已经腾到院子的一侧,中间空出了大片的空地,正好用来摆放桌子、椅子和必要的厨具。

法师小姐控制着火焰,格罗斯、斯图尔特等人不时翻转食材,鹿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晶亮的油脂沁出表面,渐渐的,随着温度的升高,鲜红的肉质变化了颜色,散发着一种浓郁的香气。

佐料只有一些不起眼的盐巴,但是眼前纯粹的原生态无污染野物,已经让格罗斯忍不住偷偷吞咽口水。

而其他的人,也没有好到哪去。

“美味的食物,真是有些让人等不及了。”

奥利弗说道。他看到正在生火的法师小姐脸色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火光的倒映,还是温度的原因,又或者?

格罗斯每一次翻转肉片的动作,目光似乎都在悄悄地观察少女。

一旁的莱文与斯考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头儿也许快要得手了?”

“你是说克莱恩小姐?”

“没错。你看他们两人亲密的神态,好一对狗男女。”

“嘿嘿,小声一点。头儿和克莱恩小姐好像都听到了,小心吃到苦头。”

倒是新近加入野狼盗匪团的卡梅伦一直保持着沉默,没有加入讨论。

晚餐很快开始,众人在气氛活跃的吵吵闹闹中,纷纷大快朵颐。

……

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银叶森林的火势已经得到了完全的控制,银叶小镇的治安队和山猫佣兵团的人马辛劳忙碌了整整一天,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在一个限定的范围内一点点减弱、熄灭。

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冠,此时森林中的高大乔木只剩下一些不多的零枝碎叶,大蓬大蓬光线倾泻在黑漆漆的林地中,治安队的队员和山猫佣兵团的佣兵,一个个累得瘫倒在地,再也提不起任何的精神。

火灾过后,空气依然暖烘烘的,并不像其他的地方那么寒冷。

佣兵戴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全身上下因为汗水之类而粘乎乎的。他感到自己的眼睛正处于一种时刻流泪的刺痛,伸手擦了擦眼角,他一扭头,眯缝着眼睛对着旁边瘫坐在地的另外一人感叹说道:

“看在我们这么辛苦的份上,伯爵大人也许会有不少的奖励。”

“但愿吧——”

旁边那人的回答拖着尾音有气无力。即使数十位就职阶高手参与了这次行动,但是这一整天二十四消失彻夜未眠的高强度劳动下来,也让人疲惫不堪——

戴维看着他的装扮,忽然开口问道:

“你是山猫佣兵团的?”

“嗯。”

“怎么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可我却认识你,戴维先生。”

“那么,你是谁?”

“你仔细看看我这张脸!”

“呃,抱歉抱歉。”

两人都是一脸烟灰,黑乎乎的,脸庞上、身体上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头发也被火焰的高温烧焦了,光看模样,简直就像活生生的流浪乞丐——

斯坦利、小镇上的治安官皮克并肩站在一侧,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景象,终于舒了一口长气。

他们稍作片刻的休息,便动身返回了银叶小镇。

Act106 恩萨达的反击Ⅰ

一月十四日。

因为森林中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整个银叶小镇上的官员和治安队忙得一阵焦头烂额,税务官科尔作为兰伯特伯爵的心腹,除了他份内的工作,此时也额外承担了不少的事务——

当然,忙碌的同时,他已经将萨斯克的祖宗十八代统统诅咒了至少上百遍。

“伯爵大人绝对饶不了那个家伙。”

等到天色几近黄昏,科尔在市政厅中见到了憔悴的治安官皮克,两人的话题直接来到最为重要的事情——森林中的火势得到了有效控制让科尔的心中如释重负,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恨恨地作出了上述表态。

“伯爵大人那儿有消息吗?”

皮克倒是更加在意来自恩萨达城的消息。

“没有。”

“怎么可能?”

“我也不知道。”

科尔摇了摇头,从昨天的傍晚到今天的这个时候,整整一天的时间,恩萨达城内并没有传来任何的反馈——信鸽没有返回,也没有见到半个信使的影子,兰伯特伯爵仿佛对于银叶森林的火灾,没有丝毫的关心。

“最近伯爵大人正在准备迎接战争,他现在也许忙得顾不上此事。”

科尔如是对皮克解释说道。

只是这一理由实在太过牵强,他自己也没有多少的底气去相信——萨斯克为了阻拦塔伦的骑士在银叶森林放上了一把大火,这同样属于战争的内容,他相信伯爵大人绝不可能对此视若无睹。

然而恩萨达城内究竟在发生什么,他并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除了安娜,这位每天陪伴在伯爵大人身边的女人一如平常,早晨从卧室中一同起床洗漱后,又先后来到了办公的书房——

阳光从方形窗户的十字花格中播洒下来,映得光滑整洁的橡木地板一片光亮,整理书房是女仆的工作,眼下看来,那些下人们并没有勇气敢于懈怠工作,书桌、书柜和木架上的花瓶纤尘不染,褐色石砖的窗台上放着一盆盛开白色花朵的兰花,狭长的绿叶也是一片生机盎然的鲜绿欲滴。

兰伯特伯爵在书房中接见了麾下的骑士,到了一月十四日,恩萨达地区另外两位觉醒一阶的骑士,马修和肯尼斯已经从封地赶到了城主府。

“伯爵大人日安。”

两位骑士单膝跪地行礼,态度恭谨有加——

这两位骑士的家族与领主荣辱与共,倒也不用担心丝毫的忠诚。“兰伯特伯爵”坐在书桌后的靠椅上微笑着,以一种所习惯的姿势在书桌底下的空档里惬意伸直两条长腿,点头回应。

“欢迎你们的到来,马修、肯尼斯。战争的号角已经响起,我们的敌人,来自西边的那座要塞。”

“我们已经了解,敌人是塔伦要塞的沃尔夫家族。”

“无论敌人是谁,谨遵伯爵大人您的意志。”

两位骑士不出意外的面对兰伯特伯爵表达了绝对的服从——“兰伯特伯爵”嘴唇上方梳理得很仔细的两撇小胡子微微翘起,他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很好。罗德里格斯已于昨天来到了恩萨达,奉命接管了磐石军团。现在,我有一项新的任务托付给你们。”

“请示下,伯爵大人。”

马修与肯尼斯的回答异口同声。

“和我手下的佣兵们汇合,进攻塔伦。”

“兰伯特伯爵”并没有在意这两位骑士的反应,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由眯了起来,像是一只惧怕强光的猫咪一样,从两条细缝之中,射出了两道锐利的寒光,短短瞬间,让空气都冷上了几分——

不禁令人全身一颤,毛骨悚然!

直到这时,两位骑士终于想起,伯爵大人本人也曾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难道,几年过后,伯爵大人的实力又跨入了一个更高的层次?

他们在心中好像隐隐找到了答案。

“兰伯特伯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兰伯特家族从来都不会允许任何的人侵犯自身的荣誉,所以,我要给那些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是……伯爵大人……”

马修抬起了头,他是两位骑士中年轻一些的那个,身材修长、风度翩翩,宽阔结实的肩膀让他有着极富美感的骑士仪态——

伯爵大人的意思非常明了,“进攻塔伦”,可这个命令落在他的耳中,怎么都有一种以卵击石的味道。

难道伯爵大人脑子犯浑了,打算自取其辱?

马修并不害怕战斗,但是同在诺戈,塔伦领主一方的实力他了解得十分清楚,尽管他、肯尼斯和罗德里格斯三人的实力不俗,但若要对抗那些北地声名遐迩的塔伦精英骑士,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至于伯爵所提及的“手下的佣兵”,已经被他自动忽略了。

到了领主战争的这一层次,除了王国内少数几支著名的大型佣兵团,并没有哪个佣兵组织能够拥有实力左右这样一场战争——

贵族之间的战争不是人力的堆叠,而是真正强者的比拼。马修有了这一层顾虑,所以,不由变得犹豫起来。

“伯爵大人,想要进攻塔伦,我们现在的实力恐怕不够。”

肯尼斯也在一旁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这些骑士们的忠心值得信赖,但他们也不会没有脑子的跑去送死——两位骑士望着“兰伯特伯爵”,见到他脸庞上的笑容仿佛正在僵硬,一时陷入了沉默。

“安娜,你和他们说一说。”

“兰伯特伯爵”此时似乎因为亢奋的情绪而口干舌燥,他拿起手边的酒瓶,自顾自的倒上了大半杯猩红的酒液,然后一饮而尽。

“两位骑士先生,那些佣兵的实力是值得信赖的,他们是一支来自马尔韦的大型佣兵团。我想你们应该听说过那个商人与佣兵的国度,那个地方的正规佣兵,一般都有着不逊色于军人的战力。”

女人款款的身影来到了马修和肯尼斯的身前,她一边从书桌上抽下一叠文卷分别递给两位骑士,一边淡淡地说道。

“那么,他们又有多少人呢?”

马修接过文卷,不须翻看,他基本能够确定这是他们所需要的情报,不过,他还是细心的开口问道。

“一千人。”

安娜的回答很诚实,这个数字也是毫无水分。

两位骑士忧心忡忡的神态顿时舒缓开来,他们望向了“兰伯特伯爵”,齐齐点头应诺。

等10分钟

如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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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07 恩萨达的反击Ⅱ

“伯爵大人,作战计划该如何展开?”

“具体的事情,我已经交给萨斯克了。”

“兰伯特伯爵”已经迎着阳光站在了窗台前,他甚至没有转过身体,只有冷冷的声音从嗓子里头迸了出来——

“如你所愿,伯爵大人。”

马修和肯尼斯相互对视了一眼,很快请辞告退。

两位骑士从城主府中的阁楼离开,在花园的林荫小道上,马修挠了挠自己半寸来长的短发,他忽然放慢了脚步。

“肯尼斯,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嗯?你发现什么了?”

“肯尼斯”的样貌是一位面孔方方正正的中年男人,他的背后悬系着一柄极为宽阔、足有两掌来宽的巨剑,这柄巨剑虽然一直藏在剑鞘中没有拔出,但是从肯尼斯的脚步来听,必然有着相当沉重的份量。

事实上,许多的实力者,跨入觉醒层次后,都会倾向于使用更加适合自身力量法则的武器或装备,而肯尼斯的力量法则,则是【巨力】。

阁楼的窗孔在幽蓝的夜幕下闪亮着一片橘黄的灯光,两位骑士并肩而行,他们并不知道,一双眼睛正在遥遥望着他们的背影——

此时“银霜骑士”萨斯克出现在城主府内,走在这一段林荫小道,看看就要与马修和肯尼斯两位骑士擦身而过——

萨斯克英俊有如油画一般的面目无疑吸引了两人的注意,而两位骑士身上隐隐散发的强大气势,也不由让萨斯克感到了些许震撼。

或许应该让那几个狂妄的家伙见识一下人类中的强者。

面对两位骑士,尽管素未谋面,但萨斯克还是出于礼仪性质的微微点头致意,可惜他的面孔仍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死人脸,这也使得他的神情多少显得有些冷酷——

或许,说是倨傲。

马修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只是一个刹那之间的表情变化,萨斯克的前进方向正好迎着阁楼窗户投来的灯光,而马修和肯尼斯,则是背向而行,这也让这位骑士的表情显露得并不明显——

数秒过后,马修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而肯尼斯,似乎也有所察觉。两人之前的交谈因为那位路过的英俊男人而中断,此时两道目光对视,当即变得凝重。

“那个家伙,他是谁?”

马修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到了林荫小道接近最外头的那一段,身前陆续出现了一些城主府下人的身影,有人向这两位骑士行礼致意,但是眼下,他们并没有过多的回应。

“我好像从刚刚那个男人的身上,嗅到了一丝腐朽的味道。”

“腐朽的味道?呵,马修,你不会是想说,那个男人与亡者有关。”

肯尼斯清楚马修的力量法则,倒也知道他的这番论断并不是无的放矢——

马修的力量法则是【圣炎】,这一力量法则通常属于阳炎圣堂的某些戒律骑士所有,而根据马修过往的经历,他确实进行过苦修者一类的修行。

“暂时还没有证据,无法完全确定。”

两人的交谈并没有引起任何有心人的注意,很快,马修和肯尼斯离开城主府——骑士侍从牵着马匹等候在城主府的大门外,见到他们的到来,恭敬地递过了缰绳。

伯爵大人已经安排他们的住处,正好是与城主府处于同一条街道的一座空置的府邸——

那儿曾是伯爵大人年轻时候还未继承爵位时的居所,后来,经过了一定的修缮和装点,成为了接待远来恩萨达各路贵客的所在。

从这一点来看,“兰伯特伯爵”倒也不算轻慢了麾下的这些骑士。

这一段路程很近,几分钟后,两人就已到达。

他们在这儿遇到了一位共同的老友,脚步声惊扰到了早已入住的罗德里格斯,他起身打开窗户察看——

窗户下的一小段石板道路两侧立着两排高高的石质灯柱,灯光是那种柔和的银白色魔法能量灯盏,当他见到马修和肯尼斯的身影时,喉咙中不由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老伙计们,好久不见。”

罗德里格斯的声音浑厚,中气十足。

三位骑士自从分封到各自的领地后,的确再也没有过多少重逢的机会——

即使前些日子新年祭的时候,因为路途远近的关系,几人先后来到恩萨达拜访伯爵大人,也没有过碰面,若要说三人齐聚,这还是“雾松战争”之后的第一次。

“罗德里格斯,果然是你这一个家伙。”

肯尼斯抬起头来,向来缺少表情的面孔终于挤出了笑意,而马修看到罗德里格斯在窗户前探出的半个身影,口中已经笑着喊道:

“罗德里格斯,算算时间,你的小女儿菲欧娜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你以前说过的话,还算数吗?”

“当然!马修,你不应该怀疑一位正直骑士的承诺。”

“哈哈,那就好!”

一番热情的寒暄过后,罗德里格斯走下楼梯,打开了门扉——三位骑士相互对视,顿时笑意盈盈。

与塔伦方面的战争尽管近在眼前,但是故人的重逢还是让他们的情绪多少变得愉快——进入府邸后,三人坐下热络交谈,他们的话题很快回到了青年时代,这一些回忆对于他们来说,弥足珍贵。

恩萨达的实力在“雾松战争”中折损了太多,而他们三人,已是领地之内最后三位觉醒一阶的骑士。

红月之年,一月十四日,夜晚,“莫林三骑士”于恩萨达齐聚——

莫林曾是恩萨达昔日骑士训练营所在的一座村庄,在前世的游戏历史上,“莫林三骑士”也是主线剧情“野心之乱”的几位关键人物之一。

……

目送着马修和肯尼斯的离去,许久,直到旋梯上响起了沉兀的脚步声,“兰伯特伯爵”这才离开了窗台前,他转过了身,刚刚向着书桌的位置走回几步,已然见到萨斯克的身影——

英俊的面孔上,一双晶亮的暗红色眸子闪烁着光芒,因为身体的高速移动,洁白的披风此时犹在他的身后飘荡——

他看了一眼“兰伯特伯爵”,又看了看安娜,很快行了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仪——根据罗森塔尔大人与安娜大人的约定,他们这些亡者,在伯爵大人面前必须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是,萨斯克似乎发觉了伯爵大人对比前几天有了一些变化,不过具体的内容,他却是无法说个清楚。

他在银叶森林放下了了一把大火,按照道理来说,此时见到伯爵大人,免不得经受一番狂风暴雨,但是出乎意料的,气氛极其平静,书房内没有任何的响动。

安娜正向着萨克斯缓步走来。

Act108 恩萨达的反击Ⅲ

昨日的夜晚,“兰伯特伯爵”和安娜在城主府中收到了萨斯克率领整支“苍穹之风”佣兵团请求入城的消息,在那张手令的效力下,目前所用的佣兵都已进入恩萨达城中——

他们被安排在水貂街道的一处军营。这处军营相对于城主府,位于城区的另一段。

那儿曾是一处磐石军团的本营,只是到了“雾松战争”之后,这支军团搬迁到了一处新的驻地,正好,空余出了一块地方。

而恩萨达城内,像是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为了方便进行新兵的训练,许多军事编制的驻地已经转移到了领地内的其他所在,比如曾经骑士训练营莫林、恩萨达南部的灰叶丘陵等等。

安娜站在萨斯克的面前——萨斯克抬头看了一眼后,又低垂下了脑袋。他已了解安娜大人和这位伯爵的亲密关系,并不敢有任何不当的举动。

“萨斯克,进攻塔伦的事情,你现在制定好作战计划了吗?”

安娜问道,她的声音清冷,平时富有磁性的嗓子,此时似乎带上了一丝沙哑——不过萨斯克并没有在意这一细节问题,他稍稍想了一想,很快作出了回答。

“目的决定了手段。如果我们只是为了进行牵制,首先应该选择各处矿场和伐木场……”

“不、不——萨斯克,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萨斯克正在陈述的时候,伯爵大人忽然针对他的说辞表示了自己的异议,他的目光盯在萨斯克的脸庞上,一双眼睛,最终停留在那个白皙的鼻尖:

“我说过的,我要给那些家伙一个足够沉重的教训。萨斯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昨夜萨斯克入城之后,萨斯克和安娜早已在城主府中有过一次相会,安娜将一张塔伦地区的军事布防图交付给了萨斯克,然后将这次制定作战计划的任务进行了全权委托——

伯爵大人的委托。

这是安娜的提议,她曾说过,这个家伙有着相当值得信赖的战术素养。

“兰伯特伯爵”并不知道他的姐姐安娜·阿拉贝拉是从哪儿了解的这些情况,只是出于一贯的信任,他还是从善如流采取了安娜的建议。

以萨斯克为这一次战争的主将。

“那……如果进攻城镇之类的地方,我们的力量稍显不足。”

这只是略带委婉的说法,但是萨斯克所说的内容与那两位骑士完全一致——

视线在空气中交错,“兰伯特伯爵”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他仿佛是在表达一种强烈的不满,目光盯着萨斯克那双漂亮的暗红色眸子,渐渐锋锐起来——

就像出鞘的刀锋。

萨斯克眼神闪烁,似乎正在躲避着这一道看似严厉的目光。

“伯爵大人,勉强进攻那些城镇的话,我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因为它们与塔伦要塞的距离,都非常接近,驻扎在要塞的骑士团,是我们极其危险的敌人……”

萨斯克起初的回答还有些谨慎,但是随着心中想法的一一表述,他的言辞很快变得流畅:

“即使侥幸得手,付出的沉重代价恐怕也是令人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你在担心伤亡吗?萨斯克!”

“是的,伯爵大人。”

“可是,如果我不在乎呢?”

“兰伯特伯爵”幽幽地说道,直到这时,萨斯克这才突然察觉到了伯爵大人身上那一丝不对劲的地方——他说话的时候,居然没有呼吸!

心头带着这一丝疑惑,萨斯克一时间有了某个猜测,不过他并未去进行验证,他略略扭头看了看安娜,后者正朝着他微微点头。

“可以一试。”

萨斯克咬了咬牙,终于答道——“兰伯特伯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再次举起手中的酒杯,吞咽下一小口酒液后,将酒杯放回了书桌。

“很好。那么,希望萨斯克你不要让我失望。除此之外,罗德里格斯、马修和肯尼斯三位骑士也将会与你一起行动,你可以调动他们。”

“我明白了,伯爵大人。”

“尽快出发吧!”

……

待到萨斯克离开了房间,脚步声从阁楼的旋梯木板渐渐消失后,“兰伯特伯爵”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他靠近安娜,一把抱住她手感丰腴的腰肢——

“姐姐,你真的认为,这个家伙值得我们相信么?”

这位伯爵恢复了有些稚嫩的少年嗓音,他的目光望着那张漂亮的侧脸,眼神中充满着迷离——

“他是罗森塔尔的人。”

“你是说,他是那位巫妖先生的属下?”

“可以这么理解。”

“唔,一个很奇怪的说法。姐姐,你还在隐瞒着什么事情吗?”

“隐瞒?阿诺德,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去隐瞒呢。要知道,我们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哈哈哈,说得很对!阿拉贝拉家族的仇恨,正好需要这些肮脏的鲜血来冲刷。”

……

在白鸽村度过这一个夜晚后,格罗斯一行,再加上斯图尔特和他的妻子莱西、女儿罗娜,趁着朦胧的晨雾一同出发,准备离开这一座位于塔伦地区的村庄——

村民们早已得知斯图尔特的打算,他们站在村子的路口挥手告别,热情地将一些熏肉、干果之类的特产放进了装满各类杂物的马车,村长老萨利拄着一根木头拐棍,在他两个儿子平托和泽塔的陪同下来到了马车的旁边,正和斯图尔特不停的唠叨。

“斯图尔特,你要回家了么?如果我的年纪没有让头脑变成一团浆糊,我还记得,你的家乡是在亚希的塔托斯丘陵,我年轻时候去过那儿,那个地方的姑娘喜欢将鲜艳的花朵插在发梢上,非常的热情……”

老萨利回忆着昔日的美好,不禁唏嘘不已——

尽管他的身体早已老迈,但是精神头还是十分的不错,斯图尔特和格罗斯一行没有开口打断,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随着他那张缺了几颗牙齿的嘴巴一张一合,又断断续续说了几分钟后,他吩咐着自己的两个儿子抬来了一口沉重的老旧木箱。

Act109 临别的馈赠

“萨利先生,这是?”

斯图尔特问道。

“一套制式的王国骑士长铠甲,留在我这儿,也许只能继续生锈。所以,送给你了。感谢你这些年来对于孩子们的教导。”

“这实在是太过贵重的礼物,抱歉,萨利先生,请原谅我无法接受。”

听到这是一套骑士长铠甲,斯图尔特赶忙摆手拒绝——王国的制式骑士长铠甲属于附魔铠甲,完全超出一般装备的范畴,其造价至少五千雷尔,并且还是有价无市。

即使是旧货,斯图尔特也非常清楚这样一套铠甲的价值,他觉得自己接受这样的馈赠实在是太过难为情了——可老萨利并没有放弃,他坚持着劝说:

“这套铠甲来自于我的爷爷亚当,他曾是一位英勇的骑士,可惜我们这些后辈中并没有杰出的人物,这套铠甲也只是呆在仓库中一直蒙尘……”

亚当?

格罗斯的脸色一脸古怪,包括身边的法师小姐拉迪娅,表情也有些怔住了——

眼下看来,对于前几天的事情,斯图尔特的保密措施做得相当的到位,村长老萨利至今还不知道,他爷爷的坟堆,都被他们几个给刨了。

不仅如此,骸骨还被敲成了零碎的骨头渣子。

倒是当事人之一的斯图尔特心理素质过硬,黝黑的面皮始终面不改色,仍然在推辞——

“盔甲只有回到真正的战士手中才有存在的意义,斯图尔特,请不要再拒绝了,这是一个老人真挚的愿望。”

“好吧!”

几经劝说,斯图尔特最终还是收下了这套铠甲。他跳上了马车坐到了车夫的位置,妻子莱西和女儿罗娜钻进了马车的车厢之中,而格罗斯一行,也纷纷跨上了马匹。

再三告别了这些热情淳朴的村民后,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白鸽村。

目的地,布玛——

那座城市是拉齐斯领的首府,同时又有着另外一个名号,因为东北部“银色之湖”的缘故,这座城市又被称为“湖畔之城”,在北地三领中,一直以来都是最大、最为繁华的城市。

它连接着诺戈和拉齐斯,若是从王都埃尔瓦或南境地区前往诺戈,这位城市赫然位于必经之路。

从白鸽村前往拉齐斯的布玛,只有一条唯一的道路——白鸽村、翠鸟森林、繁华之野、银叶森林,然后进入银叶小镇,经过索玛多石桥后,再有一段路程,便是格罗斯此次计划中的目的地。

如果沿途没有太多耽搁的话,根据他们的脚程,大概需要四到五天左右的时间。

为了这一趟旅途,他们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干粮、水囊、一些日常的生活用品等等,当然,也有武器——

这个年头的北地并不太平,虽然之前在这一带只有野狼和蛮熊两个较为著名的盗匪团伙,但是其他的一些组织,并不在少数。

按照道理来说,“狼首”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也许能够刷脸通关,但是这种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不开眼的家伙总是有的,何况,因为这一次斯图尔特携带着家眷赶乘马车,他们的行进速度受到了限制,也算得上盗匪们容易抓到的一个弱点。

同行永远最了解同行。

一月十五日,从清晨到午后,再到步入夜晚,阳光一点点从地平线隐去,幽冷的月光从头顶升起,周围的草木静悄悄的,他们一路走来,并没有遇到过几个人影——

旅途很安静,除了几人之间相互的交谈,再没有听到过其他人的说话。

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格罗斯此时并没有找到原因,在他的记忆中,这一段路程虽然说不上人来人往,但是每一天经过的商人和旅者,绝不在少数。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带着心头的疑问,格罗斯浏览着沿途的风景——眼下的他们正在穿过繁花之野,而银叶森林,那些高大乔木的轮廓,也已经在视野的月色中若隐若现了。

格罗斯的视力良好,似乎还能看见森林外围那些榕树暴露在外的粗壮气根,他猛然想了起来,就在四个月前,他和萨曼莎公主第一次相遇,并且,还干下了一件丧心病狂、人神共愤的事情——

而收获则是悬系在腰带上的卓越级武器霜寒长剑。

一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勾起。而此时的奥利弗正在一旁嚷道:

“头儿,我怎么觉得这儿有些眼熟的样子。”

“奥利弗,看来你的记性还算不错。”

莱文难得的夸赞了一句奥利弗,他又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们上一次在这儿附近遇到那位公主殿下和她的卫队。”

“呃,我想起来了。那一次,头儿还干掉了一头体型特别巨大的狼。”

“没错。不过我必须进行纠正,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狼,而是魔物。”

“话说回来,我认为头儿那一次的做法有些冒失了。”

这时说话的是斯考特,野狼盗匪团向来推崇畅所欲言的作风,批评起格罗斯,斯考特倒也没有任何的避忌——

可惜,格罗斯一直默不作声。

斯图尔特虽然听到了这些本不应听到的内容,但他却是很知趣的没有发出询问——马车来到了格罗斯的身侧,斯图尔特探出了半边脑袋。

“格罗斯,在这露营吗?”

他们所在的位置附近,几株树木之间,正好有一块平整空地,而哗啦啦的流水声也证明着一条溪流正好经过——沿途的水源补充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而到了这个时候,距离城镇或村庄也还有很远的距离。

在伊路森世界,除非特别紧急的情况,很少有人星夜赶路——因为食物的关系,这个年头大多数的平民都有着程度轻重不一的夜盲症。

格罗斯点头。

众人翻身下马,法师小姐拉迪娅扯着两条胳膊,伸了个懒腰,然后捶打着自己的膝盖——

她还记得当初自己第一次长途骑行的经历,马鞍与大腿内侧的反复摩擦,让她破皮生出了水泡,一连疼痛了好几天。

痛苦的记忆,总是令人印象深刻。

罗娜已经在马车车厢里睡着了,莱西拉上一条厚实的毛毯,盖在了这个小女孩的身上,起身离开了马车。

帐篷一类的物品被悄悄地搬了下来。

Act110 线索

帐篷是商人和佣兵常常使用的那种,它们通常由两层材质复合而成,外层是防水避风的油毡,而内衬,则是一些柔软而结实的纤维——

可能是动物的皮毛,也可能是棉或者亚麻。

几个人轻手轻脚,生怕打搅到罗娜的美梦,将帐篷和固定用的绳索一一搬到了林间那片平整的空地后,很快开始行动了起来。

格罗斯几人、以及曾经干过佣兵的斯图尔特,对于这种事情都是轻车熟路,将支架拼接组合、打下固定的桩脚,然后用绳索牢牢绑系,篷布在支架上展开,不大一会功夫,一顶帐篷便撑好了——

一共两顶帐篷。

这种旅行帐篷内部的空间并不算太大,最多只能堪堪住下四人,出于照顾女士和孩子的考虑,莱西和罗娜这对母女和法师小姐分配得到了一顶,而另外的六个男人,则有着其他的安排。

野外的露营,守夜是一件必须的事情。

没有任何的争论或是什么的,大家三言两语便已决定了各自的任务——男人们分为两队,格罗斯、奥利弗和卡梅伦负责上半夜的警戒工作,而零点之后的下半夜,则交付给了斯图尔特、斯考特和莱文。

“格罗斯先生,真的不需要我的帮助吗?”

尽管一路骑行令人疲惫,但是法师小姐对于这一安排表达了一些自己的建议——格罗斯的两只手掌几乎是下意识地搭在这位少女的肩膀上,语气严肃地说道:

“缺乏足够的睡眠可是女士容貌的天敌,所以,请好好休息吧!”

说起“容貌”,没有一个女人敢于毫不在乎,就连这位向来素面朝天的少女也不例外,她盯着格罗斯的面庞,看到这个男人一脸极为认真的样子,只是稍稍迟疑了下子,也就再也没有了拒绝——

格罗斯两只灰乎乎的爪子搭在她的肩头,好像也没有遇到实质性的抗拒。

这一行人安顿下来后,开始准备入夜之后的晚餐。

空地的中央点燃了橘红色的篝火,晚餐则是随身的一些干粮,腌制的肉干、干果和硬梆梆的黑面包,格罗斯和斯考特从附近潺潺的溪流中提着水桶打来了水,就着一口不大的铁锅,熬上了一锅热汤——

随着锅中热气的升腾,肉干被斯图尔特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切成拇指大小的小段、丢进了热汤中,盐巴也被指尖揉碎成为细碎的粉末,均匀地洒了下去。

很简单的晚餐,不过野外的露营有着这样荤素搭配的食物,倒也说不上太坏。

半个钟头的时间过去,晚餐的时间在断续的交谈中度过。

莱文起身拍着嘴巴打了个哈欠,钻入了另外一顶帐篷。法师小姐拍了拍小肚皮,眼睛眨了一眨,望向了格罗斯——

“那么,格罗斯,我们就先去休息了。要是有什么动静,记得通知我一声。”

斯图尔特说道,他的女儿罗娜刚刚被莱西叫醒,吃下一点东西后,精神又瞬间活泼了下来,但是冬天的野外显然并不适合小女孩到处乱跑,斯图尔特怜惜地牵着女儿的小手,转交到了妻子莱西的手中。

守夜。

格罗斯坐倒在地,半躺着倚靠在一截粗大的枯木上;奥利弗蹲在他的身边,拿着一根枯枝不时搅动着篝火中的木柴,好让火焰持续而稳定;卡梅伦站在格罗斯的对面,望着远处的森林,似乎正在若有所思——

暂时的,三人都没有说话,陷入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一月十五日的夜晚,正是月光明亮的时候。

视线从跳跃的橘红色篝火旁边延伸,穿过茫茫的幽静原野,远处是广袤的银叶森林,森林中的树木高低不一、错落有致,在一片又一片丛生的枝桠背后,月光像是霜华一般,在林地、溪流和高大乔木的树干,泛出了波光粼粼的银色光泽。

四周静悄悄的,因为季节的缘故,这个时候并没有蟋蟀潜伏在草丛中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叫。

只是过了片刻,卡梅伦突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这儿实在是安静得过分了,除了林中呜咽的风声和身前篝火中木柴燃烧的滋滋轻响,竟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像是这样位于森林的附近,平时随处可见的鸟类踪影好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格罗斯先生,我们似乎遇到了一些反常的事情。”

这个男人此时身上穿着一件破旧的皮甲,外头套着保暖的褐色棉袄,他说完这一句话后,又向着银叶森林的方向走过去了几步——

格罗斯站了起来,奥利弗也沿着卡梅伦的视线,将注意力投向了远处的森林。

无数枝桠层叠的影翳下,森林中的景色有些模糊,但是随着一步一步走近,猛然的,格罗斯的鼻翼微微耸动,他从空气中嗅到一丝焦臭的味道——

同时,他和卡梅伦也看清了森林中的景象。

大片大片的树木都是黑漆漆的,地上也掉落着大量焦黑的枯枝,在那些林荫之下,整个林地遍布着一曾黑色的粉末和一些奇形怪状的物体——

死去的动物被火焰烧成了焦炭,很难分辨具体的形状。

银叶森林经受了一场火灾!

奥利弗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看到格罗斯走出一段距离后,已经停下了脚步。

“看来就在这最近两天,银叶森林发生了一些不妙的事情。”

“一场糟糕的火灾,也许只是一次意外,这个季节太过干燥,每一年诺戈的冬天都是时有发生。”

卡梅伦看了看眼前的画面后,作出了结论——

不过格罗斯却是凝住了眉头,他完全能够想象当天森林中火光冲天的样子,而这个时间,他大概能够确定,就在两天前的傍晚时分,他和拉迪娅在灰兔村中所见到的“晚霞”。

银叶森林的大火。

在他的记忆中,这一片森林确实在红月之年遭遇了一场波及范围极大的火势,但这并不是什么天灾,而是某些家伙故意为之的人祸——

而罪魁祸首,正是“黑锋战将”萨斯克!

格罗斯很快联想到了这个名字——

骷髅出身的萨斯克经历“野心之乱”后,在亡者的国度迪尔声名鹊起。后续的那些年,飞速成为迪尔的主要将领之一,而他当初在银叶森林放上了一把大火,只不过是为了阻拦塔伦的骑士——

如此疯狂的举动说明着这个家伙的作战风格,冷酷、果决、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恰好这个时候,格罗斯再次走出几步,发觉了道路沿途的马匹粪便痕迹。

Act111 前锋线Ⅰ

这些东西并不在少数。

事实上,在领主的领地范围内,除了一些主要的城镇会针对牲口的随地便溺行为进行管理,其他大多数的地方,都是一种放任自流的态度——

格罗斯沿着道路,走出一段距离,心中已然有了大概的底细。

这是一支百人规模以上的骑兵队伍。

再联系到眼前森林火灾后的景象,他差不多可以确定一个事实了——

尽管对比前世游戏中的记忆发生了偏差,事件发生的时间节点提前了不少,但是此时,他并不介意作出最坏的猜测。

“野心之乱”,剧情中的一幕幕景象正在眼前发生。

返回临时的露宿营地,他向奥利弗和卡梅伦交待了一些事情后,又找上了法师小姐,从她的手中,借得了秘法之羽——

这件幻想级的炼金道具其实用途非常广泛,而格罗斯,早在几天之前,就从这位少女学到了使用技巧。

……

呆在城内度过一夜后,萨斯克于第二天的清晨离开了恩萨达,同行的还有伯爵大人麾下的“莫林三骑士”——

“苍穹之风”佣兵团也被一分为二,主要的力量由萨斯克率领,而其他的一些人马,则交给了巫妖梅尔维尔和吸血鬼女士芬妮。

这还只是一个初步的安排。

从恩萨达的城主府回来之后,萨斯克便已着手战术的布置。很显然,眼下塔伦和恩萨达的实力对比存在明显的差距,贸然发动正面的战斗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而那位伯爵大人的意思,只是为了给那些该死的敌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记忆中的经验让萨斯克作出相当高明的谋划,从即刻起,恩萨达方面将力量化整为零,发起针对塔伦地区的袭击——

袭击目标的设定大有深意,并不是那些提供资源的伐木场和矿场之类,而是领地之内的村庄和小型城镇,这样一个选择,能够有效打击领地税收和作为领地根基的领民。

如此的安排不仅能够制造恐慌,并且还可以牵制塔伦方面的军事力量。

萨斯克深知作为领主,塔伦要塞内的那位萨瓦伦·沃尔夫伯爵绝不可能坐视领民陷入纷飞的战火,这样一来,至少在他们的行动失败或撤退之前,至少可以保证,塔伦的骑士们没有多余的精力进攻恩萨达。

牵制、拉扯,利用信息的不对称和机动性寻找和捕捉战机,一点点消磨敌人的力量。

这就是萨斯克的战术原则。

“苍穹之风”佣兵团的骑兵缓缓骑行在恩萨达城内宽阔的街道上,街道的两侧是花坛中间隔均匀的矮松,马蹄踏过青灰色的石砖,整齐划一的动作、沉默黯然的气氛表明着这是一支阵容极为严整的军队——

路人们的目光不由被纷纷吸引,这些日子以来,城内一直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他们早已知道,塔伦和卡尔萨斯,已经准备对这块领地发动战争。

然而无论如何,生活总得一天天的过下去。

在市井之中、在鱼龙混杂的酒馆里、围着温暖的火炉,市民、佣兵、小贩和商人等等不止一次谈论过这些事情——

他们之中流行着一个很普遍的看法:这是一场纯粹的贵族战争,因此,真正所涉及影响的人物也只会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和骑士老爷,再加上那么一群可恶的兵痞。

是的,兵痞。

恩萨达的重装步兵军团虽然仍旧属于北地军团的一部分,从身份上而言他们依然属于军人,但是他们的行径早已违背了穿上那身灰色军装时的庄重誓言,偷鸡摸狗、寻衅滋事、打架斗殴……这些人已经成为了城内的一大祸害。

不过最近这些天来,他们倒是消停了许多。

平民们并不知道,这是来自于“炎手”罗德里格斯的功劳。这位实力强大的中年骑士进入军营后,当即出手惩治了几个嚣张狂妄、飞扬跋扈的刺头——

自从“雾松战争”后,“磐石军团”长期处于一种闲散的状态,罗德里格斯的到来对这些士兵提出诸多严格的要求,自然而然的,激起了反抗。

士兵、普通基层军官的实力在一位觉醒层次的真正骑士面前完全不够看,当寒气森森的剑锋落在肩膀上时,军营中的那些刺头终于妥协了——

罗德里格斯并没有杀人,可他所展露的实力,已经足以镇住场子。

这就足够了。

“苍穹之风”的骑兵走过了这一段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过了片刻,“磐石军团”也从这条街道的另一头缓步走来,他们的衣饰还算齐整,肩头扛着一米来长的战矛、腰间悬系着佩刀,只是对比之前的那支队伍,他们的精神看上去多少有些萎靡不振——

当先骑在一头高大战马的是罗德里格斯,与他并骑而行的还有“莫林三骑士”中的另外两人,马修和肯尼斯。

三人一路沉默,直到整个三百多人的队伍离开了恩萨达城内,马修才在战马上微微侧过了脑袋,他的语调缓慢而带着一种悲悯的情感:

“罗德里格斯,你确定要让身后这些小子就这样去挑战塔伦的骑兵和骑士?”

北地三领的骑士大多互有相识,虽然归属于不同的领主麾下,不过倒也清楚彼此的底细,“雾松战争”过后,恩萨达地区的军事力量孱弱让这三位骑士嗟叹不已——

此时看到伯爵大人勉强凑齐的这一点家底,如果不是那支佣兵团的加入,说实话,他们对于这一场战争并没有太多获胜的把握。

“磐石军团”已经不再是昔日的“磐石军团”,他们只是略微回头观察了一眼,就已发现,在身后的这支队伍中,居然连一个就职高阶的家伙都没有——

若是放在几年前的雾松战争时期,这样的平均实力水准不要说是王国的正规军团,就连一些小贵族的私兵都比他们来得强悍了一些,像是他们这种程度的,最大可能,也就是炮灰的性质。

“莫林三骑士”虽说实力强大,但是带上这么一群弱鸡作战,却是一件从未有过的事情。

“指挥官是萨斯克先生,我想,他应该会有一个妥当的安排。”

恩萨达城外是一段笔直平坦的商道,柔和的金色阳光洒在面庞上,微风吹拂着道路两侧稀稀拉拉的树林,或许是为了安慰同僚的悲观情绪,罗德里格斯开口说道。

Act112 前锋线Ⅱ

离开恩萨达一段路程后,在萨斯克的安排下,整支“苍穹之风”就被临时分割为数支小型的队伍,这些队伍由其他的“复生者”所率领,开始陆陆续续向着塔伦的方向出发——

这样的做法虽然分散了力量,但是另一方面,小团队的行动相对容易瞒过敌人的注意,无论是人数,或者规模。

萨斯克只是负责统帅着最为精锐、具有高机动力的那一百名骸骨骑兵——

他们几乎不会说话,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全封闭式的金属头盔很好遮盖了他们的面部表情,并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副副仅露出“T”字型狭缝的铅灰色面具下,是一张张僵硬、毫无生气的面孔。

到了入夜的时分,“苍穹之风”佣兵团又一支队伍离开了银叶小镇,这是一支以腐肉傀儡和骷髅弓手为主的五十人标准小队,由“复生者”之一,“僵尸”托勒莫担任队长。

队伍正在夜色下阴暗的森林中行进,一场火灾过后,森林以及附近的区域充斥着一种古怪的难闻味道,可这些亡者们并没有丝毫的在乎——

他们的嗅觉非常迟钝,情感也是一种十分淡漠的存在,靴子踩在林地中遍积的黑色灰烬中,脚步的声音几近于毫无声息。

从表面上来看,腐肉傀儡被伪装成了一些身材高大、略微肥胖的男人,而骷髅弓手,则是一副标准的马尔韦游侠装扮,他们的身后背着一个沉甸甸、装满箭矢的箭囊,身上穿着合体的灰褐色皮革猎装,套着黑色的、缝着多个口袋的马甲,而修身的裤子,裤脚也被完全塞入了靴子之中。

这是一种极为便于野外活动的装束。

脚掌从一截焦黑的木头上跨过,身后的队伍保持着一种匀速的长蛇阵列,他们进入银叶森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从银叶小镇一路赶来各种准备都已十分完善,如果不出意外,待到第二天的日出时分,他们将会赶到此行的目的地——

翠鸟森林与拉鲁河交界处的一座城堡。

根据萨斯克提供的情报显示,那座城堡住着一位早已退役的老骑士,而城堡中不多的一点军事力量,正好用来维系附近两座村庄的日常安全。

可他们并不知道,附近的两座村庄只剩下了一个,灰兔村正在一点点的缓慢恢复元气,而另一个叫做“翠鸟村”的村子,自从“雾松战争”的战火卷袭过后,就已沦为了一片冷清的废墟,此时已经变成了野兔、野猪等等各类野兽的天堂。

与托勒莫通行还有另外一人,吸血鬼女士芬妮。

火势过后的银叶森林枝桠稀疏,她偶一抬头,已经看见湛蓝的夜空中一轮银白色的皎洁圆月,月光下的风景有着一种独特的风情——

这位吸血鬼女士与其他的亡者的不同,或者说,吸血鬼一族从本质上来说本不应属于亡者的国度迪尔,她在口中轻轻哼唱着一曲清新婉转的小调,但是不断跨出的脚步,并未因此而有所减缓频率。

一曲结束。

森林看到尽头,远处的山岗上分布着零零星星的灌木丛,她似乎还从视野中见到了人类农夫的茅草屋子——

吸血鬼有着非常出色的黑夜视觉,即使月光朦胧,她也很快看了清楚,山岗下方的一侧,几栋茅草屋子围成了一个标准的“凹”型,而在中间的空地上,有着一口不大的水井。

“托勒莫,那儿有人类。”

她说道。呆在这头无趣的僵尸身边,她仿佛失去了往日里所有的活力,连说话的声音都是冷冰冰的——

平整的额头中央一缕红色的印痕似乎正在褶褶发光,她的皮肤很白,没有丁点儿的瑕疵,看上去就像最上等、专供宫廷和大贵族使用的精美瓷器一般,而一双眼睛,瞳仁中泛着类似于红宝石的光泽,她依然穿着平时的那身低胸白色纱裙,这套服装看来经过了精心的裁剪,正好将她饱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勾勒得一清二楚。

她的真实年纪在这具尸体上没有任何的体现,若是抛开吸血鬼的身份,她的确是一位美丽动人的小姐。

可惜的是,美丽的容貌只有得到他人的欣赏和夸赞时,才会让一个女人感到由衷的高兴——也许是因为托勒莫失去了某种功能,他和萨斯克在这方面几乎保持了一致,对于女色没有哪怕一丝的兴趣。

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那些浑浑噩噩的亡灵生物就更不用多说了。

她侧过脸颊,斜着眼睛,视线落在了身边的一个高大身影上——

托勒莫的外貌是一个毫无特点的中年男人,强壮的躯体、粗大的手脚关节,看上去就像一个日常辛勤劳作的农夫或者工匠。

“那、和我们没有关系。”

不出所料,“僵尸先生”托勒莫的回答一板一眼。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合格的下属,对于萨斯克的命令,没有质疑、没有反驳、没有阳奉阴违、也不会偷奸耍滑,只会一丝不苟的去执行——

在这支来到恩萨达的亡者队伍中,像是他这样的“复生者”,倒是并不多见。任何个体一旦具备了独立思考的能力,他们在内心中总会生出各种各样的想法和念头,从这一点来说,托勒莫不像是一位“复生者”,倒是接近于一具完美的炼金造物——

根据布拉卡达那些法师们的学术划分,通过巫妖或者死灵法师之手所召唤的亡灵生物,被归类为炼金生物的范畴——因为他们同样符合关键的两点:拥有标准的制作工序,并且,需要一定的能量来维持。

“那好吧,托勒莫阁下。”

吸血鬼女士耸了耸肩,她的视线停留在茅草屋子的方向——

吸血鬼一族对于温热的鲜血有着异常的痴迷,虽然他们并不需要将这种东西作为平时的食物,但是时间一长,他们总会免不得产生难以抑制的冲动。

“我想,我需要耽误一点时间。”

“请便,不过队伍的行动并不会因此而等待。”

托勒莫的回答依旧公式化。不过吸血鬼女士对于这样一种冷淡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倒也没有因此生气或不满,她提着裙裾,脚步顿时轻盈欢快起来,向着森林的那一头快步走去。

这是吸血鬼一族隐藏在血脉中的原始冲动。

然而,她并没有注意到,就在前方的不远处,一株高大的树木顶端,分叉的枝桠上蹲着一个人影。

格罗斯的目光投向了树木阴翳下的林地,借助着秘法飞羽,他来到这个便于观察周围的地方——

他进入银叶森林后走过了相当一段路程,沿途的景象证明了之前所发生的那一场火灾绝对声势浩大,而且,他还在森林一侧的道路上发现了临时的佣兵营地。

Act113 吸血鬼的行径

尽管火势过后的营地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但是格罗斯大概打量一眼后,已经可以看出这座营地的布置相当讲究,营房之间的间距保持得极为合理,空隙也是疏密有致,能够短时间内完成兵员的集结,又不至于发生拥挤的状况——

而从营房和帐篷的数量来看,稍作一番分析,格罗斯已经可以肯定,这处营地至少有着五百人之数,也许更多——

他不是没有猜想过这伙人虚张声势的可能,因此,为了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他特定选择了一个合适的高点进行哨探。

格罗斯发现了目标。

他的视力很好,尽管月色下的林地看得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是数十个人影的行进在林中若隐若现,还是很快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是一伙佣兵,从身材和装扮来看,主要是重装战士和长弓游侠,为首的是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男人,还有一位姿容娇艳的女士。他们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紧接着,这位女士不知怎么,正向着他所处的位置疾步走来。

纱裙可不便于森林中的活动啊,小姐!

格罗斯看到那位女士越走越近,对方白皙细腻的皮肤表明着她的年纪绝不会太大——

女士来到一条溪流之前,这个季节正是冬春之交冰雪融化的时候,溪流的流水相当湍急,水面也有着至少五米的宽度,如果不是高阶就职者,很难一跃而过。

夜色下的森林轻风吹拂。

格罗斯蹲在这株高大树木的分叉枝桠上,他的视线正盯着那位女士——

芬妮微微蹙起了眉头,她望向山岗下的茅草屋子,周围除了水流的“哗哗”声音,一切静悄悄的,然而身上的纱裙,却让她很难作出过于激烈的动作。

比如跳跃。

她的鼻腔似乎已经嗅到了人类血肉的芬芳。

站在溪流边踟躇了几秒后,她的身体,仿佛忽然变得轻飘起来,而在她的背后,赫然出现了一对青灰色的肉翼。

吸血鬼?

格罗斯的眼神顿时凝住了——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大多归属于亡者的国度迪尔,再联系到眼下的这一连串事情,他怀疑,迪尔的亡者已经来到了诺戈。

“野心之乱”,这些家伙可是在其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

虽然目前的时间阶段与前世游戏中的剧情主线并不符合,但是格罗斯并没有将现实完全等同于《纷争》那款游戏——独有视野中这是一个黄色的小点,这说明着,这只吸血鬼与他有着差不多相等的战斗等级。

格罗斯发觉这位女士的吸血鬼身份后,当即就生出了出手的冲动。不过性格中一贯的冷静倒是提醒了他,此时不宜轻举妄动,因为对方在附近的人马,还有许多——

手指落在腰间霜寒长剑的碗状护托上,这柄卓越级的武器经过神圣附魔后,对于亡灵等一切不洁的存在能够翻倍的伤害——

格罗斯清楚记得,这类武器对于吸血鬼一族同样有着强大的克制效果,面对那位吸血鬼女士,他有着绝对战而胜之的把握。

他并不缺乏耐心。

一月十五日的夜晚月光明亮,森林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梦幻般的氤氲,芬妮飞过了溪流,她抬头看了看远处的茅草屋子,耳朵仿佛已经听见了人类的呼吸——

脚步加速。

她曾在迪尔的地下世界杀死过一些被贩卖而来的人类,鲜血的美味让她至今着迷,而眼下,她已深深痴醉于这样一种强烈的欲望中。

茅草屋子里头传来一丝响动。

一个农夫,准确来说是一个年轻的农夫,他躺在铺满干草的床铺上,膀胱里的憋胀感觉让他从睡梦中醒来,他听到了身边的妻子正在发出梦呓的话语,轻声嘟哝了几句后,他一把从床铺上跳了下来——

屋子外头风声大作!

如果不是格罗斯在场,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农夫和他的妻子将会遭到什么。

粉红色的舌头舔舐着嘴角,芬妮差不多已是迫不及待了——

黑色的长发迎风飘扬,她漂浮在半空之中,眼看就要来到茅草屋子的门扉之前,她的手指,殷红的指甲刹那间暴涨,化作了一对锐利的爪子,她挥动手臂,只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斜划,门扉上的木板眨眼变成了一堆纷飞的木屑!

“什么人!”

受惊的农夫大声喝问道,他提起裤子跑到了墙角,随手抓起了一把锄头——

这个年头的北地并不太平,而这位农夫,曾经干过几年佣兵,有着就职中阶的实力,倒也不惧一般的盗匪。

没有人回答。

沛然的力量之下,茅草屋子门页洞开,出现了一个身影。

“鲜血的味道,真是令人着迷。”

屋子里的视线很暗淡,吸血鬼女士见到了那位一脸震惊、愤怒的农夫,而农夫只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红色眼睛,它就像是猫的竖瞳一般在夜色下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当农夫退后一步背靠墙角时,这道目光陡然向他扑面而来!

吸血鬼一族向来以敏捷灵活的身手而为人所知——

芬妮的出手在农夫的视野中快得不可思议,几乎只是留下一倒淡淡的影子,一只手臂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农夫横着锄头迎了上去,顿时发出一阵金铁相击的嗡鸣声音,然而锄头毕竟不是正经的武器,仅这一击,锄头断成两截,吸血鬼女士的利爪只是受到了略微的迟滞,继续向着农夫的脖颈划去。

芬妮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身后跟随着一个人影。

盗匪头子格罗斯虽然向来鄙夷所谓的正义,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绝对没有丝毫坐视无睹的打算——

霜寒长剑从剑鞘中拔出,在月光之下映出一道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银色辉光,利用秘法飞羽从树冠上降落之后,他当即开启了冲锋,加速的脚步迅速缩短了他和那位吸血鬼女士的距离,正在这要命的时刻,他越过那片山岗,来到了这位吸血鬼女士的背后。

疾刺!

毫无花俏的一剑,却已锁定了心脏的要害部位——芬妮听到耳后的风声,她回过了头,看到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年轻人正握着长剑,身形高速向她袭来。

利爪堪堪荡开了这一剑。

“萨斯克的下属?”

年轻人忽然停下了动作,没头没脑地问出了一句。

Act114 神选者吗?

芬妮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而在她来到地表人类世界所接触人群的记忆中,也没有这样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

尽管五官看似极其寻常,但是那双锐利有如鹰隼的褐色眸子,仿佛有着直透人心的魔力,让她不由感到了有些紧张。

“你是谁?”

芬妮警觉的反问道。

吸血鬼一族向来行事谨慎,双方刚一交手,她就已发觉这个年轻人的实力绝不在她之下,而他手中的那柄长剑,剑身上如流水一般的银色纹络更是让她产生了一种可怕的心悸。

她没有回答格罗斯的问题,但是这样一个回答此时却近乎于默认。

“我是谁?我并不觉得很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从哪儿而来?唔,先让我猜猜,马尔韦?不对?也许是迪尔?”

格罗斯的语气有点像自言自语,但是芬妮却不由瞪大了眼睛,她的这一丝神情变化没有瞒过格罗斯,她看到这个年轻人似乎笑了一笑,随即,又挥起了长剑——

旁边那个农夫一屁股坐在墙角,刚刚与吸血鬼女士所受到的巨大冲击让他的手臂犹自颤抖不已,他咬着牙想要站起,却发现整个上半身陷入麻木似的僵硬。

就职中阶的实力,在这个女人的面前不堪一击。

就在数秒之前,他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但是突然现身的这个年轻人就好像撕裂黑夜的曙光般,将他从绝望之中拯救出来,他默默看着这个年轻人——

然而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始终没有多望向他一眼,当那柄银白色的长剑挥起之后,他只看见一团闪亮耀眼的光幕。

卧室中传来了一丝窸窸窣窣的响动,农夫知道,这儿的动静也许惊扰了他的妻子——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两个陌生人,而他平时也没有结下任何的仇家,但是这两个陌生人短暂的交谈后,又再次战斗了起来。

剑光在空气中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步入就职巅峰后,格罗斯将自身的剑术意境发挥得淋漓尽致,再加上神圣的霜寒长剑对于不洁者天然的压制,只是交手不到两个回合,他就已经取得绝对的优势。

芬妮正在苦苦支撑。

她并没有想到,会在这荒郊野岭的茅草屋子遇到一个如此实力强悍的年轻人,那柄长剑上的神圣附魔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是这个年轻人的剑术本身,完全超脱了寻常的战斗技巧。

挥舞利爪荡开自上而下斜斩的一剑,芬妮的身形正准备向后疾速退去,可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似的,直直迎上了这个年轻人的剑锋——

【强制嘲讽】(LV1):1.0秒内,强制目标对使用者发动近身攻击。

钢心流战士LV30所掌握的技能,此时从格罗斯手中用了出来,完全打了这位吸血鬼女士一个措手不及。

“抱歉,其实我对于亡者、或者吸血鬼并没有什么恶感和仇恨之类的东西,只是,我现在非常需要经验值。”

“经验值?”

原住民显然无法理解这一概念,他们之所以显示战斗等级,也只是因为格罗斯随身系统分析得出的数据——

就如格罗斯眼中同伴们和法师小姐的等级,只有通过他的系统,才能被准确量化。

格罗斯并没有继续回答吸血鬼女士的疑问,虽然两人的等级几乎一致,但是人物的实力从来都不仅仅是硬件属性的本身——

一道交错的银色流光从吸血鬼女士美妙的身躯之中划过,下一秒,白色的纱裙化作了几片飘零的碎布,而那具美好、令人忍不住吞咽口水的胴体,从肩膀到下腹的部位,赫然出现了两道鲜艳的红痕。

“啊——”

尖锐的叫声震得屋子内陶罐之类的器具咣当作响。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从旁边屋子跑了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由愣在了当场——农夫望着他的妻子,一时间竟忘了发出声音。

吸血鬼的躯体具有强大的自愈能力,若是一般的伤口,几乎能够瞬间愈合,可是神圣的霜寒长剑造成的伤害,却让芬妮的身体由内而外生出了剧烈的痛苦,她凄厉地嚎叫,而身躯上鲜艳的红痕,很快的,溅射出一片温热的液体——

格罗斯不动声色,不过他好像突然改变了注意,正要劈落的剑锋倏地收了回来,伸手一把卡住了这位女士的脖子,像是捏着鸡仔般,直接拖出了农夫的茅草屋子——

这一粗鲁的举动完全是怜香惜玉的反义词,农夫和妻子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

这一幕呼吸之间兔起鹘落,直到现在,农夫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到格罗斯退出屋外,顺手关闭门扉的时候,他才看见,那位女士裸露的后背上,肩胛骨的下方耸拉着一对青灰色的肉翼——

等等!

肉翼?

即使没有亲眼见识过吸血鬼一族,农夫也从口口相传的老旧故事中听说过吸血鬼的存在,他回过了神,赶出几步走到屋外,正有心开口询问,却发现刚刚的那两位陌生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返回了屋内,忽然发现了墙壁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剑痕。茅草屋子的墙壁由夯土堆砌而成,倒也说不上坚固,可他清楚记得,刚刚那个年轻人挥剑的时候,离着那堵墙壁还有至少五米的距离。

剑气?

他知道有些职业流派能够掌握一些独特的剑术技巧,不过像是这般程度的凌厉剑气,却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见识——

难道是觉醒一阶的强者?

带着这些疑问惊魂未定,他看到妻子脸色苍白的站在一侧,又赶紧跑了过来柔声地安慰。

房间的门扉已经化作了一堆零碎的木屑,这个夜晚,看来他们很难再睡一个好觉了——这一番连续的巨大动静也惊醒了附近的几个邻居,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来到了他们屋子的外头。

“马克西,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位脊背佝偻的老人用一种浑浊的声音询问道,他的身边站在两位中年农夫,也是同样带着探询的眼神。

“我说我看到了一只吸血鬼,你们相信吗?”

……

风声在耳边越来越响,这位吸血鬼女士的身体相当轻盈,格罗斯这么一位就职巅峰的战士将她抓在手中,几乎没有耗费太多的力气——

他的脚步飞快,离开农夫的茅草屋子后一路并未停歇,快要接近露宿营地的时候,才渐渐放慢了脚步。

吸血鬼的生命力可是非常顽强的。

格罗斯相信,即使刚刚那一道“十字斩”造成的伤口血淋淋的非常吓人,那也不足以短时间内夺去一头吸血鬼的性命——

这一路走来,崎岖的山路让芬妮的身体颠簸不断,到了现在,她那一张漂亮的脸庞,已经苍白得失去了所有血色,就像透明的白玉石一般。

她没有说话,也许是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又或者,根本没有打算开口——

她已经在怀疑,这个年轻人究竟是不是圣辉教会的走狗。

神圣的附魔武器是一个重要的证据,而这一路走来,她已注意到敌人非常的年轻,按照正常的道理,能够在这样一个年纪跨入就职巅峰甚至以上的实力层次,极大可能,是那些该死的神选者。

Act115 出尔反尔

芬妮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像是沉入了寒冷的冰窖,她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她已经是死定了——圣辉教会面对亡者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唯一的区别,给个痛快,又或者,狠狠的折磨一番。

此时她真希望萨斯克出现在她的身边,仅仅是僵尸托勒莫是不够的——她与那位“僵尸先生”的实力处在半斤八两之间,这个年轻人的剑术竟是如此可怕,她几乎闻所未闻。

格罗斯的脚步在临时的露营处停了下来。

“头儿,你手中的,是一个女人?”

奥利弗不仅注意到芬妮,而看到凹凸有致的胴体上两点粉红的蓓蕾,他望着格罗斯嘿嘿一笑,又回过了脑袋,看了看身后的帐篷——

法师小姐此时正在帐篷里头,也不知道会不会生出什么了不得的误会。

倒是卡梅伦目不斜视,他的视线只是稍稍扫了下格罗斯手中抓着的那个女人,很快问道:

“格罗斯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具体的情况还不确定,不过,我抓到了一只吸血鬼。”

“头儿,你说这个女人是吸血鬼?”

听到“吸血鬼”这个名字后,奥利弗当即收敛了神色,他离身离开明亮的篝火,走到格罗斯的身边,赫然见到那个女人的后背上一堆青灰色的肉翼——

和民间故事中的描述完全一致,只是这位吸血鬼女士的美貌,不由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咳咳——”

格罗斯赶紧咳嗽了两声,提醒奥利弗不要失态。

“我已经有了一个不怎么好的猜测,所以,特地将她带回来好好询问。”

虽然口中的说话如此,但他并未松开那只强而有力的手臂,芬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垂下的一缕漂亮银发中透过了一双恨恨的目光——

“她好像有些生气。”

奥利弗正围着这位吸血鬼女士打转,他绕了一圈,终于将这位吸血鬼女士的全身上下连汗毛都看了个清楚——说实话,这种窈窕的身材不是很符合奥利弗的审美,至少,她的屁股是不够肥硕的。

“需要通知斯图尔特先生吗?”

卡梅伦盯着吸血鬼女士看了一会,开口向格罗斯问道,后者摇了摇头。

他终于将芬妮放了下来,不过出鞘的霜寒长剑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想确定一些事情,如果你能够如实回答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格罗斯的声音显得很冷静,他看到这位吸血鬼女士依旧紧抿着嘴唇没有说话,又继续说道:“别误会,我和教会没有什么关系,事实上,那些神棍的行为我从来都不赞同。”

没有一位神职者会作出这样的表态,芬妮低下了头,年轻人的这番话语似乎有些打动了她的心神,目光在林地上停留了一会,她想了一想,终于抬起了脑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开始盯着格罗斯胡须拉渣的脸颊。

“你想知道什么?”

没有人想到,这位吸血鬼女士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竟是如此婉转好听。不过,审讯者格罗斯显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的右手,长剑一直握得很稳。

“萨斯克是不是已经来到了恩萨达?”

“是的。”

“有多少人?什么时候来到了恩萨达?最近这几天在干什么?还有,银叶森林的火灾是你们干的吗?”

格罗斯连珠炮似的发出了一连串询问,他轻轻匀了一口气,好整以暇地望着这张姣好的面孔——鲜血在她的身躯上向下滴淌,在月光的照耀下,血迹中映出一条条金色的细线。

这一丝奇异之处虽然并不明显,但是格罗斯已经注意到了。他暗暗猜测,这位吸血鬼女士也许正是某个古老吸血鬼家族的后裔。

几秒过后,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遵照承诺,剑锋从这位漂亮女士的脖颈一侧挪了开来——芬妮迈开了两步,忽然又回头问道:

“我想了解下,你和萨斯克大人是什么关系?”

“呵,我们是一对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格罗斯笑了笑答道,话音落到“老朋友”这一短词汇时,他的语调额外加重了一些——芬妮观察到这一丝异动,仿佛心生警觉,又问道:“你真的愿意放掉我吗?”

“当然!不可能——”

“你……”

卑鄙并不是亡者的专享,芬妮刚想要斥责这个年轻人的轻诺寡信,却已见到明晃晃的剑锋在视野中一闪而过——完好状态下的她都无法与格罗斯正面抗衡,更不要说,此时她还负着不轻的伤势。

只是一剑。

从胸前的那一抹白皙精准刺入,仿佛意犹未尽,格罗斯的手腕还抖了一抖,锋锐的剑锋瞬间将这位吸血鬼女士的心脏搅为破碎——

霜寒长剑上的神圣附魔属性在这一刻展现无遗,只看到这位漂亮女士的身体表面不断冒出袅袅的黑烟,紧接着,仿佛像是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她露出一副咬牙切齿的痛恨表情,身体开始在空气中分化、崩解。

“头儿,你可真无耻。”

望着这出尔反尔的一幕,奥利弗不由嘟哝了一句,却看到格罗斯收剑回鞘,口中正在缓缓说道:

“无耻?人类与亡者从来都没有和睦相处的可能,除非你加入他们,成为亡者的一员。对于真正的敌人,信用只是迂腐、不必要的东西而已。”

“我认为格罗斯大人说得很对。”

呆在一旁许久不曾说话的卡梅伦也附和道,奥利弗愣了下子,目光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堆燃烧的篝火。

“平静的日子要结束了。”

格罗斯也在篝火的一旁坐了下来,他的视线望向帐篷,里头似乎隐约传来呼噜噜的声音,看来法师小姐已经进入了梦好的梦乡当中——握着一段枯枝翻动着木柴,说完之后,格罗斯沉默了下来。

他默默用意念操作着独有视野中的人物面板,杀死那位吸血鬼女士后,他的人物战斗等级达到了LV33,距离觉醒一阶,只有一步之遥了。

……

芬妮失踪了。

可“僵尸先生”托勒莫好像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太多的在意。吸血鬼总是有着一些古怪的爱好,他的脑浆虽然就像麦粥一样粘稠而浑浊,但也大概猜测到了,那位女士此时正在享用人类的美味鲜血——

谁管她呢!

按照萨斯克布置的计划,他们将会在明天的清晨赶到那座城堡,然后发起攻击——据说那儿住着一位老骑士,托勒莫松了松身上勒得很紧的皮甲,他觉得这是一个需要认真应对的对手。

Act116 战与火,骑士与亡者Ⅰ

“路易斯,你是说,城堡的外头出现了一群佣兵,他们的目的,好像是冲着我们而来?”

年轻的士兵忍不住悄悄抬起头来看着坐在上手的那个男子,今天的弗雷德少爷一如既往的镇定自若——事实上,除了因为头发的事情,他很少出现心情焦躁或沮丧的状况。

弗雷德穿着黑色的礼服外套,礼服的下摆是一截微微翘起的燕尾,两条套在灰色窄腿裤中的长腿在大厅中来回走动了几下后,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开始环视着在场的诸位骑士——

有人笑了,甚至情不自禁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咕隆咕隆的声音。显然,这的确是一件值得好笑的事情。

居然有一伙佣兵,正准备攻打他们这一行人所在的城堡?

就算太多数的骑士并不在城堡之内,仅仅凭借弗雷德本人,还有康伯伦在内的多位骑士长,就足以让这些佣兵喝一壶了——

维克多和伊文斯几位年轻的骑士对于这样的敌人不以为意,不过当康伯伦骑士长说起来者可能是那支马尔韦的职业佣兵后,所有人当即收敛了神色。

“无论如何,我们的骑枪将击溃一切来犯之敌。”

山林中的晨曦刚刚驱散雾气不久,凝结的露水仍未退去,当“僵尸先生”托勒莫组织手下正要对这座城堡发动攻势时,城堡的城堡后来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动——

那是绞盘正在吊起城门的绳索,紧接着,他并没有见到情报中所提及的那位老骑士,而是十数位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

准确来说,应该是骑士,除了弗雷德、康伯伦等几位有着正式封号的骑士外,另外一些,也是鸢尾花骑士团的青年才俊——

透过黑沉沉的面甲,年轻的脸庞贪婪呼吸着山林中的清新空气,而这时候,轻风从附近的无名山岗吹拂而来,树木的枝桠和叶轻舞婆娑。

阳光明亮。

金属的铠甲反射出一片耀眼的光芒、白色的披风与盔缨迎风招展。

骑枪平举,冲锋,马蹄声有如密集的雨点。

双方没有作出任何的交流,不过一个照面之间,托勒莫就看到自己的手下仿佛田地里的成熟麦子面对农夫的镰刀一般,齐刷刷的成片倒下,一支五十人的标准佣兵小队看似人数不少,但是在这些精锐的骑士面前,根本无法抵抗一个回合——

伪装成马尔韦游侠的骷髅弓手张弓拉箭,白色羽箭落在骑士们的铠甲上叮叮作响,但是这样程度的攻击对于骑士们来说就像轻飘飘的挠痒一般,而等到了他们再一次伸展手臂,准备拉开第二箭时,驾驭着战马高速冲锋的骑士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前——

身材魁梧壮实、貌似强悍的“马尔韦重装步兵”表现得就像无助的孩童,骑枪在空气中呼啸,带出一道道激涌的气流,随后,一阵阵连绵不断的爆响……

骑兵面对步兵有着天然的优势,而这支骑士组成的队伍也正好采用了标准的锋矢突击阵形,为首的,正是弗雷德·沃尔夫、康伯伦·杰弗里和另外一位骑士长。

托勒莫拔出了佩剑,这是一柄锋锐的单手剑,剑身刚一从铭刻着装饰性纹络的剑鞘中脱离,他就已看到了弗雷德的骑枪来到了他的面前——

骑枪的枪尖是一个钝角的尖锥,倏地,在他的视野中越放越大,还没等到他挥剑进行格挡,骑枪便已撞到他的鼻骨上,战马高速冲刺带来的巨大冲击瞬间就让他的脸孔变形了,连带着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半空中不断的向后坠去。

亡者的骨骼远比一般的人类更加坚实,这一击过后,托勒莫的脑袋并未像正常状况下那样被一枪爆头,半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跌落远处后,他晃了晃脑袋,撑着手臂从地上暗爬了起来——

“迪尔的不死者?”

“僵尸”托勒莫失去脸孔上的那一大块血肉后,终于暴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破裂的皮肤下没有丝毫的血痕,也没有粉红色的肌肉,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青灰色、沁着腐臭脓液的结缔组织——

弗雷德·沃尔夫面色森然的放下骑枪,其他的骑士也纷纷发现,他们所面对的这一群佣兵,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身下的战马深通人意,当即跟随而上。

剑光一闪。

一剑斩首。

面对不久前已经步入觉醒一阶的骑士弗雷德·沃尔夫,僵尸托勒莫没有任何的反抗机会——

僵尸一类的亡者向来不以敏捷的身手见长,出众的力量和体质是他们的优势,可惜这些优势在位阶的绝对力量差距面前,根本无足轻重。

托勒莫的头颅刚一落地,就已冒出一道道飘忽的黑烟——表情在面孔上凝固,肉眼可见的,血肉正在开始飞快的萎缩、腐化……

“看他们的装束,我还以为他们都是马尔韦人。原来是那些该死的亡者。”

“等等,你说马尔韦的佣兵?不是恩萨达那位伯爵大人请来的人马么?”

“这么说来,那位伯爵与亡者勾结在一起了?嘿,这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发现!”

数位觉醒一阶、平均实力位于就职巅峰层次的骑士们收拾这一伙“佣兵”不费吹灰之力,他们返回城堡脱下了铠甲,甚至连都没有流下太多的汗水——

不过亡者的出现让弗雷德凝住了眉头,他似乎正在心中担忧,战斗过后稍作整理了一番,他很快来到书房,开始提笔写信,将这儿遇到的情况汇报给他的父亲,塔伦伯爵,萨瓦伦·沃尔夫。

“一月十六日,清晨,敌人针对翠鸟城堡发动突袭,人数共计五十一人,已被全部消灭。不过值得可疑的是……”

“僵尸先生”托勒莫被弗雷德一剑砍掉了脑袋,此时他的脑袋抹上一层均匀的石灰后正装着密封的木匣子里,随着马匹上的信使,一路赶回塔伦要塞——

无头的尸躯和手下的残肢碎骸被骑士仆从们收集到了一处,放上一些干燥的木柴后,点燃了一堆熊熊大火。

红月之年,“野心之乱”的最初,尽管经历“雾松战争”的打击,但是埃兰特王国的贵族还是这个国家牢靠的中坚力量——

人类贵族的战斗力毫不输于地下世界的亡者,唯一相比逊色的,便只有兵力的补充效率。

写完书信后,弗雷德正待起身离开了书桌,却意外看到米歇尔·贝基来到房间之外——

手指有节奏的在门扉上“笃笃”敲响两声后,弗雷德抬头作出了回应,然后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前。

“米歇尔,有什么事情吗?”

Act117 战与火,骑士与亡者Ⅱ

“格罗斯?”

弗雷德听到这个名字后,似乎有些耳熟——

他好像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当米歇尔·贝基再次在他面前重申后,他终于想了想来,上一次,同样也是在城堡内的这间书房,米歇尔向他所提起过的“狼首”格罗斯,野狼盗匪团的首领。

“那个盗匪头子杀死了兰德尔?”

弗雷德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发出了感叹——

米歇尔点了点头,然后,他说起了关于康伯伦骑士长的事情。那封书信上的内容早已在鸢尾花骑士团内流传,只是因为战争的到来,康伯伦骑士长这才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悲痛,将这一切深深埋藏在心里。

“我好像记得,兰德尔·杰弗里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你说的‘狼首’格罗斯,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在米歇尔·贝基,也就是曾经的“灰熊”米歇尔记忆中,野狼盗匪团的首领格罗斯虽然有着一手不俗的剑术,但要说能够在正面的战斗中杀死一位就职高阶的骑士,无论如何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

米歇尔也曾怀疑过这一点,但是康伯伦骑士长的家信却是言之凿凿,以致他不得不想到了某些可能。

若是考虑到“狼首”格罗斯的奸诈狡猾,凭借什么阴谋诡计杀死兰德尔也是说不定。

不过站在弗雷德的面前,他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畅所欲言,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像是欲言又止,可是又很快的沉默了下来。

“安普顿矿场?嗯,我知道了。”

仿佛经过一番仔细的思考,过了半晌后,弗雷德好像作出了什么决断,他看到米歇尔仍然站在原地,又问道,“这些日子,城堡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米歇尔摇了摇头。

自从他来到这座城堡后,这处翠鸟森林与拉鲁河交界处的地方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他感觉自己如同回到了小时候瑟里斯的乡下,每天只是看着农夫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样生活平淡而又无趣,以致他和布拉克、怀特不时谈论着、回忆着昔日盗匪生涯——

当然,这样的谈论仅仅存在于三人的内部交流中,面对其他外人的时候,他们表现得十分正常。

“我们与恩萨达的战争已经开始了,这些事情,之后我会作出安排。”

米歇尔提到这件事情关于康伯伦骑士长,身为伯爵爵位的继承人,弗雷德自然也懂得体恤、爱惜麾下骑士的道理,他起身离开书桌来到了窗台前——

窗外的景色是冬末的山林,尽管时间已至上午,但是层峦迭嶂的峰峦之间还是弥漫着浓浓的雾气,让这一抹暗淡的风景更是平添了几分不真切的朦胧感。

与此同时。

法恩小镇遭到了敌人的突袭。于上午的九点左右,镇上出现一伙装束古怪的佣兵,他们并未选择进入酒馆或旅店进行安顿,进入小镇后,直接点燃了火把,将一支又一支的火把投进了成片的建筑中;而在相距塔伦要塞不远的洛伦茨小镇,也陆续出现了大量陌生佣兵的身影,也许是因为驻军的缘故,他们暂时还未作出行动……

科布小镇遇袭;

水井村遇袭;

豪猪村遇袭;

……

十月十六日。

当弗雷德·沃尔夫的信件还在路途中的时候,整个塔伦地区已经四处出现兵荒马乱的景象,告急的消息如雪片般陆续飞入了塔伦要塞,而这个上午,萨瓦伦·沃尔夫伯爵自从享用完早餐后,就再也没有了片刻的闲暇——

“老爷,这可真是一个糟糕的状况。”

老管家梅斯德尔侍立一旁,看到城主府中一个个穿梭忙碌的身影,不由发出了感慨。他看到伯爵大人伸出拇指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稍稍怔了一下后,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已向他投来。

“梅斯德尔,这是敌人的反击。如果我们无法妥善应对这种局面的话,所谓的战争,也就失去了获胜的可能。”

“可这只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兰伯特伯爵应该清楚,这一场战争,只是贵族之间的战争。”

“不、不,梅斯德尔,你想错了。我们的敌人,那位脑子不时犯浑的伯爵就算清楚这些事实,他也会干出一些出乎常理的事情来。”

面对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对手,显然是一件非常令人头痛的事情——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又一名侍卫脚步匆匆的跑来,他握着一卷赭黄色封皮的文书,另一只手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当萨瓦伦·沃尔夫伯爵从管家梅斯德尔手中接过这份文书时,他第一眼看到了封皮上的落款。

来自于他的长子,弗雷德。

三两下的,伯爵当即将文书拆封,他抽出了里头折叠的信纸,视线飞快地一行行浏览而过。

亡者。

他又很快打开了木匣。

一颗颜色古怪的头颅。

萨瓦伦·沃尔夫伯爵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虽然这个季节的气温依旧寒冷,书房内燃烧的壁炉也只是保证了一些令人舒适的温度,可他的额头和鬓角已经开始冒出点点细密的汗珠,继而,面庞忽然涨得一片通红,连身体都开始发抖。

“洛克·兰伯特!可耻的堕落者,贵族的荣耀和责任,都已经被那个家伙忘光了么?”

毫无疑问的,眼下的这一场战争正在扩大化,而亡者的参战意味着战争即将陷入你死我活的地步——

虽然近百年来埃兰特王国从来都没有与迪尔那个亡者的国度发生过太过激烈的矛盾,可是贵族们谁也没有忘记,一旦与亡者开战,对于人类王国来说,将会迎来真正的毁灭——

甚至远比与塔西亚人的“雾松战争”更加可怕。亡者们从来都不接受投降,也不懂得妥协的艺术,他们只会将所能看到的人类,一个个的全部变成亡者新的一员。

“梅斯德尔,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我要诺戈、北地所有的贵族都知道这件该死的事情已经发生,还有埃德温陛下那儿,我也必须进行如实的禀报!”

“老爷,你忘了圣辉教会。”

管家梅斯德尔补充说道,他此时还记得另外一支非常重要的力量——

与亡者勾结这一罪名的严重程度丝毫不逊于叛国,兰伯特伯爵选择与亡者联手,已经将自身置于包括王室在内所有贵族的对立面,更进一步的说,是人类的对立面。

也许不久之后,远在恩萨达的那位伯爵将迎来贵族、教会联军的讨伐。管家梅斯德尔默默推测着事态的发展,却忽然发现,萨曼莎公主意外来到了书房。

……

“与亡者勾结,果然,历史线的变迁终究还是没有发生太多的偏差。”

这一夜的露营平安无事,天色一亮,格罗斯一行很快动手收拾帐篷和随身物品,继续向着目的地,拉齐斯领的布玛出发——

下午的时分,他们经过了银叶小镇,格罗斯骑行在索玛多石桥上的时候,望着桥面上来往络绎不绝的马车和行人,忍不住轻声地叹道。

Act118 石桥之行

索玛多石桥,从这座包括引桥在内长达两百余米的石桥上跨过拉鲁河后,便已离开了诺戈,进入了拉齐斯领的范围——

在这个新年祭过后冬春之交的时节,尽管领地间的贵族战争阴云密布,但是商人、佣兵和一些游历的旅者已经开始了新一年的忙碌。

格罗斯一行缓缓走在石桥上,道路的中央是来来往往、满载各类货物的马车,佣兵骑在马背上的身影则相对靠边了些许,步行的旅者和小商人走在最外侧——

石桥的边沿是两道半人多高的灰白色石质护栏,每间隔一段距离,竖着一根根笔直的栏柱,栏柱的表面雕刻着一些装饰些的花纹,虽然经过天长日久的风吹雨蚀,但是这些花纹组成的图案还是栩栩如生——

那是一些数百年前的骑士身披古典式重装板甲、挥动骑枪英勇作战的内容。

“阿嚏!”

骑行在格罗斯的身侧,马鞍上的法师小姐突然身子猛地晃了一下,她牢牢抓住了缰绳固定身形,抬头看了看,却已发现格罗斯露出了关切的眼神——

一阵阵寒风正从石桥的上游吹来,她和格罗斯对视一眼后,似乎是感受到了这个季节的寒冷,揉了揉自己的小脸后,又将法师长袍的兜帽高高拉了起来。

在这段宽阔空旷的桥面上,由于没有任何的遮挡或阻拦,风息确实相比其他的地方更大一些。冬天快要过去,也许是因为冰雪融化的缘故,北地诺戈的气温反而愈发寒冷起来。格列洛一行骑行在道路的右侧,沿着护栏望去,正好是拉鲁河的下游——

河面的两岸停着数只日常捕鱼的小船,还有一艘宽船体的方桅中型货船,此时船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影,船身盖着的光滑篷布上,折射着明亮的阳光,偶尔有几只灰黑色羽毛的飞鸟从河面的上空掠过,落在了这艘货船油漆斑驳的木甲板上——

格罗斯注意到,这艘货船的吃水很浅,应该是一艘还未装载货物的空船。

“战争,该死的战争!最近这几天里,我一直在想,跑完这一趟生意是不是就此回到温暖的南方……”

战争爆发的消息传开之后,最近的这些日子里,索玛多石桥上来往的人群、马车迅速增多,格罗斯几人的行进速度很慢,挤在他们前头的是一辆有些破旧的标准四轮马车,一个身材矮小、戴着圆檐狗皮帽子的商人正坐在车夫的旁边,将两条腿随意地交错搭在辕木上,似乎是道路的堵塞让他有些心情焦躁,口中正在不停的抱怨——

车夫是个穿着朴素的中年男人,静静的一言不发,倒也算得上一个很好的听众。

格罗斯大致听了一会,从这位商人的咬字口音来看,基本可以肯定这是一位来自王国南方科萨行省的商人——

商人注意到了他们几个年轻的小伙子,不过,很快的,他的目光被样貌可爱的法师小姐给完全吸引住了。

兜帽遮住了拉迪娅光洁白皙的额头,几缕泛着透明光泽的金发从肩头自然垂下,从商人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一侧粉嘟嘟的脸颊。

发觉格罗斯的视线,这位商人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躲闪。不过格罗斯倒也不以为意,他笑了一笑,很快也看到商人向他们一行热情打起了招呼。

“几位是要去哪里呀?我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佣兵。”

商人一边用职业化的笑容说道,一边暗暗打量着他们几人的装束——

格罗斯在内的野狼盗匪团四人众和法师小姐骑在马匹上,后头则跟随着斯图尔特的马车,莱西和罗娜呆在马车车厢内,眼下的这位商人,只是粗粗一眼,并没有将他们当成同一伙人。

“布玛。”

格罗斯的回答很干脆——

这个答案无可挑剔,通过索玛多石桥后,再经过两个小镇子,便将到达拉齐斯领的首府布玛,沿着这条道路,即使有着其他的路线,布玛也是一处必经之地。

商人讪讪笑着,然后继续寻找着话头,和格罗斯几人搭起话来。格罗斯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画面与游戏中高度一致,来自科萨的商人似乎都有着自来熟的性子,不大一会功夫,这个商人就和他们几人亲切得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

哈维,这是商人自我介绍时说起的名字,非常的普通,在埃兰特王国境内,这也是一个相当常见的名字。而从他的样貌来说,也找不出丝毫出众的地方,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凹陷眼窝中的深邃眼睛,他的瞳仁是那种剔透的灰色,某种可能,身上流淌着一些艾法人的血统。

“你们知道吗?布玛最近可是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

“卖关子”仿佛是商人们的职业习惯,见到堵塞的道路暂时没有缓解的样子,商人哈维只是稍稍沉默了一下,又继续兴致盎然地说道——

他似乎将这样的事情当作了一种乐趣,口中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格罗斯几人的反应。

“我突然想起了薇拉小姐。”

莱文见到商人的神态不禁嘿嘿一笑,表情古怪的望着奥利弗——自从上次卡尔萨斯与那位山民少女一别,已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也许这正是商人们的爱好。”

奥利弗没有作出正面的回答。

格罗斯脸色平静,他知道,若是他表现出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这位商人倒是会很快说出所谓的“大事情”——

可惜,好奇心的克制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格罗斯的身侧,少女睁着好看的湖蓝色眼睛,正在柔声地问道:

“哈维先生,你说的大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呀?”

“唔……”

商人哈维眯起了眼睛,他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须,神情似乎有些得意。

果然!

格罗斯觉得法师小姐还是太年轻了,看着前方桥面上一连串排成长蛇的马车,他不由扭过了头,望向拉鲁河上的风景——

商人的表情简直欠揍!

根本就是一副“你想知道吗?你真的想知道吗?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吗?”的贱样。

奥利弗、莱文和斯考特齐齐扭过了头,观望风景。

法师小姐拉迪娅睁着大大的眼睛,正望着商人——

还好这位商人懂得适可而止,过了大概不到一分钟,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似乎是在酝酿情绪,紧接着,慢条斯理的说道:

Act119 大事情?

“前些天的新年祭挑战赛上,一位外地来的平民年轻人连续击败了‘红胡子’雷德、‘黑钢’佣兵团的副团长卡利乌斯,还有,被誉为‘布玛最强剑手’的凯斯特男爵……说真的,卡利乌斯先生可是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而凯斯特男爵的强大,更是广为人知……”

“难道这位年轻人最后夺冠了吗?”

法师小姐继续好奇追问道——她看到商人缓缓地点了点头,脸庞上不由露出悠然向往的神色。

在王国北地的传统中,每一年新年祭第四天到第七天,是埃兰特王国的男人们展示武勇的时候——

地方上的领主,或是一些武风浓厚的地区,总会举办着类似骑士选拔赛一类的活动,这类活动在新年祭时期成为民众们所关注的热点,而优胜者,不仅能够获得丰厚的赏赐和少女们的爱慕,还有很大机会得到一份远大的前程。

是的,如果身份清白,又正好不属于任何的实力,很容易就得到那些贵族们的招徕。至于究竟会发生一些什么,那就只有当事者本人才能决定了。

也许是一个待遇优渥的军队职位,又或者,从此投身某位贵族老爷的麾下,成为一个令平民们羡慕不已的狗腿子——口头的轻蔑掩饰不了内心的炽热渴望,这一身份,恰好是脱离平民身份的进身之阶。

“那么,这个年轻人的名字?”

格罗斯听到商人哈维说起,他骑在马背上回过了头——

抛开那个什么“红胡子”不谈,卡利乌斯和凯斯特男爵的名头他曾在前世游戏中有所耳闻,这两位人物虽说并非多么的了不起,但也至少算得上布玛当地的地头蛇,而后者除了觉醒一阶的实力,还有一门极为不俗的游击枪术。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民年轻人?在新年祭的挑战赛上连续击败了“虎爪”卡利乌斯和“苍翠之枪”伯尼·凯斯特,听上去多少有些匪夷所思,某种程度上,确实像是商人口中的“大事情”。

“嘿,让我想想……对了,他的名字,叫做德里克。一个身材很瘦小的小伙子,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少女,也许正是因为爱情的伟大力量……”

商人这一次没有“卖关子”,他的话语就像卸闸的水一般,迅速说出了长长的一大串。

“德里克?”

格罗斯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下子,他对于“德里克”没有丝毫的印象,按理来说,在红月之年这一时期能够跨入觉醒一阶的年轻人,绝不可能会是什么默默无名之辈——

如果对方还是一个出身普通的平民,那就更不可能脱离格罗斯脑海中的那几个印象。

然而,“德里克”?

格罗斯和斯考特、奥利弗,还有斯图尔特相互看了几眼后,对于这个名字感到非常的陌生。

格罗斯一行与商人哈维自索玛多石桥后渐渐分别,带着这一丝好奇,踏上了前往布玛的旅程。

……

塔伦,洛伦茨小镇。

“今天的课程,继续讲解大陆历史、贵族与政治,。”

苍老的声音带着浑厚和凝重,一位银发的老者捧着书卷,走在一间不大的房间内,他的鼻梁上驾着一副单边的金丝框眼镜,而那双不时顾盼的眼睛,并没有因为老迈而变得浑浊,相反,灰色的眸子里隐隐闪耀着一种深邃与睿智的光芒。

他转过身子,雪白的胡须扫过白色长袍的下摆,这间屋子里几个贵族装束的少年正在认真的聆听,不时抓着手中的鹅毛笔,在纸笺上“沙沙”的写下记录。

北地学者,格兰瑟姆。

窗外的一排桦树,抖擞的枝条上刚刚露出新鲜的绿芽,几只调皮的白头花雀正在枝头叽叽喳喳跳来蹦去,不过这毫不影响这几位贵族少年的专心致志,格兰瑟姆手捧书卷,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后,又继续以一种平和而富有情感起伏的声音说道:

“艾兰迪亚往昔的荣光不可追逝,波旁王室的光辉权杖于纷飞的战火中失去了下落,这个曾经无比强大的帝国经历长期的衰弱之后,终于走向了无可挽救的灭亡……

新的一天阳光到来,科洛瓦广场敲响了清晨的钟声,正是从这一刻起,帝国的广袤疆域失去了权力的控制,我们的先君,远在布尔托德要塞的弗兰克·埃德温陛下,自此举起长剑,率领着骁勇善战的骑士和军队披荆斩棘、平定叛乱,历经多年后,最终结束了那个动乱的时代……”

“我从书上看到,埃德温陛下是一位拯救人民于水深火热的伟大英雄。老师,对吗?”

一位金色发质、蓄着齐耳短发的贵族少年问道,他的嗓子带着青少年变声期特有的那种沙哑,就好像一只刚刚发育成熟的公鸭——

他的座位前面是一个八岁出头的小男孩,尽管脸上勉强装出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但是一双灵动的眼睛,已经忍不住骨碌碌地转动望向窗外。

雄性的白头花雀正在求偶,发出的叫声相当的悦儿。可惜正当这个小男孩听得入迷的时候,捧着书卷的老人,学者格兰瑟姆,已经站在了他的那张小书桌面前——

“索萨。”

“啊,老师。”

虽然格兰瑟姆上了年纪,但是他的脊背依然挺拔,从他的身形来看,隐约可见这位著名学者昔日的绰约风姿——

阳光透过窗户上浅绿色的花纸,光斑在木质的地板上洒下了一道道明亮的光斑,小男孩看到眼前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猛地一下,从那种怔怔发呆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他只是微微抬头观察了格兰瑟姆一眼,便将注意力重新挪回到摊开的书卷和笔记上,他根本没有想到,不过是走神了短短几秒,就被自己的老师抓了一个正着。

这可真是糟糕!他低下脑袋,偷偷扁了扁嘴巴——希望老师大人不要向母亲大人或者姐姐告状,八岁出头的索萨此时不由暗暗的想道。

“对于菲尼克斯刚才提出的问题,你有什么看法?”

格兰瑟姆在他这位年幼学生的身前停下了脚步,他看了看菲尼克斯,又将视线投到了索萨的饱满额头上——为了回避老师严厉的目光,小男孩始终没有抬起脑袋。

“老、老师,是什么问题?”

半晌,仿佛这道目光带有一丝特殊的魔力一般,小索萨终于坐不住了,他张了张嘴,还是发出了自己稚嫩的声音。

Act120 历史、贵族与政治

在小索萨的心目中,他的这位老师向来都是一副古板、不苟言笑的模样,而此时见到他的视线仿佛电光般疾射而来,他紧张得将脑袋埋得更深了。

不过还好,除了那几个沉默的贵族少年,菲尼克斯还是及时出头替他解了这次围的——刚才的问题被菲尼克斯仔细的重述了一遍,索萨终于听了一个清楚。

他又发愣了!

八岁的小男孩远远谈不上成熟世故,当然,与平民不同,贵族们所接受的基础文化教育决定了他们即使年幼,也不会表现得像个毫无教养的白痴——

埃兰特的王室与地方领主是一种非常微妙的关系,虽然大多数的贵族并没有将这些事实展露在明面,但实际上,领主与王室的关系不仅仅是简单的从属或附庸,有合作、也有对抗,就像这一次王室的三公主萨曼莎殿下的北地之行。

只是在小索萨这个依然贪玩的年纪,他并不会想到这么多东西。

埃兰特的先君,埃德温一世是英雄吗?

他在心底想了想,然后坚定点了点头,这个有着诸多光环的传奇人物早已成为了不朽的传说,在王国平民的心目中,几乎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那么,你知道我们的先君曾经干过一些什么吗?小索萨。”

也许是意识到刚才对于这个孩子的态度太过严厉,格兰瑟姆的表情舒缓了一些,他甚至微微一笑——他在学生面前很少流露笑容,以致于教室内的几名学生不由有些怔怔发愣。

“不知道。”

小索萨摇了摇头。诚信是贵族的美德之一,而虚伪,也是一种不可缺少的东西。显然,他对于这句话只理解了前面半句,他看见老师脸庞浮现的笑容,又用一种渐渐轻微的声音补充说道:

“他杀死了许多的敌人?”

“不止如此。”

“他建立了我们的埃兰特王国。”

“不完全对。”

格兰瑟姆驻足一旁,听到小索萨连续作出两个回答后,他转过身子看了一眼其他的学生,走回到了讲台上——

这其实是房间里一张位置较高的书桌,格兰瑟姆坐在书桌后头,忽然抓起了一支羽毛笔,开始在纸笺上沙沙的写了起来。

片刻过后,他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然后将手中的纸笺竖了线条,上头写着一些文字和数条清晰的线条,这些线条交错,将一段段文字有序的连接起来。

“我们的先君,弗兰克·埃德温,在艾兰迪亚帝国时期,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荆棘王朝时期,曾是布尔托德要塞的领主,埃德温家族拥有着帝国的侯爵爵位,而先君陛下年轻时,迎娶了皇室的公主萨沙·波旁……”

“就像现在的领主大人那样?”

索萨小声说道,他指的是塔伦伯爵——虽然小索萨打断了格兰瑟姆的陈述,但是这位老人并没有任何的生气,只是顿了一顿,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很快针对小索萨的问题作出了详细的回答:

“不错,这和伯爵大人当下的情况非常相似。不过比较起来,布尔托德要塞倒是比起塔伦要塞更加庞大、更加牢固。根据相关资料记载,那座要塞是由一座主堡和六座星堡组成的要塞群,眼下它的遗址位于王国南部的萨洛特地区,主要的作用为防范雷卡特人和万境群山山民部落的侵袭……”

“山民?老师,山民不也是埃兰特人的一部分吗?难道那个时候,他们也是我们的敌人?”

“呵呵呵,小索萨,我必须纠正你话语中的错误内容,只有埃兰特的山民才是埃兰特王国的一部分,山民并不是一个国家的概念,它只是用来表示一些流传的血脉……”

“我懂了,老师。”

小索萨和旁边几位贵族少年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事实上,早在埃兰特立国之初,山民与埃兰特开国贵族的关系就已错根复杂。而到了埃德温九世在位的千年之后,已经很难说得清楚,某些贵族到底有没有山民的血脉。

当然,更确凿的事实是,埃兰特王国至今仍未出现一位真正的山民领主。

当小索萨的问题告一段落后,格兰瑟姆仍旧站在了讲台后头,他微微躬着半个身子,右手拿着纸笺,左手的手掌则撑在了桌面。那双深邃的眼睛此时显得极为平静。

“继续回到今天上课的课题,大陆的历史、贵族与政治。”

贵族与贵族之间往往有着复杂的联姻关系,而所谓的历史,其实主要的内容也就是这些贵族的家族史。历史的漫漫长河中,一个又一个家族兴起,一个又一个家族覆灭,其中的光荣与血泪,早已在民间留下了不尽的故事。

“大陆的历史,本质上是贵族的历史。而政治,也是贵族群体对待自身和外部的处事原则……”

“刚刚小索萨所提到的敌人,我想告诉你们的是,贵族并没有永恒的敌人,万境群山的山民曾是我们的敌人,但是他们在后续的战争中加入到了先君的麾下,从那个时候起,他们变为我们的朋友,或者说,他们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政治,即是将敌人变为朋友的过程,更多的朋友,更少的敌人,这是一种秩序的逐步确立,本质而言,这也是权力的逐渐形成……”

格兰瑟姆说起这些东西时,几个贵族少年很快变得安安静静,他们知道这是属于真正的贵族才有资格听到的内容,每一个人都是睁着眼睛一脸认真地写下课堂笔记,生怕错过每一句话——

他们几人都是来自洛伦茨小镇的杰弗里家族,而这位北地的著名学者,也和他们的家族有着匪浅的关系。

……

拉齐斯领,布玛。

这座北地三领最为繁华的城市位于银色湖畔的边缘,南部即是肥沃的多尔蒂斯平原,在格罗斯的印象中,这座城市在大地图上的形状非常的有意思,它没有一圈完整的高大城墙,像是一道弯月般,将整个银叶湖畔西北部拥抱入怀。

随着拥挤的车流人流入城之后,格罗斯一行走在布玛的街道中——

布玛城内的街道相当宽阔,相比诺戈的首府卡尔萨斯,足足宽了二分之一——

路面是平整、严丝合缝的灰色石板,此时黄昏时刻的夕阳照耀在大街上,路面闪闪发光。若是弯腰仔细去看,还能看到石板中那些散发着晶莹光芒的细微石英颗粒和云母,而街道的两侧是令人眼花缭乱的店铺,出售着各种各样的商品或是提供着各类服务,格罗斯几人一路走来,已经看得目不暇接。

他们放慢了马匹和马车的速度,随着人群一路前行。

十字路口的马车正在两头的街道不停穿梭。车夫挥着马鞭口中不停地吆喝,偶尔一位孤单的女士拉开马车车厢的窗帘,探出一张娇俏的小脸观望着热闹的街景,看了看后,又很快将窗帘放了下去——

布玛的交通状况远比北地的诸多城镇更加拥堵,此时站在十字路口处,还有数位身穿灰色制服的治安队士兵。

他们正在进行交通的疏导和管理,而格罗斯、斯图尔特几人,则被他们暂时的拦在街道的一侧——

和他们站在一起还有许多的行人,他们站在原地,看着一辆辆马车从身前穿过,不同的外貌和装扮下,展露着不同的情绪。

一位拄着弯柄绅士手棍、身穿黑色呢子礼服的老先生默默掏出了一只烟斗,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眼格罗斯几人后,又自顾自地吞吐起青色的云雾来,从他的表情来看,像是一种异常美妙的享受。

而这段时间,有些无聊的行人开始浏览街道一侧的布告栏。

“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家伙!”

格罗斯几人的身边,有一位行人正在感叹——莱文距离布告栏最近,他定睛看了看上头的内容,正好是一些关于“新年祭挑战赛”的事情。

“挑战赛冠军,德里克!”

莱文看到布告栏上那张瘦脸的画像忽然有些眼熟的感觉,他稍稍迟疑了一下,然后拍打着身边奥利弗的肩膀。

“这……”

奥利弗的神情瞬间惊讶极了。

Act121 意外的相遇,明夜小姐!

随着奥利弗的惊叹,布告栏上聚集的目光更加的多了——

斯图尔特、莱西和他们的女儿罗娜没有见过德里克,倒也没有什么吃惊的样子,而格罗斯、斯考特和法师小姐,看着布告栏上的人物画像时,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后,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这不是‘旅者之家’的那位侍者吗?”

斯考特不由向众人问道,他看到奥利弗和莱文麻木地点了点头,而格罗斯盯着画像上德里克的面孔,瞳孔正在收缩——

两个多月前,他在卡尔萨斯见到这位这位年轻人时,对方还只是就职高阶的等级,而到了眼下红月之年的一月中旬,这位有些古怪的侍者却在布玛的新年祭挑战赛上连续击败多位强手,一举夺得了冠军。

他并不清楚在这位年轻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实力提升如此巨大,而且,卡尔萨斯的一位酒馆侍者突然跑到了布玛,也是一件非常令人奇怪的事情——

“德里克”的名字从未出现在他的记忆中,不过格罗斯深知这个世界并不缺乏天才,就像他前世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一样,有些人看似平平无奇貌不惊人,可是只要得到一丝的机会,他们就有可能绽放出如太阳般耀眼璀璨的光芒。

眼下看来,这个叫做‘德里克’的年轻人,也是属于此类了。

格罗斯暗暗想道,能够击败虎爪”卡利乌斯和“苍翠之枪”伯尼·凯斯特,这说明了画像上的这个年轻人至少跨入了觉醒一阶——一念及此,原本因为实力飞速提升而不时沾沾自喜的格罗斯,此时再也没有之前的那种略微

骄傲的心理。

从骨子里的性格而言,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沮丧的家伙。德里克的事迹仿佛在他的心中点燃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他的血液飞快变得炽热。

格罗斯的眸子忽然变得很亮,就像漆黑夜空中的星辰。

这个时候,身边的法师小姐侧过了脑袋,似乎正在悄悄盯着他刚毅、轮廓分明的侧脸——

格罗斯的样貌根本谈不上清秀,沿着耳朵、颌骨直到下巴,最近几日未曾打理一圈稀稀拉拉的胡须旺盛生长,此时更是让他的面孔看上去成熟了几分。

大概过了一分钟的时间,十字路口疏导交通的士兵吹响了口中的哨子,“哔——哔——”,顿时两声短促而尖锐的哨声震荡着耳膜——

哨子的表面是镀铜的,黄灿灿的分外惹人瞩目,格罗斯回过了神,他牵着马匹,开始向着另一头的街道走去。

木质的路牌上显示着这是紫丁香大街。

格罗斯的印象中,这条宽阔的大街是布玛城内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之一——许许多多的商会在这条街道上设有店铺,而走过这一个十字路口后不远处,就是城内最为著名的首饰加工店铺,“黑夜明珠”。

根据记忆,他知道“黑夜明珠”能够替他完成「野性的呼唤」。这也是他来到布玛的主要目的——对于此行的安排,格罗斯并没有打算在这座城市停留太多的时间,而除了这件卓越级首饰的打造之外,他只需要前往南部旧城区的佣兵公会,完成佣兵团的注册。

……

“黑夜明珠”。

一位银发的漂亮女士站在了水晶柜台之前,她将戴着白色薄纱手套的手掌放在了透明的水晶柜台上,柜台中布置着一些魔法辉石,连通能量回路后,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银白色光芒,而在那层平整、柔软的鹅黄色天鹅绒布上,摆放着一件件光彩夺目的首饰——

项链、耳环、手镯以及各种款式、型号不一的戒指。

她的眼波流动,似乎处于一种目不暇接的状态。

“明夜小姐,这些珠宝,可是最近最好的一批货色了,我实在没有办法给出再多的优惠。”

银发的漂亮女士没有挪动脚步,而在柜台的后台,倏地钻出一个娇小的人影,她的手中捧着一个银质的小匣子,里头各色宝石与珍珠正在魔法辉石的照耀下褶褶发光——

这是一位如洋娃娃般可爱的褐发少女,她盯着对面女士的眼睛,尽管心头对于刚才那些娴熟的还价技巧钦佩不已,但是从口中娓娓道来的清脆话语,还是表示了果断的拒绝。

她和这位女士早已熟悉,布玛城明夜商会的主人,颇有名气的女商人,明夜·斯塔小姐——

这位女士在布玛城内的主要生意为服装一类的商品,包括外套、衬衫、帽子等等,以及为贵族和一些富豪提供华丽而价格昂贵的礼服。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胶着,隐隐电光四溅,似乎都有一些毫不让步的意思。

少女一只白皙的手按在银匣子的匣盖上,她忽然看见对面那位女士的脸蛋向她凑近了几分。

“喔——朱莉亚,你的回答还是这么没有新意。同样的回答,上次我来到这儿的时候已经听到过一次了,还有上上次,上上上次……以前的许多次。”

明夜·斯塔女士仿佛在这一场无声的对峙中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决定拔剑出鞘,先发制人。

“很抱歉,明夜小姐,这已经是最大让步的优惠了。同为商人,你应该懂得,‘精明的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朱莉亚的反击极为坚决——

每一次她和这位明夜·斯塔女士完成一笔金额不菲的交易后,总会暗地里攥紧小拳头咬牙切齿,她一次又一次的发誓,绝不能让这个狡猾而能言善辩的女商人再次占到她的便宜。

当然,每一次交易过后,她又将誓言重复了一遍。

然而面对这一次,朱莉亚早已彻底打定了主意,因为她恰好从某个特殊的消息渠道获悉,她眼前的明夜·斯塔女士收购这些珠宝是为了替城内的艾米丽夫人制作几件优雅的晚礼服,而这一笔订单的惊人数额,已经让她对于明夜·斯塔女士压价行为感到了愤怒——

她的脸色正在渐渐的涨红起来。

“可我已经估算了这一笔买卖,刨除必要的成本,你还有大概百分之五左右的利润,对于这次买卖的金额来说,已经算得上非常的丰厚。”

明夜·斯塔小姐继续发动进攻。

“喔,这个数字,应该在一千二百枚雷尔左右。”

她说道,放在柜台上的那只手掌屈起了一根纤细的指头,轻轻地叩击——这是一种隐晦而高明的谈话技巧,通过制造一些额外的动静,分散对手的注意力。

“明夜小姐,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再做任何的让步!”

朱莉亚的腮帮鼓鼓的,她瞥了一眼这位女商人,然后果断转过了身子——

这同样也是交易中的手段。说句实话,作为一名出色的首饰工匠,她并不担心自己店铺的这些珠宝无法售出,最多最多,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

格罗斯几人刚一走入店铺内,就已见到这两个似乎正在争吵的女人。

Act122 最受欢迎的顾客

“黑夜明珠”的这间店铺分为两个一大一小两个部分,一些普通的、常见的、价格相对低廉的珠宝首饰摆放在外厅的柜台中——

格罗斯几人的到来让一位脸上带着几点褐色雀斑的女店员愣了下子,随即,处于职业习惯,她的脸庞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欢迎光临——”

她稍稍拖着尾调,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兴奋与愉悦——

女店员的视线很快穿过了这几个男人,落在了法师小姐拉迪娅的身上:少女为了一路骑行的方便,此时正穿着那身色彩鲜艳的火红猎装,背后系着垂到膝盖处的雪白斗篷,而一头灿烂的金发,则用一根红色的绸带捆扎成了一根整齐的马尾悬在脑后。

“黑夜明珠”的店员大都有着相当的业务素质,仅仅凭借一眼的打量,她就已发现拉迪娅的极为不俗——不只是外在的装束和姣好的相貌,那种属于法师职业的特殊气质,也不禁让她生出了几分好奇。

大多数的情况下,珠宝和首饰都是女人的热衷与爱好,女店员看了看走入店铺的几人后,心中已将少女当成了最主要的客人——

“请问,美丽的女士,有什么需要吗?‘黑夜明珠’有着布玛城内最为上等的商品,比如钻石、珍珠、琥珀、绿松石……”

拉迪娅走近柜台,她只是低头大致看了看,白皙的脸蛋上便已流露出了些许的失望——女人就和贪婪的巨龙一般,通常对于宝石之类闪闪发光有着特别浓厚的兴趣。不过当拉迪娅释放出精神力感知一番后,却发现了这些物件毫无能量的波动。

对于法师来说,这些看似漂亮的小东西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而走在最前头的格罗斯已经看到柜台后的朱莉亚——她是“黑夜明珠”创建者卡平斯先生的长女,从十三四岁的年纪便开始了商业上的锻炼,而到了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布玛城内这间店铺的主人——

格罗斯对照着记忆,眼前的朱莉亚与印象中相比更加的年轻一些,但是左边嘴角上方的那一小点黑痣,毫无二致。

至于朱莉亚身前的那位女士,格罗斯首先看到的是那头笔直垂落到腰部的漂亮银发,当这位女士微微侧过了身体,他看到那张面孔的侧面轮廓时,不由愣住了——

明夜商会的老板娘,明夜·斯塔女士!

格罗斯绝没有想到,会在“黑夜明珠”的这间店铺内遇到这个传奇般的女商人——对方眼下并不认识他,向着这一侧望了一眼后,继续靠在了柜台前,仿佛正在和朱莉亚争辩着什么。

“赌气的行为,可不是一个合格商人的应有之举。”

明夜小姐的上半身倚在柜台上,平整光滑的玻璃折射着她的精致面容,她就像一只咄咄逼人的狮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对面可怜的少女——

这原本是一次双方地位平等的交易,但是在她的这番举动下,朱莉亚很快表现得有如一个天真任性的小女孩一般。

朱莉亚很生气,但是脑子里作为商人的原则告诉了她不要拒绝一笔收益不菲的买卖——她回头望着明夜·斯塔女士的目光有些闪躲,因为,她的内心,已然处于一种天人交战的状态。

这样的情形无疑早在明夜·斯塔女士的预料中,在过去的许多次交易中,类似的状况早已不知发生过多少次——

她有些想笑,可她知道,眼下并不适合像位战场得胜归来的将军般绽放出得意的笑容,于是,她眯起了一双眼睛。

正在这个时候,两个女人的耳边传来脚步的声音。

格罗斯快步向着店铺的内厅走来,这儿与外厅摆放的那些普通玩意不同,除去部分价值高昂的首饰和珠宝,其他的东西,都是一些装备——

准确来说,都是一些精良级到卓越级的装备,“黑夜明珠”的朱莉亚小姐虽然在商业上的才能并没有太过出众,但她却是一个天赋非凡的首饰工匠,格罗斯清楚记得,所有需求等级LV60以下,精良级到传古级的首饰,她都能够完成完美的制作和加工。

而这也正是格罗斯找到这儿的原因。

他微笑着和朱莉亚打着招呼,野狼盗匪团的几人和斯图尔特一家停留在在外厅,他们很知趣的没有跟了上来,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格罗斯紧紧抓住了法师小姐的小手,一前一后来到朱莉亚的身前——

拉迪娅的脸蛋忽然红得就像一个熟透了的苹果,只是,她轻轻用力挣脱了几下后,发觉毫无用处,也就放弃了努力——

明夜·斯塔女士和朱莉亚的视线齐齐向着两人投来。

“欢迎,两位有什么需要吗?”

见到来到新的客人,朱莉亚恰逢时机的从刚才与明夜·斯塔女士的纠缠中脱身出来,她拍了拍微微起伏的胸口,平复着情绪挤出了一个笑容——

格罗斯与拉迪娅的神态像是一对亲密的情侣,她很清楚,这样的客人从来都是最受商人欢迎的。

她正悄悄观察着这两位客人。

法师小姐的模样和装束看上去出身良好的贵族千金;而格罗斯的样子相对平凡了许多。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她知道,即使再节俭朴素的男人,面对心爱女孩的时候,也是不吝于一掷千金——

当然,这些想法纯粹属于臆测。朱莉亚并不知道,格罗斯看到柜台中那些精美首饰的标价后,早就放弃了购买的欲望——

最便宜的是一枚无暇的黑珍珠戒指,格罗斯猜测着它也许只是一件普通物品,不过两千雷尔的标价,也已超出了他的荷包承受能力。

他默默掏出了「野性的呼唤」全部的材料,然后摆放到柜台上——

「野性之心」是一枚拳头大小的椭圆状石头,土黄色的光滑表面正在魔法辉石的照耀下反射着莹莹的光泽,而当他陆续将「野兽魂魄」和「源力宝石」放到朱莉亚小姐的面前后,一旁的明夜·斯塔女士突然瞪大了眼睛。

“先生,你是打算出售这些东西吗?”

她忙不迭地问道。

Act123 制作项链

店铺的墙壁上挂着几盏小巧的魔法能量灯,柔和的银色光线弥漫在空气中,让这片空间充满着静谧的气氛——

明夜·斯塔穿着一件白色的雪纺长裙,袖子是那种极为宽松的泡泡状,她转过身子,一双长长睫毛的眼睛闪了闪,望向了格罗斯。

只是,格罗斯却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出售这些东西的想法——

如果这些材料还是零散的,那么,他也许会在明夜·斯塔女士的面前考虑这一可能,但这恰好是一整套「野性的呼唤」的材料,所以,他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些雷尔而放弃这件卓越级的物品——

「野性的呼唤」可以召唤一头LV40的熊灵,对于当下即将加入‘野心之乱’的他来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值得格罗斯庆幸的是,身边的法师小姐拉迪娅只是双手互握安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对于柜台中琳琅满目的珠宝投去太多的关注——

朱莉亚不禁有些失望,她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将这些大大小小的“石头”放在他的面前后,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黑夜明珠”除了售卖珠宝首饰,也收购一些优质的原材料,同时,她们也欢迎客人们委托进行首饰的加工和制作——

看到眼前的明夜·斯塔女士被这位年轻人干脆利落的拒绝,朱莉亚的心头不由生出了些许的复仇快意。

“你希望我将这些东西制作成什么样的物品?”

她抬起脑袋,肌肤细腻的下巴微微翘起,露出竖起衣领中白皙、修长的脖颈——

一串纯银的项链挂在她的胸脯上,在那两处突凸之处的上方,是一枚菱形的紫水晶,随着她的胸口起伏而轻微晃动。她说话的节奏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的慢条斯理。

这一温和贤淑的气质,对比刚刚和明夜·斯塔女士争辩的朱莉亚小姐,就好像是两个人一般。

女人都是善变的。

顾客的到来并没有让一旁的明夜·斯塔女士选择回避,她静静看着朱莉亚小姐在她面前的虚伪表演,又看了看年轻人身边的少女——

法师小姐身上的脖颈上没有项链,手腕上没有手镯,手指上?

她的视线飞快扫过,终于在少女的左手食指,找到了一枚戒指。

戒指的样式极其古朴,本体的材质似乎是青铜,而在上头的环形凹槽中,还镶嵌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宝石,宝石泛着仿佛溪水潺潺流动的光泽,只是一眼,她就被这枚戒指给吸引住了。

若是不出所料,这应该是一件魔法物品。

明夜·斯塔女士用自己特有的手段探查了一番,很快,验证了心中的猜测——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她发现身前的那个年轻人的目光瞥了过来。也许布玛城内的大多数人并不了解这位女商人的另一个身份,但是作为玩家,格罗斯不仅知道她是一位身家极为丰厚的女富豪,并且还非常清楚她是一位实力不俗的白狐萨满——

这是兽人部落中的职业,有些类似于人类世界的神职者,不过从技能树来看,萨满职业掌握着更多强化技能和技巧,相应的,他们的恢复和治疗手段远远不如圣辉教会的神职者。而阳炎圣堂的那些牧师,在这一方面,则介于两者之间。

明夜·斯塔女士没有想到身边的少女是一位就职法师——当她正在使用着某个隐秘的小手段悄悄探查的时候,少女也有所察觉,清澈的眸子仿佛一泓被风吹皱的湖水,向她看了过来。

明夜·斯塔笑了笑。

格罗斯继续与朱莉亚进行着交谈。他这次来到布玛并没有想过与这位女士产生任何的交集,朱莉亚小姐的话音回荡在他的耳边,他当即回过了神,轻声地答道:

“我需要制作一条项链。”

“项链?让我看看,野兽魂魄、源力宝石,等等,这是……这是野性之心?”

不愧是前世所认识的那位资深首饰工匠,尽管眼下朱莉亚小姐的样貌看上去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但是她已在这短短的瞬间准确认出了柜台上的所有材料,格罗斯点了点头——

朱亚丽小姐伸出了两根手指,在野性之心的表面摩挲着,她闭上了眼睛,过了数秒后,声音轻柔地答道:

“这些材料可以制作一条卓越级的魔法项链,不过,我需要收取四百八十枚雷尔作为委托费用。”

“没问题。”

格罗斯听到回答后,终于松了口气——他唯恐从这位小姐的口中收到另外一个答案,朱莉亚小姐将这些材料悉数放入了一个挂着铜锁的小匣子后,格罗斯也从背囊中掏出了钱袋。

四百八十枚雷尔,将一个大号和一个中号的钱袋递了过去后,朱莉亚又从其中一个钱袋找回了二十枚雷尔——

商人对于王国的标准银币有着惊人的触觉,只是凭借手感拈量了一下,就以判断出这两个钱袋中的雷尔银币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一天的时间,明天的这个时候,你们来到这儿取走项链。”

她在柜台后的抽屉里随手扯下了一张纸笺,然后抓起一支尾端秃了几根羽毛的鹅毛笔,蘸上墨水刷刷写下了一张委托凭证——

格罗斯接过了凭证,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了贴身的口袋。

结束这一切后,格罗斯与拉迪娅离开了“黑夜明珠”的内厅,他们并没有发现在身后的明夜·斯塔女士正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渐渐离开了视线。

“喔,朱莉亚,考虑得怎么样了?”

接取这一笔委托后的朱丽叶心情正好,她的口中轻声哼唱着一段眼下布玛正在流行的管弦乐曲,将装着「野性之心」制作材料的小匣子弯腰放入柜台最下方的那个抽屉后,她忽然听到沉默许久的明夜·斯塔女士再次发出了声音——

这一下子,她又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恶劣起来。

“我说过了,这一次我绝不打算让步。”朱莉亚冷冷答道。

“是吗?这可真是太遗憾了,原来我还打算再采购一批碎钻……”

明夜·斯塔女士摊开双手,开始迈步向外头走去——

碎钻作为钻石加工后的边角材料,对于“黑夜明珠”这家首饰店铺并没有太大的价值,而明夜商会,历来都是布玛城内主要的碎钻采购者之一,并且,他们的价钱相比另外几家商会,黑心的程度多少有些收敛。

“等一等!”

鬼使神差的,朱莉亚小姐忽然开口喊道。

……

傍晚的时分已是漫天的红霞,夕阳穿过街道两侧高大树木的影翳,在路面上留下片片交错斑驳的影子。街道上的行人和马车很多,格罗斯一行拐过一个热闹的路口口,离开了紫丁香大街。

Act124 善良的法师小姐

一天的时间。

格罗斯想要得到「野性的呼唤」,还需要等待一天的时间——不过这些事情早在格罗斯的预料中,趁着这一天内,他们一行正好前往旧城区的佣兵公会完成注册的手续。

紫丁香大街位于布玛的上城区,而旧城区则地处这座城市的南部,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如果不出所料,他们一行赶到那儿的时候,应该是晚上的七点出头——

牵着马匹顺沿街道一路行走,布玛城内渐渐变换为华灯初上的夜景,街头的一些店铺开始打烊,而酒馆、餐厅一类的场所,则开始进入营业的高峰期。

他们走过一家装修极为讲究的餐厅,里头温馨的橘黄色灯光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户,照映在街道一侧的行道上,将行人的身影拉出一道道淡淡的影子——

衣饰翩翩的男女在餐厅内相对而座,洁白的桌布、精致的餐具、还有色泽与香气俱全的食物,伴随着轻缓的音乐,客人轻声交谈,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然而同在这一条街道上,也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里长满了虱子和跳蚤,有一位身边放着木头拐棍的老乞丐见到他们一行的到来,赶忙从墙角的阴影里站起了身子,然后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缺了口子的破陶碗,颤巍巍地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格罗斯面无表情。

紧接着,他从背囊中掏出了一块面饼——

这是他们随身的干粮。根据他前世的记忆,他知道某些乞丐实际上是一种收入颇为丰厚的特殊行当,不过当他看到这个老乞丐将干涩的面饼匆匆咬下两口塞入口中,呛得连连咳嗽时,他又掏出了两枚雷尔,放入了那个脏兮兮的破陶碗中。

对于格罗斯的举动,老乞丐不停的点头致谢——

格罗斯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而见到刚才的动静,附近又有好几个乞丐跑了过来,有老人、有孩子、有女人,还有肢体残缺者,一旁的法师小姐拉迪娅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红,在她所生活的布拉卡达,几乎从未见过如此的景象,她实在很难想象,在这座繁华的城市,仅仅一墙之隔,一部分人生活优渥,而另一些人正在承受这样一种悲惨的日子。

格罗斯、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还有斯图尔特一家停了下来,他们看着好心的法师小姐将钱袋中的雷尔三三两两的放入一个个乞丐的手中——

他们所剩下的雷尔已经不多,而现在所花费的这些,主要来自于拉迪娅上一次卡尔萨斯之行变卖私人物品所得。少女的手与一只又一只皮肤粗糙、脏兮兮的手掌触碰,她每走出一步,都能听见这些乞丐围在她的身边反复念叨着感激的话语——

她回过了头,望向了格罗斯。

“格罗斯先生,这儿的领主呢?他们不管这些事情吗?”

拉迪娅的声音很轻柔,但是格罗斯却能从她声音腔调的起伏听出一丝情绪的变化——

此刻少女的内心有同情、也有愤怒,前者因为眼前这些可怜人的境遇而生,而后者,则是痛恨当地执政者的不作为。

不过,格罗斯却摇了摇头。

“这儿没有领主。”

他平静地说道,收下雷尔的乞丐们渐渐散去,他来到了少女的身边,“布玛没有真正的领主,事实上,这座城市是由多家贵族共同治理,以一种类似于城市议会的模式。”

格罗斯对着少女说起了前世游戏中对于布玛的一些了解,不过他还没有说明的是,这座城市名义上的归属其实是埃德温王室——当然,因为相距王都埃尔瓦距离遥远的缘故,眼下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现实。

走过一段距离,正当两人仍在交谈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音,还有数名男子的斥骂——格罗斯回过了头,猛然的,他的瞳孔如针一般收缩起来。

“维萨女士,今天的管理费。”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站在那个有些佝偻的女人身前,他双手互抱,面孔上的表情满是凶狠和蛮横,而在他的周围,还有一群喽啰状的男子,团团站在了这一群乞丐的周围。

“嘿嘿,刚刚我们都看见了,有位善良的小姐送了你们不少的雷尔。”

干笑两声后,其中一名喽啰对着这些乞丐说道。他向前两步,弯腰将手掌伸到那个女人的眼皮底下,这个女人的身旁还有一个头发粘结、满脸黑乎乎的孩子,正睁着惊恐的眼睛望着这群男子。

女人将那只破陶碗紧紧抱在了怀中,孩子靠在她的肩膀上,隔着单薄衣物传递而来的体温让她生出莫名的勇气,嘴唇啜蠕了几下后,她带着恐惧开口哀求道:

“贝蒂斯先生,迪迪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可以让我们留下一个雷尔吗?我想买一点黑面包。”

“呵,你们这些肮脏的乞丐,居然还想享用黑面包?”

一双冷漠、没有感情的狭长眼睛盯在女人的脸庞上,餐风露宿的生活让这个女人的外貌分外苍老,可是这个被称呼为“贝蒂斯先生”的壮汉并没有表示任何的同情,他努了努嘴,旁边的喽啰迅速会意,两只手臂伸入女人的怀中,开始抢夺起来——

“求求你了,贝蒂斯先生!”

女人的声音颤抖,跪倒在地惊喊道。路边有些行人注意到了这一幕,可他们见到这么一群地痞流氓模样的男子后,纷纷选择绕道而行——

也许是因为饥饿的孩子,女人的力气很大,那个喽啰费劲争夺了许久,都没有成功得手——他抬头看见贝蒂斯的神色愈发不善,忽然伸出一脚,将这个女人一下踢倒在地。

“妈妈——”

孩子大声地哭泣,抱住了喽啰的腿。

“我发现,你们这些贱种好像忘了这片街区的规矩。”

贝蒂斯对于眼前的景象无动于衷,他冷冷环视了一圈身边的这些乞丐,继续说道,“如果你们真的忘记了,我们‘血手兄弟会’并不介意为你们好好补上一课。”

有人开始抽出了鞭子,此时刚刚那些乞丐躲在墙角,一个个浑身瑟瑟发抖。

下一秒,当那些令人愉悦的鞭子抽打肉体的声音还未响起时,贝蒂斯的视野中却闪过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影子所到之处,传来了连天的呼喝,紧接着,这道影子眨眼之间便来到贝蒂斯的身前!

拳头震荡着空气,这个季节的夜晚仍旧有些寒冷,当结实的指节靠近那张满脸横肉的面孔时,贝蒂斯不由感到面皮被风吹得有些刺痛。

Act125 军人的命运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可是这记拳头的凶猛来势甚至超过了他的反射弧长——神经的讯号还未到达肌肉,四根凸起的坚硬指骨便已和他的脸部作出了亲密的接触。

砰!

贝蒂斯就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马车迎面撞上一般,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响,与此同时,整个人的身体顿时变得轻飘起来——

格罗斯站在了他原来的位置,手臂高高举起,而从拳头上油然蓬发的力量,已经将这个壮汉打得身形飞起!

就职巅峰的力量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小子,你究竟是谁?竟然敢这样无理!”

“你知不知道我们‘血手兄弟会’的名号?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有种留下你的名字!”

格罗斯刚刚冲过来的时候已经打翻了几个喽啰,但是更多的人,此时却是疯狂的叫嚣起来——不过他们多少还是有着一些自知之明,口中虽然这般狠狠地喊道,但是脚步已经不由飞快齐齐向后退去。

废话!

他们的老大贝蒂斯有着就职中阶的强大实力,都被这个年轻人轻而易举一拳打飞了,他们这些人凭着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难道就想和这个年轻人对抗吗?他们只是一群混混,而不是刀头舔血的精锐佣兵或军人,面对这样的状况,绝没有悍然一拥而上的勇气——

贝蒂斯的身体在半空中翻转了几圈,重重的跌落了下来。他的脸孔首先着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发出了脆响,两颗带血的门牙从他口中掉落,紧接着,他脑袋一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也许是晕过去了,也许……已经有人想到了另一个最坏的可能。

贝蒂斯的面孔上,那只凸起的鼻子已经变为一团模糊的血肉,就算日后能够恢复归来,也免不了从此毁容——当然,一个歪着的鼻子或许能够让他的模样看上去更加凶狠也说不定。

“我想,一个人通过手段获取利益是件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罔顾良心和道德恃强凌弱,却是一种相当可耻的行为……”

孩子与女人的哭泣犹在耳边,格罗斯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有一处柔软被突然刺痛了。他说起这些义正词严的话语时,同伴们和法师小姐拉迪娅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斯图尔特驾着马车停靠在路边,小罗娜被莱西抱在怀中,从马车车厢中探出了脑袋——

乞丐们望着格罗斯高大的背影,令人奇怪的是,这一次他们的眼神并没有任何的感激,反而是一种深深的畏惧和害怕,甚至,有那么一两个人的神态中还流露出了一丝恨意。

但是格罗斯的出手,已经将所有的人震撼住了。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说出一些刻薄的话语——抛下狠话的喽啰们作鸟兽散,几乎是一个呼吸之间,便已撒腿逃到这条街道交叉的巷口,他们回头望了一眼,随即三五成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谢你,叔叔。”

女人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看没有动静的贝蒂斯后,又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好像对于这样的景象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是睁着一双褐色的剔透眼睛,看着胡须拉渣的格罗斯喃喃地说道。

“头儿,我们怎么办?”

他们几人还没来得及出手,这一场打斗就已结束——

不过看着格罗斯紧抿嘴唇沉默不语的样子,斯考特深知盗匪头子并不会就这样甩手离去。乞丐们没有离开,他们仍然呆在原地,看到法师小姐拉迪娅的身影后,又纷纷围了过来。

“好心的小姐,血手兄弟会可是布玛非常出名的地下势力,你们惹上大麻烦了。”

或许因为愤怒,格罗斯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凛冽有若实质的杀气。许久,没有哪怕一个人发出任何的声音,除了之前那个从格罗斯手中接过面饼和雷尔的老乞丐——他的衣服在刚才的抢夺中被那些喽啰拉扯坏了,裸露出大片瘦削而根根凸起的肋骨。

格罗斯转过视线,却意外发现了这个老乞丐的胸膛上还残留着几道深褐色的斑痕——这些疤痕中间粗大而两头略细,看上去像极了刀剑的切割伤。

他再向周围的另外一些肢体残缺者看了几眼,发现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有着同样的伤痕。

“你们是军人?还是佣兵?”

格罗斯不由开口问道。

直到这时,一个右手只剩半条胳膊的乞丐突然注意到了格罗斯一行的马匹,这是正宗的西境战马,再联系到刚才格罗斯出手的战斗风格,他忽然哽噎着留下了眼泪。

这一场冲突结束过后,经过街道的行人又开始渐渐多了起来,他们见到大群乞丐围在一位年轻人的身边,似乎正在述说着什么。

“所以,这就是王国@军人的命运么?”

曾经作为军团士兵一员的斯考特见到这一幕顿时变得感伤,他的视线望向城内那一片灯火辉煌璀璨的夜景,渐渐模糊——

莱文冷笑不已。

奥利弗心有戚戚。

法师小姐满脸忧心和关切,她很快返回了马匹和马车,拿出了一些食物,斯图尔特和他的妻子莱西、女儿罗娜知道这些情况后,也不约而同拿着食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可格罗斯知道,眼下他们的这点儿帮助并不能改变老兵的悲惨处境——那个身形佝偻的女人和她的孩子是一位“雾松战争”中死去老兵的遗孤,可是到了现在,他们只能无助地沦为可怜的乞丐。

“这个国家的贵族已经烂透了!”

莱文突然恨恨地说道。

没有人反驳,也许,在场的这些人找不到任何的理由来反驳——

贵族掌握着这个国家的权力,有些事情他们应当去做,但是并没有。埃兰特法典关于“光荣誓言”的那一节,所谓的贵族承担着对等的荣耀、权力与义务,此时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可笑的谎言。

老乞丐的提醒着他关于“血手兄弟会”的事情,然而,格罗斯毫不担心。

因为,他非常清楚,布玛是一座没有领主的城市。换而言之,所谓的法律,在这儿并没有得到充分的体现——

掌握实权的贵族们从来都只在乎他们所能获得的财富,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们漠不关心——

具体则反应在这座城市的政务上,不同的官员来自于不同的势力或派系,虽然基本的日常事务还能保持基本正常,但是总有那么一些时候,他们都会出现视而不见的默契或者为了利益的争诿。

对于这座城市的中下层和底层来说,拳头大才是这儿唯一的真理。

干掉“血手兄弟会”,也许那些官员们只会抱怨一下收尸的麻烦。

Act126 黑夜中的脚步

与这些人交谈一番后,格罗斯得知了眼前的这位老乞丐叫做法考特,曾是北地军团的一名步兵队长——

这是军队序列中普通士兵之上最低的一级,某种意义上,他们仍然算不上真正的军官。据格罗斯所知,能够在王国的北地军团掌握一定实权者,必然是贵族出身或者身为贵族的麾下。

因此,北地军团被称为贵族们的私兵联合队伍,也是不无道理。

而其他的几个,包括那个断了半条胳膊的男人阿尔韦德,都是昔日北地军团的一些普通士兵,他们在“雾松战争”中战斗负伤,被长官扫地出门,因为残疾失去劳动能力而生活无着,不多的一点抚恤金用完之后,很快沦入了眼下这样一种噩梦般的深渊——

他们还能还干什么吗?

也许什么都干不了,出身平凡、本身的实力又没有足够的出众,眼下面对布玛城内的一群流氓混混,都只能选择一种无可奈何的屈服——

王国的军队从来不养废物,而他们这些人,早已被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贴上了毫无价值的标签。

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命运的残酷。

格罗斯细细聆听着老兵们的倾诉,他并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老兵们似乎以为他是一位军官,像是溺水之人忽然间找到了一根稻草般,他们恨不得格罗斯带领着他们这些人走出生活的无边黑暗,可惜,这终究只是一场并不美丽的误会。

“法考特队长,像是你们这样的人,城内还有很多吗?”

布玛的夜晚是满目星星点点的灯火,当这些老兵陆陆续续述说完自己的遭遇后,已是半个钟头过后,斯考特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有些沙哑的喉咙开口问道——

老兵们在他身前点了点头,稍稍沉默了一下,其中一位继续说道:“还有很多,不过大家的遭遇都很相似,还有几个家伙稍微情况好一些,他们居住在旧城区那边……”

“古尔,特罗塔他们几个呆在旧城区也不好过,每天不过干一点搬运货物的力气活糊口……”

老兵们谈起昔日的同僚唏嘘不已,这样一段回忆仿佛让他们找回了曾经的骄傲,但是女人怀中的孩子再次哭泣时,他们却悲哀的发现,眼前如迷雾般缺衣少食的寒冷黑夜,才是他们现在的生活——

“妈妈,我想爸爸了——”

“不许哭,迪迪!你还记得吗?你对爸爸说过要当一个坚强的男子汉,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也许再过一些日子,他就要回来了……”

女人抱着怀中大概五六岁的孩子轻轻摇晃,眼神中满是温柔与疼爱的神色,格罗斯望了过去,这个女人正好抬头,在格罗斯的视线中,那张鬓角斑白而郁郁寡欢的脸庞正在强作欢颜。

也许因为狼吞虎咽吃下了半块面饼,孩子终于有了一点精神,哭得更凶了。

“你在骗我!妈妈,你就是一个大骗子!我知道,爸爸已经死了,他死在了那些坏人的手里。”

“迪迪……”

女人已然泣不成声。

像是一团东西塞住了喉咙,格罗斯一言不发,他抬起头颅,站在布玛繁华如锦的黑夜中遥望远方。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内心同样充满了悲哀,这是老兵和他们亲人的悲哀,也是这个时代埃兰特平民的悲哀,他很想做些什么,可是头脑中的理智正不断告诉着他,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盗匪头子。

仅此而已。

“法考特队长,你知道,‘血手兄弟会’的老窝在哪儿吗?”

气氛渐渐变得静穆,许久,格罗斯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他解下自己的布斗篷盖在女人和孩子的身上,回头对着老兵法考特问道。

“知道。”

老兵的回答很轻微。

“那么,带路吧!”

……

黑夜中的脚步。

穿过一条条灯火明亮的大街,穿过一条条光线昏暗的小巷——

布玛靠近银色湖畔的地势非常平常,而其他的地方,还是分布着一些相对平缓的丘陵,密集的房屋沿着地势排列,远远望去,窗户中一排排橘黄色的灯光就像整齐的阶梯。

格罗斯没有地图,但是凭借脑子里关于布玛城内地图的印象,脚下的路面不断上升后又开始下降,他知道再走过这一段漆黑的巷道,就将进入布玛的旧城区。

一如记忆之中的画面,远处一座高大建筑的模糊轮廓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

这是布玛的市政中心,由一根根笔直的圆立柱支撑起了一个类似锅盖的巨大穹顶,而在正门的位置,沉重的巨型石台上,摆放着两尊至少高达五米的石雕像。

狮鹫的雕像。

两头神态威猛、伸展双翼的狮鹫。

这座城市原本是银色湖畔一座并不起眼的小镇,自荆棘王朝的中期开始渐渐兴起,后来,又成为埃兰特王国开国之初的边塞,当一心开疆拓土的埃德温一世历经数载将整个北地收入囊中后,布玛也就顺势变成了北地的中心城市——

无论地理位置,还是人口、商业与城市规模,都是如此。

而建于埃德温一世时期的市政厅,便是这一座高大的建筑,整体的石质构造表面残留千年来雨打风吹的痕迹,它就像是一块承载过往历史的丰碑,在这宁静的黑夜下展示着古老的沧桑——

老兵法考特与格罗斯并肩而行经过市政大厅前的一段街道,斯考特、莱文紧紧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其他人并没有选择前往“血手兄弟会”的老窝,他们留在刚才的地方,照看着其他的老兵、维萨女士和她的孩子。

“格罗斯先生,请注意自身的安全。”

这一次,法师小姐拉迪娅也许猜到了他正要去做什么,可她没有劝阻,只是站在格罗斯的身前,用那双好看的湖蓝色眸子盯着格罗斯的脸庞认真地说道——

格罗斯微笑。

转身离开。

……

德里克站在了高高的窗台前,他眼前的景象是银色湖畔带状分布的森林,森林中有着一些贵族佃农开垦的荒地,他所在的这栋三层楼房以及庄园,包括庄园附近的森林和田土,现在已经属于了他的名下——

这是来自于雷丁·格伦菲尔伯爵的慷慨馈赠。

只是,这些天来,生活所经历的巨大变化让他有了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

“妮妮,你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轻风吹拂,他抱着怀中的少女,柔声地问道。

Act127 布列塔妮的回忆

悠长的钟声回荡在夜色下布玛的街道,德里克在窗台前感受着清风拂面,仿佛有一只手不时撩起他渐长的鬓角和发梢,他愣了下子,不由回忆起童年时母亲的抚慰——

温暖的手指传递着体温,脖颈后裸露的位置,一阵阵热气正接触着他的皮肤。德里克回过了头,却发现少女伏在了他的后背上。

“妮妮?”

少女抬起了头,她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笑了一笑——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嘴角两边勾起,露出两个极为可爱的酒窝,而那双铅灰色仿佛烟水晶一般的眼睛,也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她没有回答,可是她的模样,已经是对于刚才问题最好的回答——尽管德里克样貌平凡,但是自从她偶然一次机会发觉德里克的强大力量后,她就偷偷将以后的人生押在了这个年轻男人身上。

所幸,她赌对了!

获得新年祭挑战赛的冠军后,各路拜访的人马,佣兵、商人、贵族、布玛当地的各种地头蛇,纷纷踏进了他们所租住的小旅馆——

她还记得旅馆的前头是一条狭窄而曲折的巷子,污水在巷道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随处积成了散发恶臭的水洼,这家旅馆、以及附近的居民都是布玛城内的一些底层的小人物,妓@女、小偷、流氓、假药贩子……在那条巷子之内,最有名望的人是一个秃了大半个脑袋、只有周围一圈稀疏头发的屠夫!

对,那个恶心的屠夫。自从她第一次搬进那家小旅馆,出入巷子的时候,这个恶心的屠夫总会站在自家的门口,用一种色迷迷的眼神盯着她的身体,目光恨不得将她吃下去一样。

直到,那一天,她结束马苏尔先生的文化课程后返回小旅馆,被那个恶心的屠夫拦住了——

屠夫的肥硕身材至少三倍于她的体型,正当那张泛着满面油光的脸孔狞笑、手掌狠狠掴在她并不丰满的臀部时,她发出了一声足以震碎窗户玻璃的尖叫,然后,她在巷口又一次见到了身材瘦小的德里克。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见面。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发生在马苏尔先生开设在旧城区的课堂外头——

这是布玛旧城区内一栋破旧的两层民居,由马苏尔先生从一位肥胖的商人手中租赁而来。据爷爷康格里夫所说,马苏尔先生出身于曾经家世显赫的贵族,只是由于这一代人窘迫的经济状况,才不得不出来从事这类基础文化的教育工作,虽然每一年的学费需要两千雷尔,但是爷爷康格里夫认为这一价格已是非常的实惠。

所以,她从十岁来到了布玛,接受马苏尔先生的教导,直到现在的十五岁。

新年祭前的一个月,她终于从一个陌生的瘦小男子口中收到了爷爷故去的噩耗——

德里克从卡尔萨斯来到布玛后,按照信件上的地址信息,又陆续向不少人打听之后,终于找到了那封信的收件人,康格里夫先生的孙女“妮妮”,全名布列塔妮。

“你这个该死的小婊子!”

屠夫在她身边面目凶狠的喊道,听到她的尖叫后,不仅没有停下手头的动作,反而愈发变本加厉——

少女明白爷爷康格里夫故去之后,失去了经济来源。为了节约日常花费,才特地搬到了这处还算便宜的小旅馆,然而这样一来,附近的一些人似乎将她当成了那些妓@女的同行——

而那些涂脂抹粉、姿色庸俗的女人,平常打量这位少女的眼神更是怀着满满的恶意,因为她们非常担心,这位少女的到来,也许会抢走她们本就收入微薄的皮肉生意。

屠夫扯住了她的头发,一个强壮成年男子的力量根本不是少女能够反抗的——布列塔妮痛呼着流下眼泪,她扭过脑袋,却看见巷口的德里克忽然消失不见。

巷子里瞬间狂风大作!

一个模糊的身影若隐若现,屠夫正在兴头上,他甚至没有过多关注身边的动静——

德里克的面孔眨眼出现在了屠夫的身后,布列塔妮睁大了眼睛,电光火石的刹那,她听见压在她身上的屠夫从喉咙里发出如同宰杀豕猪一般的惨叫,紧接着,屠夫的胖硕身材被一把甩到旁边的墙壁上——

勃然大怒的屠夫顿时一瘸一拐站了起来,跨出两步冲着德里克挥起了拳头。他并不知道,他所面对的这个瘦小的年轻男人是一位觉醒一阶的刺客——

双方的体型对比有如猩猩和猴子,但是,仅仅一次交手,两人的身形如风般交错而过,德里克一记精准的手刀斩在屠夫肥肉叠起的后颈,这场短暂的战斗便已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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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28 格伦菲尔伯爵的认同

接下来的日子,时光如梭般流走,所发生的事情甚至远远超出了布列塔妮最初的预料。她原本以为德里克不过是一个实力出众的年轻人,但是一步一步呈现在眼前的事实,让她很快由惊喜变为震惊——

德里克获得了布玛新年祭挑战赛冠军!

他不仅连续击败了各路好手,还在面对“虎爪”卡利乌斯副团长,以及决赛的对手“苍翠之枪”凯斯特男爵时,取得了令人信服无可质疑的胜利——

凯斯特男爵是一位身材高大匀称、仪容翩翩的中年男人,与德里克交手上百回合后,他渐渐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无可挽回的败局,于是这位向来以风度和剑术著称的男爵大人非常痛快的承认了失败,微笑着向他的对手德里克,一个貌不惊人的小伙子,送上由衷的祝贺。

掌声雷动。

挑战赛的决赛是在布玛的荣誉决斗场中进行的。这是一栋远远望去就像石磨般的圆盘状大型石质建筑,它位于旧城区,除去那座古老的市政大厅,这栋建筑也同样是布玛过往悠长岁月的见证者之一——

它最多能够容纳六千名观众,而当“苍翠之枪”凯斯特男爵放下佩剑「白闪光」向那个年轻人点头致意时,观众席上瞬间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叫喊声和口哨声——

这一次的声势甚至比起往年的新年祭挑战赛决赛更加浩大和猛烈!

座位前头的第三排,布列塔妮和身边的观众一样不由自主站起了身子,她的小脸兴奋得脸蛋通红,而用力的快节奏鼓掌也让她的手掌有些轻微的胀痛,她望着擂台上双手交错互握双刀的德里克,神情中有着藏不住的高兴——

作为一位呆在布玛生活了五年的女孩子,她很清楚获得新年祭挑战赛冠军的意义。也许对于贵族们来说这只是一份锦上添花的荣誉,但是,一旦有哪一位平民获此殊荣,他的人生极有可能从此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轨迹——

过往的埃兰特王室与贵族体系之所以传承千年而不朽,《纷争》中的玩家曾经作出过一定深度的剖析:在荆棘王朝覆灭后的很长一段时期,这个国家的贵族都算得上一个足够开明的政治群体,他们常常审视自身存在的问题并作一定的改进,也乐于接受来自外部的新鲜血液,付出财富、土地甚至爵位来笼络人心——

当然,一介平民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同,并不是那么容易,他必须体现相应的价值或者潜力。至于那些无法体现自身价值的普通人,在贵族的眼中,那就和垃圾没有什么区别了。

布列塔妮欢呼、尖叫,她的声音虽然响亮,可是依然被埋没在嘈闹的人群中。

“德里克,你是最棒的!”

她扬起手臂高声叫道,持续发声的嗓子很快变得嘶哑。

布玛城市议会的议长雷丁·格伦菲尔伯爵安坐在决斗场的贵宾室中,侍从推开隔绝声音的厚重门扉走了进来,将数张薄薄的纸笺递到了他的身前——

这位伯爵抬头望了一眼,当即从侍从手中接过了这些东西,只是,他翻开第一页后,目光停留在一行毫无出奇的文字上。

德里克,平民,二十三岁。

“有意思。”

格伦菲尔伯爵展露笑容的时候并不多,但是当他轻轻念起擂台上那个年轻人的名字时,嘴角却不由勾了起来——

德里克觉醒一阶的实力在战斗中一展无遗,而压制、击败凯斯特男爵的全部过程,更是被这位伯爵一幕不落的看在眼中。也许普通人并不了解二十三岁跨入觉醒层次意味着什么,但是作为一位真正的老牌贵族,格伦菲尔伯爵非常清楚,这个叫做“德里克”的年轻人,绝对有着极大的潜力——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年轻人通过正确的修行掌握超凡一阶的力量,只是一个时间问h2

Act129 狠角色Ⅰ

贵宾室中,两位贵族的交谈相当的隐秘,除了旁边那个身为格伦菲尔伯爵的佩剑侍从,再无一个多余的人影——

德里克和布列塔妮并不知道发生在暗地里的这一幕,尤其是德里克,他正站在擂台的中央举起手臂接受着观众们的欢呼,就像一位凯旋归来的骑士。

强者无论在哪个地方,都是被人尊重和敬畏的。

深灰色的夜幕遮盖着整座城市的天空,在月光与灯火的迷蒙雾气中,旧城区的钟楼敲响了八点的钟声。

这是小巷中一栋老旧、墙壁斑驳的楼房,格罗斯几人跨过一段崎岖不平的路面,站在这栋建筑前的台阶下,从窗户外头望去,正是一片灯火通明,与此同时的,还有阵阵嘈杂与吵闹的声音。

“‘血手兄弟会’的老大桑德罗,每个晚上都会来到这个地方。”

法考特望了一眼后,对着身边的格罗斯说道。

“这儿是一座赌场吗?”

虽然没有在门前看到任何的招牌或标志,但是从里头传来的声音,还是让莱文听出了一个大概——

亢奋的赌徒瞪着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围在赌桌旁边,不时的高声叫嚷、谩骂、诅咒糟糕的手气,骰子磕在桌面上发出骨碌碌的动静,似乎还有人正好撞倒了一张椅子。

格罗斯走上了台阶。

【欺善怕恶的流氓】:布玛的旧城区盘踞着一伙可耻的流氓,他们作恶多端却又一直平安至今,仿佛处在一种无法无天的状态。不过命运的女神艾露贝亚正用她严厉的目光盯着这群该死的家伙,正义的审判终究到来,也许,就在今天!

在他独有视野的任务一栏中,赫然出现着这么数行鲜绿色的字体。

格罗斯从来都不自诩为正义人士,只是当他与法考特队长开始交谈时,脑袋中忽然传来一声“滴滴”的响声——

他愣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很快就发现了这是一个触发性的随机任务。

在《纷争》中,像是这一类任务,通常广泛存在于城镇、村庄一类的地点,原本格罗斯来到布玛并未打算耽搁太多时间,不过正好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也绝不会就此错过——

这一类任务从来不会提前告知玩家具体的奖励,但是作为玩家,格罗斯却清楚任务的奖励有着非常之大的可能性:也许是少量的金钱、经验值,也许是一件纯粹观赏用途的不值钱小物品,也有可能,从中获得什么了不得的好货色。

总之,它具有多种可能性,算得上游戏中的一种彩蛋——除开心中的同情和愤怒,这也是格罗斯作出决定来到这儿的原因之一。

法考特站在原地没有迈开脚步,他抬头望向了台阶上挂着铁锁的木门,顿了一下后,又继续对格罗斯说道:

“这是他们的老窝,现在这个时间呆在这儿的人还有很多。而且,桑德罗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

法考特说话时候的表情有些担忧,作为一位经历战争的老兵,他知道即使是武技不俗的军官,也无法独力对抗一大群地痞流氓之类的凶狠角色,而根据街道中的一些传闻,“血手兄弟会”的首领桑德罗有着就职高阶几近巅峰的实力,实在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法考特队长,你在害怕么?”

格罗斯突然扭过了头,他眯起眼睛问道——身后的斯考特和莱文倒是一脸淡定,他们甚至还没有抽出随身的武器,完全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那……”

法考特拖着瘸腿朝着台阶上迈出了几步,正要说话,却看见格罗斯站在那张厚实的木门前,下一秒,右手的手掌按在了那把牢靠的铁锁上——

这只是一件普通的物品,当它面对就职巅峰战士的强大力量时,顿时咔咔作响,法考特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滴滴冷汗瞬间就从额头、鬓角沁了出来。

他亲眼见到,铁锁上的环扣被格罗斯一把扯断了!

这种程度的力量?

法考特很怀疑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究竟是不是一头人形巨熊——

外头巨大的动静惊动了建筑内的人,一个满头寸发、穿着短衫肌肉虬结的壮实男人拉开了木门,而在他的身后,一大群面色不善的男子正死死盯着格罗斯。

“你们是谁?”

最前头的那个壮汉正待发作,不过当他看到格罗斯手中已经变形的铁锁,不由暗暗吞下了一口唾沫,他一边壮着胆子质问道,一边向旁边的几名男子使了一个眼色——“

血手兄弟会”在布玛有着不少的仇敌,而这一次,或许是个什么狠角色也说不定。

桑德罗正在楼上的房间享用着上等的美酒,他喝酒的方式有些独特,并不是依靠酒杯一类的器具,而是他怀中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不时用娇艳的小嘴将酒液传递到他的喉咙里——

他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曾经当过军人也干过佣兵,经历过友情也经历过背叛,最后,大彻大悟的他于五年前来到了布玛,一手创立了“血手兄弟会”。

“老大,情况不妙!”

楼梯上的木板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很快的,大厅内一名负责看场的男子脸色发白的跑了过来,他低着脑袋,没有敢看桑德罗怀中赤裸着上身的女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有几个很厉害的家伙要砸我们的场子,尼恩大人怕不是对手,所以,特地……特地通知您……”

说到最后,这名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很了解,桑德罗向来都是一个脾气不怎么好的男人。

“废物!”

不出所料,桑德罗顿时咆哮着怒骂道,他怀中的女人会意,站起了身子,从房间一侧的武器架上取出了一把有着乌沉沉皮革剑鞘的长剑——

桑德罗从女人手中接过了武器,一脚踢开了身边这名颤颤巍巍的男子。

他准备向楼下走去。

楼梯与走廊的连接处骤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夜晚的走廊没有点亮壁灯,除了房间内透过的一些灯光,四周一片黑漆漆,不过桑德罗的眼力很好,就着一点朦胧的光线,他看清了身前站着一位握着长剑的年轻人,右手那柄长剑剑锋狭长、正泛着丝丝银色的辉泽。

不是凡品!

他不由猜到,这正是刚刚他的那名手下所说的狠角色。

“桑德罗?”

格罗斯继续向前走去,两人相距不到十步之远,可他却毫不在意,步伐轻盈而矫健——

靴子的胶质硬底踏在木板上。桑德罗听到这个年轻人开口说话,并没有当即回答,他正感到一阵阵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不由自主的,他向后退了两步,背靠着墙壁——

“阁下有什么事情吗?我们不曾见过,也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嗯……桑德罗,确定你的身份,就已足够了。”

“等等——”

桑德罗还没来得及说出更多的话语,却已见到身前的年轻人抬起了手臂,刹那之间,手中的那柄长剑挥出一道如雪般耀眼的剑芒。

Act130 狠角色Ⅱ

三十秒的时间,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昏暗逼仄的走廊中,只有呼吸和阵阵清脆的剑锋相击声音。

如果此时这儿中还有其他人的话,可以清楚看到“血手兄弟会”首领桑德罗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汗珠——

汗水汇聚成流,沿着脸颊和下巴流淌,剧烈的喘息、粗重的呼吸,胸腔不停起伏,桑德罗感到自己的肺叶和喉咙就像被火烧着了一般难受,他已经忘了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不过他还依稀记得,很多年前,他还是一名军人的时候,某次战斗面对那个精悍的塔西亚人骑兵队长时,所经历的惨烈厮杀——

他拼命挥着长剑,以身负重伤为代价为才艰难解决了那个对手。当冰冷的剑锋捅入对手的心窝后,他也没有好到哪去,在他的腰部左侧,还留下一条长长的吓人的口子,当时连肠子都露出了一截。

回忆及此,心有余悸。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经历了一些并不怎么光采的事情,一路走来,终于成为“血手兄弟会”的首领。

他仿佛又体验到了昔日那种几近死亡的滋味——年轻人的剑术像是一类高超的快剑术,无数的剑影交错重叠,在他的身前交织出一片绚烂的光幕。

叮叮当当——

桑德罗翻转手腕,再次向后退了一步。这是一连串的疾速点刺,他凭借着自身丰富的战斗经验挡下了其中的五六剑,可仍是有那么一下攻击落在了他的右边肩膀上,带出点点飞溅的血花。

“为什么?阁下,我们好像无冤无仇。”

桑德罗忍着肩膀上的痛楚,他趁着这短暂的攻击间隙将长剑换到了左手,又一次的开口说道。他感觉眼前这个年轻人比起昔日的那位塔西亚人斥候队长更加可怕,这样的剑术,根本就不像一般的狠角色所能拥有——

剑豪吗?

桑德罗开始怀疑。他知道即使是力量层次相近者,因为战斗技巧的高低,所表现出的实力也会有着天壤之别。也许别人只清楚他有着就职高阶几近巅峰的实力,但是他们并不了解,他的剑术技巧,更是跨入了准剑豪的层次。

然而这位年轻人无论是力量,还有剑术,都已对他形成了全面的压制。

桑德罗只是微微的一怔,却看见身前的年轻人嘴角诡异的一笑,紧接着,大步地朝着他扑来——

仿佛雄鹰啄兔,他感到视网膜前的人影晃了一晃,随即,剧痛犹如漫延的潮水般将他团团裹挟。

尽管这一剑看得清楚,但是他的左手完全跟不上对方的出手速度!

冲锋!

英勇之勋!十字斩!

银白的剑芒直透胸腹!

鲜血漫天飘洒,格罗斯收剑归鞘。他的眼睛盯着桑德罗渐渐涣散的瞳孔,直到这时,他才从口中缓缓说道:“因为,这是我的任务。”

任务?

什么任务?

桑德罗还残留着最后不多的一点意识,他听到这个答案后,本已倾颓的身形却是艰难抬起了脑袋,“呵,你是那些该死的赏金猎人?让我想想,到底是哪个家伙雇佣了你这样高明的剑手……”

“没有人雇佣我。”

格罗斯摇了摇脑袋。霜寒长剑切开了桑德罗上身的衣服,他已看见这位“血手兄弟会”首领的肌肤之上,处处都是狰狞的疤痕,视线一扫而过,他站在桑德罗的身前,比起这位流氓头子还高出了小半个脑袋。

“你的军用剑术很不错,也许,我该给你一个痛快。”

“呼,你会后悔的。格伦菲尔伯爵……”

一点剑芒闪入了桑德罗的咽喉,这位“血手兄弟会”的首领甚至没有说完自己的遗言。

【欺善怕恶的流氓】(已完成):命运的女神艾露贝亚终于用她的方式完成了正义的审判,凡人啊,请不要忘记,神正注视着你!

获得经验值30000!

获得埃德温王室声望20,开启王室声望和友好系统,当前埃德温王室友好度由-100变为-80!

等等?

王室声望和友好度?

格罗斯看到独有视野中的提示信息愣了一下。这个任务除了提供一笔还算不错的经验值外,并没有任何的出奇之处,但是看到声望、友好度等等词汇后,他不禁生出了一些疑问——

游戏中的确有一部分任务牵涉到玩家与各个阵营之间的关系,几个月前他偷袭了萨曼莎公主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是系统中所显示的那一行内容却告诉了他一件极为重要的实情,“人在做天在看”!

顶头三尺有神明?

不过,宅男从骨子里可是一个非常坚定的无神论者——

格罗斯似乎想了一想,对于自己当时的举动倒也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后悔,此时联系到杀死桑德罗获得声望,他可以确定,这个流氓头子绝对和埃兰特王国或者埃德温王室的敌对势力有着一定的牵连。

埃兰特的敌人,在红月之年这一时期,包括塔西亚人、图兰朵高地的蛮人部落和亡者的国度迪尔。可刚刚那家伙所说到的格伦菲尔伯爵,那不正是布玛城市议会的会长吗?

格罗斯记得这位伯爵来自肥沃富饶的多尔蒂斯平原,在拉齐斯领内,属于几位核心的实权贵族之一,要说这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和埃兰特王国的敌人们存在见不得光的勾结,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

前世游戏的历史上,这位伯爵大人直到“七年战争”后期死在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刀下,都没有干出过哪怕一件叛国的事情,算得上一个立场坚定的合格贵族。

准确来说,格伦菲尔伯爵还是一位铁杆的拥王派人物。

那么,这件事情应该是缘由于眼前这个流氓头子的本身——

桑德罗的尸体倒在了一片殷红的血泊中,走廊里充满着一种腥臭的味道,格罗斯没有任何避忌,他弯下腰,正准备认真地检查尸体。

“头儿?”

斯考特握着长剑,踏上楼梯来到了他的身后。

“下面的那些杂碎,都已经被我们解决了。”

“干得不错。”

格罗斯回头答道。

“有什么发现吗?”

见到格罗斯的举动,斯考特不由好奇问道。

Act131 桑德罗的财富

两根手指从桑德罗的眼皮上划过,这个不甘的流氓头子睁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仿佛正望向走廊顶部受潮而布满花纹的天花板,不过他很快就瞑目了——

格罗斯的手指翻开了他的眼睑,检查了一番后,又强行将其合了上去。

“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格罗斯站起身子拍了拍手,根据眼下这个时间节点,他有心怀疑桑德罗是迪尔亡灵部署在布玛的暗子,但是从这个流氓头子尸体上的表象来看,并不像什么腐化堕落的状态——

就职高阶的力量、准剑豪的境界,这已经决定了桑德罗绝不应该是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色。格罗斯大概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了一会,前世“野心之乱”的登场人物,好像没有出现过桑德罗这么一个名字。

而图兰朵高地的蛮人向来是一种头脑简单的生物,在敌国的城市安插棋子似乎对于他们来说有些匪夷所思;至于骄傲的塔西亚人,也很少使用一些暗地里的小手段——

那么,桑德罗又会和谁有关呢?

虽然没有找到可靠的证据,但是格罗斯还是将自己的怀疑落在了亡者的身上。

因为,只有那些来自地底世界的肮脏家伙才最具有行事的动机。

格罗斯的手气向来不错,只是很可惜的,这一次在桑德罗的身上“摸尸体”,他只找到一串并不起眼的铁钥匙——

一旁的斯考特看了一眼掉在地板上断成两截的长剑后,接过钥匙数了一数,钥匙是那种两侧表面有着双排凹槽的薄铁片,一共有三个。

伊路森世界的钥匙并不是像格罗斯前世的现实世界那么常见,大多时候,这些物品通常都与储物柜、宝箱之类的东西对应,莱文和带路的老兵法考特还呆在下面的大厅,趁着这段时间,格罗斯与斯考特在楼上的数个房间内搜索起来。

杀人夺财,格罗斯和斯考特倒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老本行——

桑德罗房间内的那个女人看见格罗斯握着带血的长剑走了进来,不由浑身颤抖缩在了角落中,她的口中不断低喃着“不要杀我”,格罗斯只是看了一眼后,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到她旁边的大号木柜上——

斯考特拿着了钥匙走了上前。

这副柜子上头墨绿色的油漆光亮,没有丁点儿的灰尘,看得出来有人经常触摸和清理,斯考特尝试着将钥匙逐个插入锁孔,正好插入第一片钥匙时,泛着铁灰光泽的锁孔内传来“咔”的一声轻响,簧片弹起,然后格罗斯与斯考特看见了柜内的东西——

一叠老旧发黄的纸页。

“这是?文书还是契约?”

斯考特虽然并不认识几个大字,但是纸页上那些行文的格式还是让他有些眼熟,他没有上前,而是扭头望向了盗匪头子——

这是布玛城内一些店铺和房屋的地契,格罗斯看了一眼后,不由露出了苦笑。

短时间内,这些东西是无法变现的,而他现在,注定不可能在布玛停留太久——

作为北地最为繁华的商业城市,眼下布玛城内的不动产几乎有着寸土寸金的不菲价格,不过他却知道,当时间到达“红月之年”的十月,这些地契将因为“野心之乱”战火的波及,而变得无人问津。

换句话说,若是无法迅速的进行高位套现,这些东西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当然,处在眼下,这绝对是一笔数额惊人的财富。

躲在墙角里的那个女人已经赶忙整理了有些凌乱的衣裳,格罗斯与斯考特没有太多的在意她,她却已悄悄地站起身子,然后抬起脑袋,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死死盯在了那几片铁钥匙和一叠地契上——桑德罗身上从不离身

“这是桑德罗一生的积蓄。”

女人的回答出人意料平静,格罗斯杀死了桑德罗,但她此时竟没有任何的恐惧和害怕。

她咬着嘴唇,似乎猜到了格罗斯与斯考特两人的打算,“但是按照布玛的市政条令,没有当事人在场的签字和手印,所有的契约无法进行转让。”

她说这些话时眉头不经意地跳了一跳,可这时格罗斯却望向了她的面孔,紧接着,上上下下反复的打量了好几次——

女人的说话慢条斯理,而话语中的内容,更是隐藏着一种内在的逻辑:她正在告诉这两个男人,他们带走这些地契毫无意义。

格罗斯笑了一笑,没有说话。

女人的意思他懂得,不过他正好了解负责这类事务的布玛市政官员——

那是一位在玩家群体中名气颇为不小的人物,他有着一头栗色的卷发,习惯穿着整洁的燕尾礼服和束腿的亚麻裤子,大多数的时候,裤腿都被严实塞入如镜子般珵亮发光的高统牛皮靴子中,而最富有标志性的,则是他那张向来正气凛然、不苟言笑的古板面孔——

管理布玛城内土地、房产交易的贝沃斯先生,全名,贝沃斯·洛伦佐。

根据玩家们所掌握的信息,这位以严苛、廉洁著称的官员先生其实在暗地里积攒了不菲的身家,他不仅在自己的老家多尔蒂斯平原的某处小镇上有着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更是于银色湖畔的阔叶林一带,拥有着一座价格高昂的独立庄园——

那儿住着他的一位贵族出身的情妇,格罗斯清楚记得,那位女士的名字叫做艾米丽·罗切尔,也就是布玛人口中常常说起的“艾米丽夫人”。

等等!

艾米丽夫人?

格罗斯猛然想了起来,他记得今天早些时候曾在“黑夜明珠”听起过这个名字,从那位明夜·斯塔女士的口中——

一连串的事情仿佛冥冥中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他回头看向身边正在观察他的女人,却听到这个女人开口说道:

“隔壁的房间内有一些钱币和珠宝,要是两位先生有需要的话,还请随意。”

“抱歉。”

格罗斯摇了摇头,很快补充说道,“我全都要。”

女人愣住了,她并不知道这才是眼前年轻人的真实面目——盗匪头子对于财富有着非同一般的贪婪和渴望,更何况,“血手兄弟会”首领桑德罗所留下的财富基本都属于不义之财。

格罗斯拿起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斯考特嘿嘿一笑,抬脚向另外的房间走去。

“先生,你这样的做法简直就是一种强盗的行径!”

女人的声音不由变得有些愤怒,但是当她看到对面的年轻人向她缓步走来,一团阴影渐渐笼罩她苍白的脸孔时,突然变得慌张不已。

格罗斯的长剑血迹未干。

“不要杀我。”

她又一次喃喃念道,似乎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眼前的财富赐予了她足够的勇气,可是这时,面对死亡的威胁,她的这点儿勇气又再度失去了。想看的书找不到最新章节?咳咳咳,这都不是事儿,推荐一个公众号,这儿有小姐姐帮你寻找最新章节,陪你尬聊!

Act132 危险分子Ⅰ

五步,三步,一步……

格罗斯居高临下望着这个紧张不安的女人——她应该昏迷过去或者假装昏迷过去,不过可惜的是,她并没有。

独有视野中这个女人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绿点,这意味着,她的实力相对格罗斯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格罗斯锐利的目光从她的脸庞上一扫而过,很快的,他抬起了右臂。

“不要——”

一道力气恰到好处的手刀精准切在女人的后颈上,颈椎中的神经受到这一下重击,瞬间陷入了一种深深的麻痹感,女人感到自己的意识迅速沦入了无边的黑暗——

格罗斯的这一下出手干净利落,快得惊人,可他终究还是心软了,像是这样的场合,杀人其实是一件更为合理的选择。

斯考特在走廊中的其他房间发现了两口箱子,里头是雷尔和一些珠宝、古董,当他走回来的时候,却发现莱文和老兵法考特已经来到了格罗斯的身边。

“收获不错,光是钱币就有五千雷尔以上。”

斯考特说道。

格罗斯点点头,原本他还以为这一次任务只是一笔经验和声望值,但是所获得的财富对于他来说已经算得上足够的意外之喜——

注册佣兵团后,他和他的同伴即将加入“野心之乱”,连带地契在内的这些东西,正好方便他们进行充分的物资补充。

“那个女人?”

莱文舔着舌头问道。他们几个刚刚在楼下的大厅里干掉了不少人,莱文挥起刀子砍人的时候,甚至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快意——

“走吧!她和这些家伙没有太大的关系,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已。”

“谢谢,格罗斯大人!”

几人离开房间,经过桑德罗的尸体时,老兵法考特又一次对格罗斯说道。他的眼睛盯着地上已经死去的那个男人许久,表情似乎犹有惧恨之意。

格罗斯的视线只是略微在这个老兵的脸孔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老兵的感激】:

恶棍桑德罗已经伏诛!你的正义之举赢得了老兵们的敬意!他们来自北地军团黑森步兵团,经历多年出生入死的战争,虽然眼下只是一群处于困境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是,你和他们彼此之间的友谊正在发芽!善良的人啊,为他们多少提供一些帮助吧!也许,某一天你将会赢得未可预知的回报!

老兵法考特的话音刚落,格罗斯当即注意到了独有视野中刷出的一行任务信息,联系到之前的【欺善怕恶的流氓】,他惊讶地发现,这居然是一条连续的任务链——

《纷争》中的游戏世界高度逻辑自洽,许多任务相关的事件通常而言并不是孤立的存在,它更像是无数因果线层层叠叠编织的密网的一点,原本格罗斯还因为这一次任务的丰厚回报而感到些许的疑惑,不过到了此时,他已豁然一片明了——

桑德罗的财富,也许有一部分应当花在救助这些老兵的事情上。所谓的老兵们的回报先不谈,光是一条任务链可能带来的种种好处,就由不得让他选择轻易放弃。

格罗斯等人走出“血手兄弟会”所在的这栋楼房后,外面的街道已是一片繁星与灯火漫天。

……

“所以,你们把‘血手兄弟会’的人全部都杀了一个干净?”

法师小姐拉迪娅看着身前血腥味道扑鼻而来的几个男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老兵法考特的带领下,格罗斯、斯考特和莱文三人来到布玛旧城区边缘的一处贫民窟。这儿相距上城区的紫丁香大街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过眼下他们所有的人都已随着之前的那些“乞丐”来到了这里。

一些材质、大小不小的木板,再h2

Act133 “金乌鸦”

到了眼下深夜的时分,这座小旅馆四周黑漆漆的,甚至在这一栋建筑之前,找不到一件能够发出亮光的物件——

旅馆的门口是一道宽度不到三米、仅容两人同时进出的狭窄过道,而他们一行到来的时候,正好有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走出旅馆内部的房间,领头是一个褐发、身材略微有些肥胖的女人,她见到格罗斯似乎眼前一亮,然而,当她和身后的同伴见到容貌俏丽的法师小姐时,却又暗惭形秽的扭过了脑袋。

“阁下,就算你知道的东西多了一点,如此来到这儿也是一种非常不合适的举动。”

格罗斯的回答让老人不由怔了一下,他随即放下了手中的抹布,双手撑着柜台仍旧冷冷说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原本通红的鼻头仿佛更加的红了,就像一粒新鲜的樱桃一般。格罗斯看了看这位老人,忽然微微一笑。

显然,老人的回答已经默认了他的说法。

格罗斯掏出了一叠地契,他将手掌摊开,然后随意地压在了柜台上——老人的眼睛中隐隐闪过了一道精干的光芒,他看了一眼地契上的内容,又望向柜台对面的年轻人。

一个样貌普通的年轻人。

只是他并没有丝毫轻视的心思,因为早在前些日子,就有一个住在他这儿的那个小家伙,出人意料的夺取了新年祭挑战赛的冠军——

这让他更加坚定了长期以来的处事原则: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底细前,老哈里森绝对不会小瞧任何的人。

“我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老人从抽屉中取出了一副单边的玳瑁壳眼镜,然后从格罗斯手中接过了这一叠地契,细细的阅览起来——大概过了不到半分钟的样子,他抬起了脑袋。

“这是属于桑德罗的地契。”

“没错。”

“让我想想,你们是干掉了桑德罗吗?”

老人问道。地契的纸张虽然没有血迹,但是格罗斯几人身上的血腥味道却足以说明一些事情。

“正确,不愧是以精明著称的哈里森先生。”

“呵呵,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小子。”

老人随意翻看了几页后,又将这些地契推回到了格罗斯的手边,“不过,我只能给出一个很遗憾的回答。我并不了解你们的身份,况且,‘金乌鸦’也从来没有过收购地契这类不动产的惯例。”

“可是,‘金乌鸦’从来都不会拒绝每一个雷尔的利润,对吗?”

老哈里森的答案并没有让格罗斯感到惊讶,根据前世游戏中的记忆,他知道‘金乌鸦’虽然是一个在玩家群体中颇有名望的黑市商人组织,但是大多的时候,他们还是保持着许多的商人习惯,比如谨慎。

“在我的印象中,你们和艾米丽夫人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因此,你们可以通过那位夫人将这些地契进行出售,又或者,引荐我和那位夫人会面。当然,后者的选择我非常愿意付出一笔佣金。”

格罗斯的目光穿过油灯的橘红光芒,落在老人的面孔上,他看到老人的眼皮跳了一跳——‘金乌鸦’的老哈里森似乎正在沉吟,他的视线与格罗斯对视,然后又落在了柜台旁边的一盏油灯上。

底座铭刻着一行文字的金属灯壳中,灯油倒映着火焰,橘红色的光芒正从老人铅灰色的瞳仁中流露出。

“看来阁下有备而来。”

他说道,声音平淡。

“的确如此。”

这是格罗斯的回答。

“那么,跟我来吧。”

柜台前安静了不到了十秒的时间,老人的目光挪回到了地契上,他点了点头,终于对格罗斯开口说道——他向着旅馆的内部走去,格罗斯跟在了他的身后,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没入了那段光线暗淡的走廊。

……

“紫丁香大街的五处房产、七座店铺,玉兰大街的两处房产、三座店铺,还有……共计七千四百零八枚雷尔。”

老哈里森与格罗斯进入了走廊尽头的一所房间,老人点燃了墙壁上悬挂的壁灯,他来到了一张书桌前,拿起鹅毛笔开始在纸笺上画画写写,片刻过后,他抬头对着格罗斯说道——

这个数字无疑是令人难以满意的,格罗斯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我记得,眼下布玛的房屋地价大概为每平米六十雷尔左右,店铺还要更高出一些,而紫丁香大街和玉兰大街,都是城内最为繁华的地段。”

“年轻人,你说的没错。”

“那么,这一价格好像还不足实际价值的二分之一。”

“将这些地契出售需要我们不少的成本。”

对于格罗斯的质疑,老人扶了扶眼角边的镜框,心平气和地答道。

“可是成本未免太高了一些。”

格罗斯深知面对这些黑市商人绝不能轻易的退让,尽管他们的身份仍然属于商人一类,但实际上,一不小心他们就会将你吞地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也可以选择放弃这一笔交易。”

“你妹——”

格罗斯差点爆出了粗口,如果不是急于离开布玛,他还真打算就此离去,顺便再给这该死的老头子的红鼻子狠狠来上一拳——但他终究还是好不容易忍住了,深深呼了一口气,格罗斯扫视着房间内的摆设。

这所房间看起来更像一间仓库,除了一张书桌、一个装满文书资料的木头柜子、几张椅子,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玩意……等等,墙角里有一个黑漆漆的武器架,摆在上头的,赫然是一柄长度接近两米的重型斧枪。

格罗斯想了起来,游戏中的“金乌鸦”还经营着武器装备一类的生意。

“这柄斧枪……”格罗斯伸手摸了下斧枪的木质握柄,这是一段上等的沉重铁木,表面极其适宜的手感表明它经过了上一任主人的长久使用——他看到了独有视野中这件武器的信息,不由眼睛微眯起来。

“一位佣兵留在这儿的物品,如果你想购买,八百雷尔。”

老哈里森的右手伸出五根手指,朝格罗斯晃了一晃。

“不,这玩意绝对不值那个数。”

格罗斯毫不怀疑老哈里森的黑心程度,果断摇头,不过,他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什么事情:

“老哈里森,交易应该是一件对彼此都有利的行为,而不是宰肥羊。我记得你这儿应该还有那件东西,唔……海加尔岩石重铠,如果我拿所有的地契和你交换……对了,这柄斧枪作为添头怎么样?”

“一个有趣的笑话。”

格罗斯提到了“海加尔岩石重铠”,这让老人的面孔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他的目光开始炯炯地望着身前的年轻人——

‘海加尔岩石重铠’是那套卓越级铠甲的标准名,不过除了教会内部,很少有人能够说出那个名字,在外人的口中,它其实有着另一个更为人所熟知的称呼,470式圣殿骑士战铠。

Act134 合算的买卖

旅馆内部的这所房间只有格罗斯与老哈里森两人,老人似乎闭上了眼睛,又猛然睁了开来,仿佛有一种磅礴的气势正从老人的身体之中澎湃欲发。

“你并不是教会中人。”

这一点很明显。格罗斯是一位战士,而不是神职者,两者的力量有着本质的区别,不过能够看出这一点,倒也说明了老哈里森有着至少就职巅峰的实力——

这一阶段开始洞悉力量属性,初步了解力量法则(要素)的存在,某种意义上,算得上普通人与强者的分水岭。

老哈里森不是普通人。

格罗斯早在前世的游戏中就已知道了这一信息,不过随着老人将自身的气势迅速提升到了顶点,更让他验证了过去的事实——

眼前的哈里森正是那个狡狯而强大的老家伙。

老人的目光如剑一般向他投来,格罗斯恍若未知,他一手托起斧枪,这柄武器有着成年男子胳膊粗细,除了后头的握柄外,武器本身由一块整体的精钢打造,分量相当沉重——

尽管格罗斯身为就职巅峰的战士,也是花费好几秒钟,才适应这种程度的手感。

“不错的力量。”

老哈里森评价说道。到了这时,他已明白气势的威慑对于眼前的年轻人已是无用的功夫,他又盯着格罗斯看了几秒——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年轻山民面孔,除了嘴角和下巴稀疏的胡须绒毛暴露了一丝真实的年龄外,并没有提供太多的信息。

“说吧,哈里森先生,你认为这笔交易如何?”

格罗斯决定不再和这个老家伙继续讨价还价,他倏地将手中的斧枪重重向下一顿,斧枪的金属柄头敲打在地板上,顿时发出一声沉闷的震响——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被震荡出一圈圈无形的涟漪,墙壁和天花板上的灰尘陡然簌簌而落。

灰尘散去。

老哈里森的脑袋上挂上了一张新鲜的蜘蛛网,一只怀孕的母蜘蛛拖着硕大滚圆的肚子,正从他的红鼻子上头飞快爬过。

“全部地契的价值已经超过了那套铠甲许多,尽管脱手需要费些周章,但这对于你们不算什么难事。”

此时的格罗斯完成【欺善怕恶的流氓】后,人物等级已经跨入了lv34,对比印象中老哈里森未觉醒的lv35实力,并没有明显的差距。

所以,他有着足够的底气咄咄逼人。

“咳咳——”

“嗯,你在点头?算是默认了?”

“咳咳咳——”

也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老哈里森被这布满灰尘的空气呛得根本直不起腰,他看到身前的那个年轻人又一次拿起了斧枪,忙不迭地点下了脑袋——

也许这并不是老哈里森真实意思的表达,但是看这样子,眼前的年轻人要是没有达到目的,恐怕会将他的房子给拆了。

就职巅峰、或者以上!

仅仅从刚才的片刻接触中,老哈里森就已清楚了格罗斯的实力。这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打发的对手。

“咳——阁下,交易的事情……”

“一笔很合算的买卖。”

格罗斯将斧枪扛在了肩膀上——灰尘散去,老人站在他的身前,面无表情拿起了那一叠地契。

……

旅馆内的巨大动静几乎惊动了所有的客人。而最先跑到事发地点,则是格罗斯的同伴和法师小姐拉迪娅——

两人板着灰乎乎的面孔,在众人的注视下飞快离开了房间。

格罗斯如愿得到了「海加尔岩石重铠」和「野蛮人的窒息」,后者是那柄重型斧枪的标准名,不过当格罗斯拿起这些东西时,已经可以见到老哈里森肉痛而抽搐的表情。

“老哈里森,说实话,你根本不用这么愁眉苦脸。反正这套铠甲放在你这儿已经很久了,并没有迎来哪怕一位顾客。你看,上头厚厚的灰尘……”

……

格罗斯与老哈里森的交易最终在旅馆下头的地下室中完成,之后,他和他的同h2

六月一日见,祝大家儿童节愉快!

嗯,如题,攒点存稿。6月恢复双更。

《大盗格罗斯》六月一日见,祝大家儿童节愉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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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35 “红胡子”雷德

北地的一月虽然阳光明媚,但是空气依然冷冽而干燥。

沿着“红胡子”雷德的视线和脚步,他首先看到了一位骑在毛色纯黑战马上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有着一头略微凌乱的半长褐发,鼻梁提拔、眼神明亮,他的肩膀宽阔,但是到了腰身的部位却呈现一种流线型的收束,显示着极富力量的美感——

而他的腰带上,正好悬系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

年轻人的外表并无任何的特别,不过“红胡子”雷德的眼睛却如一根铁钉般牢牢盯住了这位年轻人——

轻风吹荡着灰色的布斗篷,与此同时,马背上的格罗斯也勒住了缰绳,望向了身前的男人。

他有着一头罕见的火红色头发和同样火一般的大胡子,这是一种埃兰特人中罕见的鲜明的特征。格罗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张面孔,布玛佣兵公会最富盛名的独行佣兵,“红胡子”雷德——

他出身于多尔蒂斯平原一个富庶的平民家庭,不过因为生来喜欢冒险的性子,年轻时候闯荡多年后,又特地跑来了布玛成为一名职业佣兵。

如果格罗斯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家伙不仅极其热衷于游历,还对于武技的比斗有着非同一般的狂热,他的目光从对方的脸庞上一扫而过,不过却没有印象中那道划过整个左边脸颊的剑痕——

只是格罗斯想了一想,现在还是红月之年的一月,对比游戏中的记忆,与这个家伙的初次见面早上了许多——

他清楚记得前世“红胡子雷德”的那些事情。这个家伙于这一年的初秋之季,独身前往了银色湖畔的天鹅城堡挑战那儿的主人,巴托子爵,剑豪“凛冬之风”索尔达多。

毫无疑问,狂妄的雷德在那儿受到了一次惨重的人生教训。

“红胡子”雷德的目光让格罗斯有些不太舒服,那里头仿佛有着猛兽审视猎物的意味——格罗斯在自己的独有视野中察看着这个男人的人物信息,因为知道名字的缘故,他已清楚了这个家伙的底细。

眼下的他正好处于就职巅峰的LV35,只是因为尚未觉醒的缘故,力量法则那一栏的显示为空白。相比当下的格罗斯,面板上的实力差相仿佛。

“小子,你看起来像是一个不错的对手。”

“红胡子”雷德扯着嘶哑干涩的喉咙喊道,他从背后缓缓拔出了一柄巨剑竖在了身前。这柄巨剑有着超过半人高的长度,而剑身也是厚重非常,这样的重型武器通常有着极大的破坏力,看到这件玩意,格罗斯不禁瞟了一眼斯图尔特——

雷德的武器与斯图尔特极其相似,不过两人的剑术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斯图尔特的剑术稳重、防守滴水不漏,而雷德的战斗风格则是明显的大开大合、攻势迅猛,这正好和他的职业流派高度符合。

【战士·血歌】。

“红胡子”雷德横剑行了个剑礼,意思很明了,他向格罗斯发出了挑战。

布玛佣兵公会这一段宽阔的街道像是一处广场,雷德的出现后,四周的人群先是安静下来,继而鼓噪、围观、大声起哄——

布玛人推崇武技高强的战士,而雷德的这一举动,更是调动了这些围观者内心中的热血因子,有些好事者甚至当即开出了赌局。

两周之前,雷德从新年祭挑战赛上铩羽而归,八强战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德里克后,他几乎成为了所有佣兵的嘲笑对象——

每一个人面对失败和内心的苦闷憋屈总有不同的发泄方式,而雷德所选择的,则是让这些家伙彻底闭嘴。

所有胆敢嘲讽他的家伙都受到了他的挑战。

尽管眼下就职巅峰的“红胡子”雷德敌不过觉醒一阶的德里克,但是面对公会中的大多数佣兵或者布玛当地一些有名的强者,却是占尽了上风。这样一来,在佣兵公会附近的这一块地盘上,又再次传唱起雷德的“无敌传说”——

除了几位深居简出或者他难以接触的人物,比如“黑钢”佣兵团的副团长卡利乌斯、凯斯特男爵等等,整整两周的时间,“红胡子”雷德悉数击败了布玛城内有名的强者,甚至连进入新年祭挑战赛四强的那位“毒蛇”先生,也在三十招之内输在了他的手下。

而到了最近的这两天,“红胡子”雷德的心情似乎好转了不少,他开始回到佣兵公会,每天安静的与其他佣兵喝酒吹牛,只是今天意外发现这位陌生的年轻人,他却突然的站了出来。

“我从你的身上嗅到了真正战士的味道。”

格罗斯没有当即接话,但是雷德却在他的面前认真地说道——

不远处马车上的斯图尔特抚摸随身的武器,开始打量着这个男人,而法师小姐拉迪娅望向格罗斯的目光,也有些忧心忡忡。

对面的“红胡子”雷德看起来是如此的孔武有力,在冬末的季节,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衫,赤裸的手臂以及敞开的胸膛露出了如岩石般虬结的恐怖肌肉。

格罗斯笑了一笑。

他跳下了战马。

与雷德的比斗?

格罗斯并不畏惧,他恰巧知道两件极为关键的信息——

“红胡子”雷德是一个左撇子,并且,他的右腿膝盖早在年轻时的战斗中受过不轻的伤害,尽管早已痊愈,但是势必对他的脚步灵活性造成了一定影响。

左撇子的战士攻击起来比起一般人更加的犀利难以防备,不过相应的,他们的防御范围有所偏移,而战斗中调整防御方位最需要的便是步伐的节奏。

所以,这便是“红胡子”雷德的破绽。

格罗斯踏前一步,右手自左侧的剑鞘中拔剑,刹那间空气中闪过一道耀眼的银光——霜寒长剑的银白剑身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仅仅一眼,剑尖上绚烂的光晕便让人睁不开眼。

“卓越级物品!”

围观者中有一位眼光不俗的佣兵正在发出惊叹。

见到这一幕,雷德的神色不由变得郑重起来。他虽然热衷于比斗,但是从来都不会轻视任何对手——格罗斯站在了他的身前,直到这时,他兀然发觉他根本看不透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两人的视线交织。

围观者在街道中形成了一圈空地。

格罗斯随意握剑,并未拔出任何的起手剑式,他的脸庞上浮现出轻松的笑容,“比斗?总归要有一些彩头才有趣,不是吗?”

Act136 套路,一合之内!

在布玛佣兵公会附近的街道,来来往往的人流停下了脚步,他们似乎找到了无聊日子中不多的一点乐趣,纷纷将目光投向街道中央的两个男人——

一位乘着马车的商人起初因为道路的堵塞而生出抱怨,不过了解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后,迅速瞪大了闪着光芒的眼睛,然后像掀开窗帘,像条脱水的鱼一般张开嘴巴加快了呼吸。

“彩头?”

“红胡子”雷德当然知道,佣兵间的比斗这种东西的确是普遍存在的,他站在格罗斯身前,望着这个年轻人未免有些惊讶——

令他惊讶的不是这一句话,而是年轻人轻松愉快的态度。

格罗斯现在仍然保持微笑——“红胡子”雷德从鼻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看了对面的年轻人一眼,说道:

“彩头?我很喜欢你的这柄剑。要是你赢了,自然随便怎么样都可以。”

“红胡子”雷德看上了霜寒长剑。

“怎么样都可以?那么,加入我的佣兵团,三年契约如何?”

格罗斯很快答道。

他的回答让“红胡子”雷德不由一愣,就算他的实力不俗,三年佣兵契约相比一柄卓越级的武器也是极为划算的交易——

佣兵之间的契约并不是确定主仆关系,若是明知某件送死的任务或者陷入危险的境地,完全可以拒绝或者选择脱离。

然而格罗斯的表情却很认真,尽管眼前这并不是交易,但是雷德开始猜测着,这个年轻人要么脑袋一点存在问题,要么,就是对于自身的实力太过自信。

年轻人有自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若只是无知状态下的狂妄,那就是一种愚蠢了——

在布玛佣兵公会,甚至银色之湖沿岸的地区,独行佣兵“红胡子”的鼎鼎大名谁人不知?

雷德不禁哑然失笑,正想要开口嘲笑几句,却看到对面的年轻人已经长剑斜指。

“开始吧!”

听闻此言,雷德挥动了巨剑,宽厚沉重的剑锋上扬到肩膀的高度,正待要向下劈斩——格罗斯的影子在他视野内晃了一晃,紧接着,耳边的风声变得尖锐而急促。

快!

极快!

围观者根本没有几个人看清格罗斯的动作,而那位将脑袋枕靠在马车方形小窗户的商人,猛然浑身一颤,他揉了揉眼睛,然后伸手拍打着自己的车夫。“你看清楚发生什么了吗?”

车夫茫然摇了摇头。

只是,商人的这句话还未说完,街道中央倏地响起一声怒吼,随即,半空中似乎划过一道灰乎乎的影子,影子越飞越高,下坠,落向附近某一栋建筑仿佛鱼鳞般淡淡发光的朱红色瓦顶。

“红胡子”雷德的身形刚从原地转过了半圈。他看到了他的对手正在握剑转身——他的手中空空如也,而那道灰乎乎的影子便是他的巨剑。

一个回合!

只是初次交手的第一回合,他的武器便被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给打飞了——按照比斗的规矩,并不是脑袋被砍掉或者被人剑刃架在脖颈上才算落败,像是眼下武器脱手,也是败局的一种。

毫无疑问,只是一个回合,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发起攻势,便已输掉了这一场比斗!

“红胡子”雷德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即使在新年祭挑战赛上输给了最后的冠军德里克,那也经过了上百回合的鏖战,像是这样一合之内的对手,他只记得年幼第一次修行武技握起练习木剑时,输给了他的哥哥——

雷德感觉自己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街道中的诸多围观者先是陷入鸦雀无声的沉默,过了好几秒后,才陆续有人发出了惊叹、喝彩,继而是吵闹、争论和喝彩的掌声。

“骄傲的雷德终于吃到苦头了,哈哈。”

“小伙子,干得漂亮。”

“雷德遇到了真正的强者,表现得就像一只可笑的井底之蛙。”

听得出来,“红胡子”雷德平昔的所作所为早已在其他人心目中不得人心。

“错觉吗?”

“嘿,这一剑真是快,我都感到自己眼花了。”

“是呀,我打了个喷嚏,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难以置信,雷德就这样输了。”

围观的人群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格罗斯身后的同伴们先是怔了一下,很快激动地大声喝彩——法师小姐盯着格罗斯的背影目不转睛,而斯图尔特,似乎陷入了若有所思的状态。

他正思考着刚刚那一刹那所发生的事情。

可惜,格罗斯与“红胡子”雷德的交手,具体的状况却只有两位当事人清楚。

格罗斯起手冲锋,身形与“红胡子”雷德将将擦身而过,之后,背身穿过腋下的一记击刺,精准地刺上了雷德握剑的手腕。

剧烈的痛楚让雷德忍不住手腕一松,随着格罗斯剑式变换后的撩动,巨剑被斩得高高飞起。

剑手对于手腕的保护可是一项最基础的内容,雷德居然会犯下这种错误?

格罗斯动作虽然很快,但是双方到了就职巅峰这一层次,彼此之间的出手速率差距并不足以制造出这样一种惊人的效果。

斯图尔特闭上双眼,脑海中回忆着刚才的那一幕,却怎么也无法洞察其中的一丝微妙。

人群仍在议论纷纷,街道之中的雷德一脸沮丧,他看了看对面的年轻人,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对方出剑的时候,他从另一个方向感受到了一股沛然无可抵挡的巨大力道,将他的身体推向了对方的剑锋——

他缓缓解下了自己左手手腕上的牛皮护腕,上头赫然一点红痕。护腕的厚实皮革和内部的铁片有效保护了他的手腕,但是对方的强大实力,却已在刚刚的交手中展露无遗。

这个年轻人是谁?

对方能够在一合之内将他击败,绝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更何况,那张富有山民特征的脸庞又是那么的年轻。

“你输了。”

雷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格罗斯收剑回鞘,开口提醒道。他离开比斗的场地,来到了战马身边翻身上马——

在格罗斯的独有视野中,系统栏已经出现了一行鲜绿色字体的信息:你击败了佣兵雷德,在布玛佣兵公会引起了巨大的轰动,获得佣兵声望1050点(山民血脉加成所获佣兵声望5%)。

对于组建佣兵团打算干上一番大事业的格罗斯来说,佣兵声望是一种非常有用的东西——佣兵声望不仅决定着名气,更决定着可接取的任务、赏金,以及可能招募的人手。

毕竟,高手绝不会愿意和一堆菜鸟长期厮混一起的。

Act137 “原初梦想”佣兵团Ⅰ

狗尾草街道的围观群众仍在七嘴八舌讨论着刚才的比斗,“红胡子”雷德将脑袋压得低低的,跟随在了格罗斯的身后——

对于这场比斗的结果,雷德虽然大受打击,但还是选择了愿赌服输,而人群见到格罗斯的到来,纷纷挤向两侧让开了一条道路,不约而同地行来注目礼——无论在哪儿,强者总是让人肃然起敬。

格罗斯坦然处之,驭马前行。

走过这一段街道后,他们看到了布玛佣兵公会的主厅——

这是佣兵公会最为主要的一栋建筑,若是从天空的视角俯瞰,它的形状就如一块巨大的圆盘——

这是布玛最早期的几座标志性建筑物之一,它由某位高明的工匠大师所设计,经过一块块青灰色的长条石砖错落有致层层砌筑后,最终形成了一个占地三万英尺,几乎占据狗尾草街道大部分的庞然巨物。

粗大、足有五米的两根花岗岩石柱就像看守大门的巨人般矗立在公会主厅的圆拱大门前,此时门前还有不少的人影,见到格罗斯一行骑着马匹到来,原本嘈闹的人群就像齐齐失声了一般,陷入了一种古怪的安静气氛——

比斗的消息就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仿佛涟漪般飞快传播,而人们看到“红胡子”雷德垂头丧气跟随在那个年轻人后头,更是对这一消息确信无疑。

“红胡子”雷德真的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这位年轻人,就和获得新年祭冠军的德里克一样吗?”

“并不一样,我感觉他好像比起德里克来还要强出不少,你难道没听说吗?这位年轻人战胜雷德只用了一个回合。”

“唔,这么看来,倒是厉害得令人恐惧。”

格罗斯几人翻身下马,直到他们进入建筑的内部后,外头的人群这才再次变得喧哗,两位佣兵相互看了一眼后,不由开始窃窃私语。

跨入就职巅峰这一层次后,格罗斯的体质属性已经获得相当之大的提升,虽然隔着至少十数米的距离,但他还是对这些隐秘的交谈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只是笑了一笑,继续向着前头走去。

佣兵团的注册需要一定的手续。

也许是因为获得1050点佣兵声望的缘故,当他们填写完一些必需的资料后,在佣兵公会工作人员的指引下穿过了一条光线明亮、贴满古典油彩壁画的长廊,房间内接待他们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

她从刷着原色木漆的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尽管岁月在这位女士的脸孔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让她的眼角平添了些许鱼尾细纹,但是从眉眼之间依旧可以看出,这位女士年轻时候绝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先生们、还有那位可爱的小姑娘,欢迎你们来到布玛佣兵公会。”小姑娘指的是法师小姐拉迪娅。

这位女士是那种标准的鹅蛋脸,发髻高高挽起,用一根银质的精致发叉穿了起来。她眯着眼睛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让人感到了分外的亲切——

格罗斯偷偷地打量着这位女士,这张面孔就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他的这一点小动作很快就被这位女士发现,一双深邃的浅绿色眼睛向他如电般往来,格罗斯顿时感到了一阵阵心虚。

他记得游戏之中玩家组建新的佣兵组织,负责办理手续的并不是这位女士。而是那个有着一头灰色柔顺长发的蜜儿小姐。至于眼前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布玛佣兵公会的会长卡桑德拉。

哪儿出了差错吗?

卡桑德拉女士怎么会跑到这儿来替他们办理佣兵团注册手续?

格罗斯正自纳闷,却看到了这位女士的视线忽然落在一旁的斯图尔特的脸庞上。

“好久不见,卡桑德拉大姐。”

这道目光似乎有着一种特别的魔力,众目睽睽之下,斯图尔特黝黑的面皮似乎正在渐渐发红,他难得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打了一个讪讪的招呼。

“呜嗬嗬,斯图尔特,我以为你已经将我忘记了。”

“怎么会呢。”

“有奸情!”格罗斯和奥利弗、斯考特、莱文几人视线一番极短的交流后,差不多同时在心底暗喊道——这一下子,格罗斯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卡桑德拉女士会出现在这儿了。

“你离开布玛已经有十三年了吧?”

“大概没错。”

“莱西呢?她和你一起来到布玛了吗?”

“是的,我和她打算一起去看望托尔多先生。”

“你们的孩子有多大了?”

“十二岁。”

“她的名字?”

“罗娜,一个心地善良的姑娘,就像她的妈妈一样。”

卡桑德拉女士和斯图尔特完全是一问一答,就好像经过事先的排练,两人的对话毫无停顿和凝滞,格罗斯听了一会,敏感察觉到了两人之间应该有着什么特别的关系——

并非情人或姐弟那样的亲密,而是相对疏远了那么一点点。

“说句实话,看到你现在的潦倒模样,再回忆着昔日英俊的斯图尔特,我发觉莱西表妹的日子也许并不如我所想象的令人愉快。”

说到最后,这位女士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斯图尔特涨红了面皮,可惜,他并没有发出哪怕一句的反驳。

“你脱离了‘荆棘赞歌’,怎么又回到了这儿?难道你不打算见一见曾经的那些老朋友吗?又或者,你打算加入一支新组建的佣兵团?”

“嗯,每一个人的选择都有不得已的原因。”

斯图尔特小声答道——卡桑德拉女士的语气中隐隐带着一种谴责的味道,斯图尔特如同一位被家中长辈斥骂的少年,表现得极为拘谨不安。

卡桑德拉女士的目光望向了格罗斯。

眼神中的严厉质问很明显——格罗斯刚刚提交了佣兵团注册资料,她已清楚这支佣兵团的全部人员组成。

在她看来,这里头或许存在着什么见不得光的胁迫或猫腻。

“等等,卡桑德拉大姐,加入这支佣兵团完全是我和莱西商量后的决定。过去的那些日子,我闲得骨头都有些生锈了。”

斯图尔特见到这一幕赶忙解释道。

“我想见见莱西。”

“哦,好、好的。”

“在此之前,我会替你们完成佣兵团的注册手续。”

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们呆在这所房间内如坐针毡,终于好不容易等到卡桑德拉女士作出了表态,身为佣兵团的准团长,他忙不迭点头回应。

“佣兵团的名字?”

“唔,让我想想,就叫‘原初梦想’好了!”

格罗斯怔了一下,很快答道。

Act138 “原初梦想”佣兵团Ⅱ

“原初梦想?真是一个拗口的名字。”

格罗斯所取的佣兵团名号在埃兰特语中是一个有着复合定语的短句,卡桑德拉忍不住吐槽了一下,不过她还是很快回到办公桌前,开始办理既定的手续——

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后,所有的这些事务便已基本完成,他们在一名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开始领取各自的佣兵徽章。

“原初梦想”佣兵团:团长格罗斯、副团长斯图尔特、正式团员奥利弗、斯图尔特、莱文、卡梅伦和法师小姐拉迪娅·克莱恩,以及比斗中输给了格罗斯而应约加入的“红胡子”雷德。

一共八人,与其说是佣兵团,更不如说是一支冒险小队来得恰当——

事实上,在这个年头的埃兰特王国北地,这种不到十人规模的小型冒险团队也是不多见的。自“雾松战争”后北地的局势并不太平,除了遍布在山林中的盗匪,部分境况窘迫的下层贵族也放下浮在表面的矜持与骄傲,乔装蒙面加入了强盗的行列,稍有机会,他们就会对沿途的旅者发起劫掠,甚至杀人灭口。

莱文的叔叔,便是死在这些人的手中。

因此,大多数的佣兵和远行商人选择了抱团外出。至少,看上去更多的人数让他们的内心变得更有安全感——

不过格罗斯倒不认为如此,若是在野外发生这类非建制规模的冲突,人员的数量往往不是决定性的因素,一个有着出众实力的强者完全能够左右战斗的局势,所谓的人数,也不过是多挥一剑砍下一颗人头而已。

他们的人数虽少,却是足够的精锐。

除了格罗斯、斯图尔特和“红胡子”雷德三位就职巅峰的战士外,其他五人也都是就职高阶的存在,并且职业的搭配也还算合理,除了没有神职者——

只是这种事情也不是格罗斯强求得来,埃兰特王国的神职者几乎全部隶属于圣辉教会,除了某些针对亡者或不洁堕落生物的生物,他们很少会跟随着佣兵一起外出冒险。

“野心之乱”的爆发已经过去十天的时间了。隐藏在暗无天日地底世界的亡者们事隔多年后又一次踏入了人类的国度,尽管那些前锋部队的亡灵身份并未完全的暴露,但是近在拉齐斯北边的诺戈,早已进入了肃穆的战争状态。

这样一股风雨欲来的态势似乎也从恩萨达远远传播到了三百多里外的布玛,完成佣兵团的注册后,格罗斯一行回到公会大厅,他们看到了大厅中央一块宽阔、一人多高的巨大告示牌,虽然上头还没有直接征召人手参与战争的消息,但是排在前面的几条讯息,无一不是大宗的物资输送。

商人们是一个嗅觉最为敏锐的群体。

粮食、布匹、药物、武器和铠甲等等,商人们顾虑着旅途的安全,因此特地在布玛的佣兵公会发布了雇佣的消息。

形形色色的佣兵组织围在任务告示牌前浏览,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也有人靠近,佣兵们不时相互交谈几句,这些人几乎都是各个佣兵团的头面人物,他们选择任务通常有着多重的考虑——

比如任务的赏金、所需要的人手和实力,还有路途的远近与所需要耗费的时间等。之后,通过比较和分析,判断每一个任务的悬赏是否超过了他们的最低期待。

格罗斯这一行的到来后,周围已经有人认出了他的模样——

一个满头褐色寸发、脸色红润的中年男人热情地向他们打起了招呼,收到格罗斯彬彬有礼的回应后,他笑了一笑,很快带着身后的数人挪开了一片空位。

“格罗斯先生,我听说,佣兵生活有着许许多多的浪漫故事呢。”

自小成长在布拉卡达的法师小姐抚弄着外套左胸位置的佣兵徽章,暗金色的铜制别针从衣服的密织纤维中穿过,她的小脸蛋就像熟透的苹果般红扑扑的,看得出来成为一名正式佣兵让她有些兴奋——

这样的身份对她来说虽然不是什么可以值得炫耀的荣耀,但是内心的新鲜感,却是毫无疑问的。

“拉迪娅,你最近看那些无聊骑士的时间似乎有点多了。”

格罗斯转过身来,对着这位小姐面无表情的说道。

“有吗?”

法师小姐不由愣了愣,她好像思索了一下,马上点了点头,“那些故事非常有趣呢。”

“可那种玩意都是不靠谱的吟游诗人随口瞎编的,你要是信以为真,可真就成为了傻瓜。”

“嗯——不过那些佣兵的刀光剑影,勇士与龙的情节,倒是令人十分向往。”

“我可不希望遇到什么该死的龙。”

格罗斯说出这句话时情真意切,伊路森世界的龙大多不是什么可爱人畜无害的存在,除了少数几种异化的温顺亚龙种能够被人驯服,其他大多数都是一些凶猛异常的野兽。而真正的巨龙?无论邪恶、混沌的红龙、黑龙或毒龙,还是自诩为守序阵营的绿龙、金龙和白龙,都只不过是一群性情极度恶劣的家伙。

巨龙有着漫长的寿命,而作为顶端生物的它们又有着不输于人类的智慧,并且它们自从破卵而出的幼生期起,便有着至少觉醒高阶的实力,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招惹的存在——

格罗斯非常清楚,尽管伊路森世界有着那么一些号称“屠龙勇士”的人物,可他们所对付的都只是一些巨龙中最为孱弱的幼体。

“头儿,据说龙的舌头是一道美味的食物……”

莱文忍不住插嘴说道。

“嘿嘿,只是以你这样的菜鸟实力,遇到巨龙,估计只能经过它的舌头、喉咙和胃,最终化为一堆可怜的排泄物。”

“放屁!”

奥利弗与莱文又一次争吵起来,他们两人仿佛有着天然的拌嘴习惯。格罗斯几人看在眼中,并没有表示任何的惊讶。

“说起巨龙的话,我曾经见过了一次。”

与卡桑德拉女士意外相遇之后,这段时间内的斯图尔特似乎变得沉默寡言,不过众人的交谈仿佛引起了他的回忆,他站在公会大厅中望向了远处,缓缓开口道。

“斯图尔特先生,你是在哪见到过呀?”

拉迪娅不禁有些好奇。

“亚希,索恩城以北的寒冰峡谷。”

“你是说的当年那头受伤的白龙?”

Act139 明夜小姐的委托任务

“寒冰峡谷的白龙”,那是格罗斯记忆中的一个游戏任务——

前世的他曾在血月之年的冬天前往过亚希的索恩城。他第一眼看到那头白龙时,对方已是一堆骸骨。而骸骨很难仅仅凭借肉眼分辨出龙种,直到很久之后的后来,他才知道白龙与其他龙有着一些相对细微的区别,比如它们的体型较小、身躯修长线条流畅如纺锤形,头部的角像是两只略微弯曲的军号。

而那头龙,在流风之年(大陆历555年),被巫妖安格斯·罗森塔尔炼化成为了一条邪恶而强大的骨龙,找到龙骸的是“苍穹之风”佣兵团的团长,“黑锋战将”萨克斯,也正是“野心之乱”的先锋部队指挥官。

“不错,正是那头白龙。”

斯图尔特点头答道。他并没有注意到格罗斯话语中的毛病——他所提及的当年是指“荆棘赞歌”佣兵团前往寒冰峡谷参与屠龙任务的那一次,距今已有十五年之久,而那个时候,格罗斯还只不过是一个四岁多点的孩子而已——

一个四岁多的孩子绝不可能经历这些事情,而出身诺戈乡野之地农夫家庭的格罗斯,也没有途径来获得这些远在他乡的秘闻。

“那头龙后来怎么样了?”

格罗斯很快意识到了这一问题,赶紧又问道。

“后来?那头龙逃了。”

斯图尔特的语气很平淡,不过格罗斯却是很清楚这些事情——

巨龙是一种有着高度智慧的生物,它们虽然骄傲,但却有着足够的分析判断能力来审时度势,在巨龙的字典里,逃跑保住小命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可耻的行为。

“即使是受伤的巨龙,也不是凡人能够轻易冒犯的,在昔日的那场战斗中,我们折损了至少三成的同伴……”

“那样激烈战斗的状况,那头本就负伤的白龙不太可能跑太远吧?”

“谁知道呢?我记得寒冰峡谷那儿地形非常复杂,我们在此之后搜索了整整一周,可是依然毫无结果。”

因为一个莫名引出的话头,格罗斯几人一边浏览着告示牌上的内容,一边相互交谈——

狗尾草街道中央缓缓驶过了一辆银灰色的马车,马车在佣兵公会前的广场停下,随着车夫用力抖了一下手中的缰绳,车厢的门帘被一只皎白的手腕拉了开来,紧接着,广场中出现的曼妙身影顿时吸引了附近所有的目光。

有些猥琐闷骚的家伙甚至都看得眼睛怔怔发直,偷偷伸手摸向了裤裆。

这是一位漂亮的女士,或者说,这是一位姿容颇为不俗的姑娘。

“那是紫丁香大街的明夜小姐。”

“啊!就是那位著名的女商人。”

“她怎么来到了佣兵公会?”

有人认出了明夜·斯塔,开始在背后议论纷纷。

明夜·斯塔小姐跨步离开马车后,很快转身了走向了佣兵公会的主厅,留给外头这些目光的只有背影——

她的身材纤细窈窕,头顶戴着一顶纯白的女士圆檐礼帽,银色的及肩长发用纯金的发环束成了数道小缕,而从洁白如玉的脖颈向下望去,是一件精致、裁剪得当的白色雪纺长裙。

“明夜小姐,我们不是有着自己的商队护卫吗?为什么要来找上这些佣兵呢?我想你也非常了解,这些喜欢吹牛、常常满口胡话的佣兵有多么的不靠谱。”

“劳伦,你说的的确很有道理,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现有的人手,并不足以保证交易的安全。”

“但是这些佣兵,根本就不值得我们的信任。”

明夜·斯塔小姐和她的车夫正在快步走入佣兵公会——

她的车夫同样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只是齐耳的干练短发和马甲长裤的装扮很难让人一时看出她的性别。她看上去无法理解明夜小姐此行的用意,因此,见到那些不时用眼乱瞟她们的佣兵后,又一次地开口说道。

“难道那头白龙就这样失踪了吗?”

格罗斯与斯图尔特一言一语的交谈,法师小姐也在一旁说出了几句自己的看法——

“不对、小姑娘。根据了解,寒冰峡谷的那头白龙最后还是因为伤势太重而死去了。”

一个轻柔的声音从法师小姐拉迪娅的耳边传来,她发现格罗斯几人正望向她的身后,不由匆匆转过了身子——

她所见到的明夜·斯塔女士从外表上来看不过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子,此时称呼她为小姑娘,忍不住皱起了有些不高兴的眉头。

格罗斯看在眼中。

他深知眼前明夜·斯塔女士这一叫法并无丝毫不妥,游戏中的记忆告诉了他,布玛城明夜·斯塔女士的具体年龄是一个自游戏开服以来恒久未解的谜题。

早在百年之前,这位女士就是这样一副青春年少的模样,而到了游戏的后期,明夜·斯塔女士的容貌也未有任何的变化。

格罗斯从系统中观察着明夜·斯塔女士的实力等级,小黄点表示着她最多也就是觉醒初阶的实力,像相距脱离凡人的超凡层次还有很远很远——如此一来,超凡肉体的因素便得以排除了。

也许有着另外不为人知的原因?

格罗斯不得而知。

总之,这位女商人的身上绝对藏着了不得的秘密。

他看了看身前的明夜·斯塔女士,并没有想到双方自朱莉亚的“黑夜明珠”一别后再次在布玛城内的佣兵公会相遇——

发现他的打量目光后,明夜·斯塔女士身边的那位短发姑娘露出一脸警惕的神情。

“劳伦,别太失礼了。”

明夜·斯塔在劳伦身边轻声提醒道。她笑了一笑,姣好的面孔笑靥如花,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她的皮肤洁白细腻得就如纯洁的白玉一般,对面的拉迪娅看着自己手臂上最近外出过多有点变黑趋势的肤色,都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了。

“先生们,我们又一次见面了,真是一种幸运。”

“当然,这是我们的幸运。”

格罗斯的态度彬彬有礼,他的回答倒不是什么虚伪的客套,而是一句真挚的大实话——游戏中关于明夜·斯塔小姐的任务都是奖励异常丰厚,他没有任何的理由以恶劣的态度去对待这位女士。

“你们正在寻找佣兵任务?”

她见到站在任务告示牌前的几人挪开了目光,于是开口问道。

Act140 佣兵团的开门红

格罗斯点了点头——对方来到佣兵公会绝非无的放矢,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委托。而看这副样子,这件美事十有七八将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算是“原初梦想”佣兵团今天成立后的开门红。

“我的商会有一批将要运送到恩萨达,需要一批人手进行沿途的护卫。”

不出所料,明夜·斯塔女士很快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这已经是一个相当明显的暗示了,格罗斯绝没有理由听不过来,他换上了一副自认为最和气的笑容,说道:

“我觉得我们这支佣兵团非常的适合。”

“你们?”

“原初梦想佣兵团,于今天刚刚成立,评定等级D级。本人格罗斯,目前为佣兵团团长。”

格罗斯自我介绍道。尽管他的性子并不怎么擅长打交道,但是前世在游戏中耳濡目染、经历颇多,他还是有着不少与原住民交涉的经验——

D级在佣兵团的评定等级中是一个仅高于E级的存在,不过明夜·斯塔女士听到这支佣兵团居然是今天才成立之后,眼神中似乎闪过一道惊异的光芒。

新手佣兵团的初始评定等级,不都是从E级开始的吗?

难道,他们之中其实有着经验丰富的资深佣兵?

明夜·斯塔女士的这番猜测倒也没错,她没有当即回答格罗斯,看了看斯图尔特,又见到了躲在一侧低垂脑袋沉默不语的“红胡子”雷德,她脸上的表情不由愣了下子:

“雷德?”

“是我,明夜小姐。”

两人看来是旧识。

被人点名的“红胡子”雷德有气无力答道。

他此刻的心情仍然处在一片阴云笼罩的深深郁闷中——大庭广众之下进行比斗,居然一合之内输给了格罗斯,让他自新年祭挑战赛后恢复的一点信心再度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他刚刚知道对手的名字,格罗斯,而此时这位年轻人已经成为了他的顶头上司。三年的佣兵契约看上去对于喜爱自由的他来说就像一个令人难受的束缚,不过当佣兵团的成员相互见礼后,他又发现了格罗斯以外另一个非常厉害的家伙——

“黑色壁垒”斯图尔特。

还有那位看似娇弱瘦小、清纯可爱的少女,她居然还是一位就职高阶的法师!

而另外几个小伙子,斯考特、莱文和奥利弗,还有卡梅伦,也至少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他们的战斗职业分别是战士、刺客和游侠!

简直见了鬼!

雷德深知红月之年这一时期埃兰特王国的佣兵素质,仅是就职中阶,就已当得上“实力不俗”这句夸赞了,而对方寥寥几人,其中就有着两位就职巅峰、几近觉醒的强者了——

不对,现在这支新创立的袖珍佣兵团,应该是拥有了三位就职巅峰的强者。雷德并没有忘记算上自己。

他想了一下,即使在佣兵组织众多的布玛佣兵公会,这样一支佣兵团的实力也足以跻身上游了,一念及此,他不仅对这支佣兵团的前途有些看好起来。

“你加入了这支佣兵团?”

“嗯。”

“红胡子”雷德向来说话算话,比斗中输给了格罗斯,他很好的遵守了承诺。

“我明白了,这次任务可以考虑交给你们。只是,你们的人手问题?”

按照惯例,像是这样一种委托人与佣兵的直接接触,身为雇主的明夜·斯塔女士有权要求佣兵首领提供参与任务的人员名单和实力水准。

“我们全部,除了斯图尔特先生和卡梅伦?”

格罗斯干脆答道。

“全部?你们有多少人?”

明夜·斯塔女士想当然的并没有将眼前的几人当成佣兵团的全部——一般而言,佣兵们临时组成的冒险小队大概在五到三十人,而正式注册的佣兵团,基本都有着不低于三十人的成员数目。

“原初梦醒”佣兵团眼下总共只有八人,并且除去斯图尔特和卡梅伦后,只剩下了区区六人。

没有等到格罗斯做出回答,雷德主动说出了这一事实。

明夜·斯塔小姐望向了格罗斯。

“咳咳——明夜小姐,我想,我们的实力应该是值得你们充分信任的。若是发生战斗,决定胜负最重要的因素往往并非人数的多寡。”

格罗斯赶忙解释道——明夜小姐的目光中似乎带着浓浓的疑惑,他生怕一个不妙,到嘴的煮熟鸭子瞬间飞走。

“但愿如此。”

……

结束这一段交谈后,双方一起来到佣兵公会的登记处进行这一次任务的见证——

任务的小部分订金先交给团长格罗斯作为前期的费用,其他的则托付给布玛佣兵公会,待到任务合格完成后,再作刨除税收和手续费后的全部交付。

格罗斯与明夜·斯塔女士分别在任务委托文书上签上了各自的名字,并且按上了手印。

“我记得你们还需要前往朱莉亚小姐的首饰店铺取回项链,那么,明天早晨八点出发如何?”

结束这一切必要的程序后,明夜·斯塔女士再次说道。

“没有问题。”

“地址你们应该是知道的,紫丁香大街,明夜商会。”

格罗斯点了点头。

自始自终,虽然明夜小姐一直保持着和颜悦色,但是她身边的那个年轻姑娘却是冷着一张小脸,不时用眼睛在格罗斯的身上扫来扫去,就像审视一名可疑的罪犯。

两人不久后离去。

“头儿,这一任务的佣金居然整整一千雷尔!”

莱文看到文书上的佣金数额,忍不住瞪大眼睛发出了一声惊叹——

从布玛到恩萨达的距离并不算多么遥远,而这一段路途也是畅通平坦的商路。莱文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那位女商人会将这样一个奖励丰厚的任务交给他们。

这比起过往的盗匪职业,并无丁点儿的输于!

“商人的信条之一,利益与风险常常对等。我想,我们的第一次任务并不如想象的那么轻松。”

若是在平时的时节,这样一笔佣金确实能够让格罗斯乐得心里开花,不过考虑到眼下的恩萨达地区进入了战争状态,这样的佣金额度也就十分正常了。

Act141 精明的格罗斯

一月十八日,“原初梦想”佣兵团成立——

斯图尔特进行完佣兵的登记注册后,携着妻子莱西和女儿罗娜暂时离开这支队伍,他将前往多尔蒂斯平原看望他的老丈人托尔多先生;而卡梅伦则回到了老兵们所居住的贫民窟,按照格罗斯的吩咐,他于当日的下午在布玛的旧城区收购了一处武器作坊。

地皮的契约再加上武器作坊本身的设施、原料和大量积压的库存商品,足足花掉了七千枚雷尔——

不过团长格罗斯掏出这样一笔巨额钱财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卡梅伦瞪着眼睛看到装满光闪闪雷尔的大号木箱子,不由得狠狠咽下了一大口唾沫,这样一笔财富未免让人一阵阵胆颤心惊,他暗想着,果然是横财花起来毫不心疼——

这些财富来自“血手兄弟会”的首领桑德罗,而格罗斯之所以购置这处产业,除了安置老兵法考特、阿尔韦德等等,还有着另外一层考虑——

爆发于红月之年的“野心之乱”只是埃兰特王国与迪尔亡者七年战争的序幕,至此之后,整个王国的北地沦为一片血与火的焦土,而武器装备作为重要的战争资源,在这些年里价格不断飞涨,成为了最值得囤积的物资。

甚至比起格罗斯前世所经历的如火如荼的房地产业,更加具有投资价值。

只是这些事情目前还未明显体现,因为先知先觉的优势,这一次,倒是让格罗斯走在了那些嗅觉敏锐的商人前头——

“一个星期后,我将赶往恩萨达。”

临别之际,登上马车的斯图尔特对着格罗斯说道——后者点了点头,他们都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并不会多么安稳,而身边的妻子和女儿,正是一个佣兵最大的羁绊。

街角一排萌发鲜绿嫩芽的胡桃在风中摇曳,马车的硬木车轮轧过街道上的灰色石板,发出“吱呀吱呀”的晃动,望着斯图尔特驾驶着马车的背影渐渐远去后,格罗斯回到了武器作坊——

早在银叶小镇时他就考虑过拥有一处产业,到了眼下,终于得以实现。

他在柜台旁边的一张圆木桌边坐了下来,桌子并不大,不过只是周围挤上不少的人。除了他的同伴、法师小姐拉迪娅和法考特等老兵,还有原来作坊中的一些工匠——

原来的老板是一个因为生意困顿常常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格罗斯买下了他这处武器作坊后,这位老板就如绝处逢生一般大为惊喜,几乎是在半个钟头之内,他雷厉风行地将家当和大笔雷尔装上了马车,同着一家老小离开布玛返回了老家。

工匠们忧心忡忡。

这座处于旧城区偏僻角落的武器作坊本就生意冷清,而此时易主之后,他们很担心自己将会被被新的老板所解雇——

一双双紧张不安的眼睛望向了格罗斯,盗匪头子环视四周一圈,让一旁的斯考特从货架上取下了一柄重型战矛。

他的手指在战矛锋锐的尖端边缘轻轻摩挲,却迟迟没有说话。

“红胡子”雷德和斯考特端详了几秒后,也是面无表情。

这是货架上标价最高的一柄武器,然而显示在格罗斯的独有视野中,它仍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板货色——

他看到这柄武器居然挂着八十雷尔的标价,终于明白,这座武器作坊为什么会生意如此冷清了。

东西烂卖得又贵,生意能好才见了鬼!

“格罗斯先生,你觉得这件武器怎么样?”

围在身边一个较为年长的工匠忍不住开口问道,他看到格罗斯摇了摇头似乎叹了口气。

“这件武器的品质对不起它的价钱。”以格罗斯的眼光来看,无论是追求性价比的正常玩家,还是挥金如土的氪金选手,都不会对这样的垃圾货色多瞧一眼。

“可是,我们的成本就已经花费了五十多枚雷尔,格罗斯先生你看,它的矛身全部由最上等的精钢打造……”

“不是材料的问题。”

格罗斯并不想直截了当的说出“你们的手艺实在太差了”之类伤人自尊的话语——

这些工匠制作武器的水准也就比乡野之地修补生锈锄头的老铁匠强上了那么一点,但是这也情有可原,因为真正高明的武器工匠、甚至武器制作大师,根本就不会屈身于这样一处不起眼的小作坊。

小庙自然容不下大佛。

格罗斯有心借着这个地方锻炼自己的生活职业等级,可他却清楚,因为“野心之乱”的缘故,眼下他和他的同伴都没有太多的时间。

这件事情只能暂时搁置起来。

外头的天色渐渐灰暗,他抬头望了一眼,发觉时间已经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夜晚。

房间内开始飘荡着食物的香气,作坊内部的厨房里,那个叫做“维萨”的女人正在烹饪着今天的晚餐,她的孩子迪迪站在一旁哭丧着脸咬着手指——

就在刚刚,他的小脑袋被母亲大人狠狠敲上了一记暴栗,因为,他没有经过允许,擅自去拿托盘中的食物。

“迪迪,你不能这样,这是一个最起码的教养。”

维萨女士对着她的孩子语重心长如是说道,这个孩子似懂非懂的点头——格罗斯让维萨担任了武器作坊的厨娘,而这位女士感激涕零之余,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食物很快端上了餐桌。

格罗斯在餐桌前的承诺让工匠们安下了心思,尽管这些人的手艺没有任何值得夸奖之处,但他却知道维持作坊的正常营业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

相应的,他对卡梅伦的要求也改变了:只要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没有亏本亏到破产,就算成功。

他很清楚,等到“野心之乱”波及到拉齐斯领,就算他们手头积压的这批武器价高质次,那也成为了紧俏货。

……

结束晚餐后,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一同前往了紫丁香大街的“黑夜明珠”,从朱莉亚小姐的手中取得了卓越级的项链「野性的呼唤」——

项链的材质整体银白,在魔法灯盏的褶褶发亮,装在一只铺着鹅黄色天鹅绒布的精致小匣子中,格罗斯思考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猛地一把抓起了项链,挂在了法师小姐白皙如玉的脖颈上。

瞬间,这位少女的脸蛋刷地一下就红了。

一旁的朱莉亚小姐和几位侍者已经是忍不住捂嘴轻笑。

“装备诚可贵,妹子价更高。”格罗斯心底暗念。只要把人拐到了手,肉还不是烂在了锅里。

Act142 荣耀的流血Ⅰ

时光飞快流逝。

自从新年祭时那一场连续多日的大雪过去,北地的诺戈已经持续了多日的晴朗好天气——

春风吹过广袤的原野,吹进了山谷,吹进了森林,冰雪融化、万物复苏,鸟儿跳跃在枝头,婉转清脆的歌喉发出阵阵悦耳的鸣唱——

根据有经验的老人所说,这附近所栖居都是一些的织布鸟,每到一年春天到来的时候,它们就将来到翠林森林的附近开始筑巢,着手准备孵育下一代的工作。

鸟窝,一只由树叶、树枝、泥土和兽类毛发编织而成的鸟窝“啪”的一下掉在了泥地上,这是一株高大的桦木,在桦木的下方,赫然钻出了数个人影。

“都怪萨斯克这个混蛋,要不然,我也不至于被罗森塔尔派遣来到这糟糕的地方。”

这个人影披着一件漆黑无光的斗篷,斗篷像是由一种特殊的纤维制作,自绣着一圈银色花边的领口到几近靴子的下摆部分,连一丝难看的褶皱也无——

靴子飞快踏过泥地,不时发出踩断枯枝的轻响,人影回过了头,对着身边并肩而行的同伴嘟喃着抱怨道。

“这些扁毛畜生,实在是太令人讨厌了。”

他放下了手中碧蓝色的长弓,这柄长弓的弓身上雕刻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玫瑰,当弓弦被拉至满月时,这朵玫瑰便会发出一些特殊的奇异变化——

它如被寒冰冻结一般反射着亮莹莹的光芒,在空气中散布着骇人的白茫茫寒气。

“所以,这一下你终于让这些小东西安静了。”

另一个人影走到桦木的底下停住了脚步,他弯下了腰,拾起了一只有着金黄色羽毛的织布鸟——

准确来说,它生前曾是一只织布鸟,只是现在却变为了毫无生气的一坨冰块。手掌微微用力,便有无数细碎的冰屑中指缝中簌簌掉落。

“根据萨斯克提供的情报,这儿是塔伦地区的翠鸟城堡,驻扎着一整支骑士团。”

“萨斯克?估计那个贱种在这儿应该吃上了苦头。”

走在前头的两个人影一个身材高大、另一个则显得略微有些肥胖,匆匆急行下,这些人影的斗篷下摆迎风飘荡起来,赫然露出了一双双铁灰色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战靴。

“迪尔最强的射手诺特森,可不会如萨斯克那般无用。”

“呵呵,我觉得我们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

维杜卡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见到了如潮水一般的亡者向他奔涌而来,这些眼窝中闪烁着红色魂火的不死生物将他层层包围,惨白的骨枪森森如林般竖起,一支支骨杖顶端的圆球散发出绿油油的辉泽,当他瞬间一惊拔出自己的佩剑时,骑在骸骨战马上的那名亡灵将领朝他瞥来了一道冷冽的目光。

梦境中的景象是一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小镇,当他骑在战马上怒吼着持剑冲向对面的亡灵时,街道之中已经横七竖八倒下了一具又一具尸体,他看到了尸体的衣饰和肩膀悬系的白披风,上头的鸢尾花徽章表明这都是他的骑士团同僚——

亡灵战争!

维杜卡猛然一惊,他只在一些力气的传说故事中听说过亡者的存在,但是眼前所见的景象,让他悲愤交加——

他看到那名亡灵将领枪尖所挑着的那具单薄娇弱的尸体,正是他心爱的安德莉亚小姐,他又扭过脑袋搜索着四周,很快在街道一侧的墙角里发现了身中数箭、歪着头颅早已断气多时的杰弗里骑士长。

“混蛋啊!不可饶恕!”

维杜卡再也顾不得害怕和恐惧,也失去了往日里的冷静,他的眼眶中不停留下温热的泪水,不要命的狂吼着冲向了敌阵——

“喂喂,维杜卡,你这小子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

似乎身体被人拍打了一下,维杜卡从床铺上警惕地坐起了身子,他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终于看清了身前熟悉的身影——

伊文斯穿着宽松的棉布睡衣站在床铺一侧向他挥了挥五根指头,直到他眨了好几下眼睛后,才停下动作开口说道。

“啊——没、没什么。”

维杜卡在睡梦中怒吼连连,很快的,他惊醒房间内的同僚——

翠鸟城堡内的房间不少,不过相对城堡内驻扎的四十多名骑士来说,倒也算不得宽裕,按照杰弗里骑士长的安排,他们每四人被安排在了同一所房间。

房间内的另外两人也望向了维杜卡——伊文斯转过了身,从床头拿起了一只旧得有些掉漆的铜壳怀表,看了看时间。

上午,四点三十,还差三分钟。

换句话说,眼下还是凌晨,天色刚刚有点蒙蒙发亮。

“我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半晌,维杜卡坐在床铺上喃喃说道,他伸手摸了一把后背,肌肤冷汗淋漓,衣裳也被汗水石头了——在这片刻之间,伊文斯换掉了身上的睡衣,穿上了一套整洁的骑士礼服,他从鼻腔中仿佛嘲讽般的哼出了一声:

“噩梦?你居然还能做梦?看来最近的生活已经让你的武技修行懈怠了!”

“伊文斯,这个噩梦,就好像真的一般。我梦见了杰弗里骑士长,也梦见了安德莉亚小姐……我们被许许许多多的亡灵包围了。”

梦境中的内容仿佛身临亲至,维杜卡不由赶忙说道。

只是,伊文斯取下骑士长剑挂在腰带上后,说出了一句并不好笑的冷幽默,差点没把他给当场噎死。

“梦见了安德莉亚小姐,嘿嘿,没有梦见我吗?我可是一直都把你当作兄弟,居然比不上一个女人重要。”

维杜卡翻了个白眼。

他感觉自己无言以对。

“时间也差不多了,维杜卡,不如现在去早起修行如何?森林附近的空气很不错哟。”

“呃,好吧!”

这样的情形之下,房间内的另外两名年轻骑士再也无心睡眠,他们各自穿戴整齐后,迎着一缕晨曦的微光向着房间之外走去——

城堡里安寂无声,即使大多数骑士都有着早起修行武技的习惯,但是这个时候,仍然属于他们的睡眠时间。

冰凉的空气从湿润的鼻腔沁入了肺部,让人不禁精神一振。维杜卡和伊文斯,还有另外两名骑士,来到了城堡内的空地。

因为他们的到来,空地中央相比平时已经多出了数个剑术练习用的木桩。

“维杜卡,看到你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的样子,我真是替你担心啊!不如,我们小小比斗一番?”

Act143 荣耀的流血Ⅱ

天空与大地被一道无限延伸的银白分隔,北地诺戈的莽莽原野,连绵的森林弥漫在一片柔和的晨曦之中,在此之上的天空染上了一抹瑰丽的红色,初升的阳光穿过漂浮的云团,折射出璀璨而耀眼的光芒。

诺特森站在山岗之上,穿过桦树林中枝叶交错的斑斑影翳,他的目光牢牢盯住远处的城堡——

这座城堡属于典型的埃兰特古典风格,它有着厚实的城墙、置于内部的可靠水源,在前后的出入口,还建造着两座高高矗立的哨塔,若是里头有着充足人手的话,确实不是一块容易啃下的硬骨头。

不过,“永冻玫瑰”诺特森无所畏惧。

他眯了下眼睛,瞳孔中似乎发出了幽幽的红光,斗篷的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孔,不过从偶尔露出的一些脸颊的丰润轮廓来看,他并不像是一个正宗的亡灵——

亡灵与亡者两者字面上并没有太多却别,不过在永眠的国度迪尔之内,只有那些拥有姓氏的亡灵,才算得上真正的亡者。

诺特森是一位死亡骑士,这样的身份在迪尔差不多等同于人类的贵族——

来到地表世界后,他见到萨斯克那个低贱的骨头架子居然毫不客气地和他平起平坐,他忍不住怒火中烧。也许是因为妒忌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他对于那只总是自以为是的骷髅,渐渐产生了深深的敌意。

可惜罗森塔尔大人的命令在身,至少在明面上,他没有办法去和那个家伙计较太多。

“诺特森,据说常常生气可是对心脏不怎么好。”

他的身后是数列阵势森严的人影,只有一人孑然站在了他的右手身侧,这个人影的体型有如一个充气的皮球般将斗篷撑得胀鼓鼓的,他看到诺特森似乎咬着牙齿,随口轻声地调笑道。

这一次,诺特森倒是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他用战靴狠狠踩在一块突凸的褐色岩石上蹂躏了几下,岩石表面原本附着了一层如铁锈般的苔藓,此时连带细碎的石屑,化作一堆粉末——

他仿佛将这些当成了萨斯克的骨头,这样一来,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心情多少变得舒服了那么一点。

“心脏?心脏对于死去之人没有任何的价值,不过我倒是想了起来,罗波你这头肥猪特别热衷于吞吃这种玩意。”

“因为它是一道世间难得的美味,诺特森,我非常建议你尝试一次,也许你会爱上这种好东西的,尤其是少女的心,当你的牙齿咀嚼那些仍在跳动的血肉时,味道是那么的芬芳而美妙。”

“所以,这就是你选择加入这一场战争的原因么?”

林中雾气萦绕,风息流动,诺特森从远处的城堡收回了凝视的目光,他翻身骑上了一头披着黑色铠甲的骸骨战马,紧接着,他身后的那些人影,也齐齐将武器扛上了肩膀,向着山岗的下方走去。

……

城堡中央的空地只能听见急剧喘气的声音,维杜卡与伊文斯结束一番不分胜负的剑术比斗后,双双累得筋疲力尽,汗水从额头上滚滚而下,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哈哈大笑——

另外两名骑士在一旁高声叫好。

宁静的清晨这一丝嘈闹很快惊醒了康伯伦·杰弗里,这位向来自律的中年骑士本就有着早起的习惯,听到外头那些剑术比斗的动静后,他起身离开床铺穿戴整齐,抬起头时,正好看到一缕淡金色的微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过来——

翠鸟森林的日子虽然比不上塔伦要塞或洛伦茨小镇热闹,但是静谧的气氛对于杰弗里而言,也是一种恬淡的乐趣。

身为骑士长,他拥有着一所独立的房间。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只有一些简单的木头家具,正中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头有一个乳白色泛着釉质光泽的陶罐,陶罐中装了一些清水,几支颜色各异的野花随意的插了陶罐中。

他来到了窗台前,很快见到正在挥剑的维杜卡和伊文斯——前者一直思慕着他的女儿安德莉亚,并且作出了表示。虽然他并没有回应正式的承诺,但是至今为止,他对于这个小伙子还是非常的满意。

有天赋、勤勉,心肠也不坏。安德莉亚嫁给这样一位年轻人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以这个小子的实力进展,不出意外的话,三十岁前大有可能踏入觉醒一阶。

“伊文斯,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声音。”

城堡之内,维杜卡站在水井旁边正用木桶提着冰凉的井水清洗着身体,这几个年轻人褪去了上身的衣物,露出了条分缕析线条分明的肌肉——

骑士们的日常修行包括武技、肉体和意志,而在武风浓厚的塔伦地区,精壮的小伙子们往往将寒冷天气洗冷水澡当成一种勇气的体现。

“嘿,除了鸟儿的叫声,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伊文斯的动作很快,他正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身体,听到维杜卡如此说起,当即笑着答道。

“你们呢?”

维杜卡并不死心,他扭过脑袋,看向了另外两位骑士。

“没有。”

“怎么可能?”

……

法恩小镇。

街道上的人们惊慌失措,躲进了一座座酒馆、一家家店铺,他们的脸色发白,浑身是汗,挤成一团低声议论不断,偶尔有人趴到了窗户上偷偷瞄着外头的景象——

几乎是瞬间,面孔有如失去血色了一般,瞬间化作了一张白纸。

“亡灵!亡灵越来越多了!”

这个声音都在颤抖。

镇上的警备队早已在半个钟头前集结,可是面对街道之中的骷髅战士、骷髅射手、腐肉傀儡和骸骨组成的亡灵部队,根本不堪一击——

警备队的队长是一个身材高大、嗓子浑厚、常常来跑到酒馆中喝酒聊天的中年男人,镇上的居民看到一名骑在骸骨战马的亡者倏地突出阵列,驱马挥动弯刀,瞬间将他从肩到腰劈为了两半——

鲜血与内脏的混合物流淌了一地。

警备队的民兵完全是被吓坏了,他们一个个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直到亡灵的部队与他们短兵相接,这才如梦初醒——可是发软的双腿根本不听使唤,连转身逃跑都成为了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刀剑切割人体、嚎叫、哭喊连绵不绝。

Act144 荣誉的流血Ⅲ

“法恩小镇怎么会出现亡灵?”【先别订阅】

“我们要完蛋了么?”

“领主?领主大人呢?”

“狐狸与浆果”,法恩小镇上最大的一座酒馆,处于小镇中央的一处十字街道。此时酒馆里的大厅塞得就像沙丁鱼关头般满满当当,不止有当地的居民、还有商人、佣兵、一些进行远途旅行的旅者,连带着居住在楼上房间的客人,都已纷纷挤在这片有限的空间中——

身体紧贴着身体,体温在相互之间传递,这个时候不再有平常所讲究的男女之防,只有忐忑不安的普通人四处张望。

他们盼望救星——这个时候,唯一值得期待就只有小镇上的领主和那些贵族。

可是整整半个钟头的时间过去,他们并没有见到哪怕半个贵族的身影。

绝望的气氛迅速蔓延。

“我们的领主卡迪诺大人呢?”

有人叫道,声音尖锐——恐惧的情绪让他的嗓子都变得难听起来,不过这时没有任何的人会去注意。

“你是说卡迪诺大人?我刚刚来到这儿的时候见到了一队骑兵,大概有着三十多人。”

“小镇上只有卡迪诺男爵才有这么多的马匹,肯定是他没错。”

“他还没来么?”一个老人似乎仍旧抱有期望。卡迪诺男爵的庄园距离“狐狸与浆果”不过十来分钟的骑行脚程,然而直到此时那位男爵都没有现身,已经有人生出了不妙的预感。

“那家伙也许不会来了。”

“可耻的懦夫,他忘记贵族的责任么?”

说话的是酒馆内的老板,他是一个身材发福的老人,此时听闻耳边连续不断的噩讯后,他给自己漫漫倒上了一杯麦酒,一饮而尽后睁着通红的眼睛对着酒馆内的其他人说道。

“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

他们之中的一些佣兵虽然有着就职初阶或中阶的实力,可是他们非常清楚,面对亡灵们如臂指使、精锐有素的大部队,他们的这点儿实力毫无用处——

不是没有人想过逃离法恩小镇,然而没有马匹的前提下,他们仅仅凭借双腿根本无法跑过亡灵们的骸骨骑兵。

“萨斯克大人的谋划还真是高明。”

巫妖梅尔维尔漫步走在横尸遍地的街道中,血液的腥味充斥着空气,在他的头顶,已经有数只食腐的乌鸦和秃鹫正在低空盘旋——

一只身为“复生者”的食尸鬼在他身前身后后绕来绕去,那张露出参差不齐臼齿的大嘴中,正在反复重复着这一句无意义的感叹。

在巫妖梅尔维尔的面前夸赞萨斯克,的确不是什么睿智的举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心机,这一句古老的言语不仅适用于人类的社会,在亡者的国度迪尔,它也是一个恒久颠扑不破的真理。

目前为止,虽然萨克斯的战术安排让亡灵一方面对塔伦的骑士们占据优势,可他却知道,随着身份的暴露,

“法恩小镇怎么会出现亡灵?”

“我们要完蛋了么?”

“领主?领主大人呢?”

“狐狸与浆果”,法恩小镇上最大的一座酒馆,处于小镇中央的一处十字街道。此时酒馆里的大厅塞得就像沙丁鱼关头般满满当当,不止有当地的居民、还有商人、佣兵、一些进行远途旅行的旅者,连带着居住在楼上房间的客人,都已纷纷挤在这片有限的空间中——

身体紧贴着身体,体温在相互之间传递,这个时候不再有平常所讲究的男女之防,只有忐忑不安的普通人四处张望。

他们盼望救星——这个时候,唯一值得期待就只有小镇上的领主和那些贵族。

可是整整半个钟头的时间过去,他们并没有见到哪怕半个贵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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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45 洞穴人军师

康伯伦的目光一一扫过这些年轻人——

他们都是隶属于鸢尾花骑士团的正式骑士和骑士扈从,一个个身躯矫健、目光坚定,当他们从骑士长康伯伦听到亡灵来袭的消息后,不仅没有任何的害怕,反而是一种兴奋的跃跃欲试。

清晨的阳光在一片鲜绿的树叶上凝成焦点,一圈圈光晕扩散开来——树木的下方是武装齐备的列队的骑士,他们站在这里,手中齐齐举着佩剑,身姿挺拔得就像一杆杆笔直的标枪。

“城堡外头的亡灵并不比我们的人数多多少。”

伊文斯答道——“永冻玫瑰”诺特森和他的部下已经来到了翠鸟城堡之外,城堡外围光秃秃的,除了一圈低矮的灌木丛,几乎什么都没有——这位自诩为迪尔第一射手的死亡骑士见到城堡内的哨塔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不由悄悄举起了长弓,搭上一支灰白的骨箭。

那根闪着致命亮光的弓弦正被拉开。

可惜那个人影似乎只是匆匆望了一眼又下去了,他的动作很好利用了身边的建筑掩体,诺特森并不能保证这一箭能够取得对手的小命。

“人数并不能完全说明问题。”

身为一名作战经验丰富的骑士长,康伯伦及时向麾下的骑士泼下了一盆冷水——这些年轻的骑士虽然保持沉默,可是眼神中所流露出的内容表明着他们仍然没有在乎这一次的敌人。

“维杜卡,不如我们再比一比,谁干掉的骨头架子更多。”

“好。”

……

诺特森森然的面孔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丝怒意,他感觉自己好像被那个人影赤裸裸调戏了一般,他刚一放下长弓,哨塔上的那个人影又再次钻了出来,似乎还朝他挥了挥手——

毫无疑问,那个可恶的家伙在他敏感的自尊上狠狠踩上了一脚,他咬住牙齿,双臂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空气中一道残影闪过,刹那,被撕裂的空气发出了一声尖啸。

无论是谁,都必须死!

骨箭化作灰色的流光,哨塔上的伊文斯感到一股足以凝结血液的深深寒意锁定了他的身体,下意识的,他朝着哨塔下轻轻一跃——

就职高阶的骑士有着不俗的肉体素质,伊文斯坠落地面的瞬间一个敏捷的翻滚,恰到好处的避开了这一箭。

砰!

这支高速射来的骨箭直直射中了哨塔的顶部,一声爆响过后,上头升腾起了一团浓浓的烟尘,砖石在巨大的力量冲击下化为齑粉,而城堡中的骑士,纷纷抬头,拔剑,锵声一片。

“该死的人类!”

“永冻玫瑰”诺特森将手臂向下重重一划,这是一个无声的肢体命令——密集的脚步声迅速向前,那些黑色斗篷下的身影一个个半屈膝盖,随着拉扯弓弦“嗤嗤嗤”节奏有序的动作,大片大片的骨箭如骤雨般在半空中划过抛物线,然后向着城堡里头射去。

“黑色游骑兵”小队!

即使在精兵强将众多的迪尔,这支仅有五十多人规模的队伍也算得上一支不可多得的精锐——小队中的成员来自亡灵的各个种族,不过共同的是,他们都至少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并且精通射击与近战的技巧。

这一次,为了便于林中的行动,这支队伍中的大多数人放弃了骑乘骸骨战马,可这些除了让他们的行进速度有所降低外,并没有对他们的战斗力产生丝毫的影响——

一双双属于亡灵燃烧着通红魂火的眼睛从斗篷下的阴影抬起了头,只是,过了几秒之后,他们并没有听到了熟悉的惨叫。

城堡内寂然无声。

“诺特森,萨斯克提供的情报告诉了我们,这儿曾经驻扎了一整支骑士团,我想,也许他们早就有了防备。”

诺特森没有说话,他从城堡的哨塔收回了视线,一把抓起了身前这个人影的衣领——纤细而有力的十指上头蒙着一层轻薄而柔软的硝制皮革,这是一双做工精良的皮革手套,愤怒的死亡骑士诺特森隔着这件不起眼的物品,将身前之人的衣领高高抓了起来。

兜帽垂落。

露出了一个圆滚滚的脑袋,这个脑袋看起来就像一颗不太新鲜的荔枝,大块的褐色、红色与绿色皮肤错综交杂,表明分布着无数的颗粒状的凸起——脑袋上的面孔先是一惊,继而展现出了讪讪的媚笑。

肥壮的双手和双腿在半空晃悠了几下。

“罗波,如果你这支丑陋的青蛙的存在意义只是让我的耳朵感到难受,那么,我并不介意——”

显然,“永冻玫瑰”诺特森的脾气非常暴躁,他那只提起罗波衣领的手抓得更紧了,几乎快要勒得对方喘不过气——罗波吐出了一条长长的有如蛇信一般分叉的鲜红舌头,他的眼睛正在向外鼓凸。

“等等,诺特森阁下,作为您的副将、军师,按照亡者军队的规矩,你不能这样粗暴的对待我。还有,我必须纠正你话语中的错误,我不是什么那种见鬼的凉血动物,而是一名伟大的洞穴人……”

一连串语速极快的仿佛绕口令一般飞快说完,罗波脑袋上布满无数小肉瘤的皮肤似乎更加红润了,他观察着诺特森的脸色,见到没有说话却是稍稍缓和,又咳嗽了两声:

“尊敬的诺特森阁下,你应该相信我。事实上,本人对于这样的情况早有预料。在大陆过去的战争史中,类似的据点攻坚战并不在少数,何况,眼前的只是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城堡,比起真正的要塞还差得很远。”

“洞穴人军师”罗波仿佛洞察了诺特森的心思,他知道这位死亡骑士对于“黑色游骑兵”异常重视——

这些人不仅属于此次战争迪尔军队的一员,更是诺特森家族忠心耿耿的部属,若非迫不得已,“永冻玫瑰”诺特森绝不可能拿着他们去做两败俱伤的事情。

他想要攻占城堡,又不愿意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就是诺特森当下心理的真实写照。对此,洞穴人罗波洞若观火。

“我有一个很不错的办法,将城堡内的骑士逼迫出来。”

他很快建议说道。

Act146 圣殿骑士?

城堡内的骑士并没有随身携带盾牌之类防护箭矢的装备,亡灵们的箭矢如雨点般密集倾泻而下,当他们看见这样一副景象后,当即分散了队列,挥动佩剑扫开骨箭——除了那么一两个不幸的倒霉蛋在非致命的部位擦破一点儿油皮外,没有任何人因此而受伤。

不过从箭矢的密度和频率,骑士们已经推测出了敌人弓箭手的数量。

“黑色游骑兵”小队列队在翠鸟城堡之外。

“诺特森阁下,我在情报中注意过关于这一类城堡的信息,它们的内部只有一到两座水井……”

“洞穴人军师”罗波继续说道,他看到诺特森那双眉毛的光秃眉头似乎跳了一跳,赶紧不动声色地向后大退了一步,“他们若是想要坚守城堡,水源是一个值得利用的弱点。”

果然,不出罗波所料,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身前的死亡骑士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用一种不屑的声音脑袋,“水源?罗波,你难道想告诉我,要去填堵了他们的水井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会将这件任务交付给你。”

“不、不,大人,我们可以挖掘一条壕沟,如果不出我的分析,因为附近这条河流的缘故,他们的水井肯定挖得不够深。”

“挖掘壕沟可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工程,罗波,我们没有足够的人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诺特森的颜色稍微有些缓和,不过当他略微转动脑袋,却突然发现城堡的城墙上站上了数个人影——

康伯伦登上了城墙,他看到了城外呈月牙形分布展开的“黑色游骑兵”,很快就作出了判断:这是一种利于远程射击却防御单薄的阵势,很容易就被骑兵的冲锋突破防线。

康伯伦的领花和白披风表明他的身份,“永冻玫瑰”注意到这个男人后,瞬间投去了一道冰冷至极的目光——对方仿佛心有感应,几乎是与此同时。也朝他所在的这个方向瞥来了一眼。

“那个家伙的实力相当强悍。”

仅仅一眼,康伯伦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对方的凌厉有如实质的气质,对着身边的骑士说道——

他很快放弃了率队冲击敌阵的打算,与诺特森的顾虑相同,两败俱伤并不是他所愿意见到,尽管埃兰特人与亡者的战争已经爆发,但是到目前为止,双方并没有并没有爆发过高烈度的正面厮杀。

他还不知道,远在北方数十里外的法恩小镇,已经被另外一支亡灵的部队化作了废墟。

“诺特森阁下,站在你眼前的可是一位洞穴人萨满,挖掘壕沟这种事情,交给在下就好了。”

罗波跟随着诺特森的目光往城堡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他看到身前的死亡骑士点了点头,丑陋的面孔上顿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

格罗斯一行离开布玛前往了诺戈的恩萨达,他们将明夜·斯塔小姐所委托的物资一路顺利的送达了目的地,如约的从那个叫做“劳伦”的姑娘手中取得了报酬——

他们沿途之中没有遇到太多的敌人,除了一伙格罗斯昔日的同行,只是当斯考特一人一骑将这些盗匪冲杀个七零八落后,这些盗匪就已明白这支商队的护卫佣兵绝不是他们可以招惹的对象,当下就乖乖啊放弃了原本的劫掠计划。

“干得不错。”

车队中的劳伦说道。说句实话,这还是格罗斯第一件见到这位不苟言笑的姑娘流露笑容,不过这位姑娘的笑容却是很快凝固,因为她看到了斯考特正朝着商队返回,他除了身下那匹战马外,还牵着两头灰不溜秋的毛驴——

“头儿,这些人真是可笑,我才刚刚举起刀子,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你看,有两个家伙逃跑的时候还摔下了毛驴,不过看在昔日同行的份上,我选择放过了他们一马……”

“咳咳——”

格罗斯觉得“同行”这一词汇,这个时候听起来有点那么不太对劲。

“斯考特,请叫我团长。”

他开口提醒斯考特注意自己的身份已经转变。

“好的,头儿。”

劳伦一脸狐疑地盯着格罗斯——后者面不改色,心理素质倒是十分过硬。

他们于三天后的傍晚时分感到了恩萨达,完成任务后的格罗斯没有停留在恩萨达过夜,他和他的同伴采购一些干粮后,立即沿着塔伦的方向开始返回。

……

随着阳光的渐渐西沉,“狐狸与浆果”酒馆大厅中的光线变得暗淡,酒馆的老板点亮了油灯,这个时候外头变得静悄悄的,可是没有任何人敢于出去察看——透过窗户的花格,他们看到一头食尸鬼正在街道中不断徘徊,他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嘿,伙计们,你们不是佣兵吗?那只是一头食尸鬼,你们也害怕吗?”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街道中的亡灵大部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这并不妨碍某些神经粗大的家伙放下了一颗担惊受怕的心,他怂恿着人群的佣兵,又看了看身边其他人的反应。

佣兵中没有人接他的话头。

的确,若只是一头食尸鬼的话,按照这类不死生物在亡灵序列中的垫底排名,并不是什么棘手的麻烦,但若要是附近有其他的亡灵呢?

佣兵们虽然习惯于冒险,但是他们从来都不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随着阳光的渐渐西沉,“狐狸与浆果”酒馆大厅中的光线变得暗淡,酒馆的老板点亮了油灯,这个时候外头变得静悄悄的,可是没有任何人敢于出去察看——透过窗户的花格,他们看到一头食尸鬼正在街道中不断徘徊,他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嘿,伙计们,你们不是佣兵吗?那只是一头食尸鬼,你们也害怕吗?”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街道中的亡灵大部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这并不妨碍某些神经粗大的家伙放下了一颗担惊受怕的心,他怂恿着人群的佣兵,又看了看身边其他人的反应。

佣兵中没有人接他的话头。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大盗格罗斯 最新章节 士Act146 圣殿骑士?网址:

Act147 斧枪下的食尸鬼

数匹战马正疾驰而来。

当先的那位骑士,披挂着衣甲鲜明的银色重铠,阳光照耀在肩铠的尖刺和曲面上,反射出眩目的光辉,连带着骑士身后的白色披风,迎面看上去竟有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

虽然这些平民并没有太多机会见识真正的教会军,不过这身行头还是很好表明了来者的身份——尽管相比于当下教会骑士的标准配置,属于古董级防具的470式圣殿骑士铠甲与其有着不小的区别,但是这些普通人却根本没有眼力去分辨。

圣辉教会是亡者的死敌,他们知道这一点,就已足够了。

战马在空旷的街道中脚步很快,眨眼之间,这些身影就快要十字路口的“狐狸与浆果”酒馆,银铠的骑士在马背了微微侧过了脑袋,他从全封闭式的头盔中发出一道略微有些古怪的声音。

“大概下午五点,我们赶到法恩小镇的时间正好。”

他说的这句话意义不明——什么叫做“正好”?亡灵袭击了法恩小镇,教会的援军不是来得越早越好吗?

酒馆之中,模模糊糊听到这句内容的人不由愣了一愣,他们面面相觑——

有人透过窗户的缝隙远远看到队伍中的金发少女,她穿着一件火红色的修身猎装,长发用一根白色的发带从光洁的额头前捆束起来,正用一种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周围。

“那是一位贵族小姐!”

“贵族,又是该死的贵族!他们只有六人,也许只是为了护送那位小姐才路过此地。”

“果然,教会和贵族都是一些不可靠的家伙么?”

格罗斯和奥利弗、斯考特、莱文、雷德,再加上法师小姐拉迪娅,这支队伍的人数确实是少得可怜——相比之前袭击法恩小镇的亡灵部队,这点儿人手简直连塞对手的牙缝都不够。

没有人相信他们能够打退亡灵。

骑在马背上,格罗斯的视线在街道的十字路口扫过了一圈,他见到几只正在巡逻的骷髅战士,见到了一头正在啃食尸体、满口血腥的食尸鬼——

这头食尸鬼比起它的同类整整大上了一圈体型,如果说一般的食尸鬼只有成年的狗子大小,那么,这头食尸鬼就像一头壮实的牛犊。

格罗斯的目光牢牢盯住了它,让它本能的提高了警惕——它正要放弃身前美味可口的“食物”发动攻击,却看到这位重铠骑士驱使着战马朝它高速冲锋而来。

“嗞嗞——”

食尸鬼口中的细长舌头吐了两下,它觉得这个人类根本就是自不量力。作为一只就职高阶的食尸鬼,它的利齿甚至能够撕碎钢铁的铠甲,要是将它当作那些孱弱的同类,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正在这个时候,空气中仿佛一声闷雷响起,“狐狸与浆果”酒馆中挤在窗户前的人们分明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

武装到牙齿的骑士与那头半直着佝偻身躯的食尸鬼错身而过,几乎是马不停蹄,他从后背上抽出一柄黑沉沉的斧枪,斧枪的流光一闪,紧接着,正中这头食尸鬼的脊背一直深深劈开了街道的石板。

石板的粉屑四溅!

只是,地上的那团模糊的血肉仍旧在挣扎,这头食尸鬼绝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重铠骑士是如此强大,断成两截的脊椎让它的半个身躯失去了知觉,而另腰椎以上的部分,则陷入了有如焚烧一般的剧烈痛苦——

这种痛苦正在让它的脑子飞快失去意识,它睁着不甘的血红的眼睛,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脑袋。

“滋,你是谁?胆敢攻击食尸鬼坦尼,你会后悔的。”

直到这时,酒馆中的人们这才知道这支食尸鬼居然能够口吐人言——

这已经脱离了普通亡灵的范畴,根据一些吟游诗歌中的故事所记载,像是这样的亡灵已经不再是召唤法术的产物或炼金造物,而是真正的原生种。

坦尼当然是原生种,他由上位巫妖安格斯·罗森塔尔招募而来,加入了这一场战争——

亡灵与人类的战争已经取得了一连串漂亮的胜利,连带不起眼的坦尼也变得骄傲起来,他开始以为人类都是一些怯懦、不堪一击的可怜虫,这样的存在对于亡者们来说完全就是食物、炼金材料或者奴隶,但是眼前人类的强大力量,瞬间将它的这一点浅薄的认知彻底颠覆。

它知道自己错了,不免有些后悔。

可惜后悔太迟了。

战马马蹄不停,在街道之中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坦尼的口中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很快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头食尸鬼死了!”

“它被那位骑士先生一枪解决了!”

“狐狸与浆果”酒馆中的人们先是一惊,屏住呼吸几秒后,继而一张张脸庞上露出喜悦的神情,他们将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迅速在酒馆的大厅内传播开来,一时之间,酒馆里头的气氛热闹得就像繁华城镇的平民市场一般。

斧枪与街道石板的摩擦让格罗斯的手臂感受到了一阵阵的震荡,他收起了斧枪,刚刚这一下子他开启了【英勇之勋】,借助着马力的冲击和双倍的暴击伤害,用斧枪的一记劈斩解决了对手——

不仅如此,他所披挂的470式圣殿骑士重铠上还附着着一个恒定等级的【神圣炽炎领域】:当亡者进入装配者半径三米/五米/十米以内范围时,降低30%/20%/10%防护值。

这也是他前些天前往“金乌鸦”时,不惜血本拿下这套铠甲的原因——

尽管在同阶物品中它的基础属性并不出众,不过凭借【神圣炽炎领域】,这套铠甲在“野心之乱”中所能发挥的作用几乎相当于一件准神器!

孤单徘徊的食尸鬼,这是前世游戏中的一个任务——

亡灵在巫妖梅尔维尔的率领下攻占了法恩小镇,当镇子里的活人被永眠者的利刃屠戮殆尽后,冲天的战火弥漫在塔伦的天空,宁静的日子已经过去,天灾骨钟正在敲响,它召集着无尽的亡灵,也呼唤着前仆后继的勇士。

以上这一段话援引于游戏中的任务背景。这一时期,出身埃兰特王国北地、走出新手村的玩家纷纷来到了法恩小镇参与这一经验奖励丰厚的战场任务。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大盗格罗斯 最新章节 4Act147 斧枪下的食尸鬼网址:

Act148 觉醒

这是一个面对萌新的任务。

食尸鬼坦尼虽然贵为一只拥有自我意识和思考能力的“复生者”,可他的实力只是堪堪就职高阶而已——

即便如此,作为这一萌新任务的大BOSS,他的实力对于普遍刚刚完成就职的玩家还是非常的可怕,就算是以皮糙肉厚著称的肉盾型战士,面对食尸鬼坦尼也不过是两爪子的事情,而法师、游侠一类的布衣和轻甲玩家,在这头亡灵的面前,更是挡不下随意一击的伤害。

但也仅此而已。

格罗斯作为就职巅峰、一身神装的钢心流战士,此时解决这头食尸鬼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他还记得游戏内这一任务的开启时间是一月二十七日的下午五点,所以,他才带领着同伴和法师小姐星夜马不停蹄地从恩萨达赶来了诺戈。

巫妖梅尔维尔所率领的亡灵部队已于半个钟头前离开了法恩小镇,他们即将前往下一站——在法恩小镇的西南边,他们和“黑锋战将”萨斯克汇合,再度将一座宁静的小村庄化为了荒无人烟的死寂之地。

而远在塔伦东南方的恩萨达,那位失心疯的伯爵大人也派出了大量援军,准备针对塔伦地区发动大规模的攻势。

这便是“野心之乱”最初的局势。

格罗斯对于这些事情了然于胸——

“黑锋战将”萨斯克以高明的分兵游击战术而著称,只是这样一来,正好让先知先觉的格罗斯抓住了痛脚。虽然以他眼下所掌握的实力无法正面对抗迪尔的亡灵,但要说抓住机会从亡灵部队的身上割一块肉下来,却不是什么难事。

来去如风,一击即走。

这就是格罗斯的作战原则。

食尸鬼坦尼死在他的斧枪之下后,街道中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从格罗斯的身后、身前,十字路口的各个犯下,很快钻出了好几十只骷髅,格罗斯横起斧枪,抓起缰绳开始勒转战马——

“狐狸与浆果”酒馆中的人们正在为格罗斯刚刚的战斗欢呼,但是见到这些街道各处拐角走出的骷髅战士后,又很快变得一片安静。

“幸好没有出去。”

有的佣兵看到街道中的教会骑士解决那头食尸鬼轻松至极,正在暗暗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去出这个风头,不过看到不断朝街道中聚集的骷髅后,他很快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是多么的明智,于是开始在心中庆幸不已。

独有视野中,这是一片绿点。

格罗斯清楚一只普通的骷髅战士也就就职初阶到中阶的实力,而稍强一点的骷髅射手,实力也只是LV15左右的样子——

斯考特、莱文各自驱驭着身下的战马,奥利弗愣了一下后,也很快拔出刀子跟随上去。作为一个能够远程攻击的游侠,他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长弓,只是一想到这些纯粹由骨骼组成的亡灵生物有着极高的穿刺抗性后,又赶忙换上了另外一种攻击方式。

就职高阶的实力面对这些骷髅毫无困难。

而当法师小姐挥动法杖开始吟唱咒语时,“狐狸与浆果”的酒馆大厅中又再次响起七嘴八舌讨论纷纷的身影——大胡子佣兵默默不语,也许其他的人不清楚这些亡灵的实力,但是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骷髅对于佣兵们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他曾与亡灵作战过,他知道这些生物的可怕之处——没有情绪,不惧生死,只会将武器绝不留情的骄砍向身前任何的敌人,以命换命的打法完全就是佣兵惹不起的存在。

然是当这几名骑士冲锋过后,就像狂风过境一般,所有的骷髅刹那之间化作一堆堆零碎的骨头渣子。最初杀死那头食尸鬼的重铠骑士没有再次出来,他来到“狐狸与浆果”的门前,看了一眼用黑色油漆写了字的木牌后,翻身跳下了马背。

酒馆内鸦雀无声。

人们甚至都忘了打开门闩,直到两声轻轻的敲门声音响起后,他们这才如梦初醒——法恩小镇的亡灵懂终于被打退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门外的教会骑士!

瞬间,人们心中对于教会的好感远远超过了贵族和当地的领主。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一把将门闩抽离,推开了酒馆的大门。

威风凛凛的骑士出现人们的面前,他脱下了头盔随意地夹在了腋窝下,人们看清这是一张年轻的山民面孔,当这张面孔上明亮锐利的眼睛朝着人群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不由心神摇曳。

“喂,菲尼克斯队长,你说这位大人的实力有多厉害?”

佣兵迪伦用手肘轻轻碰了下身边的大胡子,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不好说,反正比我们强出很多就是了。”

酒馆的老板见到了格罗斯,他笑着端来了一杯满满的麦酒,然后人群围着格罗斯,打量了不到几秒后,酒馆大厅中响起连连的欢呼。

任务「孤单徘徊的食尸鬼」已完成,你的正义之举赢得了大家的交口称赞。

这是系统中倏地刷出的一条信息。

格罗斯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这抹笑容似乎有着特别的魔力,一位有着栗色头发扎着马尾鞭子的丰满姑娘挤到了人群之前,热情地将双臂抱向了格罗斯的腰身——看她的样子好像还要踮起脚尖献上一个美好的轻吻,只是两人的身高使然,才不得不因此而作罢。

格罗斯接过麦酒一饮而尽。

他一边打开了系统,人物经验值一栏中进度已经到达百分之一把,他当即心头默念确定了升级。

LV35达成!

因为早就觉醒任务的缘故,他跨入觉醒一阶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温暖的涓涓细流在四肢百骸流淌,全身的肌肉在这一刻充斥着一种爆炸性的力量感,他似乎听见自己的骨头正在微微作响——对应这一变化的则是系统中人物面板跳跃的属性,不仅是基础五维,连带着进阶的属性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他看了看自己的人物面板。

【格罗斯】:人类、男性(普通模板);

【平民】:LV10/10,地理知识LV3/5,基础文化LV5/5、神秘学LV5/5、上古传承2/5;

【山民后裔】:来自山民的血脉。万境丛山的山民后裔骁勇善战却粗蛮不善言辞,因此而获得佣兵声望额外增加5%,王室与贵族初始好感度降低5%。

【战士·钢心】(觉醒LV35/60):坚毅的心灵铸就钢铁般的躯体,勇者无所畏惧!

……

最下方是关于觉醒力量法则(要素)的描述。

Act149 平胸才是真爱

大地的祝福,刚力附加。

一行极为简单的文字,没有任何的数据——

格罗斯看了一眼不由深为叹息,原本他以为自己作为穿越者也许会因为命运女神艾露贝亚的垂青而收到什么特别的福利,但这一次,女神大人却悄悄闭上了眼睛——

大地的祝福并不算多么稀有或强大的力量法则,不过也正由于这一点,它反而更加的具有适用性。

像是空间、时间一类的力量法则,人人都渴望拥有,可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好运气——

格罗斯作为资深玩家,倒也清楚这类看似强大的力量法则许多时候并不能充分发挥作用,《纷争》中的游戏平衡性做得很好,若是人物拥有这类最上级的力量法则,它必定被设定为主动的释放技能。

换句话说,这类最上级的力量法则必须通过人物自身主动开启,在很短的一段时间内持续其效果。

而大地的祝福,格罗斯对于这句描述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前世的游戏人物角色,觉醒时所获得也正是这一平常的力量法则,至于刚力附加,虽然系统并没有说明,可他只是稍稍回想一下,也就记起了这是一个怎么样的技能。

刚力附加,它是一个被动技能,大致的效果是这样:每一次攻击或格挡,额外增强20%绝对力量判定。

不考虑装备附加的前提下,作为35钢心流战士的他目前五项基础属性如下:

力量:52.2;

灵巧:38.0;

体质:69.3;

精神:23.6;

意志:23.6。

也就是说,刚力附加能够为他提供至少10点以上的力量判定,这个数字看上去虽然并不起眼,但是真正的战斗交手中,等同于他在原来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了20%的力量——

绝对力量判定在游戏中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东西,它决定了格挡的效果,也决定了碰撞中双方武器脱手的概率。

看来从今以后要狂堆力量属性了,格罗斯略微回忆,很快在脑海中找到了几种极具实用性的装备搭配路线。

“谢谢你救下了我们,尊敬的骑士先生。”

束着马尾的栗发女孩说道,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口中轻轻喷吐的热气却触碰到了格罗斯的脸颊,这种味道很好闻,如香如麝,格罗斯的鼻子抽了下,很快从跨入觉醒一阶的思考中回过了神。

“谢谢你,骑士大人。”

“骑士先生,教会的援军来到法恩小镇了吗?”

“看来教会还是比那些贵族老爷可靠太多。”

“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我家那婆娘做得很对,每次有牧师或神官经过小镇,她总会送上一些免费的面包和水果。”

“可惜镇上没有教堂,要不我每个星期都会跑去祷告。”

酒馆中的人们围在格罗斯的身边,感激涕零之余,七嘴八舌的说道——

格罗斯只感到自己的耳朵一片嗡嗡作响,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穿上海加尔岩石重铠还有替教会做宣传的效果,不过此时好处也已体现出来,他分明看到自己的系统中获得了100点圣辉教会声望。

尽管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在游戏之中,圣辉教会声望提升到一定程度后,不仅从教会购买相关物品能够打折,还能接取不少特殊的任务——只是格罗斯并没有想过成为一名神棍,因此,这些东西倒也不值得让他投入太多的关注。

“格罗斯先生!”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过了头,和酒馆中的人们一齐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穿着红色猎装的少女在酒馆门前跳下了马匹,她一边将短柄法杖收回到背囊中,一边向着格罗斯走来。

“这是刚刚的那位法师小姐。”

不少人认出了眼前的少女,正是这位美貌、身材娇小的少刚刚挥动法杖释放出一条翱翔笔直向前的粗大火龙,将街道中的大量骷髅烧了个一干二净,商人、佣兵和法恩小镇的当地人对于法术的了解并不多,可这那种华丽的法术视觉效果,还是令他们的内心感受到了一阵阵巨大的震撼。

吸引眼球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法爷有着天然的优势。

人们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法师小姐的身上——

她的个子不高,一头柔顺、发梢略微蜷曲的金发灿烂得就像耀眼的阳光一般,她向着人群中的骑士快步走来,人们看到那张白皙细嫩的脸孔上,一双有着长长睫毛的好看眼睛正带着浓浓的笑意。

是这位骑士大人的妻子或者未婚妻吗?

人们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头不免生出了猜测,人群中好几位姑娘顿时心神为之一伤——

无论是对比这位少女的法师身份还是美貌,她们都没有丝毫的优势……等等,她们唯一能够胜过的,也只有那饱满如山峦般的高耸胸脯了。

“平胸才是真爱。”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出了一句令人奇怪的话语,人们先是齐齐一愣,很快,众多的视线纷纷投向了某处——

紧身的红色猎装完美展示了身体的曲线,法师小姐拉迪娅忽然生出了一丝后悔,为什么没有换上宽松的法袍。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涨红了。格罗斯差点怒目而视,他很想找出这个可恼的家伙,但是茫茫的人群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自发的站出来承认——

身为拯救这些平民的“英雄”,此时的他也不好意思用强逼迫来扭曲自己的美好人设,一阵默不作声后,他抓起了身边少女的小手。

几乎是在人们的哄笑中,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很快从“狐狸与浆果”酒馆落荒而逃告别离开,两人翻身骑上了马匹——

解决完法恩小镇的亡灵后,斯考特、雷德等人正好从街道的另一头向着他们赶来。他们即将前往计划中的下一个目的地。

格罗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地图,这是一件来自于佣兵公会的物品,虽然地图上的标注精度比不上军用一级,但也足够使用——

法恩小镇处在诺戈群山的边缘,再往西部行进,就将回到他们曾经的家,安普顿矿场。然而格罗斯所选择的方向并不是诺戈群山,他率领着这支队伍通过一段平坦宽阔的商路后,很快穿过一片稀疏的灌木林向着西南方行进。

花鹿村。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这个熟悉的地名——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夜晚过后,那座宁静而美丽的村庄将从化为一片冷清寂寥的废墟。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大盗格罗斯 最新章节 Act149 平胸才是真1爱网址:

Act150 山岚伏击战Ⅰ

夕阳下的萨斯克骑乘在战马之上,依然保持翩翩的仪度——

银色的长发垂落肩头,身上修身合体的黑色礼服一尘不染,裤腿也被认真地塞进了牛皮靴子中,他紧紧抿着嘴唇,若是从他的侧脸来看,这无疑是一个仿佛从画卷中走出的美男子。

他的身后,大队的骑兵正在跟随,这是一段蜿蜒的山路,视线穿过葱葱郁郁的树林,已经可以看见不远处的一座村庄。

不过在这地势复杂的丘陵地带,实际的距离往往并非肉眼见到所能得出的估计,因为,他们这队骑兵已经在附近的山峰中绕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萨斯克的这般决定虽然招来了不少暗地里的抱怨,但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他们本来正被鸢尾花骑士团追击,但是现在那些敌人早已无影无踪。

战场在敌人的地盘上果然有着明显的优势。

萨斯克迎着阳光的双眼眯缝起来,不由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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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力附加,它是一个被动技能,大致的效果是这样:每一次攻击或格挡,额外增强20%绝对力量判定。

不考虑装备附加的前提下,作为35钢心流战士的他目前五项基础属性如下:

力量:52.2;

灵巧:38.0;

体质:69.3;

精神:23.6;

意志:23.6。

也就是说,刚力附加能够为他提供至少10点以上的力量判定,这个数字看上去虽然并不起眼,但是真正的战斗交手中,等同于他在原来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了20%的力量——

绝对力量判定在游戏中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东西,它决定了格挡的效果,也决定了碰撞中双方武器脱手的概率。

看来从今以后要狂堆力量属性了,格罗斯略微回忆,很快在脑海中找到了几种极具实用性的装备搭配路线。

“谢谢你救下了我们,尊敬的骑士先生。”

束着马尾的栗发女孩说道,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口中轻轻喷吐的热气却触碰到了格罗斯的脸颊,这种味道很好闻,如香如麝,格罗斯的鼻子抽了下,很快从跨入觉醒一阶的思考中回过了神。

“谢谢你,骑士大人。”

“骑士先生,教会的援军来到法恩小镇了吗?”

“看来教会还是比那些贵族老爷可靠太多。”

“这么一说,我才发觉我家那婆娘做得很对,每次有牧师或神官经过小镇,她总会送上一些免费的面包和水果。”

“可惜镇上没有教堂,要不我每个星期都会跑去祷告。”

酒馆中的人们围在格罗斯的身边,感激涕零之余,七嘴八舌的说道——

格罗斯只感到自己的耳朵一片嗡嗡作响,他并没有想到自己穿上海加尔岩石重铠还有替教会做宣传的效果,不过此时好处也已体现出来,他分明看到自己的系统中获得了100点圣辉教会声望。

尽管不多,但也聊胜于无。

在游戏之中,圣辉教会声望提升到一定程度后,不仅从教会购买相关物品能够打折,还能接取不少特殊的任务——只是格罗斯并没有想过成为一名神棍,因此,这些东西倒也不值得让他投入太多的关注。

“格罗斯先生!”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回过了头,和酒馆中的人们一齐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穿着红色猎装的少女在酒馆门前跳下了马匹,她一边将短柄法杖收回到背囊中,一边向着格罗斯走来。

“这是刚刚的那位法师小姐。”

不少人认出了眼前的少女,正是这位美貌、身材娇小的少刚刚挥动法杖释放出一条翱翔笔直向前的粗大火龙,将街道中的大量骷髅烧了个一干二净,商人、佣兵和法恩小镇的当地人对于法术的了解并不多,可这那种华丽的法术视觉效果,还是令他们的内心感受到了一阵阵巨大的震撼。

吸引眼球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法爷有着天然的优势。

人们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了法师小姐的身上——

她的个子不高,一头柔顺、末端略微蜷曲的金发灿烂得就像耀眼的阳光一般,她向着人群中的骑士快步走来,人们看到那张白皙细嫩的面孔上,一双有着长长睫毛的好看眼睛带着浓浓的笑意。

是这位骑士大人的妻子或者未婚妻吗?

人们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心头不免生出了猜测,人群中好几位姑娘顿时心神为之一伤——

无论是对比这位少女的法师身份还是美貌,她们都没有丝毫的优势……等等,她们唯一能够胜过的,也只有那饱满如山峦般的高耸胸脯了。

“平胸才是真爱。”

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说出了一句令人奇怪的话语,人们先是齐齐一愣,很快,众多的视线纷纷投向了某处——

紧身的红色猎装完美展示了身体的曲线,法师小姐拉迪娅忽然生出了一丝后悔,为什么没有换上宽松的法袍。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涨红了。格罗斯差点怒目而视,他很想找出这个可恼的家伙,但是茫茫的人群中并没有任何一个人自发的站出来承认——

身为拯救这些平民的“英雄”,此时的他也不好意思用强逼迫来扭曲自己的美好人设,一阵默不作声后,他抓起了身边少女的小手。

几乎是在人们的哄笑中,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很快从“狐狸与浆果”中告别离开,两人翻身骑上了马匹——

解决完法恩小镇的亡灵后,斯考特、雷德等人正好从街道的另一头向着他们赶来。他们即将前往计划中的下一个目的地。

格罗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地图,这是一件来自于佣兵公会的物品,虽然地图上的标注精度比不上军用一级,但也足够使用——

法恩小镇处在诺戈群山的边缘,再往西部行进,就将回到他们曾经的家,安普顿矿场。然而格罗斯所选择的方向并不是诺戈群山,他率领着这支队伍通过一段平坦宽阔的商路后,很快穿过一片稀疏的灌木林向着西南方行进。

花鹿村。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这个熟悉的地名——如果不出意外,今天夜晚过后,那座宁静而美丽的村庄将从化为一片冷清寂寥的废墟。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 或搜索 热/度/网/文 《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大盗格罗斯 最新章节 Act15战0 山岚伏击战Ⅰ网址:

Act151 山岚伏击战Ⅱ

空寂的山谷中回荡着“哒哒”的马蹄声,一月之末万物正在复苏,沉寂的树林中,树木暗褐色仿佛枯萎般的枝干上生长出点点鲜绿欲滴的嫩芽,而展现在格罗斯眼前的,则是视野内满目斑驳丛杂的阴影——

夕阳的柔和光线透过林中层层叠叠的缝隙,洒在身边少女尖翘的小鼻子上,映出亮晶晶惹人怜爱的白色光点,他扭头望向身侧的少女,脸庞不由自主露出温柔的微笑。

傍晚的山林一片寂静,格罗斯的这支六人小队沿着一条无人的山林小道行进,这段绵延的山路相当曲折和危险,幸好格罗斯前世不止一次走过这条小道,这才没有生出什么意外——

份量沉重的铠甲他早已卸下,放在后头的驮马,此时冰凉的晚风一吹,因为汗水浸湿的衬衫紧紧贴着后背,他不由感受到了阵阵的寒意。

而少女的红色猎装看上去则显得有些单薄。他很快解下了自己的披风,轻轻披在了少女的身体上——

少女没有表示任何的拒绝,一双晶莹剔透的湖蓝色眸子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他的脸庞,半晌,却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两人之间并非无话可说,只是要说的话语都已在交织的视线中传递。

四目相对,脉脉含情。

“咳——”

奥利弗忍不住握拳放在鼻子底下咳嗽了一声,这种公然撒狗粮的行为实在是太过恶劣,以致他和斯考特、莱文以及“红胡子”雷德都不愿目睹而扭过了脑袋——

直到前方的道路突然断绝,眼前的画面变为远处山峦阴影笼罩下葱郁的山岚和一片星星点点的橘红灯火。

“头儿,按照地图上的显示,那儿好像就花鹿村了。”

莱文趁着这个机会,打破了有些尴尬而沉默的气氛——

他望向格罗斯,后者点了点头。这处地方是山岚中通往花鹿村这段道路的最高点,同时也是最为险峻之处,它的一侧紧贴着陡峭有如刀削斧劈一般的山壁,上头生长着一片片暗沉的铁锈颜色的石苔藓,而另一侧,则是一望不可见底的悬崖。

几人很快驱马经过了这段悬崖,骑在马背上遥遥向下望去,顿时让人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一月之末傍晚渐渐黯淡的天空已见漫天繁星,可是悬崖之下那犹如浓墨一般的无边黑暗,却让人不禁生出了本能的害怕和恐惧。

格罗斯屏住了呼吸。

他掏出了一块精致的怀表,这是拉迪娅收到项链「野性的呼唤」后给予他的回赠之礼——

从那一天起,两人好像从此打破了一层彼此心知肚明的隔阂,关系变得愈发的亲密起来。按照埃兰特王国的传统,那条挂在少女粉嫩脖颈上的项链和他手中的这块怀表,已经算是他们交换的定情信物。

银色表盘上的指针正在走向七点——

不到两个钟头的时间,他们不仅解决了法恩小镇上的亡灵,还一路急行赶到了这儿,这几乎算得上一种不可思议的行进速度。当然,因为格罗斯对于游戏上这段历史剧情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他们直接选择了最短的路径。

“那块石头!”

拐过这段弯道,奥利弗见到了山路一侧的那块巨石。它有三分之二的部分横在了道路的中央,将本就不算宽阔的道路变成一条狭窄逼仄的小道,而另外三分之一则空悬在外,看上去似乎摇摇欲坠——

只是看了一眼,奥利弗就忍不住悄悄嘀咕:要是这块巨石滚了下去,将是发生何等激烈壮观的景象。

众人仿佛心意相通,完全是不约而同的,在这块巨石的旁边勒住缰绳停下了马蹄。

这块石头足有一间农夫的茅草屋子大小,出现在山道的悬崖边上,确实是异常的突兀而惹人瞩目——格罗斯将一只手掌放在巨石的表面,轻轻地抚摸着。

他并没有试图去推动这块巨石,即使身为觉醒一阶的钢心流战士,他也没有产生过这种异想天开的想法——

这块巨石在游戏中非常有名,作为一件死物,它甚至有着一个专属的名字,他的手指刚一触碰到这块石头时,系统便已给出了一如记忆中的提示信息:

“封印·阿卡林特的符文印记·七。”

阿卡林特曾是荆棘王朝时期艾兰迪亚帝国的首席宫廷法师,根据一些文卷的记载和民间流传的传说故事,这位法师在鼎盛时期掌握着圣贤的力量,曾于北地的无名山谷,击败过一条肆虐作恶的黑龙,而那条巨龙负伤之后,眼见不敌这位法师大爷,便很光棍地遁逃而走回到了自己的老家——

地底的阴暗世界,那个不为人知被称为尼根的神秘国度。

之后,圣贤法师阿卡林特于无名山谷中搜索时发现了一处洞穴,这一洞穴的深处正好有一个永久的双向传送点通往了地底阴暗世界的尼根——

为了防止这条黑龙和尼根的邪恶生物出来作恶,圣贤法师阿卡林特于这处无名山谷布下了一个庞大的法阵——

严格按照定义来说,称之为法阵也许不太恰当,因为它的运转并不依赖任何的法力源泉,而是凭借着自身的布置契合世界的本源法则,在这一片广袤的土地上制造了一个足够坚固的屏障,用来隔绝尼根与地表的联系。

“这是一块符文石。”

格罗斯淡淡说道。奥利弗、斯考特、莱文和“红胡子”雷德对于这一名词不明所以,因此,他们只是迷迷糊糊的望着格罗斯。而一边的少女,法师小姐拉迪娅却是倏地瞪大了眼睛,她伸出小手,学着格罗斯的样子,也在巨石的表面摸了一摸。

“符文石?格罗斯先生,符文石有这么大块的吗?”

她好奇地开口问道——

符文石作为约束魔力、铺设法阵节点的主要材料之一,往往只有指甲盖一般大小,像是这样一整块足有三米多高、长宽约五到七米的完整符文石,她生平从来都没有见到过。

即便在法师的故乡布拉卡达,这般巨大的符文石也是绝无仅有。

格罗斯点了点头。

“你们应该听说过风暴主宰阿卡林特与黑龙的故事……”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安利一个或搜索热/度/网/文《搜索的时候记得去掉“/”不然搜不到哦》,这里有小姐姐帮你找书,陪你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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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52 山岚伏击战Ⅲ

“你们应该听说过法师阿卡林特与黑龙的传说故事……”

“等一等,难道头儿你想说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莱文忍不住在一旁问道。这一下子众人仿佛来了兴趣,团团围到了格罗斯的身边。

“的确如此。其实我还可以作些补充,法师阿卡林特于无名山谷中设置的符文石一共有八块,这些石头又被称为符文界碑。而这儿是因为数百年前山体的崩塌,所以才暴露在外。”

“我们可不可以将它搬走?”

少女的眼中忽然闪着财迷一般的炽热精光——

就算她平时对于雷尔并不怎么上心在意,可是这么一大块摆在面前的符文石,还是不可避免的让她小心脏怦怦直跳。也许普通人无法意识到这块石头的价值,但是对于法师来说,这就相当于杀死一条巨龙所获得的全部财富,甚至还绰绰有余!

并且,身为法师,这块巨型符文石根本就无法用雷尔或里尔来衡量其价值。

“恐怕无能为力。”

格罗斯答道——这一回答瞬间让少女高涨的情绪低落下来,原本兴奋的小脸可以见到明显的失落神色。倒是一直说话不多的“红胡子”雷德突然开口说道:

“那么,砍一块下来如何?”

“不妨一试。”说话的是斯考特——

“红胡子”雷德说干就干,当即从背后抽出巨剑,退了一大步后,抬剑一击凶狠的劈斩——

一声巨响,随着四溅的火星,猛烈的撞击顿时让长剑的剑身嗡鸣颤动不已,可惜很遗憾的是,除了雷德的巨剑崩了一个小小的口子,巨石只是掉落了一层表面的泥土。

雷德感到自己的手臂都震得发麻了。

“头儿?我们继续留在这儿似乎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

无计可施之下,奥利弗终于变得沮丧——不过格罗斯却是微微一笑,他再次看了看怀表,确定上头的时间后,终于一把拔出斧枪「野蛮人的窒息」,随手插在了符文石的下方。

“格罗斯先生,你想撬动这块符文石?”

之前尝试无果,法师小姐拉迪娅的表情自然是一脸疑惑,旁边“红胡子”雷德等人握住斧枪的长柄用尽全身力气却有如蚍蜉撼树后,更是神情古怪的盯着格罗斯。

“不要着急,我们需要的只是一点点耐心。”

格罗斯淡淡说道——但是他这般镇定的模样不禁让同伴的心头仿佛猫挠一般变得更加好奇起来,少女来到了他的面前,开始盯着他那张胡须拉渣的面孔上上下下反复打量。

“每一块符文界碑都与其他的有着协同的联系,大致原理基本上可以用矩阵来解释,而它的系数每经过一个完整周期都会发生变化……而我们所需要的,就是根据常数得出对应眼前这块符文石的矩阵具体值……”

“矩阵?”少女纳闷道,她对于这个新鲜的概念一无所知。

“你也可以看成多个函数公式的集合。”

“这与眼前这块符文石有什么关系吗?”

“唔,拉迪娅,奥术锁这种东西你总归清楚吧?”格罗斯所提起的奥术锁常常见诸于高阶法师的储物宝箱,少女对此倒也不陌生,她点点头——

这个世界的数学水平并不发达,除了一些基本的算数外,其他一些高深的内容对于原住民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法师小姐拉迪娅能够表现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已经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学霸了。

事实上,如果将这一矩阵题目放在格罗斯面前,他也无法短时间内得出结果。不过有一种东西叫做记忆,还有一种外挂叫做系统——

作为《纷争》中专供玩家休闲娱乐的小游戏之一,「无名山谷的符文界碑」早已被骨灰玩家们玩得滚瓜烂熟,而红月之年的一些数据,格罗斯也还有很深的印象。

他站在原地握着斧枪好像正在怔怔发愣,而在独有视野中,格罗斯正在如此操作:

系统,程序,科学计算器,输入矩阵,当前时间段对应系数、常数,再求解。

不得不说,他前世所经历的那个现代社会还真是科技发达,独有视野中的屏幕闪了一闪,几乎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便已得出了准确的结果。

他拿起斧枪,用枪尖在符文石的表面信手涂划起来——看上去是写了几个数字,不过从刚刚格罗斯与少女的交谈开始,所有的人都是听得云里雾里,一脸懵逼。

“好了。”

格罗斯微笑,对着同伴们说道。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不对?这块石头似乎松动了一点。”

符文石当然没有松动,这是“红胡子”雷德的错觉。从山廓斜射而来的落日余晖照耀着他的脸庞,剧烈运动下,他不禁额头冒汗,习惯性的,他用袖子擦了一擦——

下一秒,耳边传来一阵阵轰隆隆的响动,他仿佛看到这块巨石处于毫无外力的情况下正自发地朝着某个方向滚滚而行,越来越块,似乎高度还提升了那么一点。

见了鬼?

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望向了格罗斯——

他原本以为这位年轻的佣兵团长不过是剑术厉害一些,但这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透这个有着山民血统的年轻人了。

难道,他还是一位法师?

雷德注意到一旁的法师小姐拉迪娅,心想极有这种可能——

“魔武双修”这一词汇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瞬间就觉得自己的这位佣兵团长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如果起初是因为遵守比斗的赌约而加入这支新近组建的佣兵团,那么,到了眼下,他已经多出了几分憧憬——

漫漫历史长河中能够真正达成“魔武双修”的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非凡人物,能够跟在这样的人物后头,从今以后大有可为。

格罗斯并没有想到自己的此举居然会对“红胡子”雷德产生这般效果。此时他全部的心思和注意力,都放在了狂摁科学计算器这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上——

输入矩阵,求解……一组又一组坐标数据变换,对应着每一块符文界碑的当前位置,只是其他的符文界碑隐藏在山体内部或者泥土里,才没有显现出来。

而摆在眼前令人目瞪口呆的景象却是:这块巨石在山道中一路折线翻滚向下,轰鸣的声音渐行渐远,带起一长串滚滚的烟尘。

Act153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符石界碑就这么飞快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这块巨石在山林中横冲直闯、所向披靡,碾压之处寸草不生,随着翻滚的速度不断加快,竟有一种骇人的山崩地裂之势。

“格罗斯先生?”

少女张大嘴巴愣了半晌,忽然开口喊道。

“嗯?”

格罗斯的回答完全是下意识的——

输入完最后一组坐标后,他终于松了一口长气。这些坐标连在一起组成了符文界碑的移动轨迹,而它的终点,正好是这一段山路的尽头,通往花鹿村的一片灌木林之前。

怀表上的时间是七点过五分。

他注意到山路中大队人马行进过后的一些痕迹。根据游戏中的一些记忆,“黑锋战将”萨斯克针对花鹿村发起攻击是在这个夜晚的八点,也就是说,按照亡灵的行军速度估计,现在这个时候,那个家伙所率领的亡灵部队仍然处在这一段山路中——

也许,可能,不出什么变化的话,萨斯克和他的部下将会被这块巨大的石头碾上一遍。本来格罗斯还想控制符文界碑来来回回好好滚上几圈,不过一想到这块石头所能造成的恐怖攻击力后,他也就放弃了打算——

前世曾有玩家利用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作过测试,当这块巨石进入高速移动状态时,将对沿途任何的障碍物造成固定99999点无视防御伤害。

就连强大如成年巨龙,也不敢强行挡其锋芒。

对于亡灵而言,相当于即死、秒杀!

要是能将萨斯克碾成一堆骨头渣子就好了,格罗斯不无恶意地暗暗期待——当然,他也幻想过这块巨石就此让亡灵们全军覆灭,只是这种可能虽然存在,但也不能指望太多。

亡灵们可以通过跳下悬崖避开滚动的符文石,至于摔不摔得死,那就得听天由命了。

……

最后的夕阳沉坠于山岚的背面,仿佛火一般燃烧的光线穿透天际漂浮的云团,映出一片瑰丽如血的晚霞,连绵起伏的山林中,一草一幕沐浴在淡淡的金色光辉中——

亡灵的部队蜿蜒前行,一株北地诺戈并不多见的桉树,此时带着锯齿形边缘的树叶闪闪发光,无名的山岗上静悄悄的,除了一阵阵清脆的马蹄声。

萨斯克突然勒住了缰绳,优秀的战场将领大多有着极为敏锐的直觉——作为“野心之乱”迪尔一方的统帅,萨斯克自然也不例外,尽管耳边只有偶尔几声鸟儿的婉转啼叫,但是他却深深皱起了眉头。

一种不安的情绪正在他心头蔓延。

有埋伏吗?

这段山路曲折而狭窄,沿途地势险峻,确实是一处伏击的上选之地。不过他身为亡灵的特殊精神感知却让他清楚附近并没有任何人类的存在——

他低下脑袋,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倏地感觉马蹄下的土地开始微微震动,马匹仿佛受惊了一般,拼命向着前头狂奔而去——

这是洛克·兰伯特伯爵昔日送给他的名贵战马,相比一般亡灵的坐骑骸骨战马,这头生物显然有着一种洞察危机的本能,萨斯克几乎是不加多想,顿时拉起缰绳驾驭着战马冲出了前头的阵列。

他的耳边好像传来了轰隆隆有若雷鸣般的响动,再结合身躯之下的触感,萨斯克怀疑着是不是某处的山体出现了崩塌,不过正当他猜测这一可能的时候,身后的景象已经告诉了他正确的答案。

一块巨石,准确点来说是一块鹅卵形、有着茅草屋子大小的巨石,沿着山路一路滚滚而下,正从后头吞噬着他的部队——

石头在山道中不停翻滚,带起一串浓浓的尘埃,而它所接触的骷髅战士、骷髅射手、僵尸,还有骸骨骑兵等等,腐朽的肌肉瞬间爆裂化为一蓬浓稠的液滴,骨骼和挂接咔嚓咔嚓断裂的声音密集响成了一片,眨眼的功夫,山岚之上只剩下了无数飘散在空气中的骨屑。

即使视野之内一片灰蒙蒙的模糊,可他也知道,身边的这些部队差不多全完了!

萨斯克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的命令,就扭头眼睁睁看着他的部下被这块巨石无情地毁灭——

战马慌不择路,从悬崖边一跃而下,不过他的运气还算不错,陡峭的悬崖下方正好有着一处十平见方的小平地,战马疾速冲刺之下控制不住身形,马蹄一歪颓然倒地,他从地上一个敏捷的滚地站起身子,却远远看到了这一幕仿佛禁咒降临般的景象。

半晌,他怔怔发呆,一言不发。

只是拄着长剑叹息,心中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

直到几分钟的时间过去,尘埃落定,巨石从他身前的一段山道滚过继续向前,他这才看清了周围的景象,山壁破碎、树木折断,像是骷髅一类低级的亡灵大多化作了碎片飘落在山林各处,而僵尸和骸骨骑兵也没有好到哪去,其中一些,甚至被深深碾进了泥土里头不成形状——

即便亡灵们的生命力算得顽强,那也死得不死了。

萨斯克目送着巨石沿着山道翻腾着远去,他猛然发觉这块巨石似乎有些眼熟——

是山腰上的那块!

难道有人将那块巨石推了下来?

可是他却非常清楚,那块石头的下部与山体同为一体,并非寻常的人力能够推移——他已经作出过尝试,若是对方真的有着这般强大的力量,那么,至少需要超凡层次的实力才能做到。

但是超凡一阶的强者,面对他们绝不屑于使用这种卑鄙可耻的暗算伎俩。

没错,的确是卑鄙可耻的暗算伎俩——

萨克斯抬头望向遥遥的山岚彼端,红色的魂火从深邃的眼窝中闪耀出幽幽的光彩——山林中坠下一块石头看似十分正常,可若是这块石头会拐弯,那就有些诡异了。

他怀疑有法师在捣鬼。

想到这里,他发觉自己好像不知不觉中掉进了一个可怕的埋伏。

很快,他从悬崖之下爬了出来——

十多米的高差对于一位觉醒一阶的战士不算什么大的问题,他的膝盖微屈、发力,身形如弹簧般一跃而起,顿时就贴附在峭壁一侧,长剑插进了岩石的缝隙中,借助着这停顿的一瞬间,他再度翻身踩着长剑,然后身形恍若一只灵活的狸猫,沿着峭壁一路向上。

Act154 变局后的花鹿村之战

“萨斯克大人,我们的折损很大,除去骷髅弓手全部阵亡之外,剩下的部队也大多严重负伤,他们、他们好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我知道了,玛尔达女士。”

萨斯克站在有着葱葱郁郁分叉枝桠的桉树之下,脸色压抑沉重得就像一块墓碑,他盯着身边向他汇报情况的一位女性巫妖——巫妖本质上并不存在性别之分,之所以名字的称呼后头带着特别的名词,那是因为她生前的身份——

玛尔达女士生前与萨斯克有着同一个遥远的故国,成为亡灵后,她从地底世界的墓园城意外来到埃兰特王国的北地诺戈,她和萨斯克两人经过一番偶尔的交谈了解身份后,很快变得关系密切起来。

巫妖梅尔维尔与萨斯克各自带领着一支队伍分道扬镳,于是,她便成为了萨斯克的副官。

亡灵之间有着自己独特的联系方式,当她将山林中的部队清点一番后,惨重的损失不由让她的魂火都因为害怕而开始飘摇——

牙齿打着寒颤,最终她还是来到了统帅萨斯克的身边,禀报了这一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消息。

七百余人的部队十去七八,而剩下一些慌慌张张跳下悬崖的幸运者,也大多身体残缺,萨斯克几乎快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了——

不过他还是很好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花了整整大半个钟头将队伍重新聚拢后,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他决定继续向着山谷另一头的花鹿村进发。

他暂时的对手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因此,眼下部队所折损的这些战斗力并不能让他动摇分毫——而在今天的这个夜晚,当他攻陷花鹿村之后,巫妖梅尔维尔也将率领着另外一支人马来到此地。

只是造成这种恶劣状况的罪魁祸首,他恨不得找出那个家伙挫骨扬灰!

……

“萨斯克?头儿,你是说那位骷髅将军?”

法恩小镇对付亡灵轻松又愉快,连带着整个“原初梦想”佣兵团讨论起这些令人害怕的骨头架子也变得随意起来——

格罗斯向同伴们介绍着接下来极有可能遭遇的对手,可是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几人都是对此不以为意。

敲爆个骷髅,还不是随随便便颈椎来上一下的事情?

早在法恩小镇的战斗中,因为格罗斯告诉了大家骷髅战士和骷髅弓手的战斗弱点,他们解决这些亡灵低级部队根本就没有多费几下手脚——

而到了眼下,格罗斯突然变得严肃和认真,他们倒是觉得格罗斯反反复复的说教简直是多此一举。

“永远不要小瞧任何的敌人,这是一个佣兵的生存法则。”

然而“红胡子”雷德却是对格罗斯的做法表示了极大的赞同——

事实上,当“魔武双修”这一词汇被他脑补套在眼前这位年轻的佣兵团长身上时,雷德看向格罗斯的眼神便已自动带上了高山仰止的极度膜拜,就算格罗斯午餐时候吃下一颗新鲜的生大蒜此刻放了个响屁,他也会觉得芬香扑面、直透心脾。

“格罗斯先生,你知道的东西还真多。”

队伍沿着山路前行,说话的是法师小姐拉迪娅,她的小脸似乎有些红扑扑的,看她的神情,却好像多次欲言又止,不过,这一次,她踌躇良久后终于说了出来:

“其实我真想知道你是从哪儿懂得这么多东西的。”

拉迪娅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即使身为格罗斯从小的玩伴,奥利弗都不了解格罗斯居然有着如此渊博的学识——格罗斯操作“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的那一幕,几乎是将他们彻底震惊了。

奥利弗第一次觉得身边的格罗斯有些陌生的样子,如果说从前的盗匪头子一些古怪举动还能找到勉强的解释,那么这样一种踏足神秘知识领域的事情,就完全不能从常理而说了。

“呵,我有一位远方的叔叔,他曾经对我进行过这一方面的教导……”

格罗斯信口开河。

“可我记得弗朗科老爹没有任何的兄弟,最近这十多年里头,他最多与几个小舅子聚在一起喝酒,格罗斯,也就是你那些喝醉了就喜欢胡乱吹牛的舅舅……”

弗朗科老爹是格罗斯的父亲,奥利弗毫不留情戳破了格罗斯的谎言,他甚至还在唠唠叨叨,盯着格罗斯继续说道:“头儿,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的神态看上去非常像你的那些舅舅……”

“放屁!”格罗斯及时引用了莱文的名言进行驳斥。

他那三位舅舅生前都曾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行商和小贩,他们能说会道,见识相比村子里其他的农夫广博许多。他还记得小的时候,舅舅们常常对他说起一些远方有趣而离奇的见闻,并且往往能够聚集大批的听众。可惜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积攒下几个雷尔,后来回到村子定居后,不免被那些村民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在农夫朴素的认知中,行商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职业,比起替贵族老爷当兵,它更接近于另外一个反面,所谓行商差不多等同于小偷、骗子、流窜作案的惯犯。

总之不是什么好名声就对了。

拉迪娅没有想到格罗斯还有着这么一帮子听上去很有意思的亲戚,不由捂着小嘴吃吃笑了起来——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带动了气氛,佣兵团里的几人很快就这些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

格罗斯面无表情。

直到他们对于“格罗斯能够操作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这一事实的好奇心一点点淡去,队伍中的气氛才算回到了正常——

夜幕已经暗沉,格罗斯从马背上抬起了头,远远望去,黑夜与山林中的树木就像一张密织的网,花鹿村中的点点灯火透过黑暗的缝隙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但是此时的气氛却是分外的古怪,仔细去听,整个村子似乎一片静寂无声,偶尔一点动静,却是附近风吹树林枝叶婆娑摇摆的轻微响动。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正在此时,村子里头亮起了一大片明亮如炽的火把。

“全速前进!”

格罗斯驱马加速当即喊道,这一下子,他顿时顾不得暴露自身了——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成为大英雄”之类的豪情壮语,可是要说目睹亡灵屠戮人类平民,却不是他所愿意见到。

何况,利用“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解决那一大票亡灵部队后,所有的经验值被他个人独吞,正好让他跨入了LV40的觉醒中阶门槛。

第二级力量法则(要素)开启。

更新晚点

下班回家后有点累,回头睡了会醒来就现在了,没人喊我,毕竟城市空巢青年。嗯,今天的更新???我正在想,垫两章熬夜补还是干脆又请假一天……

后头两章先别订阅吧,更新后本章删除

《大盗格罗斯》更新晚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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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55 闪光之剑Ⅰ

石头在山道中不停翻滚,带起一串浓浓的尘埃,而它所接触的骷髅战士、骷髅射手、僵尸,还有骸骨骑兵等等,腐朽的肌肉瞬间爆裂化为一蓬浓稠的液滴,骨骼和挂接咔嚓咔嚓断裂的声音密集响成了一片,眨眼的功夫,山岚之上只剩下了无数飘散在空气中的骨屑。

即使视野之内一片灰蒙蒙的模糊,可他也知道,身边的

《大盗格罗斯》Act155 闪光之剑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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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56 闪光之剑Ⅱ

“萨斯克大人,我们的折损很大,除去骷髅弓手全部阵亡之外,剩下的部队也大多严重负伤,他们、他们好像失去了继续战斗的能力……”

“我知道了,玛尔达女士。”

萨斯克站在有着葱葱郁郁分叉枝桠的桉树之下,脸色压抑沉重得就像一块墓碑,他盯着身边向他汇报情况的一位女性巫妖——巫妖本质上并不存在性别之分,之所以名字的称呼后头带着特别的名词,那是因为她生前的身份——

玛尔达女士生前与萨斯克有着同一个遥远的故国,成为亡灵后,她从地底世界的墓园城意外来到埃兰特王国的北地诺戈,她和萨斯克两人经过一番偶尔的交谈了解身份后,很快变得关系密切起来。

巫妖梅尔维尔与萨斯克各自带领着一支队伍分道扬镳,于是,她便成为了萨斯克的副官。

亡灵之间有着自己独特的联系方式,当她将山林中的部队清点一番后,惨重的损失不由让她的魂火都因为害怕而开始飘摇——

牙齿打着寒颤,最终她还是来到了统帅萨斯克的身边,禀报了这一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消息。

七百余人的部队十去七八,而剩下一些慌慌张张跳下悬崖的幸运者,也大多身体残缺,萨斯克几乎快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了——

不过他还是很好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花了整整大半个钟头将队伍重新聚拢后,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他决定继续向着山谷另一头的花鹿村进发。

他暂时的对手只是一些手无寸铁的村民,因此,眼下部队所折损的这些战斗力并不能让他动摇分毫——而在今天的这个夜晚,当他攻陷花鹿村之后,巫妖梅尔维尔也将率领着另外一支人马来到此地。

只是造成这种恶劣状况的罪魁祸首,他恨不得找出那个家伙挫骨扬灰!

……

“萨斯克?头儿,你是说那位骷髅将军?”

法恩小镇对付亡灵轻松又愉快,连带着整个“原初梦想”佣兵团讨论起这些令人害怕的骨头架子也变得随意起来——

格罗斯向同伴们介绍着接下来极有可能遭遇的对手,可是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几人都是对此不以为意。

敲爆个骷髅,还不是随随便便颈椎来上一下的事情?

早在法恩小镇的战斗中,因为格罗斯告诉了大家骷髅战士和骷髅弓手的战斗弱点,他们解决这些亡灵低级部队根本就没有多费几下手脚——

而到了眼下,格罗斯突然变得严肃和认真,他们倒是觉得格罗斯反反复复的说教简直是多此一举。

“永远不要小瞧任何的敌人,这是一个佣兵的生存法则。”

然而“红胡子”雷德却是对格罗斯的做法表示了极大的赞同——

事实上,当“魔武双修”这一词汇被他脑补套在眼前这位年轻的佣兵团长身上时,雷德看向格罗斯的眼神便已自动带上了高山仰止的极度膜拜,就算格罗斯午餐时候吃下一颗新鲜的生大蒜此刻放了个响屁,他也会觉得芬香扑面、直透心脾。

“格罗斯先生,你知道的东西还真多。”

队伍沿着山路前行,说话的是法师小姐拉迪娅,她的小脸似乎有些红扑扑的,看她的神情,却好像多次欲言又止,不过,这一次,她踌躇良久后终于说了出来:

“其实我真想知道你是从哪儿懂得这么多东西的。”

拉迪娅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想知道的问题,即使身为格罗斯从小的玩伴,奥利弗都不了解格罗斯居然有着如此渊博的学识——格罗斯操作“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的那一幕,几乎是将他们彻底震惊了。

奥利弗第一次觉得身边的格罗斯有些陌生的样子,如果说从前的盗匪头子一些古怪举动还能找到勉强的解释,那么这样一种踏足神秘知识领域的事情,就完全不能从常理而说了。

“呵,我有一位远方的叔叔,他曾经对我进行过这一方面的教导……”

格罗斯信口开河。

“可我记得弗朗科老爹没有任何的兄弟,最近这十多年里头,他最多与几个小舅子聚在一起喝酒,格罗斯,也就是你那些喝醉了就喜欢胡乱吹牛的舅舅……”

弗朗科老爹是格罗斯的父亲,奥利弗毫不留情戳破了格罗斯的谎言,他甚至还在唠唠叨叨,盯着格罗斯继续说道:“头儿,你知道吗?你现在说话的神态看上去非常像你的那些舅舅……”

“放屁!”格罗斯及时引用了莱文的名言进行驳斥。

他那三位舅舅生前都曾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行商和小贩,他们能说会道,见识相比村子里其他的农夫广博许多。他还记得小的时候,舅舅们常常对他说起一些远方有趣而离奇的见闻,并且往往能够聚集大批的听众。可惜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积攒下几个雷尔,后来回到村子定居后,不免被那些村民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在农夫朴素的认知中,行商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职业,比起替贵族老爷当兵,它更接近于另外一个反面,所谓行商差不多等同于小偷、骗子、流窜作案的惯犯。

总之不是什么好名声就对了。

拉迪娅没有想到格罗斯还有着这么一帮子听上去很有意思的亲戚,不由捂着小嘴吃吃笑了起来——少女如银铃般的笑声带动了气氛,佣兵团里的几人很快就这些话题讨论得热火朝天。

格罗斯面无表情。

直到他们对于“格罗斯能够操作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这一事实的好奇心一点点淡去,队伍中的气氛才算回到了正常——

夜幕已经暗沉,格罗斯从马背上抬起了头,远远望去,黑夜与山林中的树木就像一张密织的网,花鹿村中的点点灯火透过黑暗的缝隙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但是此时的气氛却是分外的古怪,仔细去听,整个村子似乎一片静寂无声,偶尔一点动静,却是附近风吹树林枝叶婆娑摇摆的轻微响动。

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正在此时,村子里头亮起了一大片明亮如炽的火把。

“全速前进!”

格罗斯驱马加速当即喊道,这一下子,他顿时顾不得暴露自身了——

虽然他从来都没有说过“要成为大英雄”之类的豪情壮语,可是要说目睹亡灵屠戮人类平民,却不是他所愿意见到。

何况,利用“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解决那一大票亡灵部队后,所有的经验值被他个人独吞,正好让他跨入了LV40的觉醒中阶门槛。

第二级力量法则(要素)开启。

请假,补觉。

如题,最近这些天每晚熬夜,今晚要早点睡了,不然连大保健都没精神。

⊙︿⊙

《大盗格罗斯》请假,补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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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57 闪光之剑Ⅲ

事实证明玛尔达女士的担心不无道理。

疏林中弥漫的银白月光,将每一颗树、每一块石头、落满枯叶的林地映得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亡灵的部队保持着足够的安静,他们没有任何的情绪,遵从着萨斯克的安排安心地在此等待——

不过作为另一方,亡灵的敌人,格罗斯并没有让这些骨头架子如愿以偿。

十分钟的时间。

和村子里的人交谈一番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后,村子里的人看到这位年轻的骑士重新戴上了封闭式的金属头盔跨上了纯黑色的战马——

战马开始迈开马蹄开始加速,然而格罗斯不经意间扭头一看,却发现除了他的五位同伴外,那个握着猎弓的年轻人也已跟了上来。他的脚步很块,甚至不属于刚刚起步的马匹,不过格罗斯却看出这位年轻人似乎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汗水从他的额头滚滚而落,而他的胸腔,有如一个完全拉开的习风箱般剧烈起伏。

“骑士大人,请、请允许我加入战斗。”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村子里的那些小伙子,包括握着一柄长枪的村子兰萨卡,也已在此起彼伏的喊道:

“大人,请让我们加入战斗。”

尽管一位陌生的圣殿骑士愿意加入战斗让他们喜出望外,可他们并没有忘记这一场对抗亡灵的战斗本来就是为了他们的村子——

面甲遮盖下的格罗斯没有人能够看到表情,然而他的眼睛却好像突然亮了一下。

游戏的历史上,花鹿村遭到亡灵的突袭后,于当天的夜晚化作一片火光冲天的废墟,萨斯克麾下亡灵的部队没有受到任何大的阻碍,那些普通的民兵,面对有着觉醒一阶强者率领的亡灵部队时,就好像稻草人般不堪一击——

格罗斯清楚记得当他来到这座村子时,这儿早已不剩一个活人,唯一留下的,便只是的文卷记载上这个村庄的名字。

可是今天这个夜晚,仿佛一切都改变了。

因为他的出现,萨斯克的部下遭到了极其重大的损失,又因为他的到来,萨斯克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眼前的这一幕幕本应属于与玩家无关的背景剧情,但是格罗斯以一位觉醒中阶“圣殿骑士”的身份站在这里时,实质上已经脱离前世玩家的范畴。

红月之年的一月,游戏刚刚开服不久,即使再能爆肝的玩家或者氪金代练大佬,此时也不过将将达到能够单杀狂暴野猪这一等级怪物的实力程度——

如果格罗斯依然混迹在狂暴野猪日常出没的繁花之野,那么,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历史正在改变。

见证改变的是一道白色的闪光——

它快得无影无踪,就好像黄昏后的夜幕划过了一道笔直的闪电,这道闪电突破的空气的阻碍后,过了好几秒种,才从空气中发出一阵阵轰雷般的闷响——

神圣的霜寒长剑,冲锋,拔剑斩!

骑在战马上高速冲刺的格罗斯动作远比平时更为的迅捷。一位骸骨骑士恰好挡在他的前进之路,这头拥有自我意识的“复生者”相比其他的亡灵有着一双通红、熊熊燃烧的魂火,它盯着铠甲中的骑士刚一抬手试图架起长剑格挡,可是这道白色的闪光仿佛快得并不真实存在,从它的胸膛中央一闪而过——

两马交错。

闷哼,落马!

骸骨骑士骑在战马上的身形因为强大的冲击晃了一晃,他努力稳定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上半身躯,可是铁铠的甲片从胸前到背后,已经透过了一个指甲大小光亮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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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58 闪光之剑Ⅳ

事实证明玛尔达女士的担心不无道理。

疏林中弥漫的银白月光,将每一颗树、每一块石头、落满枯叶的林地映得好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亡灵的部队保持着足够的安静,他们没有任何的情绪,遵从着萨斯克的安排安心地在此等待——

不过作为另一方,亡灵的敌人,格罗斯并没有让这些骨头架子如愿以偿。

十分钟的时间。

和村子里的人交谈一番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后,村子里的人看到这位年轻的骑士重新戴上了封闭式的金属头盔跨上了纯黑色的战马——

战马开始迈开马蹄开始加速,然而格罗斯不经意间扭头一看,却发现除了他的五位同伴外,那个握着猎弓的年轻人也已跟了上来。他的脚步很块,甚至不属于刚刚起步的马匹,不过格罗斯却看出这位年轻人似乎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汗水从他的额头滚滚而落,而他的胸腔,有如一个完全拉开的习风箱般剧烈起伏。

“骑士大人,请、请允许我加入战斗。”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在他的身后不远处,村子里的那些小伙子,包括握着一柄长枪的村子兰萨卡,也已在此起彼伏的喊道:

“大人,请让我们加入战斗。”

尽管一位陌生的圣殿骑士愿意加入战斗让他们喜出望外,可他们并没有忘记这一场对抗亡灵的战斗本来就是为了他们的村子——

面甲遮盖下的格罗斯没有人能够看到表情,然而他的眼睛却好像突然亮了一下。

游戏的历史上,花鹿村遭到亡灵的突袭后,于当天的夜晚化作一片火光冲天的废墟,萨斯克麾下亡灵的部队没有受到任何大的阻碍,那些普通的民兵,面对有着觉醒一阶强者率领的亡灵部队时,就好像稻草人般不堪一击——

格罗斯清楚记得当他来到这座村子时,这儿早已不剩一个活人,唯一留下的,便只是的文卷记载上这个村庄的名字。

可是今天这个夜晚,仿佛一切都改变了。

因为他的出现,萨斯克的部下遭到了极其重大的损失,又因为他的到来,萨斯克迟迟没有发动攻击——

眼前的这一幕幕本应属于与玩家无关的背景剧情,但是格罗斯以一位觉醒中阶“圣殿骑士”的身份站在这里时,实质上已经脱离前世玩家的范畴。

红月之年的一月,游戏刚刚开服不久,即使再能爆肝的玩家或者氪金代练大佬,此时也不过将将达到能够单杀狂暴野猪这一等级怪物的实力程度——

如果格罗斯依然混迹在狂暴野猪日常出没的繁花之野,那么,今天的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历史正在改变。

见证改变的是一道白色的闪光——

它快得无影无踪,就好像黄昏后的夜幕划过了一道笔直的闪电,这道闪电突破的空气的阻碍后,过了好几秒种,才从空气中发出一阵阵轰雷般的闷响——

神圣的霜寒长剑,冲锋,拔剑斩!

骑在战马上高速冲刺的格罗斯动作远比平时更为的迅捷。一位骸骨骑士恰好挡在他的前进之路,这头拥有自我意识的“复生者”相比其他的亡灵有着一双通红、熊熊燃烧的魂火,它盯着铠甲中的骑士刚一抬手试图架起长剑格挡,可是这道白色的闪光仿佛快得并不真实存在,从它的胸膛中央一闪而过——

两马交错。

闷哼,落马!

骸骨骑士骑在战马上的身形因为强大的冲击晃了一晃,他努力稳定着自己摇摇欲坠的上半身躯,可是铁铠的甲片从胸前到背后,已经透过了一个指甲大小光亮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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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59 闪光之剑Ⅴ

陀恩认为自己就职巅峰的实力,躲避那位不过就职高阶实力的法师小姑娘的施法绰绰有余,但是当一张白色莹莹发光的网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身上,让他始终挣脱不能时,他笑不出来了。

这是第二环的【蛛网术】。

法师小姑娘的法术强度很高,超出她的实力层阶很多很多。

所以,当又一发连珠火球从拉迪娅的法杖柄头丢出来后,僵尸陀恩只能硬挺着用脸去接——

承受的火焰法术伤害是实打实的,僵尸陀恩感觉自己皮糙肉厚的身躯正在走向磕屁的终点。他看了看周围,除了一些正与村子里民兵交战的零散部队,就只剩下一直怔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巫妖玛尔达——

那对来自克罗宁家族的吸血鬼姐妹迎上了奥利弗、斯考特和莱文的三人组,一时不分胜负,但是当“红胡子”雷德加入战斗圈后,战斗的局势瞬间出现了极其明显的倾斜!

雷德的实力在这一刻显现得淋漓尽致,手中的巨剑纵横捭阖,一道道明晃晃的剑光亮起,顿时就让两头吸血鬼手忙脚乱,变得险象环生起来——

吸血鬼姐妹中的姐姐海蒂使用的是一柄优雅且细长的女士佩剑,此时这件娇小的武器遇到雷德厚重的巨剑,就如有柔弱女子女子遇到一位肌肉发达的彪形大汉一般,被完全而压制得死死的,而略小的妹妹安莎则手中握着两柄仿佛猛兽利齿的短匕首,这种武器同样不太适合应对巨剑,雷德每挥出一剑,她们就不得不齐齐向后退出了一大步。

何况,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三人也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

战斗的胜负看似快要分了出来。不过正在与萨斯克交手的格罗斯却很清楚,虽然眼下己方占据了一些上风,但是真正的结果却还是难说的很——

相比于其他人,他们两人之间的战斗才是更为关键的部分,毕竟,一位获胜腾出手来的觉醒一阶强者收拾起当下的残局并不费力。

月光下的疏林,亡灵中的“复生者”还有包括萨斯克在内的最后五位,这是亡灵一方仅存的精锐力量——萨斯克手下大量的人马折损在“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倾轧之下,就实质而言,已经拉近了“原初梦想”佣兵团与亡灵们的总战力差距。

在这场以就职高阶为主要战力,甚至有着两位觉醒一阶强者的战斗中,炮灰一般的骷髅战士和骷髅弓手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僵尸也只稍微好上了那么一点,相比一剑就能砍爆的骨头架子,他们至少还能承受两剑——

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存在意义了。

“玛尔达女士,请救救我!”

僵尸陀恩大声地呼喊道,炽热的火球击打在他的身体上,迅速蒸腾了他血肉之中本就不多的一点水分——

林中的晚风飘荡着一股焦臭的味道,仿佛一种加了奇异香料、熏炙过度的烤肉,可是这个时候,并没有任何人对于这位僵尸先生产生食欲。

格罗斯并不确定前世游戏中有没有重口味的玩家尝试过僵尸或憎恶一类亡灵的肉,但是他可以保证,以大多数人的牙口或肠胃,并不足以良好消化这些食物。

萨克斯扭头看到林中的战斗局势,忍不住微微一怔,“萨斯克?”,身前的年轻骑士喊起了他的名字——事实上,两人的交手虽然有十多分钟之久,但是双方都没有通报过彼此的名字。格罗斯叫出这个名字后,萨斯克不由猜想这个年轻人是从何得知。

“复生”成为亡者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到人类的国度,“萨斯克”这一名字的传播也仅限于亡灵的内部和恩萨达的城主府,不过他此时顾不得再想那么多了——

他手中的符文长剑正在斜劈,但是眼前的年轻骑士却是比他的动作更快,银色的剑身晃过一片耀眼的光芒,几乎快要切掉他的手指。

两人之间的战斗到了眼下的地步,局面已经倒转了过来——

“龙力”和“疾风之舞”这两个增强自身属性的技能早已过了效果持续时间,而正因为这一变化,格罗斯发觉自己应对“黑锋战将”很快变得轻松起来。

如果可能,他并不介意将这头死骷髅留在这儿——至于改变曾经游戏历史上的剧情线会不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患?格罗斯认为这种概念或者想法应该去见鬼!

他有着属于玩家的一些小心思,什么拯救王国倾覆啊什么扶大厦于将倾啊挽狂澜于既倒啊,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如浮云一般,他所喜欢所乐意见到的,只是砍翻这个家伙,升级再加夺宝。

至于亡灵战争是否会提前终结他并不关心,但他却非常清楚,若是在此干掉了萨斯克,所能得到的好处将会无法想象——

前世的《纷争》中,“黑锋战将”萨斯克一直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直到犀角之年红骑士阿弗拉迪的出现,他才在那场与红骑士的荣誉决斗中身负重伤,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玩家听说过这只骨头架子有过一次掉了根毛的消息。

他似乎要完成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了?

前无古人是肯定的,后无来者?绝对后无来者了!要是这一次彻底将萨斯克干趴,格罗斯并不相信有人会将这头骷髅的骨头渣子收集起来重新鞭尸一遍——

只是格罗斯如此臆想非非,却没有注意到对手眼眶中的魂火正在渐渐的改变颜色。

火焰一般的红色,很快变为了一种宛若阳光般的淡淡金色,这缕光芒映上萨斯克的银白发梢,让他的发色看上去有些接近于法师小姐——

英俊的人形外貌消失不见,萨斯克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体,一头体型分外高大强壮的骷髅——他再次横举着符文长剑,这是一个标准的下顶位起势,可惜这位亡灵将军因为摆出这一POSE动作产生了刹那的凝滞,瞬间被格罗斯一巴掌重重拍在了脸上——

啪——

一声脆响。

此时,格罗斯另一只手中所握的神圣霜寒长剑,正好荡开了萨斯克的武器。

Act160 闪光之剑Ⅵ

陀恩认为自己就职巅峰的实力,躲避那位不过就职高阶实力的法师小姑娘的施法绰绰有余,但是当一张白色莹莹发光的网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身上,让他始终挣脱不能时,他笑不出来了。

这是第二环的【蛛网术】。

法师小姑娘的法术强度很高,超出她的实力层阶很多很多。

所以,当又一发连珠火球从拉迪娅的法杖柄头丢出来后,僵尸陀恩只能硬挺着用脸去接——

承受的火焰法术伤害是实打实的,僵尸陀恩感觉自己皮糙肉厚的身躯正在走向磕屁的终点。他看了看周围,除了一些正与村子里民兵交战的零散部队,就只剩下一直怔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巫妖玛尔达——

那对来自克罗宁家族的吸血鬼姐妹迎上了奥利弗、斯考特和莱文的三人组,一时不分胜负,但是当“红胡子”雷德加入战斗圈后,战斗的局势瞬间出现了极其明显的倾斜!

雷德的实力在这一刻显现得淋漓尽致,手中的巨剑纵横捭阖,一道道明晃晃的剑光亮起,顿时就让两头吸血鬼手忙脚乱,变得险象环生起来——

吸血鬼姐妹中的姐姐海蒂使用的是一柄优雅且细长的女士佩剑,此时这件娇小的武器遇到雷德厚重的巨剑,就如有柔弱女子女子遇到一位肌肉发达的彪形大汉一般,被完全而压制得死死的,而略小的妹妹安莎则手中握着两柄仿佛猛兽利齿的短匕首,这种武器同样不太适合应对巨剑,雷德每挥出一剑,她们就不得不齐齐向后退出了一大步。

何况,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三人也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

战斗的胜负看似快要分了出来。不过正在与萨斯克交手的格罗斯却很清楚,虽然眼下己方占据了一些上风,但是真正的结果却还是难说的很——

相比于其他人,他们两人之间的战斗才是更为关键的部分,毕竟,一位获胜腾出手来的觉醒一阶强者收拾起当下的残局并不费力。

月光下的疏林,亡灵中的“复生者”还有包括萨斯克在内的最后五位,这是亡灵一方仅存的精锐力量——萨斯克手下大量的人马折损在“阿卡林特的符文界碑”倾轧之下,就实质而言,已经拉近了“原初梦想”佣兵团与亡灵们的总战力差距。

在这场以就职高阶为主要战力,甚至有着两位觉醒一阶强者的战斗中,炮灰一般的骷髅战士和骷髅弓手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僵尸也只稍微好上了那么一点,相比一剑就能砍爆的骨头架子,他们至少还能承受两剑——

但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存在意义了。

“玛尔达女士,请救救我!”

僵尸陀恩大声地呼喊道,炽热的火球击打在他的身体上,迅速蒸腾了他血肉之中本就不多的一点水分——

林中的晚风飘荡着一股焦臭的味道,仿佛一种加了奇异香料、熏炙过度的烤肉,可是这个时候,并没有任何人对于这位僵尸先生产生食欲。

格罗斯并不确定前世游戏中有没有重口味的玩家尝试过僵尸或憎恶一类亡灵的肉,但是他可以保证,以大多数人的牙口或肠胃,并不足以良好消化这些食物。

萨克斯扭头看到林中的战斗局势,忍不住微微一怔,“萨斯克?”,身前的年轻骑士喊起了他的名字——事实上,两人的交手虽然有十多分钟之久,但是双方都没有通报过彼此的名字。格罗斯叫出这个名字后,萨斯克不由猜想这个年轻人是从何得知。

“复生”成为亡者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到人类的国度,“萨斯克”这一名字的传播也仅限于亡灵的内部和恩萨达的城主府,不过他此时顾不得再想那么多了——

他手中的符文长剑正在斜劈,但是眼前的年轻骑士却是比他的动作更快,银色的剑身晃过一片耀眼的光芒,几乎快要切掉他的手指。

两人之间的战斗到了眼下的地步,局面已经倒转了过来——

“龙力”和“疾风之舞”这两个增强自身属性的技能早已过了效果持续时间,而正因为这一变化,格罗斯发觉自己应对“黑锋战将”很快变得轻松起来。

如果可能,他并不介意将这头死骷髅留在这儿——至于改变曾经游戏历史上的剧情线会不会有什么不可预知的后患?格罗斯认为这种概念或者想法应该去见鬼!

他有着属于玩家的一些小心思,什么拯救王国倾覆啊什么扶大厦于将倾啊挽狂澜于既倒啊,这些东西在他看来都如浮云一般,他所喜欢所乐意见到的,只是砍翻这个家伙,升级再加夺宝。

至于亡灵战争是否会提前终结他并不关心,但他却非常清楚,若是在此干掉了萨斯克,所能得到的好处将会无法想象——

前世的《纷争》中,“黑锋战将”萨斯克一直活跃在历史的舞台上,直到犀角之年红骑士阿弗拉迪的出现,他才在那场与红骑士的荣誉决斗中身负重伤,除此之外,几乎没有玩家听说过这只骨头架子有过一次掉了根毛的消息。

他似乎要完成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壮举了?

前无古人是肯定的,后无来者?绝对后无来者了!要是这一次彻底将萨斯克干趴,格罗斯并不相信有人会将这头骷髅的骨头渣子收集起来重新鞭尸一遍——

只是格罗斯如此臆想非非,却没有注意到对手眼眶中的魂火正在渐渐的改变颜色。

火焰一般的红色,很快变为了一种宛若阳光般的淡淡金色,这缕光芒映上萨斯克的银白发梢,让他的发色看上去有些接近于法师小姐——

英俊的人形外貌消失不见,萨斯克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本体,一头体型分外高大强壮的骷髅——他再次横举着符文长剑,这是一个标准的下顶位起势,可惜这位亡灵将军因为摆出这一POSE动作产生了刹那的凝滞,瞬间被格罗斯一巴掌重重拍在了脸上——

啪——

一声脆响。

此时,格罗斯另一只手中所握的神圣霜寒长剑,正好荡开了萨斯克的武器。

Act161 闪光之剑Ⅶ

萨斯克也许还有底牌。

不过格罗斯却很难具体确定这一点——

前世游戏的历史上,“黑锋战将”萨斯克虽然被玩家围殴过多次,但从来都没有听说有谁完成过真正的击杀,现在这个机会忽然一下摆在了他的面前,格罗斯不免砰然心动。

“你很骄傲。”

“胜利者有骄傲的权力。”

“但年轻人太过骄傲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是一位活了数百年的老人家的衷告。”

“感谢你的衷告,萨斯克先生。我会等到你死后再去庆祝。”

剑剑砍在萨斯克的骨头上,火星不断,骨屑飞溅!

“这真是一个力气活!”

尽管眼下的萨斯克被格罗斯压制得根本无法还手,但是连续的高强度战斗下来,也让格罗斯渐渐变得气喘吁吁——

这个家伙不仅血量充足,骨头还坚硬得胜似钢铁,即便他有着钢心流战士觉醒中阶的不俗体质,也被剑锋上一下一下传递而来的反震力量而震得虎口发麻。

“好了,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年轻的骑士,你的动作或许还得快点。”

萨斯克仍然没有倒下,只是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了红色魂火熊熊燃烧的颅骨,对着身前的格罗斯平静说道——

后者听到这句奇怪的话语不由一怔,随即,萨斯克的身躯在他眼前化作了一堆碎骸掉落在地,可是格罗斯看到林地中竟然出现了一块似乎石质的白色墓碑!

墓碑有着一人多高,就这么竖在林地的泥土中,仿佛很久以前就已存在于这儿一般,林中的月光被这块高大的墓碑所遮蔽,顿时在格罗斯的身前留下了大片黑沉沉的阴影。

这、这是什么情况?

格罗斯忍不住瞄了一眼独有视野中的系统信息,里头并没有关于杀死萨斯克的提示。

……

趁着众人的不注意,僵尸陀恩正要要溜走,却没有想到一支白色的羽箭突如其来,正好射在他的脑门上羽毛簌簌抖动——

另一头的人群中传来了欢呼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放下了猎弓,所有的人,包括村长兰萨卡在内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充满着赞赏,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箭正好蹭掉了僵尸陀恩仅剩的那么一点儿血皮——

这头变种的强大僵尸有着超过普通人的体型,他的身上披着一些褴褛破旧的灰布衣衫,而当他倒下去后,察觉动静的村民这才陆陆续续来到了僵尸陀恩的尸体旁边,在他后背的羽箭伤口处,正在汩汩流淌绿色的粘稠液体,那是僵尸体内的脓液,它有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味道,甚至比起寻常尸体的**发臭来得更加恶劣了许多。

但这时谁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些事情,原本格罗斯几人还未来到村子里头的时候,这片疏林中满是如流水一般漫延开来的亡灵部队,不过到了此刻,他们一眼见到亡灵就只有那对仍在垂死挣扎的吸血鬼姐妹了——

尽管村子里的人们在此之前并未见过真正的吸血鬼,但是对方背后上那队如蝙蝠一般的青灰色肉翼以及嘴角枚长长的尖锐牙齿,还是非常符合一些故事中的描述。

换句话说,他们守卫村子的这一场战斗快要获胜了。

“我们杀死了这头僵尸!”

握着猎弓的年轻人说道,他看到附近的一场战斗,“红胡子”雷德一记半转身势大力沉的劈砍将一只吸血鬼辟为了两半——传说中的吸血鬼能够化作一群蝙蝠遁逃逃非走,可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那头精疲力尽的吸血鬼竟然没有作出任何的抵抗,就这样干脆地被砍成了两截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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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 162

萨斯克也许还有底牌。【先别订阅】

不过格罗斯却很难具体确定这一点——

前世游戏的历史上,“黑锋战将”萨斯克虽然被玩家围殴过多次,但从来都没有听说有谁完成过真正的击杀,现在这个机会忽然一下摆在了他的面前,格罗斯不免砰然心动。

“你很骄傲。”

“胜利者有骄傲的权力。”

“但年轻人太过骄傲并不是一件好事,这是一位活了数百年的老人家的衷告。”

“感谢你的衷告,萨斯克先生。我会等到你死后再去庆祝。”

剑剑砍在萨斯克的骨头上,火星不断,骨屑飞溅!

“这真是一个力气活!”

尽管眼下的萨斯克被格罗斯压制得根本无法还手,但是连续的高强度战斗下来,也让格罗斯渐渐变得气喘吁吁——

这个家伙不仅血量充足,骨头还坚硬得胜似钢铁,即便他有着钢心流战士觉醒中阶的不俗体质,也被剑锋上一下一下传递而来的反震力量而震得虎口发麻。

“好了,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年轻的骑士,你的动作或许还得快点。”

萨斯克仍然没有倒下,只是沉默了片刻后,他抬起了红色魂火熊熊燃烧的颅骨,对着身前的格罗斯平静说道——

后者听到这句奇怪的话语不由一怔,随即,萨斯克的身躯在他眼前化作了一堆碎骸掉落在地,可是格罗斯看到林地中竟然出现了一块似乎石质的白色墓碑!

墓碑有着一人多高,就这么竖在林地的泥土中,仿佛很久以前就已存在于这儿一般,林中的月光被这块高大的墓碑所遮蔽,顿时在格罗斯的身前留下了大片黑沉沉的阴影。

这、这是什么情况?

格罗斯忍不住瞄了一眼独有视野中的系统信息,里头并没有关于杀死萨斯克的提示。

……

趁着众人的不注意,僵尸陀恩正要要溜走,却没有想到一支白色的羽箭突如其来,正好射在他的脑门上羽毛簌簌抖动——

另一头的人群中传来了欢呼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放下了猎弓,所有的人,包括村长兰萨卡在内看向他的目光都是充满着赞赏,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这一箭正好蹭掉了僵尸陀恩仅剩的那么一点儿血皮——

这头变种的强大僵尸有着超过普通人的体型,他的身上披着一些褴褛破旧的灰布衣衫,而当他倒下去后,察觉动静的村民这才陆陆续续来到了僵尸陀恩的尸体旁边,在他后背的羽箭伤口处,正在汩汩流淌绿色的粘稠液体,那是僵尸体内的脓液,它有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味道,甚至比起寻常尸体的**发臭来得更加恶劣了许多。

但这时谁也没有过多在意这些事情,原本格罗斯几人还未来到村子里头的时候,这片疏林中满是如流水一般漫延开来的亡灵部队,不过到了此刻,他们一眼见到亡灵就只有那对仍在垂死挣扎的吸血鬼姐妹了——

尽管村子里的人们在此之前并未见过真正的吸血鬼,但是对方背后上那队如蝙蝠一般的青灰色肉翼以及嘴角枚长长的尖锐牙齿,还是非常符合一些故事中的描述。

换句话说,他们守卫村子的这一场战斗快要获胜了。

“我们杀死了这头僵尸!”

握着猎弓的年轻人说道,他看到附近的一场战斗,“红胡子”雷德一记半转身势大力沉的劈砍将一只吸血鬼辟为了两半——传说中的吸血鬼能够化作一群蝙蝠遁逃逃非走,可是这次不知怎么回事,那头精疲力尽的吸血鬼竟然没有作出任何的抵抗,就这样干脆地被砍成了两截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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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63 花鹿村轶事Ⅰ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来一片眩目的金色光线,山谷中稀稀落落的林地静悄悄的,偶尔响起几声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习惯于早起的村民各自走出茅草屋子正准备进行一天的劳作,但是当他们看到不远处的那栋相对之下略显高大的单层建筑后,又不禁悄然放轻了脚步和谈话的声音。

那是村子中央附近一栋有着锥形尖顶的灰白色石头房子——

房子的占地有着大约三百见方,内部分隔为若干个独立的房间,若是凑近仔细去看,外部砖线分明的墙壁表面那些细小淡淡发光的黑色颗粒是云母,而白色的则是石英。这栋房子由数块整齐划一的石板层层砌筑而成,经过多年的风雨剥蚀后,房子的外观对比当初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是花鹿村昔日的教堂,村长兰萨卡如是说道。十七年前,最后一位驻守此地的低级神官离开此地后,这栋房子也就空了出来——

不过因为对于圣辉教会的敬畏和信仰,村子里的人们并未把这栋房子挪作仓库之类的他用,每逢一周之末或是重要节日的时候,村民们常常自发来到这座小教堂中进行一些简单的祷告。

但是这个清晨,村民们,无论男女,还是老人和孩子,都知道这座教堂中住下了那位令人尊敬的骑士先生和他的同伴,一个个早起的身影从附近经过,他们望向小教堂面向外侧的那堵小窗户,齐齐行来了注目礼——

窗户是那种标准的圆孔,中间一个木钉楔合的棕褐色十字木架,此时数条鲜绿的藤蔓从屋顶贴附着灰白色的墙壁蜿蜒向下,与窗户外头一株小树的枝桠在玻璃上留下了片片晶亮斑驳的影子。

这是北地诺戈常见的爬山虎,相比寒冬过后已然枯萎的其他植物,这些东西的生命力倒是顽强了许多。

“爸爸,你昨晚注意到那位骑士先生挥剑的动作吗?真的很快,快得都让人看不清楚……”

“那是非常高明的剑术……”

小努诺跟在父亲的后头,正在小声地嘟喃,他将小手抓在了兰萨卡的手臂上,后者扭过了头,平静地回答道——事实上,昨天夜晚格罗斯与那位亡灵将军的交手,他并没有太多机会去瞧个仔细,不仅如此,交手两人的实力层阶更是大大突破了他以往的认知。

即使是他年青时候外出游历所见过的那些正牌贵族骑士,比起这两人来也是远远不如。

“我想拜那位骑士先生为师学习剑术,爸爸,你觉得怎么样?”

小努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聪慧的头脑还是让他敏感察觉到了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父子两人停下了脚步,兰萨卡双手撑着膝盖弯腰望着自己的孩子,他没有当即回答,盯着小努诺那双清澈无邪的深灰色眸子好一会后,才将视线投向了另一头的教堂。

他抿住嘴唇,又微微张合了几下,但是在孩子的面前,他并没有给出确切的承诺——向那位年轻的骑士先生提出冒昧请求的想法从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忽然间变得犹豫了,他无法确定,对方身为一位实力强大、地位崇高的圣殿骑士,会不会答应——

对方救下了他们的村子,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可以对于那位骑士先生予取予求。

兰萨卡轻轻叹了口气,他牵着儿子的小小手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背着猎弓的年轻人快步从父子两人的身前经过——这个年轻人看到了村长兰萨卡,热情地打起了招呼:

“兰萨卡先生,日安!”

“日安,潘恩!”

“潘恩”是这个背着猎弓的年轻人的名字,他是村子里民兵队的一员,昨天的夜晚,正好是他精准的一箭最终完成了对僵尸陀恩的击杀——

兰萨卡看到了潘恩身后背着沉甸甸装满白色羽箭的箭囊和一个大号的兽皮背囊,不由好奇问道:

“潘恩,你现在是要去打猎吗?”

“没错,兰萨卡先生。我马上就要离开村子了,昨夜格罗斯大人答应了我加入他的队伍。”年轻的猎人说起这件事情时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眉飞色舞的说道。

“是吗?恭喜了。”

“所以,我现在需要作好准备,比如猎取一些肉食。”

潘恩答道。其实春天并不是一个适合狩猎的季节,寒冬过去不久,万物刚刚复苏,而刚度过一个漫长冬天的动物也消耗了身体内部大量的脂肪而变得皮包骨头,一些雌兽寻找配偶开始生产下一代,这个时候前往森林进行狩猎活动,往往费力而收获无几。

不过潘恩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资深猎人,虽然知道这些事情,可他依然没有放弃打算。

“格罗斯大人说过什么时候要走吗?”

“没有,他并没有向我提起此事。”

……

时间回到前一天的夜晚。

月光倾泻,夜色如水。

晚风轻轻吹拂着格罗斯身后的披风,他弯下了腰,开始和同伴们在林地中检查起这一场战斗的收获——

前世游戏中的经历告诉了他,大多数情况下与亡灵战斗并非一件十分合算的事情,亡者使用的物品通常蕴含着永眠者的意志,而当玩家终结这些亡灵的生命后,他们所携带的物品往往都会因为法则的特殊性而失序消解——

果然,这一令人沮丧的状况不出格罗斯的所料。

见到格罗斯一行人的行动,村子里的民兵和年轻人也热心凑了过来一起捡拾,大概不到十分钟的功夫,格罗斯就已见到身前小山一般的一大堆石头——

确切而言这些并不是真正的石头,而是微微透明、里头泛着黑墨般幽光的多面晶体,每一颗有着成年人拳头大小,当格罗斯伸出手掌中,已然可以感觉附近空气中沁人的凉意。

死灵精华。

按照玩家的认知,这些玩意对于亡者们来说就像“经验果实”一类的消耗物品,而在眼下的红月之年,亡灵精华的价值还算不菲,在亡者的国度迪尔,这样一枚亡灵精华足以卖上数百雷尔的价钱——

然而格罗斯却深知,眼前这些看上去虽然是一笔不错的财富,但是对他并没有实际的用处。他不是亡灵,所以无法通过死灵精华强化自身,而这些东西想要出手,也只能交易给那些修行黑巫术的死灵法师,然而这一时期的死灵法师就如沧海一粟,即使刻意寻找,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将死灵精华卖给亡灵或死灵法师,怎么来看都像一种资敌的恶劣行径。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64 花鹿村轶事Ⅱ

“格罗斯先生,一共七十六枚死灵精华。”

在他耳边轻声说话的是法师小姐拉迪娅,少女已经将短柄法杖插回了腰间,视线停留在这一大堆幽幽发光的死灵精华上——

格罗斯听到这个数字不由楞了下子,他很清楚这场战斗所消灭的亡灵只有一百来数,但是如此之多的死灵精华还是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七十六枚!

若是放在游戏之中的话,这个爆率简直吓人,足足百分七十以上——

格罗斯曾在前世的游戏中与亡灵作战多次,但是从未遇到如此这般状况,不过眼下他并未就这个问题再作多想,顿了一顿,他向身前的少女问道:

“拉迪娅,这些死灵精华,有什么其他的用途吗?”

格罗斯只知道死灵精华能够强化亡灵的躯体和灵魂,至于其他的用途,他倒是没有过其他的了解,眼下一位知识渊博的法师站在他的面前,正好,方便他探索这些未知的知识。

“嗯,其他的用途?格罗斯先生,死灵精华的本质是亡者之力的具现和凝聚,若是说它具体的用途,包括亡灵自身的强化、某些黑法术仪式的能量提供,还有,对于死灵法师或巫妖来说,它们是一种极其良好的魔力补充物品……”

少女娓娓道来,格罗斯仔细聆听,但是这些内容并没有让他感到多么的惊讶——无论是黑法术仪式或魔力补充,显然都不是目前他可以用得上的地方。

“没有了吗?”

格罗斯不死心的问道。

拉迪娅说完之后,已经可以看到格罗斯眼中闪过的失落,只是这位向来学术态度严谨的少女并未打算编撰一些虚无缥缈的内容来安慰格罗斯受伤的心灵,她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那么,这些玩意制作成炼金炸弹如何?”

格罗斯继续追问道——从少女的阐述中他敏感意识到死灵精华好像与魔能宝石有着不少相似之处,骨子里作为工科宅男的死硬性子让他仍然不甘,开始向少女提出心中的猜测。

“就原理而言,没有任何的问题。”

“它的温度很低,也许还能用来保证食物的新鲜?”

“格罗斯先生,你所感受的低温其实是亡者之力的逸散。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很有可能污染食物。”

说起学术方面的话题少女的表情异常认真,一番谈论下来,格罗斯很快变得沉默不语——

沮丧的心情当然还是有的,不过到了此时却也恢复了不少,他调整了一番心情,正好看到斯考特和村子里一位年轻的民兵向着他和法师小姐两人走了过来。

他还记得这位民兵,进入村子的时候,这个握着猎弓的年轻人正好站在村长兰萨卡的旁边——

当他的视线扫过这个年轻人的脸庞时,对方还冲他憨厚的笑了一笑,不过当这个年轻人跟着这斯考特的脚步来到格罗斯的面前时,脸上的神色忽然变得腼腆起来。

斯考特替他说明了来意——

对方吞吞吐吐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也表达了想要跟随格罗斯的打算,而这对于有心干一番事业却缺乏足够人手的格罗斯来说,完全就是久旱逢甘霖。几乎是不假思索,格罗斯当即答应了这个小伙子的要求。

“欢迎你的加入,潘恩。不过我得说明一下,我们可不是什么教会军,而是一支佣兵团。”

格罗斯坦诚说道。

“好、好的。”潘恩挠了挠脑袋,虽然格罗斯的这一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但他倒也没有生出任何的异议。

……

“兰萨卡先生,如果你想让小努诺学习格罗斯大人的剑术,大可以当面提出请求,我想好心的格罗斯大人绝不会拒绝的。不过,你真的放心让六岁的小努诺离开身边吗?”

晨曦透过村中几株枝叶稀疏的桦树,潘恩略一测过脑袋,回避着渐渐刺眼的阳光——他听到了小努诺对于父亲所说的内容,于是热情的提出了建议。

“潘恩哥哥,我已经快七岁了,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还没等到兰萨卡回答,一旁的小努诺赶紧反驳说道。他抬起了小脑袋,目光灼灼地望向对面的潘恩,又扭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只是这个时候,教堂的窗户忽然被推了开来,露出了一张有些迷糊的小脸。

“克莱恩小姐,日安!”

“拉迪娅姐姐!”

出现在窗户前的这张小脸正是法师小姐拉迪娅。刚刚起床的她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伸了个懒腰后大口呼吸着清晨的空气,潘德、兰萨卡和小努诺的热情招呼让她猛然一个激灵,眨了几下眼睛后,朝着这头望了过来。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65 花鹿村轶事Ⅲ

少女迷迷糊糊的样子只持续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很快露出了如花的笑靥——粉白色的横条纹棉布睡袍上,自然垂落的金发在晨曦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种仿佛梦幻般的晶莹光彩,她眯起好看的眼睛,扬了扬自己的手臂:

“日安,小努诺。日安,兰萨卡先生,潘恩!”

不得不承认,少女向来开朗乐观的性子很容易感染其他的人,潘恩和村长兰萨卡一眼望了过来,脸庞便已露出了舒展的笑容——

“请稍等一下!”

他们看见少女从窗户缩回了脑袋,似乎房子里头传出了一些动静,不大一会功夫,教堂那扇涂着白色油漆的门扉被拉了开来,先是出现了一只做工精巧的赭黄色鹿皮靴子,再接着一条纤细的腿,然后少女来到了教堂的门扉之外,笑眯眯地向他们问道:

“你们是来找格罗斯先生么?”

“对、对的。”

握着猎弓的潘恩还没有说话,一旁的村长兰萨卡牵着小努诺已经忙不迭地答道——少女发出银铃一般清脆的笑声,她摊开双手,似乎有些无奈的对着几人说道:

“格罗斯先生已经出去了。”

“啊——”

潘恩和兰萨卡听闻此言不由愣住了——少女从衣兜中掏出了怀表,看了一眼后,说道:

“现在是早晨六点过十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格罗斯先生将会在九点左右回来。”

“那……克莱恩小姐,能否冒昧的了解一下,格罗斯大人他们去干什么了?”

潘恩问道——他有心帮助兰萨卡先生请托,但是这个清晨的时分格罗斯居然早早离开了村子,不免大为出乎他的预料。

“唔,他说过,好像要去附近找一些什么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

村长兰萨卡和潘恩面面相觑,他们世代居住花鹿村,还不知道在这附近还有所谓“特别的东西”。

“所以,请多一点点耐心,格罗斯先生办事向来都很准时的。”

少女安慰说道。

……

早春的山林中冰凉的风如水般轻缓流淌,一团团丛丛如冠的枝叶在头顶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黎明的时分林中雾气弥漫,视野之内,到处充斥白茫茫的一片朦胧。

靴子踏过林地,枯叶和碎枝、过往年份掉落的腐烂浆果自下而上渐渐凝结成一层深褐色的腐殖质,偶尔有一两只带着黄黑色斑纹的松鼠出没,听觉人类脚步的声音后,又“咻”地一下拖着蓬松的大尾巴敏捷跳上了枝头——

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以一种极富平衡技巧的姿态站在颤巍巍的枝头,不时悄悄向下观察着林中出没的人影。

格罗斯走在了最前头,他的装扮与昨日完全不同,没有披挂那身武装到牙齿的海加尔岩石重铠,而是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衬衫,外头套着浅灰色的布马甲,看上去就像一位悠闲而慵懒的寻常旅人——

不过他腰间那条宽阔的牛皮腰带左侧却有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楔口环扣,上头悬系着长剑,顿时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变得英气勃**来。

他迎着林中淡淡的阳光前行,乳白色的晨曦照耀下,整个人仿佛都沐浴在一片神圣的光辉中,他的脚步很快,顾不得额头、脸颊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和露水,直接从一丛低矮遍布荆棘的灌木中穿身而过——

“头儿,你所说的洞穴究竟在哪?我们可是走了好几里山路了?你可千万别说,‘就快到了’。”

“嘿,莱文,这不是头儿的口头禅吗?”

“但我现在理解为这是一种有目的的谎言。”

跟在后头的奥利弗和莱文一言一语交谈,他们松开了衣服上方的几粒纽扣,敞开了胸膛任由林中的凉风吹拂,尽管北地诺戈一月之末的温度并没有太高,但是一路急行下来,几人还是很快开始汗流浃背——

相形之下,曾经军团士兵的斯考特倒是一直保持着衣饰严整的模样,就连向来行事放荡不羁的佣兵“红胡子”雷德,也是一脸认真,握着随身的短佩剑不断劈开沿途的灌木和荆棘。

从花鹿村出发一路走来,山林中杳无人迹,那些路标清晰的道路渐渐不复存在,格罗斯几人经过无名山谷中这一片略显密集的灌木带后,眼前已然可以见到山壁一侧大片大片灰白色的裸露岩石,这些岩石的表面仿佛刀削斧凿一般,笔直、陡峭而险峻,它看上去经过长期的风化,表面没有土壤,附着的植被也很稀少,不过当格罗斯见到这一景象后,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风声在耳边呼响。

这儿是山谷中的风口,风息相比其他的地方,给予人更加明显的感觉。风吹起了格罗斯耳边的半长褐发,他微微皱起眉头,视线划过眼前的整片山壁——

他还记得在前世的那些游戏背景剧情,“黑锋战将”萨斯克攻灭花鹿村后,将这座原本宁静的小村庄变为了亡者的乐园,直到埃兰特贵族与教会的联军于血月之年(555年)初第一次从亡灵手中夺回这片土地时,花鹿村才再次迎来人类的身影——

在那场贵族教会联军与亡灵的战斗中,圣辉教会的大神官索隆首先来到了无名山谷中的一处洞穴,找到了那块纯净无暇的太阳之石,之后,通过法阵的布设,他使用太阳之石消除了亡灵之力对这片土地的污染。而太阳之石虽然从未真正落入过玩家的手中,但毫无疑问的,它在人类与亡灵的战争中是一件非常重要的道具。

索隆那老家伙绝对有些门道!

格罗斯知道这位大神官不仅是“荆棘的守候”这一遗迹的创造者,还与“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同时,这位活过了漫长岁月的神官大人还是埃兰特王国境内有数几位跨入【英雄之境】的强者之一——

“强者”这一概念大多情况都只是相对而言,但是【英雄之境】至少lv80的战斗等级,已经足够表明这位神官大人的强大实力。

虽然眼下的格罗斯改变了前世游戏中的历史线,但是当他于昨天的夜晚突然想到这件事情后,决定将所有的好处都捞到自己的手中——

诚然消灭亡灵只爆出一堆鸡肋般的死灵精华让他彻夜忿忿难平,但是一想到可能到手的太阳之石,他的心头又不由开始火热起来。

太阳之石!

他不确定这个玩意的全部用途,而正因为这一原因,作为玩家的好奇心理让他一探究竟的动机变得愈发强烈。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66 蝙蝠巢穴

“团长大人,你在寻找什么?”

格罗斯站在一株高大、枝桠横生的槲树的下方四处张望,“红胡子”雷德看到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的脑袋随着格罗斯的动作保持同样的频率和幅度齐齐来回晃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虽然同为一个佣兵团的成员往往拥有高度的默契,但是这般古怪的画面,还是让他纳闷不已。

“一处洞穴。”

“就是头儿你昨晚所说的藏宝洞?”

盗匪头子从来无利不起早,莱文绝不会相信格罗斯早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他们离开花鹿村是为了找一个什么见鬼的洞穴——

找洞穴绝不是格罗斯的目的,更有可能的,是洞穴里的东西。

到目前为止,格罗斯还未和同伴们提起过关于太阳之石的事情,这倒不是他有心隐瞒,只是牵涉到这一物品,那就说来有些话长了——

太阳之石只有当每天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洞穴的半个小时内,才会稍稍显露一丝自身的存在。这也是格罗斯选择大早起床离开花鹿村的原因——

不过洞穴中阳光的到来比起外头来稍稍迟上一些,而这一点,也正在格罗斯的考虑中。

他记得某部文卷上的内容是这样记录的:破晓的晨曦如利剑般刺入了无边的黑暗,神官索隆披着洁白胜雪的长袍步入无名山谷中的深幽洞穴,他伸开五指,无光之处便有了光,他向前迈步,身前的阴影冰融消逝,他那双睿智的眼睛看透所有虚伪和掩饰,在圣辉的指引下,他于无数石头的缝隙找到了永恒的大阳之石。

而在另外的一些书籍中,太阳之石有着遇到阳光便会自动充能的记载,在这一过程中,太阳之石因为光元素的凝聚而发出强烈的光芒。先不说这些说法是否真实可靠,但是眼下的格罗斯既然来到了此处,早已决定了试上一试——

反正对于他来说,最坏的情况无非是白跑一趟而已。

靴子踩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他将山壁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后,终于在一丛灌木的后头似乎有了发现——

山壁的下方崎岖不平,岩石与岩石交错层叠,而在山脚的某个位置,正好隐藏着一个半人多高的黑漆漆洞口。

“这儿会是藏宝洞吗?”

莱文跟了上来,他弯下腰,朝着洞穴里面瞧了瞧,看他的样子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抬起了脑袋,看了一下其他人后,继续问道。

“里头有风,大概可以确定,这不是一条盲洞。”

“红胡子”雷德站在洞穴之前,也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我似乎听到里头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奥利弗将耳朵贴在一旁的山壁上——

这一片山壁的后面断续传来轻微的响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划过坚硬的岩石。

格罗斯沉默不语——

事实上,早在奥利弗说话之前,他就从独有视野中发现洞**部大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绿点,而根据系统的特点,他很清楚里头有着大量的魔物或是其他说明的玩意,他回想着文卷上关于大神官索隆取得太阳之石的那些描述,那上头好像并没有说过,索隆大爷经过什么值得一书的战斗。

对于他这位觉醒阶的战士,洞穴里头只是一堆绿点,而作为英雄之境的强者索隆大爷,面对这些玩意那就更加轻松愉快了——

想到这里,格罗斯不再犹豫,他点燃了一支火把,带头钻进了洞穴。

入口很窄。

以致他和他的同伴不代表猫着腰通过入口后的这一段,而到了洞穴的内部,顶部和两侧的石壁很快变得开阔起来——

视线就着火把的微光遥遥望去,洞穴的顶部悬挂着根根倒锥状的钟乳石,这些钟乳石密集得就像湖光中森林的倒影,只是当几人认真去看时,却发现点点红色的光芒,将眼前的画面点缀得分外妖娆艳丽。

火把的光芒渐渐靠近。

几人看清了这些东西。

蝙蝠。

这些将双足挂在石壁上蝙蝠大概有这成年野兔一般的大小,尖尖的耳朵竖在小脑袋上,体表光洁,毛发稀疏,它的肉翼收缩裹住了整个身体,而一双又一双泛着鲜红光芒的小眼睛,正虎视眈眈地打量着这些不请自来的陌生人类。

洞**部“吱吱”的磨牙声音嘈杂得就像一幕蹩脚的交响乐曲——虽然清晨的时分它们并不太饿,但是若有送上门的美餐,这些蝙蝠并不介意饕餮一顿。

“这是?异化了的嗜血蝙蝠?”

经历多年佣兵生涯的雷德还算见多识广,他盯住眼前的这些玩意看了半晌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上去似乎有些麻烦。”斯考特警惕地退后一步,靠着石壁举起了盾牌。

“没错,的确是异化的嗜血蝙蝠。”

“它们是魔物吗?”莱文问道。

“某种意义来说,并不完全是。”

口中如此说道,格罗斯的右手却已不自禁地落到霜寒长剑的剑柄上,到了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刚刚所见到的大量绿点就是眼前的这些玩意——

当然,他看清楚这些蝙蝠的模样后,已然明白这并不是寻常的蝙蝠——

确切而言,是相当于就职阶lv10左右的嗜血蝙蝠。如果按照游戏中这一时期的玩家平均实力,与单只嗜血蝙蝠要么也许还能互有往来,但是这类玩意往往成群栖居,可想而知,若是遇到打群嗜血蝙蝠,实力普通的玩家们要么选择落荒而逃,要么,壮烈当场。

他扭过了头,回头看了一眼奥利弗和莱文,嘴角努了一努示意两人退后——

两人的实力相对低了一些,而游侠和刺客也不适合洞穴这类狭窄地方面对大群敌人作战。

更重要的是,格罗斯作为觉醒一阶的钢心流战士,对付这些玩意非常容易——

他在这群嗜血蝙蝠中并没有找到头领,因此,完全可以肯定这是一处仍在进化中的蝙蝠巢穴。在《纷争》中,各类巢穴广泛分布地图场景,比如稍稍大上一点的水域必定有着稀奇古怪的鱼类,而那些平时人迹罕至的森林,也往往隐藏着野兽类的魔物。

比如,前段时间他们所猎杀的那头巨熊。

正在几人说话的关头,成群的嗜血蝙蝠纷纷展开了肉翼,铺天盖地朝着他们的身影急速飞来,除了那些肉翼的震动和“吱吱”的叫声,洞穴之内好像卷起了一股狂风。

“团长大人,请小心!”

“红胡子”雷德提醒喊道——格罗斯站在了最前头,不过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却已见到格罗斯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挥剑在身前划出大片耀眼至极的银色光幕。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67 太阳之石

嗜血蝙蝠有着出色的攻击和灵巧属性,同时作为飞行种,它的攻击角度和诡异性简直令人防不胜防,不过相应的,它们的体质和耐性在同一级的物种中算得上足够的孱弱——

格罗斯开启了钢心流战士的流派技能【强制嘲讽】,几乎是在短短一秒之内,他手中的霜寒长剑与无数双利爪磕碰,发出一片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战士·钢心】的被动迅速积累,剑气斩的图标在系统中很快点亮。这一刻,钢心流战士面对弱小敌人围殴时的优势尽显,格罗斯挥剑,剑锋划过的轨迹激射出一条条翻涌的白色气流。

对于跨入觉醒一阶的格罗斯来说,解决这些小玩意实在太简单不过了。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身前黑压压的大群嗜血蝙蝠便已死伤殆尽,“红胡子”雷德楞了下子,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地面上一层厚厚的蝙蝠尸体咋舌不已——

作为就职巅峰的战士,雷德自问自己的实力也能够解决这些东西,但若要说像团长大人这般轻松愉快,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

可惜表示惊讶的只有他一人,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似乎对于格罗斯的战果早已习以为常,待到格罗斯收剑回鞘后,一双又一双靴子踏过地上的蝙蝠尸体,血迹和残肢碎骨虽然有些让人脚底发腻打滑,可是谁也没有因此而减缓脚步。

蝙蝠的巢穴。

通过洞穴中的这一段路程后,眼前的道路一分为二——

格罗斯手中的火把照亮了前方,洞穴的岩壁表面凹凸不平,而当格罗斯从左到右环视一圈移开火把时,却发现左手边的那条穴道隐隐传来了一丝光亮。

他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一段十来米的盲道,尽头什么也没有,除了石头还是石头。不过格罗斯却注意到了某处角落的位置有着一个不明显的凸起,它的形状近乎半球,有着鸽蛋大小——

他站在洞穴中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是岩壁而不是天空,又当即掏出了衣兜中的怀表。

七点过五分。

外面世界的阳光正好,阳光穿透空气,在树木的枝梢折射出圈圈漂亮的光晕,只是这个时间,因为阳光投来角度的缘故,并没有太多的光线进入洞穴。

不过尽管此时洞穴里头一片昏暗,但也不是纯粹的漆黑无光——格罗斯盯住了那处凸起,过了半晌后,他感到自己似乎有些头晕眼花起来。

“头儿,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看到格罗斯来到这儿便不再深入洞**部了,莱文不由好奇问道——

“原初梦想”佣兵团的几人站在团长格罗斯的身边,谁也没有挪动脚步,而莱文所提出的疑问,正是他们所急于知道的。

“太阳之石。”

“太阳之石?”

格罗斯答道,接话的是“红胡子”雷德,他循着格罗斯的视线也找到了那处凸起——

仿佛一点光亮瞬间投射到他的视网膜上,他所看到的景象正在染上一层纯正的红色,而这种刺激也让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应该是太阳之石没错了。”

格罗斯伸出了手,这处凸起与整块的石头连为一体,当他的手指触碰其上时,系统中并没有生出任何的提示信息——

曾在《纷争》中浸淫多年的格罗斯倒也知道系统大神并非时时靠谱,某些时候,部分隐藏任务或者神秘物品,系统大神可不会随随便便就给出信息。

从眼下来看,这应该就是太阳之石没错——

格罗斯的记忆中并没有关于太阳之石形状大小的描述,不过当他捏住这处凸起时,顿时从手指的指肚传来了一股炙热感,有些发烫、有些刺痛,就像将手探入熊熊燃烧的火焰承受炙烤一般。

这些事情也许叫上拉迪娅会好一点?

格罗斯知道少女有着【法师之手】这一隔空取物的技能,不过一想那个姑娘爱睡懒觉宁死不肯起床的恶劣秉性,格罗斯又忍不住暗暗摇头,这个时候显然不能指望她出现在他身边——

忍着疼痛用力,凭借着还算不错的体质和火焰抗性,格罗斯的额头上根根青筋暴绽,咬牙切齿地将石头上这块凸起的部位掰了下来。

奥利弗耸了耸鼻子。

“我好像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火候把握得不怎么好,都有些烤焦了。”莱文说道。

“咳,你们注意头儿的手。”

格罗斯正恶狠狠瞪住了莱文和奥利弗,斯考特看到格罗斯龇牙咧嘴、面容扭曲的模样,开口提醒道——

从格罗斯的手指之间,那枚鸽蛋大小的圆石头正在散发着这袅袅的青烟。

“团长大人,快把这玩意放进水壶里。”

一旁的雷德倒是有这几分急智,飞快从背囊中掏出了随身的水壶,递到了格罗斯的面前——只是这个时候,格罗斯好像中了魔怔一般,傻傻愣在了当场一动不动。

他甚至忘记了疼痛。

系统中终于刷出了一行行的提示信息,可是状况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获得了「太阳之石」(虚物·法则之源)。

「太阳之石」充能中……

接触外部法则,开启检测,与光之法则不符,强制转化……

原本手中的石头处于一种极高的温度,但渐渐的,格罗斯感觉这块石头变得冰凉起来——根据系统的提示信息,这的确是太阳之石没错,可是接下来发生的变化,让他感到茫然而措手不及。

“团长大人,你的手?”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到了格罗斯的右手——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但此时却变为了另外一个样子,仿佛整只手都化作了一块纯洁无暇、雕琢完美的白玉,而在这块白玉的表面、五指的缝隙,点点炽白犹如阳光的火焰正在不断飘散——

他正准备接过雷德手中的水壶,可是手指刚一接触,水壶表面上的那根绳子便开始剧烈燃烧,节节断裂,就连水壶的金属外壳,也因为高温的软化而留下几道鲜明的指印。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很快看到这样一幕:

一蓬细砂从格罗斯的指缝中簌簌而落,当他摊开右手时,掌中空无一物。也许他的右手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手,因为它看上去就像一团令人无法直视的白色火焰。

“头儿,没事吧?”

“团长大人?”

斯考特和雷德等人急忙叫道。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68 【光辉之炎·托纳提乌】

火把的柄头,捆扎在一截木棍上的油绳仍在噼噼啪啪的燃烧,橘黄色的光芒在昏暗的洞穴中摇曳,从洞口投来一缕柔和的阳光,将空气中漂浮不定的尘埃照映得纤毫毕露——

岩壁上交错的痕迹仿佛一张荒诞不经的抽象画作,然而格罗斯却闭上了眼睛,直到同伴们关切的声音在耳边此起彼伏的响起。

“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半晌,格罗斯淡淡地睁眼答道——事实上,当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他的时候,他的系统独有视野中正刷出一行行的提示信息,而最下方一行的文字是这样的:

右手下臂,伊路森·本源法则具现,【光辉之炎·托纳提乌】。

后头是法则的具体名称,而前面的阐述,格罗斯将其理解为一种自身的状态——

在游戏之中,所谓的法则或要素的体现并非单独存在,它们通常需要依托于一定的载体,而人类和其他种族使用法则之力时,自身的**便充当了载体的作用。

他默默尝试了一下,原本体内觉醒的大地法则到了右臂的部位就仿佛泥牛入海一般,而右手上飘荡的白色火焰却是依然一片炽白,他朝着岩壁挥手隔空轻切,瞬间可见一片灰褐色的岩石犹如朽木般分崩离析——

这只是随手的一击,可是威力却远远超过了寻常的刀剑劈砍——“红胡子”雷德等人见到这一幕,默不作声齐齐咽了一口唾沫。

但是系统中更多的信息却是没有了。

格罗斯缓步走出洞穴,从阴暗步入外部的阳光之下,光线的刺激让人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却是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形态。

“那个……”

奥利弗有些欲言又止。

“究竟发生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也许该回头找找拉迪娅。”

格罗斯注意到奥利弗的目光,倒也知道他的这些同伴在想什么,很快答道。

……

花鹿村。

少女安静地坐在一张桦木制作、只是刷上一层薄薄透明生漆的书桌前,她的长发没有捆束,自然地垂在了肩头那一段点缀的白色绸带上,而此时随着她的说话小脑袋微微摇晃,金色的柔顺发梢上好闻的香气让一旁的年轻人忍不住鼻子嗅了一嗅。

“格罗斯先生,你好像有些走神了。”

少女点了点头,盯着眼前坐在另一张椅子上有些心猿意马的年轻人认真地说道——

格罗斯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这是他心虚时下意识的动作,不过他这次伸出的是左手,相比于法则化的右手,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

他的右手还放在书桌上,刚刚已经经过了少女一番仔细的诊断。

“格罗斯先生,你说你握住太阳之石后,那块石头便化作一堆碎屑消失了,然后你的右手就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

“的确如此。”

“当时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很热,很烫手,有些轻微的刺痛,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我认为这可能是太阳之石力量的侵蚀。”格罗斯自然不会说出系统的存在以及那些提示信息,于是换了一个说法描述说道。

“唔,这种力量没有继续曼延吗?我是说,它没有延伸到其他的部位。又或者,格罗斯先生你使用自身的法则力量进行了压制?”

少女盯住了格罗斯的手腕,格罗斯卷起了衣袖,从腕骨以上的部位看去,手臂和原来并没有什么两样,而手掌的部分却仿佛硬生生拼接上去的一般,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和质地。

格罗斯回想了一下两个小时前的场景,当即摇头——

他清楚记得【光辉之炎·托纳提乌】并没有扩散,似乎是在他的手掌部位,与他所拥有的大地法则稍一接触后便退了回来,两者之间仿佛保持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而相安无事。

“那么,也许可以将目前的状态理解为法则力量的暂时平衡?”

少女用不太肯定的语气判定道——

斯考特、奥利弗、莱文和“红胡子”雷德还在这座宽敞的小教堂内,阳光透过窗户上的彩色玻璃花纸在地面上留下一片光怪陆离的影子,几人好像生怕打扰两人的交谈,一个个坐在附近的一张张木椅上,谁也没有出声。

说完这句话后,少女猛然站了起来——

这一下子的动作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只见少女似乎是若有所思地眨了眨清澈的湖蓝色眸子,取出了随身的短柄法杖,轻轻点在了格罗斯的手腕上。

片刻。

她闭上了眼睛。

以一位觉醒阶战士的精神感知,格罗斯仿佛发觉身边好像萦绕着无数细小的风息,这些风息柔和得就像少女手指的轻抚,几乎让他不禁舒服得呻吟起来——

手腕之处两种法则力量的界限似乎正在被悄然打破,当拉迪娅将法杖柄头的宝石挪开之后,瞬间可见格罗斯的右手犹如一团炽烈燃烧的苍白火焰。

他瞪大了眼睛。

系统中刷出了这样一行信息:【光辉之炎·托纳提乌】重构……

但是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再也没有任何的提示。

也许重构的过程需要持续一段时间?

他定了定神,却发现身边的少女正在盯着他的面孔——两人的视线不止一次有过交织,但这次格罗斯却从少女的脸庞上看到了一丝忐忑。

或者说是,因为关切而表现出来的忧虑和担心。

“拉迪娅?”

“嗯,格罗斯先生,我试图引导两种不同法则力量的调和,可是以我现在的实力水准,这好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少女微蹙眉头,抱着法杖柔声说道,她抬头望着格罗斯坚毅的面孔,不经意间将白皙的手指再次搭上了格罗斯的手臂——

细嫩柔滑的指肚划过手臂上一根根蜷曲的汗毛,但是少女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介意。

“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吗?格罗斯先生。”

“没有。现在似乎也挺好的。”

“可是,我听老师说过,不同的法则会导致力量的失序和紊乱……总之,这是一种非常糟糕的状况就对了。”

“有什么好的办法吗?”到了这般地步,格罗斯也无法确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向来性子粗线条的他倒也没有因此而愁眉不展,随口好奇地问道。

“这种力量很像圣辉教会的圣辉之力,格罗斯先生若是愿意前往教会的话,这一问题说不定能够解决。只是你拥有了这一类法则力量,很有可能被神官们要求加入教会。”

作为一位天赋不俗的就职阶法师,少女已经敏感到【光辉之炎·托纳提乌】与圣辉之力诸多的相似之处。

“等等,拉迪娅。你是说让我接受教会的神圣洗礼?”

格罗斯深知所谓加入圣辉教会并不是空口几句话的简单事情,更可能的,就像游戏中那样,需要进行职业转职重置。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69 涤罪之炎

职业转职重置,顾名思义,就是将玩家的人物角色职业等级清零,然后转换为其他的职业流派——

《纷争》中的人物角色与玩家真实身份绑定,所以,并不存在创建小号重练这种说法。事实上,在游戏的中前期,某些人品玩家得到属性强悍的稀有装备却不符合自身职业时,往往会选择重置职业来进行使用。

但是眼下的格罗斯却没有这种想法。

比如神职系职业大多属于圣辉教会或阳炎圣堂,【战士·钢心】归于秘银隐士会,在伊路森世界,所有的职业流派都与各种各样的组织有着或深或浅的联系。

不过与与世无争的秘银隐士会不同的是,圣辉教会在人类的国度中是一个极其严密的组织,它不仅有着庞大的人数,也有着相当严密的秩序等级——

前世玩家的经验告诉了格罗斯,虽然加入教会看似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实际上,玩家的一举一动将从此受到极大的限制,既不自由,也无趣味。

相形之下,保留眼下的【战士·钢心】明显更符合他的心思。

格罗斯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他看到身前的少女郑重点了点头,又赶忙连连摇头说道:

“免了,我实在很不喜欢和那些神棍们呆在一起,更不要说加入他们了。”

“那么?”

少女并没有想到格罗斯会果断地表示拒绝,不由疑惑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折射着窗户花格投来的阳光,翻出点点闪亮的光晕——

少女的睫毛与头发一样,有着阳光般璀璨的淡金色,交织的光线带来一片五彩缤纷的颜色,而在这个时候,她的睫毛、她的弯眉,还有她那柔顺的发梢,突然变得仿佛透明了一般。

格罗斯微微抬起了脑袋,避开了少女的视线。窗户外的石砖墙壁,贴附的鲜绿色藤蔓随风轻摆,这株北地诺戈寻常可见的寄生植物仿佛拥有了生命的活力,不知何时从遍布暗褐色枯萎苔藓的窗台伸过了一条“手臂”——

植物当然没有手臂,一根长满椭圆形叶的纸条从窗台蜿蜒向前,正好落在他和少女两人身前的书桌上。

两人之间在沉默。

整个教堂房间内的空气一片安静。

“红胡子”雷德的视线忽然停在格罗斯的右手上,也许其他的人都没有注意,可他作为一位就职巅峰战士的出色视力却让他看清那只手上头正在发生的变化——

恍如正在燃烧的苍白火焰正在慢慢平息,白玉般的表面开始显现出一种类似陶器釉质的晶亮光泽,紧接着,这只手掌的肌肤陡然生出无数细小的裂纹,这些裂纹迅速扩大、合并,雷德甚至见到有一些裂纹竟然愈合起来!

滴!

系统中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响拉回了格罗斯的心思。他看到系统已然刷出这么一行提示信息:【光辉之炎·托纳提乌】重构完成。

独有视野中,他将视线挪到了下一行。

获得【法则印记·光辉之炎】(封印)、获得【涤罪之炎】(主动技能,阳光环境自动充能,最低冷却限制2h,光辉之炎·托纳提乌Ⅲ形态)。

【涤罪之炎】!

格罗斯第一眼见到这一段文字,不由自主感觉自己的喉头有些发干,他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他清楚记得法则印记的获得要到游戏的第三个版本才对玩家开放,而那个时候,对应眼下他所处的埃兰特王国,已是亡灵七年战争的末期。

大概,是“龙爪之年”(大陆历560年)秋季的样子。

可他居然现在就获得了法则印记!并且还幸运获得了【涤罪之炎】!

他知道【涤罪之炎】这一技能的描述看似平平无奇,可若是结合到目前埃兰特与亡灵开始陷入连年战争状态的大背景下,这一技能的巨大价值已经不言而喻——

游戏中掌握【涤罪之炎】的玩家常常自诩为“亡灵的爸爸”,虽然带着几分揶揄玩笑的意味,但也说明着这一技能对于亡灵的强大针对性。

因为,它除了对于亡灵以及死灵法师极高的伤害外,还有一定概率的即死判定,同时,它还是一个类范围性技能——

游戏中的【涤罪之炎】大致是这样描述的:将光辉之力附加于所持用武器,每一次有效攻击,将使目标陷入圣炎灼烧状态,造成光属性伤害并进行被动判定。伤害值为攻击一定比例,持续时间视充能程度而定。

而所谓的充能,只不过是在太阳底下晒一晒而已。

格罗斯眯起了眼睛,窗外的风有些吹乱了他的褐发,可他只感觉自己顿时变得意气风发起来——

少女踮起了脚尖,她终于又见到了那位熟悉的盗匪头子,两人呆在安普顿矿场的时候,格罗斯便像现在一般,不时傻傻的原地发愣——

他摸了摸脸颊上稀稀拉拉的几根胡须,面孔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心中暗想:如果下次遇到萨斯克那只大号的骨头架子,妥妥的教做人。

“头儿,你的手?”

顺着雷德的目光,其他的人也很快发现格罗斯右手的变化,莱文看到这一幕后,不由惊叫起来——

格罗斯抬起手臂,他亲眼自己右手的手掌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正常肤色,只是手背的部位,赫然出现了一个叶片大小、繁绕复杂的金色纹络。

“法则印记?”

少女小小的身子似乎晃了一晃,盯着格罗斯的右手手背喊了出来——

格罗斯没有回答,他扯了扯嘴角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免笑得太过大声。

“究竟发生什么了?”

少女抓起了他的手掌,盯着手背上的法则印记看来看去——

阳光之下,这些金色的纹络熠熠发光,每一根线条都仿佛溪流般正在静静的流淌。它在少女湖蓝色的瞳仁中映出了清晰的倒像,而少女看了一会后,眼神中的炯炯神采已经表明了她的好奇心和探知欲!

“我只是试着引导法则力量的调和,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事到如此,少女并不清楚格罗斯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了一想,一时之间却是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格罗斯同样不明所以,太阳之石居然能够激活法则印记,这完全出乎了他所想象。

房间内的几人相互对视,正待说话的时候,门扉之外突然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音。

“格罗斯大人,在吗?”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70 拜师

门扉之外的声音洋溢着满满的热情,听上去像是一位年轻人——

村长兰萨卡和他的儿子努诺站在门扉前的一株小树下有些踟躇不前,而潘恩则大大咧咧地走了上千,屈起指头轻轻敲打。

“潘恩先生,请进。”

房间内很快传来了回答——

门扉并没有上锁,只是虚掩,潘恩同着兰萨卡和小努诺前后走了进来,一眼便见到格罗斯和他的同伴——

格罗斯与那位漂亮的克莱恩小姐坐在书桌前,他的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右臂卷起了半截袖子,而金发的少女正在将短柄的法杖重新插回腰带上,房间内的几个人装扮各有不同,从模样来看,确实是从外头刚刚回来不久。

“格罗斯先生,日安。”

“团长大人,日安。”

“日安,诸位。”

双方见面先是一套简单的寒暄,各自落座后,在潘恩的热心介绍下,村长兰萨卡最终还是有扭捏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一旁的小努诺坐在椅子上,两条腿来回晃动,而一双灵动的褐色眼睛,则是偷偷打量着正与潘恩交谈的格罗斯。

潘恩正在和格罗斯说起“小努诺打算拜师学习剑术”的事情,而在小努诺的注视下,格罗斯却只是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他静心聆听,没有点头,也没有拒绝。

说句实话,他对于照顾孩子这件事情并不擅长,当然,对方的请求从另一个角度考虑,是试图与他建立一种紧密的私人关系——某种意义上这对于格罗斯并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他正在脑子里静静地思考。

村长兰萨卡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少女,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足够机灵的小家伙,小努诺停下了双腿的晃动,一把撑着椅子直起了身子,甜甜地喊道:

“克莱恩姐姐。”

“唔?有什么事情吗,小努诺?”

少女扭过了脑袋。

“你真漂亮。”

这个不到七岁的孩子陈述着一个正确无误的事实——他的表情十分认真,也不知道是内心的公允评价,还是出于眼下情况的随机应变,不过少女显然更相信这是前者,顿时,长长睫毛下的一双眼睛眯缝成了好看的月牙,问道:

“小努诺,你真的打算和我们一起从此离开村子吗?”

“没、没错,我想跟随格罗斯哥哥学习剑术。”

小努诺的回答非常坦诚,只是这个时候,小脸上的神情还是显露了几分他这个年纪常见的紧张——兰萨卡甚至比他的孩子更加紧张,这个相貌朴实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搓了搓微微沁汗的掌心,一眼便望向了格罗斯。

书桌前的少女站了起来,似乎有话要说。

潘恩也顺势停下了交谈——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由一个孩子提出显然更为合适,而小努诺选择将少女作为这一请求的突破口,更是一个了不得的英明举动。几乎是这个孩子稚嫩话音刚落的同时,房间里所有人的视线便已集中到少女的身上。

除了兰萨卡父子,其他人都已经差不多将拉迪娅当成“原初梦想”佣兵团的团长夫人了。

“外出的历练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哦。”

“也许其中的艰难和危险会超出你的想象,小努诺。”答话的是格罗斯,他很快附和着少女说道——他说出这句话时,已经见到村长兰萨卡脸上激动的神色。很明显,格罗斯如此说道,已经算是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不怕,格罗斯哥哥,克莱恩姐姐,小努诺平时修行武技很刻苦呢。”

“小努诺大概从三岁时候便已接触最基础的剑术,在同龄人中非常出色。”

潘恩恰逢时机的说道——

格罗斯点头致意,他很清楚若是今天收下小努诺这个学生,与花鹿村的联系便是成功建立。而对于村长兰萨卡和村子里的人来说,小努诺拜师学习剑术其实只是一个顺道的借口,更深层次的理由是,对方希望托庇于他这位强大的“圣殿骑士”。

他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并没有说破这件事情。

事实上,无论他前世所处的那个现代社会,还是眼下的伊路森世界,强者总是很容易聚拢人心,紧密依附于一位强者往往可以带来普通人命运的改变,而在强者还未完全崛起之前,投靠更是一种极为划算的买卖——

这一道理同样适用于伊路森世界,也许花鹿村的人们并不了解他的真正实力,但是昨天夜晚见到他击败亡灵将军萨斯克取得胜利的战斗后,已经对他生出了一种深深的敬畏。

敬是因为他消灭亡灵的正义之举,而畏是因为像他这般的人物应当属于另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群,根本不会与他们这些泥腿子有太多的交集。不过格罗斯之后的和善态度让这些村民们稍稍减弱了几分心中的感觉,接触一番后,潘恩更是大胆说出自己的打算——

直到现在,这位年轻的民兵已经从私下的交谈中知道了格罗斯并不是他们最初所想象的“圣殿骑士”,而是一位佣兵团的团长,并且这个佣兵团刚刚建立不久,人数少的可怜,但是潘恩却坚信着自己的判断,自从昨晚见识到那种鬼神莫测的剑术技巧后,他仿佛看到一条光明的道路正在他的眼前铺开,而他所需要做的,便是主动走上前去,推开那扇门而已。

村长兰萨卡,或者说是不到七岁的小努诺,似乎也有这种敏锐的意识。

因此,他们清晨来到了小教堂附近,一直等到了格罗斯等人的归来。

“如果兰萨卡先生能够放心……”

格罗斯慢条斯理答道,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已见到兰萨卡抓着小努诺的小手,几下快步来到了他的身前躬身行礼——父子两人的礼仪严格来说并不规范,但是其中的诚挚却是毋庸置疑。

“那么,拜托格罗斯大人了!”

兰萨卡有些哽咽说道——小努诺的手落在格罗斯的手掌中,这个孩子抬起头来,乌漆漆的眼睛一眨不眨,盯住了这位未来的老师。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这两天整理下大纲和剧情,准备开始第三卷。

大纲来看,前两卷应该算是第三卷的铺垫吧,《长剑与白蔷薇》——《理想和野心》——《领主之路》。

《大盗格罗斯》这两天整理下大纲和剧情,准备开始第三卷。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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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 科萨商人

红月之年北地诺戈的战争就像王国南方行省科萨的天气——

在那片临近大海的王国领地,每到一年的雨季,雨水总是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某些时候,当你从窗户抬头看到明亮清澈的碧蓝色天空和漂亮彩虹,正打算跑到外面的街道好好走一走时,总会发现过不了多久,在阳光的照耀下,雨水如孩子的脾气般不知何时悄然而至。

“他么的!”

初次来到科萨的外乡人被淋成落汤鸡后忿忿不平作出了类似意思的感慨,然后这些人逃到附近建筑的屋檐下排排站着发呆,面面相觑,大眼瞪着小眼一言不发——

常见到这一幕景象的本地人往往会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而一些老道的商人,也许能够强行抑制着不露声色。

但更多的情况,是那些走街串巷的小贩开始凑上前去推销油布制作的雨伞——

某位向来性子吝啬的外乡人和小贩正因为一把雨伞的价格谈价还价,说话的声音大得好像吵架一般。而这一天的午后,从屋檐或雨台直落而下的雨水连成一串串晶莹透明的珠子。

这是一栋有了不少年头的老旧建筑,靠在街道一侧的窗户边,摆放着一张满是油渍的木桌,两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相对坐在桌边,就着一壶温热的麦酒正在不时闲聊。

即使在王国繁华的商业领地科萨,城市中也有着不少的消费廉价的酒馆,只是这个时候客人寥寥,酒馆里的侍者趴在柜台上正在不停打着瞌睡。

“见鬼!像是这样的雨伞在我的老家最多只需要八个索尔……”

“八个索尔?即使是八个索尔,在拉齐斯的乡下,也是一个难以令人接受的价格。”

“都说科萨的商人心黑的很……”

“原来如此么?嘿,诸位尊敬的客人先生,然而这是王国南方行省科萨的首府,科洛科尔。我所出售的每一把雨伞,价格都是非常的公道。”

窗户外的声音清楚传入了两位客人的耳中。其中一人轻轻哂笑起来,他拿起酒壶,壶嘴对着酒杯的被扣满满斟上了一杯,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啜饮,而是一只手掌按在木桌上,对着另外一个男人说道:

“拉齐斯的那些那些商人也来到科萨了。”

“可他们看上去好像比我们更加节俭。”

回答他的男人在“节俭”这一词汇上加上了重音——王国其他地方的人习惯于用“节俭”来形容科萨的商人,但是他们却非常清楚,大多的时候,这并非什么夸赞,而是一种不怀好意的嘲讽。

而他和他的同伴似乎正将昔日的这些嘲讽如数奉还。

不过作为一名资深的商人,这些斗气一般的行为可不会让他过多的在意,气氛沉默了几秒后,他又举起酒杯小小喝下一口有些微微发苦的麦酒后,抬了抬眼皮:

“拉伊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我知道,他搭上了卡尔萨斯的阿尔法·柯林斯男爵,生意做得非常红火。”

“阿尔法·柯林斯?他搭上领主家族那条线后,好像已经将我们忘了。”

两位商人一边喝下了卖酒,一边生出了感慨。

“这就是我们科萨商人的作风,雷尔至上。有好处的事情,很少有人会愿意带上同伴去分享。”

“呵,西菲尼斯,可你知道么?为什么最近有许多拉齐斯的商人来到了科萨?”

商人转动着手中的酒杯,话题一转,突然问道——那名被他称呼为“西菲尼斯”的同伴楞了一下,又很快答道:

“因为诺戈的贵族战争?”

西菲尼斯的句式虽然是一个标准的疑问句,但是语气却几乎充满了肯定——

科萨的商人有着远比最优良猎犬更为嗅觉敏锐的鼻子,战争或许对于当地的军人、平民意味着痛苦和不幸,但是对于商人们而言,它更接近于一个发财的机会。

“可我记得,王国的北地三领并不缺少铁矿和武备作坊。”

西菲尼斯继续补充说道——诚然战争会让这些物资的价格大幅上涨,但是从科萨到拉齐斯,遥远的路途所增加的运输成本足以抵消大部分的利润,因此,即便当地的商人了解到这些消息,也没有做出太多的反应。

“看来你的消息还不够灵通,西菲尼斯。”

“嗯?”西菲尼斯不解的抬起了头。

“那些拉齐斯人来到科洛科尔,当然不是为了旅游,事实上,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都在悄悄采购药物、魔能水晶,还有大量的圣水。”

“大量的圣水?王国出现了亡灵?”

除了武器装备以外,药物和魔能水晶一直算是战争的消耗物资,而圣水虽然有着与药品相同的作用,但是大多数的情况下,因为特殊的功效,它的成本和价格并不如普通药物那般低廉——

而在科萨商人的眼中,圣辉教会的那群神棍,道貌岸然的外表下,所掩饰的完全就是一颗贪婪无度的心,即使是那些虔诚的信徒,也不得不花费不菲的代价,才能从神棍们的手中得到圣水。

大量的圣水?

所花费的雷尔可想而知——然而与此对应的,却是楼下那些拉齐斯人锱铢必较的嘴脸。

“不错。”

另外一个商人观察着西菲尼斯的神情变化,过了半晌,终于开口说道,“西菲尼斯,看来你也想到了,拉齐斯人正在科洛科尔进行着一笔很大的买卖。”

“所以,威登,你告诉我这些东西的意思,是打算我们一起干上这一票生意吗?”

“的确如此。我记得你的那位远房叔叔,不正是教会的大神官吗?只要他愿意将圣水的份额从该死的拉齐斯人手中转交给我们,我们可以为他提供必要的酬劳。”

“唔,不坏的主意。那些北方佬手头没有了足够的圣水,到时的价钱自然是我们说了算。”

……

塔伦,城主府。

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坐在一张楠木的书桌前,静静聆听着军官和骑士们的汇报,自从与恩萨达领爆发战争后,眼前这样的事情已经成为他每天的日常工作——

而到了最近的这一周,关于亡灵出没、攻打城镇和村庄的情报更是如雪片般从领地各处飞来——

五年之前“雾松战争”的那一幕幕仿佛再次重现眼前,这位伯爵大人也因此而陷入了紧张和忙碌,战争的气息就如一团黑压压暗沉的阴云,无时不刻开始笼罩着他所治下的这片领地。

Act2 翠鸟城堡

森林边缘与拉鲁河畔的翠鸟城堡。

阳光下的风带着一股鲜花盛开的香气,这是属于春天的气息——

城墙上的骑士侧过两步撑起了一面有着圆润弧面的鸢形盾牌,似乎有一道白色的闪光与这面盾牌斜着擦过,随着一串明亮的火花和刺耳的摩擦噪音过后,一支胳膊长短粗细的羽箭顿时掉落在地——

确切而言,这已经算不得普通的羽箭了,强大的冲击就如攻城机械发射的弩矢,骑士很快放下了举着盾牌的发麻手臂,回头对着身后说道;

“这家伙简直变态,维杜卡,你说他今天到底射过来多少支箭矢了?”

“超过七十。”

旁边一人看了看周围,说出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维杜卡站在梯子的中间位置,双手撑着城墙的垛口,他看到自己的同僚伊文斯就像只蛤蟆般小心翼翼地蹲在了墙脚下,自从外面的那一伙亡灵将翠鸟城堡团团围困后,这样的一幕几乎成为了他们每一天的日常。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外头的亡灵每一天越来越多——

可惜他们并不知道,自从“黑锋战将”萨斯克在花鹿村遭受那次全军覆没的惨败后,巫妖梅尔维尔的部队已经和“永冻玫瑰”诺森特的“黑色游骑兵”取得了汇合,这两股亡灵聚集在了一起,人数足足超过了五百!

而在城堡的外围,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壕沟,也对骑兵的行动造成了极大的妨碍——

在此之前,他们并没有见到这些亡灵挥着镐头从事土方作业,但是当那一夜过去,清晨到来后,这些壕沟和坑壑便仿佛凭空生出般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这就是萨满的伟大力量!”

诺特森的副手、军师,洞穴人萨满罗波伸出自己肥厚的手掌抚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又一次用一种令人感到呱噪的尖锐嗓音絮絮叨叨说道——

他和其他的“黑色游骑兵”星星散散站在灌木丛中,透过几根稀疏的纸条,此时正好看见诺特森缓缓放下长弓的背影。

“诺特森大人!您辛苦了!”

洞穴人萨满罗波迈着粗壮肥短的双腿很快跑了过去,殷勤地问候道——

这些天的接触下来,他渐渐懂得了这位强大死亡骑士的糟糕脾气和性子,虽然恶劣得很,但也不至于难以相处——

就像眼下,若是以一种恭敬而谄媚的态度来应对,这位死亡骑士先生其实很好说话。

不过,这一次诺特森并没他所想象的面无表情——事实上,对于死亡骑士诺特森来说,面无表情便已是“和颜悦色”,但是他站在罗波的身前,一双灰色的眉毛瞬间凝成了结。

他的声音平淡、缓慢,甚至有些发冷。

“罗波,你好像和我说过,城堡的井水会在不久后干涸,可是到今天为止,已经过去足足半个月了。”

从日出的黎明时分到现在,过去了约摸三个钟头的时间——

这位极其擅长箭术技巧的死亡骑士就如一台永远不会疲惫的机器般,射出一根又一根羽箭——

羽箭是特制的,而诺特森的长弓也不是凡品,罗波曾在诺特森的微笑注视下试着使用这柄长弓,可是当他的手指搭了上去,用尽吃奶的力气却无法拉动弓弦分毫时,他终于意识到了这柄长弓的磅数。

这个磅数远远超出他的力量极限——

虽然罗波是一位洞穴人萨满,可是在这进阶职业的基础上,他早已是一名就职阶顶峰的洞穴人战士,虽然没有像真正的觉醒一阶战士掌握法则,但是,就他现在的力量属性来说,无法拉开一柄长弓绝对属于意外事件。

放下长弓后,诺特森在他面前轻轻拨动着弓弦,那条灰色的细线嗡嗡颤动不已,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抹刺眼的亮光——

他的目光停留在罗波满是细小疙瘩、凹凸不平的面孔上,后者似乎有些紧张,视线刚一与他对视,又飞快挪到了另外一侧——

罗波盯着身边不远处的一株灌木,在这春意到来的季节,原本光秃秃的纸条已经萌发点点绿色的嫩芽。他的嘴唇悄悄啜蠕了几下,似乎是希望这株灌木能告诉他问题的答案,但是,他不出所料的失望了。

还好这位洞穴人军师并不缺乏急智。

“诺特森大人,春天到了,河流的水位开始回升,所以……”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吗?”

诺特森的语气有些不善——

麾下部队对于这座城堡的围困虽然行之有效,但是长达半月的对峙早已讲他本就不多的耐心消耗殆尽。他一直在脑子里想着:战争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它应该是剑与血、火光与哀嚎,应该是刀锋切割**的那种快意。

然而眼下的状况根本不是他所想象。

因此,诺特森最近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变得狂躁——

刚刚登上城墙的骑士他还记得那张面孔,那个年轻的人类男性在过去数日的城墙攻防战中解决了不少的骷髅战士。虽然那些战士只是巫妖梅尔维尔手下的炮灰,但是那个家伙望向他轻蔑的笑容,已经不止一次让他感到了怒火中烧。

说完这一句话后,他死死盯住了自己的副手——后者慌慌张张后退了一步,摆了摆手:

“不、不,诺特森大人,作为您可靠的军师,我绝不会去找什么现在理由。现在我有了一个新的推测,这座城堡的地下也许有着其他的溪流,你看,这些壕沟的内部都很干燥,而它的深度比起河流的水位更低……”

“罗波,无论如何,你的布置总归失败了。”

“但这些壕沟可以很好阻拦人类的骑兵……”

洞穴人萨满争辩道,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他生怕眼前的这位死亡骑士先生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他的身上,尽管洞穴人一族皮糙肉厚,但是面对一位据说至少觉醒中阶的强者,这条小命也是不够折腾的。

只是正在这时,亡灵部队的营地,却莫名突然骚动起来——那儿原本是鸢尾花骑士团的营地。

诺特森的目光当即望向了那个方向——

一些低级骷髅和僵尸从营地的栅门四散奔逃,骸骨骑兵急急上马,巫妖梅尔维尔挥动法杖,低声吟唱着拗口的咒语……诺特森和他麾下的“黑色游骑兵”纷纷停下了对于城堡的攻打,然后匆匆奔向了营地。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3 卡迪诺男爵

“战术,也就是我常常所说到的兵法,对于一场战斗的结果往往能够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

“可是,头儿,你每次都是单枪匹马一个人冲了上去……”

“咳,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战术和计谋的作用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从花鹿村离开后,格罗斯一行再度经历了几次与亡灵的战斗,决定暂时返回了法恩小镇进行一些必要的物资补给——

这座小镇经过亡灵的侵袭后,一夜之间变得凋零冷清了许多,而当格罗斯等人赶走最后盘踞在此的一些亡灵后,当地的领主卡迪诺男爵也很快于第二天的上午赶了回来。

他率领着领地上的骑士和仆从正打算投奔他的叔叔,沃尔夫伯爵麾下的一位军团长官,但是路途还未走上过半,他们选择在沿途的一片稀疏林地就地夜营时,朦胧的夜色下忽然响起了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

“谁?请立即止步!”

篝火旁的骑士起身喝止,正待拔出长剑。

月末的夜空就像黑色天鹅绒质的地毯,上头密密麻麻镶嵌着点点璀璨发光的珠宝,林地附近是一条还算宽阔的道路,朦胧的夜色下渐渐出现了一道马背上的人影,他似乎脱下帽子扬了扬手:

“男爵大人,是我。”

“安波斯?”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卡迪诺男爵很快认出了来者,镇上“狐狸与浆果”酒馆老板的小儿子安波斯,他是一个各个方面毫不出众的年轻男人,唯一值得注意的便只有那双眼睛——

他的那双灰褐色的眼睛就像他那向来性子狡猾的父亲一样,总会不时滴溜溜地打转,似乎是在盘算在不愿为人所知的事情。

“安波斯,有什么事吗?”

男爵的语气有些冷淡——

身为领主却不战而逃对于贵族而言算得上一份耻辱,此时他的心中也许充斥着不少的懊恼和惭愧,但是一想到那些亡灵部队大片大片明晃晃的刀枪弓箭,他又变得心悸害怕起来。

他经历过残酷的“雾松战争”,可正因为如此,他不仅没有看透生死,反而愈发珍惜起自己的小命来。原本领地的继承权轮不到他这个家族的庶生次子,但是父亲和兄长相继阵亡后,家族的领地便顺理成章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不想失去眼下的这一切——

亡灵的部队有着数百之多,他很清楚自己的这点人马无力应对,而在当时那样一种危机的局面下,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的领民。

但是到了眼下,身为领主还是要保持着自身的威严,他皱着眉头,看似心情不悦的盯着安波斯——

这个年轻男人越走越近,直到相距他三十步的距离,篝火的火光映照着脸庞和身躯的轮廓,这才翻身下马,快步走来。

身边的骑士早已将手落在长剑的长柄上。

三十步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距离,正好是一匹良好战马从启动加速到冲锋所需,若是安波斯没有下马,骑士的长剑说不定已经出鞘。

不过安波斯作为平民,这样的举动对于卡迪诺男爵来说,已是一种冒犯。

但是男爵却没有过多计较,他很清楚安波斯的个人实力只是堪堪完成就职,虽然他的武技在同龄贵族中也是平平无奇,但是就职高阶的实力层次面对这样一个男人几乎不可能会有危险。

安波斯恭谨行礼,他仿佛对于男爵的态度并不在意。

“亡灵已经被打退了?”

他说道。

“打退了?”

卡迪诺男爵和他身边的几位骑士听闻此言不由一怔——

虽然法恩小镇上还有一支三十多人的警备队,但要说那些连剑都拿不好的民兵能够对亡灵造成什么伤亡,完全就是一种一厢情愿的幻想。

“是的,男爵大人。有一队教会的骑士军路过了小镇。”

安波斯继续答道——

当时只有格罗斯一人披着海加尔岩石重铠,但是这些误会发生之后,格罗斯本人并没有进行过解释,因此,包括在安波斯在内的所有镇民们,理所当然认为这是一队强悍而训练有素的教会骑士。

“那现在那些骑士呢?”

正在心中暗暗感慨大难不死逃脱罪责的卡迪诺男爵急忙问道——

也许他是为了打算好好感激一番这些出手相助的教会骑士,也许他是担心亡灵去而复返,但总归,事情的意外改变让他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激动。

“好像离开了。”

“男爵大人,看来那些教会骑士也只是顺手而为。”

卡迪诺男爵身边的一位中年骑士说道,他披着一身威风凛凛、由若干布满华丽花纹甲片拼接的铠甲,这类富于灵活性而美观的铠甲曾于“雾松战争”爆发前在骑士阶层中广泛流行,但是塔西亚人强悍的弓箭技巧,却让骑士和贵族们彻底明白了这些货色的华而不实。

到了红月之年这一年头,属于百年前重装骑士的那种复古之风已然复苏,沉重、朴素的板甲,又重新成为了大多数人的选择。

“我明白了。”

卡迪诺男爵顿时显得有些失落。

……

“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都是小股的亡灵部队,所以战术的作用没有完全体现。但是当真正成建制的亡灵出现在我们面前时,大家可以去想象……”

“就像面对王国的军队,或者大贵族的精锐私兵?”

战马在道路上缓缓前行,“红胡子”雷德举起水壶喝下一大口后,问道。

“正确,情况基本相同。因此,想要直接冲击严整的敌阵,并不是一个人可以办到的事情。”

“头儿,可我们有七个人,斯图尔特先生要是从拉齐斯回来的话,就有八个了。”

奥利弗看了看身边的同伴,他的视线擦过法师小姐怀中的小努诺,并没有当成将这个不到七岁的孩子当成一个“人”。

小家伙不快地扁了扁嘴巴。

“呃,我所说的一个人冲击敌阵,事实上只是一种比方,如果大家的实力相对敌人有着碾压性的优势时,这种举动未尝不可。”

对于奥利弗的说辞,格罗斯似乎品出了其中一丝抬杠的味道——这些天来,类似的一幕不止一次发生,他忽然觉得,眼下并不适合向同伴们讲出这些大道理般的战术理论。

告诉他们该怎么做,经过一些战斗后,也许他们就会有所体悟了。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4 再回法恩小镇

格罗斯一行再次回到法恩小镇时已是二月之初,沿着道路进入小镇的范围,放眼望去是一片连绵的建筑、阳光底下房屋的朱红瓦顶闪闪发亮,排列得好像错落有致的鱼鳞——

尽管记忆之中亡灵的入侵仿若昨日,但是此时看来,法恩小镇已经和平时没有太多的区别。

马匹行驶在小镇的道路上,他们的身前是一支由四辆马车组成的小型商队,坐在马车车头的几个车夫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而当他们靠近街道一旁某件收购杂货和皮毛的店铺时,马车的速度渐渐缓慢了下来——

不得已,格罗斯几人驾驭着马匹绕过了这些马车,街道中行走的路人第一眼看到走在前头的格罗斯先是愣了下子,然后盯着看了又看——

此时的格罗斯并没有披挂那身华丽而耀眼的海加尔岩石重铠,而是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厚布外套,但是他那股如山岳般凝固厚重的气势,已经让这名路人产生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骑士先生?”

路人问道,他是法恩小镇上的一位平民——不过那天格罗斯消灭亡灵酒馆下马后并未宣布自己的名字,因此,路人面对他也只能使用一个笼统的称呼。

格罗斯点头致意。

“真的是你吗?”

又一名路人看到了格罗斯几人——格罗斯的山民面孔平平无奇,但是他身后的法师小姐却是令人印象深刻,少女披着一件雪白的织绒斗篷,见到小镇上的这些平民热情地打起招呼,不由扬着小手甜甜一笑。

“看来我们很受欢迎。”

莱文摸了摸下巴。这种感觉是他们以前当盗匪时所不能体会的。

“唔,已经有不少的人认出了我们。”

“红胡子”雷德看到越来越多的镇民正在朝着他们走来,不过,远处似乎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沿着墙角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为首的那位先生,就是那天消灭亡灵的圣殿骑士。”

此时的安波斯正好站在“狐狸与浆果”酒馆的门口,远远见到了格罗斯几人,他扭过脑袋,对着旁边一人说道——

这是一个身材又高又瘦的男人,他努了努嘴,很快有两人从酒馆中起身,跨上马匹冲着卡迪诺男爵的庄园疾奔而去。

“好久不见,骑士大人。”

酒馆中的佣兵菲尼克斯和迪伦也见到正在街道之中缓缓行进的格罗斯,迪伦顾不得身边队长的反应,抢先挥着手臂的打起了招呼——

格罗斯微微一笑,身下的马匹朝着酒馆的门前走来。

这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返回法恩小镇后,他们只想先回到酒馆,享用一顿热气腾腾的食物,再美美洗上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虽然“原初梦想”佣兵团上下依然保持着精神抖擞的面目,但是连日的奔波和战斗已经给他们带来了深深的疲惫,而除了法师小姐常常使用【清洁术】整理自身外,其他人的衣服和装束早已变得脏兮兮的一团。

“欢迎阁下的到来!”

酒馆老板的儿子,安波斯凑上前去。

格罗斯率先翻身下马,街道中,酒馆里的人们也纷纷跑了出来——上次他们的离开非常匆促,但是小镇上的人们并未忘记他们消灭亡灵拯救小镇的巨大恩情。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上午的时候“狐狸与浆果”酒馆客人不多,酒馆的老板正趴在柜台上无精打采,但是当他听到外头一片喧嚣推开门扉时,看到了格罗斯和法师小姐拉迪娅,精神不由陡然振奋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老人、孩子、少女,流连小镇的佣兵和当地的工匠见到了多日之前消灭亡灵的“圣殿骑士”,他们来到了酒馆,开始聚集,围在四周热情而又亲切地招呼、问候。

“如果需要热食的话,可能还需要等上一会,不过暖烘烘的洗澡水倒是现成的。”

安波斯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他的老爹走上前去抱了抱那位年轻的骑士先生后微笑说道——

酒馆的老板话虽如此,但是附近好心的镇民当即返回了家中,端来各种各样的食物:蔫巴巴的黑面包、经过烹饪加工后的肉干、由各种说不出名字坚果和谷物煮成的浆糊一般的粥……一些较为富裕的家庭,甚至拿来了小罐的蜂蜜。

“骑士大人,我想你们肚子肯定饿了……”

“对,请不要再等因斯先生这儿的厨子了……”直到这时,格罗斯才知道“狐狸与浆果”酒馆的老板名叫因斯。

“可能肉干的味道不是太好,但是配上蜂蜜后,也绝对不会坏到哪去……”

……

当地人的热情几乎将格罗斯这支队伍淹没,就连初次加入佣兵团的潘恩和小努诺,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受到了极大的优遇,他们几乎是受宠若惊——

小努诺晃着双腿坐在一张还算干净的圆椅东张西望,潘恩看了看自己的团长,隐隐约约猜到格罗斯也许是在这座小镇上干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好像是消灭亡灵?

经历过花鹿村一战后,潘恩对格罗斯的强大实力有所了解,要说自己的这位佣兵团长能够打退一支亡灵的部队,他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怀疑——

连强悍的亡灵将军都能正面对抗并且将之消灭,打退小镇上一些不起眼的亡灵,不是一件信手拈来的事情吗?

上午时分的酒馆本来冷冷清清,大厅的面积也不算多么宽敞,突然这么一下子涌来了这么多人,顿时变得拥挤起来。人们一边谈论着格罗斯多日前的壮举,一边围在“原初梦想”佣兵团诸位成员的身边,好奇探寻着各种各样古怪的问题。

“骑士先生,这位小姐是你的妻子吗?或者,她是你的未婚妻吗?”

“啊,骑士先生,我听说受戒的教会骑士不得婚育,真的是这样吗?”

“诸位,最近可是忙于与亡灵的交战?”

“尊敬的大人,你们这次回到法恩小镇,会呆多久?”

“圣辉在上……”真的非常感谢诸位,比起我们的领主来说,还是教会——”

最后说话的是小镇上的一位裁缝,他对于卡迪诺男爵当时的拙劣表现记忆犹深,此时心中比较起来,不由感慨说道——

只是他的话音到了末尾,却好像一只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的鹈鹕,嘴巴张了一张,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周围的人们纷纷扭过了头,顿时,整个酒馆大厅内雅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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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 气势

卡迪诺男爵。

他和他的老管家正站在“狐狸与浆果”酒馆的门口——

他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修长仪容翩翩,嘴唇上方的一横小胡子修剪得非常用心,此时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尼质燕尾礼服,手中握着一根贵族绅士中常见的弯头手棍。

手棍似乎敲打着地上的街道石板。

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男爵大人,日安。”

酒馆内响起了零零星星的声音——

不过这些声音就像村落安寂的水塘中随着鱼儿的呼吸突然冒出了几个水泡,酒馆内又很快沉静了下来,人们纷纷望着这位男爵,虽然知道他仍然还是法恩小镇的领主,但是心中对于领主的那位敬畏和尊重,仿佛不知不觉正在消失。

沉闷的空气中,视线交错。

卡迪诺男爵的目光从酒馆一扫而过,他的脸色并不太好,带着那种病态的苍白,凹陷的两侧脸颊隐隐带着一丝青灰之色——

这个年头有不少贵族已经习惯于堕落的生活,他们日夜笙歌艳舞,沉湎于声色犬马,而过于白皙的肤色和纤瘦的体格被贵妇人们视为一种阴柔的美感,使得众多流连于花丛的贵族也渐渐接受和认可了这样一种特殊的审美。

“请问阁下的名字?”

阳光穿透窗户的玻璃,被人群簇拥的少女犹如绿叶之中美丽的鲜花——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容貌无疑是引人注目的,卡迪诺男爵的视线在这位少女的面孔停留了好几秒后,终于挪到了她的身边。

同样,刚刚正被人群注视和围绕的一位年轻人——后者侧过了身子,微微躬身,抚胸行了一个并不算太标准的礼仪。

“格罗斯。”

语气平淡。

但是当卡迪诺男爵开始正视这位年轻人时,却感觉自己面前仿佛兀地竖起了一座高峰——

这位年轻人的气质厚重而平和,他站在酒馆的大厅之内,周围是一些零散摆放的桌椅,窗户投来的阳光照映着他的背影,他的身躯散发着淡淡的金色的光辉——

如剑一般末端翘起的眉毛下,是一双明亮而深邃的眼睛,鼻梁提拔,嘴角似乎挂着淡淡的笑意,卡迪诺男爵望着这张明显的山民面孔,不由呼吸为之一窒。

他有一种错觉。

人们站在这位年轻人的旁边、身后,隐隐的态度仿佛将这位年轻人当成了他们的领主——

平民以赋税供养贵族,贵族以刀剑守护平民。埃兰特开国之初王室与贵族白墙之下立下的誓言,正是往昔这个国家的贵族群体所推崇的无上荣光。

可是,当法恩小镇面对亡灵的侵袭时,自己没有做到,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可耻的行径。

懦夫吗?

确实如此,懦弱的领主果然无法赢得领民的尊重和爱戴——

卡迪诺男爵忍不住有些羞愧,他望着这一幕,感到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痛了。

“菲特·卡迪诺?”

“放肆!请注意你对待男爵大人的态度。”

年轻人面对男爵大人不卑不亢,甚至直呼其名,卡迪诺男爵身边的老管家不由有些恼怒——

他大概打量了一眼,这位年轻人的装束极为普通,没有任何属于贵族的徽记,而从他的相貌特征来看,显然也不是什么良好的出身——

北地的山民,包括埃兰特王国的山民,都不过是一些身份低贱卑微的泥腿子。

老管家跟随在卡迪诺男爵身后半步,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正死死盯住了正从人群中走来的年轻人。

卡迪诺男爵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自己的身份。

格罗斯认得这张面孔——

菲特·卡迪诺,参加过“雾松战争”,父亲和两个哥哥分别于战争的第一年和第三年殁于塔西亚人的刀锋之下,后来,根据王国贵族继承法,得以成为法恩小镇的领主;

本人武技平庸,能够在残酷的战场中一路侥幸活命过来,正得益于自身所匮乏的勇气和热血,而根据某种流行于玩家之间的说法,这位男爵虽然各方面表现平平,但是身处危险时的保命本领,却是足以称之为第一流——

也许,面对亡灵时的逃跑行为,只是他的下意识举动?

格罗斯知道这位男爵在前世游戏的历史上只是一个声名不显的平庸之人,而他之所以还记得这位男爵的名字,正是因为法恩小镇的那一连串游戏任务——

从巫妖梅尔维尔率领亡灵部队进攻法恩小镇开始,这位男爵便像吓破了胆的兔子,始终抱定着“敌进我逃、敌退我归”的原则,多次离开法恩小镇,然而命运总是难以轻易揣度,血月之年亡灵针对诺戈发起了全面的攻势,而这位擅长逃跑的男爵,最终在一次逃跑的路途中,意外殒命于“永冻玫瑰”诺特森的羽箭下。

不过纵观卡迪诺男爵的生平,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行,这一点,与王国大多数的贵族完全一致——可谓庸碌无为。

然而风起云涌的乱世,庸碌已是原罪。

格罗斯站在卡迪诺男爵的身前,两人身高差相仿佛,但是格罗斯觉醒一阶的强大气势却让这位男爵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

他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孔上,额头滚滚冒出汗水,从礼服的口袋中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一番后,这才好不容易定下了心神。

“阁下消灭亡灵的壮举,本人非常感激。”

他说道,声音带着慌张。

格罗斯微微一笑——

诚然贵族与平民之间有着一条分明而森严的壁垒,但是他以觉醒中阶的实力站到了卡迪诺男爵的面前,已经足够抹平这种身份的差距。男爵身边的老管家皱着眉头投来不悦的目光,可格罗斯并不以为意。

“请问,教会是否已经知道了法恩小镇遭受亡灵袭击?”

这位男爵继续问道。

格罗斯摇头:“很抱歉,这件事情我无法确定。因为我们并不是教会骑士,而是佣兵。”

这一次面对卡迪诺男爵,格罗斯决定实话实说,他认为眼下扯着教会的旗帜行事,并没有任何的必要,甚至可能引来麻烦——

【光辉之炎·托纳提乌】的事情,要是让教会中人获得消息,后果可想而知。

他喜欢自由,讨厌羁绊,所以不愿与圣辉教会生出太多的联系。

“啊——”

“骑士大人?”

格罗斯说出此言后,酒馆内议论纷纷,嘈杂得就像大型城镇的露天市场一般。

不过卡迪诺男爵倒是为之一喜,顿时可以见到他的表情舒缓开来。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6 来自男爵的雇佣

在埃兰特王国,教权与王室贵族的权力处于一种错综复杂的关系,虽然彼此互不统属,但是在地方上,却是产生着彼此制衡的作用——

自从三百多年前的“圣山会议”伊始,圣辉教会便已放弃插手大部分关于人类王国的事务,教会和各个国家的王室之间的关系也从此变得缓和起来。

但是,本质作为一个庞大而严密的宗教组织,圣辉教会从来都不是可以小觑的对象——一位正式的圣殿骑士,某种程度而言,身份和地位已经超过了一般的下层贵族。

此时格罗斯表明自己的佣兵身份,卡迪诺男爵先是一怔,继而心头涌来一阵阵喜悦之情——

对方的佣兵身份让他暗暗呼了一口长气,因为按照埃兰特法典中的律法,地方上的领主有着紧急情况下强行征调佣兵的权力。

不过他并未表现出那种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态度——这位被人们认作“圣殿骑士”的年轻人站在他的面前,所流露出来的强大气势已经让他咋舌不已。

至少觉醒一阶!

卡迪诺男爵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他很清楚就职巅峰的层次绝不足以让他产生这种震撼的感觉——

手指摩挲着雕刻羊角螺旋花纹的手棍表面,棍头顿了顿,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以一种贵族所惯于的平缓语气说道:

“消灭小镇上的亡灵、拯救民众真是一件了不起的壮举!作为法恩小镇的领主,我认为阁下的英雄行为应该得到对等的奖励,所以——”

男爵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身前年轻人的神情,但是格罗斯淡淡微笑的面孔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

“狐狸与浆果”酒馆大厅内除了一个又一个呼吸的声音,安安静静,一位扎着马尾长辫的栗发姑娘站在围观人群的最前排,她揪着自己饱满胸脯上的衣襟,看了看领主,又偷偷打量着那位气质不俗的“骑士大人”。

他是佣兵?

不是骑士?

姑娘虽然将这一条重要的信息听入耳中,但这并未影响到她对于这位“骑士大人”的浓浓好感,她回忆着上一次与“骑士大人”见面时的拥抱,当时她试图亲吻一下却没有得逞——

不过即便如此,当那一幕画面回放在她脑海时,还是让她的脸蛋有些微微的发红发烫。

她不由摸了摸光滑的脸颊。

领主大人会给他什么样的奖励呢?

她屏住了呼吸,耳朵像一只敏感的小动物般竖起——

亡灵侵袭法恩小镇事件让当地人对于领主卡迪诺男爵失望至极,而“骑士大人”及时的到来拯救了镇上的居民,这也让镇上的居民对于“骑士大人”充满了感激之情,虽然他们并没有太多多余的物质来表达谢意,但无论如何,他们总希望“骑士大人”这样的好人不会一无所获。

男爵大人似乎深深呼吸了一口酒馆内有些嘈杂的空气,他接着说道:

“我个人愿意提供一笔一千雷尔的奖赏,同时,希望能够雇佣阁下的佣兵团一段时间。”

他的话音落下,酒馆内顿时传来嗡嗡的声音——

挤在酒馆内的人们相互交头接耳,低声议论。栗发的姑娘扭过了脑袋,长长的马尾发梢正好甩过一旁的佣兵迪伦的面孔上,带着一丝淡淡香气的发丝擦过他的鼻尖,他几乎快要忍不住打出一个喷嚏——

还好他忍住了。

佣兵迪伦可不想在这时候出什么见鬼的风头——

罪魁祸首就在他的身前,可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他认得这个姑娘,正是镇上面包店老板最小的女儿。这位姑娘在法恩小镇上有着两位数以上的爱慕者,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她,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他捏了下自己的鼻子,将这种发痒难受的感觉强行压了下去——

迪伦所在的是一支临时组成的佣兵小队,此时大胡子队长菲尼克斯站在人群的角落里正悄悄观察着那位“骑士大人”,见到迪伦这儿的动静,不由目光一瞥。

而沿着菲尼克斯的视线,“骑士大人”正在和卡迪诺男爵交谈。

“关于任务和报酬方面,我可以提供一份合理的合同,包括各项具体的内容,比如……”

“没有问题,‘原初梦想’佣兵团接受雇佣。”

并没有等到卡迪诺将合同的条款一一陈述完毕,格罗斯已经点头承诺——他没有任何的理由来拒绝这位男爵大人,因为这本就是一件顺手而为的事情。

任务的实际内容可以用一句话来描述:任务期限内,作为法恩小镇防卫力量的补充。

卡迪诺男爵并不知道的是,过去的这些天里,小镇附近、或者说塔伦地区所有的小股亡灵,都已经被身前的这位年轻人收拾了一个干净——

“黑锋战将”萨斯克杳无踪迹,曾经游戏上的这一段历史线已然发生了改变,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变故的话,法恩小镇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根本不会再受到亡灵的袭击。

格罗斯与卡迪诺男爵达成了口头的协议,待到两人的交谈结束后,“狐狸与浆果”酒馆内再度响起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音。

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

栗发的姑娘,面包店老板最小的那位女儿,此时从人群中悄悄挤到了格罗斯的身前,正瞪大着一双亮闪闪的琥珀色眼睛望着格罗斯,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法师小姐,对方的美貌有些让她自惭形秽,可她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丝毫的忌讳和退缩,她咬着嘴唇,似乎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

然而有人抢在了她的前头。

“骑士大人”身边的少女环抱着双臂,眼睛眨了一眨,正在说道:

“格罗斯先生,我想我们需要找上一个安静的房间。”

不得不说,女人往往有着极其敏锐的直觉。法师小姐拉迪娅已经察觉到了这位栗发姑娘不可告人的心思——

少女与后者目光对视,又很快扭过了脑袋。酒馆里的人们听到她所说的这一句后,顿时传来阵阵忍不住的窃笑。

“需要一个安静地房间”,尤其是一个女孩子突然对男人说起的时候,的确很容易让听众引起一些误会和特殊的遐想。

但是法师小姐拉迪娅并不在乎。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7 拉迪娅的秘密Ⅰ

少女的表情极为认真,可格罗斯却从她长长睫毛下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发现了促狭的笑意——

随着相处日久,两人早已确定了亲密的关系,虽然还未发生某种令人喜闻乐见的事实,但若是这一刻真的到来,格罗斯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意外。

他也许不屑于“霸王硬上弓”,但要说“坐怀不乱”,他自问作为一个心理和生理正常的男人,并没有多少可能能够做到。

酒馆里传来窃笑,笑声并不大,但是格罗斯似乎见到了窗户上的玻璃正在轻微震动——人们笑吟吟地望着“骑士大人”和他身边的美貌少女,自发地在酒馆大厅狭窄的空间内让开了一条路。

栗发姑娘不由神色黯然。

不过当她狠狠呼了一口气后,又偷偷捏着自己的小拳头晃了一晃——她在心底告诉着自己,幸福要争取!

“狐狸与浆果”酒馆内部的构造很简单,一楼由木板的隔墙分割为大厅、厨房和贮存室,靠近门扉的位置设着一个半人高的老旧木柜台,此时安波斯正和他的老爹站在柜台后闲聊;在柜台向内一侧的角落位置,有着一座“之”字形的楼梯,楼梯的材料也是一些颜色暗淡的旧木头,靴子踏在木板梯阶上,“当当”的声音在大厅内传得分外响亮——

“骑士大人”当先走上了楼梯,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位美貌的少女,还有奥利弗、斯考特、莱文、雷德,小努诺则被潘恩一把抱起——

为了节省空间,楼梯布置得很陡,每一阶梯板至少有着三十公分的高度,实在是很不适合小孩子迈开脚步。

这个时节,尤其是眼下处于战争状态的法恩小镇来往客人并不多,酒馆的老板已经为格罗斯一行安排三个空闲的房间——走过楼梯后便可以见到这三个房间,打开房门,房间内部干净整洁,一眼看上去倒也谈得上舒适——

格罗斯点了点头,很快钻进当头的第一个房间,法师小姐没有迟疑,很快跟了进去。

“嘿嘿——”

奥利弗看了看格罗斯与拉迪娅的背影,发出了声音古怪的轻笑——他们亲眼见到房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然后里头似乎有些乒乒乓乓的响动。

“奥利弗,也许事情并不如你所想象。”

斯考特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语重心长说道——其他几人似乎对此并没有太多反应,陆续进入了各自的房间。

……

格罗斯解下了背囊。

他从背囊中掏出了口袋,口袋鼓鼓囊囊的,显然装满了东西——

他松开了口袋上的绑带,很快一堆幽幽发光的黑色石头满满铺在木桌上。

靠着街道一侧的窗户窗帘高高卷起,明亮的光线正好照射在房间的地板内,地板刷着薄薄的淡色的漆,此时泛出一片眩目的白芒,但是靠近木桌的周围,光线却好像消失了一般,只剩下视线内一团模糊的阴影。

死灵精华。

“这些死灵精华所蕴藏的力量正在缓慢地逸散,格罗斯先生。”

少女端坐在木桌前,她拿起一枚死灵精华端详了两眼又放了下来,对着身边的年轻人说道。

“我知道,所以,现在需要对这些玩意进行一番加工。拉迪娅,我记得你说过死灵精华的本质和魔能水晶之类的能量矿物没有什么不同,可以将它制作为炼金炸弹。”

格罗斯始终惦记着前世游戏中那种杀人越货的大杀器,尽管它的使用成本相当不菲,不过相比一刀一剑的正面厮杀来说,丢炸弹这种事情无疑更加安全而轻松愉快,更何况,面对亡灵的大部队时,这些东西的威力足以打破敌人的严整战阵——

关于这些玩意如何使用,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主意:

死灵精华既然无法变现财富或其他什么实用的东西,制作成炼金炸弹送还给那些骨头架子也算物归原主。

“唔,的确是如此没错,但是这些死灵精华还需要切割,它们现在的形状和大小很难契合能量回路。我想,我们需要将这些东西切割为鸡蛋大小的八面或十二面棱体。”

八面棱体和十二面棱体是法师们常用的一类物质构型,就法术的角度而言,这一构型能够使得能量得到充分的运转或者释放——

而这一点,也正是决定炼金炸弹威力大小的关键。

“那么,我们现在就动手喽?”

格罗斯听到少女所说,对照游戏中的记忆,顿时觉得大有道理——

说干就干,他当即从腰带左侧悬系的剑鞘中拔出了霜寒长剑。经过神圣附魔的霜寒长剑透体银白,散发着氤氲般的星辉,只是他刚拿起一枚死灵精华时,少女却站起了身子。

“等一等,格罗斯先生!”

“嗯?”

“死灵之力与神圣之力冲突,你不能使用这柄长剑进行切割。”

少女提醒道——格罗斯不由一怔,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一细节。

根据游戏之中伊路森世界的本源设定,诸多法则和力量相生相克,游戏官方还特地给出了这些不同种类的法则和力量的图示。

它是一个分成若干段、类似衔尾蛇一般的圆环,相邻接的力量和法则能够形成共鸣彼此获得增幅,而处于圆环直径对应的两段,则会因为本源冲突而产生力量的紊乱甚至湮灭。

换句话说,若他眼下使用神圣的霜寒长剑切割死灵精华,极有可能将会收到一个结果——

这些圆滚滚的石头将会他的手中爆炸。

一念及此,格罗斯不由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暗想道:与法术有关的事情果然由不得随便乱来。

少女在他面前掏出了一支点金笔,紧接着,她又翻开自己那本有着黑色鎏金封皮的法术书,找到了一个第二环法术,【风刃术】。

她双手掌心向下,悬空放在了法术书的上方,瞬间可以看见点点银色的法术辉光正从书页中升腾而起——

这一幕画面有若梦幻,法术的辉光连成了一条又一条极细的线,这些细线越来越多,交织、重叠,又化作了一团流光溢彩的雾。

格罗斯没有开口打扰少女,只是此时的他却有些纳闷——

第二环法术【风刃术】确实能够切割物体,但是拉迪娅的职业流派可是【法师·深红学会】,缺少相应的元素精通,就职阶段的她真的可以使用风刃术吗?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8 拉迪娅的秘密Ⅱ

少女的身子站得很直,点金笔的顶端是一颗小巧的透明的钻石,随着魔力的汇聚,在空气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光芒随着少女的动作化作一条彩虹,也许称之为彩虹还不足以形容,七彩的光芒仿佛被舞成一条漂亮至极的绸带。她轻盈而娴熟的动作像是曾经演练过成千上万遍,当大半个小时过去,木桌上的死灵精华已经悉数变成了一个个极为精致的十二面棱体。

“如果制作炼金炸弹的话,接近圆球的十二面棱体效果要更好一些。”

她放下了点金笔,平静地对着格罗斯说道——

后者在这段时间内差不多就是一个观众,除了将一枚又一枚死灵精华机械而又麻木地递到少女的手中,几乎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那个……风刃术?拉迪娅,你刚刚是重置了法术位吗?”

“嗯。”

“你的流派不是深红学会吗?”

面对关系亲密的少女,格罗斯并没有将问题埋藏在心中,开口问道。

“格罗斯先生,这不是真正的风刃术,只是于风刃术原理相似,从法术书中提取的切割法术。”

两人心有灵犀,聪慧的少女一眼就看穿了格罗斯的疑惑。

“风刃术中提取切割法术?还有这种操作?”

格罗斯感觉自己过往游戏中的部分认知被打破了。

“老师曾经说过,若是能够完美理解并解析一个法术的构型,即使无法释放,也能将这个法术的基本特点模拟出来。”

“那……拉迪娅,你现在解析了一些什么法术吗?”

“唔,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比如裂解术、奥术风暴、灵能冲击、光击阵、冰晶轰爆、流星火雨、连锁闪电、陨石术、恶意变形术、重力场、龙瞳凝视(某种强大的单体精神法术)……”

格罗斯第一次发现少女的呼吸还真是绵长,能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拗口的词汇还不用换气——

他大概数了一下,少女已经完成解析的法术足足有二十多个,并且,这些至少第四环以上的法术还来自不同的职业流派,有些甚至都不属于法师职业所能拥有,比如龙瞳凝视,这一精神控制类法术只有巨龙或者有着巨龙血脉的传承术士才能掌握。

“你现在能够释放吗?或者模拟释放?”

格罗斯感到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他问了一个类似白痴的问题——果然不出意外,少女摇了摇头:

“我现在还没有充足的法力,魔网也没有构建到那一程度。”

“呃——”

他记得游戏之中的法师大爷除了使用卷轴一类的物品外,可不存在越阶施法的状况,少女如此回答,倒也让他的情绪变得安稳了不少——

不过那一连串杀伤性极强的中高阶法术从少女口中道来,还是让他感到了震撼不已。

安东尼大爷的弟子果然有着独到之处。

“很小的时候,老师总是将我整天关在书房中,让我解析各种各样的法术构型,只要他呆在法师高塔内的日子,每一周他都会针对全体的法师学徒举办一次考试,但是老师对待我的态度却有些与众不同,考试是每天的晚餐过后,由他单独出题……”

“好变态的老家伙!”

听到少女所说,格罗斯顿时咋舌不已——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

“我知道,其实老师对我很好,教导也非常的用心。”

“但是这样虐待这个小女孩极其不人道!”

格罗斯不由露出一脸的同情,他前世也曾经历过于少女相比不逊分毫的苦难——

在他的那个世界,有一件可恶的事情叫做“高考”,而围绕着这件事情,广大少男少女美好的青春年华饱受摧残。

一想到少女从小到大过得都是这样的悲惨日子,他同情得几乎快要留下眼泪。

“格罗斯先生,这不算什么啦!每次通过考试,老师总会拿出一些好吃的东西来奖励。蜂浆糖果、奶油蛋糕、秘制的肉脯等等,有些还是老师自己亲手做的。”

“这么说来,这也是你努力学习的动力了?”

“没错。”

说起食物,少女笑得眯起了好看的眼睛——格罗斯低下头来,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正好上午快要接近十二点。

他们还没有吃过午餐,除了热情的镇民们提供的一点点零食。

“拉迪娅,你饿了没?”

“呜,还好。不过填填肚子也不是一件坏事。”

……

法恩小镇,午后的浓烈阳光弥漫在小镇参差不齐的建筑物中,街道两侧零落的树荫在石板上留下片片斑驳的阴影,偶尔有人从路边的店铺和房子走了出来,整座小镇的气氛看上去安静而祥和——

因为前些日子亡灵入侵引发火灾的缘故,镇上不少的屋子都不同程度的受到了毁坏,但是到了眼下,大多数建筑都已经被工匠们修葺完毕——

崭新的、涂着鲜艳油漆的门扉,重新装好的窗户,粉刷一新的墙壁,连带着平时很少进行维护的屋顶,也在这次战后的重新工作得到了很好的修理。

享用完一顿还算丰盛的午餐后,又各自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格罗斯等人重新回到了房间——这一天的房间他们计划用来休息和修整队伍,而在此之后,他们打算进攻又一伙亡灵。

“原初梦想”佣兵团所有的成员来到了格罗斯的房间内,他们围在了那张木桌之前,而小努诺则在潘恩的吩咐下乖乖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双乌漆的眼睛骨碌碌转动,打量着房间内的众人。

木桌上铺开了一张地图。

“目前为止,在我们的打击下,塔伦地区零散的亡灵部队已经很少了,而根据最新的情报,有一大批亡灵已经集中到了这个地方。”

“红胡子”雷德一脸认真,手指从地图上划过,然后停留在某个位置——

红月之年这个年头,认识文字、能够辨识地图的人才在平民中不可多得,而雷德展现出这一方面的能力,让格罗斯为之惊喜。

现在,佣兵团的副团长斯托尔特还未归来,雷德已经实质上成为了格罗斯的副手。

“是翠鸟城堡附近。”

格罗斯盯着雷德所指的地图位置说道。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9 情报的由来

格罗斯不仅知道这些亡灵的所在,还知道具体的数量,包括指挥者的名字,同样也在佣兵团的获取信息中——

这些情报来自被他们消灭的其他亡灵口中,不得不说,格罗斯右手上的【光辉之炎·托纳提乌】,对于亡灵而言绝对是刑讯逼供的利器——

他还记得那天自己抓住那头巫妖的时候,金红色的火焰在他手掌中如沸水般翻腾,巫妖望向他的目光胆战心惊,就连漆黑斗篷下的身体,都如筛糠般不停颤抖。

光辉之炎若隐若现,这不是技能的主动施放,而是力量法则的具现——

闪光的线条缠绕着巫妖的颅骨,起初这头巫妖一副誓死不从、凛然不屈的模样,可是当这些法则的线条陡地明亮起来后,他忍不住从喉咙中发出一阵阵类似野兽的痛苦哀嚎。

“保持沉默是你的选择,希望你不会因此而后悔。”

格罗斯当时淡淡地对着那头巫妖说道,他环视了一眼佣兵团所抓到的其他俘虏:“不过你的同伴会如何选择,我就不太确定了。”

其他的几个亡灵,包括两头食尸鬼、一头僵尸和一位缺了条胳膊的吸血鬼,望着这一幕,都不禁害怕得蜷缩着身体,连脑袋都不敢抬起来。

这本就是杀“人”立威。

拥有自我意识的“复生者”多少有着与人类相似的心理,虽然人们常说亡灵们因为不死之躯已经忘记了恐惧,但是当真正的死亡威胁着他们的时候,亡灵的表现与人类并没有什么不同。

事实证明“原初梦想”佣兵团抓到的这几个“复生者”都不是什么坚贞不屈的勇士。

“若是你们愿意说出所知道的情况,我可以考虑放过你们。”

“大人,你是说真的吗?”

格罗斯手掌仍然按在巫妖的颅骨上,不过金红色的火焰已经消退了几分,巫妖感觉自己似乎好受了一些,他的魂火明暗不定的闪烁着,问道。

“这是一位神职者的承诺。”

“可圣辉教会与我们不是天然的死敌吗?”

一旁的食尸鬼正在多嘴,但是佣兵团的众人望向他之后,这头食尸鬼知趣的闭上了如簸箕般巨大而肮脏的嘴巴——

格罗斯看了他一眼,目光就如看向一个死人。

这头食尸鬼当即慌乱起来,他脑筋一动,当即就拼命挣扎——

他使尽力气挣脱了捆绑在身躯上的亚麻绳索,像是一只负伤的野狗般朝着林地的方向逃跑。那一片区域林木众多、便于隐藏,他想着要是躲到那些树木和石头的遮蔽下,也许能够从这群可怕的人类手中逃得性命。

只是,当他走出不到两步时,一道银色的流光从他脖颈的位置一闪而过,脊椎的碎裂发出“咔嚓”的轻响,随后,他那有着巨颚的脑袋掉落在地,还在泥土与枯叶中滚上了几圈。

“大人……”

巫妖斗篷下的喉骨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吞咽动作,他微微侧头,魂火朝着食尸鬼尸体的位置偷偷瞄了一眼。

“我知道的情况不多,那一天的夜晚梅尔维尔大人没有见到萨斯克大人的部队后,很快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而一部分人被安排组成小队进行搜索——”

巫妖所说的是发生在花鹿村一战过后的事情,格罗斯击败萨斯克后,那一支亡灵部队全军覆灭,而狡猾的巫妖梅尔维尔见到花鹿村并没有出现意料中的画面后,机警的做出了另外一个选择。

游戏中的历史已经被改变。

“大人,我可以告诉您更多的信息。”

这时说话的那位吸血鬼——

事实上,从外表来看,迪尔亡灵中的吸血鬼相比人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除了黑色的头发和苍白得好像白纸一般的皮肤。这位吸血鬼还穿着一件做工精良的礼服,但是当他被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切掉右臂,并且这柄长剑还搭在他的脖颈一侧时,他明智地扔出白手帕选择了投降。

格罗斯的视线挪到了吸血鬼的面孔上。

“我来到人类的国度之前,曾听说诺特森大人率领着他麾下的‘黑色游骑兵’正在整理行装,好像要有什么行动……”

“诺特森?”

格罗斯听到这个名字,记忆中的内容与眼下所经历的事情正在飞快重合——

“永冻玫瑰”诺特森,七年战争中亡灵一方的一位死亡骑士将领,有着觉醒高阶的实力,而最擅长的武技,则是箭术,尤其他的武器,更是幻想阶物品【诀别的叹息】。

生与死的诀别,灵魂的叹息。

这是一件蕴含法则的武器,而这柄武器的主人,直到埃兰特王国与迪尔亡灵的战争全面爆发后,才来到了地表的人类世界。

他居然现在就出现在塔伦,格罗斯不由眉头一凝。

巫妖和吸血鬼观察着格罗斯的表情,见到他的变化后,心头紧张不已。

“大人,我想起来了,那一天过后,梅尔维尔大人和诺特森大人取得了联系,诺特森大人似乎提起,他和他的部队正在围困一座人类的城堡,那座城堡位于拉鲁河和翠鸟森林的附近……”

翠鸟城堡。

当初野狼盗匪团所攻打的那座城堡,曾经的主人是卡伦·贝内特勋爵,后来据说又回到了沃尔夫伯爵的手中。

格罗斯如愿以偿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巫妖说话很快,他看到眼前全副武装的年轻骑士一言不发,面容冷峻得就好像一块硬邦邦的岩石,心头很快变得忐忑,他仿佛预料到了某种危机——

他的直觉确实相当的敏锐。

年轻的骑士在他眼前拔剑,第一剑,银光闪过,吸血鬼一剑授首,第二剑,同样的银光模糊了他的视野。

“大人,你……出尔反尔!”

那头“复生者”僵尸打破了沉默。

然而,格罗斯的回答是第三剑。

僵尸的头颅高高飞起,他的世界正在变得安静,眼眶中魂火仍未完全熄灭——年轻的骑士转过了身,他正对着他的那些人类同伴说道:

“面对这些骨头架子,或者说我们的敌人,遵守诺言只是一种不必要的迂腐。”

……

“这一次,我们的敌人非常强大,所以,我们需要制定合适的战术。”

格罗斯从地图上收回视线,对着房间内的众人说道。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0 男爵庄园里的农夫

法恩小镇,靠近东边的庄园。

庄园有着接近十亩的面积,在这座庄园竖着接近三米围墙的范围之内,分布着一片树林、一条溪流和大块的田地,溪流的旁边是一座远远望去土黄色的磨坊,它由木质的框架和一些土砖砌筑而成。

不过因为因为溪流的水流动力不足,磨坊并没有水车一类的设施,而是像这个年头北地大多数贵族农场主一样,使用着寻常的牲口——

牛、驴子,或者马。

鞭子撕裂空气,传来“啪”的一声脆响,一头正在反复绕圈拉磨的驽马喘着粗气,马蹄的步伐越来越慢,这也让它受到了今天开工以来的第一次体罚——

体罚它的是一位不能称之为朋友的老熟人,卡迪诺男爵家雇佣的农夫,福特。

“又蠢又懒的畜生,只配吃到鞭子!”

“啊,你这头老马,是不是没有吃饱?要知道,从整体的夜晚到现在,我已经喂了你整整一大捆干草,虽然比起你那些当上战马的兄弟伙食差了很多,但总归能填饱肚子对不对……”

在这匹驽马光秃无毛的屁股上狠狠抽打一鞭子后,农夫福特感觉自己郁闷的心情恢复了许多,他在昨天的早晨受到了老管家措辞严厉的训斥,因为正在男爵大人离开庄园的这几天里,磨坊里碾磨好的小麦面粉足足少了好几口袋。

“福特,你这个又蠢又懒的家伙,你难道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工作吗?”

老管家分开双腿叉着腰,抬着一颗倨傲的脑袋对福特说道,他的视线完全没有正眼看过这个身份低微的下人——

后者躬着身子,老管家说话时从漏缺牙齿中喷溅的口水几乎全部落在他稀稀拉拉而又干枯的头发上,可他连动也不敢动,只能默默地忍受。

“那些丢失的面粉,福特,趁着男爵大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必须做出赔偿。”

“可是,布尔斯先生,这些事情根本与我毫无关系。”

农夫福特说的是实话,当亡灵入侵法恩小镇的消息传到庄园时,他看到男爵大人和麾下的骑士正在骑上马匹准备离开庄园,而男爵大人离开的方向正是北方,离开小镇的道路所在。

他开始猜测到男爵大人也许是打算逃跑——

他已经听到城堡内那些侍女和仆人正在议论入侵的亡灵是那么的厉害和数量庞大,就连镇上训练有素的警备队,与亡灵交上手之后,也只是一个照面之间就落得死伤枕籍。

“我可不能留在这儿等死,毕竟,留在老家的妻子和孩子还需要我的照顾。”

农夫福特望着男爵大人和那些骑士的背影从庄园中飞快远去,他偷偷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跑回自己的老家——

塔伦地区的某处乡下,一座有着两百余人的小村子。

可惜没有马匹之类代步工具的他还是走得太慢,当他正走出庄园进入法恩小镇的范围时,镇子里各处地方都已出现了那些骨头架子和腐烂尸体的身影,他吓得脸色发白,见到街道那些四窜逃跑的镇民,他很快加入他们的行列,值得幸运的是,他们最终逃进了一家酒馆——

他在那座酒馆度过了半个忐忑不安的下午和一整个夜晚,躺在硬得硌骨头的床板上彻夜辗转难眠。

好心的酒馆老板没有收取他们的住宿费用,他还记得镇上那座酒馆的名字,“狐狸与浆果”。这个名字似乎在他看来背后应该有着一个有趣的小故事,他想着,是不是打听一下这个故事,到了新年祭回到村子的时候正好讲给自己可爱的孩子——

可他当时却紧张得忘记了这件事情。

更为糟糕的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留在磨坊中的那几袋面粉,居然不翼而飞了。

肯定是某个无耻的小偷!

面对着老管家布尔斯的责骂,他低下脑袋盯着自己破旧的靴子,靴子是那种劣质的猪皮制作,他已经穿了很多年了,鞋面上那些拼接的皮革块面上满是褶皱和裂纹——

虽然他积蓄下来的钱财足够他再去镇上的店铺买上一双崭新的皮靴,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还需要定期寄回一些雷尔,他又放弃了这一奢侈的念头。

“呵,福特……我从来都以为一个淳朴的农夫不会这些诡辩的技巧,但是现在,我感到了非常的失望,我想强调的是,在这座庄园内,在这座磨坊内,每一粒麦子都是男爵大人的财产——”

“面粉绝对是某个手脚不干净的家伙拿走了,这和我没有关系。”

农夫福特仍在极力争辩,他没有去看身前的老管家——

这位头发花白、仪容整齐的绅士正在露出一副很生气的面孔,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对这个不老实的农夫来上一番私刑。

虽然只有男爵大人才有针对下人动用刑罚的权力,但是他作为卡迪诺家族多年以来忠心耿耿的仆人,某些时候越俎代庖。想必男爵大人也不会太过在意。

他盯着这个令他心情不快的农夫。

“布尔斯先生,您在磨坊里吗?”

两人听到了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管家对于这个声音很熟悉,来人正是卡迪诺男爵身边最亲近的那位骑士——

他回应了一声,穿着日常便装的骑士很快进入了磨坊,此时的老管家已经换上了一副微笑的温和面孔。

骑士和老关键没有任何的寒暄。

“男爵大人正在找你。”

“我马上过去。”

他们将一旁的农夫福特当成了空气,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看来我有一些麻烦了,唔,我得去找找我那位漂亮的外甥女,她也许能够在男爵大人那儿说上一些话。”

农夫福特碎碎念叨着,等到老管家和那位骑士走后,他又继续驱使着驽马拉转石磨——从这一点来看,他对于自己的工作倒是称得上足够的尽职。至少,每一天的面粉产出已经完全满足了整个庄园人口的需求。

……

老管家布尔斯和骑士一起来到了卡迪诺男爵的书房。

房间摆放着一些普通的木质家具,还有一些寻常贵族家中常见的壁画之类的装饰物,书柜里放着一些书籍——

老管家布尔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这位主人,虽然各个方面都说不上优秀,但绝不是一个不学无术之徒。

此时卡迪诺男爵身边正站在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1 书房中的争辩

卡迪诺男爵坐在有着柔软鹿皮靠背的座椅上,这位陌生人双臂自然垂落,侍立一旁——

老管家布尔斯和便装骑士的到来让这位陌生人的目光有着那么一瞬的短暂转移,但很快的,他又重新将视线挪回了卡迪诺男爵身前,书桌的位置。

一份文卷,铺开的羊皮纸边缘略微卷曲,纸张中写满了文字。

卡迪诺男爵见到自己的老管家布尔斯和最忠心的骑士来到书房后,当即招呼两人落座。

“这是一封来自塔伦要塞的书信,伯爵大人已经知道了法恩小镇所发生的事情。”

男爵的目光看了一眼两人,说道——信纸中的内容当然不止如此,而他之所以叫上自己的老管家和骑士队长,正是为了书信中所提供的信息。

他站起身子,将这张羊皮信纸递给了老管家布尔斯,后者的目光一目十行,很快将上头的内容浏览完毕——

信纸转移到了骑士的手中,这位中年的骑士用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指捏住了信纸的一角,他看得有些慢,随着他的目光不断向下移动,已经可以见到他那双深褐色的眉头正在皱起。

“这些日子以来,塔伦地区多处遭受了亡灵的袭击,但是到了最近的一些天,那些亡灵却好像突然销声匿迹了一般;而另一方面,弗雷德少爷与鸢尾花骑士团正被一支集结的亡灵部队围困在翠鸟城堡,伯爵大人有心出兵支援弗雷德少爷,但是却担心这是那些骨头架子的阴谋……”

中年骑士复述了一遍信纸上的内容——

自从那日法恩小镇的亡灵被消灭后,他们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可是伯爵大人的这封信件却正在告诉他们另外一个不容乐观的现实,而除此之外,恩萨达那位兰伯特伯爵麾下的骑士也正率领着大群的重装步兵,赶来塔伦地区。

“的确,眼下我们处于一种非常糟糕的局面。”

老管家布尔斯并不以战阵军略见长,但是目前的情况明眼人都能够看出,他们的处境不容乐观——

塔伦与恩萨达的战争自一月之初爆发,仅仅是亡灵的侵扰,就让整个塔伦的士兵、军官和贵族疲于奔命,而恩萨达的重装步兵也即将加入战场,他们仿佛预料到了某种风雨欲来、阴云满城的沉重气氛。

“你们难道没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

卡迪诺男爵望着自己的老管家布尔斯,这位绅士默默摇了摇头:“也许我们只能祈祷一些好运,如果命运的女神艾露贝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话。”

“帕拉德,你呢?”

男爵又扭头望向了中年的骑士——骑士抬起了头,目光却是扫过男爵身边那个貌不惊人的陌生人,很明显,他的样子像是欲言又止。

“呵,不用顾虑太多,帕拉德。他是我叔叔旗下的副官尤金。”

“布兰特骑士长的副官?”

听到卡迪诺男爵如此介绍,帕拉德不由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个始终一动不动的陌生人,对方像是一尊雕像般站在书房内——

他的站姿非常随意,看上去并不像正规的军人,但是帕拉德反反复复看了看后,却发现对方的气质有如藏在鞘中的剑一般。

无比锋锐,但是没有外露。

沉静的外表下,隐隐藏着一种沛然的力量。

很强!

作为跟随卡迪诺家族多年的骑士,帕拉德知道布兰特骑士长向来是一位性情严厉而刻板的男人,若是寻常的人物,根本就不会让这位骑士长大人多看几眼,更不要说重视了。

而这个陌生的男人,看他样子也许最多三十出头,居然能够担任布兰特骑士长的副官,由此可见,这家伙是多么得到骑士长大人的重用了——

他很清楚,在王国的军队体系中若想获得较快的晋升,跟随着某些强力人物的身边绝对是一条不可多得的捷径,可惜的是,并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机会。

他有些羡慕这个叫做“尤金”的家伙。

但他自问自己的武技和头脑绝不会输给这个家伙太多,一念及此,他略微沉思,很快说道:

“伯爵大人的这封信件虽然只是介绍塔伦目前的状况,不过某种意义上,他正在观察着塔伦贵族们的态度。”

卡迪诺男爵身边的“尤金”似乎动了一下。

帕拉德不由望向了书桌后的男爵。

“请继续!”

卡迪诺男爵听闻此言顿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他的一只手屈起手指撑住了下巴,而另一只手则是轻轻叩击着书桌——

帕拉德非常清楚男爵的一些小习惯,一旦男爵做出这般表现,往往证明他对于某些东西有着极大的兴趣。

“与塔西亚人的‘雾松战争’过后,恩萨达的军事力量早已不复昔日的强盛,即使他们选择放弃贵族的荣誉与亡灵合流,实力也没有胜过我们太多,更何况,卡尔萨斯的柯林斯伯爵这次也是我们这一方的联军,因此,我认为这一次战争我们失败的可能性并不会太大。而我们作为塔伦的下位贵族,我建议男爵大人出兵进行支援。”

“出兵?”

帕拉德说起“出兵”轻描淡写,但是老管家布尔斯却是不禁吓了一跳——

自家人知自家事,男爵大人身边只有三十多位普通的骑士,而觉醒阶的力量更是只有帕拉德一人。前些日子他们面对一股入侵法恩小镇的亡灵不战而逃,此时却要跑去和那些可怕至极的亡灵大军正面作战,布尔斯非常怀疑,帕拉德的脑子是不是什么时候进水了。

“帕拉德,你确定这不是一个送死的愚蠢主意吗?”

老管家的脸色有些发红,他看到卡迪诺男爵眯起眼睛似乎极为欣赏帕拉德的样子,果断地反驳道。

“男爵大人,我们所需要的,只是表明态度。”

“我明白了。”卡迪诺男爵停下了手指叩击书桌的动作,相比武技,他的头脑并不算平庸。

“可是,男爵大人,若是将全部的骑士带走,镇子上的防卫怎么办?”

老管家布尔斯仿佛在这瞬间灵光一闪,他找到了一个劝阻此举的理由。

“我听说男爵大人雇佣了一支精锐的佣兵,镇子的防卫可以托付给他们。”

帕拉德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他看到了卡迪诺男爵身边的尤金正在翘起嘴角。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2 故人相遇

窗台上的一盆龙舌兰已经长出鲜绿仿佛翡翠一般的嫩叶,阳光照在上头,近乎透明的质地折射出淡淡的光彩,书桌前的卡迪诺男爵对于麾下骑士帕拉德的提议给予了肯定,他点了点头,双手撑着书桌站了起来:

“在此补充一句,那些佣兵的实力是值得我们充分信任的。”

“等等,难道男爵大人您真的认为那些佣兵靠谱吗?”

老管家布尔斯想起“狐狸与浆果”酒馆中那个年轻人有些趾高气昂的态度,心头不由冒出了一股火气,尽管他不并未明显的流露出来,但他还是对于男爵大人的这一决定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男爵与那个年轻人不过接触了短短几分钟,也没有进行过正式的考量,他很难理解,男爵大人为什么会对那个年轻人有着如此之大的信任。

佣兵的雇佣合同么?

某些时候,它的意义只是相当于几张废纸。

佣兵不是贵族的家臣,若是出现战况不利的局面,他们大可以选择放弃合同上的佣金而桃之夭夭。

“我注意过那个年轻人的眼神,自信而坚定,并不像一个可能临阵脱逃之辈。”

“呃——”老管家布尔斯一时语塞,虽然他有着不同的意见,但是他的身份作为卡迪诺家族的下人,已经不适合再去质疑男爵。

直到这时,卡迪诺男爵身边的尤金终于开口说话——这是老管家布尔斯和骑士帕拉德来到书房后这个家伙所说的第一句话。

“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年轻人才能得到男爵大人如此的重视。我想见见他。”

“尤金,你有机会的。稍后与那些佣兵签订雇佣合同,你就同着布尔斯一起前往吧。”

“好的,男爵大人。”

……

“一般而言,若是以少击多,还想要获得战斗的胜利,所需要做到的是在战场中充分分割敌人。”

“团长大人,我想我能够理解。这就好像吃又干又硬的黑面包一样,用刀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地将敌人吞下去。”

“雷德,很形象的比喻!但是战场中复杂的局面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敌人不会自发地变得混乱,他们通常需要施加一些外力……就像雷德所说,切开黑面包我们需要一柄锋利的小刀和一只用刀的手。”

“外力?切黑面包的小刀和手?”

莱文愣了一下,他望着侃侃而谈的格罗斯——

这些纸面上理论玄之又玄,整个房间内,只有格罗斯与“红胡子”雷德仍在寥寥交谈几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格罗斯讲述,而包括法师小姐拉迪娅在内的听众们,此时都已变得有些迷迷糊糊了。

“外力有很多种,比如将局部的战斗优势扩大、先行击杀重要的敌方指挥官、散布对敌方不利的消息……剩下的敌人将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导致战斗的局势朝着向我们有利的这一方向发展。实际上,这是一个战术的运用问题。”

“头儿,这就是所谓的兵法之道么?”

“不错,但是不只这些,兵法之道博大精深,有些时候事情说起来轻松,可想要做到并不容易。”

“那么,面对翠鸟城堡的大股亡灵,头儿你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提问的是奥利弗,与其交流这些概念化的内容,他更愿意直接接受格罗斯的安排,而自从格罗斯当上“野狼盗匪团”的首领,到现在成为“原初梦想”佣兵团的团长,太多太多的事情已经验证了格罗斯的做法向来高明。

除开武技的强大,这也是大家信任格罗斯的原因之一。

“当然,我有一个很不错的想法——”

格罗斯的手指划过地图,正待继续讲解,房间的门扉上突然响起“笃笃”两声轻轻敲门的声音——

靠着房间外头最近的莱文拉开了门,他们很快在门外的走廊走到了卡迪诺男爵的那位老管家,还有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面孔。

“打扰了,诸位。”

老管家说话的内容很客气,但是他的语气和态度并没有多么客气——冷淡的目光在房间里飞快扫了一眼,他和身边的那个男人径直走了进来。

看在雇主的份上,莱文将原来屁股下的那张椅子推了过去。

“原初梦想”佣兵团所有的人,包括一直安安稳稳坐在椅子上的小努诺,都将目光投到了老管家和旁边那个陌生男人的身上。

“这是男爵大人提供的雇佣合同,你们需要在这儿按上手印,如果不认识字的话,可以去镇上找上一位书记员。”

老管家刚一落座,马上掏出两份一模一样的文卷——这是签订合同的规矩,至少一式两份,由合同各方分别保管。

尤金站在布尔斯的身后,此时他的脸庞似乎有些古怪的笑容,他认出了这群佣兵之中为首的那位年轻人——

年轻人的相貌谈不上英俊,不过胡须拉渣的面孔倒是英气勃勃,他偷偷观察了这位年轻人了几眼,却发现对方的目光也已朝着他看了过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这位骑士长的副官大吃了一惊。

“尤金先生?布兰特骑士长可还好么?”

格罗斯微笑。

他已经认出这个男人——

无论是谁几乎每天都和同一个人打交道,就算这个人相貌再为普通寻常,也会变得熟悉起来。尤金,塔伦要塞的军团骑士,布兰特骑士长的副官,而在游戏之中,这个男人每天从早到晚坐在军需处的某张办公桌后,向到来此地的玩家发布着各种各样的任务——

基本上都是一些提供丰厚经验值的日常任务,而在游戏的中前期,由于野外地图人多怪少,这个男人的身边常常被玩家们围得水泄不通,以致少数一些肝功能强大的玩家早起或者熬夜,就只为了从“尤金”那儿获得一点任务——

玩家人物最高能够接取的日常任务为五个,事实上,大多情况下,只有凌晨或早晨的时间才有这样的机会。

此时格罗斯见到了尤金,不禁怀念起昔日曾在游戏之中如苦逼般努力升级的日子来。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3 我很谦虚

当格罗斯兀地喊出尤金的名字后,老管家布尔斯顿时一脸目瞪口呆的样子,他看了看尤金,又看了看身前年轻的佣兵团长——

两人在容貌和生理特征上没有丝毫的相似,因此,绝不会存在任何的血缘关系,而看尤金一脸的惊讶,这也说明了两人并不是故旧相识。

也许这位年轻的佣兵团长认识尤金,但尤金绝对是不认识这个年轻人的。

“你是谁?”

短暂的惊讶过后,尤金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冷淡的神情,他盯着这个年轻人,似乎想对照着模样从记忆中找出一点影子来——

可惜他并没有从脑海里很快找到答案,于是又问道:

“或者,你的父亲是谁?”

他觉得自己可能与这个年轻人的父亲相识。

格罗斯仍然微笑。

尤金的这番猜测无疑错误,他的父亲是诺戈乡野之地的老农夫弗朗科,一个生前平平无奇的普通人,若是要说他有什么过人之处的话,那也只是喜欢讲一些老套而冷僻的笑话罢了——

他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是附近的某座小镇,所以,几乎没有可能和塔伦要塞内身份高贵的骑士军官尤金扯上半个索尔的关系。

格罗斯并未对此作出正面的回答——

他虽然不明白尤金这个游戏中的万年宅男为什么会跑到法恩小镇来,但他却很清楚,眼下的他不能让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恶劣。

“我的父亲曾是一位士兵。”

他扯起谎来神态平静、脸不变色——

一旁清楚底细的佣兵团同伴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由暗自佩服不已:头儿(团长大人)果然心理素质过硬。

尤金点了点头。

格罗斯的这一谎言非常高明,尤金作为一位在塔伦要塞内有着较高身份的军官,的确有许许多多的普通士兵认得出他的模样,但是他却没有办法记住太多士兵们的面孔——

格罗斯的回答无从验证,微一思索下,尤金似乎勉强认可了这一答案。

“但是我很好奇你的武技水准。”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尤金的目光并没有从格罗斯的面孔上挪开,他眯缝着眼睛打量这位年轻的佣兵团长半晌后,又陡然睁开了眼睛,精光四射。

“你的个人实力非常强大。我想,你和你的家族绝不可能默默无名,我也许见过或者认识你的父亲。若是一个普通士兵的儿子能够在这个年纪跨入觉醒一阶,那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天才。”

“呵,这个世界总是存在那么一些惊才绝艳的人物。”

格罗斯答道——

尤金能够察觉他跨入了觉醒一阶,却不能说出他的真正实力,这也让他大概确定了这个家伙目前的实力处于觉醒初阶。

“比如你吗?”

“我很谦虚。”

“哈哈哈哈哈,有趣的小子!”尤金大笑。

不知不觉中,随着尤金的脚步,两人的身体贴近到不过一步之遥——格罗斯比起尤金还出了小半个脑袋,他见到尤金抬了头,目光中似乎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有想法加入伯爵大人的麾下吗?以你的实力,足以获得封号成为一名正选骑士。”

“我习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格罗斯的表态让尤金有些意外,不过他也清楚人各有志,有些事情未必能够强求,很快将这一打算抛到了一边。

当然,他也没有就此而死了这条心。

尤金的视线从房间内其他人的身上一扫而过。

这些佣兵之中,实力最差的人是一个正在校正猎弓的小伙子,但是也有着就职中阶接近高阶的实力;

而其他人,包括一个看似娇弱的金发小姑娘在内,都有着就职高阶的实力,尤其当他观察到那个一脸红胡子打扮邋邋遢遢的男人后,发觉居然也有着就职巅峰几近觉醒的程度后,眼神不由变得认真起来。

这小子是在哪儿找到这么实力出色的佣兵同伴?

他并不知道这支所谓的佣兵团有多少人,但是从房间内这些人的实力来看,甚至都超过了卡迪诺男爵的家底——

虽说卡迪诺家族自从“雾松战争”后人才凋零,但是这么一支精锐至斯的佣兵居然会出现在并不算繁华的法恩小镇,还是让他感到了震惊。

比起几分钟前的惊讶,现在是发自肺腑的震惊。

不过这些一来,卡迪诺男爵所说的雇佣这些佣兵作为小镇防卫力量这件事情,倒是显得相当的可靠了——

老管家布尔斯带来的雇佣合同已经放到了木桌上,年轻的佣兵团长仔细过目一遍后,很快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格罗斯?”

尤金对于这个出身平民、年纪轻轻却跨入觉醒一阶的佣兵团长有着极大的兴趣,他心想着,一定要将今天的见闻告诉布兰特骑士、告诉沃尔夫伯爵——

贵族与平民的身份有着一道天然的鸿沟,但若是真正优秀的人才,掌握权力的贵族并不介意这样的人物加入他们的群体成为其中一份子。

而这一点,也正是埃兰特王国的贵族统治体系屹立千年不倒的秘密,关于王国的政治贵族们有着这么一个说法:消灭敌人最好的方法不是砍掉他的脑袋,而是让他成为自己一方或者盟友。

尤金甚至认为这个年轻的佣兵团长值得伯爵大人亲自出面邀请——

看他的样子,不过二十多岁,在王国的历史上,能够在这一年纪跨入觉醒一阶,并且没有意外顺利成长起来的话,无一不是在三十出头就达成了超凡一阶。

超凡一阶,足以主宰一方的强者,即使是军事贵族林立的王国北地,拥有超凡一阶实力的人物也是寥寥可数——

塔伦地区并没有这样的人物。

恩萨达也没有。

卡尔萨斯?

马多克·柯林斯伯爵的爷爷据说有着超凡一阶的实力,可是他早已在三十年前过世了。眼下的柯林斯家族根本没有那样的人物,也许,眼下二十九岁的安德鲁男爵有着这一潜力,但他是在去年二十八岁时才跨入了觉醒层次……

尤金并不清楚格罗斯的真实年龄和实力,那些随着雄性激素旺盛生长的拉渣胡须某种程度上产生了不小的误导——

若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却达成觉醒中阶后,大概会震撼得掉出眼珠子。

老管家布尔斯见到尤金与这个年轻人很快变得亲密起来,不快地皱了皱眉头,可是并没有谁在意这个不受欢迎的老家伙。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4 爱慕者

“狐狸与浆果”酒馆的门口簇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镇上的居民、工匠,外来经过此处的佣兵和商人,都纷纷挤在酒馆外一堵褐红色的墙壁前,望着墙壁上那一张铺开的告示开始议论——

有些能够识字的人念出了告示:

“圣殿骑士”原来并不是真正的教会军,而是一位年轻的佣兵团团长,这支佣兵团已经接受了卡迪诺男爵的雇佣,从两天后起,正式承担了法恩小镇的防务。

各种各样的声音仿佛嘈杂的蜜蜂一般,若是不仔细注意去听,只能感到耳朵里头一阵嗡嗡作响的声音,让人头晕目眩。

“这不是骑士大人吗?原来他是一位佣兵团长!”

栗发的马尾姑娘垮着一只巨大的竹篮踮起脚尖站在人群中,她看到“骑士大人”的画像正出现在这张告示上,不由扭头对着身边的同伴大声喊道——

也许说同伴并不完全恰当,旁边另外一位年纪与她差相仿佛的姑娘是她从小相伴的闺蜜:脸蛋圆圆的就像一枚熟透了的苹果,头发挽起,从鼻尖的两翼到脸颊分布着点点灰色的雀斑,而身上除了亚麻长裤和一件宽松的粗布衬衫外,还套着一件家庭主妇常常穿着的长围裙。

此时长围裙上还有着不多的一点儿油渍。她和栗发的马尾姑娘一样,右手的臂弯同样挎着只是一只大号的竹篮。

“骑士大人?为什么我感觉他完全就像一个年轻的农夫……”

圆脸的雀斑姑娘眉毛跳了一跳,沿着人群集中的视线,她也很快看到了告示上那个年轻男人的画像。对方的外貌远不如骑士中所描述的主角那般英俊和精致,她只是看了不多的几秒,便已收回了目光——

作为一位骑士的重度痴迷者,她实在怀疑告示上的那个家伙究竟何德何能,能够将她的朋友梅布尔迷得神魂颠倒。

看上去就像一个毫不出奇的泥腿子,或者,泥腿子家的后人。话说回来,仅仅凭借第一眼印象的分析,这位圆脸姑娘的直觉倒是灵验的很——

卡迪诺男爵家蓄养的画匠有着颇为不俗的技艺,将格罗斯的外貌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得惟妙惟肖,而老农夫弗朗科的外貌基因,也在格罗斯的这张面孔上得到了不少的体现。

“住嘴,朱蒂!不许你这样说我的骑士大人!”

栗发的马尾姑娘顿时怒视闺蜜。

“这些天来,你天天挂在嘴边念叨的这个男人,看来也就一般般。”

“不——朱蒂,你没有见过骑士大人,无法体会他身上时时散发的那种迷人的魅力。你知道吗?就在前些日子,骑士大人单枪匹马消灭上百头以上的亡灵……可惜那几天你去看望你的姑妈离开了小镇……”

“好了好了,梅布尔,你已经至少将骑士大人的故事重复了一千遍了,再听下去,我想我的耳朵会生出一层厚厚的老茧。”

这位叫做“朱蒂”的圆脸姑娘微微耸了耸肩膀,她咬着舌头,在“骑士大人”这一词汇的读法上加了重音——

她的语气似乎有着某种刻意的强调,但是正常人都可以很容易的听出来,她对于所谓的“骑士大人”已经带上一种浓浓的不屑。

“小姑娘,看来你是没有见过这位骑士大人。”

“如果不是骑士大人及时赶到小镇的话,说不定大家都已经完蛋了。”

“对待小镇的恩人这般态度,可不是什么有良心的行为。”

围在告示前的人们听到圆脸姑娘这般说道,顿时在她耳边此起彼伏的反驳——她忍不住怔了一下,很快回过了神:

“梅布尔走吧,我们还需要送面包呢。”

“嘿,朱蒂,这下你总该相信了骑士大人的故事吧?你听,大家都是这样说起呢。你知道亡灵中的那些骷髅战士有多么可怕么,它们只是随手挥出了一刀,就轻而易举杀死了镇上的警备队队长……”

梅布尔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将一条长长的及腰马尾甩到了背后,她说起这个故事时表情绘声绘色,手中还比划着一个下切的动作,仿佛她自己就是当日的那头骷髅士兵一般——

她的身旁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大叔,她做出这一动作时,脚步不由自主向后一拉,正好踩在人家的靴子上。

“小姑娘,你踩到了我的脚。”

无论是谁被人踩上一脚总归不会太高兴,中年大叔盯着这位蓄着马尾长发的姑娘正待训斥几句,听到她正眉飞色舞说起“骑士大人”的故事后,表情瞬间舒缓了开来。

“那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年轻人,听说今天上午这位骑士回到了小镇,我还和他见过了一面。我家婆娘这些天总对我说,如果家里的女儿年纪再大上几岁的话,一定要将她嫁给这位年轻人。幸好,他并不是一位古板的神职者……”

“啊,对不起,大叔。你也听说了骑士大人的事迹么?”

梅布尔见到这位大叔与她有着相同的话题,顿时变得愈发的高兴,她的笑容像是一朵肆意绽放的娇艳玫瑰,让人忍不住怦然心动,只是,中年大叔和她继续唠叨了几句后,她忽然呆呆愣在了原地。

“喂喂,梅布尔,就算你真心喜欢那个家伙,也不用表现得像个傻子吧?”

朱蒂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梅布尔,后者脚步踉跄了一下,紧接着,梅布尔撩了撩耳边垂落的发丝,此时的脸蛋红润得就像火烧着了般。

“朱蒂,骑士大人今天上午回到小镇了。”

“我听到了,已经有不止一人说起这件事情。”

两人从拥挤的人群中退了出来,朱蒂努了努嘴。

“那,要是遇见了他,我该怎么办?”

此时的梅布尔失去了往日里的大大咧咧,似乎突然变得娇羞起来。

“表白啊!如果不趁早出手,我担心你会后悔。”

“是吗?朱蒂。”

……

格罗斯并不知道,此时的他成为了法恩小镇年轻一代中第一顺位的婚恋对象——

当然,即使他知道了这件事情,最多也只能稍稍的沾沾自喜,法师小姐拉迪娅这些天来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可没有留出什么让他偷腥的机会。

午后不久,“原初梦想”佣兵团便离开了“狐狸与浆果”酒馆。

“我已经同意了卡迪诺男爵的雇佣合同,合同的执行时间从后天开始,所以,趁着这两天最后的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必须得解决那伙亡灵。”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5 进攻的前夕

从法恩小镇到诺戈群山的边缘,翠鸟森林与拉鲁河的交界之处,即使骑马,也足有大半天的行程。

根据掌握的情报,格罗斯等人于当日的傍晚探索到了亡灵的踪迹,果不其然,大群的亡灵部队将翠鸟城堡包围得水泄不通。

“这可真是一个糟糕的消息。”

凭借着幻想阶的炼金物品【秘法之羽】,格罗斯于半空中窥探到亡灵的营地布置后,安安稳稳地落了下来——

他告诉了同伴们亡灵大概的数目后,奥利弗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发软,他扶着一株枯萎、只剩下干秃秃枝条的大树,尽管如此,勉强坚持了几分钟,还是一屁股坐到了泥地上。

“头儿,你确定我们要主动进攻这么多亡灵吗?”

曾经的“狼爪”斯考特向来对于格罗斯言听计从,但是眼下这般明显看上去就像送死的行为,他可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同意——

“红胡子”雷德和法师小姐拉迪娅望着格罗斯,看样子还在等待着他的说法,而莱文蹲在草丛边,拔出一根草茎正在逗弄着潘恩身边的小努诺。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面对小股的亡灵大小数十战,无一不胜,所有的人都已经积累起强大的信心,他们见到这些外表可怖的骨头架子不再像普通人那样心怀畏惧,而是敢于直接操起刀子——

但这也要分场合对不对?

即使是武技纯熟的“红胡子”雷德,也自问没有一骑当千的本事——

这样的大股亡灵部队中必然有着实力强大的亡灵将领和指挥官,而这一点,团长格罗斯早已告诉过他们:战斗的双方若是没有绝对的实力差距,直接冲脸往往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况且,比起人数,他们好像还是绝对弱势的一方。

格罗斯从驮马中找出了几捆露营帐篷,他的口中正哼唱着意义不明的小调,心情看似轻松而又愉悦。

“既然团长大人成竹在胸,我对于一切安排没有异议。”

“红胡子”雷德很快走到了格罗斯的身边,携手搭建起临时的露宿营地来——

自从花鹿村一战后,他对于自己这位年轻的团长大人有着某种近乎盲目的崇拜,而格罗斯乐观的情绪,更让他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怀疑。

黄昏的夕阳残照,金色的光线映照着山与树的轮廓和边缘,翠鸟森林附近分布着大量的常青树木种,澹澹阳光打在一片片树叶上,上头一层薄薄的釉质表面折射出耀眼的光晕——

这是一团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的金光,此时最后的夕阳透过了天际缓缓漂浮的云团,红彤彤的晚霞瑰丽得仿佛从地面迸发的火焰——

过往的日子里,格罗斯和他的同伴们呆在安普顿矿场很少注意到这样的景象,但此时众人齐齐站哎山岗,呈现在视野内的景象仿佛一副多彩绚丽的风景油画。

可惜如此美丽的景色,将要在不久后变成真正的战场。

晚餐的时间是在入夜的七点,北地诺戈的二月天气依旧寒冷,太阳落山之后,气温渐渐降低,“原初梦想”佣兵团诸人呆在临时的露宿营地中,团团围成了一圈,他们没有生起温暖的篝火,而是就着一些清水,努力吞咽着并不可口的干粮。

“亡灵对于火焰非常敏感。”

格罗斯这般淡淡说起。

“我知道,你们一直对于我的战术安排相当好奇,可惜这次时间仓促,我无法进行太过详细的讲解。”

他咀嚼着一片风干肉,又腥又咸的口感让他随即喝下了一大口清水,勉强吞咽下去后,他继续说道:

“你们还记得,我和你们说起过的以少击多的关键么?”

“破坏敌人的阵势,从而达成对敌人的分割,再逐个击破?”

答话的是“红胡子”雷德——

格罗斯看了一眼这个男人,顿时满意地点了点头。两人的相遇阴差阳错,说起“红胡子”雷德,他的脑子里还有不少关于这个家伙行事狂妄、放荡不羁的印象,但是到目前为止,这个家伙的武技和头脑都让他感到了某种程度的惊喜。

也许除了斯图尔特,雷德就是佣兵团中综合素质最为出色的一位了。

“说得不错。”

他再次肯定了雷德的回答。

“我也想到了,只是刚刚脑子里一片空白。”

“对,分割,就是分割,我正在暗想,头儿说得的东西好像有点耳熟。”

奥利弗与莱文两个事后贤者忍不住开始叫了起来——

格罗斯看了看自己的同伴,不置可否。倒是盘腿坐在他身边的法师小姐拉迪娅,此时正捂嘴吃吃偷笑,她的嘴巴里应该还有着一些食物,这一下笑了起来,食物的碎屑进入了喉管,顿时呛得连连咳嗽——

她拿起水壶,赶忙灌下了几大口,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相比于最初来到诺戈时候的淑女作派,此时的拉迪娅除了表明法师身份的一身标准行头外,根本看不出原来贵族小姐的模样,她和这些大多出身低微的年轻人们坐成一圈,正享用着同样的食物——

同样粗劣的食物。

风干肉、黑面包,还有几枚煮熟的土豆,他们在法恩小镇补充了部分食物,不是不想买上一些更为可口的东西,而是亡灵入侵过后,小镇上剩下的食物,也只剩下这么几种了。

“战术的制定,本就视战场的变化而定,我将会在某个合适的时间作出具体的安排。”

晚餐的时间很快过去,格罗斯拍了拍手,掸掉了手指上的食物碎屑后,站起了身子。

“拉迪娅,请清点整理那些由死灵精华制作的炼金战斗,保持魔力的充足。”

少女点了点头。

“那我们呢?”

莱文和奥利弗又齐齐叫道。

格罗斯微笑,“红胡子”雷德、潘恩和小努诺的眼神正在望向了他。

“好好睡觉。”

“呃,头儿,这就是你的战术吗?这么看来,我也会啊,不就是吩咐大家好好睡上一觉么?”

“很好,如果莱文你不愿睡觉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守夜戒备。”

“那,我还是选择睡觉,头儿,对不住了。”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6 城堡之战Ⅰ

夜幕到来之后,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无名的山岗和远处葱葱郁郁的树木,而穿透茂密树冠中的缝隙,翠鸟城堡的轮廓在夜色下若隐若现——

虽说格罗斯说出了独自守夜的打算,可是到了这晚餐过后不久的时候,佣兵团的同伴们并没有选择老老实实钻进帐篷休息,而是一个个站在格罗斯的身后或者身侧,眺望着远处的景象。

城堡中隐隐飘来橘红色的光芒,这是点燃的油灯。有着锯齿型垛口的城墙上,一位骑士仆从猫手猫脚爬了上去,他的手臂撑着石板,整个身子低伏着,根本不敢露头,他小心翼翼地伸长手臂,将火把放入了垛墙上的一处小孔中——

每一块垛墙的顶部都有着这样的比手指略粗的小孔,它们常常用来固定旗帜、火把,某些时候,也可以用来安置一些小型的弩炮。

“该死!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不受控制了,外头那个家伙好像正举着长弓盯着我。”

骑士仆从的动作很慢,他从同僚手中接过了一支又一支火把,直到将所有的火把全部插上城墙后,这才如释重负长长松了一口气——

从附近森林中呜呜咽咽出来的晚风回荡在他的耳边,经历这些天高强度的守城战斗下来,他发现自己似乎经常陷入了某种恐惧不安的幻觉。

死亡骑士诺特森!

一想到敌人中那个手握长弓的高大身影,他就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直跳——

就在两天之前,他亲眼见到一支箭矢从城堡外头的山林中射向城墙之上,将他的同僚仿佛一条死鱼般牢牢钉在了城墙的石砖上——

人自然是死得透了,箭矢穿过了那个家伙的左边胸腔和后背,肋骨折断成了数截,心脏则变成一坨破破烂烂的块,就像流浪的野狗常常咬在嘴里的食物一般。

中箭的士兵从喉管中发出一阵“嗬嗬”的沉闷的声音,嘴角很快淌下了鲜红的血沫,他直挺挺倒下去的时候,好像还回头望了骑士仆从一眼,后者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同僚,不过两人的目光刚一触碰,骑士仆从已经发现那道曾经神采奕奕的目光正在变得呆滞而无光。

“混蛋,注意隐蔽!”

那时维杜卡骑士正在他的耳边狂喊,骑士仆从回想到那一幕,不由有些失神——突然之间,他感到自己的耳膜嗡嗡震动起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仿佛又在他的耳边响起。

同样的内容。

“混蛋,注意隐蔽!不要命了吗?”

仍然是维杜卡骑士,这位年轻骑士瞪着眼睛,狠狠盯着骑士仆从——

两人平时并没有太过密切的关私人系,但是此时维杜卡骑士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举起了有着光滑弧面的鸢形长盾。

……

夜色下的森林弥漫着银月的影子。

翠鸟城堡外聚集着大群的亡灵,全副武装的骸骨骑兵手握骨矛,铁面具下眼睛的位置闪烁着幽幽的红光,这是亡灵特有的魂火;而其他一些如骷髅、僵尸和食尸鬼一类的低级步战兵种,则以一种扇环的形状展开了一望无边的阵型;“永冻玫瑰”诺特森站在阵型的最前方,他的脸色冷漠而森然,那柄从不离手的幻想阶长弓“诀别的叹息”挂在他的身后,直而细的弓弦在朦胧的夜色下几乎难以用肉眼来捕捉。

城堡内点燃了火把。

明亮的光线看上去让翠鸟城堡成为了一个更加明显的标靶——

亡灵们对于火焰有着天然的憎恶,当那些光线远远照了过来,映出树木、石头和亡灵的影子时,大部分的亡灵都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当然,这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行为,亡灵所退后的这么一点儿距离,并不足以让他们的身形重新回到无边的黑暗。

亡灵们喜欢黑暗,因为他们的不死之躯与人类完全不同,即使没有光亮,他们凭借着魂火和精神感知,也可以“看到”前方的目标。

一天天过去,自从巫妖梅尔维尔率领着另一支亡灵部队赶来与诺特森汇合后,又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亡灵来到了此地,他们聚集在诺特森这位有着觉醒高阶实力的强大死亡骑士麾下,“黑荆草”的旗帜所指,就是他们的冲锋方向——

他们不知疲倦,不需休息,承受亡灵连续进攻的翠鸟城堡仿佛正被潮水拍打的礁石,浪花迎头撞上了礁石坚硬而锋锐的棱角,水流哗哗的声音犹如连绵不断的交响乐,然而礁石始终安然无恙,浪花却在冲击下化作了无数细碎的水雾。

翠鸟城堡的城墙之下,折断的刀剑和亡灵的尸体已经堆起了厚厚的一层,城堡内的骑士和守卫也有不小的伤亡,但是因为城堡的绝对守御优势,受伤的骑士往往能够转移城堡的内部接受一些简单的治疗。

诺特森的副手,“洞穴人军师”罗波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探出了一个肥硕的脑袋,他看到那面黑色绘着繁复花纹的旗帜下,死亡骑士诺特森似乎微微挪动了一下脚步,又吓得赶忙缩了回来——

最近这些日子,虽然罗波的城堡围困计划得到了非常完美的视线,但是攻打城堡所带来的巨大伤亡,又让诺特森大人变得心情恶劣起来,有几次罗波想要找上这位身份尊贵的死亡骑士说上一些事情,可是当他见到诺特森大人时,对方冰冷的目光几乎让他不寒而栗。

既然如此,伤亡再大也没什么,反正轮不到自己这个军师冲锋陷阵。罗波连续几次落荒而逃后,终于生出了一个不为人知的想法。

趁着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他,他迈开脚步,准备回到营地好好睡上一觉——

洞穴人不是亡灵,虽然他们的体力和精力的充沛程度都已远远的超过普通的人类,但他们毕竟还是需要一定的休息,罗波绕着一片树林渐渐离开,他看到“黑色游骑兵”的成员们一个个抬起了脑袋,正用一种漠然的视线打量着他。

“罗波先生,诺特森大人说过,我们耽搁的时间太久了,今天夜晚要对这座城堡发起总攻。”

“是吗?为了保证良好的施法状态和充足的经历,我正想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现在还早——”

黑斗篷下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每一个词汇就像硬挤出来的一般,“不,你已经没有休息的时间了。诺特森大人正在找你。”

洞穴人扭过脑袋的动作极为艰难,脖子上的肥肉仿佛让他的颈椎活动面临着极大的阻力,他的视线转过半圈,正好见到那个正在朝他缓步走来的高大身影。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7 城堡之战Ⅱ

城堡内的骑士和城堡本身的防御结构放在一起,对于一般的军队来说,并不是一块能够轻易啃下的骨头——

这一点诺特森与梅尔维尔尤其有着深刻的体会,半个月的时间里,两人所带来的亡灵部队就已损失了十之三四,这一战损比例若放在贵族私兵或者一般的人类军团中,足以导致士气崩溃,继而整个军队序列作鸟兽散。

然而亡灵却有着这么一个极大的优点。承受了巨大的伤亡后,他们仍然保持着平和而安稳的心态,列队站在翠鸟城堡之外。

“诺特森大人!”

“洞穴人军师”罗波见到诺特森的到来,忙不迭地躬身行礼,他那张丑陋的脸孔顿时挤出了难看的笑容,还好这是光线昏暗的夜晚,才不致于让人清楚看到那些或红或绿坑坑洼洼的皮肤和疙瘩。

“今晚要对这座城堡发动最后的进攻了。”

罕见的,此时的诺特森看上去极为平静,他看了一眼身边像是癞蛤蟆般的肥胖洞穴人,视线很快扫过麾下的“黑色游骑兵”——

这些家伙来自迪尔,来自他的家族,相比其他的亡灵,这支五十多人的队伍才是他所掌握的核心力量。

“大人,请指示。”

“黑色游骑兵”的成员原本稀稀拉拉分布在这一片并不广阔的树林中,但不知何时,他们纷纷起身来到诺特森的面前,集合,形成了井然有序的阵列——相比起一般的亡灵部队,这支队伍的气质分外有着一种特别的肃杀之意。

“攀登城墙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能够对那些骑士和守卫形成覆盖性的火力压制,不用太密集,保持一个合适的频率即可。”

“明白了,大人。”

“黑色游骑兵”的成员们齐齐行礼,他们拉开身躯上的黑布斗篷,露出里头同样漆黑无光的精良皮甲。

“还有,罗波。”

诺特森的目光盯住了洞穴人,“希望你的法术不要让我失望。”

“呀——诺特森大人,我只能保证,我会尽力。”

“尽力?”

诺特森的语气陡然一变,周围的空气仿佛冷上了几分,罗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他点了点头,“大人您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拿下城堡。”

“胜利就在今夜!”

他大声喊道,振聋发聩,似乎想要带动亡灵部队中死气沉沉的压抑气氛,可惜他的身边,那些“黑色游骑兵”们只是流露出了看待白痴的眼神。

“这些家伙,我会让他们后悔的。”

诺特森已经转身离去,罗波将自己的脸孔藏在了阴影里,咬牙切齿的在心中暗暗说道。

现在是夜晚的七点。

整个白天,从日出之刻到黄昏,巫妖梅尔维尔几乎将全部的时间消耗在营地之内,他躲在属于自己的那一顶大帐篷里,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干些什么,就连这支亡灵部队的最高指挥官诺特森,也没有对这位巫妖投去太多的关注——

不过到了入夜之后,这位巫妖已经走了出来,此时正与诺特森并肩而行,观察着军中的动静。

“战斗的胜率应该超过七成。”

他说道——

惨白的指骨握着一支长法杖,他从城堡的明亮火光中收回了视线。里头一共有着一百多名人类,其中半数都是有着就职高阶实力以上的人类骑士,而那些人类骑士为首的几位,已经跨入了觉醒一阶。

敌人的实力并不算弱小。

相比就职高阶以上的战力总数,亡灵一方甚至处于劣势,而他们唯二的两名强者,就只有觉醒高阶的诺特森和巫妖梅尔维尔本人。

“值得一试了。”

梅尔维尔说完这句话后,回到了沉默——

诺特森点了点头,对于巫妖给出的公允答案表示了认可,事实上,经历了这大半个月的战斗,他已经清楚城堡内的这些人类骑士有多么难缠。

围困城堡,无意间却钓上了许多大鱼,只是,这些大鱼他未必有足够的实力拿下。

因此,巫妖梅尔维尔说出七成的战斗胜率时,他不由抬头望向城堡内建筑灰白色的尖顶,那儿插着一面属于沃尔夫伯爵家族的方形徽旗——

徽旗迎风飘扬。

当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面旗帜将在这个夜晚过后成为他的战利品。

“我们还需要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观察了下战场,适合布置大型法阵的地方并不多,很难同时召唤大量的生物……所以,我需要多设置一些召唤点。”

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巫妖梅尔维尔每走过一段路程,就从指缝中撒下了一些银色的液体,这些液体落地之后,没有融入泥土,而是在地面流淌,似乎遵循着某种特殊的规律,形成了一个个古怪的符号——

这正是高阶巫妖的死灵召唤术,而对于一场战斗来说,它最大的作用,便是提供足够的廉价炮灰。

只是巫妖梅尔维尔的实力不过觉醒初阶,才不得不利用法阵来进行辅助施法。

诺特森在夜幕中傲然而立。

然而,所有的人,包括城堡内的骑士和城堡外的亡灵,并没有注意到山岗上那片灌木丛中几个低伏的人类身影。

“头儿,亡灵在干什么?”

有人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城堡城墙上的火光照亮了周围,他们也朦朦胧胧看到了集结的亡灵部队。

“不清楚,那好像是亡灵部队中的两个高级指挥官,唔,他们靠近了一点。奥利弗,不要抬起你的脑袋!”

格罗斯低声叫道,他一巴掌摁在奥利弗的后背上,差点没有让后者啃了一嘴的泥土。

“是诺特森,我认出了一个,另外一个,应该是巫妖,也许是梅尔维尔。他们正是我们这次战斗最大的敌人。对了,我记得诺特森的身边还有一支精锐的神射手队伍,叫做‘黑色游骑兵’,每一个都有着至少就职巅峰的实力……”

“听上去似乎有些棘手。”

说话的“红胡子”雷德,出于对团长大人莫名的巨大信心,他虽然如此说道,但是脸上并没有任何的担忧之色。

“不要忘了,城堡内的骑士可是属于鸢尾花骑士团。”

莱文在一旁补充。斯考特望着格罗斯,他总感觉这副画面似曾相识——格罗斯与法师小姐对视了一眼后,也发现了这次的局面极其相似他们第一次攻打翠鸟城堡时的场景。

两伙人正围绕城堡进行激烈的攻防战。而他们作为旁观者,耐心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下山摘桃子。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8 城堡之战Ⅲ

战斗的气氛仿佛天空密布的阴云,几乎有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感觉——“原初梦想”佣兵团的成员们一个个感到既紧张又莫名的刺激,他们望着城堡之外大群集结的亡灵,掌心中满是汗水。

不过,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家伙的心情倒是非常的淡定——

前世的格罗斯在游戏中几乎将战场当成了日常活动,而野外杀人放火对他来说只是一件类似吃饭喝水的平常事情,亡灵人数很多,但是当他打开系统,发现密密麻麻一片差不多都是绿点后,也就变得放松起来。

钢心流的战士也许没有什么太多的优点,但是人群中的混战,绝对是一把难得的好手——

想到这里,格罗斯又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金发少女,对于处在密集阵型的亡灵,法师职业无疑是高效输出的最佳人选。

“拉迪娅。”

他轻声喊道,少女侧过一张小脸,眼睛眨了一眨。

“咳,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一个问题,你在使用秘法飞羽飞行的时候,能够完成施法吗?”

自从格罗斯从少女口中得知秘法飞羽在使用过程中只需随身携带即可,不需占用法术位这一事实后,他由此产生了不少大胆的想法——

游戏中的法师职业之所以被玩家们称为“法爷”,超凡一阶开始掌握飞行能力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并且,由此引发很长一段时间法爷秀操作的风气,而面对的眼下的这种情形,最适合的便是进行空中法术轰炸了。

少女盯住了他,很快摇头。

“很抱歉,格罗斯先生,我现在的法术能力并不足以在维持飞行的同时进行施法。”

“是法力能值的原因吗?”

对于法师职业的事情,拥有玩家记忆的格罗斯自然也懂得不少——

一般而言,法师或术士所能施放的最高级法术往往取决于他们自身的最**力能值,就好比一只木桶,所能盛装的水绝不会超过自身的容积,当然法爷们在某些紧急的情况下可以使用【法力过载】这一超魔专长,不过相应的代价便是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法力衰竭无法施法,若是法力过载持续时间过长,甚至有可能损坏魔网的稳定结构。

不到迫不得已,并没有多少法师愿意使用【法力过载】。

少女又点了点头——

格罗斯知道这些属于法师职业的事情,她并没有感到多么的意外,因为与格罗斯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农夫出身的年轻人已经一次又一次给她带来惊讶。

“唔,既然如此,也许可以采取投掷物体这一方式。拉迪娅,你认为从空中给亡灵们扔上一些炼金炸弹的主意怎么样?”

格罗斯自认为自己所想到的战术还算不错——

他参考了前世所在的世界,生活的那个时代,某个强大国家发动战争时总是导弹和飞机轰炸先行地毯式洗地,随后再视情况发动装甲部队突袭……

事实证明,这一套打击敌人的战术的确行之有效,而且自身的损失通常很小,唯一的缺点便是耗费相当不菲。

飞机可以用让拉迪娅使用秘法飞羽来代替,坦克或装甲车?格罗斯的目光望向了少女白皙的脖颈——少女这次穿着猎装,领口的位置正好可以见到肌肤上一条银质闪闪发光的细链。

卓越级项链「野心之心」,上头附带召唤技能【野性的呼唤】,召唤一头lv40的巨熊熊灵作战,冷却时间1天,每天零点后完成冷却重置。

从布玛的“黑夜明珠”取回「野心之心」后,少女已经进行过好几次熊灵的召唤——

这是一头毛茸茸而又圆滚滚的成年巨熊,从外观来看与森林中的真熊毫无二致,同样有着肥厚的脚掌和锋利的爪子,而这头熊灵战斗的时候,碾压普通的亡灵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一般攻击对于皮糙肉厚的熊灵来说,根本就和挠痒没有区别,而那些骨头架子面对力大无比的熊掌,轻轻一挥就化成了一堆碎片。

勉勉强强,算得上这个世界的坦克车,再加上眼下他们几人还有战马和铠甲,若是跟随熊灵一起冲锋,想必也能发挥一点儿类似装甲集群的效果。

少女一怔,没有当即回答格罗斯的问题——年轻的佣兵团长在众人的注视下似乎有点心里发虚,若是少女不赞成他的想法,他也只能就此作罢。

可眼下他并没有更好的主意。

……

红月之年的春天,诺戈群山山尖上的皑皑白雪融化不久,万物生长的山林迎来了一片盎然勃发的生机,鲜明的绿渲染了整个野外的天地,太阳将它所有的光芒隐没遥远的地平线,月与星辰普照大地——

长夜中的急促号角打破了人们安睡的好梦,他们发觉曾经恐惧而难忘的记忆又重新回到了身边,放眼望去,满目的刀光剑影,战士流尽了最后一滴鲜血……

战争,并没有多少的人会喜欢该死的战争,可是战争的到来,并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翠鸟城堡中响起响起了长鸣的号角,清亮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晚传播得很远,沿着诺戈群山东部的一带分布着几座人口不多的小村子,当这一熟悉的声音从不知何处的远方遥遥传来时,已经躺到床上眯起眼睛的农夫忍不住重新爬了起来,他拍打着自己并不年轻美貌的妻子,一起站在了窗户之前。

“看来亡灵要在这个夜晚发动攻势了。”

康伯伦骑士长站在塔伦伯爵的长子,弗雷德·沃尔男爵夫的身前,对着这个头发稀疏的男人说道。两人已经披挂了整齐的铠甲,除了头盔仍然托在手中,就连手掌的部位,也带上了铁皮和棉纱制作而成的手套——手套能够有效保护手指和手掌所受到的普通伤害,避免影响自身的战斗力。

“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守住今天这个夜晚。昨天下午路易斯已经带回了父亲大人的回信,他将会和艾略特团长于两天内赶到翠鸟城堡,信中所说,他们不仅带来了鸢尾花骑士团的全部人马,还有卡尔萨斯的狮鹫骑士。”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19 城堡之战Ⅳ

“如此说来,这个夜晚的战斗便成为了关键。如果我们守住了城堡,亡灵也许会选择退却,但若是我们失败了,尸体大概会沦为亡者的一员。”

康伯伦·杰弗里对于亡者在历次战争中的行径有所了解,他刚登上城堡的哨塔瞭望过,外头黑压压排成密集阵势的亡灵至少有着六七百之数,除了列阵的部队外,还有大群的骸骨骑兵和射手仍在附近游曳,这些家伙本来是为了拦截他们可能的突围,但是到目前为止,除了偶尔一两次信使离开城堡之外,并没有任何的骑士出城作战。

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鸢尾花骑士团可不是一般的散兵游勇可以比较的。

“所以,这一次我们没有了退路,作为王国的男爵,我将会与诸位并肩而战,至死方休!”

“弗雷德少爷,请不要说‘死’这一词汇,不管如何,我等都会守卫在您的身边。”

弗雷德·沃尔夫拔出佩剑,他的神情平静,但是当他说出那一句话时,身前的骑士们齐齐单膝跪地,齐声喊道。城堡里的守卫和仆役也穿上了一些简陋的防具,他们听到骑士所说,也很快高声附和起来。

“城堡内正在吵吵闹闹,难道那些怯懦的人类产生了矛盾?”

“洞穴人军师”罗波绕着一片桦树林而走,这个位置是一段山路的平缓上坡,比起城墙的高度稍稍矮上了一些,他瞪着一双牛蛋大小眼睛努力朝着城堡的方向望去,可惜洞穴人一族因为长期生长于地下昏暗世界的缘故,视力已经大幅度的退化,只剩下了敏感的鼻头和一双听觉敏锐的耳朵——

他能闻到任何不同的气味,也能听到远处细微的动静。

“看来,确实是这样了。”

他停下了脚步,又继续自言自语说道,“不行,我必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诺特森大人,也许他会因此高兴一点。”

他大概忘记了诺特森那糟糕的脾气和恶劣的性格。

不过洞穴人一族作为地下国度尼根的主要奴隶,比起牛头怪监工沉重而凶狠的皮鞭,那一点委屈对他而言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一想到这里,他又沿着桦树林原路渐渐返回。

远处的灌木丛中,一双双眼睛正在悄然注视着他的背影。

待到罗波远去,“原初梦想”佣兵团的几人又在低声讨论。

“头儿,刚刚那是什么?”

“你是说那个红红绿绿正在游逛的肉球?”

“好像是一只青蛙。”

雷德说道,只是他也不敢太过肯定,毕竟青蛙从来都没有那种等同、甚至超过一般人的身高和体型。

“洞穴人。”

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说出了正确的答案——两人一前一后,回答的声音先后不超过一秒,随即,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那只青蛙朝着巫妖走过去了,啊,不,那个洞穴人……”

奥利弗目不转睛,他看到了“洞穴人军师”罗波来到了巫妖梅尔维尔身前,似乎正在说着什么。

洞穴人没有耳廓,只是脑袋的两侧有两个小小的、不超过豆粒大小的耳孔,罗波向着巫妖梅尔维尔行了一个看似极为别扭的法师礼,这一连贯的动作在他身上更像是丑角的舞台剧,后者不耐烦抬起了头,朝着他甩了下手。

巫妖梅尔维尔此时的心情非常不好,布置法阵可是精细的技术活儿,尤其忌讳闲杂人等的打扰。再加上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本就不算高明,这样一来,倒是让他心中积蓄的憋屈怒气开始发泄着洞穴人的身上。

“罗波,你这头猪猡究竟想干些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正在耽误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若是你不愿对此道歉并磕头认错的话,我想我会告诉诺特森阁下。”

巫妖扬起手臂,法杖在半空中划过半个弧圈,杖身的顶端是一颗正在凝聚法力光辉的宝石,他的手臂似乎下落的那一瞬间抖了一抖,顿时,宝石中凝聚的七彩流光化作了点点星芒,逸散在空气中——

泥土中的银色液体原本正在向着四周均匀地流淌漫延,但是这一下子,这些液体仿佛失去控制了一般,齐齐流向了地势较为低洼处。

“见鬼,这些珍贵的白骨髓液全部浪费掉了,它本来能够用来召唤一支骷髅军团的。罗波——”

巫妖转了一圈,正要找到那个可恶的洞穴人,直到他的脸孔转到另外一个相反的方向后,他才见到百米之外那个跑得一溜烟的身影,声音正远远传来:

“抱歉,梅尔维尔先生。我有非常紧急的事情,必须马上汇报诺特森大人。”

“洞穴人军师”罗波已经逃之夭夭。

巫妖梅尔维尔差点没有破口大骂,虽然两人互不统属,但是他已经决定要给那个洞穴人一点颜色瞧瞧——

可惜的是,巫妖先生在这个时候失去了冷静的理智,两人同为觉醒初阶,而在这一实力阶段,洞穴人萨满近乎魔武双修,个人战力可比他这个单薄瘦弱的巫妖强上了不少。

他低头凝视着已经失效的白骨髓液,顿时心痛不已。

“我靠!那只青蛙(洞穴人)居然能够跑得这么快?”

格罗斯等人仍然低伏在无名山岗的灌木丛中,他们正好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一个个不由目瞪口呆——

短短两三秒的时间内跑过至少百米,完全就是一种非人的速度。

迅捷如风!

格罗斯很怀疑,即使是觉醒中阶的他开启冲锋,也很难追上那个洞穴人的屁股。

虽然城堡内外的战斗看似风雨欲来、蓄势待发,但是直到入夜之后的第三个钟头,双方都没有发出主动的攻势,亡灵仍在空地和山林中忙忙碌碌,而城堡内的骑士和守卫,此时已经点燃了更多的火把,将城墙照亮得仿佛白昼一般。

城堡库房没有弩箭和弩炮,武技娴熟的骑士们准备了不少的木质投枪——

这些投枪临时制作而成,杀伤力和精度很难保证,不过对于想要攀附城墙进攻的亡灵来说,效果已经足够。

“罗波,请告诉我,梅尔维尔到底在干些什么?他所说的召唤生物呢?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还有,你所说的附近有几个人类正在窥探,他们又在哪里?”

诺特森一把捏住了罗波的脖子,勒紧的衣服领口让这位洞穴人萨满的呼吸开始变得困难。

“诺、诺特森大人……”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说一下

还在陪业主大爷开会扯些有的没的,不确定回来后能写多少,如果没更新就请假一天吧,如果更新了本章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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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20 城堡之战Ⅴ

两条肥壮的腿在半空中抖动了几下,洞穴人感觉胸腔中的空气正在一点点抽离肺叶,他仿佛感到火焰正在他的体内燃烧,他长大了嘴巴,想要贪婪地大口吞咽夜晚冰凉的风——

掐住脖子的那只手掌很快将他一把放了下来。

“诺特森大人,梅尔维尔阁下仍然在为他的召唤作准备,他说,事情好像遇到了一点点小小的难题。”

“洞穴人军师”罗波并不了解巫妖梅尔维尔的工作,虽说洞穴人萨满和巫妖听上去同属于使用法术一类的职业,但是与巫妖将自身的法术力量建立于知识的奥秘不同,洞穴人一族对于法术的掌控,往往都因为血脉的觉醒——

这也就能很好理解,为什么只有跨入觉醒一阶,洞穴人的族群中才能出现萨满这一特殊的职业。

“那个蠢货——”

巫妖梅尔维尔关键时候掉链子,说实话,诺特森真的非常恼火——

人类的城堡虽然必须攻下,但是话说回来,因此损失太多部队的话,并不在他所能接受的局面之内。过了半晌,“洞穴人军师”罗波终于从濒临窒息中的痛苦中缓过了一口气,他紧紧跟随在诺特森的身后,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东西。

“诺特森大人,某些时候,巫妖的法术看起来并不比萨满更加可靠。”

他不动声色地用一句话贬低了巫妖梅尔维尔,又暗暗抬高了自己,“也许,我们需要一个备选的方案。”

“罗波,我们现在急需炮灰,炮灰!你知道吗?如果你没有更好的主意,我会让你穿上盔甲带队冲锋!”

“别,等等!诺特森大人,我可不想直面那些人类骑士明晃晃的刀子——”

“那你到底他么的想说些什么!”

诺特森的步伐很快,从亡灵的人群中穿过,他找到了仍在忙活的巫妖——

似乎是因为罗波的那一次打扰,梅尔维尔的情绪开始变得烦乱起来,只是眼下的事情由不得他选择逃避,才不得不强行平复着心情继续工作——

他挥动着法杖,试图利用白骨髓液在另一处位置重新刻绘一个召唤法阵,但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又让他再次抬起了脑袋。

头蓬的兜帽滑落,露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

巫妖的头顶没有哪怕一根头发,就发型这一点来看,倒是与洞穴人罗波保持着同样的风格。

罗波!

他看到那张丑陋的面孔忍不住痛恨起来,几乎想要当面问候这只洞穴人的雌性直系亲属,如果她们还在世的话——

后者并没有在意他狰狞而扭曲的表情,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些银光闪闪的白骨髓液在泥地中流淌,好像一条蜿蜒的溪流。

“梅尔维尔阁下,看来你又失败了。”

“你妹——”

这时的巫妖已经发现了洞穴人身前的死亡骑士诺特森,虽然洞穴人看似表情平淡,但是梅尔维尔完全能够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他有心发作,可就是这么短短一刹那,又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咒骂言语忍了下来。

开战在即,内部发生争执或冲突可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举动。

身为一位以智慧和学识著称的巫妖,绝不能和一只又蠢又贱的洞穴人一般见识。

“梅尔维尔,发生了什么事情?”

诺特森平静问道——

虽说两人的实力有着差别,可巫妖梅尔维尔毕竟不是诺特森的下属,更何况,此时聚集在翠鸟城堡外的亡灵部队,大多数都来自梅尔维尔的麾下。

并且,诺特森还有着另外一层不愿为人所知的心思:巫妖梅尔维尔的军力基本来自于“黑锋战将”萨斯克所属,若是这场战斗顺利拿下,他大可以顺势将这支部队收入自己的囊中。

他相信自己,作为迪尔的一位老牌将领,表现绝不会像萨斯克那个身份卑贱的骨头架子一般拙劣——

听说那个小子被一支人类佣兵队伍打得全军覆灭,就连自身都是通过锚石才得以侥幸逃脱,他差点没有笑掉大牙。

佣兵?

比起城堡内的这些骑士又如何?

他听说这些骑士属于人类军队中的精锐,但是此时面对他的部队,也只能龟缩城堡而已。

“诺特森阁下,布置召唤法阵遇到了意外的干扰,情况并不顺利。目前完成的,只有两个召唤点而已。”

巫妖梅尔维尔面无表情的答道,他已经将一旁的洞穴人当成了空气——他所说的“干扰”也许是指洞穴人罗波,也许,或者指的是一些其他的什么事物。

“那么,如果现在进行召唤的话呢?”

“生物的数量并不会太多,我想,两个小型召唤点全力运转的话,每个小时大概能召唤一百头骷髅战士。”

听闻巫妖梅尔维尔此言,诺特森沉默了半晌——

这个数量的炮灰未免太过稀少,在人类国度一些关于迪尔高阶巫妖的传说中,哪一个不是法杖一挥就召唤成千上万的死灵军团,而到了梅尔维尔,一百这个数目显得如此寒碜,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当然,这个时候的诺特森顾不得嘲笑巫妖梅尔维尔,他清楚这位巫妖先生眼下的实力与那些“传说人物”完全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那么,开始吧,现在刚刚入夜不久,我希望在明天的凌晨,看到一千头骷髅。”

“如你所愿,诺特森阁下。不过,我希望您约束下其他的人,以免他们打扰我的工作。”

巫妖梅尔维尔还特地看了洞穴人一眼——

这个可恶的家伙已经不止一次打扰他的工作,本来刻绘召唤法阵这件事情对于一位觉醒阶的巫妖也还算轻车熟路,可不知为什么,他总感到自己的法力受到了某种特殊力量的扰动。

究竟是什么情况?

巫妖梅尔维尔有心探究,但是诺特森的命令在前,此时的他并没有多余的时间。

待到诺特森和“洞穴人军师”罗波离开后,他回到之前刻绘完成的一处召唤点,输入法力后,口中念叨咒语,开始进行起召唤的仪式。

……

翠鸟城堡,一夜火光通明。

山岗之上,“原初梦想”佣兵团的成员一个个精神奕奕,丝毫没有乏困的模样,莱文从城堡的方向收回了目光,“头儿,为什么亡灵迟迟不发动进攻呢?”

Act21 城堡之战Ⅵ

无名的山岗上静悄悄的,格罗斯观察着远处城堡及山林的动静,翠鸟城堡建造之初挑选的位置很巧妙,正面沿着一片宽旷的林地通向拉鲁河河畔,而背面则靠着诺戈群山,山势的走向沿着城堡的外围一侧环绕向下,而这一段山路,站在城堡的城墙上处于居高临下的态势,并且,处在那一片崎岖嶙峋的地方,部队和攻城机械很难展开——

他的视线穿过身前的灌木丛,也许因为暂时放弃进攻的缘故,此时亡灵排开的阵势渐渐变得松散,有些亡者离开了军阵,他们钻进了附近的山林里头,树木的阴影遮蔽了他们的身形,而格罗斯几人一眼望去,夜幕下阴暗的山林几乎什么都不到,除了一些月光下暗淡模糊的影子。

亡灵为什么迟迟没有发动进攻呢?

格罗斯一时之间并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先知先觉的优势建立于前世的游戏经验上,而眼下的这一场战斗,完全不在他的记忆和印象当中——

它属于埃兰特与迪尔亡灵“七年战争”的开胃前餐,而在这一阶段,在场的交战双方,“鸢尾花骑士团”和“永冻玫瑰”诺特森所率领的亡灵一方,实力的层次已经远远超脱了玩家所能接触的范畴。

换句话说,这一切毫无过去的历史可以借鉴,所能依赖的,便只有自己头脑中的分析和判断。

“再等一等。”

他从灌木丛中缩回了身子,从入夜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三个小时,长时间的趴伏让他的身体不由有些僵硬,他站起身子略微活动了一下,目光偶尔打量一下,却突然看见山岗下那条道路隐隐出现了一些鬼鬼祟祟的影子。

“诺特森大人说附近的山岗有几个人类正在窥探,所以,我们必须干掉那些家伙。”

这是两位“黑色游骑兵”其中的一人,他们带着二十多头骷髅战士,此时正沿着山路向着山岗进发——可因为所处位置的缘故,他们并没有注意到,翠鸟城堡的城墙上正放下了两只巨大的吊篮。

“要我说,带上这些骷髅根本就是多余。就算只有我们两人,也足够宰掉那些孱弱的人类。”

“请牢记诺特森大人的交待,我们只是去打探情况而已,不要多惹麻烦——”

“麻烦,几个人类算得了什么麻烦。”

两名“黑色游骑兵”走在队伍的前头,一言一语交谈着,他们作为从亡灵军事序列中的真正精锐,就实力而言,确实都有着骄傲的本钱——

就职巅峰的实力,对付人类平民或者一般的贵族,完全称得上绝对的压制。

“情况不是很妙,我们似乎被发现了。”

格罗斯看到那些身影后,很快对着身边的同伴说道。“红胡子”雷德也从灌木从中退了出来,他看了看格罗斯,“团长大人,我们需要转移地方吗?”

“不急。”

城墙上放下的吊篮中钻出了好几个人影,他看到人影正朝着那些骷髅和两名“黑色游骑兵”的前方扑了过去。

“看来鸢尾花骑士团并不喜欢纯粹的防守。”

他说道,眼睛却是盯住了那几个人影。

阴影之中,似乎几道身影搅碎了朦胧的漆黑夜幕,只见剑光一闪。

一名“黑色游骑兵”举起长弓,“锵”的一声,火星四溅,弓身正好架住了下斩的剑锋,旁边的同伴当即意识到遇上了敌人,拔出随身的短剑。

“黑色游骑兵”属于远程攻击部队,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缺乏近身作战的技巧。

“嘿,维杜卡,你可不能丢脸啊,大伙正在注视着你呢。“”

“伊文斯,请闭上你的嘴巴。这家伙力量真足——”

维杜卡刚一与这名“黑色游骑兵”交上手,顿时就暗叫了一声不妙,对方的弓身架住了他的长剑,紧接着,就用弓弦向着他的手指搅了过来,这类战斗技巧并不常见,可他并不怀疑,那泛着银光的细线缠上他的手指时,能够造成足够的伤害——

他退后一步,收回了剑。

对方的身形如鬼似魅,竟跟着他后退的步伐紧紧贴了上来。

身边又倏地袭来一柄短剑。

盾牌的格挡。

短剑一划而过。

伊文斯来到了维杜卡的身侧,眼神异常认真注视着黑布斗篷下那双红色的眼睛——此时他们一共四人,而两名“黑色游骑兵”所带来的二十多只骷髅,已将他们团团围困。

……

“头儿,我们需要出手帮一帮那些家伙吗?”

斯考特也同样观望着山道中的厮杀,尽管他们与“鸢尾花骑士团”非亲非故,但是眼下亡灵却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人类骑士已经和亡灵战成了一团。

格罗斯摇了摇头。

“鸢尾花骑士团”作为北地有数的精锐,武技的水准并非寻常人等能够相提并论,虽说力量层次比起“黑色游骑兵”弱上了些许,但他们凭借着娴熟的武技,四人竟然和这些亡灵杀得难解难分——

或者说,随着战斗的持续,这些骑士正在获得优势。

维杜卡和伊文斯各自缠住了一名“黑色游骑兵”,而另外两位骑士,面对那些比炮灰性质的骷髅战士,正在双杀!三杀!疯狂杀戮!暴走!

“果然名不虚传!”

“红胡子”雷德望着这一幕,不由赞道——

骑士们的武技毫无花俏和观赏性可言,可每一次进攻与防守却是实用至极,就连雷德这个沉浸武技一途难以自拔的男人,都忍不住叹为观止。

这几名骑士,尤其是与“黑色游骑兵”交手的那两位,剑术的基础极为牢固。

格罗斯已经开始猜测他们的名字,可惜暗淡的夜色下,仅仅凭借远处城堡的火光无法看清他们的脸庞。

……

山道中这一场小规模的厮杀很快结束,事情没有出乎格罗斯的预料,四名骑士最终合力解决这一小股亡灵——

从这一场双方真刀真枪的厮杀来看,“鸢尾花骑士团”果然一如他所熟知的那般,每一位正式的成员都有着不俗的实力。

他收回了视线。

Act22 城堡之战Ⅶ

战场仿佛又回到之前的万籁无声,勾月高悬夜空,诺戈早春的山林中隐藏着无数窸窸窣窣的影子,亡灵仍在翠鸟城堡的外头列阵,城墙上火光通亮,站着不多的几名骑士——

时间正在悄然过去,可视野中的景象,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

战斗?

真正的战斗并不会像游戏中的战场那样,双方一见面就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厮杀,它往往需要足够的铺垫和前夕——

情报的探查收集、局势的变化和分析、战术的制定与改变、时机的把握……这一切对于战斗的胜负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

夜风吹拂着格罗斯额前的发梢,他随手拔下一根干枯的草茎,用牙齿轻轻噬咬着,他所预料的战斗并没有如期而至,相反的,战场却安静得就像暴风雨的前夜,他告诉自己需要多一点耐心,因为他手头的这点人手,根本无法抗衡战场双方中的任何一方。

当他吐出嘴里的草茎,站起身子的时候,怀表表盘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凌晨的五点,同伴们大多已经睡去,除了配在他身边小脑袋不时“小鸡啄米”的少女——

发现他的动静,少女抬起头来,揉了揉眼睛。

“拉迪娅,你应该去好好休息一会。”

“唔,可是,格罗斯先生你不困吗?”

“嗯,似乎也有一点点,不过我现在若是躺了下去,却是很难睡得着。”

他继续瞭望着山岗下的城堡,一片片茂密的树冠之间露出了城堡的尖顶和哨塔——

他看到了出没的骑士和守卫,黎明的晨曦在金属头盔的凸面折射着金色的淡淡光辉;他又向城堡之外望去,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正在战场之中穿梭,对比昨夜所见,眼下亡灵的阵势仿佛又增大了几分。

死亡骑士诺特森举起了长弓,他一夜没有合眼——

事实上,身为不死者的一员,他对于睡眠并没有特殊的爱好,即使这一夜忙碌不停,但是此时的他看上去并没有丝毫的疲倦神色。

“洞穴人军师”罗波像是一条乖巧的宠物狗一般跟随在他的身边——

这只自诩为“足智多谋”的洞穴人在昨天的夜晚给诺特森提供了一个相当高明的主意:每间隔一个小时左右,针对城堡发动一次佯攻,不需要取得多么辉煌的战果,只要能够惊动城堡内的守卫和骑士,就已足够了。

疲兵战术。

相比于亡灵的不死者之躯,人类在这方面倒是显得娇贵了许多,这样的反复折腾到了后半夜的时分,已经有不少守卫已经抱着武器躺在城墙角落昏昏沉沉睡了过去,此时还在坚持的,也只剩少数一些精力旺盛的家伙罢了。

“罗波,干得不错。”

“诺特森大人,经过这一夜后,黎明时分正是人类最为疲乏的时候。我想,这是一个发动进攻的好机会。”

“洞穴人军师”谄笑道,他似乎望了一眼远处,吐出了那条又长又细仿佛毒蛇一般的石头,“只是我还不清楚,梅尔维尔阁下是否已经作好了准备?”

“他在三个小时前告诉了我,他已经完成了一半的进度。不过,我想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去等他了,罗波,传达我的命令,半个钟头后,发动进攻!”

“黑荆草”的旗帜下,亡灵再次聚集。

诺特森陡然想起昨夜派出去的那两位“黑色游骑兵,”,他们去探查那些窥视战场的人类,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回来——

他的心头隐隐生出了些许不详的预兆,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关注这些意外的插曲。

几个人类,料想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太大的跟头。

副手罗波已经将他的命令传达了下去,亡灵们正在聚集。

而趁着这一段,他也没有闲着,他举起了幻想阶长弓【诀别的叹息】,圆润的弓身有着一种极富美感的流畅线条,淡蓝色的弓弦在阳光照耀下亮了起来——

两根手指从背后的箭壶中抽出了一支特大号的羽箭,这支羽箭足有成年人的胳膊长短粗细,他将羽箭搭上了弓弦,随着“嘣”的一声激响,羽箭带起一道搅碎空气的白色气流,直直向着城墙的方向飞去。

他瞄准的是一位驻守在城墙上的人类骑士,那位骑士穿着一件灰白色的板甲,身后系着一领白披风——他认得那个家伙,昨天夜晚的突袭中,就是那位骑士,挥动长剑对他手下的亡灵部队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死在他剑下的亡灵足有两位数之多。

虽然他也杀了好些人类的守卫,还有几名骑士,但是这个家伙却一次又一次逃过了他的狙杀。

白色羽箭在空中发出锐利的尖啸,它的飞行轨迹虽然明显,但是从他所处位置到城堡的城墙不到百米的距离,完全称得上转瞬既至——

那位骑士侧过了身躯,他举起了手中的盾牌,随着一连串刺耳的摩擦,他又一次挡住了诺特森的强力狙射。

承受这一击后,骑士很快爬下了城墙。

诺特森的脸色表情平淡,事实上,经过连日来的鏖战,他对于凭借个人的箭术彻底压制这些精锐的人类骑士已经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城墙能够提供不小的防护,而他个人的体力和所携带的特制羽箭,也不是无穷无尽。

营地中的低级骷髅和僵尸等步战兵力已经集结完成,而骸骨骑兵也陆续来到了城外之外的空地,他挥下长剑,亡灵如潮水般向着城堡涌去。

“亡灵们发动进攻了!”

伊文斯大声惊呼道。

……

“果然不出所料,亡灵们还是选择了最为恰当的时机发动了进攻,看来,他们多少也懂得一些兵法之道。”

格罗斯对于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悉数看在眼中,对比他前世的那些记忆,这伙亡灵看上去明显的更有脑子,疲敌战术再加上眼下对于战机的把握,至少说明了他们并不是一群只会厮杀的莽夫——

他和诺特森并没有过太多的接触,而这一次,他不由对这位亡灵中的老牌将领高看了几分。

“拉迪娅,我们也要准备行动了。”

Act23 城堡之战Ⅷ

少女从暖烘烘的熊灵肚皮上抬起了迷迷糊糊的小脑袋,这头熊灵转过了头,一双拳头大小的褐色眼睛正一脸怜爱的关注着少女——

格罗斯没有想到召唤生物居然还有着感情这种复杂的东西,他愣了一愣,却见到少女抱着短柄法杖站在巨大熊头的面前,摸了摸毛茸茸的头顶:

“乌尔萨,我们该出发了。”

这是少女第一次召唤熊灵时格罗斯所提议的名字,当他说起这是一头传奇生物的名字时,少女几乎是不假思索就予以了采用。

熊灵听懂了自己的名字,颇有人性的点了点头,它顽皮地用脑袋蹭了蹭少女的手。紧接着,它站了起来,一时间,整个“原初梦想”佣兵团的临时营地都似乎被惊动了——

熊灵的肥厚脚掌踏在地面上,格罗斯已经清楚感受到一阵阵震动正从脚底的靴子传递而来。

“早安,诸位。”

奥利弗、斯考特、莱文和“红胡子”雷德,还有潘恩和小努诺,此时正围着熊灵“乌尔萨”不住打量——

虽说除了潘恩和小努诺两人,其他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乌尔萨”了,但是此时它呆在少女身边所表现出来的这副模样,倒是显得分外的可爱。

如果不是吓人的庞大体型和熊掌上寒光森森的利爪的话。

“拉迪娅,带上足够的炼金炸弹。另外,进入战场后,请保持二百米以上的飞行高度。”

格罗斯站在她的身边,提醒说道——

他记得游戏之中这一时期的诺特森大概被设定LV50的样子,而这位死亡骑士所随身携带的幻想阶长弓并不附加力量或攻击距离延伸之类的属性,根据某些放之四海皆准的绝对真理的计算,若是诺特森向空中射击,初速度最多为X,再带入伊路森世界与他所在那个世界完全相同的重力加速度g,最多最多,射击高度不会超过二百米,也许,到了一百多米的样子,羽箭就已失去了杀伤力。

不过出于谨慎和对于少女的人身安慰考虑,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少女点了点头——一旁的熊灵“乌尔萨”乖巧地放下了前肢,将背部伏低了下来,它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少女,少女下意识的爬上了熊背。

“咳,拉迪娅,这一次你没有办法再骑乘乌尔萨了,你需要利用秘法飞羽飞到空中。”

格罗斯嘴角抽了一抽,看来,刚刚睡醒不久的少女还有些脑子迷糊,他刚刚说过的话,少女显然没有放在心上。

“好、好的,格罗斯先生。对了,炼金炸弹就这样丢下来吗?”

“当然,不——”

格罗斯非常清楚炼金炸弹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并没有敌我识别的能力,他可不想正和敌人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头顶忽然落下一枚炸弹——

这种极其容易误伤队友的操作绝对是需要避免的,他看着熊灵“乌尔萨”,很快又说道:

“拉迪娅,我记得你可以精神感知定位‘乌尔萨’的具体位置,对吗?”

“没错。”

“对准‘乌尔萨’的位置往下扔就好了。”

“可是,格罗斯先生,我担心‘乌尔萨’会不会受伤?”

“拜托,它只是一头召唤生物好不好?我记得你是在昨天夜里的八点出头将它召唤出来的,就算不管不问,它也会在二十四小时后消失。反正它若是不幸阵亡,你再次进行召唤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还来“人熊情长”这种感情戏码,格罗斯感觉有些受不了,没好气地答道——他对待少女的态度向来非常温柔,但这一次,却换成了一副凶巴巴的面孔。

失败?

格罗斯绝不愿意这一次行动失败。也许他的佣兵团同伴见到如此之多的亡灵有过逃避或者退却的想法,但这些念头,并不在他的考虑当中。

亡灵看似人多势众,但是能够对他产生真正威胁的,也只有“永冻玫瑰”诺特森那位LV50的觉醒高阶死亡骑士而已。

至于其他的一些货色,包括巫妖梅尔维尔、诺特森麾下的“黑色游骑兵”,还有一些就职巅峰或觉醒初阶的亡灵指挥官,对于他来说,根本不足为虑。消灭这些家伙,无非多费上一番手脚——

自从花鹿村一战过后,“原初梦想”佣兵团又陆陆续续消灭了塔伦地区一些小股的亡灵,此时格罗斯的等级已经达到了觉醒中阶的LV42,虽说比起死亡骑士诺特森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但是他却拥有着【光辉之炎·托纳提乌】、【神圣霜寒长剑】、【海加尔岩石重铠】这一类克制亡灵的神器——

如果单人对决,他认为自己有着极大的可能性战胜诺特森,甚至完成击杀。

“喔,好、好的,格罗斯先生。”

少女终于听清楚格罗斯的安排,她再次点了点头——一旁的熊灵“乌尔萨”用湿润的黑色鼻头嗅了嗅少女,又扭过了脑袋,狠狠地瞪着格罗斯。

这个年轻的男人并不懂得爱护野生动物,尤其是看似可爱实则凶残的这种。

所以,“乌尔萨”很生气。

少女吟唱着「秘法飞羽」的引导咒语,身形渐渐漂浮起来,她将短柄法杖放入了衣兜,抱起了一个口袋——口袋中装满了沉甸甸的炼金炸弹,这些玩意由死灵精华制作,虽然价值不菲,不过格罗斯对此并没有丝毫的心疼。

因为,这些东西在他手中根本无法体现价值,也难以找到合适的渠道变现。

注意到熊灵“乌尔萨”的目光,他咬着牙齿,顿时怒骂道:

“看什么看!笨熊,该干活了!”

格罗斯与熊灵“乌尔萨”在前些日子有过一次私底下的交手,结果不言而喻——这头体积庞大的巨熊被格罗斯花式痛殴,虽然直到现在“乌尔萨”依旧很不服气,但却没有了与这个男人再度交手的想法。

明知极大可能是送死,但是“乌尔萨”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朝着亡灵的阵地冲去。

“大家披挂盔甲,稍后上马。”

看到那个圆滚滚而又肉乎乎的巨大身影一路绝尘而去,格罗斯眯起了眼睛。

天色刚蒙蒙亮,阳光其实并不刺眼。

……

城堡内的骑士已经发觉了亡灵的动静。

“洞穴人军师”罗波站在城墙下三十米之外的距离,正在低声吟唱属于萨满的法术咒语,在城堡前方的大片空地上,泥土翻滚、堆积,,这是一个第三环的法术【地形改变】——这一法术来自于他洞穴人一族的血脉。

Act24 城堡之战Ⅸ

城堡之外,翻滚的泥土仿佛液体一般流动,待到洞穴人罗波的施法结束后,这些泥土渐渐停止变为的凝固,无数草茎和树木的枯枝裹挟着泥土之中,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土堆——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一个土堆,从空地的前方到城墙,泥土堆积成为了一道缓坡,骑兵们完全可以驾驭着直接冲锋到城墙上。

这只是个魔网第三环的塑能法术,可是所发挥出来的效果,却是大的有些吓人。

不过话说起来,也只是因为罗波这个洞穴人萨满对于大地一系元素法术的专精加成才能导致如此效果,挥动法杖将【地形改变】施展完成后,这个肥胖的洞穴人有如一条脱水的鱼一般张着嘴巴喘着粗气,他感到自己几乎有种心力憔悴的感觉——

洞穴人很少进行法术的修行,而作为萨满这一特殊职业,所能释放法术并不是源于对于法术的规则有着多么高深的理解,而是血脉深处本能的力量。

相应的,这一法术的消耗已让罗波的法力池几近干涸,萨满或术士一类天赋法系职业,虽然某些特定法术的效果强过一般的法师,但是因为缺乏对法术构型充分理解的缘故,他们的法力消耗往往要大上了许多。

“我要休息!我要请假!天天加班是不人道的!”

自从来到地表的人类世界后,罗波的日子根本就不像从前那样逍遥快活,此时的这位“洞穴人军师”恨不得如此对自己的上司诺特森胆气豪迈地大声喊道。可他缓了一口长气后,却是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分外熟悉的身影——

是诺特森大人!

这位箭术高超的死亡骑士连续射出数十根羽箭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他刚一扭过头,就已见到了洞穴人罗波。

“诺特森大人,您辛苦了!”

洞穴人萨满罗波迈着粗壮肥短的双腿很快跑了过去,殷勤地问候道。

然而死亡骑士却是面无表情。

这一下子,罗波不敢再提“请假”的事情。

由骷髅战士、僵尸和食尸鬼组成的炮灰部队正在冲向城墙,城堡内的骑士和守卫手持盾牌和长剑,排成密集的阵势,阻拦在这些亡灵的身前——

骷髅战士披挂着锈迹斑斑的铠甲,手中暗淡无光的长剑斜指敌人,他所面对的是一位来自鸢尾花骑士团的正选骑士,骷髅战士见到人类的出现,毫不客气将剑锋直刺敌人的胸腹要害,可是对面骑士的动作远比这头骷髅来得更加的迅捷,双剑交错,绝对的力量差距让骷髅战士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咔咔作响,诺特森亲眼见到,随着那名人类骑士一记势大力沉的下劈,骷髅的手臂瞬间向下沉了几分——

那是一头“骷髅勇士”,并不是普通的炮灰或者召唤生物,可是在这些训练有素的人类骑士面前,它也只是多撑了那么短短几秒的时间。骑士的长剑将它压制得不能动弹分毫,紧接着,骑士一声大喝,手中的长剑陡然发力,将骷髅勇士劈砍为了两半。

破碎的骸骨掉落一地。

“伊文斯,干得漂亮。不过,我可不会输给你哦!”

维杜卡刚刚挥剑斩掉一头僵尸的头颅,他透过深灰色铁面价的狭长缝隙,眼角的余光恰好扫过这一幕,不由赞道——

同僚的眼神回应着笑意,两人再无多余的交谈,直接冲杀进入到了亡灵的军阵中。

“维杜卡与伊文斯,骑士团年轻一代中非常优秀的两个小伙子。”

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站在后头,忍不住对着这两位表现不俗的年轻人做出了一个公允的评价,他身边站着另外一人——

这个身形人披挂着一身华丽至极的银色铠甲,铠甲的甲片刻绘着猛兽的图腾和一些优雅的纹饰,伴随着晨风的吹荡,雪一般洁白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他一手扶住了剑柄,一边对于康伯伦所说之言点了点头。

武技精熟而又勇猛善战,即使鸢尾花骑士团内好手众多,这两位年轻人的所作所为也当得上出色。

“昨天的夜晚,伊文斯、维杜卡、费勒,还有威尔逊,他们一共四人,却消灭了一支精锐的亡灵斥候小队。”

“哦?”

听闻康伯伦此言,这个男人不由对战阵中的两位年轻人更加高看了几分,如果说战阵的优异表现还可以说是骑士们的战阵配合的话,那么,以区区四人消灭一支精锐的亡灵斥候,已经可以说是胆大艺高了——

他们并不知道所谓的亡灵斥候正是死亡骑士诺特森麾下的“黑色游骑兵”,但是这些天战斗经历下来,他们对于那些披着黑布斗篷、手握长弓的家伙可谓印象深刻。

若是用人类的术语来描述这些家伙,那就是“神射手”,从半个月前到现在,城堡中阵亡及重伤的骑士和守卫一共二十有余,而除了死在那位实力强大的亡灵将领手下的,其他的伤亡几乎全部来自于这些箭术非凡的亡灵斥候。

渐渐的,骑士们的反冲锋将亡灵卷袭而来的汹涌浪潮反推了回去,只是康伯伦看到这一状况后,已经开始皱起了眉头——

若是亡灵真的这么实力孱弱的话,或许他们早就出击将这些亡灵消灭干净了。

很显然,这只是战术的布置——康伯伦深知迪尔的骨头架子们向来都不缺乏炮灰这种东西,他屏住呼吸望向远处,很快,他的脸色陡然发青,作出了回缩阵型的指令。

“诺特森大人,这些人类的骑士,看上去还不算愚蠢得无可救药。”

“洞穴人军师”罗波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死亡骑士诺特森,对方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轻笑——

骑士们摧枯拉朽的表现并没有让这两位亡灵中的首脑人物感到任何的意外,炮灰么?当然是用来消耗的,消耗骑士们体力和精神,消耗他们的战斗意志。罗波掐指算了算,若是维持这种程度的战斗消耗,近千亡灵之中三分之二的低级近战兵种足以支持两个钟头以上。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25 城堡之战Ⅹ

到了那时候,就是骸骨骑兵、高阶血肉傀儡和“黑色游骑兵”隆重登场的时间了,对了,还有那位叫做“梅尔维尔”的巫妖先生,如果他忙完了手头的活计,估计也会加入到激烈的战斗之中。

当然,诺特森和罗波的设想的确非常美好,可战争之所以常常被吟游诗人们歌颂,正是因为它的有趣和不可预知性。

眼下的“黑色游骑兵”队伍围着城堡正前方的一段城墙正在抛射羽箭,密密麻麻的箭矢仿佛掠过低空的蝗虫,它们有着锋锐的尖端,箭矢下坠之后,纷纷落在城墙的垛口上、骑士的盾牌或者铠甲上,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虽然这些箭矢对于全身上下披挂重铠的骑士并没有太大的杀伤,但至少,已经有效分散了骑士和守卫的注意力——

城堡内实力低微的仆役和守卫已经被勒令撤到了城墙之下,而骑士们也不得已结成了剑与盾的严密阵势。

城堡中人类的反攻态势明显变得缓慢了下来,虽说亡灵中的炮灰部队仍在急剧消耗,可是对比之前,这样的程度已经减弱了很多。

诺特森微微抬头,他看到那个披着华丽银色铠甲的男人正在登上城墙,然后,与他遥遥对望——

那个男人的位置正好迎着初升的阳光,当诺特森与那个男人对视大概三秒后,顿时生出了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那是一个耀眼至极的光点,灿烂得就像太阳。

光芒在空气中泛出一圈圈七彩的绚丽晕影,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这一次,塔伦伯爵的长子,弗雷德·沃尔夫傲然站立于城墙之上,他没有戴上头盔,而是露出一个油光逞亮的脑袋,他望着敌阵中的亡灵将领,目光如寒冰般冷寂,右手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长剑平指。

标准的剑礼。

决斗的邀请。

如果对方是真正的富有勇气和荣誉感的贵族骑士,绝不会表示拒绝——

虽说近百年来埃兰特的北地贵族已经不复昔日的荣光和武勇,但是决斗的风气却依然保留在这个古老的国度,不过有些时候,若是一方没有对等的实力又不愿意送死的话,往往可以选择让贴身的侍从或麾下的骑士代为参与决斗,这也是埃兰特贵族圈中默认的规则之一。

诺特森看到城墙上的银甲骑士如此动作,身为迪尔的世代家族中人,老牌的亡灵将领,自然懂得了这个剑礼的意义——

他很少使用近身的武技,可这并不代表他的剑术平庸,只是绝大多数的时候,敌人还未靠近他的身边,就已被他使用那柄可怕的长弓一箭射杀。

决斗的邀请,他没有理由拒绝。

那位人类骑士或许有着不错的实力和非凡的自信,但他更是一位跨入觉醒高阶的强大骑士。

这是身为强者的尊严!

……

“决斗?实在是太无聊了。”

洞穴人罗波坐在一块柔软的草地上,这是他特地挑选的地方,结束那次施法后,他已经感到有些筋疲力尽了,他认为自己在这一场战斗中所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所以,他现在需要好好的休息。

他从衣服的口袋中掏出一个酒瓶,里头是猩红的酒液,略带粘稠的液体在酒瓶轻轻的摇晃中泛起咕嘟咕嘟的白色泡沫。这是来自洞穴人一族的独门酒方,它由一种生产于地下阴暗世界的特殊浆果和血液酿制而成,而最上等的洞穴美酒,血液则是来自未成年的人类,比如十五岁以下的男孩或者女孩子,尤其,以十岁以下幼女的味道最为可口!

“为了胜利的美酒,干杯!”

他自言自语大声喊道——

他的身边空无一人,连续喝下几杯酒液后,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忽然变得亢奋起来,剑锋与剑锋的撞击、流淌的热血和腐臭的农业,阳光下的山林……画面中鲜艳的色彩让他的视网膜渐渐发红,他开始摇头弄尾,用一种咏唱式的强调放声高歌:

“这是一场必胜的战斗,到时候,我一定割下那个人类骑士的脑袋,他的头皮是那么的光滑,看着那迷人的光泽,它将会是一个手感不错的颅骨酒杯!而这一切,正是那个该死的家伙挑衅诺特森大人的下场!”

它所使用的是尼根语。

特殊的音节听在人的耳中,仿佛一种难以言状的古怪噪音。

“那个家伙在干什么?”

“不知道。”

洞穴人罗波正在手舞足蹈方无,格罗斯听了一下,凭借对方洞穴人的身份和几个音节的特点,他大概可以判定这是地底国度尼根的语言——

不过这个时候,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打开系统去听译对方正在说些什么,因为,熊灵“乌尔萨”已经冲入了亡灵的营地。

那团肉乎乎的巨大身形撞倒一片营地的栅栏后,犹如推土机一般无可阻挡向着营地中央冲去,一些低级的亡灵种,比如仍在营地中集结等待下一轮冲锋的骷髅战士和僵尸,发现这位体积庞大的不速之客后,纷纷举着长剑和弯刀迎了过来。

事实证明,觉醒中阶lv40的熊灵“乌尔萨”足够称得上皮糙肉厚,至少,在这些普遍就职中低阶的骷髅和僵尸面前,刀剑的劈砍更接近于挠痒,这样的攻击完全不能让“乌尔萨”感受到丝毫的痛楚,这头熊灵瞪着褐色的眼睛,威风凛凛,睥睨众生——

磨盘般大小的熊掌扬起,仅仅是带起的掌风,就让亡灵们的身形东倒西歪,而被那只熊掌所扫到的,更是瞬间筋断骨折,可惜亡灵并不会因此而死去,骷髅们的脑袋掉在地上,魂火仍然明亮,颌骨一张一合,似乎想要从“乌尔萨”身上狠狠咬下一块皮肉来。

亡灵的中基层指挥官们很快察觉了营地中的异变,但是他们与这头巨熊交上手后,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抵挡的敌人,巫妖梅尔维尔也发觉了这一动静,他此时正于一处帐篷中冥想恢复法力,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他继续耽搁——

不够充足的法力也许会影响之后的施法,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了。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26 城堡之战Ⅺ

他一走出帐篷,就已看到了营地中肆虐的巨熊,栅栏变成了木头的碎屑、帐篷化作了零碎的破布,地上满是凌乱的白骨与碎肉,那是骷髅战士和僵尸的肢体……

周围的一切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遍地狼藉的模样,就好像飓风过境一般——

巫妖梅尔维尔没有犹豫,他挥动着法杖,准备使用【寒冰之足】减缓这头巨熊的移动速度。

双方的距离大概三十米,这是一个施法者梦寐以求的极限距离。

而骷髅战士和僵尸们已经松松垮垮的阵型,更是让法术的弹道轨迹畅通无阻,寒冰的元素在法杖的顶端凝聚,作为一位觉醒一阶的巫妖,施放这样一个低级的控制法术根本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冲锋!目标,巫妖梅尔维尔!”

山岗的众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格罗斯戴上头盔后,又卡嚓拉下了面甲,他披着海加尔岩石重铠,翻身跨上了战马,佣兵团的同伴齐齐跟随着他的动作,马蹄迈开步伐,长剑的尖刃在晨曦中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到了眼下,战术的布置早已完成,而所能取得的战果,便在于执行的力度和些许的运气。不过战场的常胜者并不会太多指望命运女神艾露贝亚的垂青,他们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少女已经飞上了天空,当那个娇小的身影越飞越高,直到化作一个肉眼几不可见的小黑点时,格罗斯终于拔出了长剑,做出了进攻的命令。

除了潘恩,这位民兵出身的年轻人被勒令留在临时的露营营地照顾七岁的小努诺,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小的嘟起了嘴巴,而大的则是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不过无论如何,格罗斯绝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在这荒郊野外单独行动,更不要说加入战况激烈的战场。

从无名的山岗通往远处的翠鸟城堡,其中有很长一段是起伏地势中的谷道,它就像坐落在诺戈群山的环绕之中,许许多多纵横交错的沟壑一般,若是还未离开谷道的范围,外头的人们很难看到内部的景象——

它的出口,正好正对着亡灵营地的侧翼。

【寒冰之足】准确击中了熊灵“乌尔萨”,这头巨熊长满厚实皮毛的体表像是穿过一片凛冬的冰天雪地般,顿时就凝结了一层白色的霜华,肉眼可见它的动作变得迟钝而缓慢——

一些蠢蠢欲动的骨头架子围在“乌尔萨”的身边,正待举起手中生锈的长剑给这头巨熊来上几下,可“乌尔萨”抬起一只肥厚的脚掌向着地面重重一拍后,灰尘激荡,顿时在空气中扩散出一圈圈气浪的涟漪,这些低级的亡灵们仿佛喝醉酒了一样,身形摇摇晃晃,连手中的剑和圆盾都开始拿得不太稳当。

【大地震撼】!

巫妖梅尔维尔似乎对于熊灵”乌尔萨”的实力有些预料不足,这头巨熊有着超过一半同类的体型,再加上拥有释放法术的技能,此时,已经让他确定这并非一头普通的野兽,而是魔物!

魔物!

梅尔维尔非常清楚猎杀一头魔物所能获得的巨大好处,可这头魔物出现的时间却多少有些凑巧,先不说他的个人实力与这头巨熊的对比,单是眼下营地中的混乱局面,就有些令他头疼了——

如果这样的状况再继续那么一段时间,那么,死亡骑士诺特森将不能再指望这些仍然留在营地中的后续部队。

斗篷的兜帽之下,红色魂火似乎有些飘摇,巫妖梅尔维尔略一思考,很快打定了主意——眼下的他必须阻止这头巨熊的捣乱,结束营地中的混乱。

低级的骷髅和僵尸被撤了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实力更胜一筹的骸骨骑兵,还有几个就职阶的小巫妖,营地没有多少远程攻击部队,因为,那些宝贵的远程火力,此时正随同着诺特森阁下攻打人类的城堡。

就职阶的巫妖们在梅尔维尔的指挥下拼命丢着一些控制类的小法术,体积庞大而又行动缓慢的“乌尔萨”对于这些蹩脚的攻击几乎是照单全收,但是lv40觉醒中阶的熊灵不仅有着与自身等级对应的法术抗性,而且,也具备了熊类魔物中常见的【坚实皮毛】,这一被动的效果很简单,那就是削弱自身所受到伤害的30%并得到30%几率的法术豁免。

很显然,作为觉醒初阶的巫妖梅尔维尔,想要欺负熊灵“乌尔萨”并不是那么容易,虽然他看起来要比这头笨熊聪明了许多——

先不说他能不能击败“乌尔萨”,但至少,他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奈何这头巨熊的。

更不要说那些还未达成觉醒的亡灵种了。

如果巫妖梅尔维尔拥有一个正常的脑袋,而不是白森森的颅骨的话,此时他的表情应该是阴沉得就快要滴出水来,他看到这头巨熊对于那些普普通通的攻击不管不顾,仍然一步一步向着他靠近时,他再次挥起法杖,吟唱法术的咒语——

这一次的咒语对比起第三环【寒冰之足】复杂了很多,施法的时间也相应变得更长,他口中的音节像一串晶莹的珠子掉落在地,节奏渐渐加快。

大概五秒的时间,他完成了这个法术三分之二的进度。

“等一等!”

“为什么?”

“头儿你刚刚不是说我们的讨伐目标是巫妖梅尔维尔吗?难道你现在发现认错人了?”

“那也是一只巫妖,团长大人说过,对于亡灵,宁可错杀一只,不可放过一个。”

格罗斯一骑冲锋在前,不过当他看见巫妖梅尔维尔与熊灵“乌尔萨”的身影时,又匆忙下令让同伴们停下前进的脚步——他抬起脑袋,天空中正落下一连串黑黝黝的什么东西,就好像山羊拉屎一般。

“轰——”

这是第一下。尽管相隔至少五十米,但是“原初梦乡”佣兵团的众人感到了耳朵中轰鸣不断,就连耳膜都被震得有些疼痛起来,然而这只是第一下,随着不到半秒后一个又一个小黑点掉落在地,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音让身下的战马都变得恐慌起来——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27 城堡之战Ⅻ

即使是经过驯服的优良战马,也在这种可怕的声音下失去了控制。身下的战马嘶叫着扬起前蹄,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往回跑去,险些将格罗斯一把掀翻落地。

“日!”

格罗斯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这一点——亡灵的骸骨战马不算真正的生物,不会受到这一影响。如此看来,他此举好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吃上了一个大亏。

不得已,格罗斯跳下了战马。

亡灵的营地中烟尘弥漫,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的东西——

此时四周一片安安静静,连带附近翠鸟城堡处厮杀呐喊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同伴,“红胡子”雷德好像正在和他说些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有听清楚,耳朵里头只有一片嗡嗡的声音。

失聪了?

格罗斯揉了几下自己的耳朵,听力才稍稍恢复了些许正常,他听到雷德最后面的一句,“这样的威力,是不是太凶残了一点?”

废话。

当然凶残,这一批由高纯度死灵精华经过法师小姐拉迪娅的精心制作,再加上集中轰炸,威力不够凶残才怪!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打算先行讨伐巫妖梅尔维尔的计划必须要作改变——

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埃一点点散去,当格罗斯再次观察亡灵的营地时,大片的范围内空无一物,熊灵“乌尔萨”不见了,巫妖梅尔维尔也不见了。

阳光之下,营地的一侧原本是一片葱葱郁郁的桦木林,此时已经消失不见。树木横斜、岩石乱滚,大片大片新鲜的、散发着淡淡腥味的泥土被翻在最上头,整个场地,像是被远古巨人彻底的、狠狠的犁过了数遍一般。

某个位置,还有一个直径至少十米以上的巨大陷坑,相信过不了多久,这儿将会出现一口池塘,到了夏天的时候,也许还能从里头捉到几天鲜活的鱼。

“咳,还真是浪费!”

格罗斯大概回忆了一下刚刚爆炸的声音,他估计着,少女丢下的炼金炸弹足足超过了二十枚,如此奢侈的手笔针对梅尔维尔,这头觉醒初阶的巫妖看来死得不冤——

只是剧烈的爆炸之下这些亡灵尸骨无存,他也没有办法确定巫妖梅尔维尔是否真的磕屁。

说实话,精心的战术布置只是取得如此的战果,只能勉强称得上差强人意。

他慢慢收回了视线,觉醒中阶战士的不俗体质让他耳朵的听觉很快恢复,他听到了阵阵密集而急促的马蹄声、脚步声,沿着山林轮廓的另一端,大批大批披挂黑色铠甲的骸骨骑兵,还有骷髅射手、腐肉傀儡、憎恶,这些机动性稍差的亡灵兵种跟随其后,而当先一骑而来的,正是他所熟知的那个身影——

死亡骑士诺特森。

格罗斯咧开嘴角,露出了笑容——面甲下的笑声像是沉闷的鼓点,亡灵大军如浪涛奔涌而来,可他并没有后退半步,反而缓步迎了上去。

……

银白而耀眼的铠甲,海加尔岩石重铠与弗雷德·沃尔夫的装扮远远望去极为相似。

诺特森在这刹那产生了错觉,他放弃了与那位人类骑士的决斗,可那位骑士却又再次来到了他的面前——这一幕甚至让诺特森联想到了一种玄而又玄的事物,宿命!

银甲骑士,真是所谓的宿命吗?

那么?摆在自己的面前,是无法逃避的宿命对决?

诺特森的精神有着一刹那的恍惚,他看到银甲骑士站在他的面前,距离还有很远却又仿佛极近,两人目光交织,那位骑士的目光流露出浓浓的讥讽和嘲笑——

他拔出了佩剑,身下的骸骨战马如电般疾驰而去,宽旷的原野上一条黑色的线眨眼之间正在无限的延伸。

“头儿,那家伙要冲过来了!”

步战对于骑兵天然处在劣势,诺特森的前进速度极快,眼看与格罗斯的距离越来越近,并且,他身后的亡灵部队也在朝着这个方向潮水般奔袭而来,佣兵团的同伴此时不由极大的担心起来——

天真!

格罗斯记得游戏之中的“永冻玫瑰”诺特森并不是一个喜欢用脑子的家伙,但若要说没有脑子,那也不至于,只是,此刻对方的表现,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他并不介意自己的敌人突然变得智障,因为能够轻而易举战胜一位智障人士,足以证明他是一位正常人。

如果不出他的分析,此时诺特森的亡灵大军后头正跟着衔尾追击的鸢尾花骑士团骑士,而在诺特森与他连成的这一条直线上,还有一个巨大的陷坑——

格罗斯正好站在了陷坑旁边,陷坑的底部大概七八米,因为刚才的爆炸,而还散发着袅袅的烟雾。

若是这位死亡骑士选择驾驭骸骨战马冲过了这个陷坑,他绝对会挥剑将对方劈到坑里去——面对实力相等的敌人长时间滞空,可不是什么明智地举动。

他猜测着,只要对方的脑子没有彻底发烧,极有可能使用那引以自傲的箭术。

不出所料。

骑行在骸骨战马的马背上,死亡骑士诺特森正与银甲的骑士迅速接近,他看到对方拔出了长剑,眼眶中燃烧的魂火瞬间变得更加炽烈,他从后背的箭壶中抽出了一支羽箭,另外一只手扶起了幻想阶长弓「诀别的叹息」——

笔直的弓弦拉成了满月,几乎是刹那,弓弦发出“砰”的一声激响。

黎明清澈而明媚的天空似乎陡然一下子乌云聚集,暗淡了几分。

格罗斯伸出了右手。

他摊开了五指,又握紧成了拳头,似乎想要捕捉指缝中倾泻而下的淡淡的金色阳光。

并没有多少人看清了这一幕,然而,诺特森却是惊骇欲绝——

觉醒高阶的强大实力让他看清了银甲骑士细微的动作,当他的羽箭快要挨上这个人类的头颅时,对方随意至极的伸出了右手的手掌,羽箭与这只手掌刚一接触,仿佛被什么蒸发了一般,化作点点金色的星尘……

这并不是随随便便的射击!

而是诺特森所能使用出来最强大的箭术技巧,凝聚亡者之力侵蚀灵魂的一箭!

可对方却是化解得如此的轻描淡写!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28 诺特森的误会

【幽暗·破魂】!

诺特森所能使用最强的一击!

无视**和外部的防御,足以洞穿灵魂的一击!

这一技能本就适合对付**强大、身披重铠的骑士,可是发生在他眼前的这一幕却让他不由目瞪口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而据他对于力量法则的理解,若是对方能够以如此手段轻松化解他的攻击,那么,实力相比他至少要高出一个层次!

超凡一阶?

还是超凡一阶的圣殿骑士?

在这个年头,不止是人类王国的埃兰特,包括地底世界亡者的国度迪尔,超凡一阶的强者并不多见。

他所熟知,或者说常常耳闻的,也只有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位,而掌握光属性力量的超凡强者,他几乎就要怀疑眼前正是圣殿骑士团的那位团长!

不!怎么可能!

那个男人绝不可能会特地跑到这儿来找他的麻烦,若真是那个男人的话,他大可以一人一剑击败轻易消灭这儿所有的亡灵。

死亡骑士诺特森向来坚定犹如磐石的心犹豫了,他勒住了战马,身后的亡灵大军在他身后汇集,高举的铁剑与长枪化作一片黑色的海,“黑荆草”的旗帜如林,那是他麾下最精锐的“黑色游骑兵”,这些强力的远程射击兵种承扇形展开,当他们张开弓弩时,铿锵肃杀的气氛足够让人感到窒息——

诺戈的清晨静悄悄的,亡灵的军阵安静而肃穆,对面银甲骑士的身边不过寥寥数人,可面对这一望无边的亡灵大军,并没有从表面上露出任何的胆怯。

倒是诺特森,死死盯着那身华丽铠甲下的身形,驻足不前。

格罗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手甲的部位完好无损,只有轻微的摩擦痕迹——

他很清楚“永冻玫瑰”诺特森有着一手极其厉害的箭术,可他并没有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一出手就是压箱底的大招,【幽暗·破魂】。

他记得游戏里头,死亡骑士诺特森只有在低于30%最高血量时,才开始使用【幽暗·破魂】,而这一技能对于前排的肉盾战士和近战职业绝对属于噩梦——

无视防御的特点让战士们的一身豪华装备毫无用处,而诺特森本身就属于高攻高敏捷的远近全能boss,那个时候,无数的玩家小队一次又一次倒在了死亡骑士诺特森的脚下,所留下的尸体若是一具具排起来,足以填塞诺戈群山的每一条山谷。

当然,诺特森最终还是死在了玩家的手中,不过那已经是“七年战争”中期过后的事情了——

游戏前期的神职系职业因为练级困难的缘故,活跃的玩家数量并不是太多,但是当神职系中牧师、神官等职业跨入lv50这一觉醒高阶的门槛后,他们有机会掌握一个极为关键的技能,而这一技能,正好完美克制了【幽暗·破魂】。

【圣辉之光·壁垒】:法则具现,构筑住一道完美的屏障。限定若干秒内,隔绝施法目标守受到的亡灵之力伤害及诅咒,不可重复叠加。

“七年战争”时期玩家的敌人几乎都是这些阴森森的骨头架子,因此,当神职系玩家逐渐发挥出自身的技能和法则属性优势后,他们成为了各个副本队伍和冒险小队极力争取的香饽饽。

想到这里,格罗斯不由回忆起前世游戏中的那些故友,他正好与其中一位神官玩家非常相熟——

两人相识于最初的新手村,后来一路升级上去,几乎保持着相同的节奏,而他们也一起参与过不少的副本,虽然那个家伙有着一手非常不错的操作技术,但是因为某个问题导致格罗斯差点忍不住想和那个家伙绝交——

若是和那个家伙组队,爆出职业专属的装备还好,可以按照各自需求分配,但要是公共装备,比如斗篷、披风或者首饰一类的东西,那个家伙每一次投骰子都会高出他至少一点,而当他眼睁睁看着好东西落到那个家伙的包包里,那个家伙一副笑眯眯地淫荡表情盯着他瞧上瞧下时,他都有种吐血的冲动。

还好,现在终于见不到那个家伙了。

格罗斯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原本以为诺特森会在战斗一段时间后,损失掉大部分生命值才会释放【幽暗·破魂】这一强力的直线攻击技能,可现在发生在眼前的一切完全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他曾作过相应的分析和计算,只要他开启钢心流战士的【坚不可摧】或荣誉的铁刺环所附加的【逆势反击】,凭借着觉醒中阶的等级和职业流派带来的坚厚血量,完全可以撑过诺森特的两轮攻击而不掉血——

而这两轮攻击过后,一旦完成近身,他有足够的把握将“永冻玫瑰”诺森特痛快地扁上了一顿了。

到了现在,格罗斯再也没有像过去那样时不时将自己当成纯粹的玩家,眼下的他综合实力摆在诺特森的面前,根本不处任何的下风。

只是,诺特森射来那支羽箭时,他下意识地抬起了手臂,正在默念开启技能的时候,右手的光辉之炎居然自发的替他挡下了那一击——

他在耳边听到了些许轻微的仿佛电流放电般的“滋滋”声音,而这在游戏之中,代表着两种相反法则力量的湮灭。

好歹不歹,诺特森使用【幽暗·破魂】,而不是寻常的物理攻击,让他省下了两个重要的防御技能——而对方似乎也因此生出了某种天大的误会。

看着目前的状况,格罗斯并不打算解释这一误会。

“你们害怕么?”

他侧过了脑袋,从面甲下发出了声音。

“有点。”

斯考特老实的点了点头。根据他们所掌握的情报,集结在翠鸟城堡的亡灵有着至少五百之数,而眼前的景象,他们只是大概看了一眼,就可以肯定绝对不止这个数字——

这些亡灵中除了巫妖梅尔维尔带来的人马,侵袭塔伦地区各处地方的亡灵小队,还有为数不少的召唤生物。它们同样属于亡灵,若是不凑近前去仔细去看,很难分辨它们与原生种之间的区别。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29 骑士团,反击!

“团长大人,要是他们冲过来该怎么办?”

“红胡子”雷德曾经作为佣兵倒是经历过不少的战斗,但像是眼下这般,己方区区几人面对一整支的军队,还是第一回——

他的双腿忍不住有些颤动发抖,虽然最近经历了许许多多与亡灵的零星战斗,他已知道大多数的亡灵只不过是虚有其表实则不堪一击的货色,然而黑压压一大群漫山遍野的敌人,还是让他感到了紧张不已。

要不是他一直所信服的团长大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非常淡定的谈笑风生,他都快要拔腿开溜了——

“红胡子”雷德从来都不是可耻的懦夫和胆小鬼,但若是谁明显想让他送死,那就很抱歉,万万做不到。

“阿嚏——”

他打了个喷嚏,亡灵营地中的帐篷和栅栏已经在刚刚的“空军轰炸”中被夷为平地,虽然漫天的烟尘此时已经渐渐消散,但还是有些少数的那么一点点钻进了雷德的鼻孔——

他不由弯下了腰,只是,当他的脑袋低头看到地面的时候,又猛然一下蹦了起来。身上的金属铠甲颇有分量,这一下子,全身上下披挂的铠甲甲片顿时哐当作响。

地面正在震动!

“你说呢?雷德。”

格罗斯微微一笑,可惜全副武装之下,他不仅戴上了封闭式的头盔,也戴上了一副只有“t”字形狭窄缝隙、仅仅露出眼睛和鼻孔的面甲,所以,佣兵团的同伴们并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不过话里头的轻松愉快倒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听了出来。

“是城堡里的骑士吗?”

“非常正确。”

……

“整装,反击!”

弗雷德·沃尔夫摩挲着光滑油亮的头皮,一束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正好打在他的头顶——

诺戈的二月已是春天,城堡外的那一大片树林中,各类乔木和低矮灌木的枝叶生出新鲜的嫩叶,其中一些树种还保留着不少过往年份的墨绿色的旧叶,遮蔽着脆弱的芽蕾,骑士们齐齐侧头,各自找上了一片树叶放下了自己的视线。

弗雷德少爷的脑袋,实在是令人难以直视!

不过相比那些年轻的小伙子,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和几个中年的骑士显然有经验得多,他们低垂着脑袋,仍然站在弗雷德少爷的身边。

“少爷,战场危险,请戴上头盔。”

康伯伦说道——

包括他在内,城堡内诸位骑士和骑士长并没有人说出什么“兵凶战危,少爷不可以身涉险”之类的劝阻话语。因为他们知道,弗雷德少爷的实力这一年来进展神速,已经与鸢尾花骑士团内几位最为强大的骑士长差不多并驾齐驱了——

所以,弗雷德少爷需要借助这一场战斗的磨炼,来巩固自身的实力。

当绞盘牵动绞索,“吱呀吱呀”并不悦耳的声音响起后,连续关闭多日的城堡大门终于打了开来。

当先的是觉醒一阶的强大骑士,弗雷德·沃尔夫。

尽管骑士长康伯伦有过提醒,但他还是没有戴上头盔——

身后的骑士们已经忍不住将目光齐齐注视到了他的后脑勺,在那个闪闪发光的头顶下方,还有一小丛不多的头发。

很快,骑士们陆续离开了翠鸟城堡,只是城堡前方一片被纵横交错的壕沟分割的地方让他们驾驭起战马来极为的小心翼翼,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发生意外——

因为披挂铠甲的缘故,骑士和战马都有着相当的重量,若是一不小心摔进壕沟,负伤事小,在同僚面前丢脸更是让这些骄傲的精英骑士难以接受。

穿过这一段坎坷的路途后,骑士们的战马开始加速,他们非常清楚,亡灵意外的撤退绝不可能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而是大本营遇倒了敌袭——

换而言之,他们迎来了援军。

“那些爆炸的声音?”

骑士快速行进的队伍中,有着几张格罗斯熟悉的面孔,此时的米歇尔·贝齐正望向了他的弟弟布拉克·贝齐,两人对视看了一眼,布拉克很快答道:

“也许是法师的法术?”

自从去年与“野狼盗匪团”争夺城堡失败,遇到那位女法师不幸受伤后,布拉克对于法师们的神秘和可怕就已印象深刻——

爆炸的声音远远传播而来,天空轰隆隆的就好像打雷一般,可是这个清晨阳光正好,天空根本看不出一丝电闪雷鸣,那么,只能归于法爷的无上威能了。

“难说得很。”

米歇尔对于布拉克的说法倒也没有质疑或反驳,他想了一下,的确是有着这样一种可能。不过刚刚的爆炸威势如此强大,若这一切真的是某位法师出手的话,那么,那一定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也许是伯爵大人的手下?

直到现在,米歇尔几人并没有前往塔伦要塞见过伯爵本人,他们并不知道,即使是伯爵大人麾下最为强大的法师提拉特先生,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施展这般程度的可怕攻击。

“不管如何,我们得小心一点。”

自从弃暗投明加入弗雷德少爷的手下后,曾经的“黑熊”怀特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突然开口提醒道。

马蹄激荡着尘埃,随着骑士们的行进加速,尘埃飘荡得越来越高,一条巨大的土黄色的洪流蜿蜒向前。

从翠鸟城堡到营地这一段不算太长的路程,是一片平缓而又宽阔的坡地。

零散的土堆和树林沿着道路两侧分布,还可以见到一些早已荒芜长满杂草的田地,这些农田曾经归于翠鸟城堡所有,不过北地诺戈混乱的局面下,想要从田地中得到庄稼的收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前前后后,这儿迎来过塔西亚人的游骑,迎来过大股的流民、迎来过贵族的私兵,也迎来过栖居山林的盗匪,现在,这儿又迎来了迪尔的亡灵。

如果不是这些日子弗雷德少爷和鸢尾花骑士团驻扎此地,说不定城堡早已沦入到了亡灵的手中。

翠鸟城堡虽然地处偏僻的乡野之地,但是它的地理位置却是非常关键,若是在这儿驻军,对于整个塔伦地区都能形成及时有效的支援,同样的,占有了此地,也就很大程度上对塔伦地区的军事力量形成了掣肘——

许多人懂得这一点。

所以,自从战争爆发之后,塔伦伯爵萨瓦伦·沃尔夫便让自己的长子弗雷德和鸢尾花骑士团的部分人马来到了此地,而亡灵也同样深知这座不起眼的城堡其实十分重要,因此,死亡骑士诺特森不惜付出巨大代价也要强行攻打。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说一下最近更新

(>﹏<)各位读者大人,并非作者君有意断更,最近几天天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后(周末无休,群里的同学大概会了解作者君的工作),回来后筋疲力尽,实在是码不动了(稿费虽好,可惜比不过BOSS的yin威),这种情况估计要持续到下个月中旬,所以,最近的更新估计不太给力,断断续续写了写,看看今天能不能更出一章……

PS:今天还没下班,怕大家误会太监,说明一下。看到大家一直投推荐、投月票、打赏,心有惭愧。

《大盗格罗斯》说一下最近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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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0 耐心

持着铁剑、长枪和弓箭的骷髅探着脑袋打量着他们,食尸鬼和僵尸在队伍中不时相互推搡,手握弯刀的骸骨骑兵游曳在整个部队阵型的外围,城堡内骑士的出现让他们密密麻麻的阵型生出了些许的骚动,不过当诺特森骑在战马上一步一步穿越人群时,他所到之处,附近的大军又变得雅雀无声——

就像往常的亡灵大军一样,气氛安静而压抑。

“大人。”

洞穴人罗波注意到诺特森走近后立刻恭敬地喊道,他已经在一个又一个亡灵的身影中搜索,却始终没有发现巫妖梅尔维尔,罗波与诺特森一直带在城堡的前沿阵地,虽然营地中传来了连续的振聋发聩的爆炸声音,但是具体发生的事情,他们并不清楚。

格罗斯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诺特森似乎看了他一会后,又勒马回到了亡灵的军阵——

年轻的佣兵团长没有任何的反应,而他身边的同伴奥利弗和莱文,看到刚刚爆炸声中逃离的战马并没有跑得遥远,又赶忙吹着口哨招呼起战马来。

气氛多少有些诡异。

一方是死亡骑士诺特森所率领的大群黑压压的亡灵部队,一方是人数寥寥的几位佣兵——

仅仅从人数来看,双方有着极大的差距,只要对面的亡灵发起冲锋的号角,也许,过不了几分钟的时间,这些佣兵将尽数葬身此地。

但令人奇怪的是,诺特森麾下的兵马好像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一般,亡灵们的军队素来有着令行禁止的美名,可是像眼前的这一幕景象,已经很难用严明的军纪来解释。

海加尔岩石重铠,神圣净化光环。

神圣霜寒长剑。

光辉之炎·托纳提乌。

也许旁人眼中的格罗斯只是一个武装到牙齿的人类骑士,但是在诺特森,以及那些眼眶中闪烁着红色魂火的亡灵眼中,这个人类浑身上下散发着极为耀眼的光芒——

这种光芒对于亡灵而言仿佛天敌克星一般的存在,他们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要远离那个人类骑士。

在人类骑士的身边,那些神圣属性的银色法则之线密集得交织成网,几乎难以令亡灵直视!

甚至多看一眼,都会感觉到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炙痛!

精纯而强大的圣辉力量。

如果可能,诺特森并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对手,而刚才对方看似随意至极接下了那一箭,更是让他心中大为惊惧——若是仅仅凭借法则力量的强度能够徒手格挡【幽暗·破魂】,那证明了对方的实力层次至少跨入了超凡一阶!

超凡一阶的对手?

匹敌安格斯·罗森塔尔大人的存在?

尽管诺特森的性子桀骜不驯,可他也深知白骨圆环议会中那头巫妖的可怕力量,他回想着记忆中的那些画面,忍不住生出了一丝畏缩的心思。

马蹄的声音。

诺特森猜测着那是城堡内的骑士——

那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爬虫!

虽然骑士们呆在城堡内足足坚守了半个月的时间,看似让他毫无办法,但他并没有不惜代价地发起进攻,若是他愿意承受一定的伤亡,说不定城堡早已易手。而到了现在,这些可恶的爬虫居然大胆地跑了出来?

他从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视线却仍然停留在那位披挂银色铠甲的骑士身上——翠鸟城堡前的树林和附近的空地是一道平缓的斜坡,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当即下令调整整个军队的阵型。

这支亡灵部队的屁股仍然朝着城堡内的骑士,而正面则如临大敌般迎向了不多的几名敌人。

相比起那些被视作精锐的人类骑士,眼前的对手明显让他顾忌更多。

“那家伙……”

“红胡子”雷德口中嘟哝道,他听到自己身边年轻的佣兵团长似乎干笑了一声——

金属面甲掩藏了格罗斯的表情,要不然,此时绝对可以看到他脸庞上的苦笑,他并没有想到诺特森居然对他如此重视,甚至超过了赫赫有名的鸢尾花骑士团!

这可真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所希望的,是这支亡灵部队与城堡内的骑士展开激烈的交战,然后他再根据情况从中取事——

然而目前的局面却是计划跟不上变化,直到眼下,面对鸢尾花骑士团的骑士,诺特森并没有作出任何迎战的举动,而是将他们视作了真正的大敌。

看来刚刚露的那一手太过震撼人心了。

他一动不动,奥利弗牵着战马来到了他的身边,可他并没有选择上马——

年轻的佣兵团长只希望他的敌人对他视而不见,虽然他知道这多少有些不切实际,不过他相信,一旦鸢尾花骑士团出现在这支亡灵部队的身后,局势将会发生变化。

现在所需要的,只是一点点耐心。

格罗斯从不缺乏耐心。

“拉迪娅呢?”

他扭着脑袋,四下搜索看了一圈——按照不久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少女完成“轰炸”后,将会降落地面与他们汇合,可是当他的视线来来回回察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娇小身影。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紧张。

冲锋的号角已经响起。

在这座被炸为废墟的营地的另一头很快了陆陆续续出现骑士们的身影——

带头的是塔伦伯爵的长子,觉醒一阶的强大骑士弗雷德·沃尔夫,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鸢尾花骑士团的数位骑士长,再后头是三十多位正选骑士、骑士仆从,城堡内的仆役和守卫也有不少人跟了出来,不过对于这场战斗而言,这些人的作用更接近于摇旗呐喊助威。

弗雷德·沃尔夫遥遥望到了亡灵们展开的阵势,他拔出长剑,闪耀的剑锋直至前方。

“冲锋,埃兰特荣耀不朽!”

他喊道。山呼海啸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骑士们纷纷附和。剑与长枪、铠甲与盾牌,骑士们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粼粼的光彩——

诺戈二月的森林洋溢着生机勃发的绿意,但是在这股骑士的钢铁洪流下,四周的一切似乎陷入了一片凝滞,画面仿佛定格了定格了一般,当这一副景象再次鲜活生动时,突击的骑士犹如一根楔子狠狠钉进了亡灵的阵势。

诺特森!

格罗斯骑上了战马,他在交战的骑士与亡灵众多身影中找到了这位久负盛名的亡灵将领,后者长剑高举,正在战阵中冲向了一位挥着巨剑横劈竖斩的骑士。

再等一会就差不多了。

他暗暗想道——剑锋与盾牌、利刃与铠甲,金属的凶狠撞击连绵不绝,犹如一出华丽的交响乐,正萦绕在他的耳边。看书还要自己找最新章节?你OUT了,微信关注 美女小编帮你找书!当真是看书撩妹两不误!

Act31 对决Ⅰ

战阵中的骑士注意到了营地另一头的几个人影——

弗雷德男爵的麾下与诺特森的亡灵部队犬牙交错,在桦林一侧的平缓斜坡上,每一片空间都有一到两名人类应付着至少一掌之数的亡灵——

就个体的平均战斗素质而言,骑士和骑士仆从的剑术或武技相对行动呆滞、一板一眼的亡灵还是强上了许多。

厮杀的呐喊声音几乎快要震破云霄。

头盔很好掩饰了弗雷德·沃尔夫不多的一点儿头发,他挥动长剑,倾泻的剑芒划出一道道银白色如流水般的弧圈,在他身前半圈的范围无人能挡,一些冒失的骨头架子冲了上来,刚一举起武器,就被弗雷德一剑干脆劈为了两半,其他的亡灵见到如此状况毫不畏惧,看到这名人类骑士不断冲击着战阵,纷纷向着这头聚集。

还有“永冻玫瑰”诺特森。

这位觉醒高阶的死亡骑士正驱使着身下的亡灵马朝着弗雷德·沃尔夫疾驰而来,两人之间的直线距离飞快拉近——

弗雷德抬起了头,从面甲的狭缝中盯住了这位亡灵将领,他看到了一张苍白没有丝毫血色的面孔,看到了一只鼻梁微微有些凸耸却在中间部位有个凸角的鼻子,看到一双灰白眉毛下通红的眼睛,里头跳跃的光芒恍如熊熊燃烧的火焰。

飞舞的火焰就好像要将他彻底化作不可捉摸的灰烬。

魂火之中,亡灵指挥官的视线铭刻着仇恨和愤怒——

这一支亡灵部队大多数低级单位都是没有点燃魂火的存在,他们只是迪尔军事序列中价值低廉的炮灰或者不值钱的召唤生物,少部分深深凹陷的眼眶中闪耀着幽幽的魂火,不过这种光芒的微弱程度对比越来越近的死亡骑士诺特森来说,犹如萤火之比皓月。

“弗雷德少爷!”

亡灵马高速的突进下,风声正在两侧呼啸,诺特森的黑色斗篷高高卷起,像一面铺天盖地的巨大旗帜,几乎遮蔽了视线内整个世界的阳光,他高举长剑,长剑的狭长剑身铭刻着数行极富美感的符文,剑身的本体是一种暗淡阴沉的铅灰色金属,当闪烁着寒光的长剑抬到最高点时,一切光与影到了这柄长剑的周围都开始变得晦涩——

这是完全体现诺特森力量法则的一剑,一记势大力沉的下劈,而眼下弗雷德·沃尔夫距离诺特森不过二十米之遥,对于战阵中冲锋的骑士而言,只是眨眼之间。

不远处的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疾呼道。

人与战马合而一击。

诺特森冲锋的这一剑势极其类似于骑士作战时所使用的顺势斩,但是凝结在长剑之上有若实质淡淡泛着星辉的法则具现,却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相提并论。

尽管相隔十数米之远,但是康伯伦已经可以清楚感受到身躯所受刺如肌骨的寒意——这名实力不俗的中年骑士全身上下披挂着厚重严实的铠甲,可诺特森这一剑所蕴含的力量法则波及所至,他已心悸万分。

风暴正在汇聚,空气中一团团乌云正在凭空出现,汇聚,紫白色的线条如银蛇般飞舞绽放,看上去就好像暴风雨中雷鸣电闪,而电光所至之处,气温陡然降到了零点之下,蒙蒙的白雾开始将一个个亡灵和人类战斗的身影裹挟……

一位正在勇敢作战的年轻人侧转腰躯,刚刚挥动长剑砍下一头僵尸的脑袋,粘稠的绿色液体从无头的脖腔上汩汩流出,而在头颅与身体分离的刹那,这些散发着古怪恶臭的液体正好有不少溅射到他的手臂上——

幸好他的手臂套着一副钢铁制作的制式臂甲,液体与金属的表面接触,瞬间就冒出滋滋的白烟。

他甩了一下手臂,这些液体飞溅而落,面甲下的年轻面孔正露出轻松的笑容,可他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舒展,战马上诺特森的冲锋轨迹已经掠过他的身旁——

骄傲的死亡骑士并没有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年轻人出手,只是一掠而过,但是长剑挥动向前所带起的那片白雾,几乎是不到一秒的时间就让他身躯表面的铠甲凝结了一层细密的银霜,银霜飞快漫延,他的手掌、手指,脖颈,面甲下的面孔、眉毛、头发,全身上下所有的肌肤,眨眼就已被这样一层银霜覆盖。

他的动作僵住了。

若是有谁与他目光对视,可以看到这双灵动而锐利的眼睛正在失去神采,仅仅是极寒法则的侵袭,就已让一位就职高阶的骑士迅速失去了生命。

人群中发出了疯狂的呐喊与咆哮,骑士和仆从组成的阵势出现了一个缺口,这道缺口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几秒之后,又被前仆后继的亡灵士兵堵了上来。

塔伦伯爵的继承人,游戏中声名遐迩的“光头哥”,弗雷德·沃尔夫男爵终于与死亡骑士诺特森正面遭遇,他挥开长剑,剑身划出一道极为绚烂的银色光芒。

双剑交错!

剑光交叠!

弗雷德与诺特森!

可惜格罗斯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要不然他绝对会感叹不已——游戏中的“永冻玫瑰”诺特森可没有一见面就开大招的恶劣习惯,而眼下这位死亡骑士所使用的这一剑,几乎是一个要命的大招。

剑术·极寒飓风!

幻想剑术!

这并不是纯粹的物理招式,而是赋予力量法则的伤害。某种程度上,这一级的高阶剑术通常要求使用者具备足够的法则体悟,而诺特森作为觉醒高阶的死亡骑士,想要用出这一剑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越是高阶的武技对于使用者有着越高的要求,而在游戏之中,则体现在技能的消耗和冷却时间。

……

“头儿,我们还不出手吗?”

“再等一等。”

虽然武装整齐,跨上了战马作好了冲锋的准备,但是格罗斯并没有急于加入这一场人类与亡者的战斗,这倒不是因为胆怯之类的原因,而是他仍在等待一个最好的战机——

阳光下的山林,新生的嫩叶折射着莹莹的点点光芒,树木枝桠随风摇摆,荫影在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影子。格罗斯微微抬头向着远处,在那处亡灵与人类骑士交锋最为激烈的地方,厮杀与怒吼连连不断,阵势翻涌,无数纷纷而动的身影犹如一窝沸腾的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32 对决Ⅱ

战斗正在进入白热化,“永冻玫瑰”诺特森与“光头哥”弗雷德应该是交上手了。

他心中分析——诺特森是一位非常棘手的敌人,虽然眼下的他并不惧怕单人对决,但是对方种种强大甚至变态的范围性攻击对于他的同伴来说,绝对算得上巨大的威胁。

或者说,极度的危险。

“团长大人,你是在等城堡内的骑士消耗这些亡灵吗?”

一旁的“红胡子”雷德忽然开口问道,全副武装骑上战马的他同样带着封闭式的头盔,并没有暴露出自己的面孔。这位战斗经历丰富的佣兵见到格罗斯扭过了脑袋,却发现自己的团长大人点了点头。

格罗斯目光沉静,这本就是他的目的。

因为这具身体的记忆,因为同伴们的过往,他对贵族这一高高在上的群体没有任何的好感,即使这些家伙在他眼皮底下被亡灵屠戮殆尽,他也不会生出丁点儿的同情或者悲伤——

而结合前世游戏中的经历,“光头哥”弗雷德似乎某种程度上拥有着主角光环,每一次遇到危险总能逢凶化吉,他总觉得,刨除所谓运气的意外因素,“光头哥”必然是拥有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底牌。

他细细分析着,以双方主将的实力而言显然不会一时半会分出胜负,他完全还有时间再等上那么一会——交战的双方在视野内汇聚成了汹涌的浪潮,片刻过后,当格罗斯再次关注系统时,双方的人数总和已经少去了大概三分之一。

……

咣——

这是诺特森驰骋在战马上的一记劈斩,空气中的尘埃肉眼可见的被震荡出了一圈圈如涟漪的波纹,旁边一位奋力作战的骑士仆从刚刚挡下身前骸骨骑兵的攻击,巨大的冲击让他憋了一口气,可是当他还没有回过气来,这一圈波纹已经触及他的肌肤,他不由自主闷哼了一声,战马上的身躯顿时摇摇欲坠。

以交手的弗雷德·沃尔夫和诺特森为中心,双方在翠鸟森林之侧这一片激烈厮杀,武器撞击的声音连绵不绝,伴随着不断的厮喊,一个又一个身影落下马匹,或者,倒地不起。

塔伦的继承者,弗雷德·沃尔夫的额头和光溜溜的脑袋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他咬着牙齿,挥舞长剑荡开了诺特森一记角度极为刁钻的击刺,这种仿佛毒蛇一般的阴毒攻击令人防不胜防,交手数十回合后,弗雷德几乎快要感到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事实上,当他跨入觉醒一阶后,从来都没有陷入过如此艰苦的局面。他与父亲麾下的骑士长们比斗过,也征讨过一些小股的亡灵和盗匪,但是眼下所遇到的亡灵指挥官,却是他从所未遇的强大敌人。

“该结束了,人类!”

诺特森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冷冷的话语,他盯着身前的银甲骑士,双臂忽然重叠高举,摆出了一个颇为古怪的姿势,他身下的骸骨战马也已停下了脚步,一双幽幽的眼睛正闪烁着红色的危险光芒。

剑术·极寒飓风!

虽说这是一门幻想剑术,但是它本身的招式,并没有固定的套路——这是诺特森久经战阵千锤百炼的一击,发动之时,完全可以锁死敌人的所有闪避可能。

在游戏之中,七年战争过后,“光头哥”弗雷德作为埃兰特北地最强的地方领主,个人实力所达到的程度一直是一个众多玩家所未能了解的秘密——这位迎娶了萨曼莎公主的男人用“很强”这一描述的词汇并不足以形容,因为,他生平历经大小上百战,几乎从未有过明显的败绩。

弗雷德·沃尔夫会死在诺特森的剑下吗?

有人期待着这一幕,也有人害怕着这一幕。在弗雷德·沃尔夫的身后一侧,骑士长康伯伦驱马高速冲锋而来,此时这位忠心耿耿的骑士横举了自己的骑枪,挥动的锥形枪尖在空气中扫出了一道澎湃的风息,骑枪从诺特森与弗雷德之间突破,似乎就要将两人的交手分开——

弗雷德的瞳孔陡然一缩。

长剑落下。

这是一道灰色的光。

祖伦惊讶得张开了嘴巴,他是一名跟随骑士们作战的仆从,他披着一身简陋的皮甲,手中紧握一柄光秃秃毫无装饰的铁剑,铁剑上的锋刃上崩了好几个豁口,这是刚刚与那些该死的骨头架子交手所导致的,他拼着命将一只骷髅战士砍成了碎片,正待要弯腰撑着膝盖喘口气,却看到了一道灰色的流光略过了骑士长康伯伦的身体。

耳边里嗡嗡一片,四周吵吵闹闹,但是环视一圈,却又无法感受到了任何的声音,他感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长剑在他的视野中闪过一条亮线,就好像雷雨天直落而下的电蛇——

“不自量力!”

即使康伯伦·杰弗里有着觉醒一阶的力量,但是在诺特森这一强大幻想剑术的面前,还是显得不堪一击——自负的死亡骑士高昂着头颅,长剑带起的弧光透过了那柄横拦身前的骑枪,两者没有碰撞,可康伯伦却瞬间瞪大了眼睛。

精纯至极的法则力量!

“康伯伦,退后!”

只是短短不到一秒的功夫,弗雷德已经意识到了眼睛所发生的一切,他狂吼一声,挥剑迎上了诺特森——

再一次交错的交锋没有再发出那种摄人心魄的撞击声音,两柄剑的轨迹仿佛存在于两个不同的空间,空间重叠,风息乱流,刹那间狂风大作,将战场附近的树木吹得簌簌作响。

诺特森以一敌二,完美压制着两名实力不俗的人类骑士。

“弗雷德少爷,请撤退!”

康伯伦已经落马,面甲之下,他的嘴角沁出了一抹鲜血,刚刚巨大的冲击,已经让他的内脏受到了不轻的伤势,但他并没有退后半步,放下骑枪后,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幻想一级的剑术超乎了他的想象。

短短片刻,他的身体已经遭受到了多处重创。

凡人的情感或许有着恐惧和怯懦,然而内心属于骑士的荣耀却让他不会生出任何的逃避。

剑锋抬起,顶位起势。

汗水从额角被粘湿的头发流下,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到气势凛然的亡灵指挥官向前跨了一步,而那个令他分外熟悉的身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弗雷德少爷!咳——”

康伯伦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他忍不住弯下了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33 对决Ⅲ

夹杂着泡沫的鲜血流淌在五指的缝隙中,咳嗽过后,康伯伦又重重喘息了几口,身体内的力量仿佛正在流失,他双手拄着长剑,用尽力气,才使得自己没有倒了下去。

“啧啧,如此忠诚的属下,可钦可佩!”

诺特森的目光从勉强坚持的骑士长肩头一扫而过,很快挪回到身前的对手——面甲的狭缝中是一双闪着冰冷寒光的眼睛,这双眼睛毫不客气地正与他对视。

弗雷德·沃尔夫的剑术。

沃尔夫家族的传承之一,同时也是塔伦、甚至整个王国北地最为高明的骑士武技。

剑光一闪。

“有意思。”

几乎是呼吸之间,两人的身形已经离开原地足有十数米——

弗雷德出剑的轨迹几不可见,而诺特森的动作也是快若闪电,双剑一连串短促而密集的撞击,空气中传来阵阵爆响,双方的力量法则在这一刻展开了全面的交锋,而从法则的强度来看,弗雷德并没有输于诺特森这位觉醒高阶的死亡骑士太多。

但是。

战斗之中,实力的分毫之差足以分出胜负!

战场中的人数迅速减少,而武技纯熟的人类骑士相比亡灵一方损耗远远小得太多。

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在眺望远方。

红月之年二月的诺戈乡野是一副碧绿与天蓝的画面。披挂铠甲的身影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年轻人缓慢的脚步伴随着不停的思考。

历史是什么?

历史应该是过去无数已经发生的事情构成的一个巨大的集合。那么,历史中的每一件事情是完全真实而又确定的,所有的因早已存在,所有的果也早已发生。如果按照事物的逻辑和这个世界的本源法则,如果历史之中一个人物的出现是确定的,那他的经历和结局也应该是确定的。

可格罗斯并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应该属于过往的那段历史。

他来自诺戈群山的“野狼盗匪团”,一路走来已经改变了不少的东西,他已经确认他所处的世界高度接近于他头脑中的那些记忆,只是他本身的存在,却成为了这些记忆之外额外的一个变数。

格罗斯?

他不记得曾经的埃兰特出现过这么一个人物,也许这个名字的本身原本不过平凡而默默无闻,也许,这个农夫出身的年轻盗匪已于某年某月某日死在某个佣兵或者贵族的剑下,但是因为另外一个灵魂的降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狼首”格罗斯,“原初梦想”佣兵团团长格罗斯,以不到二十岁的年龄,跨入觉醒中阶的强大战士格罗斯!

一个多么惊才绝艳的人物!

真正的天才!

纵观埃兰特风雨千年,若是他的身体内流淌着贵族的血脉,已经足以当得上王国未来希望的美誉!

可惜造化弄人,他居然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山民,还有一段从事盗匪的不光荣过去。

银色与灰色的法则之线交织、汇聚,线与线撞击,湮灭,又散射成更多的线。空间在这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的块,几乎所有的骑士和骑士仆从望着这一幕都是一脸的惊骇欲绝,汹涌的亡灵依然情绪安定,它们挥动着手中的武器,前仆后继反复冲击着人类的阵势。

漆黑的羽箭穿透林中的威风,发出一阵阵口哨一般的尖啸。

这是诺特森麾下最为精锐的“黑色游骑兵”所发射的箭矢,它对于全服武装、披挂重铠的骑士团正选骑士并没有太大的杀伤,但是对于那些相对孱弱的骑士仆从和城堡内协同作战的守卫,却形成了极大的威胁。

人类一方,差不多八成以上的伤亡都来自于这些披着黑色布斗篷,来去如风的家伙。

“康伯伦大人!”

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与诺特森交手之后眨眼落败,不远处观察到这一幕的维杜卡几乎是顿时就放弃身前的敌人,他撑开一面盾牌,牢牢挡在康伯伦身前——

负伤的骑士长正在失去全身的力气,他看到了身边的年轻人,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了异样的神采,他试图微笑回应,一只有力的手掌却按在他的头盔上,将他一把摁倒在地。

羽箭攒射而来,就像一群飞舞的蝗虫。

显然,“黑色游骑兵”们发现了这位身受重伤的人类骑士,骑士长康伯伦的实力比如普通的角色更为不俗,这些有心的亡灵一直在注意着这个男人。

维杜卡屈膝半跪地,撑起了一面鸢形的铁盾。

羽箭落在盾牌的弧面上向着两旁划了开来,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维杜卡面色沉重,因为他已经看到战局似乎正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

“康伯伦大人,无论如何,我将守候在您的身边。”

“不——维杜卡……”

骑士长又一次咳嗽起来,他喘气喊出了年轻人的名字,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对于他的女儿安德莉亚极有好感,可这并不足以成为让一名骑士放弃自身职责的理由。

“弗雷德少爷……”

他抬起头颅,视线似乎看向了前方,只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他想开口说话,但是一团粘稠的血沫却堵塞了他的喉咙,他望着维杜卡,他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够明白他眼神中无言的意义:骑士应该去为他的领主效命,而不是在战场上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其他的地方。

然而,维杜卡一直牢牢守在身前,没有挪开脚步。

银色与灰色的力量法则曼延成了一张网,一团雾。

最近这些日子,驻扎在翠鸟城堡的骑士团成员大概有着整支鸢尾花骑士团四分之一的规模,战场中骑士长一级的人物自然也不止康伯伦一位,只是其他的人相距眼前的弗雷德和诺特森较远,根本没有可能马上赶到此处的战场。

人类与亡灵的战线已经全面铺开了。

维杜卡瞪大了眼睛。

康伯伦的目光也凝住了。

身边狂风暴雨般的羽箭也停歇了。

厮杀的声音犹在耳边,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一种分外的安安静静。

数名骑士,从外表来看完全是陌生的装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战场之上。当先的那位骑在一匹毛色纯黑的西境战马上,身上披着的银白铠甲闪耀着法力的光辉,他所至之处,所有的亡灵在一招之内消解崩碎,而他身后的那些同伴,呈扇形拓展开来,迅速地将战果扩大化。

一柄沉重的斧枪横在弗雷德与诺特森之间,终于将打得难分难舍的两人分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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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4 对决Ⅳ

格罗斯与他的同伴终于发起了冲锋。 ??.?r?anena`com

马蹄所至之处,那些挥着生锈长剑或时镰刀的低级亡灵完全没有一合之敌,就连诺特森麾下最为精锐的“黑色游骑兵”门,也只是堪堪抵挡了两三下,就被那柄有着沉重分量、名叫“野蛮人的窒息”的斧枪斩为了两段

黑色战马上的骑士洁白的披风迎风飘舞,他和身边的骑士就如田地里翻滚的犁一般,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便将整个亡灵的阵势的冲得七零八落。

“真是痛快!”

“红胡子”雷德拔剑砍翻一头正和骑士仆从作战的骨头架子,随手甩了一个剑花,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格罗斯冲在他们的前头,他看着自己的年轻的佣兵团长勇不可当,一只又一只的亡灵倒地,眨眼之间,便已来到了那位亡灵指挥官的身边。

那是一头身材高大、气度翩翩的亡灵,准确点来说,他和其他的同类并不完全一样,除了青灰有若岩石的肤色,他的外表看上去和一般的人类没有任何的区别

团长格罗斯之前说过这股亡灵部队的指挥官叫做诺特森,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诺特森并没有太多的顾及到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对他们多加注意,他的身前站在一位握剑的贵族骑士

“红胡子”里的从骑士的臂章和头盔侧翼已经认出了身份,这位骑士来自于塔伦的沃尔夫家族,同时,也是北地赫赫有名的鸢尾花骑士团的一员。

对决到了此刻,诺特森已经占据了上风,他正要挥剑击刺弗雷德的咽喉,却忽然发现眼前流光一闪,斧枪宽厚的侧刃正好架住了他的剑锋

长剑从钢铁的表面重重划过,嘈杂而刺耳的声音伴随着四溅的火星,他抬起了头,视线突然之间凝住了。

那位银甲骑士。

那位随手挡住他【幽暗破魂】一击的骑士。

他和弗雷德的交手是力量法则的对决,若是没有同层次的实力,不要说插手,即使想要靠近分毫,也会被法则之力所伤到,而这位强大的骑士不仅轻而易举、毫无动静地来到了他们的身边,还趁机打断了两人之间的对决。

他盯住了格罗斯。

弗雷德也看到了这位陌生人。

对方的举动某种程度上表明了援军的身份,但是从他和他那些同僚的装束来看,并不像塔伦或者卡尔萨斯的军人或者贵族私兵

弗雷德的目光打量着格罗斯所披挂的海加尔重铠,他陡然在胸甲的部位看到了圣光十字和太阳花,这是教会的徽记!

“教会军?”

他叫道。

不过格罗斯并没有回答。替弗雷德挡下这一击后,他收回了斧枪,骑在战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诺特森,激烈的战斗已经让这位死亡骑士脱离了自己的骸骨战马,而此时诺特森所拥有的,除了手中的剑和背后的长弓外,再也没有其他了

诺特森与弗雷德连续的鏖战,已经让两人的位置渐渐偏移到了战场的边缘。

“你是谁?”

诺特森忍不住有些紧张,他一脸警惕望着这位不速之客,对面身上浓郁的神圣法则之力已经表明绝不可能是亡灵的友军,而对面眼神中那种轻蔑的态度,更是让他非常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传说中亡灵没有恐惧这种情感,但这并不正确,所谓亡灵没有情感的说法,只是针对那些缺乏自我意识的低级亡灵而言。

然而他却是亡者的国度迪尔某家老牌贵族的一员,跟那些低贱的存在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手指的骨节紧紧贴住了剑柄,他后退了两步,望向这位威风凛凛的骑士。

他已经作好了接战的准备。

不过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对面的骑士并没有急忙发动攻击,他一把脱下了头盔头盔下是褐色的乱发,一张年轻而朝气蓬勃的山民面孔,这张面孔上正挂着藏不住的笑意,然后说出了一句有些古怪的话话。

“格罗斯,我想你应该能记住吧?至少,从现在起,这个名字将会让你印象深刻。”

格罗斯?

弗雷德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愣了一下,他似乎感到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他看到那个自称“格罗斯”的年轻人跳下了战马,放下斧枪后又拔出了一柄长剑,不由有些不明所以。

骑在战马上对于战斗有着不小的帮助,可这位年轻人为什么会放弃这种优势?

他绝不会知道,格罗斯对于马背上的战斗并不擅长,欺负一下低阶的敌人还好,若是面对“永冻玫瑰”诺特森这一层级的强者,继续保持骑战状态很容易暴露自身太多的弱点。

双足落地后,握剑的格罗斯缓步向前,一种如山如岳的厚重气势渐渐散发开来。

他的姿态随意至极,根本看不出任何剑术的起势。

但诺特森却丝毫不敢大意,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都没有出剑,但是法则之力已经开始了无声无息的交锋。

海加尔岩石重铠、神圣的霜寒长剑、光辉之炎托纳提乌,还有格罗斯本身所掌握的大地法则,面对诺特森并没有处于下风

不过这一下子,倒是让这位实力不凡的死亡骑士松了一口气,眼前骑士的力量尽管非常不错,但至少,没有达到他所畏惧害怕的那种程度。

格罗斯的笑容依旧。

诺特森的职业并非战士一系,而是属于半吊子的近战职业游侠,这位在迪尔久负盛名的亡灵将领已经太久没有遇到像样的对手

他可能并不了解,实力除了力量的强弱外,还包括着技巧这一极为重要的方面。

格罗斯清楚记得,在人类与迪尔亡灵的“七年战争”中,大部分的亡灵将领虽然等级不低,但是相比埃兰特王国一方,他们的武技却是相形见绌,除了少数一些有名有姓的强者,大多数的,在战斗技巧高明的高端玩家们看来,他们都是一些只会依靠蛮力的家伙。

当然,有着“永冻玫瑰”称号的诺特森并不只会依靠自己的力量,他的剑术和箭术都有相当程度的造诣可格罗斯却知道,这个家伙的战斗技巧并不完美,或者说,在某一方面有着重大的缺陷。

所以,这也是他凭借觉醒中阶的力量层次就敢于发动挑战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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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5 这货不是骑士!

眼下的诺特森有着比起萨斯克更高的战斗等级,看起来似乎实力更强,可格罗斯却知道,这两位同在“野心之乱”登场的亡灵将领,后来的发展却是天差地别

“黑锋战将”萨斯克后来成为了“七年战争”中亡灵一方的统帅人物,而诺特森,?an en???.?r?a?n??e?n?a`c?om?

相比人类,素以精明和狡猾著称的迪尔亡灵的白骨议会很少会轻易地将人才埋没,而萨斯克与诺特森后来的地位差别,除了战术、头脑等方面以外,个人的实力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凭借着脑子里的记忆,格罗斯早已清楚,若是与这位死亡骑士贴脸战斗的话,只要没有太大的失误,凭借着钢心流战士属性和技能,足以将诺特森痛快蹂躏一番

更何况,他对于这个世界大多数武技的掌握,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神圣的霜寒长剑拔出剑鞘的刹那,周围仿佛凭空爆出了一声清亮的龙吟,格罗斯的气势配合脚步,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银色的剑锋凝聚成了一个璀璨夺目的小点,它承载着阳光,也将神圣之力的法则之线完美约束

剑锋的轨迹。

格罗斯的靴子踏在泥地上,身上披挂的铠甲咣当作响,他的脚步极快,像是一道闪电冲向诺特森

后者聚精会神,手中的长剑扫出一道倾斜的剑芒,这道剑芒同样凝聚着法则,虽然看似并不起眼,但却已经作出了极为完善的防护。

除非,对方拼命想要两败俱伤。

不过诺特森深知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披挂铠甲,人类的凡人之躯也比不上亡灵的牢靠与结实,人类的自身有着诸多的弱点,但是对于永眠之躯的亡者来说,这些弱点早已不复存在

毕竟,他们没有心跳、也不需要呼吸,他们不会流血,也不会因为伤势而感到疼痛。

两剑相击。

脚步飞快的跨开、落地。

格罗斯的剑势一往无前,这是一记向下的劈斩。起初是弱剑身与弱剑身急剧的摩擦,紧接着,变成了强剑身之间的角力

这种局面出乎了诺特森的意料,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身前这张年轻的面孔,不过他并没有看到他所希望看到的那种神情,他只看到了一双明亮得可怕的眼睛里的狂热,还有那么一丝丝明显的厌恶。

“亡灵的臭味,果然一如书籍上所记载的那么难闻。”

近身搏击,此时双方身体相距的距离不足半米,那种属于亡灵的特殊而又古怪的腐臭味道扑面而来,甚至比起一般的亡灵来说更加的浓烈

格罗斯知道亡灵或多或少有着一些体味,但是像诺特森这般严重的,还是超乎了他最初的预料。

即使是以臭味闻名的憎恶,也不会比这位死亡骑士令人恶心多少。

“阁下为什么不用上一点香水呢?”

他盯着那双闪烁的红色魂火说道

手中的长剑更加用力向下压了几分,剑身正一点一点划向下方,对方手指握剑的部位

lv42的钢心流战士,纯粹的力量已经不输于lv50的游侠了,再加上装备所附加的属性,此时的格罗斯已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诺特森又急又怒。

急的是这个年轻人的剑术凶悍至极,竟没有丝毫的退让和闪避,就好像不要命了一般;怒的是对方口中还出言嘲讽,他恨不得扒了这个人类的皮,可是事到如此,他却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神圣的霜寒长剑快要切到他的手指

格罗斯握剑的是右手,整柄霜寒长剑在光辉之炎的加持之下,就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诺特森的指骨上已经感到彻骨的灼痛,他几乎就要撒剑离手了。

弗雷德望着这一幕,康伯伦望着这一幕,还有鸢尾花骑士团内年轻的骑士维杜卡,也同样望着这一幕。

这支寥寥不过数人的队伍加入战场之后,亡灵一方瞬间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被杀得分崩离析,而援军中为首的那位年轻骑士,正与亡灵指挥官杀得不分胜负。

不!不对!

他们几人对于武技都有不俗的见解,此时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那位年轻的山民骑士已经完全压制了他的敌人,虽然手段有点接近于泼皮打架斗殴的无赖方式,但如何无论,亡灵指挥官的落败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诺特森不得已放弃了手中的武器。

年轻人贴着他的身躯已经不到三十公分,另外一只手握成拳头,正朝着他的面孔打来。诺特森抬起胳膊,正想要挡住这一记凶狠的拳头,却突然发现这是一记无耻的虚招

膝撞!顶在了诺特森的胸膛上,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他感到自己的身躯顿时变得轻盈起来等等!这家伙到底什么来路,他根本不是正统的骑士!

在弗雷德的视线中,这位实力强大得可怕的死亡骑士被一下毫无征兆的膝撞顶得全身飞了起来,紧接着,年轻山民左手的拳头终于化虚为实,狠狠向上挥动击打在亡灵指挥官的腹部,他的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弗雷德距离不远,勉强听得清楚。

“啊多给”

“啊多给”是什么?

听上去像一个古怪而拗口的词汇,尽管弗雷德从小接受了最为良好的贵族教育,可他也无法弄清这一词汇究竟有何意味。原本与他交手时还不可一世的死亡骑士,此时就像一个沙袋一般,被那位年轻的山民骑士不停痛殴。

浮空!连击!

极限bo!

游侠职业有着出色的机动性,但是近身被缠斗却往往很难独自脱身,如果是玩家高手之间对战的话,游侠一类职业通常都会注意保持一定的距离

事实证明,格罗斯以属于玩家的高端战斗技巧对付这些可怜的npc,果然没有太大的难度。而早在前世游戏的初期版本,因为程序本身的原因,许多npc甚至boss遇到不按常理出牌的玩家,往往会出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啼笑皆非的局面,很多时候,战斗的设定难度也因此成为了一个笑话。

格罗斯早已清楚他所处在这个世界对应着游戏最初的某个版本,这一点,正是他从钢心流战士还未被和谐的某个技能得知

真男人模式,【坚不可摧】!

开启这一技能捱过最初的几秒后,他对诺特森完成了完美的近身!

而通过观察诺特森刚刚与弗雷德的交手,他很清楚诺特森短时间内无法进行有效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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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6 不可思议的力量!

战场之中,虽然亡灵一方的人数更多,但是整个局面就像湛蓝而深邃的夜幕下绽开的绚烂烟花一样,随着“原初梦想”佣兵团的加入,战场的局势瞬间出现了倾斜,来自鸢尾花骑士团的年轻人们跟随着“红胡子”雷德几人,一路势不可挡冲杀进入了亡灵的阵势。? ??.?r?a?n??e?n?`c?o?m?

弗雷德怔住了,康伯伦怔住了,维杜卡也怔住了

他们眼中所看到的画面在这一刻似乎定格:这是一副多么奇怪而令人不可思议的景象,不久之前那位强大无人能敌的亡灵指挥官,此时正被一位年轻的骑士抓在手中一顿痛殴。

格罗斯?

弗雷德再次想起了这个名字,他看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的山民面孔,他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儿印象,好像就在去年的某个日子,米歇尔贝齐曾对他提起过“格罗斯”这个名字。

“野狼盗匪团”的首领,“狼首”格罗斯。

只是同样的名字、符合描述的山民面孔,眼前这位年轻人这种程度的强悍实力却是很难跟一个默默无名的盗匪头子联系起来。

弗雷德在这一刹那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诺特森,来到诺戈真是你的人生错误!你应该呆在幽魂之地好好陪伴你的妈妈、你的奶奶、你的奶奶的妈妈,以免她们太过孤独……而不是学着像别人那样跑出来试图出风头……”

格罗斯手头的动作没有停歇,口中却是罕见的骂骂咧咧,不过熟悉亡灵的人都很清楚,包括死亡骑士一族在内的亡灵很多时候并不依赖于有性繁殖,所以,大多情况下,所谓的女性直系亲属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无法回答吗?”

“或许我应该是视之为默认。就这一点来说,你比起萨斯克那个骨头架子实在差得太远了!他至少,不会像个娘们一样的只会挨打而不还手……”

诺特森的身形依然漂浮在半空中,他身下那道银色的影子游移不定,但是那种絮絮叨叨的口吻就好像上了年纪的大婶正在教育自己家的熊孩子诺特森一言不发,但是当他听到“萨斯克”这个名字时,凹陷的眼眶中,魂火陡然一下炽惹了起来。

他真的被彻底激怒了。

被一位人类用这种类似羞辱的方式痛殴先不谈,对于他那些关系冷淡的亲属的问候也抛开一边,但是对方讲他与那个身份卑贱的骨头架子对比起来,还说出“远远不如”之类的话语,终于让他偈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了。

诺特森并没有注意到,他身下的年轻人正悄悄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格罗斯非常清楚,虽然眼下面对诺特森看似占据了绝对性的优势,但是对于一位觉醒高阶的死亡骑士、游戏中boss一级的人物来说,这些所表现出来的东西某种程度上不过是一种错觉,诺特森的生命值很高,即使像他这样通过相当高明的战斗技巧实现连续控制,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战而胜之。

为了保持进攻的连续性,格罗斯甚至无法释放一个真正的技能,而神圣的霜寒长剑,此时也很难制造出太多的杀伤。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机会。

算算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如果不出所料,诺特森一定不会甘于眼下憋屈的状态,这位桀骜不驯的死亡骑士绝对会作出自己的凶猛反击前世的《纷争》中,“永冻玫瑰”诺特森有着这么一个特点,若是被长时间控制而没有作出有效的输出,那么,度过一段时间后,这头boss将会发动相当可怕的攻势。

时间正在过去。

而格罗斯不断的激怒诺特森,也正是为了这一刻。

收回上挥的拳头,他的身形微微一晃,伴随着一口粗重的呼吸,好像身体有些疲惫了一般。他的下一波攻击终于又有了短短一瞬的延迟,而正在此时,诺特森一个敏捷的翻滚,落在了附近的地面几乎是这位死亡骑士落地的同时,他拔剑直指格罗斯的头颅!

【剑术极寒飓风】!

幻想一级的剑术!

但是他这一次施展开来并没有之前那般巨大的动静,这一剑的出招声势并不如何惊人,淡蓝色的剑芒被压缩成为一片极薄的风刃,它就像一柄像着远处飞去的刀子,将面前所有的一切切割一分为二。

空气中连续爆响,飘散着一团团银白色的霜!

这是诺特森力量法则不可避免的逸散。

【逆势反击】。

直到现在跨入了觉醒中阶,格罗斯依然没有放弃【荣耀的铁刺环】这对卓越级的护腕,钢心流的战士缺乏爆发性的杀伤技能,而【逆势反击】缺恰到好处的弥补了钢心流战士的这一缺陷。

侧身,拔剑。

格罗斯不退反击,迎着诺特森的剑风而上

这一幕像极了刚才,愤怒的死亡骑士下意识的以为这个年轻的人类骑士又要故技重施,他那张青灰色的面庞上,如血一般的魂火熊熊燃烧,目光森然,他再次挥动手臂,又是一道蕴含极寒法则的剑光。

两道剑光交错,切割的风刃漫延波及开来,两人之间的视野只见白茫茫的一片。

空气中温度急速降低,而格罗斯的行进速度,即使开启了【冲锋】,也在这一瞬间变得迟缓。这是一道巨大版的十字斩,而诺特森的出剑,已经封锁了前方所有的角度。

除了后退,几乎无法躲避的强大攻击。

然而当那张年轻的山民面孔陡然出现在诺特森的鼻子底下时,这位才堪堪完成收招的亡灵指挥官却突然怔住了,他看到这位年轻人除了面孔上几缕淡淡的血痕,根本就是完好无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强制嘲讽】!

急速切割!

【涤罪之言】!【英勇之勋】!

光辉之力加持于银色的长剑之上,炽白的剑身宛若天空中的太阳,令人无法直视!

这是超越位阶的一击!

诺特森急忙后退,可【强制嘲讽】的判定效果却让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快速靠近令人畏惧的剑锋。涤罪之炎的神圣力量炙烤着他的肌肤和躯体,他已经从灵魂之中感到了难以忍受的痛楚!

光辉之炎托纳提乌对于亡灵有着极其可怕的克制效果。

更何况,这是【逆势反击】后的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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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7 格罗斯与弗雷德

不可思议的一剑!

当长剑切入诺特森的身体时,他所披挂的铠甲仿佛并不存在一般,长剑所到之处毫无滞涩,就像切进牛油的热刀子

迪尔亡灵的资深将领,觉醒高阶的死亡骑士,有着“永冻玫瑰”称号的诺特森在这一刻看见自己身躯顷刻一分为二,袅袅的黑烟从腰部的切口不断散发!

“啊”

他愤怒而又痛苦地叫道。火?然?文?? ???.?可是他的叫喊却是没有收到任何的回应

腰部以下的双腿跪倒在地,他睁着通红的眼睛,试图伸出手臂想要掐住身前这位年轻人的脖子,但是他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动作,这位年轻人已经快步绕到了他的背后,迅捷若风的剑锋连续击刺他的后背。

脊椎、心脏。

然后是脖颈,最后的一剑是枭首的一剑。

光辉之炎的力量与亡者触碰,散发出的光芒犹如一轮璀璨夺目的太阳。

“什、什么!”

维杜卡下意识喊出了一句,他完全不可想象,居然有人独自解决那位实力强悍至极的亡灵指挥官。

“不可思议的力量!”

弗雷德沃尔夫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他盯着提着亡灵指挥官头颅的年轻山民,眼神中若有所思,有失落,也有欣赏

他已经意识到一件很明显的事情,通过比较与这位亡灵指挥官的交手,那个自称“格罗斯”的年轻山民的实力已然在他之上。

那个小子,似乎还很年轻。

当弗雷德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的心中并没有丝毫嫉妒的心思,相反的,他非常感谢这位年轻的山民出手相助,更多的,他对这位年轻人生出极大的欣赏之意。

如果有可能,他并不介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来招揽这位年轻的山民。

相信,他的父亲大人萨瓦伦沃尔夫伯爵也不可能对此表示任何的反对。

……

米歇尔贝齐,曾经的灰熊米歇尔转过了身,黑熊怀特挥舞着连枷正将一头僵尸的脑袋砸成血肉的碎块,亡灵的攻势越来越弱,他们终于有时间稍稍喘上了一口气;

此时白熊布拉克已经负伤,不过在骑士仆从的掩护之下,他早已撤离战场,准备退回到城堡中接受治疗。

“怀特,小心!”

米歇尔喊道。

这是一头身材高大、骨骼泛着金属般光泽的骷髅勇士,它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它绕到了怀特的背后,挥起生锈的镰刀,正想要砍掉怀特的脑袋

怀特回过了头,不过还没等到他作出及时的反应,一柄军团制式长剑将骷髅勇士的手臂斩断成为了两截,紧接着,这柄长剑一记回斩,将这头骷髅勇士劈碎于马下。

没错,的确是马下,因为出现在怀特身前的,是一位披挂铠甲、封闭式头盔的骑士,骑士砍翻这头骷髅勇士后,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两人。

“感谢大人您的出手相救!”

环顾四周,最后一个敌人倒下,米歇尔赶紧恭敬行礼道。不过因为全副武装不便活动的缘故,他并没有行使那种完全标准的、下级军人面对上级的礼仪,而只是微微躬身而已。

但他们却从那张钢铁的面甲下听到了笑声。

熟悉的笑声。

“好久不见,灰熊先生。”

来人摘下了面甲,面孔上露出了笑容。

当有人喊出“灰熊”这一绰号时,米歇尔就有些感觉事情不对了,而当他看到身前骑士熟悉的脸庞后,不由愣在了当场。

斯考特。

“野狼盗匪团”的头目之一,“狼爪”斯考特。

刚刚斯考特骑在战马上挥剑那几下干脆利落至极的动作,他看得非常清楚对比昔日的盗匪头目“狼爪”斯考特,眼前骑士的实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米歇尔又注意到了斯考特的铠甲,上头并没有任何的徽记,也就是说,眼前的斯考特并不属于任何贵族的麾下。

心存疑惑,他扭头看了一眼怀特,却发现对方的神色都是阴晴不定。

“看来,你们已经忘记老朋友了。”

斯考特继续笑道。

他并没有刻意去为难这两位故人,他的性子向来豁达,若是出现在这儿的是莱文,说不得可能要将这两个家伙折辱一番了。

结束战场中这一次意外的碰面后,米歇尔、怀特各自牵着马匹离开。

……

虽然“原初梦想”佣兵团只有不多的寥寥几人,但大体上个个实力不俗,尤其是团长格罗斯,更是于对决中亲手击败了亡灵一方的指挥官诺特森,这也使得亡灵的部队群龙无首,顿时陷入了各自作战的局面

许多的时候,亡灵的部队比起人类来更加如臂指使,他们之中的军队成员不会有太多的独立的思想,只会按部就班接受命令进行作战,比起心思复杂的人类,亡灵的军事序列更像一个整体。

然而,当它们失去了指挥之后,由于缺乏独立指挥作战能力的中层军官,整个军队的系统便会陷入瘫痪。而这一点,在后来的“七年战争”中为埃兰特王国所发现并重视,利用亡灵军事序列的这一弱点,埃兰特一方取得了一连串辉煌的胜利。

直到亡者的国度迪尔,白骨议会自上而下发起了军事制度的变革,才算真正的弥补了亡灵军队的这一不足之处。

但是眼下战场上的亡灵门显然已经乱成了一窝粥,鸢尾花骑士团内的众位骑士长、骑士带领着仆从和城堡内的守卫分头作战,一个又一个的号消息接连传来,这场发生在翠鸟森林边缘的战斗,在诺特森败亡短短片刻之后,便已分出了胜负。

两人靠近,对立。

弗雷德脱下了自己的头盔,他不久前过完了自己的生日,已经跨入了二十六岁这个将要成熟的年纪

他的模样差不多接近于格罗斯脑子里的那些印象,除了耳朵和后脑勺还残存着一圈稀稀疏疏的头发外,整个头顶早已沦为光秃秃闪闪发亮的一大片。

“光头哥”弗雷德。

对方的形象看上去有些好笑,不过格罗斯只是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并未对这一点多加关注

游戏中流传着一个极其有趣的故事,当塔伦伯爵的长子弗雷德失去所有的头发后,他才真正成为了“光头哥”,也是曾在过往历史中声名遐迩的北地领主。

现在,眼前的弗雷德沃尔夫显然还没有到达那一地步,无论实力,还是威望。

格罗斯知道他的名字,还未等到相互客气地招呼,他已经悄悄打开了系统,观察起弗雷德的个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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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8 战斗的尾声

弗雷德沃尔夫

人类,男性;

年龄:26;

lv39【战士流风】。火?然?文?? ???.?

一切看上去中规中矩,和记忆中没有任何的分别。红月之年初春这一时期弗雷德的实力达到了觉醒一阶的lv39,也完全符合前世游戏历史中的相关记载。不过对比起刚刚解决掉“永冻玫瑰”诺特森的格罗斯,此时的弗雷德已经落后了整整五个战斗等级。

格罗斯,lv44【战士钢心】。

而弗雷德沃尔夫被誉为诺戈、甚至北地最强的年轻一代骑士,眼下的实力居然输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若是说出去,恐怕无人能够相信。

但这正是事实。

弗雷德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对面年轻的山民,而对方一双目光明亮的褐色眸子,也正迎向了他的视线气氛似乎有些古怪,不过这种古怪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弗雷德微微一笑,快步走上前去,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弗雷德沃尔夫,塔伦要塞男爵。”

他自我介绍道另一只手掌与他的手掌触碰,温暖而有力,同样是一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

“格罗斯,‘原初梦想’佣兵团团长。”

“哦?这么说来,你和你的诸位同伴都是佣兵了?”

“没错。”

弗雷德点了点头,看似不置可否。不过他的神情却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也许是对于这些出色的年轻人竟然跑去从事低贱的佣兵职业而惋惜,也许是为了这支厉害的佣兵队伍竟然没有哪位贵族收入麾下而感慨。

他心中的那个想法又更加强烈了几分。

不过他并没有直截了当地说出口来。

战斗进入了尾声,可是并没有结束。

受伤的骑士、骑士仆从和城堡内的守卫,以及不幸阵亡者和亡灵一方的尸体,都是需要处理的事情。初春的气温渐渐回暖,若是战场上的尸体没有处理干净,很有可能引发一场可怕的瘟疫。

弗雷德对于这一切非常清楚,这本就是作为领主继承人应该掌握的常识。

失去指挥、乱哄哄的亡灵仍然分布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此时的它们此时依靠着本能继续作战。

准确而言,更接近于负隅顽抗,虽然这支近千人的亡灵部队内有着不少觉醒自我意识的“复生者”,可是在众多就职巅峰的鸢尾花骑士团正选骑士面前,这些可怜的“复生者”一个接一个的倒在冰冷的骑枪之下。

人类与亡灵本为大敌,没有人会去同情它们。

弗雷德汇拢麾下的骑士,这一次,格罗斯也成为这支队伍的一员,这支拥有数位觉醒一阶强者的队伍陆续扫荡了几处分割开来的战场后,战斗终于宣告了最终的结束。

沃尔夫家族的狼旗迎风飘扬。

胜利的欢声笑语如阳光一般,在乡野之地的山林间播洒开来。

……

“唔,这儿看上去好像非常眼熟。”

金发的少女弯腰扶了下自己的鹿皮靴子,她一手撑着城墙上凸起的垛,一手将这只靴子脱了下来手臂摇了一摇,顿时几粒细沙从靴子里头簌簌而***完这一些后,她又重新沿着城墙的边缘,走上了一小段。

“那位小姐,你在干什么?”

一场与亡灵的激烈战斗于不久前结束,虽然到了现在,所有的人已经放下了绷紧的神经,但是一位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城堡之内,还是让一些留守的守卫吓了一大跳

城堡的城门早已关闭,这些天来,翠鸟城堡也没有混进任何可疑的面孔,而这时从城墙上方传来的脚步声,几乎让他们瞬间又开始变得紧张起来。

一位抱着长枪的守卫正在攀登梯子,他刚露出脑袋,就看见了那个正在行走的身影,那是一位身材娇小、披着一件宽松布袍的小姑娘,她有着一头漂亮得不像话的灿烂金发,此时布袍的兜帽垂落,那些好看的金发在阳光与威风中飘荡起无数晶光闪闪的炫目的发线。

见到这是一位可爱的小姑娘,守卫原本打算教训一下这位独自跑到城堡的不速之客,但是话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个相当温和的疑问句式

他看到那位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跳动。

怦然心动的感觉?

他早已成婚多年,妻子是一个平凡而性情善良的农妇,三个孩子都已经成天在田地里奔跑嬉闹了,按理来说,绝不致于生出这样一种美好的感觉。

“这儿是拉鲁河河畔的翠鸟城堡?”

少女问道。

“呃……嗯,是的。”

守卫回答说道,紧接着,他看到这位小姑娘倏地一下跳下了城墙,他差不多就要惊呼起来城墙离地有着近五米的高度,这般鲁莽的举动足以让一个娇弱的小姑娘摔得七荤八素,若是生出一个好歹……

少女跳出城墙,法力的光辉在莹莹如玉的指尖汇聚,她的身形顿时变得轻飘飘的,就好像一片落叶,以一种轻柔的姿态稳稳落地。

【羽落术】。

又有几位守卫发现了这头的动静,而最初与少女交谈的那位守卫,此时的表情不免目瞪口呆他虽然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文化教育,可是一直追随于沃尔夫家族,他也大概猜测到了这位小姑娘刚刚所施放的正是法术。

法术?

法师?

诺戈的乡野之地,法师可是一个不多见的战斗职业,守卫从未近距离接触过一位真正的法师,而在塔伦地区关于法师的传闻,只有沃尔夫伯爵麾下的那位对了,那位法师的名字?

好像叫做“提拉特”,对,就是伯爵大人的幕僚提拉特先生!

守卫在这刹那有些微微的发怔,待到他回过神来,却发现他的身边已经占着好几位同伴,还有那位金发的小姑娘,正在连比带划地和他们说着什么。

守卫听清楚了其中一句。

“请问诸位先生,城堡外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吗?”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城堡内的守卫显然并不了解太多的情况战场之上的信息只有一些零星的传递,或许再过上那么一会的时间,他们将会收到令人喜悦的获胜的消息。

可这位小姑娘来的恰巧并不是时候。

见到无法从这些守卫口中得知答案,少女微笑着道谢,她很快掏出了自己随身的短柄法杖,身形漂浮而起,一点点升高,高出城墙,飞过桦林,向着远处飘去。

“一位法师?”

又有好几名守卫终于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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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39 弗雷德的招揽

离开翠鸟城堡后,拉迪娅并没有发飞行多远,她来到了最初的战场,却发现四周只是一片空空如也,安静得就像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除了战场上烟熏火燎的痕迹。? ?火然文????.r?a?n??e?na`com

而她之所以降落到翠鸟城堡,纯粹只是因为高空之中只有这么一个目标相对容易辨认那么一点。

穿过一片桦林,她翻过山坡,终于看见了几个稀稀落落的人影,这是城堡内的骑士仆从和出击的守卫,这些人带着或轻或重的伤势,此时相互搀扶着,正准备回到翠鸟城堡见到少女的到来,他们抬起了脑袋,然后视线聚集到了这位少女的身上。

“小姑娘,你是在寻找什么人吗?”

一位略微有点年纪的守卫好奇问道。他早已发现了战场上脚步匆匆的少女,她一路走来来回顾盼,看上去有些心急的样子。

“战斗结束了?”

少女没有回答,却反问道。

“对啊!我们赢了。”

“要不然也不会轮到我们现在还站在这儿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答道。

“那么,你们有没有看见格罗斯先生呢?他披挂着一件银质的重装铠甲,骑着毛色纯黑的战马。”

“银质的重装铠甲?那不是弗雷德少爷吗?”

“呀,根本就不对!弗雷德少爷骑乘的‘茉莉花’可是一匹白马。”

‘那……我可就不知道什么‘格罗斯先生’了,很抱歉,小姑娘,我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少女有些失望,她准备转身离去,不过她刚一跨出脚步,不远处却有一个身影向她挥手打起了招呼。

“克莱恩小姐!”

她认真看了一看,喊话的是莱文,而莱文的身边,还有奥利弗、潘恩和小努诺。

“唔,潘恩先生,你怎么也带着小努诺跑来战场了?”

她快步走了过去,摸了摸小努诺的脑袋

战场上遍布着人类和亡灵的残肢碎骸,血水的腥味和亡灵腐臭的气味糅杂一体,说不出的古怪,但是这个七岁多点的孩子看上去没有任何害怕的样子,只是睁着一双眼睛到处好奇的东张西望。

“我们正在寻找和救治伤员,顺便打扫战场,如果还有活着的亡灵,我们也不介意再补上一下子。”

说话的是奥利弗,作为一个使用猎弓的游侠,他虽然全程参与了这场激烈的战斗,可他的身上根本看不出丝毫战斗的痕迹,皮甲依然崭新簇亮,此时头盔摘了下来,头发也依旧保持着平时的样子,没有生出一点儿凌乱。

“我觉得很有必要让小努诺明白战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潘恩顿了一顿,又说道,“它很残酷,却又真实。”

“拉迪娅姐姐,听说亡灵们都喜欢吃人,是这样的吗?”

“不完全对。”

小努诺忽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少女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敷衍答道。

她的心思显然并不在这上头。

“雷德和斯考特呢?还有格罗斯先生呢?”

她继续追问道。

她特地将格罗斯的名字放在了最后头,可在场的几人,除了小努诺谁都清楚,最后提到的那个年轻人才是她所关心的重点。

此时格罗斯、斯考特和“红胡子”雷德已经与弗雷德所率领的鸢尾花骑士团一行汇合一起,战斗的胜利是一个值得令人高兴的喜讯,而雷德在这场战斗中临阵突破,跨入觉醒一阶,更是让格罗斯感到了由衷的喜悦。

大概过了一个钟头后,除了一些收拾尸体、处理善后事宜的仆役和守卫,其他的人陆续回到了翠鸟城堡。

拉迪娅也见到了格罗斯。

毫无疑问的,格罗斯等人作为援军登场,然后帮助鸢尾花骑士团一方击败亡灵,已经充分赢得了众人的感激和认同感

结束战斗后的骑士卸下铠甲洗了一个热气腾腾的热水澡后,城堡内很快举办了相对简单的庆功宴会,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吃吃喝喝,关系很快变得熟络起来。

当然,也有一些人对于格罗斯怀着不一样的态度,或者说某种特殊的情感。

弗雷德沃尔夫与格罗斯在战场上同行时有过如下交谈。

“格罗斯,听说你曾经在安普顿矿场居住过一段时间?”

弗雷德如是问道。作为一位贵族,他的说话很委婉,并没有提及对方的盗匪身份,但是这些内容从他口中说出,又表明了他早已清楚对方的底细。

而对于这一点,格罗斯没有否认,他只是点了点头。

然而这对于骑士长康伯伦确定某件事情已经足够了。

呆在翠鸟城堡的这些日子,他已经知悉曾经在安普顿矿场杀死他孩子兰德尔的人正是“狼首”格罗斯,此时头脑中的仇恨目标与眼前这个年轻山民的面孔对应起来,让他几乎无法抑制心中的恨意。

身为一位父亲,他很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但他却无法做到。

眼下这个可恨的盗匪头子成为了弗雷德少爷的座上宾,他粗粗观察了一下,就已清楚弗雷德少爷对于这位年轻人有着浓浓的兴趣和招揽之意;

而一方面,关于那个年轻人的实力,他亲眼见证了“狼首”格罗斯与那位亡灵指挥官的战斗,对方的实力程度恐怕犹在弗雷德少爷之上。

想要光明正大的进行复仇,看来根本没有可能。

但是丧子之痛却又如此真实,回忆着长子兰德尔昔日的音容笑貌,战斗中负伤不轻的康伯伦找了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早早离开了宴会。

不过安德莉亚的追求者维杜卡却仍然留在了宴会。

城堡的大厅,酒杯高举、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就连守在外头的仆役,也因为分配到了一杯卖酒和一些肉食而大笑开怀。

弗雷德来到了格罗斯的身边,举着酒杯致意。

格罗斯起身,微笑对待,同样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他虽然不太清楚贵族礼仪中那些详细的弯弯绕绕,但对于一些基本的礼仪,他还是有着足够的了解。

“那个家伙杀死了兰德尔。”

城堡大厅的另一头,维杜卡咬着牙齿正对着身旁的伊文斯说道后者怔了一怔,却看到维杜卡起身离开自身的座位,快步走了过去。

“格罗斯,太多漂亮而无实际意义的话语我并不懂得如何多说,过往的一切已经成为过往,未来才是我们所需要面对的……我一直认为,任何功劳都需要匹配对等的奖赏。说吧,你希望获得些什么?”

在此之前,弗雷德已经不止一次隐晦地表明自己的意图,可他始终没有收到格罗斯的确切回应,这一次,他决定趁着宴会的时机完全表达出他的态度

他的话语之中,关于格罗斯过去不光彩的盗匪生涯,都已表示出了既往不咎的意思。

对于真正的人才,如果他们愿意为之效劳的话,埃兰特王国的贵族们非常愿意展现出自身的宽容和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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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0 前程远大?

这就是埃兰特的贵族。??火然文 ???.?r?a?n??e?n?a`com

他们富于勇气而又懂得审时度势,他们看似宽容而又精于算计,大多数的贵族虽然依然保留着过往的傲慢的面孔,但是处在他们的阶级,他们的所作所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太过严重的错误,可是到了犀角之年,这个国家最终还是灭亡了

起初太多的人无法理解埃兰特灭亡的原因,不过在游戏的官方论坛,曾经不止一次有人讨论过这一沉重的话题,久而久之,在诸多玩家的广泛交流中渐渐形成了如下的共识。

埃兰特的灭亡,或者确切而言,埃德温王室的谢幕以及整个王国分裂成大大小小众多的势力,并非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衰弱到不可维系,而是王国内部各方政治力量的失衡。

“雾松战争”极大削弱王室所直接掌握的军力,而后埃德温九世选择的与塔西亚人议和,也正是为了让这一过程不再继续下去;

然而,地方上的贵族,在这场战争中所受到的损失却是小上了许多,除了少数一些,几乎各家都完好保存着自身的实力,王座之上的埃德温九世对这一切看在眼中,也就有了后续一系列的手段,王室三公主萨曼莎殿下的北地之行,便是其中的一部分;

再接着,“野心之乱”爆发,发生在诺戈恩萨达地区的动乱波及开来,消耗了整个北地大多数贵族的实力,明面上的财富不能表明什么,而真正精锐兵力的养成,往往需要数年甚至上十年的时间

王室没有对亡灵与人类的“七年战争”太多出手,从表面来看,王室与地方上的贵族似乎通过又一场与外部的战争达成了彼此实力的微妙平衡,只是这样一来,埃德温王室却在这些地方贵族和领地上的民众心目中失去了人心,并且,贵族与王室的关系也在争吵与谩骂间急剧地恶化。

到了后来,几乎大多数的贵族都希望埃德温九世赶快完蛋,埃兰特雄鹰的利爪依然锋利,但已失去了翱翔的羽翼。

那些关于前世历史的论述片段电光火石般从格罗斯的脑海中闪过,他的目光迎上了弗雷德,这位实权领主的继承者身边簇拥着一个又一个出色的骑士,所有的人,都已将自己的视线投到了宴会中这个年轻山民的面孔上。

加入塔伦,加入沃尔夫的狼旗之下?

格罗斯深知,在之后的许多年,“光头哥”弗雷德所统治的塔伦一直都是北地三领最为强大的势力,但是他们的某些立场和态度,却与格罗斯的人生信条大相径庭。

说句实话,他从内心抗拒着这些王国的分裂者。

可是摆在他眼前的,却是一条显而易见的阳光大道。觉醒中阶的个人实力已经足够让他摆脱过去,从平民的身份跨入贵族,若是再考虑他不到二十岁的年龄,完全可以说得上前程远大。

格罗斯微笑。

弗雷德同样微笑,他轻举酒杯,将并不可口的普通麦酒一饮而尽他不像那些讲究生活精致的贵族,多年军旅的他早已习惯于任何的食物,无论多么劣质粗糙还是美味可口。

凭心而论,以格罗斯前世记忆中的那些历史来对比王国的各家贵族,“光头哥”弗雷德算得上一个不错的贵族领主,对于佣兵或者大多的人士,都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物。

“红胡子”雷德站起了身子,斯考特、奥利弗、潘恩和莱文站起了身子,法师小姐拉迪娅也踮起了脚尖,小努诺抓着一片表皮烤得金黄、涂抹一层香喷喷黄油的白面包发呆……

原本热闹的宴会忽然之间变得异常安静,城堡外的仆役和守卫不明所以,有些胆大的家伙,正在朝着里头探头探脑。

格罗斯的沉默并没有让弗雷德就此放弃。

他放下了酒杯,眼神极其认真地盯着这张棱角分明的年轻面孔,“格罗斯,以你的能力,完全能够承担一份属于男爵的责任和荣耀,并且,我可以以父亲大人的名义保证,这绝对不仅仅是一个终身的爵位。”

弗雷德说话相当直接,他已经抛出了自己的砝码。对于一位佣兵,从一阶平民成为世袭男爵,完全能够称得上一步登天

身边的诸多骑士看向这位年轻的山民已经投来热羡的目光,但他们很清楚这些事情难以嫉妒,因为,不久前的战斗中,这位年轻人独身击败了强大的亡灵指挥官,将自身的出众实力一展无遗。

对于强者,他们只有钦佩和尊敬。

“我和我的佣兵团已经接取了法恩小镇的防卫任务。”

在众人的等待中,格罗斯却突然没头没脑说出了这么一句。

……

塔伦要塞。

鸢尾花骑士团驻地,军务处。

“布兰特骑士长,这是尤金副官寄来的书信。”

年轻的士兵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将一封蜡封完好的书信轻轻放到了办公桌上,桌后是一位带着黑色圆框眼镜的中年人,他正在伏首阅读一些文卷资料,见到士兵的到来,他扶了扶眼镜的镜框,然后拿起了这封书信。

“尤金,他不是前往法恩小镇整顿防务了吗?昨天他还说起,侵袭法恩小镇的亡灵已经被击退了。”

拆开,里头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

上头也只有一句话,言简意赅。

落款则是尤金,还有法恩小镇的领主,卡迪诺男爵。

骑士长布兰特非常熟悉的字迹。

“联名推荐一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年纪也许二十岁出头的样子。目前为佣兵身份,据猜测估计有着觉醒一阶的实力?”

“我好想听到了一个不太幽默的玩笑。”

这位骑士长一眼看完了信纸上的内容,扬起眉头对着身边的勤务士兵说道。

二十岁出头的觉醒一阶?

布兰特骑士长当即想起了昔日的“天纵之才”西恩阿弗拉迪子爵,那位年轻的子爵于十八岁之年已经触摸到了觉醒层次的边缘,也许过不了太久,就能跨入真正的觉醒一阶,可他却令人惋惜的死在塔西亚人的刀锋之下。

而到了现在,北地最为出名的天才人物便属弗雷德少爷了,接近二十六时就已达成觉醒层次,相比北地三领的各个地区,足以称得上最优秀的领主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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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1 仇恨的果实

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名不见经从的年轻人突然冒出,实力和天赋居然还远胜过弗雷德少爷?

如果不是副官尤金向来性情稳重,从不信口开河的话,他都恨不得将这张信纸拿来擦手了,不过尤金特地将这件汇报上来,想必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些地方值得他们重视罢。

若真是二十多岁的觉醒一阶强者,确实值得鸢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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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2 不同的道路

弗雷德了解维杜卡与康伯伦骑士长女儿的那些事情,他也知道年轻的骑士已经获得了认可,复仇在塔伦人看来无可厚非,即使违背了骑士的行为准则,也并非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而昔日的盗匪头子格罗斯击杀格罗斯,也只是因为不同的立场。弗雷德虽然身为贵族,但以他所接受过的教育也很清楚,若是底层的人物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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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3 个人安全问题

因此,让这些退役的士兵和低级军官,以及战争遗孤成为城主府管理体系的一员,便是沃尔夫家族曾在三百多年前所作出的善举——

事实证明,沃尔夫家族的先辈所作出的这一决定非常高明,不仅使得塔伦的士兵作战不畏生死,更让沃尔夫家族拥有了一大批世代忠心耿耿的属下。

包括一般的佣人、仆役,以及身份更高上一些的士兵、军官和骑士。

而根据游戏中那些考究党的分析,塔伦之所以在埃兰特覆灭之后自成一方强大势力,也正和当年延续至今的这一手段有着莫大的关系。

至少,塔伦地区之内,沃尔夫家族的统治比起埃德温王室来说更得人心。

而老波特年轻时的身份,便正好是一位普通的步兵队长,虽然武技只能说得上平庸,但是胜在处理各类事务经验丰富,因此,也就顺势跟随了当年的卡伦·贝内特骑士——

虽说现在只是一位不起眼的管家,但是眼下的他多少还是承担了些许关于军务上的事情。

“根据之前伯爵大人的通告,援军的到来将在今天的下午。”

老波特回答后,又向后退了两步,回到了之前的位置。

弗雷德眉头皱了起来,他仿佛自言自语:

“这么说来,我们根本没有太多的休整时间,恩萨达那些与亡灵勾结的狗崽子,也应该受到了一个教训了。”

自从这一战将大股亡灵消灭之后,弗雷德已然发现,他们的敌人终于回到最初的目标,恩萨达!

……

“呱唧呱唧——”

“这两天可是让肚皮饿坏了啊!”

“谁说不是呢,相比起来,干粮的味道还真是不怎么样。”

“也还算可以了,至少这一次我们的食物还是准备得非常充足。”

法恩小镇,“狐狸与浆果”酒馆。

到了星光漫天的夜晚时分,“原初梦想”佣兵团一行一路没有停歇,终于赶了回来——

历经一场战斗后的众人各自洗漱整理了一番,又叫了一些食物让酒馆的侍应送到了房间,此时大家围在一起,享用着这两天内的第一次的热食。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吃得满嘴流油,只有格罗斯一人苦着眉毛坐在一旁,捧着一大盘子的麦粥。

味道很淡,非常淡。

这是真正毫无掺假的麦粥,除了熬成碎糊的麦粒,便只剩下水了。

格罗斯看了一眼旁边的烤鹿肉和碎肉萝卜汤,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吞下好大一口口水。

“格罗斯先生,你受伤了,现在并不适合进食太过油腻的食物。”

法师小姐拉迪娅亮出两颗晶亮晶亮的小虎牙,正在撕咬一条烤鸡腿,她注意到了格罗斯眼巴巴的可怜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

格罗斯无言以怼。

同伴们望向他的目光则是幸灾乐祸,他看了一眼后,低下了脑袋——当然,他已经打定了注意:待到再过一会大家睡下之后,他将肚子返回酒馆大厅,好好享用丰盛的大餐。

吃独食这种事情么?

必须悄悄的干。

什么伤员只能喝麦粥之类流质食物的说话,他完全嗤之以鼻。

钢心流战士皮糙肉厚绝不是吹的,而一位lv44跨入觉醒中阶钢心流战士更是如此——

早在回来法恩小镇的路上,格罗斯就已打开自身的人物属性面板进行观察。

翠鸟城堡内的意外遇刺看似让他负伤不轻,腰部的伤口至今赫然在目,但是因为伤口及时处置和喝下生命圣水的缘故,此时的人物状态并没有多大改变——

基础属性和进阶属性没有变化,而人物状态也不过是从“良好”变为了轻伤,只是生命值上线,暂时变为原来的90%。

温热的麦粥从喉咙滑入了食道,格罗斯再度陷入了思考。

这一次遇刺之后,他更加坚定了不能加入塔伦一方的决心——

他的出身,再加上与沃尔夫家族麾下那些人的过节,虽然有着“光头哥”弗雷德·沃尔夫的欣赏回护之意,但是这些事情迟早引发他与那些人的矛盾。

直到此刻,他终于知道了当日在安普顿矿场杀死的那位骑士叫做兰德尔,并且,那个家伙居然还是洛伦兹小镇领主、骑士长康伯伦·杰弗里的长子和继承人,一想到这点,他就已清楚自己已经在塔伦这一势力内得罪不少之人——

准确来说,已经被那些人视为了仇人。

他绝不会小看一位分封实权领主、一位骑士长的影响力。

格罗斯不禁伸手摸了摸腰际的伤口,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点轻微的疼痛感觉——幸亏那个那位叫做“维杜卡”骑士不是真正的刺客,若是他手中的短剑涂抹一点什么厉害的毒药,说不定他此时已经有了大麻烦。

根据他脑子里的那些记忆,就已知道好几种异常致命的毒药。

一念及此,格罗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自身的安全问题,看来以后必须多加重视了。

雇佣保镖并不现实,以他现在的实力而言,想要找到实力更强的人物保卫他的个人安危恐怕不太容易。

等等,甚至都根本说不上不太容易!

因为,红月之年的北地三领,觉醒中阶以上的人物就只有那么几位,想要雇佣他们,完全没有丝毫的可能。

那么,只好自己多加注意了。比如像那些深居简出的大人物一样,与陌生人保持距离?又或者,时时刻刻披挂铠甲、不锈钢内衬棉花保暖内衣内裤?偶尔再发表一些莫名其妙神经兮兮的言论,“我睡梦中喜欢杀人?”

格罗斯端着粥盘神游天外。

法师小姐拉迪娅忽然盯着他的鼻尖。

“格罗斯先生,死灵精华我已经全部用完了。”

“用完了吗?”

“话说起来,那些死灵精华制作的炼金炸弹威力非常不错呢?不过我总觉得,这些纯度极高的死灵精华,也许能在其他的地方发挥更大的用途。”

“例如?”

“嗯?”

大眼瞪小眼。

少女莫名其妙挑起了话题,而另外一人则是心不在焉。

当时在场的“红胡子”雷德、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等人对于炼金炸弹轰炸洗地的场景有目共睹,多余的不提,单是那一连串炸弹轰炸,就已消灭了数以百计的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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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44 关于迫击炮的构想

必须有。

莱文刚一提出这个问题,格罗斯与法师小姐拉迪娅齐齐点头——当然,两人对于这一问题其实各自有着更为具体的答案。

“爆炸,实际上是一个能量极短时间内转化,由稳定化作紊乱,再回归稳定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熵迅速降低……你们懂了吗?”

吃饱喝足的一群人顿时双眼黯淡无神,摇头不已。

“我想我大概能理解格罗斯先生的意思。不过我打算补充的是,这种直接的爆炸对于能量的利用并不完全,如果有可能,这些能量通过一定的法力回路进行约束,效果会好上许多。”

“约束?拉迪娅,你是说魔导炮?”

格罗斯听到了少女的倒数第二句话后,脑子里当即就冒出了那件东西的模样——

他还记得前世游戏中布拉卡达那座浮空岛配置好几座魔导炮,那些玩意有着至少一米口径的黝黑炮管,仅仅看上一眼,便已足够让人明白它的恐怖——

不过与其威力对应的,便是那些魔导炮的消耗,说是吞金巨兽也不为过。格罗斯对此有着一个模糊的印象,一发标准魔导炮的耗费大约为三万雷尔——

而这个数字,即使在货币贬值的游戏后期,也是极为的吓人。

只有土豪才能时不时的跑去浮空岛的炮台来上一发过过手瘾。可惜法师议会并不愿意出售魔导炮本身或它的图纸或者出租浮空岛,要不然,将那些黑又硬拿出雪山之中的布拉卡达,绝对会是攻城略地的无上利器。

“原理部分相似。”

“魔导燧发枪吗?可我记得,稳定的大功率能量输出回路,一直以来都无法解决模型的体积过大问题。”

“魔导燧发枪”是游戏中的一件概念性物品,比起矮人所制作的普通燧发枪先进了不知多少。

他回忆着布拉卡达的浮空岛,在那几座魔导炮的下方,是精金、秘银与黑曜石打造而成的十平米见方的六棱形炮台,在那些炮台之上,刻绘着一条又一条复杂至极的细线——

这些细线闪闪发着金光,与炮台本身的质地有着完全不同的颜色,无数精于炼金和法术构型的玩家想要进行探究,可是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无所获。

游戏之中,仿制布拉卡达的魔导炮,长久下来已经变为了玩家与公会之间骗取经费的热门项目。以致到了后来,若是有谁开口声称出售魔导炮仿制图纸,都会被当成骗子人人喊打——

悲惨的下场就和过街老鼠差不多。

“魔导燧发枪早已有人提出了设想,可如果按照魔导炮的构造来制作,根本不具有可行性。”

少女摇了摇头,说起这类学术方面的话题,她仿佛变了个人一般,顿时显得极为严肃和认真,“魔导炮的基本功能构造分为激发、调和、转化和约束四个方面,单就每一部分而言,都已称得上一项相当艰难复杂的研究……”

“那么,它的制作者是谁呢?”

格罗斯不由问道。布拉卡达浮空岛的魔导炮究竟出自何人之手,在前世的游戏中始终属于恒久未解的谜题,有人说这是圣贤“永炽之光”安东尼的杰作,有人说它出自于有着“神之工匠”迪亚哥斯之手,但事实究竟如何,谁也无法提供确凿的证据。

作为玩家,从骨子里就带着浓烈的好奇心。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少女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也是在抛投完那些炼金炸弹后,才忽然想起了这些事情,抛投的过程中,炼金炸弹本身的重力已经发挥了部分约束的作用,而根据炼金炸弹的制作原理,能量晶体在发射后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进入能量转化的状态,并且,这一时间与飞行高度相关,所以说,整个过程完全可控……”

少女说起这些东西的时候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张纸笺和一支蘸着墨水的细鹅毛笔,房间内的桌子摆满了林林总总的食物还未收拾,可她并没有太多顾及那些脏污的油渍,将纸笺摊开之后,迅速拿起鹅毛笔写写画画起来。

毫无疑问,此时她的真实听众只剩下了最后一人。

那便是格罗斯。

其他的人,比如相对那么有文化一点的“红胡子”雷德和莱文,都已一脸懵逼,而斯考特和奥利弗等人,差不多都快要昏昏欲睡了。

“克莱恩小姐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也许,这些东西可以以后再慢慢地去问头儿。”

“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感觉真的很厉害的样子。”

“同感同感!”

奥利弗扯着一旁的莱文聊了几句毫无干货的内容,总算才没有让自己一头栽倒睡了下去——至于小努诺,此时睁着大大的眼睛正一脸无辜地望着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潘恩。

“之前那些死灵精华制作的炼金炸弹必须通过一定碰撞而激发能量的转化与释放,如果我们参考魔导炮的部分基本构造,还可以获得更好的能量利用效果——”

“当初你在银叶森林交给我的那种,好像还多了一根引线?”

直到眼下,格罗斯这才注意到两次所使用的炼金炸弹有所不同,而当他偶一低头见到少女在纸笺所涂画的内容后,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一尊魔导炮。

但又只是有些外表相似,两者都有着看上去又粗又长的炮管,但再仔细看去,其他的多处地方并不完全一致。

例如,图纸中的炮管下方有着一个手动调节射角的装置,可平射,也可以抛射。

迫击炮?

格罗斯顿时就从脑子里联系到了这一件物品,《纷争》中虽然有着各种各样所谓“炮”的存在,但若要说如“迫击炮”这种便于携带、杀人放火的利器,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他点了点头表示了赞许:

“若这玩意精度足够,再配合火炮设计诸元的计算,距离、角度、风速和风向……”

火炮是战争之神!

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格罗斯前世玩过一款经典的即时战略游戏,骑兵配合迫击炮小队,可是有着陆战无敌的美誉。

“唔,以炼金炸弹的威力而言,那它的尺寸也应该不会太过巨大,也许凭借不多的一点材料,我们就可以做上一门?”

他低头说道,此时少女又坐回的桌前,继续涂改着之前的草图。

打炮可是每一个男人少年时的梦想!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45 不如意之事

“用于真正的战斗,我想还需要作出一些修改。”

少女指尖的工作相当细致,而格罗斯盯着鹅毛笔在纸笺上划过一条条痕迹,眼睛一眨不眨——

并没有人会想到,就在北地诺戈这不起眼的小镇酒馆里,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交流讨论着一种可能改变世界的武器——

与这个世界数量稀少的法术职业者不同,这种武器通过一定的改进后,即使是一位缺乏文化教育的普通人,也能够经过一定训练后而熟练使用。而这一夜的两位当事者,虽然随着夜色渐深而不时打起了呵欠,但是彼此的精神却是越来越亢奋。

其他的人都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格罗斯先生,图纸和理论上的设计基本完善了,但我们需要制作出实物来进行验证。”

“唔,我知道。我们需要一些铁锭和精钢,还有一座合适的铁匠作坊。”

说到这儿,格罗斯瞪大了眼睛——

眼前的少女与他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想了起来,远在拉齐斯领的布玛,他们还拥有着一座现成的武备作坊,而铁锭和精钢,都在那座作坊的仓库中有着不少的库存。

“格罗斯先生,那么,结束这儿的任务后,启程返回布玛吗?”

别看少女平时的样子性情温和,但是当她决定了去做什么事情,完全就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不过,也许是出于对格罗斯的尊重还是其他的原因,她只是抬着小脑袋,用那双好看的湖蓝色眸子盯住了对面的年轻人。

目光对视。

此时这座房间内只剩下了格罗斯与拉迪娅两人。

似乎有些淡淡的香气不同从鼻孔中嗅入,窗户是一轮昏黄的月亮,夜幕下暗淡的云彩缓缓漂浮,几乎快要遮蔽月亮的轮廓——

周围静悄悄的,房间之外是一排低矮的松树,此时那些鸟儿和小动物仿佛也已消失了动静,只是偶尔清风荡漾,远处的山林中传来阵阵呜咽的声音。

房间之内,格罗斯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孤男寡女,蠢蠢欲动。

月亮被云团簇拥着,悄然埋下了自己害羞的面孔。

这个时候不干点什么事情,是不是禽兽不如?

“那个……拉迪娅。”

格罗斯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伸出手指想要抚摸少女披散肩头的秀发,却又倏地停在半空中。

“怎么了,格罗斯先生?”

两人看似早已确定某种亲密关系,但实质上,并未跨过那关键的一步,对望的眼神似乎正在传递某种默契,少女突然感到耳朵正在发热——

很烫。

而在格罗斯的眼中,少女发梢中的耳朵、还有脸颊,就像晚霞的火烧云一般,变得分外艳丽起来——他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吞下了一口口水。

“拉迪娅,我可以抱抱你吗?”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两世为人的格罗斯自然懂得。

“可以——”

少女的回答声音很小,小脑袋却有些微微低了下去。

墙壁上的灯光开始摇曳,不久,悄然熄灭。

……

好一会过后,格罗斯终于懂得了那句来自前世的著名感慨,“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七八。”

他感到自己的耳朵好像仍在轰鸣作响,仿佛有一道巨大的雷电从脑子里闪过一般。

系统已经刷出了提示:

你受到【强制静电场】的效果,生命值下将了0点,进入麻痹状态十五秒,无法动作、无法施法。

而这样的提示,整整出现了三行!

黑漆漆的房间内,两双眼睛又一次四目相对!

格罗斯每一次尝试与少女负距离接触,便会受到【强制静电场】的效果。而觉醒中阶战士的抗性,在这一效果面前,根本就毫无用处。

究竟发生什么了?

格罗斯纳闷不已,头部血液的缺失让他的脑子变得有些浑浑噩噩——他好像想到了当初的那款全息拟真游戏,为了避免游戏内某类原始交易行为的产生,特地作出了某些“你懂的”和谐。

但是!

又有些不对!

他终于想了起来,游戏之中玩家所掌控的人物角色可全都是生理缺陷人士!男人没有枪,女人也没有靶,只有光秃秃的一片。

但是眼下年轻的躯体却是真实而又火热!

莫非……

……

法恩小镇。

遥远的山谷吹来冰凉而宁静的微风,风中带着一种美好的春天的味道,附近的那一片山林,墨绿色的松针与掺杂其中翠绿色的嫩叶迎风婆娑,一只雄性的白头翁扑腾一下落地,又急急忙忙飞回了某处的高枝。

它瞪着小小的眼睛,开始观察着身边的一切。

一个外貌看上去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正在松林中夺路狂奔,他穿着一件单薄的亚麻短衫,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他腿脚上的裤子也是破破烂烂的,一只裤脚随便的卷起,而另一只裤脚,仿佛也被什么动物啃咬过一般,飘荡着几缕参差不起的碎布条——

他跑得很快,他的个子不高而瘦削,但却拥有着这个年纪应有的敏捷。风不断吹拂着他粗糙的脸颊,此时的他再也顾不得那些锋利的松针或灌木的枝条将他的皮肤划得伤痕累累,拼命朝着树木密集之处逃去。

“你这个该死的狗崽子,居然胆敢再次跑来男爵大人的磨坊偷面粉!我或许应该禀告男爵,将你这个该死的小贼吊死在绞架上……”

男孩的身后远远传来了一个骂骂咧咧的男人声音,这个男人说话的气息已经不太均匀,看得出来,一路的追逐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握着一根成人手臂来粗的结实木棍,此时相距那个跑在前头的男孩最多三十米之遥!

尽管耳朵不停承受着诅骂,但是男孩却始终没有回口,也没有回头,慌不择路之下,他的身前很快出现了一道陡峭的断破,身后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他终于一脸惊恐地转过了身。

“说吧!小贼,你到底偷了多少面粉,如果你愿意诚实地说出这一切并作出赔偿,我可以考虑放过你这一次。”

这个男人显然也有些累得快跑不动了,他的面孔看上去比起之前和颜悦色了许多,但是手中的木棍,却依然抓得很牢。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关于昨天的更新和其他一些感想

昨天中午休息时间抽空写了一些,但是晚上下班回到房子后,感觉非常疲惫,准备躺一会再起来码字。

然而?一觉醒来就到现在了(手机订了闹钟都没用),打开电脑,泡了杯咖啡后又开始了码字——作为一名兼职写手,写作占据了工作和睡眠之外大部分的时间,其实感觉挺累的,但是每当看到大家的各种支持,总是备受鼓舞,这也是这本书一路裸奔没有推荐却能坚持到现在的原因,真心,非常感谢每一位订阅、打赏的读者同学。

作者君非常清楚每一分真金白银都意味着大家的认可,所以,一直以来都尽最大的努力来写好内容,有些时候对所写的东西不够满意,甚至在草稿中回头删除重写,之后一看时间,往往却在不知不觉中飞快过去。

有时也曾在想,如果码字的时间拿来干上一些其他,会不会有更好的收益?

事实上,作者君作为一只多年的工程设计狗,有时候一点私活确实可以提供比码字更高的效益,但是,作者君却对于写作有一个梦想:始终相信着,自己有一天将会成功。

最后,也厚着脸皮恳求下:希望每一位愿意支持本书的读者君能够跑来起点订阅正版。

作者君一天的努力更新最多不过两毛钱,但是每一个订阅都决定了作者君前行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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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Act46 偷面粉的小贼Ⅰ

一路从卡迪诺男爵的庄园磨坊跑到这荒郊野外,农夫福特已经跑出了一身臭烘烘的汗水,他握着木棍,以一种自认为最凶狠的表情死死盯着身前的男孩——

男孩没有后退,他转过了身,虽然农夫福特表达了“坦白从宽”的意思,但是这个男孩并未因此而放松警惕,他像是一只机警的狸猫一般,又向着一旁布满荆棘的无名灌木靠近了几分。

他抬头回望了一眼农夫福特,倔强的眼睛好像在说:你骗不了我。

那根灰不溜秋的棍子便是最好的证据。

他的手中还紧紧抓着那一小袋面粉。

面粉磨得很细,与大多数平民日常所食用的黑面包的原料不同,这些面粉一片洁白,没有掺杂那些涩口难以下咽的木屑——

他憧憬着将这些上等的精良面粉烘烤成香喷喷的白面包,然后一片一片掰到妹妹的嘴里。

是的。

他的妹妹杰西,去年的冬天刚刚度过五岁的生日,是一个相当乖巧懂事的小女孩。

可就在前些日子亡灵攻打法恩小镇的时候,他的父亲和母亲死在亡灵的手中,而他和他的妹妹也因为逃难而一夜餐风露宿,相比起一个年幼的小女孩,男孩的身体素质明显好上了很多,返回小镇后,他没有什么事情,然而妹妹却突然地发起高烧来。

“哥哥,我想吃白面包,嗯……就像生日那天的那种。”

小女孩躺在床上,声音有些虚弱。

“好——”

男孩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初春,北地诺戈的天气虽然已经回暖,但是气温依然很低。冰冷潮湿的屋子里,壁炉没有生火,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钱财购买木炭,他正要离开屋子,想了一想,又将一床薄薄的毯子盖到了妹妹的身上。

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索尔和雷尔了,想要购买面包或者面粉,还有木炭都已变得不可能,虽然木柴也能燃烧,但是那些东西因为燃烧起来冒烟的缘故,只适合厨房使用而不适合室内的供暖,他环视了一圈屋子,除了家具外,并没有什么值钱能够变现的物品。

但是面对妹妹充满希翼的小脸蛋,他又能怎么办呢?

听说袭击小镇的亡灵最后还是被一队外来的教会骑士击退了,在这两天的时间里,法恩小镇最著名的“懦夫”,卡迪诺男爵也逃跑了,只留下了他那座占地宽阔而空荡荡的漂亮庄园。

等等,男爵大人的庄园。

他知道在那座庄园里,他所需要的东西应有尽有。虽然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到了那是男爵大人的私人财产,可是当他又一想到男爵本人都已经带着骑士逃跑了,他的胆子顿时变得大了起来。

他一路来到了卡迪诺男爵的庄园。

庄园的最外沿是一圈三米左右的围墙,围墙的上头还栽植着一些长满荆棘的藤蔓,不过这并没有难倒男孩,他沿着围墙行走,终于找到某处扔在围墙脚下一堆破烂的玩意,其中有**的食物、破烂的纺织品,还有一条瘸了两条腿的椅子——

他看了看后,很快就打定了主意。

一只靴子踩着那张破椅子,他的身体陡然向上升高了几分,然后手掌按上了围墙没有荆棘的部分,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直接越过围墙进入了庄园。

磨坊。

磨坊里自然有面粉,那一天的收获没有让男孩失望,当他背着一袋沉甸甸的面粉返回家中后,妹妹终于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白面包——

然而当他几天后又一次来到男爵庄园的磨坊时,运气似乎变得糟糕了起来,他刚一拿起一袋子面粉,就已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倏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该死的小贼,果然是你偷了面粉。”

农夫福特正因为老管家布尔斯的叱骂而恼火,此时看到男孩手中的面粉,不由怒火中烧——木棍随着他手臂的发抖而微微颤动,看上去就要狠狠敲打着那副单薄而瘦弱的身躯上。

男孩不是傻子。

抓起面粉的口袋拔腿就跑。

从男爵庄园的磨坊到小镇外的山林,足有好几里的路程。

此时男孩的手中抓着口袋,里头面粉并没有多少。直到这时,他这才发现口袋的底部居然一个破漏的小孔,一路追逐跑来,口袋里的面粉大部分都已洒在了路上——

“先生……”

他的声音嘶哑而干涩,就好像用力才从胸腔里挤出来一般。

农夫福特已经看到了口袋上的破洞,他的脸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了颜色,由青灰变得发红,就像一只煮熟的螃蟹,他忍不住跺脚,胸脯如拉开的风箱剧烈起伏,很快,如雷般的咆哮从他喉咙里脱口而出:

“该死的小贼,如果你的父母没有好好教育你,我并不介意给你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农夫福特的面孔看上去有些狰狞,他握着木棍,一步步靠近了男孩。

但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的木棍快要敲到男孩的肩头时,男孩突然弯下了腰,然后用硬邦邦的脑袋顶在了他的柔软肚皮上,这一下子的力道非常充足,猝不及防之下,农夫福特顿时被顶了个踉跄——

男孩又开始了逃跑。

这一次,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线。

他咬着牙齿,眼前这个无礼的男人提及他的父母让他愤怒不已,但是他深知自己绝没有正面对抗的底气,而自己和家中的妹妹眼下正在等待这些作为口粮的面粉,并没有必要与这个男人发生冲突。

反正,他相信自己可以跑得很快。

……

阳光下的法恩小镇,稀薄的雾气很快散去。镇子里随着清晨的到来渐渐开始热闹,而到了这个时候,镇子里的酒馆,“狐狸与浆果”却一片安安静静,除了马厩里的些许动静,几乎没有任何的声音。

按照合同,“原初梦想”佣兵团承担了这段时间内小镇上的防卫工作。因此,根据雇主卡迪诺男爵的要求,佣兵团的成员们开始收拾马匹和装备,准备进行一次清晨的治安巡视。

今天是合同规定的第一天。

穿上一身合体的皮甲后,斯考特跨上了马匹,而在他的身边不远处,马背上的奥利弗轻轻挥着马鞭,已然等候马厩的门口。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47 偷面粉的小贼Ⅱ

他们是第一班。

到了中午以后,则是“红胡子“雷德、莱文和潘恩的第二班,夜晚进行治安巡视的则是佣兵团长格罗斯和法师小姐拉迪娅——

这一安排有着一个非常明显的意味,而制定者,自然是团长本人格罗斯。

虽然昨天夜晚发生的事情有些尴尬,但是热恋中如胶似漆的男女还是希望多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佣兵团的诸位成员看在眼中,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眼睛里头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斯考特,我感觉头儿最近真的很辛苦。”

待到斯考特驾驭着马匹并骑而行后,奥利弗忍不住脸上的笑意低声说道——

他的笑容看上去猥琐异常,在那头浓密的褐色卷发之下,面孔上每一颗凸起的痘痘都散发着油腻的光泽。

“唔——”

斯考特扭过了头,应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太多接话——对于目前的日子,斯考特已经感到非常的满足,大多数的时间,他一直都遵循着格罗斯的教导而拼命练习武技。

除了团长格罗斯,并没有人知道他的实力已经跨入了就职巅峰。

而依照斯考特向来沉默寡言的性子,也很少有自夸的习惯。

这些天的日子仍然处于好天气,春天往往寓意着雨水,但是到了眼下的二月之末,并未像往年那样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一片蔚蓝,而云彩,也洁白得犹如无暇的白纱。

斯考特与奥利弗骑乘的马匹与数辆马车错身而过,马蹄踏在街道上,微微扬起了一些灰尘,法恩小镇比起那些大型的城镇不同,小镇上的道路只是压实的路面,而非那些干净、整齐而坚固的石板——

所幸道路两侧的排水沟还算通畅,这才没有使得下雨天气整个小镇变为一处湿哒哒的泥塘。

“我们先沿着羊驼街道走上一个来回,然后,回到‘狐狸与浆果’的位置,在这个十字路口,前往卡迪诺男爵庄园的方向,回头,再去看看小镇西边的路口。至于那些小巷子,也是我们必须关注的重点……”

两人的马匹走出一段道路后,斯考特悠然地说道,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如何的快,而这种悠然而慢条斯理的语气似乎耗尽了奥利弗本就不多的耐心,这位与斯考特关系亲密的老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打断了斯考特的继续陈述:

“我知道,像那些僻静阴暗的小巷子里,通常都隐藏着见不得光的罪恶,我想那些巷子和角落的巡视工作也是必要吧!斯考特,结束街道的巡视后,我们一人负责小镇的一半……”

“这听上去并不像一个好主意。”

“为什么?”

奥利弗侧过了脑袋,斯考特说话的强调总是缓慢而一本正经,让他感到有些无趣,莱文那个小子虽然喜欢与他抬杠,但至少,他与莱文之间的气氛总是要轻松活跃许多。

“按头儿的说话,这样做不够聪明。”

斯考特说完这句话后,眼睛看了看街道的两侧——

清晨的法恩小镇除了一些趁早赶路的商队马车外,并没有太多的行人,而经历亡灵的侵袭后,整个小镇也是一副略微有些破败的模样。虽然当地的领主卡迪诺男爵已经组织人手修葺一些破损的建筑,但是这项艰难的工作也不过是刚刚有了一个开头,远远谈不上像模像样。

小镇的光景就像这个年头的北地诺戈,虽然还能见到往昔光辉,但却已经失去了神采和活力。

男孩终于逃回了法恩小镇。

可惜很遗憾的是,他明显低估农夫福特的耐力——

像是这类诺戈土生土长的泥腿子,尽管其貌不扬,也没有修行过任何正统的武技,但他们终日田地里刨食的身体素质,并不会多么糟糕。

粗重的呼吸,干燥的空气涌进肺部,农夫福特感觉自己的肺叶都快要烧焦了,他似乎找到了那个始终追不上该死小贼的原因,他扔下了自己手中那根趁手的木棍,大跨步,如流星赶月一般跟上了那个小贼的脚步。

二十米、十米、五米……

小贼的身影近在眼前,他的鼻子已经可以嗅到男孩身上衣服那股发酸的汗臭味——他伸出了手臂,这个灵活而矫健的男孩在山林左弯又绕,再次将距离拉了开来——

三米……五米……十米……

两人像是有着某种商量好的默契一般,你追我赶一路从郊野之外的山林跑回了法恩小镇。

羊驼街道。

耳边风声呼吸,视野中的建筑群落是男孩所熟悉的精致,他深深呼了一口气,他知道他只要能够钻进那些小巷子,就有机会摆脱身后那个可恶的追兵——

他仍旧死死抓着面粉口袋,面粉没有再洒出来,因为他的手掌已经托住了那个有着破漏小孔的部位。

快要来到羊驼街道的十字路口了。

这个位置准确而言,距离卡迪诺男爵的庄园最多也就一公里的样子,他和身后的中年男人一路追赶正好绕了一个大圈,从镇子外头的山林又重新回到了法恩小镇——

忽然间,他刹住了自己匆匆的脚步。

追兵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已经脱水的声带发出的声音近乎野兽最后的嚎叫:

“大人,请抓住那个小贼!那个小子是一个可耻的窃贼!”

街道的前方出现了两名骑士的身影,这不由让农夫福特突然喜出望外,他一边叫喊,一边扬起手臂指向了前头的男孩。

男孩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慌乱。

而这丝慌乱,并没有逃过斯考特和奥利弗的眼睛。

斯考特的目光投来,男孩微一低下脑袋,匆忙地躲闪。

斯考特勒转马蹄,横在了街道中央,挡住了男孩的去路。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问道。虽然语气温和,但是凛然而锐利的目光已经盯住了男孩和农夫怀特。

“呼——大、大人,这个小贼跑到卡迪诺男爵的庄园中,偷走了一袋面粉。”

男孩望着马背上的斯考特和奥利弗一言不发,农夫福特终于停下了脚步,他恭恭敬敬地站定在两人身前,然后说道——

他并不认识马背的两人,也无法记得男爵大人麾下每一位骑士的面孔,但是对方的装束与往日里所见的治安巡查骑士完全一样,他顿时就将两人当成卡迪诺男爵的属下。

尽心尽责追到了这个该死的小贼,就算没有多少功劳,相信也不至于被男爵大人责罚。

他恶狠狠剜了一眼男孩,又以一种讨好的态度面对着两位马背上的骑士。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48 偷面粉的小贼Ⅲ

农夫与骑士有着不同的身份。

福特并不知道,他眼前的两位“骑士”其实并不是骑士,而是佣兵——“原初梦想”佣兵团最近这段时间承担小镇防务虽然已经作出了告示,但还是有许多的人,对于此事没有丝毫的了解。

比如福特,比如那个不安的男孩。

男孩老老实实站在原地,没有反抗,也没有逃跑——他或许有过这样的念头,但是头脑里的理智却阻止了他。

他身前可是两位骑士老爷!

而骑士老爷的武技远远不是他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可以比较的,并且,人的双腿也无法跑过马匹。

更何况,他已经感到有些累了。

汗水混合着脸颊上的脏污,灰色的汗珠汇聚到脖颈上皮肤的褶皱,形成一圈圈明显的纹络,看上去就像一块森林中老树的树皮。不过当他抬起头打量两位骑士时,目光却很快变得平静起来。

“走一趟治安处吧!”

斯考特淡淡说道——

小镇的领主卡迪诺男爵带走了麾下全部的骑士,当然也包括常年驻守治安处的几位,剩下的,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普通民兵而已。

佣兵团上下还没有见过那些民兵,不过按照合同的约定,从今天起,他们暂时获得了使用治安处和征调那几个民兵的权利。

法恩小镇的治安处不起眼,相距“狐狸与浆果”大约百米的距离。这是街道边整排建筑之一,它是一栋上了年头的老房子,外墙虽然刷了一层洁白的石灰,但是墙脚厚厚而密集的青苔、还有那些因为潮湿而形成的斑纹还是可以见证过去的岁月痕迹。

斯考特与奥利弗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农夫福特和男孩则被夹在两人的中间——

男孩低着脑袋,他隐隐感到了自己的脸皮有些发烧,“窃贼”显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称谓,幸好清晨的小镇并没有太多的人影,他才没有像小镇过去所见到的那些犯事之徒一样,被一层层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肆意围观,议论纷纷——

然而不幸的是,此时已经有人认出了男孩。

“小拉斐尔,发生什么了?”

旁边一位胖胖的大婶看到了男孩,忽然惊呼道——男孩瞥了她一眼,很快认出了这位大婶正是他的邻居,他歪着脑袋似乎想了一下,将手中的面粉口袋递了过去。

“麻烦你了,波西亚婶婶,杰西应该已经醒来,不过我想她大概还饿着肚子。”

“这些面粉?”

胖胖的大婶并没有接过口袋,她有些疑惑的问道。

“窃贼!他就是一个该死的窃贼!女士,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个小贼从男爵大人的庄园里偷走了面粉,这种可耻的罪行绝不应当得到宽恕,等待他的将是绞架!”

见到有人问起,农夫福特不由激动起来,他的额头上根根青筋暴绽,顿时说得唾沫横飞。

“进去再说。”

斯考特轻轻拍打了农夫福特的肩膀,一股沛然的力量几乎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步——

这个年头的埃兰特王国虽然没有所谓的“未成年人保护法”,但是这个家伙口中所说的绞刑,对于一个年纪不大、仅仅是偷了一些面粉的男孩来说,还是太过残酷了一些——

可是性情宽厚的斯考特并不知道,很多的时候,贵族对于平民的刑罚就是这么严苛。

清晨的治安处只有两位睡眼惺忪的值守民兵,他们听到动静很快打开了木门,见到斯考特和奥利弗牵着马匹到来,忙不迭地接过了缰绳——

民兵们早已清楚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想到眼前的这两位先生就是那支佣兵团的成员,他们不由露出了羡慕而尊敬的神情——

因为对方以强大的武力击退了法恩小镇上的亡灵,拯救了整个小镇。

那个被男孩称为“波西亚婶婶”的女人仍然没有动,她挎着一个篮子,篮子中空空如也,看样子是打算去购买一些什么东西,斯考特看了她一眼后,很快又说道:

“你也进来吧!”

“哦,好的,好的,老爷。”

她与镇上的民兵相识,见到民兵们的尊敬态度,不由拘谨了几分,而斯考特那种久经战阵、不怒自威的气质,也让她感到分外的紧张。

一行人在两位民兵的带领来到了治安处的内部。

所谓的治安处,其实也只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和几所分隔开来的普通房间罢了。

房间内的摆设都很简单,桌子、椅子,还有用来的问询记录的文卷和鹅毛笔,不过除了卡迪诺男爵麾下的骑士和仆人,这些普通的民兵并不认识几个大字,因此,这些摆放在办公桌上的文卷经过几天后,也就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这些工作对于治安处的民兵早已轻车熟路,得知农夫福特和男孩的名字后,两位民兵又各自将两人带到了不同的房间。

“斯考特,我认为这个男孩并不坏,他的眼睛忧郁而倔强,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我们从前的影子,所以,我认为他并没有什么值得处罚的罪过。”

“不,奥利弗,这样的日常政务,并不能完全依赖感情。公正而合理的裁定,才是我们的职责。”

“但我们并不是冷血的贵族!”

与莱文相处日久,奥利弗对于贵族似乎也有着类似的情感。两人离开房间,很快在走廊中交谈起来,从奥利弗的情绪来看,似乎有了一些争吵的趋势。

“我先去作记录,任何事情,都必须经过足够的了解才有资格去判定。另外,奥利弗你应该去和那位大婶谈谈,了解下关于那个男孩的情况。”

说完这句话后,斯考特径直走进了其中一所房间——

去年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但是在格罗斯的敦促和教导下,他限制已经能够掌握一些基本的书写,相比奥利弗和莱文等人,完全称得上整个佣兵团内进步最快的人物。

个人实力方面,同样如此。

“呵,斯考特,我真不希望在你的身上看到那些贵族老爷或者狗腿子的模样。”

奥利弗嘟哝着说完后,回到之前的房间迎上了那位叫做“波西亚”的胖大婶,陪伴在两人一旁的,还有一位民兵——这位民兵搬来了一张椅子,随后又泡上了两杯热腾腾的茶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49 三枚雷尔的意义

“这位是波西亚大婶,先生。她和她的丈夫是小镇上最出色的裁缝。”

胖大婶的屁股挨着椅子,但是臀部与椅子却只有一半的接触,她紧张地看了一眼对面一脸严肃、脸色似乎有些不悦的“骑士老爷”,半晌没有说出任何的话语——

还好民兵与她属于旧识,很快替她作出了介绍。

民兵又看了看奥利弗。

“奥利弗。”

奥利弗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便沉默了下来。

问询的工作,似乎只有一个安静而异常古怪的开头。

“老爷,你是想了解关于小拉斐尔的事情吗?”

半晌,定下了心神的胖大婶终于开口问道。她的右手臂弯仍然挎着篮子,十指交错局促的放在膝盖的围裙上。

奥利弗点了点头。

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不适应眼下的这种身份,他认为自己应该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盗匪、一位惬意恩仇的佣兵,而不是向官员那样,以这种冰冷而傲慢的态度来对待普通人——

他的内心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某种难以自拔的混乱,可他并不清楚,他所表现出来的,在民兵与“波西亚大婶”的眼中,便是冰冷和傲慢。

“骑士先生”端坐在椅子上,两条手臂自然垂落在双腿之间,他的腰带上佩戴着一柄黑沉沉的长剑,长剑并未出鞘,这只是硝制皮革制作的剑鞘,它随着自己的主人经历大大小小十数场战斗,上头已经染上些许暗红褐色的痕迹。

他眯着双眼,偶一流露的目光就像一头野性难驯的野兽,奥利弗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些吓坏了眼前叫做“波西亚大婶”的妇女,对方变得愈发紧张,直到他抬起头盯住那张胖乎乎的面孔后,才重新开口说出了话语。

“老爷——”

“不,我可不是什么狗屁老爷。”

奥利弗当场纠正对方的错误称呼。

“骑士大人。”

奥利弗依旧反驳,“我只是一位佣兵。”

“啊,是这样的……小拉斐尔一家与我们是邻居,他的父亲斯文森先生是镇子上的木匠,他的手艺很好,附近许多户人家的门和窗户都是出自斯文森先生的手中,包括家具,比如我家莉莉出嫁时候的那些桌子和柜子……唔,大人,莉莉是我家的小女儿,她去年刚刚满了十六岁,算得上镇子最漂亮的姑娘……你知道吗?她的脸颊就像熟透了的苹果那样粉红而饱满,她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像极了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随着一段段并不精彩、甚至有些唠唠叨叨的陈述,“波西亚大婶”渐渐放开了原本不安的情绪,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对面“骑士先生”的面孔,发现始终毫无表情后,终于顿了一顿,缓了一口长气。

奥利弗的右手撑住了下巴。

一动不动。

他的模样似乎有些怔怔出神。

“波西亚大婶”的口才看来不坏,不过她却将大量的口水花在介绍自己的女儿上——

这样的行为面对奥利弗这么血气正旺的小伙子也许可以理解为一种推销,但是她说起自己的女儿莉莉去年就已出嫁,却又好像有着一股子不对劲的味道。

到底什么鬼?

奥利弗并不是傻子,当他想通这一环节后,很快回过了神,他握手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口气依然冷淡:

“说重点,关于那个男孩,小拉斐尔的事情。”

“小拉斐尔,他真是一个可怜的小家伙。前些日子亡灵攻打镇子,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死了,只留下他和他的妹妹,莉莉的丈夫也死了……呜呜……”

最后一句话?

奥利弗愣了一下。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不过他还记得眼下的工作——他反应了过来,很快将询问的重点落到了正经的事情上。

在“波西亚大婶”零零碎碎的述说中,奥利弗最终还是了解到了他想知道的一切。

如此看来,小拉斐尔偷窃男爵的面粉只是为了填饱自己和妹妹杰西的肚皮。

奥利弗沉默了。

他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来到了窗台前。外头的晨风吹拂他的脸颊,他抬起右手,将五指插进了茂密的褐色卷发。

……

“骑士先生,对于偷窃面粉的事情,我并不否认,也愿意接受因此而得到的任何责罚。”

斯考特与农夫福特一番交谈后,回到了男孩所在的屋子——小拉斐尔坐在一张灰扑扑的椅子上,见到“骑士先生”的出现,顿时跳了下来,一脸认真地说道。

然而斯考特只是盯着这个男孩,并没有说话——

他从农夫福特的口中得知,这个男孩偷窃男爵大人庄园的面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按照王国的法律,最轻最轻,也得被抽上二十鞭子——

这还是因为考虑面粉本身价值的缘故。

自从进入红月之年以来,由于贵族战争的缘故,北地原本低廉的粮食价格也开始有所增长,而据农夫福特所说,若是想要从小镇的店铺购买两袋能够制作白面包的精良面粉,大概需要三枚左右的雷尔。

三枚雷尔。

对于一直跟随在格罗斯身边的斯考特来说,三枚雷尔已经算不得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数目,但他却依然清楚记得三枚雷尔对于一个普通平民家庭的真正意义——

斯考特出身于北地军团,而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流浪的孤儿。

他曾在等级森严、秩序分明的王国地方军团中经历过许多的折辱,也曾吃过不少的鞭子,那时的他还是一个十**岁的青年,虽然心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可最终他还是坚韧的活到了战争结束之后——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一个只求活命的逃兵。

他还清晰记得自己当初逃离溃败的安茹战场时全部家当只有两雷尔又十七索尔,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剥取死去袍泽的遗物,而是一路逃难,直到遇到了当初的盗匪格罗斯——

劫掠为生的格罗斯。

他还剩下最后的八个索尔,为了这八个索尔,他甚至愿意红着眼睛拼命!

这是斯考特与格罗斯的第一次交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50 傲慢与冷漠

回忆着过往,斯考特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思,他的思绪飘得很远,似乎切入了另一副画面——

在那些动荡不安的日子里,他随着逃难的人流离开了安茹,前往诺戈东部领地的道路大多堵塞,像是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家伙那样,他最终选择了穿行诺戈群山中的道路。

很不巧的是,他遇到了一伙盗匪。

野狼盗匪团。

不过那个时候的野狼盗匪团并不叫做“野狼盗匪团”,格罗斯也不是“狼首”格罗斯,斯考特第一次所见到的,只不过是一个一脸阴险狡诈的半大小子。

那一年,格罗斯十七岁。

身材与斯考特差相仿佛,或许单薄一些,但也差不了太多。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那个半大的小子咬着一根草茎,踩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居高临下望着斯考特,口中念念有词——

后者抬头看了一眼,不由冷冷嗤笑,然后拔出了随身的剑,可惜那柄剑的质量并不怎么样,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一根有着剑形状的铁片。

斯考特刚一拔剑的瞬间,他就见到那个小子和其他的盗匪挥舞着木棒扑了上来,一番招架后,长剑顿时被锤成了扭曲的麻花——

当然,剑的主人也不免被痛殴了一顿。

即使斯考特经受过一些基础的军团士兵训练,但是双拳难敌四手,那个时候,同样处于未就职阶段的斯考特并不起那些盗匪厉害多少——

尤其格罗斯,一记凶猛的拳头打在他的胃部,当即让他痛得弯下了腰。

值得庆幸的是,他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也给那个小子送上了个漂亮的乌青眼圈。

后来?

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曲折离奇,他保住了他的全部家当八枚索尔,而代价则是加入了那伙盗匪——他认识了格罗斯、认识了奥利弗、认识了莱文,也认识了盗匪团上上下下老少诸位。

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理解格罗斯为什么当时作出如此决定——

就这样,斯考特成为盗匪的一员,他们这一群人很快在附近的地盘中声名鹊起,于是,便有了“野狼盗匪团”,以及后来的“狼爪”斯考特。

这些思绪仿佛潮水一般冲击着他的脑海,说来话长,其实最多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他想了一想,将一手伸进了衣兜——

皮甲下的外套口袋中有着一个钱袋,他掏出了三枚雷尔,轻轻放在了男孩的手中。

“骑士先生?”

男孩实在很难理解斯考特的举动——

贵族的慷慨往往只存在于那些美好的传说中,而这位先生的外表和装束,并不像贵族,看起来也是极为普通平常,可他却掏出了三枚雷尔?

“这是作为面粉的赔偿。另外,偷窃这种行为非常可耻。”

斯考特说话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没有什么起伏的变化,不过听在男孩的耳中,却让他当场愣住了。

“而处罚总归是免不了的,我会根据王国的法律作出一个公正的裁定,也希望你因此记忆深刻。”

斯考特又说道。

“啊——骑士先生……”

男孩欲言又止。

斯考特站起了身子,他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男孩——

男孩的眼神一片清澈,但是其中的愧疚和歉意却是难以隐藏,他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正待要说点什么,可一抬头却见到另外一位“骑士先生”出现在房间的门外。

奥利弗。

奥利弗的身后还有两个人影。

农夫福特和卡迪诺男爵的管家布尔斯,而那位波西亚大婶,奥利弗询问一番后便让她回去了。

清晨已经过去。

法恩小镇的外头正在慢慢地变得热闹起来,沿街的店铺开始了营业,歇息一宿的商人和佣兵动身离开旅店或酒馆,当地的镇民也纷纷进入一天的工作——

窗户之外传来的吵闹声音在这一刻让斯考特有些心神恍惚。

“布尔斯先生了解到了这件事情,所以,他特地来到了治安处。”

奥利弗对斯考特说道——

一旁卡迪诺男爵的老管家布尔斯依然保持着两人上次所见时仪容翩翩的装束,就像一位标准的中老年绅士。他的头发花白了一大半,整齐的向后梳理着露出一道平滑的发际线,他的嘴唇上方蓄着两撇精致的胡子,修饰得一丝不苟,到了末端略微上翘——

他似乎总是刻意轻微的抬起自己的头颅,以致向下斜视的眼睛看起来有些倨傲。

而此时他的目光中,好像又多了一点严厉而凶狠的意味。

“你就是小拉斐尔?”

老管家并没有正视衣裳褴褛的男孩——男孩见到这位绅士模样的老人气度不凡,顿时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

“我已经听说了你的事情,你就是那个偷窃男爵庄园面粉的小贼?”

“是、是的,大人。”

男孩的印象中好像见过这位大人几次,不过对于普通的平民来说,贵族和贵族的管家都不是他们可以轻易接触的对象——

他们只知道那些都是他们绝对不能招惹的大人物,仅此而已。

“很好。既然你已经坦承了自己的罪行,相比作好了接受处罚的准备。”

老管家布尔斯所说的内容没有出乎男孩的预料——男孩看了看斯考特,后者目光平静。

房间内的气氛安静极了,只能听见众人的呼吸,可这种气氛谁都知道,极有可能属于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布尔斯先生,小拉斐尔已经表示,愿意作出对等的赔偿。根据王国的法律——”

斯考特说道。

“不,佣兵,请记住你的身份。裁定和审判是贵族才拥有的权利,你已经逾越了!”

然而卡迪诺男爵的老管家布尔斯却很快打断了他。

“这个男孩胆敢偷窃男爵的财物,一次,又一次。他似乎彻底忘掉了这儿的领主是谁,他的这种卑劣行为破坏了规矩,也损害了贵族的颜面。我很清楚最近镇子上很不安宁,因此,我需要对这些上蹿下跳的贱民作出警告。赔偿没有意义,他应该被送上绞架,我好像记得,镇子路口的绞架已经空了很久了……”

布尔斯的声音傲慢而冷漠,当他说完这句话后,男孩的面孔瞬间变得苍白起来,就像一张没有颜色的纸——

农夫福特虽然一直恐吓着这个男孩要将他送上绞架,可是当这件事情似乎真的发生了,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51 规矩

布尔斯的面孔有着一种雕像般的冷峻,过往沧桑的岁月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一条条无情的线,他的面部轮廓带着浓浓的艾法人特点,看上去就像一位血脉纯正的真正贵族——

可笑的是命运弄人,诚然,他的祖辈曾经属于贵族的一员,但是自从他的爷爷那辈开始,经历一场巨大变故的家族从此从贵族中除名,所幸一家子老小投奔了其他的贵族,才勉强维持了昔日的颜面。

来自街道的风吹起了鹅黄色的布窗帘,装饰简单的治安处内偶尔可以听到外头的喧哗,布尔斯皱起眉头,他的嘴唇下方的两撇胡须微翘,深深的法令纹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分外严肃——

或者说是阴沉。

他的目光扫过了男孩,看向了跪倒在地的农夫福特——

这个令人可恼的泥腿子有着一位男爵大人衷心喜爱的侄女,呆在庄园内的日子常常对他表现无礼,回忆及此,不由让他有些心情不快,而吓呆了的男孩身上浓浓的汗臭更是他生出了鄙夷,不过看在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份上,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生气模样。

“布尔斯先生,我、我想,这个小家伙虽然犯了错误,但是绞刑是不是太过了严重了一点?”

农夫福特磕磕巴巴地说道——可怜的农夫似乎在这一刻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布尔斯盯着那双与地板亲密接触的膝盖,眯起了眼睛,他试图掩饰眼神中的变化。

可耻的贱民终究还是懂得恐惧。

布尔斯已经服侍了卡迪诺家族三位主人了,从卡迪诺男爵的父亲、哥哥再到菲特·卡迪诺本人,这三任法恩小镇的领主始终对他信任有加,随着资历的不断增长,管家布尔斯某种程度上已经可以部分代表男爵大人了,至少,在布尔斯的心目中是这么认为的。

他想起了昔日偶尔听到的那些只属于贵族之间的隐秘谈话。

“父亲,如果我们再增加税收的话,我很担心……现在有许多的人都在不满了,酒馆里议论这些事情的人……”

“呵,你在害怕那些贱民?我的孩子,看来你还不了解贱民,他们最多也只能发发无用的牢骚而已,相比贵族,他们根本没有力量。力量!你懂得么?贵族也许需要那些贱民的尊敬,但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懂得害怕,法律是一面守护贵族阶级的牢靠的墙,也是手中的剑……”

“可是,父亲,法典上说贵族的剑应该指向敌人而非平民——”

“敌人?妨害我们利益的就是敌人,包括那些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泥腿子,如果他们妄想生事,嘿嘿,我会乐意告诉他们这就是贵族立下的规矩,而破坏规矩的人,唯有绞架才是他们的归宿。”

……

规矩不容破坏。

贵族们并非天生铁石心肠,但是一旦有人试图挑衅或破坏成文或不成文的规矩时,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拔出自己的利剑——地方的领地之上,领主的脸面或话语往往是一件比起埃兰特法典更为重要的事情。

这就是王国的现实。

经历一场亡灵的侵袭后,最近法恩小镇上的治安并不算太好,即使卡迪诺男爵的管家布尔斯没有去特地关注这些事情,但是偷鸡摸狗、寻衅滋事之类也常常有所耳闻——

更何况,居然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子跑到了男爵大人的庄园进行盗窃的行为。

虽然几袋面粉并不值钱,但这毫不影响布尔斯作出自身的决定——卡迪诺男爵率领会下的骑士离开了法恩小镇,领地之内,他已暂时成为身份与地位最高者。

这个男孩应该被送上绞架,用来警告那些蠢蠢欲动之徒。

这就是布尔斯的处罚裁定。

“布尔斯先生……”

农夫福特看了一眼那个脸色苍白、呆若木鸡的男孩,他的嘴唇不停哆嗦,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只看到那道身影缓缓迈开了脚步,走到两位“骑士先生”身前。

“佣兵,绞架就在镇子东边的广场上,希望你们即刻行刑。”

他的表情冷漠,但是眼神却是不容质疑。

“我拒绝!”

当听到“绞刑”这一词汇时,这个叫做“小拉斐尔”的男孩终于明白过来即将发生什么,面对死亡,他恐惧害怕得流下了眼泪,抬头望向了身边的“骑士大人”——

无声无息的视线似乎有着特殊的魔力,斯考特回过了头,目光与男孩交集。

奥利弗却大声喊出了“我拒绝。”。

“佣兵,希望你们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职责。”

“布尔斯先生,根据王国法典,小拉斐尔盗窃面粉的事实并不足以判处绞刑。”

“嗯?你正在表达你的反对吗?”

斯考特的声音很平静,可布尔斯的脸孔却陡然变得严肃,他那略微斜视的目光盯着斯考特的脸庞,语调中没有任何的客气——

他想起了与这支佣兵团初次见面时的情形,那个总是淡淡微笑的年轻人正是这一些人的团长,虽说那个小子实力不俗,但是对方的山民出身,绝不应该受到男爵大人如此的厚待。

山民?

属于他们的应该是诺戈郁郁葱葱的乡野,广阔无垠的田地,他们应该挥舞着锄头终日田地里刨食,而不是跑到贵族的面前来出风头。

布尔斯从鼻孔中冷冷哼了一声,斯考特没有回答,他转过了身,准备离开房间——这两位身份卑贱的佣兵看来并不服从他的命令,他克制着心中的恼怒之意,决定从庄园内调集一些人手来执行这件事情。

男爵虽然带走了麾下的骑士,但是庄园内还有不少的侍卫和仆役。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房间外的走廊。

奥利弗咬着牙齿,收回了视线——

小拉斐尔脸孔上的泪痕仍未干涸,斯考特将一只手掌放在男孩的肩膀上,他没有说出什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懂得佣兵团在这座小镇的地位,虽然他们因为过去的事情赢得了镇子上平民的尊敬,但是在贵族的眼中,他们毕竟只是一群外来者——

与男爵管家布尔斯身份迥异、地位高下不同的外来者。

根据雇佣合同,他们只能在自身的职责范围内做些什么,而超过这个范围的行为,则是一种逾越,在王国境内,绝对属于冒犯领主颜面的事情。

斯考特默默思考,不过这个时间并不长,农夫福特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开了治安处,他望着窗外的一颗树怔了半晌,也迈开了脚步——

“我去找头儿。”他的手搭上了门把,又回头对着身后的奥利弗说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52 格罗斯的思考

法恩小镇的敲钟人已经敲响了上午八点的钟声,这个时间点正是人们一天工作的开始,暖和的阳光透过路边的树荫洒在街道上,道路中驶过一辆又一辆马车,行人脚步匆匆,路边的一些工匠作坊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动静,而像是售卖食物、杂物一类的店铺,更是早早进行起一天的营业。

斯考特离开了治安处,他的脚步很快,而治安处相距“狐狸与浆果”酒馆差不多只是隔着一个十字路口,他待到一辆装满沉重木箱的四轮马车从身前驶过后,飞快跑到了街道的对面。

他很快找到了格罗斯。

事实上,格罗斯起床很早,早在窗外一株桦树上几只不知名种类花雀发出“啾啾”清脆叫声的时候,就已完成简单的洗漱坐在了昨夜那张写满稿纸的木桌前。当斯考特敲响门扉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正在木桌前铺开一张张纸笺涂涂写写——

涂写的内容是一些零散的短句和简单词汇,自从组建佣兵团后,格罗斯已经渐渐发现需要面对的事务变得繁杂起来,远远超过了当初待在安普顿矿场那份盗匪头子的工作。

比如佣兵团的日常开支状况、物资和装备补充购买计划、后续如何发展等等,都让他为此花上了不少的心思,可惜心中诸多想法,却很难果断地拿定一个准确主意。

他有心找人商议,却发现整个佣兵团内根本没有合适的人选——

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同伴,这几个家伙操刀子砍人还算在行,但要说起这类需要头脑来思考的事情,似乎有些为难了他们;

“红胡子”雷德相对靠谱,但也并不擅长分析这类非战斗性问题;

至于潘恩和小努诺,那就更不用多说了。

想了一想,他抬头看了一眼仍在安睡的少女。

恬静的面孔上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她的呼吸绵长而均匀,脸颊是那种粉嫩的红润,她睡得很沉,格罗斯望向她的时候,她正好卷着被子从床板上转了一个身,留下一段美妙的腰身的弧线。

还有嘴角流淌的一条晶晶发亮的口水连成的线。

拉迪娅?

少女作为一位天赋出色的就职法师,头脑不可谓不聪明,但她毕竟还是太过年轻,阅历和经验太过单薄了一点——

说起年纪,格罗斯虽然只比少女大上两岁,但是再考虑身体内那个真实的灵魂,所加起来已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年轻人那么简单。

如何将“原初梦想”佣兵团做大做强,骗取,呃,赢得abcdef等等一轮接一轮“天使投资”,雇上一群水军疯狂吹捧,然后再收买相关监管机构,实现某某版块上市,报表花式造假高位套现一波,悄悄抽身撤离……从此踏上人生巅峰。

这可真是一个难题!

这些事情几乎让格罗斯头痛欲裂——

他努力回忆着,却发现很难找到合适的手段将这些东西一一串联。说实在的,前世的他不过是一介草根,那些不为人知的操作内幕和高超手腕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接触太多。

出身,果然决定了太多的东西。、

就算两世为人。

还好斯考特“笃笃”的敲门声音及时将他拯救,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起身离开桌子,拉开了门扉。

“头儿?”

“怎么了?斯考特。”

这个季节诺戈清晨的空气依然带着浓浓的寒意,但是斯考特从治安处一路狂奔而来,额头已经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他似乎发觉了房间里的动静,格罗斯打开门扉后,他反而向后退了两步。

“咳——”

见到斯考特的反应,格罗斯这才想起,昨天夜晚居然没让拉迪娅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虽说埃兰特王国对于男女之事相对风气开放,但是一个少女贸然夜宿男人房间,说出去对于名声并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双方若是已经订婚的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想到这里,格罗斯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安睡的少女,他愣了下子,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对于少女的一切了解得并不是太多——

拉迪娅是法师安东尼的弟子,而她的父母又是谁呢?他只知道少女来自遥远的雷卡特帝国,其他的东西却是一无所知。只是眼下斯考特的到来显然打断他这些漂乱无序的思绪——

“狐狸与浆果”酒馆的房间外是一个还算宽旷的庭院,院子里除了一口水井、几株桦树和矮松之类的乔木,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这个时间住宿此地的客人已经陆续外出,虽然两人并没有刻意压低交谈的嗓门,但也没有引来其他人的关注。

关于小拉斐尔的事情。

毫无疑问,盗窃这种行为的本身并不值得怜悯。

即使那个叫做“小拉斐尔”的男孩的可怜遭遇令人同情,但也不是纵容“盗窃”的理由。格罗斯的意思非常明了,小拉斐尔应该受到惩罚——

按照埃兰特法典和他所盗窃那几袋面粉的价值,他或许得吃上二十鞭子。

“可是男爵大人的管家布尔斯先生参与了此事,他已经作出裁定,小拉斐尔被判处了绞刑!”

斯考特有些激动地说道——这也正是他特地跑了回来找上格罗斯的原因。

“绞刑?”

格罗斯的语气忍不住惊讶。

他对于贵族的日常政务有着一定了解,若要说平民因为盗窃而被送上绞架,除非所盗窃物品属于价值连城的宝物,要不然绝不致于如此。如果事情真如斯考特所说,卡迪诺男爵的管家布尔斯作出如此裁定必然有着其他的考虑。

按照雇佣合同,佣兵团接收了小镇的防卫工作,而日常治安的维护和治安事件的裁定,同样属于合同约定的内容之一,这件事情的裁定本来属于他们的工作,但是管家布尔斯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此地的领主,此举倒也令人无话可说。

“我认为着非常不合情理。”

斯考特继续表达着他的态度。

格罗斯沉默了大概一两分钟的时间,他的手指摩挲着剃干净胡须后光溜溜的下巴,思考着这件事情背后的意义——

小拉斐尔被判处绞刑看上去与他们并不相干,但是卡迪诺男爵的管家布尔斯居然插手这件小事,至少是对于贵族而言只算得上鸡毛蒜皮的普通治安事件,其中却多少有些奇怪。

“那老家伙看来和我们并不对付。”

格罗斯想了一想,他回忆起当初和老管家布尔斯初次见面以及后来签订雇佣合同时的事情,然后对着斯考特淡淡说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53 领主的召见

不得不说,格罗斯仿佛有着一种极为惊人的直觉。这种直觉很难具体形容,却一次又一次帮助他面对各种局面作出了事后证明正确的判断——

佣兵团或者说他本人与男爵管家布尔斯的关系的确有着些许不睦,但要说彼此存在什么铭心刻骨的仇恨,却也说不上。不过有些事情往往难以凭借可靠的逻辑来分析,格罗斯的这一猜测,倒也不能说是无的放矢。

他随着斯考特,离开了“狐狸与浆果”。

和他一起的还有莱文、潘恩和“红胡子”雷德,当格罗斯和斯考特穿过酒馆空荡荡的大厅时,几人正聚成一桌享用早餐,而斯考特和他们说起这件事情后,几人顿时作出了反应,纷纷起身离座,跟上了格罗斯的脚步。

看上去似乎有一点儿兴师动众的架势?

格罗斯忍不住生出这种感觉,不过当他来到与酒馆一街之隔的治安处时,却见到了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身影。

菲特·卡迪诺!

法恩小镇的领主,卡迪诺男爵。男爵的身边不仅陪伴着他的管家布尔斯,还有一位骑士模样的中年男人。

“我的首席骑士,帕拉德。”

男爵微笑着介绍道,后者点头致意——他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似乎很容易生出好感。这位前世游戏历史上庸碌无为、评价上没有丝毫闪光之处的贵族看来多少还是有着一些风评之外的东西。

“日安,男爵大人。”

格罗斯微微躬身,右手抚胸行礼——对方的态度友善,他也没有忘记必要的礼仪。更何况,眼下这位男爵还是他们这支佣兵团的雇主。

一行人并没有站在治安处入口处太久,相互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开始向着里头走去。

格罗斯有些困惑,按照道理来说,此时的卡迪诺男爵应该是离开法恩小镇,率领着麾下的骑士前往了塔伦要塞,但是眼下他却突然回到了镇子,难道,是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绝不可能是因为小拉斐尔这件不起眼的盗窃案件,更大可能的?或许是来自塔伦要塞的变化也说不定。

上位领主拥有战时和临急征召的权力,若是下位贵族未经允许私自返回领地,绝对是一件足以送上审判席的狂悖行为。格罗斯深知菲特·卡迪诺向来行事谨小慎微,绝不可能犯上这种重大的错误。

进入一所像是会客的房间后,卡迪诺男爵似乎是看透了格罗斯的心思,他没有等到其他的人的殷勤侍候,径直来到了一张书桌前坐了下来,他抬起了头,却露出了一脸的苦笑:

“格罗斯,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现在会出现在法恩小镇。那是因为,伯爵大人拒绝了我的请求,也拒绝了我麾下骑士的效命。”

“嗯?”

“当然,事情不仅仅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卡迪诺男爵说完这一句后,旁边的骑士帕拉德心有默契的补充说道:“自从与塔西亚人的‘雾松战争’以来,卡迪诺家族已经流了太多的血,承蒙伯爵大人的怜悯,特意豁免了卡迪诺家族加入这场战争的义务。”

“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男爵大人,可喜可贺!”

一旁的老管家布尔斯当即从那张刻板的面孔上挤出了笑容,大声地说道——

事实上,他也是刚一离开治安处就意外遇到了男爵。直到眼下,他才知道卡迪诺男爵返回法恩小镇的缘由,虽然因为沃尔夫伯爵的拒绝,卡迪诺家族无法通过战争来获取荣誉,但是对于目前法恩小镇的现状来说,这已算得上最好的情形。

法恩小镇并没有出兵作战的本钱。

卡迪诺男爵本人有着就职高阶的是实力,麾下的骑士也大多处于就职中阶到就职高阶,唯一一位跨入觉醒初阶的骑士,便是身边这位叫做“帕拉德”的中年男人,这股力量维护小镇的治安也许还算足够,但要说面对真正的敌人,那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就像前些日子法恩小镇面对亡灵的侵袭,即使卡迪诺男爵生性胆小,但是按照北地军功贵族普遍刚烈豪壮的性格,也不致于一声不吭不战而逃。

说白了,卡迪诺男爵对于自身的力量有着充分的自知之明,他的理智克制了送死的举动。

对于这些情况,老管家布尔斯完全心知肚明,不过他处在与卡迪诺男爵一致的立场,有些事情并不会随随便便说出口来。

可惜,男爵本人对于管家布尔斯的这番“祝贺”却是敬谢不敏,他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眼睛眯了一会,忽然又笑着望向了格罗斯:

“格罗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本来我还想着再去酒馆找你,既然我们已经会面了,那么,我现在就大概说一下吧!伯爵大人希望你去一趟塔伦要塞,他想见见你。”

“伯爵大人?”

房间内顿时传来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北地领主,“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对于绝大多数的平民来说,都只属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人物,平常根本无法接触,现在居然会召见一位佣兵?

就算是佣兵团的团长,在这些上位贵族看来,也只是如蝼蚁般的小人物,和普通的平民没有任何的区别。

领主的召见?

格罗斯微笑——他敢肯定,这并不是什么坏事。对方若是追究他盗匪生涯的过往,那么他现在所面对的绝不会是一次召见,而是成群的武装骑士或者军人。

“没错,我们的领主,沃尔夫伯爵。”

见到房间内众人的表现,卡迪诺男爵有些满意的样子,他点了点头,又说道:“弗雷德少爷、布兰特骑士长和尤金先生向伯爵大人共同作出联名的推荐,我想,格罗斯你应该会有一个非常不错的前程。说实话,我很羡慕你……”

“这大概是最近十年以来,塔伦第一次出现的三人联名推荐了。让我想想,上一位获得三人联名推荐的人物——”

“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封号骑士,“赤龙之瞳”,以利亚·艾略特大人。”

紧接着,骑士帕拉德与管家布尔斯一前一后说道。

帕拉德看了格罗斯一眼,对方的年轻让他有些嫉妒,不过一想到对方的强大实力,他也就很快释然了——

某种意义上,塔伦的贵族在王国自成一体、休戚与共,他们并不拒绝强者的加入让这个群体更加壮大。

可惜除了“原初梦想”佣兵团的几位,并没有人清楚格罗斯的心中有着顾虑——

联系到翠鸟城堡遇刺的那件事情,格罗斯可以确定,那支驻扎塔伦要塞的鸢尾花骑士团中,估计有那么几人迫切想要他的小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与这些人成为同僚,想必难以令人安心。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54 伯爵与伯爵夫人的交谈

风从诺戈的原野吹过,在这个埃兰特王国饱经战火摧残的领地,带来万物复苏的气息——

塔伦要塞到诺戈群山,大片大片的森林在春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苞蕾渐渐长成了新绿的嫩芽,处处一片生机盎然、鸟语花香的景象。

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战争仿佛对森林中的一切毫无影响。

亡灵们没有进入森林,恩萨达的敌人也依然相距遥远——种种来源不一的情报显示,那些恩萨达的骑士和军团士兵已经驻扎在两块领地的边缘地带一月有余了,始终没有迈进半分脚步。

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每当萨瓦伦·沃尔夫坐在书桌前想起这些令人烦恼的东西时,他总会像一条不安的公狼般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皮靴子的硬底与光可鉴人的地板摩擦得吱吱直叫,而在这个时候,他的妻子,塔伦的伯爵夫人,那位陪伴他几近三十年之久的迷人女士,便会体贴的送上一些可口美味的点心或者热茶——

没有酒。

在整个塔伦要塞内,众所周知,萨瓦伦·沃尔夫伯爵并非一个狂热的饮酒爱好者。他几乎只会在宴会或者特别的场合、情形才会喝上那么一点,而他进行思考的时候,更不会去触碰零星半点的酒水。

作为相濡以沫的夫妻,伯爵夫人自然非常清楚这一点——

她没有支使任何侍女,而是亲自来到了伯爵所在书房。她一手轻轻提起带着波浪形纱质花边的长裙裙据,一手举着托盘,尽管前往书房的旋转木梯每一阶都很陡峭,但是她的步子却很稳、很轻柔,纤细的手臂似乎也有着与之不符的力量,杯中加了几片薄荷叶的热茶好像悄然静止一般,没有丝毫的晃动。

“如果你们每天汇报的玩意都是同样的内容,我并不介意将这些工作交给其他的人。这也将意味着,你们,统统都该滚蛋了!”

早在半个钟头前,伯爵便已浏览完最近那些来自恩萨达的情报文件,房间内笔直站着几个身着制服的身影,这些身影一个个耸拉着脑袋,就仿佛空手而归、垂头丧气的猎狗一般——

事实上,他们的确是伯爵大人的猎狗,“猎狗”在埃兰特王国境内是某类职业的广泛称呼,他们不仅存在于沃尔夫家族的塔伦要塞,也存在于其他大小贵族的领地,还有,掌握权柄的埃德温王室……

此时伯爵大人的心情看似非常糟糕——萨瓦伦·沃尔夫向来是一个沉稳、情绪内敛的男人,但是当他说出这一句话,谁都可以轻易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严厉的斥责之意。

“猎狗”们无疑沮丧至极。他们猜想着,这一次也许会遭受到法非常严厉的处罚,然而未来总是不可捉摸,正待他们作好准备承受一番暴风骤雨后,走廊中传来了脚步声。

熟悉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房间外出现了一个窈窕却又成熟端庄的身影,他们只是匆匆一瞥,又马上低下了脑袋——来者是伯爵夫人,眼下这般场合斜着眼睛行注目礼显然是一种不够尊重的行为。

“萨瓦伦,整个早晨我都没有见到你,我找到了餐厅,也找到了庭院,最后猜想到你也许来到了书房。侍女和我说起,你好像早早起床后就没有吃早餐,这可真是一种糟糕的习惯……”

伯爵夫人的脚步没有停顿,她款款向着萨瓦伦·沃尔夫走近,将托盘中的点心和热茶一件一件放到了书桌上,虽然她的话语中似乎有些埋怨的意思,但是轻柔的语气却更接近于关爱——

“猎狗”们若是抬起头来观察,可以见到伯爵的面孔瞬间变得舒缓,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谢谢你,亲爱的夫人。”

“最近的事务好像让你非常烦恼?”

伯爵举起茶杯的杯耳,感受着掌心的热量,他轻轻喝下一口后,又拿起一块刚刚煎好的、涂着黄油的金黄色小圆饼。这种小点心由鸡蛋和精细的面粉所制作,向来受到伯爵本人的由衷喜爱。

伯爵夫人随手拉过了一张椅子,坐在了书桌的一侧。

“唔,这些事情——弗雷德现在在哪?”

伯爵一边细口咀嚼着小圆饼,一边说道——

他并不愿意将心中的那些烦恼传递给他的妻子,于是,他很快转移了一个话题。这个时候,他抬起脑袋,向着房间内的那几位“猎狗”狠狠瞪了一眼。

如蒙大赦。

“猎狗”们顿时松了一口气,齐齐行礼后,纷纷抱头鼠窜。

“这些家伙,哼!”

“烦恼无助于解决问题,萨瓦伦。半个小时前,弗雷德已经和我见过了,他和公主殿下一起向我问候早安,他说,趁着这几天难得的空闲,想去附近领地各处巡视一番。亲爱的,我想我们的孩子真是一个很优秀的继承人呢……”

说起自己的长子弗雷德·沃尔夫,伯爵夫人总有带着一种深深的自豪和骄傲,她说起这方面时,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滔滔不绝——

即使面对弗雷德年纪轻轻却大量脱发的残忍现实,她也视作了迥异于其他人的英俊。

这就是母亲。她总会习惯性的忽略掉自己孩子的缺点。

此时的伯爵微笑,默默倾听——平常的时候,很少有外人能够见到大名鼎鼎的“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居然会表现出这副模样。

“从王都归来这两年,他也终于像点样子了。”

凭心而论,相比北地各家贵族的继承人,弗雷德绝对说得上优秀,但是在沃尔夫伯爵的口中,身为未来的领主,弗雷德的表现好像仍然无法让他完全满意——

在这一点上,他与妻子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是表达着相反的态度和评价。

尤其知道那个出色的年轻人后,他甚至开始怀疑弗雷德是不是日常的武技修行有些偷懒。

伯爵与伯爵夫人之剑仿佛心有灵犀——当这一念头再次在萨瓦伦·沃尔夫脑中一闪而过时,伯爵夫人突然提起了那个年轻人。

“这一次从翠鸟城堡回来,弗雷德和我说起了一个很优秀的年轻人,据说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已跨入了觉醒一阶……让我想想,那个年轻人的名字——”

“格罗斯。就在昨天的下午,弗雷德、布兰特和尤金对这位年轻人作出了联名的推荐,所以,我已决定好好见一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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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5 与男爵的关系

法恩小镇。

卡迪诺男爵的庄园。

这一天本该是“原初梦想”佣兵团开始任务的第一天,但是格罗斯一行来到治安处与卡迪诺男爵意外会面后,便被男爵本人热情地邀请到了庄园,随后,举行了一场热热闹闹的宴会。

“头儿,关于小拉斐尔的事情?”

斯考特仍然记得那个男孩恐惧害怕的苍白面孔——

男爵似乎并不知晓此事,而男爵身边的老管家布尔斯,好像也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也许对于这些人物来说,一个普通人的生死根本无关紧要。

从治安处出发,马匹缓缓地行驶于街道之中,这段路程并不算太长,大约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样子,众人便已来到了庄园之前——

庄园内葱葱郁郁,绿树成荫,而在那道灰白色的石质围墙边,早已等候着多名侍卫和仆役。

斯考特与格罗斯先后跳下了马匹,然后,庄园里的仆役接过了缰绳,将马匹带往马厩。

卡迪诺男爵似乎正在与管家布尔斯交谈着什么,后者很快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人群,向着庄园内部飞快走去——宴会的准备工作属于管家的职责范围,而卡迪诺的郑重吩咐,更是让他不敢轻易怠慢这些客人。

尽管这些客人不久之前还被他视为粗蛮、卑贱的佣兵。

可是当男爵归来后,一切都变了。

管家布尔斯现在已经非常清楚,这些佣兵,或者说那位年轻的山民佣兵团长,已经获得伯爵大人的赏识,从此一步登天或也说不定。

真是一些好运的家伙!

不过并没有人知道布尔斯如何作想,倒是一路骑马来到庄园,卡迪诺男爵麾下的首席骑士帕拉德已经和格罗斯变得关系异常热络——

两人所讨论的内容大多关于武技,而这位骑士的实力虽然远比不上开挂的格罗斯,但是不少武技修行的经验还是让人受益匪浅。

这些经验或许他用不上,不过对于佣兵团的其他成员来说,一位觉醒阶骑士的修行经验总结却是相当的宝贵——帕拉德的分享毫无藏私,一时之间,也让格罗斯对于他、对于卡迪诺男爵生出了不少的好感。

当然,他很清楚对方这是有意为之。

包括眼下卡迪诺男爵的宴会邀请,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建立一种友好而亲密的关系——

埃兰特的贵族从来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他们往往会在彼此之间建立一种错综复杂的紧密关系,从而使得自身的根基更加的牢固。

趁着这个短暂的间歇,斯考特来到了格罗斯的身边,提起了关于小拉斐尔的事情。

格罗斯点了点头。

如果说之前这件事情还有些棘手的话,那么,到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件非常容易解决的事情——

贵族可以不在乎一个普通的平民男孩,一个毫无起眼之处的木匠的儿子,但绝对会尊重同层次人物的一些“建议”。

轻轻松松就能卖一个好,何乐而不为呢?

卡迪诺男爵的态度似乎更加让格罗斯确定了某些事情——

两人近乎并肩而行,而格罗斯有意无意间提起“小拉斐尔盗窃面粉”的事情时,这位男爵先是愣了一愣,但他的脸上很快露出了笑容:

“那个小贼——咳,那个为了填饱肚皮的可怜小家伙,他不应该跑到我的庄园来盗窃面粉,或许,他应该请求救助。格罗斯,相信你也非常清楚,自从‘雾松战争’结束后,由于北地令人不安的局势,各处领地都施行了相对严苛的法令,这对于那些心怀叵测、不够安分的家伙,已经产生了很好的作用……”

菲特·卡迪诺的言语仿佛正在告诉格罗斯,他应当适应新的身份——这是来自一位真正贵族的教导,教导一个新人去如何管理、通知治内的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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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6 群体发老婆?

格罗斯当然懂得。

贵族与特权,本就密不可分。

但是因为小拉斐尔的事情,他却好像被触动了什么——还好宴会的主人卡迪诺男爵对于这些属于年轻人的情绪有着充分的理解,笑了笑后,又将话题扯回日常见闻中一些有趣的小事情。

卡迪诺男爵很擅长调解气氛。

这是贵族中一种极为受欢迎的能力,许多时候,它能够在短时间内有效拉近双方的关系——

对于卡迪诺男爵口中的这些小故事格罗斯早在游戏之中就有所耳闻,虽然说不上庸俗而老套,但也谈不上多么新鲜了,不过落在其他人的耳中,男爵大人此举已经完全展现了他的风趣和幽默。

庄园中举办的宴会,是一场标准的贵族式宴会——

宽敞明亮的宴会大厅里晶莹剔透的水晶灯盏散发着五彩的光芒,它与窗户上彩色玻璃花纸透果的阳光交叠重合,让整个宴会大厅的内部看起来犹如迷人的梦境一般;忙碌穿梭的仆役们动作很快,当他们这一行人来到此处,已经可以见到摆放成两长排整整齐齐的长桌,长桌上放着洁白而精致的瓷碟和盘子,瓷碟和盘子中摆放着各种各样香气诱人的点心、新鲜而色彩缤纷的水果;红酒的酒瓶在光线下展现着一种仿佛上等胭脂般的诱惑色彩,而卡迪诺男爵与格罗斯进入大厅后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视线内已钻出好几位少女的俏丽身影——

还有,一些风韵不俗的贵妇人。

这几乎是宴会上最为引人瞩目的风景。不由自主的,格罗斯抬起了头,“红胡子”雷德抬起了头,包括斯考特、奥利弗、莱文、潘恩和小努诺等人,纷纷向着这道美丽的风景投去了视线,双方视线交织,看样子似乎渐渐有了贵族宴会中常见的那种令人心驰神往的暧昧气氛——

可惜起床太晚的法师小姐匆匆赶到,并没有很好的整理自己的仪容,她看了一眼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和松松垮垮的法师长袍,不由有些心慌起来。

她并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正在悄悄地打量着她——那是一个大概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他穿着裁剪适度、合身的黑色绅士礼服,里头是一件洁白如雪、熨帖且做工精致的衬衫,正向着这头走了过来。

直到他黑沉沉的影子扑到身上时,法师小姐这才发现了身边的少年——

少年比起她来高出了大概半个脑袋,这样的身材自然说不上高大魁梧,不过少年的相貌倒是非常符合这个年头贵族女性普遍的审美,他的皮肤白皙而细腻,嘴唇很薄,嘴角略微带点上翘的弧度,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样子,但是那抹奇异的笑容和如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眸子,却是很容易赢得女人的怜爱和好感。

然而,某种程度上,将法师这一奇特的生物归类于女性并不恰当。

少年盯着那双好看的湖蓝色双眸,瞳仁犹如一泓碧波粼粼的湖水,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心跳陡然加速——少年躬身行礼,然后以极其温柔的礼仪姿态伸出了手臂。

贵族礼仪中的吻手礼。

很明显,眼前的这位小姐同样属于贵族。

“美丽而优雅的小姐,很荣幸——”

他的话并没有顺口说完,后半截卡在了喉咙里——

他忽然看到了一堵“巍峨的高墙”拦在他的面前,那是一个略有一些胡须的年轻男人,身材很高,他的视线仅仅平及对方的胸口,那个年轻男人低下脑袋,锐利如刀子般的目光好像正虎视眈眈盯着他那头茂密金发的头顶。

头顶只有头皮,可没有什么好看的。

“呃——你好,苏亚·卡迪诺非常高兴与阁下相识。”

“你好,我也很高兴。”

回答的声音在“高兴”这一词汇加了重音,话虽如此,但是无论谁都可以听出话语中的“高兴”有多么的言不由衷——少年的视线中,那位令他怦然心动的贵族小姐拉了拉身前年轻男人的衣角,眼睛眯缝着笑了起来。

“格罗斯先生,这位小弟弟很可爱哟。”

小弟弟?可爱?

苏亚·卡迪诺感觉好像一块石头兀地塞在了胸口,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咳咳——格罗斯,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长子苏亚·卡迪诺。今年十五岁,一直跟随帕拉德骑士学习剑术,也曾在布兰特骑士长的门下呆过一段时间。剑术的水准虽然谈不上多么高妙,但是在同龄的孩子之中,还是非常不错的……”

卡迪诺男爵有心交好格罗斯,但也没有冷落这支佣兵团其他的人,他正与“红胡子”雷德攀谈几句,却猛然看见他的长子向着那位漂亮的小姐走去——

他知道那位小姐的身份,外表看似柔弱,却是一位实力强大的法师,并且,她好像还与格罗斯存在着某种极其亲密的关系。

男爵转过了身,他下意识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快步走到这一侧,这才将略显尴尬的气氛缓解下来——

宴会大厅中的少女和贵妇人们纷纷来到他的身边,他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开始向着格罗斯等人一一介绍。

“这是我的妻子……还有我的女儿……”

卡迪诺男爵说完这句话后,长长呼吸了一口气。格罗斯听得清楚,男爵一共说了十七个名字,这说明着这位男爵有着一位妻子,十六个女儿——

不过当眼前的这一大群少女陆陆续续嘻嘻笑着点头致意后,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群少女的年纪相差并不大!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男爵夫人,生娃毕竟不是母猪下崽,随随便便就能弄一窝的。

“嘿,她们都可是我的宝贝女儿,只不过有着不同的母亲。”

不得不说卡迪诺男爵的洞察力极为敏锐,他似乎看穿了格罗斯的心思,很快解释道——

只是这番解释不免令人容易遐想,先抛开男爵的风流种马不谈,单是十六位女儿,就已违背基本的科学原理。

格罗斯心中暗暗表示:自己前世的概率论绝不是白学的,如果不是这位男爵刚刚介绍过自己的长子苏亚·卡迪诺,他绝对会怀疑眼前的中年男人是一杆歪把子机枪。

卡迪诺男爵在他和他的同伴面前热心介绍着他的这群女儿,也许有着某种目的。

莫非,群体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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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7 宴会的意义

悠扬的短笛和手风琴很快在宴会大厅内奏响了乐章,法恩小镇没有专门的演奏乐队,但是卡迪诺男爵的女儿们看来却多才多艺,流畅的音符跳跃在人们的耳中,跳跃在人们的心尖,少女们低垂着脑袋,不是撩起垂落额前的发梢,专注的神情完全不复刚才嘻嘻哈哈的活泼模样,看上去恬静而安然——

人流在大厅的一张张长桌间穿梭,宴会上宾主尽欢,觥筹交错,格罗斯握着一只高脚的水晶脚杯,正遥遥望着远处演奏的这支“乐队”——

他并不懂得欣赏音乐,但是这种典型的、节奏舒缓中却带着昂扬的曲风显然非常符合他的品味,曲调中有着淡淡的感伤,而感伤中又隐隐蕴含着一丝洒脱。

凭心而论,他认为这支“乐队”的水准已经值得夸赞。

“很完美的演奏!”

他感慨道——

身边的卡迪诺男爵同样握着一只酒杯,他微笑着举起手臂,两只酒杯“咣当”一声清脆的轻轻碰撞后,他将杯中鲜红的酒液一饮而尽。

“那是自然,我一直都为我可爱的女儿们而骄傲。”

男爵接过了格罗斯的话头——

他已经注意到格罗斯眼神中满满的欣赏之意,但这其中并没有他所希望的爱慕,不过当他一眼瞥见与格罗斯身旁的法师小姐后,很快,忍不住哑然失笑。

他的女儿尽管出色,但要说比起这位小姐,却又远远不如了。

无论美貌,或者才智。

年轻人的心神仿佛被美妙的音乐演奏所吸引住了,卡迪诺男爵踱过两步,环视宴会大厅。

其他的人,包括格罗斯的佣兵团成员,还有邀请的一些当地小贵族,都已沉浸着这段精彩的演奏中。

“自从十多年前从王都埃尔瓦回到塔伦,很少能够听闻如此高超水准的演奏了……”

“拉着手风琴的那位小姐,好像是男爵大人的第三个女儿,她的名字……嘿,卡迪诺男爵,不打算为我们介绍一下吗?”

一位与卡迪诺男爵看似年纪差相仿佛的中年绅士一转身见到卡迪诺男爵就在他的身后,忙不迭地笑着说道。更有甚者,另一位头发花白、微微有些驼背的老贵族,他扶着一根精致漂亮的木柄手杖,对着卡迪诺男爵开起了玩笑:

“如果老头子我年轻二十岁,说不定要向男爵大人提亲,不过现在,我应该把机会让给那些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们。”

“哈哈哈哈——”老贵族的话顿时在这群贵族中引发了哄笑。

“斯诺勋爵,很可惜你的儿子并没有来到这次宴会……”

卡迪诺男爵自然认得这位老贵族。他的领地与法恩小镇相距不远,那是附近的一座村庄,而他那个唯一的宝贝儿子,比起他的老子来更是远远不如,不仅武技平平,更是好逸恶劳、不学无术,以致到了二十三岁的年纪,依然没有一个合适的姑娘愿意相嫁——

事实上,贵族的身份到了勋爵这一层次,已经不比富裕的平民商人强上多少,若是后代不够优秀,那么,可以显而易见的预见到这个家族的衰落,而这一点,也是斯诺勋爵一块长期的心病。

周边的贵族,对此或多或少有所听闻。

卡迪诺男爵的这番话当然也只是客套而已——

斯诺勋爵也很清楚他们这些受邀而来的贵族并不是宴会真正的客人,这位老贵族很快发现了人群中的格罗斯,他笑了几声,举着酒杯快步走来。

斯诺勋爵虽已老迈,但仍有着几分当年的豪壮之气。

当他那微微驼背的身影向着格罗斯靠近时,旁边一位正与格罗斯攀谈的贵族抬手打了下招呼,而格罗斯已经远远感受到了这位老贵族的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带着不俗的气势。

斯诺勋爵曾是鸢尾花骑士团的一位骑士。

虽说因为出身和实力的原因并未晋升到骑士长一级,但是多年的征战厮杀还给他的气质变得有若实质的锋锐。

格罗斯深知这个世界存在这么一些人:他们的绝对力量或许不算多么强大,但是丰富的战斗经验却能让他们发挥出近乎极致的战斗力——

他在心中大致评价了一番,斯诺勋爵不是他的对手,但至少,可以很轻松的击败刚刚跨入觉醒一阶的“红胡子”雷德。

塔伦果然卧虎藏龙。

作为北地三位实权伯爵的治下领地,所拥有的实力绝不可能如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斯诺勋爵的实力已经多年来停滞不前,但若是他愿意,完全拥有着驾驭战马冲锋陷阵的能力。

格罗斯还记得“七年战争”时期全民皆兵的塔伦,那个时候的“鸢尾花骑士团”,规模和实力胜过了眼下好几倍,而在那其中,便包括着许许多多像斯诺勋爵这样早已退役而又重新归来的资深骑士。

宴会中的贵族已经从相互的交谈中了解到了这位前程一片光明的年轻人,继卡迪诺男爵、斯诺勋爵后,又陆续有好些贵族来到了他的身边展开了热切的交谈——

对话的内容虽然并没有太多的实质,但也没有令格罗斯感到任何的厌倦和不快,这个年头的贵族尽管正在渐渐堕落变得平庸,但是他们的待人接物、鱼人交流沟通的技巧,依然胜过一般的平民——

虽然做不到卡迪诺男爵一般让人如沐春风,但是初次接触下来,绝不致于使人生出厌恶的心思。

宴会大厅中,美妙而悠扬的乐章依然萦绕耳边,一段熟悉的旋律过后,格罗斯已经听出这是游戏之中的bgm之一“紫罗兰之风”——

这是游戏历史背景中的一个小故事,讲述某座小镇紫罗兰花盛开的花园内,一对年轻男女吐露心肠、一展相思之情的故事。故事的男主角出身平民,而女主角则是一位贵族的女儿,平民与贵族的爱情往往不是那么容易得到允许和认可,但是热恋情深的少女却不顾家中的反对……

此情此景,演奏这首乐章的意义?

格罗斯看了一眼身旁正被几位贵妇人簇拥的拉迪娅,此时的法师小姐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故事,正伸手掩着小嘴吃吃直笑;而在他的身边,“红胡子”雷德正搂着一位身材纤细、皮肤白皙的少女踏起了贴身的舞步,另一位少女站在斯考特的面前,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小脸通红……

格罗斯不得不怀疑起卡迪诺男爵的目的来。

因为,他很清楚埃兰特有着那么一些自身实力不足或日渐衰弱的贵族,他们的后辈一代一代变得庸碌,为了维系家族昔日的荣誉或者其他的目的,极其热衷于采用联姻的手段——

贵族的嫡生女儿嫁给同一层次或相近层次的贵族,而庶女则将会成为麾下骑士或其他优秀人才的妻子,很多时候,贵族的女儿嫁给一位富有的平民商人也不是稀奇事情,只要能够付得起足够的价码——

对于理性的贵族而言,所谓的爱情无足轻重,实力和所获得的利益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Act58 塔伦之行

庄园中的宴会一直持续到了深夜的时分——

佣兵团的大多数成员终于有幸见识了属于贵族的精彩生活,然而这并不是最重要的,“红胡子”雷德、斯考特、奥利弗、莱文和潘恩,所有的这群单身狗,都在宴会上与一位或多位少女展开了一个美好关系的开头,就连七岁的小努诺,也趁着其他的人不注意,偷偷地在一个六岁小女孩粉嘟嘟的脸蛋上狠狠亲上了一口,甚至惹得那个小女孩举起小拳头狠狠给这小家伙来上了几下子。

“阿嚏——”

夜幕下灯火点点,一轮明月高悬,冰凉的晚风从小镇附近的森林扑面吹来。从卡迪诺男爵的庄园返回“狐狸与浆果”酒馆的短短路途中,马背上的奥利弗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又说道:

“我好像对脂粉有些过敏。”

“嘿嘿,奥利弗,今天你到底亲了几位姑娘?”莱文调笑道。

“一位。她叫翠茜,翠茜·卡迪诺。她可是一位可爱的小姐,说实话,我很憧憬和她的未来,如果有可能……”

“那么,我们曾在卡尔萨斯遇到的那位商人小姐呢?”莱文又说道。

“我还记得,那位商人小姐叫做薇拉。奥利弗,你当时可是非常喜欢她的。”

斯考特随口补刀。

“奥利弗,见异思迁可是一件极其可耻的事情啊!”

这是马背上扭头的格罗斯——法师小姐拉迪娅就在他的身边,至于这番话语的真假,那就见仁见智了。

“我的经验告诉我,千万不要脚踏两只船,不然很容易翻……”

“红胡子”雷德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也加入了这场临时的讨论。

不过讨论的性质好像变成了对奥利弗的轮流批判。

“喂,你们这群家伙,可不要无视一个男人真挚而热烈的情感,我保证,对于薇拉,对于翠茜小姐,我绝对是真心——”

返回酒馆的这一段路程并不长,当奥利弗大声抗议时,一行人已经快要来到“狐狸与浆果”酒馆,附近的一些行人见到奥利弗如此举动,顿时纷纷投来视线——

这一下子,奥利弗不再说话了,他沉着脸,第一个跳下了马匹。

随后,众人哄然大笑。

**********

二月二十八日,清晨。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从法恩小镇通往塔伦小镇的道路上,一匹高大神骏的战马一路疾驰,它越过了沿途一个又一个背着包裹的行人,越过了一辆又一辆满载货物的马车,马蹄扬起的滚滚烟尘像是一条蜿蜒的土黄色巨龙,当人们抬头去看马背上的骑士时,却只遥遥望见一个披着灰色斗篷的背影——

时间已经到了二月之末。

沿途的田地星星散散出现了农夫的身影,这个时候本应是庄稼种子生根发芽的时间,但是由于亡灵的四处侵袭,由于那场该死的战争,农夫不得不纷纷逃亡到了其他的地方,大量的田亩被荒废,以致到了眼下,除了少数一些田地已经开始播种的工作,大多数的已经长满了丛生的杂草——

没有人照料。

或者说,没有足够的人手照料。

即使是拥有大片大片田地的贵族,也正为了农夫人数的事情而头疼不已。

格罗斯的身躯随着马匹的奔驰而起伏,他观察着沿途一幕幕的风景——北地三领中,诺戈的土壤并不算贫瘠,但是眼前的这一切已经在悄然告诉他一个沉重的现实,也许到了今年的秋天,诺戈当地的粮食产出将大幅减少。

自“雾松战争”以来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儿元气,经历这一次亡灵的侵袭后仿佛又失去了。

一切似乎又正在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合。

不过格罗斯却可以可定有一点早已改变——在眼前这片破败而寥落的土地上,亡灵已经彻底失去了踪影。

但是局面并不值得乐观。

因为,他深知爆发于恩萨达地区、逐渐波及到整个诺戈,甚至拉齐斯领的“野心之乱”不过是埃兰特与亡灵“七年战争”的一场前戏——

击败了萨斯克和诺特森虽然为这一片土地赢得了短暂的喘息,但是未来面对那个蓄谋已久的亡者的国度,他却只有深深的不安。

一切还会再和历史上那样发生吗?

他无从知晓。

阳光照耀着山廓,随着一点点的接近塔伦要塞,放眼望去远处的景象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高大挺拔的油松、栎树、桦木和云杉和漫山遍野的各种不知名灌木构成了一团团深浅不一的色彩,层层叠叠在这一望无际的山岭中纵横交错,阳光弥漫在山林中,金色的光线让光滑的叶片折射出一道道闪亮耀眼的斑——

马蹄“哒哒哒”仍在道路中回荡,当金色的群山变得更为刺目时,格罗斯也于马背上望见了塔伦要塞模模糊糊并不清晰的轮廓——

一如记忆。

要塞的附近是诺戈的群山,群山之中是落日下渐渐昏暗的森林,野兽遍布其中,若是仔细去听,甚至还可以隐隐约约听到狼的嚎叫。

塔伦的狼,诺戈的狼,还有要塞之中的那位“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或许,现在又来了一条狼。

道路很快变得宽阔起来。

然而格罗斯的行进速度却比之前缓慢了许多。

他已经来到要塞外的城镇。

一条条宽窄不一的街道将大片大片的建筑分隔,此时黄昏到来,许许多多的房屋里已经点亮了灯火,视野中的一切看起来极像夜幕中渐渐显现的繁星——

然而他抬头一看,却已看到了远处巍峨的城墙,一道道城墙相互连接,尖耸的哨塔如长枪般四处林立,整个塔伦要塞与葱郁而阴沉的群山浑然一体,看上去就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塔伦要塞。

他想起了关于“光头哥”弗雷德的那些事迹,玩家们曾在游戏论坛上分析,“光头哥”弗雷德之所以成就一番事业,是因为有着极大的先天优势。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抛开“天时”与“人和”不谈,单单是这座建于数百年的坚固要塞,就足以令沃尔夫家族立于不败之地了——

即使其他的势力想要强行攻打,所需付出的代价也将是不可承受之重。

沿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小黑马缓步而行,格罗斯干脆跳下了马匹,他牵着缰绳,浏览着这片塔伦地区最为热闹和繁华的街区。

直到,他经过一间灯火通明的酒馆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59 来自卡尔萨斯的假酒

尤金。

布兰特骑士长的副官,长年蹲守塔伦要塞军需处的老宅男尤金——

他与布兰特同属于鸢尾花骑士团的一员,但实际上日常工作所辖的范围已经远远不止骑士团的事务,从具体的职能而言,更近于一些重要的官员。

当然,这些事情也从另一个方面反应出尤金的才能并不仅仅限于武技。

格罗斯愣了一下。

他看了看眼前普普通通的酒馆,又看了看眼前普普通通的男人,与游戏中的“万年蹲”完全不同,此时跑到这处无名小酒馆的尤金喊出他的名字后,正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尤金先生。”

格罗斯微微一笑,客气回应——

这几乎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前世的游戏之中,他已经不知与这个男人打过多少次交道,不过此时见到尤金现身在街道边的酒馆,却还是第一回。

这儿是塔伦要塞南部的一大片街区,它的名字也很简单,南街区。

要塞内居住着部分贵族、骑士和士兵,而这要塞外的整整一圈,则主要是属于平民的土地,不止是塔伦当地的平民和一些下层贵族的居住房屋,还有外来的商人添置的店铺、仓库、地产以及各种机构的驻地等等。

而南街区这一大片,算得上商铺和酒馆、旅店最为集中的区域了——

来自东部与南部的道路从此通往塔伦要塞,来往的人流带来了财富和活力,自“雾松战争”结束后,这片乱世之中的安宁之地已然变得愈发繁华喧闹起来。

这儿的交通便利也许比不上拉鲁河畔毗邻拉齐斯领的银叶小镇,但是沃尔夫家族所掌握的强大武力,却是安稳人心的保证,即使是在“雾松战争”时期,塔西亚人的铁蹄也从未踏入过这片区域分毫——

虽然,这里头绝不能忽略沃尔夫家族聚兵自保的因素,但至少可以说明塔伦的武力足以让敌人不敢轻易冒犯。

当地人也常常因为这一点而自豪。

格罗斯与尤金走入了酒馆。

酒馆的内部空间并不大,摆设也很简单,只有几张木桌和摆放得一些歪歪斜斜的木凳。

入夜的时分,酒馆的大厅内已经点亮了墙壁上挂着的几盏油灯,浸透了灯油的灯芯燃烧着跳跃的火苗,人的影子在暗褐色的木墙壁上明灭,当尤金与格罗斯先后在同一张木桌相对坐下后,一位身高瘦削的侍者很快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这张桌子靠近窗户,上头还有食物。

那是一大盘子扮着碎肉沫的土豆泥,而除此之外,还有一大壶酒——这是当地常见的一种用黏土烧制而成的陶壶,也是大多数酒馆常常用来盛酒的器具。

土豆泥已经少去了三分之一,还可以见到搁在盘子边缘的一只勺子。

尤金的晚餐?

格罗斯并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晚餐居然会如此简陋——以尤金在塔伦的地位而言,跑到这样的廉价平民酒馆用餐确实是一件非常令人奇怪的事情。

“我很喜欢这里,碎肉沫土豆泥的味道很棒,而他们最近提供的卖酒也足够劲道。我听伦斯说起,这些酒来自北方的卡尔萨斯,那儿的酿酒作坊在整个北地都很出名……”

他所提到的“伦斯”正是身边的侍者——这位侍者看来已经和尤金完全相熟,他笑了起来,尽管笑容并不好看,咧开的嘴巴露出了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

“尤金大人,你能够来到小店,已经是我们的荣幸。说真的,自从大人您每天都来这儿之后,生意都好上了许多呢。”

侍者说出这番似乎奉承的话语时,并没有丝毫紧张的神情——尤金并不喜欢显摆自己的身份,也向来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样子,不过对于他这样在塔伦颇有声名的人物来说,人们并不会因为他的平易近人而失去尊重和敬畏。

伦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尤金对面的年轻人。

一张很寻常的山民面孔,看似毫无出奇之处,但是当这个年轻人抬起头时,他却发现这个年轻人的眼睛亮得可怕,深邃而锐利,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伦斯猛然感到自己的心神一震,随即这个年轻人很快又笑了。

“先生,一份碎肉沫拌土豆泥,还有一份蘑菇浓汤。如果可以,土豆泥再加上一点芥末。”

“好的,大人。”

侍者伦斯应承道,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是他稍稍想了下子后,这个年轻人能够与尤金相对而坐,两人的关系又看似对等,身份绝不会太过简单——喊声“大人”总归没错。

伦斯是酒馆老板的弟弟,对于自家的生意,他一直都很用心。

这个时候客人不多,食物上来得很快,格罗斯与尤金短短寒暄了几句后,热气腾腾的土豆泥和蘑菇浓汤就已出现在格罗斯的面前。

“不喝点酒吗?”

吞咽下一口食物后,尤金放下了勺子,问道。

装酒的陶壶正在桌上,他已经举了起来,而两个拳头大小的酒杯,也已分别放在了两人的食物一旁。

“很抱歉,尤金先生,我并不是很喜欢麦酒的味道。”

“可这里的麦酒绝对与其他地方不同。再说,身为塔伦的男人,拒绝喝酒可不是一种富于勇气的行为。”

壶嘴对准了酒杯,略微有些发黄的液体在半空中洒出一条晶莹的细线,尽管格罗斯已经作出表态,但尤金还是斟上了满满一杯,然后盯住了格罗斯——

尚武的塔伦地区也有着浓浓的饮酒风气,而酒力不佳的成年男子,往往被人们认为怯懦而缺乏担当。

对于这一点,同样出身于塔伦的格罗斯非常清楚——

麦酒不比他前世的那些高度白酒,而这个世界就职者因为体质非凡的缘故,对于酒精也有着极大的承受能力。事实上,骑士们跨入觉醒一阶后,想要真正喝醉已经成为一件非常有难度的事情——

即使像驴子饮水那样!

格罗斯当然能够喝酒,但是当嗅到酒杯中麦酒的气味时,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觉醒中阶的出众体质带来了敏锐的嗅觉,一丝极淡的不正常的气味钻进了他的鼻孔,他当即在脑海中联系起了某种化学物品。

甲醇!

他很快想起了曾经呆在卡尔萨斯的那个夜晚,他在“旅者之家”后院遇到的那位酒馆侍者,德里克!

“卧槽,假酒都从卡尔萨斯卖到塔伦来了?”

他的心中顿时出现一万头羊驼兽咆哮奔腾,这个世界没有关于食品安全的法律,黑心商人都变得这么猖獗?

“尤金先生,这家酒馆出售这些麦酒已经多久了?还有,有没发生过什么意外的事故?”

格罗斯收敛神色,顿时问道。

“唔,麦酒有什么问题吗?我喝了一段时间了,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正常。”

尤金的表情有些困惑,他原本打算将手中的这杯麦酒一饮而尽,听到格罗斯如此说起,又放下了酒杯。

格罗斯眼睛眨了一眨,他突然发觉自己似乎无话可说——眼前的尤金大爷可是觉醒一阶的骑士,按照那个强过普通人N杯的变态体质,想必喝下一点甲醇也无关紧要。

但是普通的平民?

就算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这也绝不是纵容犯罪的理由。

是的,相比上一次卡尔萨斯见到的那些咣当咣当的酒桶,摆在眼皮底下的麦酒更加让格罗斯确定这些麦酒中含有甲醇。

格罗斯站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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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假

今天下午到晚上都在旅途中,所以,没办法更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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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回来了

嗯,回来了。不过暂时没法保证每天稳定更新,又要考试又要继续教育,25号应该可以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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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59 骑士团长

灯光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侍者伦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眼前的年轻人凝住了眉头,但还没有等到开口说话,一旁的尤金大人也同样站起了身子——他微笑着,说道:

“这些麦酒确实来自卡尔萨斯,嗯,属于卡伦·贝内特勋爵的买卖。老贝内特放弃了封地,他前往了卡尔萨斯投奔了自己的儿子,后来,他好像找到了这门还算不错的生意。格罗斯,你应该知道,卡尔萨斯的麦酒向来品质不错。而且,这件事情也得到过伯爵大人的同意,包括其他的贵族,对于老贝内特的此举也没有表示任何的异议……”

尤金说话的语调并不如何快速,但是这番话的意思却是毫无疑问的——即使这些麦酒有问题,他也不希望格罗斯再去追究。

塔伦的贵族近乎一体,而贝内特勋爵作为跟随伯爵大人多年、忠心耿耿的骑士,塔伦之内并没有多少人会去刻意地为难这位功勋累累的老骑士——

当然,从平民的眼光角度来看,贵族们向来都习惯于沆瀣一气。此时这一个严肃的问题也一如过去的现实般摆在了格罗斯的面前。

他很清楚。

于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但是手和口腔的肌肉动作并未停歇,餐桌的食物陆陆续续填进了肚皮。尤金依然小口品尝着麦酒,看来对于格罗斯的衷告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酒馆内又来了一些客人——夜色下的酒馆温暖的橘色灯光透过窗户,客人们三三两两来到了两人附近的一些座位,过了半晌,格罗斯似乎放开了刚才的心思,很快与尤金说起了一些轻松的话题,气氛也开始再次变得活跃起来。

就如酒馆中常常可以见到的那种气氛。

尤金的性子很爽朗,两人表现得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事实上,对于格罗斯,面对“万年宅男”尤金,心头的确有着这种感觉。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餐桌上的餐碟和盘子渐渐变得干净,酒壶之中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杯麦酒。

尤金微笑,从衣兜中掏出了一块沉甸甸的怀表,看了下“滴滴哒哒”不停走动的时间后,对格罗斯说道:

“格罗斯,晚餐结束后,和我一起走吗?有位先生想见见你。”

“先生?”

“以利亚·艾略特。”

“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艾略特?”

格罗斯不由有些惊讶,早在前往塔伦要塞之前,他就猜测过可能遇到一些沃尔夫伯爵以外的大人物,但是这位深居简出的骑士团长想要见他,还是多少出乎了他的预料。

他和鸢尾花骑士团的那些矛盾,相比那位团长已经知道了。

一念及此,他在这片刻似乎陷入了沉吟——伯爵大人亲自召见的前提下,他倒不是认为那位骑士团长会替属下寻仇,但是无论如何,考虑人情或者常理,一些为难总是免不了的。

以利亚·艾略特,觉醒高阶的封号骑士,相比一般的觉醒一阶实力者,有着更在此之上的不俗实力。如果将前段时间交手的亡灵将军诺特森与之比较,双方虽然同为觉醒高阶,但是就个人实力而言,大概野狗犹之雄狮。

那个家伙?

格罗斯记得第一个版本中,也就是游戏的最前期,“赤红之瞳”以利亚·艾略特可是有着lv58的战斗等级,只要再那么提升两个等级,就将掌握超凡的力量。

只是对于这些原住民来说,这道门槛并不是那么容易跨入。

尤金仿佛看到了格罗斯在这短短瞬间的犹豫,当然他也知道这位获得多名实权人物极力推荐的年轻人正在顾虑什么,不过他更清楚,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以利亚并非一个小鸡肚肠之人——

他很清楚,那位高阶骑士之所以想见一见这位年轻人,更多原因是好奇这个年轻人在如此年纪所拥有的非凡实力。

要知道,就算武技天赋极高的弗雷德少爷,也只不过在二十六岁才完成了觉醒,而这个年轻人?

天才之所以被称为天才,是因为往往并不多见。而之上更加惊才绝艳的人物呢?

稀罕的程度更是可想而知。

这一话题展开之后,格罗斯与尤金又安心落座,不急不慢地闲聊,不过尽管如此,无名酒馆中的晚餐仍然很快结束了——

两人步行与塔伦外繁华的街道夜景,这一段距离并不长,当视线陡然一下子暗了下来后,格罗斯抬头一看,已然见到身前几乎高耸如云的巍峨城墙。

城墙下有着举着燃烧火把巡逻的士兵,将城墙的棱角照映得分毫毕现,垛口上似乎低下了两个脑袋——

城墙脚下相比上头一片黑漆漆的,不过格罗斯已经将这两个停下脚步观察的士兵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两个瞪着眼睛来回扫视的年轻人。

可惜他们的眼神似乎有点问题。直到过了好几秒后,他们才从同伴的招呼中发现了来者——眼下刚刚入夜不久的时分,要塞的城门还未关闭,守门的士兵看样子认出了尤金——两名士兵行了个军礼,又扭头盯住了格罗斯。

要塞内许多地方属于军事区,并不对外开放。而格罗斯恰好是一个他们之前毫无印象的生面孔。

不过见到一旁的尤金,他们最终还是没有作出什么阻拦的行为。

穿过城门,一条长长的、宽阔的石板道路通向前方,月光播洒之下,要塞内高高低低、连绵一片的建筑好似披上一层薄薄的银霜,静谧而森然……

*********

鸢尾花骑士团的驻地。

马厩、训练场,还有一大片的营房——尤金与格罗斯见到以利亚·艾略特是在一间并不起眼的营房中,这座营房方方正正,由一些石砖和木料夯土砌筑而成,外头看上去和其他的营房好像没有丝毫的区别,不过格罗斯完全清楚,区别绝对存在着,只是在朦胧的夜色下,短时间内很难观察得太过仔细。

当他悄然观察对面那个看似一本正经的男人时,那个男人也微微侧过了脑袋,一双如血般鲜艳的红色眸子将目光凝固在他的身上——

红月之年的“赤龙之瞳”以利亚·艾略特站在了格罗斯的身前,外表与他记忆中的印象并无太大的区别,若真要有什么不同,格罗斯倒觉得这个男人的表情一本正经得有些过分。

这并不是艾略特的真实面目。

至少,与格罗斯所认识的以利亚·艾略特毫不相干。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Act61 月色下的剑斗Ⅰ

头脑中的记忆告诉了格罗斯,他前世第一次见到这位被誉为“北地最强骑士”的男人时,还是“七年战争”时期那个繁花盛开的春天,诺戈的原野染上一片醉人心脾的绿意,而骑士和私兵们集结在一起,在宽阔的原野完全展开了阵势——

而他们的敌人,则是那些来自亡者国度的令人望而生怖的邪恶生物,以“黑锋战将”萨斯克为首的亡灵军团。

无数的骷髅挥舞着生锈的镰刀、短剑和破破烂烂的圆盾,一片片黑压压的身影中,一根一根细长的腿骨不时迈动着脚步,身披腐朽盔甲的身影与身影紧紧挨在了一起,亡灵与亡灵之间相互推搡不断,然而尽管如此,他们进攻的态势却有若汹涌的潮水,将一切所阻碍他们之物淹没、吞噬——

对于埃兰特的平民和贵族而言,他们的存在犹如蝗虫。用“蝗虫”形容亡灵并没有什么错误,因为,他们所到之处,除了断壁残垣和噼啪燃烧的火光,几乎不会留下任何活着的东西。

显然,亡灵的所作所为已经将自身彻底放在人类的对立面——无论什么身份,即使再懦弱胆怯之人,当他见到那些经受亡灵荼毒的小镇和村庄时,总会变得出离愤怒。

那个时候的战争,才是真正的战争,残酷的程度远非眼下这些小打小闹可以相提并论。

塔伦领主,“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率先加入了那一场战争——

而“赤龙之瞳”以利亚·艾略特则是他手中最为锋锐的刀,最为犀利的箭,飘扬的狼头旗帜下,一骑而来席卷的白色披风总是那么的引人瞩目,而马背上骑士的豪迈英姿,每一次露面,总是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鸢尾花骑士团团长,以利亚·艾略特。

此时这个男人的面孔严肃得好像一块失去生气的石板,如果不是他那炯然的目光正在打量,格罗斯绝对会以为出现眼前的是一具极其逼真的人偶——

他记得这个男人习惯于微笑,不过每一次出现在非正式的场合,总会习惯性地表现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格罗斯?我听说了你的名字。”

格罗斯与尤金进入营房的时候,以利亚正半躺在一张铺着柔软鹿皮的宽大座椅上,他的身边是一张低矮的桌几,不过这上头所摆放的东西倒是令人意外的很——

一盘新鲜的、鲜翠欲滴的胡豆。

除此之外,还有一瓶酒。

不过没有酒杯,酒的味道相当浓烈,闻起来并不像寻常的麦酒,更接近于蒸馏过后的高度酒。

他见到尤金同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先是眯着眼睛一动不动观察了几眼,半晌,才从椅子上缓缓直起了身子——

这样的一种态度看似毫无对待客人的尊重之意,不过格罗斯与尤金却很清楚,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以利亚·艾略特私底下本就是一个率性而为的家伙。

看来他和尤金的关系不错。

格罗斯不由暗暗想道——

当他回望这个男人时,终于见到那副熟悉的微笑。他的微笑温和,就像柔熙的春风一般,不知不觉中吹拂进入人的心灵。而他的这番话语到了末尾,更是点点头加重了语气,似乎对于眼前的年轻人极为赞赏。

二十多岁的觉醒一阶,足以称得上难得一见的天才!

不过伴随着接下来的一句话,他的神情收敛,却是陡然一变。

“但是外部的那些传闻往往多有虚假,一些事情,总要眼见才为真实!”

他站在了格罗斯的身前——

这位骑士团长的身材与格罗斯差相仿佛,肩膀却相当宽阔,整个人的身材提拔,腰身呈一种流线型的收束,尽管并未刻意地去展示自身的不凡气势,但是格罗斯已经从对方的身上感到了一种隐隐如针一般的刺痛感。

强!很强!

仅仅凭借威势,就已能够带来这样一种有若实质的感觉!

格罗斯悄悄打开了系统,不出所料,关于以利亚·艾略特的信息全都是一段段问号——

他早已清楚对方有着lv58的战斗等级,根据他对游戏的一些了解,这个男人的真正实力,即使是在同等级的人物中也是第一流的存在,甚至能够与部分超凡层次者一较高下。

“格罗斯,不如,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力量!”

以利亚·艾略特在他耳边说道——两人擦身而过,话音落下之后,以利亚已经起身向着营房之外走去。

尤金站在一旁,仍然微笑,但是到了眼下这般地步,格罗斯却突然发现这家伙的笑容多少有些可恶。

**********

不到二十岁的格罗斯有着觉醒中阶的实力,这一确凿的事实若是在埃兰特王国境内说出去,恐怕能够吓倒一大片人,而除此另外的一些人,则少不得要好好验证一番。

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艾略特,无疑属于后者。

作为一名骑士,一名以自身实力而非出身获得骑士团长职位的强者,以利亚·艾略特有着自己的骄傲,正因为他本人的非凡武艺,所以,他相信着自己完全能够对于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作出公允而准确的评价。而这一信息,也是伯爵大人所需要的。

沿着一排排整齐的营房走过,身边的空间渐渐开朗。

塔伦要塞之内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漂亮风景,当以利亚·艾略特来到一片大约三千平方英尺的小型训练场时,除了格罗斯与尤金两人,营房中许许多多的骑士和士兵已经纷纷跑了出来,好奇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训练场中的那几个背影,仿佛是在期待一场好戏——

他们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团长艾略特很少来到这座通常属于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的训练场,不过看到团长大人亲自下场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军团制式长剑时,他们轰动了起来——

人群中响起了嗡嗡的嘈杂声音。

无数的人交头接耳,但是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却根本无法让人听得清楚——他们看到那个面孔生疏的年轻人同样缓步迈入了训练场内,彼此之间的议论更是变得热闹了几分。

考较?

格罗斯早已懂得了以利亚·艾略特的意思。此时虽然心中不免紧张,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62 月色下的剑斗Ⅱ

头脑中的记忆告诉了格罗斯,他前世第一次见到这位被誉为“北地最强骑士”的男人时,还是“七年战争”时期那个繁花盛开的春天,诺戈的原野染上一片醉人心脾的绿意,而骑士和私兵们集结在一起,在宽阔的原野完全展开了阵势——

而他们的敌人,则是那些来自亡者国度的令人望而生怖的邪恶生物,以“黑锋战将”萨斯克为首的亡灵军团。

无数的骷髅挥舞着生锈的镰刀、短剑和破破烂烂的圆盾,一片片黑压压的身影中,一根一根细长的腿骨不时迈动着脚步,身披腐朽盔甲的身影与身影紧紧挨在了一起,亡灵与亡灵之间相互推搡不断,然而尽管如此,他们进攻的态势却有若汹涌的潮水,将一切所阻碍他们之物淹没、吞噬——

对于埃兰特的平民和贵族而言,他们的存在犹如蝗虫。用“蝗虫”形容亡灵并没有什么错误,因为,他们所到之处,除了断壁残垣和噼啪燃烧的火光,几乎不会留下任何活着的东西。

显然,亡灵的所作所为已经将自身彻底放在人类的对立面——无论什么身份,即使再懦弱胆怯之人,当他见到那些经受亡灵荼毒的小镇和村庄时,总会变得出离愤怒。

那个时候的战争,才是真正的战争,残酷的程度远非眼下这些小打小闹可以相提并论。

塔伦领主,“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率先加入了那一场战争——

而“赤龙之瞳”以利亚·艾略特则是他手中最为锋锐的刀,最为犀利的箭,飘扬的狼头旗帜下,一骑而来席卷的白色披风总是那么的引人瞩目,而马背上骑士的豪迈英姿,每一次露面,总是让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鸢尾花骑士团团长,以利亚·艾略特。

此时这个男人的面孔严肃得好像一块失去生气的石板,如果不是他那炯然的目光正在打量,格罗斯绝对会以为出现眼前的是一具极其逼真的人偶——

他记得这个男人习惯于微笑,不过每一次出现在非正式的场合,总会习惯性地表现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格罗斯?我听说了你的名字。”

格罗斯与尤金进入营房的时候,以利亚正半躺在一张铺着柔软鹿皮的宽大座椅上,他的身边是一张低矮的桌几,不过这上头所摆放的东西倒是令人意外的很——

一盘新鲜的、鲜翠欲滴的胡豆。

除此之外,还有一瓶酒。

不过没有酒杯,酒的味道相当浓烈,闻起来并不像寻常的麦酒,更接近于蒸馏过后的高度酒。

他见到尤金同着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面前,先是眯着眼睛一动不动观察了几眼,半晌,才从椅子上缓缓直起了身子——

这样的一种态度看似毫无对待客人的尊重之意,不过格罗斯与尤金却很清楚,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以利亚·艾略特私底下本就是一个率性而为的家伙。

看来他和尤金的关系不错。

格罗斯不由暗暗想道——

当他回望这个男人时,终于见到那副熟悉的微笑。他的微笑温和,就像柔熙的春风一般,不知不觉中吹拂进入人的心灵。而他的这番话语到了末尾,更是点点头加重了语气,似乎对于眼前的年轻人极为赞赏。

二十多岁的觉醒一阶,足以称得上难得一见的天才!

不过伴随着接下来的一句话,他的神情收敛,却是陡然一变。

“但是外部的那些传闻往往多有虚假,一些事情,总要眼见才为真实!”

他站在了格罗斯的身前——

这位骑士团长的身材与格罗斯差相仿佛,肩膀却相当宽阔,整个人的身材提拔,腰身呈一种流线型的收束,尽管并未刻意地去展示自身的不凡气势,但是格罗斯已经从对方的身上感到了一种隐隐如针一般的刺痛感。

强!很强!

仅仅凭借威势,就已能够带来这样一种有若实质的感觉!

格罗斯悄悄打开了系统,不出所料,关于以利亚·艾略特的信息全都是一段段问号——

他早已清楚对方有着lv58的战斗等级,根据他对游戏的一些了解,这个男人的真正实力,即使是在同等级的人物中也是第一流的存在,甚至能够与部分超凡层次者一较高下。

“格罗斯,不如,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力量!”

以利亚·艾略特在他耳边说道——两人擦身而过,话音落下之后,以利亚已经起身向着营房之外走去。

尤金站在一旁,仍然微笑,但是到了眼下这般地步,格罗斯却突然发现这家伙的笑容多少有些可恶。

**********

不到二十岁的格罗斯有着觉醒中阶的实力,这一确凿的事实若是在埃兰特王国境内说出去,恐怕能够吓倒一大片人,而除此另外的一些人,则少不得要好好验证一番。

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艾略特,无疑属于后者。

作为一名骑士,一名以自身实力而非出身获得骑士团长职位的强者,以利亚·艾略特有着自己的骄傲,正因为他本人的非凡武艺,所以,他相信着自己完全能够对于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作出公允而准确的评价。而这一信息,也是伯爵大人所需要的。

沿着一排排整齐的营房走过,身边的空间渐渐开朗。

塔伦要塞之内实在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漂亮风景,当以利亚·艾略特来到一片大约三千平方英尺的小型训练场时,除了格罗斯与尤金两人,营房中许许多多的骑士和士兵已经纷纷跑了出来,好奇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训练场中的那几个背影,仿佛是在期待一场好戏——

他们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团长艾略特很少来到这座通常属于普通士兵和基层军官的训练场,不过看到团长大人亲自下场从武器架上取下一柄军团制式长剑时,他们轰动了起来——

人群中响起了嗡嗡的嘈杂声音。

无数的人交头接耳,但是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却根本无法让人听得清楚——他们看到那个面孔生疏的年轻人同样缓步迈入了训练场内,彼此之间的议论更是变得热闹了几分。

考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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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3 月色下的剑斗Ⅲ

格罗斯改变了之前的主意。

剑锋划过了一道弧圈,霜寒长剑由平举身前变为了一个标准的下顶位起势——原本他试图利用防守等待恰当机会作出反击,但是以利亚的攻击明显出乎了他最初的预料。

刚刚那一记凌厉至极的“低位z形冲锋”,已经完美体现眼前这位骑士团长的出众体质和敏捷,而格罗斯所感受到的强烈冲击,也证明着他同样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身体真实反馈了这些信息,若是依靠防守,他根本无法抵挡这位骑士团长几个回合。而刚刚他所隐藏的一次反击,在这位骑士团长一击即走的战术下,更是无从发起。

这就是双方战斗等级带来的差距,属性的绝对差距足以在某些方面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

他看到对面的骑士团长赞许地点了点头,似乎正在鼓励他的进攻——

以利亚的神情就像是一种长辈对于晚辈的期待和爱护,不过对面的年轻人却有点并不买账的样子,咬了咬牙,瞬间又冲锋而至。

格罗斯的出手几乎用上了自己的全部技能,除了装备上所附带的【逆势反击】和【英勇之勋】——后者属于他的底牌,无法轻易示人,并且,这两个特殊的主动技能,某种意义上并不属于剑术的范畴。

双剑交错。

首先是弱剑身与弱剑身缠绕,金属的急剧摩擦在这刹那绽放出一连串明亮的火花,而后格罗斯握剑沿着以利亚手中军用制式长剑的剑身迅速下滑,锋刃直指对方的手指——

这一幕说来话长,但实际上只是发生在短短不到一秒之内,以利亚轻轻抖动肩膀,看似有个侧转剑锋搅落对手长剑的动作,但是对面年轻人的出剑速度却是快得不可思议,他不由眼神为之一亮。

霜寒长剑明晃晃的剑刃距离以利亚握剑的拇指和食指已经不到一寸之遥!

这个时候,对方若是不愿放弃自己的手指,就只剩下弃剑这一个唯一的选择了!

而在一场正式的剑术比斗中,弃剑无疑等同于认输投降。

格罗斯的褐色眸子中,明亮的眼神仿佛火焰一般熊熊燃烧起来,他知道以利亚的实力,一想到自己有机会战胜这位传说之中了不得的人物,顿时陷入了一阵情不自禁的激动——

当然,他这一天真的想法只是存在了短短的一瞬,因为,他很快从自己的鼻子底下看到了一只黑色的皮革靴子。

扑!沉闷的声音。

事实证明格罗斯的确高兴得太早。

他的身形差点被这一只靴子直接踹飞到了半空之中,硬质的靴底与他的肚皮亲密接触,以利亚的这一脚快要让他背过气来。

这家伙!

还好在这一刻,格罗斯开启了【坚不可摧】这一流派技能。

【坚不可摧】(lv3):勇气让你无惧伤害,3.0秒内,豁免90%物理伤害,基础冷却时间10分钟。

这是属于钢心流战士的核心技能,跨入40级大关后,他当即将这一技能提升到了当前上限的lv3——在超凡以下的层次,【坚不可摧】每二十个等级提高一级上限,而在后续的超凡层次和英雄之境,这一技能的提升分别变为每十个等级和每五个等级提升一级上限。换而言之,人物的战斗等级为100时,【坚不可摧】将能够到达最高的lv10。

稳住身形后,趁着【坚不可摧】的持续时间,格罗斯再次发动了攻击。

这一剑大开大合,月色下闪过一道银亮的光幕,这道光幕将空气一分为二,空气停止流动,剑身之上月华流转,与之而来的是地面下一条漆黑的直线——

格罗斯的身形仿佛切割了光线,当他的冲锋进入最高速时,他的身周四处,传来了一连串细密而绵绝的爆响。

爆炸性的突进攻击!

到了这时,训练场边观看这场剑术比斗的士兵和军官终于放下了心中所有的轻视和不屑——

他们或许看不起军中那些平庸无能的“关系户”,但若是一个年轻人若是拥有眼前这般强悍的实力,绝对能够赢得他们的钦佩与尊重。

“好厉害!”

“谁说不是呢,不过我可不认识他,唔,让我想想,塔伦……最近的北地,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么出色的年轻人。”

“又交上手了,团长大人看来应付得并不轻松——”

士兵们大多张开嘴巴屏住了呼吸,偶尔有几名武技娴熟的骑士一边观看训练场中的变化,一边压低声音小声的讨论,当训练场中的两道人影再次迅速靠近,触碰到一起时,他们停下了,不再说话了——

因为,即使眼睛全力捕捉,他们也发现视线中的景象变得一团模糊。

这是一场高速的战斗。

格罗斯的身上,属于剑豪的剑术意境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与以利亚纯粹的强大实力不同,它更像是一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它虚无,而又无限真实。

以利亚每一次挥剑、每一次精妙的攻击,都被身前年轻人毫无滞涩地随手破解,他侧身击刺剑锋直指对方的咽喉,可是动作刚一作了出来,那柄银白色的长剑已经堪堪切到了他的手腕。

以利亚已经太久太久没有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了。这位年轻人的剑术让他想起了他所认识的一个家伙——

话说起来,那个家伙的性子多少还和他有些相似之处,一年到头几乎所有的时间里,都缩在银色湖畔那座古老而破旧的城堡里。

以利亚在这一瞬之间似乎有了些许轻微的走神。如风暴般狂乱奔涌的密集气流扫过了他的发梢、扫过了他的面颊,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但是这些气流的细线已经切断了他几根发丝,脸颊上的一点轻微刺痛,更是让他确定了相当轻微的负伤。

“啊——”

“团长大人,请小心!”

显然,以利亚要为自己的心不在焉后悔了,他从未有想过,居然有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能够将他逼迫到如此困窘的地步——

火辣辣的疼痛感和眼前的现实告诉了他这一切绝非虚幻,他的身影骤然一退时,年轻人的又一剑已经狠狠地击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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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4 月色下的剑斗Ⅳ

月亮隐入了一团暗淡的乌云。

在以利亚的视线中,视网膜上的景象遍布无数如蛛网般交织的裂纹,他似乎猛然想起了某种事物,顿时闭上了眼睛——

训练场边的围观者只感到眼前一花,他们想要看个仔细,却发现自己的眼睛好像已经去了视物的能力。

格罗斯的攻击,肉眼已然无法捕捉!

这是剑豪一级的高超剑术!

不!

不止于此!

以利亚接触过宫廷剑师奥尔佐格,对方的剑术意境早在多年之前已步入剑豪的层次,但是那种若有若无难以言状的感觉,却怎么也远远比不上眼前的这位年轻人。

难道,这是属于剑豪之上的境界,剑圣?

以利亚深悉所谓的“剑圣”只是一个近乎于虚妄的传说,所谓的剑术或者武技,每一个人到达一定实力程度都会形成自身的独特风格,要说哪一位强者的风格或战斗方式能够让其他所有的人所佩服甚至膜拜,那听上去更像一个笑话。

然而,这位年轻人所表现出来的?

他的名字,格罗斯。

两人同属觉醒一阶,但是格罗斯LV44的觉醒中阶决计无法与以利亚LV58的觉醒高阶几近巅峰相提并论,这场剑术比斗本应是一场考较和指导性质的交手,但是到了现在,以利亚发现自己已经犯下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他会输给这位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这一念头电光火石般从以利亚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那双鲜红的眸子闪过亮光,下意识地,他反手挥剑,一记自下而上的劈斩——

通红的火焰席卷身前的一大片空间,在场的所有的人只觉得眼前的景象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耀目的红色。

火光。赤龙之炎。

封号骑士“赤龙之瞳”以利亚·艾略特的真正本源力量。面对一般的对手,以利亚根本就不屑于使用出来,但是今天却为了这个他们初次见到的年轻人破例出手。

然而画面并没有在这一刻停止,这一幕只不过持续了短短的刹那,围观的士兵和骑士失去了声音,他们见到火光中迸发出一道道白茫茫的光,光芒挣脱了桎梏,正从一条条裂缝中向四面八方流淌——

这一画面像极了黎明到来的时刻,当天际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升起,柔和,但又给予人无限的希望、勇气。

格罗斯的长剑落下,而以利亚的剑锋却是上扬。双剑的交击不再发出金属的碰撞,所有的光芒如海水遇到旋涡一般迅速收敛,然后,在两人之间的位置汇聚成为了一个小点——

这一小点没有实质,却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悬浮于月色迷茫的这处要塞深处的训练场中,更是添加了几分梦幻般的光彩。

这是?

这一下子,再也没有任何的人能够说出一二了——【坚不可摧】的三秒持续时间已经过去,小点、格罗斯与以利亚两人的长剑纠缠在强剑身的位置,剑术的比斗变为了单纯的角力。

但这同样并不轻松。

失去了【坚不可摧】的加持,格罗斯终于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一场战斗的艰难,抛开以利亚的力量属性在他之上不谈,光是从剑身传递而来的震荡,已经让他的肌肉、骨骼再次感受到了之前的沉重压力——

他在这位强大的骑士团长身上找不到绝对的破绽和弱点,而相对的破绽,虽然眼下的他能够发现几处,但是现在的战斗等级和人物属性决定了他并没有太多可能去抓住。

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开始心想是不是干脆认输拉倒,虽然面子很重要,但是面对无法解决的困难,死要面子活受罪并不是什么有趣和有意义的事情。

令人想不到的是,当他退后时,率先收剑的却是对面的以利亚——

骑士团长持剑而立,汗水遍布他的额头、脖颈,看上去这一场剑术的比斗对他也有着不小的消耗,但是他的面孔上,却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格罗斯,明天的早晨八点,我会在营房中等候于你,一起去拜见伯爵大人。”

“呃——”

好不容易结束紧张的战斗状态,格罗斯还没当即立马的回过神来,他随口应了一声,不过又很快明白了过来,这位骑士团长,似乎对他给出了某个承诺——

领主的召见对于普通的平民来说属于一份难得的荣耀,而在此之上,鸢尾花骑士团团长的亲自引荐,更是让人平添了一份殊荣。

应该表示下惶恐?然后感谢?

格罗斯思考着这一问题,只是他稍一走神时,以利亚·艾略特已经将制式长剑放回了训练场中的武器架,向着人群之中走去——

以利亚的承诺掷地有声,人群中一双又一双眼睛停留在格罗斯的身上,目光满是敬佩和羡慕,他们完全可以肯定,若是这个年轻人不久后加入鸢尾花骑士团,获得一个不错的职位绝不是什么意外,甚至,骑士长一级的位置也很有可能。

事实上,格罗斯的实力已经超过了目前骑士团内的那几位骑士长——

以利亚返回了营房,他已从刚才的比斗中对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作出了公允的评价,但这并不是他最为关心的,因为,他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件宝贵的东西。

无限的成长潜力。

以利亚并不清楚格罗斯的真实年龄。从那张有些胡须的面孔来看,这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在这样一个年纪拥有觉醒中阶的实力,并且,还跨入了至少剑豪一级的剑术意境,已经算得上非常难能可贵了,而之前交手中所出现的那一个闪光的小点,以利亚知道那并不是什么古怪,而是法则力量本源的具现。

光属性。

呵——幸亏不是教会率先找到了这小子,回到营房中的以利亚摇了摇头,他躺回了那张舒适的宽大座椅上,拈起一粒胡豆放入了口中,咀嚼了几下后,又大口灌上了一口烈酒,重新回到了那副惯见的懒洋洋的模样。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表象,以利亚虽然看似惬意地眯起眼睛享受,但他的脑海中,仍在思考着之前的那些问题——

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出现在了塔伦,沃尔夫伯爵大人绝不应该错过,而这小子似乎与骑士团内某些人有点矛盾,或许,让他直接加入骑士团并不是一个太合适的选择。

毕竟,这个年轻人没有名气,也没有足够的身份。

Act65 等候

离开了骑士团的驻地,格罗斯在尤金的带领下,在要塞之外的街区找到一家旅店度过了一夜——

从塔伦要塞建立之初到这个年头,要塞内部一直属于军事管制区域,若是想要在此过夜,必须要有相应的身份。

而此时的格罗斯,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平民。

简单寒暄了一番后,尤金也告辞离开了。

**********

月光一片清亮,蛐蛐在光线昏暗的墙角肆意鸣唱,旅店内有人已经安然入睡,有人正在洗漱,也有一些人仍然未眠,或是倚靠着窗台欣赏街道中繁闹的夜景,或是忙碌着私事——

格罗斯躺在床板上,他拉了拉柔软的被子,好让身体变得更加舒服一些,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兴奋,到了眼下这个时候,仍旧没有生出一星半点的困意。

他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还有声音低微的交谈。他的听觉很好,那是两个远来塔伦的杂货商人,正在盘点、谈论着一些账目上的问题。

商人们正在争执着什么。

那,好像是关于一批货物出手卖得太过便宜,让他们少赚上了三十五枚雷尔。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对于锱铢必较的商人们来说,已经算得上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而这些雷尔对于普通的平民,差不多等于一个普通的三到四口之家好几个月的全部生活费用——这个世界平民的生活并不容易,他们需要终日不停的劳作,所获得的,也不过勉强维持温饱而已。

而到了“七年战争”时期,他们的处境还会变得更加的糟糕——纷飞的战火摧毁了田地,农夫们流离失所,而城镇之内的平民也没有好到哪去,因为粮食价格的飞涨,他们想要填饱一家子的肚皮,需要付出更多的辛劳。

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只是,经过了今天的这个夜晚,这一切似乎将从此与他无关——他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一个机会,一个摆在眼前诱人的机会,一条光明的人生坦途看似将要就此铺开。

也许,他将脱离泥腿子的低贱身份,从此成为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的一员!

呵——生活,还真是美好啊!

幻想着以后的种种,格罗斯的嘴角不禁挂起了一丝笑容。

一夜过去。

整个塔伦要塞沐浴在黎明的晨曦之中,灰色的城墙泛起一片波光粼粼的光泽,虽然并非战时,但是仍有一列列士兵尽忠职守进行着日常的巡逻,高大的城门已经被结实的钢索吊开,守在城门处的士兵正在检查着一个又一个入城者的身份。

城门前的街道排起了一列长长的队伍。

而格罗斯,正呆在这一列长队中。

他穿着一件洁白的衬衫、一条合体的裤子,衬衫的下摆熨帖的塞进了裤缝中,裤腰上系着一条三指宽的牛皮腰带,外头还套着一件深棕色的布马甲,脚下则穿着一双擦得珵亮的黑色的牛皮靴子,看上去就像一位地道的绅士——

这样一副装扮在人群中多少显得有些异类,一时之间,吸引了为数不少的目光。

清晨入城的大多是一些军官,或者要塞内一些作坊的工匠和手工艺者。此时他们打量着这位衣着颇为严整的年轻人,心中猜想着,这位年轻人或许是获得了城内哪位贵族的接见——

不过,很快的,有人认出了格罗斯,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和提拔而笔直的鼻梁是一个相当明显的外貌特征,而他昨夜所展现出那手与艾略特团长旗鼓相当的非凡剑术,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日安,阁下!”

人群中一位中年男子打起了招呼,他并不知道格罗斯的名字,所以只好使用“阁下”这一笼统而又不失礼数的招呼。

“日安,先生。”

格罗斯对于这个中年男子有些印象,他记得昨夜晚在骑士团的训练场内,好像在尤金的身边见到过这副面孔——这个男人叫做“特林”,正是鸢尾花骑士团的一员。

两人因为相互的招呼很快变得热络了起来。特林有着一副自来熟的性子,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就将彼此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入城的队伍缓缓前进,两人交谈着,不多时间已经来到了城门之前。

“难以想象,格罗斯阁下您的剑术竟然这么高超。”

特林一边仍在忍不住地夸赞,一边与格罗斯一同通过城门。他并非第一次见识与艾略特团长打得不分胜负的对手,但是眼前的这位,却是年轻得出乎他的想象——

他看着格罗斯,差点没忍住开口询问年纪,只是一想到自己的膝下并没有一个如花似玉尚未出嫁的女儿,这才堪堪收住了声音。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前途远大的年轻人。

可惜不知最终会便宜了哪一家的姑娘——联姻在贵族之中司空见惯,出于某些考虑,贵族与贵族、贵族与富商或强者,往往会结成紧密而牢靠的关系。

特林想了一下,对于这一问题却是无法猜测到正确的答案——两人的脚步穿过城门,这是一段约摸十米左右的甬道,连续的脚步声音在其中响起,而特林的笑声,更是久久回荡。

甬道的尽头,光线陡然亮了起来。

跨过这一段距离后,两人进入了要塞,他们有着共同的目的地——按照与以利亚的预定,格罗斯将前往鸢尾花骑士团的驻地,而特林作为骑士团的一员,也正好与格罗斯顺路。

七点四十分。

当两人来到鸢尾花骑士团的驻地时,格罗斯从马甲的衣兜中掏出了怀表,表盘上的刻度和指针显示了一个相当准确的时间,相距与以利亚的约定还有足足二十分钟——

不过面对以利亚·艾略特这位真正的塔伦实权人物,适度的等候无疑是符合礼仪和规矩的。

格罗斯随着特林的脚步,一前一后进入了骑士团驻地的内部——

此时的营地中已经出现了许许多多穿梭来往的身影,士兵刚刚结束日常的训练,正**着上身提着木桶走向水井打水准备进行身体的清洗,而那些从各处训练场归来的骑士见到了特林,纷纷热情打起了招呼。

他们见到了格罗斯,愣了下子后,也同样热情地招呼道——格罗斯看了看这些骑士,又扭头看了看特林,他很奇怪这家伙为什么不像其他同僚那样进行早起的修行。

“嘿嘿,格罗斯,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虽然称不上勤于锻炼,但也绝非惫懒,只是这些年来,我的工作已经调到了后勤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66 偏见

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当特林说出自己的身份时,格罗斯忍不住握拳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心想着,原来这位居然是后勤处的大爷,那么之前的态度,现在看来简直太过失敬!

也难怪骑士们对于特林的态度极其热情了。埃兰特的军事序列中,后勤处掌握着各类物资的供给和补充,对于军官而言,后勤处的一些小动作,比起上级的命令都来得更令人敏感——

没办法,饿着肚子的士兵无法作战,而精良的武器和装备,也对于一支部队的战斗力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若是这些后勤处使着某些手段拖延或者克扣一些,那根本就没有地方去说理。

告状?

那也得充足、站得住脚的理由才行。

比如拖延?物资的转运总得需要一定的时间吧?后勤处的大爷们大可堂而皇之告诉那些脸红脖子粗的军官,因为大雨滂沱、道路泥泞,某某物资的运输在某地某处行进缓慢,或者干脆已经停了下来。

至于克扣?那就更好说了,运输与贮存的过程总是难免那么一点儿损耗,这完全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只要把握好这个“损耗”的程度,任谁都挑不出其中的毛病。

正是因为后勤处的大爷们有着种种可操作的空间和余地,因此,大多数军官对于传说中的后勤处都是又恨又怕。格罗斯的目光下意识地上下打量了一眼特林,试图从这个家伙的身上找出那么一点儿腐/败的痕迹——

然而他失望了。

虽说特林已经步入了中年这个容易发福的年纪,但是他的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脑满肠肥”这一形容词汇与他毫无干系,相反的,他的身姿挺拔、脸色红润,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精壮的小伙子。

这样的仪容猛然一看不太像传说中的那些“后勤处大爷”,但是格罗斯却深深懂得“人不可貌相”这一至理——看来,这家伙的出身并不简单。

只是他的这番打量未免太过明显,特林的面孔上笑容更甚了,不过,笑得实在有些勉强。

**********

“伯爵大人,我已经见过了那个年轻人,甚至还考较了一番他的剑术。”

“唔,以利亚,你对他作何评价?”

塔伦的城主府内,前庭的花园徜徉着两个高大的人影,原本正在照顾苗木的园丁和一些偶尔经过的侍女远远回避开来,花圃中的风信子已在这二月早春的时节枝叶勃发,一朵又一朵丛生的娇嫩蓓蕾上凝结着一颗颗晶莹透明的露珠,蓓蕾在晨风轻轻颤动,金色的、白色的、粉红的……仔细去看,竟隐隐有些含苞欲放的态势。

但是花园中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一抹身边的美丽风景——

走在左手边的那个男人停下了脚步,他的面孔微笑着带着威严,正对着身边的另外一人说道——

沃尔夫伯爵与骑士团长艾略特。

“很强的剑术!单纯论技巧的话,我想,至少不输于奥尔佐格。”

“哦?”

沃尔伯爵扬了扬眉毛,不禁惊讶道。他自然知道宫廷剑师奥尔佐格——

奥尔佐格不仅担任着宫廷剑师这一令人热慕的职位,同时,还是他的长子,弗雷德·沃尔夫的剑术指导。五年前前往王都埃尔文时,他曾与那位以剑术出众闻名的宫廷剑师有过一次亲密的相会,对方随意展示的那一手不凡剑术令人叹为观止!

而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以利亚·艾略特,也正是在场见证之人。

“我所召见的这个年轻人,真的担得起如此之高的评价吗?”

“千真万确。”

“哈哈哈,以利亚,那么,我可以认为你在这个年轻人的手上吃了一点苦头吗?”

“嘿,伯爵大人的说法倒也没错。”

以利亚讪讪一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继续说道:“我并不清楚那位年轻人的真实年纪,不过单是那手出色的剑术,就已值得我们的招揽了,更何况,那位年轻人不仅拥有着觉醒中阶的实力,还掌握了力量法则的本源。”

经过昨夜一番剑术的比斗,以利亚已经对格罗斯的实力作出了一个非常准确的估计。只是眼下他娓娓道来,却见到伯爵大人的面孔上疑惑之色渐渐浓重。

“这般说来,这个年轻人倒像是怪物了。”

“怪物?伯爵大人的形容真是贴切。”

以利亚不露声色地拍了一下沃尔夫伯爵的马屁,两人的关系本就极为密切,这一下子,更让沃尔夫伯爵爽朗的大笑起来。

“我看过关于那位年轻人的相关资料,我知道他来自我们的塔伦。一个……一个很普通的农夫的儿子,一位山民。”

说完这句话后,沃尔夫伯爵沉默了——

农夫与山民联系起来,这几乎是一种平民中最为低贱的身份,他差点按照内心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还好,话到临头,他只是用“很普通”这一中性并无丝毫贬义的词汇来进行描述。

但是以利亚又怎么会听不出伯爵大人话语中那一丝隐藏的意味。

虽然他本人出身于贵族,但是庶生子的待遇并没有比起平民好上多少——

他的母亲是家中的厨娘,少年时候,他还未加入军中,每一天等待他的都是干不完的粗重活计,而当他望着他的嫡生弟弟享用着香喷喷的蛋糕忍不住吞咽口水时,却招来了父亲的狠狠叱骂和扫帚的抽打——

那个男人只是他血缘上的父亲,艾略特姓氏的由来,所谓父爱的美好情感,从来都与那时候的以利亚完全的绝缘。那个男人甚至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一次以利亚,直到,以利亚后来成为鸢尾花骑士团的骑士长,返回家中时,与母亲相拥而泣,那个男人才换上了另外一副嘴脸。

无耻、恶心的嘴脸!

“不亏是我老艾略特的儿子!”

那个老家伙面对外人如此自我夸耀道。以利亚记得当时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时,只是从鼻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他的嫡生弟弟以一种哈巴狗般的姿态讨好谄媚,可他只感觉这个家糟糕透了!他只想带着他的母亲离开!

可是他的母亲,一位上了年纪又身材臃肿的妇女,不住的哀求着……

他最终还是心软了,选择原谅了这一切。因为,他的母亲告诉了他,他的武技启蒙老师菲利普斯,正是老艾略特最小的弟弟。

“小以利亚,希望你能够永远记得,无论高贵与低微,天空的阳光始终温暖着每一个人。”

菲利普斯同样也是艾略特家族的庶生子,除此之外,他还是一名潦倒落魄的退役军官。

Act67 塔伦领主Ⅰ

“伯爵大人,一个人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即使我们的骑士团内,也存在着各种各样不同出身的人物。”

以利亚缓缓答道——他的手扶在了花圃的围栏上,目光悄然游走,盯住了一株枝叶伸展的风信子,其中一朵蓝色的蓓蕾已然绽放了些许,细密而蜷曲的花瓣就像那些精美绒毯上的织线。

“同一种鲜花也有着不同的颜色,而丰富的色彩正让眼前的风景变得美丽——”

“抱歉,以利亚。我的确对山民抱着一些偏见,他们让我勾起那些不快的回忆。当然,作为塔伦的领主,狭隘而傲慢的心胸无疑是一种极大的错误,感谢你的提醒,让我得到了及时的纠正。”

两人的交谈颇有暗语的味道,不过,沃尔夫伯爵倒是表现得非常坦诚,两人相识一笑,彼此之间的关系看上去不像领主和骑士,倒近乎于一对相交多年的老友——

事实上,以利亚·艾略特也正是为数几个不多能够影响沃尔夫伯爵决策的人物,从这一点来看,他所得到的信任甚至超过伯爵爵位的继承者,弗雷德·沃尔夫。

时间在两人的低声交谈中过去。

晨风与曦光播洒在花园中,一道道淡淡的柔和的光柱穿透了花园中的长廊,两人安然漫步,讨论着眼下的战争、讨论着当前的时局,也讨论着塔伦的未来——

领地的经营并不仅仅是依赖强大的武力就能做好,大多数的时候,它需要考虑诸多的方面,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为过。

“那么,教训那些恩萨达人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然而沃尔夫伯爵对于恩萨达人的所作所为依然愤愤不平,他看到了身前的骑士郑重地点了点头,顿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以利亚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话说起来,能够拥有这么一位忠诚而能干的下属,真是作为领主的最大幸事。

“伯爵大人,时间似乎不太早了。”

“嗯,我会在书房内等候你和那位了不得的年轻人。”

来到城主府的时候,以利亚已经观看过时间,眼下已经过去了大半个钟头,但是相距他与那位年轻人所约定的早上八点,也只剩下不多的十几分钟了——城主府相距鸢尾花骑士团有着大半条主街道的距离,若是骑行的话,这点时间倒也完全足够。

当以利亚回到骑士团的驻地时,正好见到了格罗斯,还有他麾下的骑士——以那个年轻人为中心,骑士们围成了密不透风的整整的一圈,而在这个圈中,一位骑士握着长剑,正与那个年轻人进行着剑术的交流。

确切而言,应该说是指导。

格罗斯的剑术,本质上其实是无数玩家的战斗经验和心得的精华总结,而骑士们的武技来自于一板一眼的修行和锻炼,相形之下,格罗斯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让这些骑士产生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这些骑士的眼前,关于长剑的使用,仿佛打开了一片新的天地。

赞叹、感慨之声不绝于耳。

格罗斯眯着眼睛,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种小小的得意——好为人师是一种人类的普遍心理,他自然也不能免俗,只是他的理智让他多少还保持着尽力的克制,没有表现出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

以利亚进入营地后,很快跳下了战马,一旁早已有照料马匹的士兵接过了缰绳。他的脚步越走越近,正朝着营地中这一片喧闹的空间迅速走来——

“团长——”

“艾略特大人——”

有几位眼尖的士兵发现了以利亚的到来,当即敬礼喊道——

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仿佛在这瞬间陷入了冰点,骑士们前一秒仍在各种交流和讨论,下一秒,他们虽然还保持着之前的姿态和动作,但却失去了全部的声音——

然后,这些骑士和军官转了身,齐齐列队,向着以利亚行礼。

彼此之间的默契犹如一人。

不亏是北地有数的精锐部队,鸢尾花骑士团。

以利亚见到了骑士队伍之外的格罗斯——这个年轻人收回了剑,向着以利亚点头致意。他的身份不是军人,所以,那些军中的礼仪对他暂时并不适用。

……

两人于半个钟头之后来到了一街之外的城主府。

城主府的守卫见到以利亚点头微笑,没有任何的阻拦,格罗斯与以利亚在一位仆佣的带领下穿过了前庭的花园,来到了沃尔夫伯爵的书房之外——

城主府的面积很大,足足有上十亩,高低不一的一座座建筑星星落落分布于种种漂亮的林木之中,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带路,非常容易让人迷路。

沃尔夫伯爵所在书房是城主府内一栋并不起眼的三层石头房子,房子的最上方是那种呈优美弧度的尖顶,就像一顶张开的伞盖,这一类风格在上一世纪的埃兰特王国属于典型,而到了眼下的这个年头,已经并不多见了——

大概,它应该属于一件记录沧桑历史的文物。事实证明了格罗斯的猜测并没有差错,他偶一瞥视,很快发现这栋建筑的外墙表面上爬满了碧绿色藤蔓,而在一些潮湿、阴暗如墙角的部位,遍布着一片片如抽象画作般的斑驳的苔藓。

“艾略特大人,伯爵大人正在书房中等候于您。”

沃尔夫伯爵的侍女躬身行礼,温和地对着以利亚说道。她的目光在骑士团长身边的年轻人面孔上停留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挪了开来。

会客厅、走廊、旋梯。

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响起。

进入书房之后,格罗斯终于在这个世界见到了曾在历史上留下浓重一笔的塔伦领主,“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

“请坐,不用太过拘束,年轻人。”

书房内的摆设一眼望去并不奢华,没有那些炫目的金银器具,也没有什么附庸风雅的古典油画或花瓶之类的艺术品,书房内的墙壁铺着一层纯粹的褐黄色墙纸,在几个醒目的位置,则挂着几个铜制的衣帽钩、还有,一颗巨大的、直径足有三尺的风干的熊头——

熊头的下方是一张深棕色的毛皮沙发,从颜色来看,这些毛皮似乎同样来自于那头可怜的巨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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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68 塔伦领主Ⅱ

这样的一种摆设布置,属于埃兰特军功贵族的传统。

格罗斯欣赏着这件并不优雅的艺术品,他回忆着、思考着——

自从惨烈的“七年战争”将北地三领的军事贵族极大的削弱之后,埃兰特仿佛也失去灵魂和脾性中的勇悍和硬气。王国的腹地,南方的那些大贵族在这过去的数百年之间早已被令人眼花缭乱的丰厚财富遮蔽了双目和心灵,当他们遇到稍大一点的风浪时,几乎是不可避免陷入了张皇失措。

然而,眼前这位却与那些富有的南方大贵族完全不同。

格罗斯还记得,眼前的萨瓦伦·沃尔夫曾被誉为埃兰特最后的贵族。当然这一说法多少带着一丝悲情的味道,但这已经说明,“狼伯爵”萨瓦伦·沃尔夫至少不像大多数贵族那样腐朽和堕落。

可惜,这位伯爵的长子弗雷德虽然迎娶了王室公主萨曼莎·埃德温,但是他和他的势力始终没有加入王室的派系。有人曾经推测,若是塔伦领主愿意匡扶王室,埃兰特的命运或许能有机会得到改变——

但是,历史从来都不存在任何的假设。

格罗斯对于萨瓦伦·沃尔夫的抉择倒也没有任何不满的想法,因为在众多玩家的心目中,那只高高在上的铁公鸡、那个横征暴敛的王室、那些飞扬跋扈的权势者,本就应该从那个位置滚了下来。

“格罗斯?”

“是的,伯爵大人。”

双方的初次见面,对话毫无营养——沃尔夫伯爵的目光审视着这个有着山民血统的年轻人,他的眼神锐利,当他盯住这个年轻的人的眸子时,对方并没有回避,而是保持温和而淡然的微笑。

那双褐色的眸子,清澈而明亮,没有一分一毫的邪念。

不错!

沃尔夫伯爵不由在心中暗暗赞道——

不过,尽管他很欣赏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但是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态度。他似乎正在思考,屈起了手指轻轻地叩击着书桌,而在书桌另一端的座椅上,骑士团长颇有默契地咳嗽了一声,然而话语中所说出的东西却让格罗斯顿时为之瞠目结舌。

两人之间交谈的东西似乎本不应该让格罗斯听到,但是以利亚的口中并没有丝毫的避讳,而沃尔夫伯爵对此也没有作出应有的姿态。

格罗斯几乎是如坐针毡。

“昨日,我收到了一封意外的书信,一封来自恩萨达的书信。想必伯爵大人一定猜不到写信之人的名字。”

“是吗?猜谜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实在太不适合我这样头脑时常昏眩的老人。以利亚,你不妨直接说来听听。”

沃尔夫伯爵微微一笑,用一种贵族常见的幽默方式作出了回应。

“书信落款的地方一共有两个名字,马修与肯尼斯。”

“那两个人?他们不是洛克·兰伯特麾下的觉醒阶骑士吗?”

“的确,可书信中所说,他们发现了兰伯特本人似乎存在着那么一点儿问题,嗯,那位伯爵已经变为了一位不洁者。”大多数的场合,“不洁者”通常都只有唯一的代指,那就是亡灵!

“这可真是一个太糟糕的消息!”

“他们对于这一状况掌握了不少证据,所以,他们已经作出了决定。”

“等一等,以利亚!”

沃尔夫伯爵兀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猛然睁开,精光四射。他看了一眼书房内那个叫做“格罗斯”的年轻人,又再次扭头望向了以利亚,“他们打算改换门庭?不、不可能!”

古典骑士曾经所恪守的种种冗杂的繁文缛节虽然在这年头早已烟消云散,但是一些最为基本的信条,却始终没有人去试图打破——

效忠于领主的骑士终身不得背叛,更何况,战争状态下投奔敌人这一万众唾弃的恶劣行径——

即使领主有心接纳这些投奔而来的骑士,也不是说随随便便就可以做到。他需要击败自己的敌人,在敌人宣布投降之后,以获取战利品的方式来赢得那些骑士的重新效忠。

但是到目前为止,那位向来自负的兰伯特伯爵可没有表示出一星半点妥协或者服软的意思。

这显然有些古怪——以利亚符合沃尔夫的说法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格罗斯的面孔,又继续说道:

“当然,直接跑来塔伦投奔我们这一行为并不可取,不过他们作出了承诺,如果我们愿意派出人手帮助他们消灭那位已经变为不洁者的领主,那么,他们和大部分的贵族将非常乐意归属于伯爵大人您的旗帜之下。”

“我的直觉告诉着我,这很有可能是一个藏着危险的诱饵。”

“但也可能是一顿丰盛的美餐。诺,伯爵大人,这封书信就是我们最好的信物,如果马修和肯尼斯不愿因为欺骗贵族而身败名裂的话。”

骑士团长以利亚·艾略特与沃尔夫伯爵对此分别表达了不同的看法,格罗斯静静地听在耳中——沃尔夫伯爵的分析让他大感欣慰,而以利亚的言论,则让他认为这实在是太过于天真。

诚实是骑士的基本信条之一,但是,若对方为了获取一场领地战争的胜利,两位骑士的名誉显然不是什么难以令人承受的沉重代价。

这个时候,格罗斯身体内的灵魂仿佛正在耳边低声轻语:兵不厌诈。这一幕看上去像极了那些古代战争中关于谋略和兵法的故事。前世的游戏历史线上虽然没有类似的剧情,但他却很清楚,这个世界的事物发展对比原来的游戏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偏差——

诚然骑士团长以利亚·艾略特口中所说有着一些或为真实的可能性,可是,谁又敢保证,不会是另外一种可能呢?

格罗斯的心思转动得很快,两人说起这些内容根本不作避忌,他的脑子里当即想起了“投名状”——伊路森世界并不存在这一有着特殊意义的名词,可眼下的情况,却多少有着一些相似之处……

加入一个组织前,以该组织认可的行为表示忠心?

或许,此时的他是不是应该大吼一声“伯爵大人,我愿前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69 册封

此时的书房之中,沃尔夫伯爵和心腹的骑士团长望着面色沉静如水的年轻人——伯爵与以利亚的谈话面对格罗斯毫无隔阂,看上去仿佛一场事先经过排演的节目,而唯一的观众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不禁让他们有些微微的意外。

年轻人中这般稳重的可并不多见。

不过沃尔夫伯爵倒是生出了另外一种看法——

在他看来,这个叫做“格罗斯”的年轻人显然颇有一些城府和算计。在他原本的那些印象中,山民们几乎都是一群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但是眼下见到了这位年轻人,已经多少改变了他的部分看法。

但也仅此而已。

某种意义上,他与以利亚联手此举其实带着几分考量的意味——若是格罗斯对此一言不发,也许,他会因此而看轻几分。

不过此时的格罗斯明显正处在飞快的思考当中,他似乎愣了一下,视线从伯爵大人头顶墙壁上悬挂着的那个巨熊头颅装饰下挪了开来,开始抽筹措着用辞,用一种相当缓慢而平稳的语气说道:

“这封书信上的内容的确有着部分的真实性,而正因为这一点,所有的谎言和欺骗也许将变得更具迷惑性。不过在无法掌握可靠的情报之前,我个人更加愿意这是一场阴谋。当然,若是书信中提供了那些关键人物的名单,那么,这件事情未必不可尝试一二。”

贵族因为利益而聚拢,也因为利益而产生矛盾。

前世的游戏之中,恩萨达地区经过“野心之乱”后化作了一片荒芜的焦土。当地的那些贵族,不是早早选择了拖家带口逃离,便是陨身于这一场可怕的战争与动乱之中——

这般来看,马修与肯尼斯的书信似乎合情合理,有着几分可信之处。

但最重要的问题,则是书信上那些人对于兰伯特家族忠诚的程度——

他们的忠诚可以让那片富饶而繁华的土地滑入了毁灭的深渊,他们的背叛也可以拯救那些日渐不安的贵族和成千上万对于变故浑浑噩噩的普通平民。

可惜将希望寄托于他人从来都不是一件稳妥的事情。

“危险,总是有的。”

格罗斯慢条斯理的分析不由让沃尔夫伯爵以利亚轻轻点了点头——书桌后的伯爵再一次拿起了信笺,他飞速浏览了那几行密密麻麻的文字,作出自己的结论。

“然而放弃实在令人可惜。”

“以利亚,我们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来作出决定。”

“最好的机会,总是稍纵即逝。”

最后的那一句话,是格罗斯说出来的——

这是他思考后下意识的举动,只是这一番颇有哲理的言论脱口而出后,格罗斯再也没有机会收回去了,面对沃尔夫伯爵和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以利亚·艾略特,他不可能再去后悔。

当然,他的内心也并没有多少后悔的成分——

如果将这个世界所有能够独立思考的智慧生物作出性格划分的话,从胆小、谨慎到勇敢、鲁莽,玩家们无疑是属于最为胆大妄为的一个群体,面对未知的挑战,他们首先思考的并不是将会面对多大的危险,而是挑战背后所囊括的丰厚回报。

过往的游戏历史上,“野心之乱”爆发于红月之年的春夏之交。而这一时间,格罗斯大概记得是三月之末到四月之初的样子,那个时候,大多数前期进入游戏的玩家都有了一些战斗等级,可尽管如此,“野心之乱”中出现的种种敌人还是让玩家们吃尽了苦头——

但好处也是相对应的,经过“野心之乱”,玩家之间的实力急剧分化,有的人成为了复活墓地的常客,有的人则通过重重的艰辛考验,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格罗斯考虑到了自己当下lv44的战斗等级,他猛然想起,若是自己选择避开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劫乱,固然日子轻松愉快了许多,但是实力的提升却是短时间内再也无从提起——

面对同一类怪物或敌人,随等级提升所获得经验值衰减的设定在这个世界对他同样有效——就算杀鸡千千万,那也成为了名动一方的强者。

所以,他绝不应该拒绝这番交谈中隐藏的一丝意味。

他说完这句话后,并没有太过关注沃尔夫伯爵和以利亚的神情变化——

这两位塔伦要塞内最为位高权重的人物相似对视了一眼,眼神中的内容在无声的交流中似乎已经达成了默契。书房之中响起一声靴子摩擦光滑地板的刺耳声音,伴随着这一动静,沃尔夫伯爵已经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那么,格罗斯,不妨说一说你的计划!”

伯爵径直来到了这位初次见面的年轻人身前,他从腰间拔出了一柄三尺之长、银光闪闪、镶嵌着冰蓝色宝石的佩剑,这是塔伦领主的权力信物“提多罗尔之剑”——

沃尔夫家族历代领主的佩剑!

那颗冰蓝色的宝石正是完美凝结寒冰与厄运法则的提多罗尔之心,它是来自沃尔夫家族先辈击杀灾厄之狼提多罗尔后所获得的价值连城的战利品!

这一动作差点没有让格罗斯吓一大跳,应激下,他几乎就要拔剑作出应对,但是见到以利亚眼中那一丝藏不住的笑意后,他的右手刚要靠近霜寒长剑的剑柄,又飞快放了回来。

他很快认出了沃尔夫伯爵手中的这一柄华丽的佩剑。

“提多罗尔之剑”在他的肩头轻轻连点三下。

这个时候,格罗斯就算有些脑子迷糊也反应了过来,这是领主的册封!

虽然眼前册封的仪式非常简单,但这并不影响真正的效力。

而册封仪式的见证者,则是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赤龙之瞳”以利亚!

“战士的勇气和热血从来都不会被辜负,格罗斯,在此,以沃尔夫家族的名义,授予——骑士!”

只是骑士?

老子这么牛逼,难道不应该给个子爵或者男爵老爷当当?

格罗斯的表情有了一个瞬间的凝固,他正想在心中暗骂萨瓦伦·沃尔夫这老家伙实在是太过小气吝啬,但是独有视野中一串一串飞快刷频的鲜绿色字幕却让他顿时眼花缭乱、应接不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70 沃尔夫伯爵的心思

待到这一切尘埃落定后,他的视线迅速扫过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格罗斯

人类、男性(精英骑士);

年龄:19岁;

军阶:骑士长(埃兰特)。

【进阶骑术】(未习得):长期的骑战训练使得马背上的骑士人马合一,当自身处于骑行状态时,攻击力与防护值额外提升10%;

【骑兵统率】lv1(未习得):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你成长为一名合格的骑兵指挥官。你的指挥能力让你掌控一支20人以下的骑兵队伍如臂指使;

【阵列作战】(未习得):骑兵的作战依赖有效的阵列,只有掌握其中精髓,才能发挥真正的威力。队伍成员数量每增加10人,提升全体2%攻击判定、防护判定和法术抗性,最高上限10%。

而具体到人物的基本属性,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格罗斯只是略略回味了一下,便已明白了这一下子自己所获得的好处——

前世的游戏之中,许许多多的玩家日夜沉迷于刷取军功声望,除了获取某些有着特殊属性的军功武器和装备外,更多的人,都只是为了拼命提升自身的军阶。虽然军阶并不提升自身的基本属性,但是高级军阶所带来的“光环”效果,在几乎全部的玩家公会中,都是属于大受欢迎的存在——

也许单看提升的细微数值并不起眼,但是一旦面临真正的成规模的战斗,拥有“光环”的一方相比于一群普遍编队的玩家,战斗力天壤之别。

而军阶这一体系,也正是后来开放领主系统的根基。

乌合之众又这么能够抵挡浑然一体的成建制军队?

格罗斯眯起了眼睛——

他很清楚,相比于男爵或子爵之类的贵族爵位,眼下这个骑士长的军阶明显来得更加的实惠。前者能够让玩家在游戏世界得到更多权限,比如与其他npc贵族的接触、建立关系等等,而后者却是实打实的提升实力——

处于“野心之乱”的前夕,后者显然实用了许多。

不亏!

他偷偷握紧了拳头。

然而他的喜悦并没有就此结束——

紧接着,他又很快发现,自己相比前世游戏中那些获得骑士长军阶的玩家,似乎还多出了一个【进阶骑术】——一般的状况下,玩家们只有掌握了【基础骑术】才能晋升到【进阶骑术】,但这一下,他却一步到位,从门外汉变成了老司机。

这,到底是什么鬼?

格罗斯一时半会间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原因,他看了看那个“精英骑士”的名缀,心中对此有些猜测,但也不敢确定。

沃尔夫伯爵在他身前收回了提多罗尔之剑——

格罗斯单膝跪地,这是受封骑士所应有的基本礼仪,此时的他忍不住身体轻微颤动,任谁都可以轻易地看出来,这个年轻人正处于一种激动而亢奋的情绪之中——

当然,沃尔夫伯爵和以利亚绝不会想到,格罗斯的兴奋是因为所获得巨大好处,而非受封为骑士这件事情的本身。

“恭喜,格罗斯!你已经成为了一位光荣的王国骑士长。遵照受封骑士的约定,你应当面朝王都埃尔文的方向,虔诚地向那位身处遥远的埃德温陛下宣读骑士的誓言!”

以利亚在一旁大笑着说道。格罗斯身前的沃尔夫伯爵也是同样的一脸笑容,但是,当格罗斯重新站直身子时,却发现两人笑容多少带着几分揶揄之意——

所谓的规矩和约定是用来遵守的,也是用来打破的。从眼下的情形来看,沃尔夫伯爵虽然与那位王座上的“铁公鸡”建立了联姻的关系,但实际上,他与埃德温九世的关系,绝对属于貌合神离。

这样的情况,向那位陛下虔诚地宣读骑士宣言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毫无意义、自欺欺人、走过场般的形式。当然,若是沃尔夫伯爵有心如此作为,作为册封仪式的见证者,以利亚或许早就开始了骑士誓言的宣读——

但他并没有。

那一幕诗歌和骑士中通常所描述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册封仪式的见证者一句一句、缓慢地朗诵着宣誓的言辞,而受封的骑士跟随着见证人的语气和节奏,当见证者每说完一句话后,作出同样的复叙。

繁文缛节什么的,最折磨人了!

对于跳过这一步,格罗斯表示乐意之至。

此时的这处书房,三人之外再无其他的外人,并没有人会去追究他们对于埃德温陛下的不敬之意!

而这些毫不掩饰的作派,更让格罗斯确定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只是成为了塔伦的骑士长。

很快的,格罗斯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这一计划暂时并不完善,但至少,已经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格罗斯,我会在城主府等待你的好消息,同时,我也需要一点时间,替你找上一块不错的封地。哈哈哈哈……”

**********

“伯爵大人,看来,您对格罗斯可是非常的看好。”

格罗斯离开城主府后不久,侍女送来了一些新鲜刚刚出炉的烘焙点心和两杯热气腾腾的茶,沃尔夫伯爵与以利亚两人书桌前相对而坐——

以利亚小口啜饮着茶水,吐出一口热气后,对着沃尔夫伯爵微笑说道——

对侧的伯爵哈哈一笑,却是没有再多言语。以利亚极其欣赏那位出身低微的年轻人,然而对方的山民血统,却始终是他心中难以抹除的芥蒂。所幸,他对这一点掩饰得很好,才没有让那位年轻人有所察觉。

而这些东西,即使是面对自己最为忠诚和亲密的属下,他也不愿意多去详谈。

据以利亚所说,那个小子有着一手不凡的剑术和相当程度的实力。如果他能完成这件事情圆满归来,沃尔夫伯爵并不介意付出一个贵族爵位和相应的封地来进行笼络,可要是那个小子一不小心死在了恩萨达,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沃尔夫伯爵重新翻看着书桌上那封来自恩萨达的书信,他沉吟着,不知不觉中,随口哼唱起了心情愉悦的小调。

反正,对于沃尔夫家族而言,这近乎于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71 归来者的故事

清晨。

森林依然沉浸于一片昏暗与寂静当中,白蒙蒙的雾气漫过森林,气温中带着阵阵刺骨的寒意,这是一段从拉齐斯的多尔蒂斯平原通向布玛、通向银叶小镇的商路。

此时的商路中行人和马车的踪迹寥寥,偶尔一两只深灰色皮毛的野兔扑腾扑腾跳过草丛,靠近商道的边缘时,警惕地竖起了长长的毛茸茸的耳朵——

这种胆小的动物无疑对于身边任何的风吹草动异常敏感,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动静,一只刚刚呆在路边草丛探头探脑的野兔又飞快奔跑回到了森林的内部,随着微风吹过,只留下些许杂草与树木枝桠微微摇曳的轻响。

一匹马,又一匹马,一先一后从茫茫的雾气中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初春寒冷的气温让路面冻得很结实,当马匹和马背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时,商道之中也渐渐传来越来越响亮的马蹄声,马铁抬起、又落下,“嘀嗒嘀嗒——”,就像一种富于节奏感的鼓乐。

还有马背上人影的交谈的声音。

不过大多的时候,都只是其中的某个人的抱怨,或者,说是自言自语。

“斯图尔特,你确定这么早起床出发真的合适吗?你看看,现在这条商道上连半个鬼影都没有,就算对于财富最为狂热的科萨商人,也绝不会选择在这么寒冷的早晨不顾一切赶路。我认为你应该是有些疯了!对,你确实已经疯了!要不,你也不会抛弃莱西跑了出来再次去干这该死的佣兵行当……”

空旷的商道之中,斯图尔特骑马走在了前头,他身后跟随着一个一路不停唠叨的家伙——

这个家伙有着一副颇为出众的皮囊,他蓄着一头漂亮的金色长发,用白色的细绳绑扎成一个向下的马尾垂在身后,面孔白净无须,而身上则是一套贵族绅士最为普遍常见的礼服与窄腿长裤的搭配,这一套是那种如羊羔肌肤般的乳白色,就像他脚下所穿着的那双骚气的靴子——

一身纯白的装束,除非某些特殊的场合,几乎很少见到有人如此穿着——

白色很容易沾染灰尘和污渍而变得脏污难看,而一套衣服、尤其是一套标准礼服的价格,即使是对于贵族来说也并不便宜,通常只有大贵族家的小姐出嫁时,才会穿上真正纯白无瑕的婚纱。

而他身下的马匹,居然也是一头纯色、没有混糅一丝半点其他毛色的白马!

这显然已经不能用简简单单的“骚包”来形容了,这样的马匹极其罕见——

毛色纯白并且身躯高大雄壮、四肢修长有力的马匹,就算在北地军团的全部骑兵部队中都找不出一头同样的战马,这样的稀奇货色,众所周知的也只有埃德温王室的仪仗队伍才蓄养着那么几匹!

稀少意味着珍贵。

比起那套骚包的纯白色礼服,这匹白马显然更加凸显了其主人的一个更为主要的气质——土豪!

此时的“土豪”仍在絮絮叨叨,但是向来性子沉静的斯图尔特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耳边的聒噪,他回过了头,表情冷淡,“派洛特,你大可不必跟着一个疯子前行!”

“那——”

骚包的土豪似乎语塞,他翻了一下眼珠,顿了一顿后,吞咽了一口唾沫润了下喉咙又继续说道:

“那怎么能行?为了替莱西监督于你,我只好勉为其难的跑了出来。作为男人,我实在太清楚男人了,某些时候,总会忍不住地拈花惹草,我真的非常为我亲爱的妹妹而担心,毕竟,她的头脑有时太过天真……”

派洛特是莱西的哥哥——

前段时间,斯图尔特与妻子莱西和女儿罗娜来到了多尔蒂斯平原。在那一片繁华而富饶的地区,斯图尔特十四年后再一次见到了老丈人托尔多先生——

老人的身体康健,随着年纪的增长,虽然面目神态之间依然还留存着几分昔日的样子,但是精神已经大不如前,不过当他见到自己的女儿莱西时,还是难以自禁地从那张满是褶皱和褐色斑点的面孔上流下了两行温热的泪水。

随即,斯图尔特看到了妻子莱西扑入老人的怀抱,老人轻轻拍打着自己女儿的后背,没有任何的言语,无声无息的沉默之中,父女两人热泪纵横。

“父亲。”

“喔,莱西,我的宝贝女儿……”

老人因为情绪的变化而呼吸急剧起伏,他似乎有些喘气不匀,声音断断续续,但是半晌过去,当他猛一抬头见到站在不远处的斯图尔特和罗娜时,略嫌浑浊发黄的眼睛中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精光。

“斯图尔特?”

“是我,托尔多先生。”

第一次的,斯图尔特这样的一个大男人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他的脸皮有些发烫——这是一种作为小偷的基本觉悟,他偷走了托尔多先生最为重要的宝物,却在这十四年的漫长时光,没有传递过任何信件或消息。

这当然是一种极大的错误。

人生的错误。

然而当这位老人看到了罗娜,看到了这个与莱西外貌颇为相似的十二岁少女,原本想要狠狠斥骂斯图尔特的念头、原本那些早已组织完成的语言,瞬间如阳光下的雾气一般烟消云散,这样一种突如其来而的烈情感如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塞住了他的胸口——

老人的胸腔鼓得就像一口彻底拉开的风箱,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点了点斯图尔特,可是并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

“对不起,托尔多先生。”

斯图尔特跪倒在了老人的身前,老人并没有理会,虽然视线已然模糊,但他却死死盯住了斯图尔特的身后——斯图尔特与莱西的女儿,十二岁的小姑娘罗娜。

“呜呜呜……”可罗娜毕竟从未见过这位陌生的老人,此时见到老人激动的模样,不由吓得有些哭了出来。

……

就这样,多来之后重新回到家中、重新回到多尔蒂斯平原暖风镇的莱西一家,让这个日子向来波澜不惊的小贵族家庭变得热闹非常……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72 学者先生

“可怜的莱西,她已经被某个无良的男人欺骗了一次,而我作为她的哥哥,绝不会再让她被欺骗第二次——等一等!”

斯图尔特的大舅哥,马背上的“骚包土豪”派洛特故作姿态抹了一把实际并不存在的眼泪,以一种悲悯的语气感慨说道,但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已经看到一柄黑沉沉的长剑横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于是,他挺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斯图尔特,你想干什么?”

“一场关于名誉的决斗,如何?”

按照与格罗斯的约定,斯图尔特将于一周之后赶往恩萨达。眼下的时间已经到了约定的最后一天,而从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想要赶到那座城市,就算不作停歇一路疾行,那也得等到今日夜晚的时分才能堪堪到达——

斯图尔特从来都不是一个轻易失信的男人。

但是身后这个从暖风镇一路跟来的家伙,却像一块牛皮糖般怎么也无法甩掉——苍蝇和蚊子之所以令人讨厌并非因为咬人多么的疼,而是那种萦绕耳边令人发指的嗡嗡声音。

毫无疑问,派洛特就是这样一只令人讨厌的苍蝇。从暖风镇开始,直到眼下日夜赶路已经行进了两百多公里的距离,这个家伙的吵闹除了吃饭睡觉的时候几乎从未有过半刻的停歇,他那张上下翻飞的嘴皮,此时已经完全成为了斯图尔特的噩梦——

偏偏,他还不太合适向这个家伙发火动手,关于妻子莱西的事情至今仍让斯图尔特心存极大的愧疚,而大舅哥派洛特作为一名纯粹的学者与吟游诗人,战斗力指数无限趋近于零——

斯图尔特非常担心,若是自己忍不住动手,恐怕随手一剑就将这个家伙拍成了肉饼。

“并不如何。首先,我只是一位学者,从不屑于舞刀弄剑这种野蛮人才干的事情,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利用脑子来进行思考;其次,斯图尔特阁下,我作为莱西的兄长,于情于理都有必要让她真正了解她的丈夫,而不是始终沉迷于一场谎言……”

尽管长剑当前,剑身上一片黝亮的反光映得派洛特的面孔一片失去血色的苍白,但是这位学者先生面对**裸的威胁依然胆气不减——

这只是一个褒义性质的形容,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说是嘴硬也未尝不可。

三秒之后,不出睿智的派洛特所预料,斯图尔特放下了长剑,他的神情似乎有些黯然,叹了一口气后,拉着缰绳勒转了马蹄,缓缓地说道:

“派洛特,佣兵的生活并不如你所想象,它充满艰辛、苦难和危险,曾经有着太多的年轻人对于这样一种餐风露宿、刀光剑影的日子充满了憧憬和渴望,可是到了最后,他们都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且慢,斯图尔特阁下,你搞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首先,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年轻人了,我今年三十五岁,正是一名学者和吟游诗人最好的年纪,才华和精力正处在巅峰的阶段。”

面对斯图尔特又一次的劝说,派洛特又一次作出了反驳——这几天内,相似的画面已经多次上演,但是每一次到了最后,都是斯图尔特选择了闭口不再言语。

两人的马匹奔驰在这一段平坦的商道之中,随着前方的道路一个不疾不徐的拐弯,森林中透过的一丝丝的柔和金色光线照耀着两人明灭的脸庞,斯图尔特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他面无表情,然而心中却生出了一股浓浓的忧虑:

不知这一次他将自己的大舅哥派洛特带去恩萨达,会给格罗斯他们添加多少的麻烦。

不过,当事人之一可并不这么认为——

清晨的风带走一些体表不多的体温,这一点寒冷对于斯图尔特这一位强大的战士来说无关痛痒,而派洛特却仿佛一只寒风中受冻的鹌鹑,他紧了紧白色礼服的扣子,但是单薄的礼服又怎能完全保持身体的温度——

前头斯图尔特骑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身躯仿佛都要被寒风所冻僵了,但是这位学者先生的性子极其执拗,他咬了咬牙,挥起马鞭,让身下的白马始终保持着相同的速度,紧紧的跟随。

……

“派洛特,战争的危险是你所无法想象。”

“但战争却是美妙诗歌最好的素材。”

这些日子里,派洛特已经从暖风镇来来往往的商人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恩萨达的消息。

在那座昔日以商业、贸易和珠宝加工业闻名的繁华商业城市,战争的号角已然响起,人们忧心忡忡的开始担心起这一座城市的未来——

城市内的每一条街道都已实行了日常管制和宵禁;而一些战争相关物资的交易,也从往日里熙熙攘攘、人马声嘈杂的大小市场中停了下来;城内各处大批大批的粮食、矿石、药物和金属器被当地的领主兰伯特伯爵所临时征用;与此同时,海量的金钱如流水般被那位慷慨的伯爵大人轻易地花了出去,换来的是来自四面八方、各种装束风格不一的外来佣兵组织,还有,同样海量的外来战争物资。

这几乎是一种竭尽全力的战争准备状态。

相比于前一段时间那股风雨欲来的肃杀气息,此刻的恩萨达,连雨后清新的空气都充满着压抑。

大多数的商人已经决定离开恩萨达了,只剩下少部分胆大者,才选择了铤而走险,试图从这场战争中寻找到一些发财的机会——他们也许被金钱遮蔽了双眼,战争财虽然来得容易,可一不小心,就将付出自己的小命作为代价。

托尔多先生一家在暖风镇经营着大规模的纺织业,出售的货物为丝绸和布匹。

在平日里,这一类货物也是商人们常常进行大宗采购的选择之一。只是到了最近的这些日子,这些平时十分兴隆的生意陡然冷清了下来,不由让托多先生一家及当地的贵族们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所以,派洛特决定亲自出来看一看——战斗力孱弱的学者先生并没有太过于担心自身的安全问题,因为他早已思虑周密,与他同行之人可是大名鼎鼎的剑豪斯图尔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73 他乡的佣兵

二月二十七日。

斯图尔特最终还是很好遵守自己与格罗斯的承诺,如期赶到了恩萨达——作为与拉齐斯领相距最近的大型城市,从历年以来诺戈诸地区的贸易情况来看,恩萨达无疑是整个诺戈领最为繁华和富饶的城镇,当然,因为行政区域划分的因素,拉鲁河畔、连接索玛多石桥的银叶小镇,同样属于恩萨达地区的一部分。

夜晚到来的时分,天幕已经变为一种深沉暗淡的颜色,就像野兽的眼睛,于未知的迷雾中散发着令人害怕而恐惧的黑暗。星光的影子异常淡,原本这个夜晚应该有着一泓明亮的勾月照耀着大地,但是在一片片层层叠叠暗云的遮蔽下,原本清亮的月光早已失去了应有的色彩。

恩萨达的南城门,此时城门前宽阔的道路似乎已经变作了一个嘈杂的大型市场,城墙上挂着一排排的风灯,风灯照亮了周围的景象,从城门处一直延伸到至少一公里外的商道,满满实实塞满了各类样式的载货马车或牛车,车夫或是仍旧坐在车头,小口吞咽着有些涩口的劣质麦酒,或是干脆跳下了马车,于附近某个略微空敞一点的地方三五成群,开始打发无聊时光的纸牌游戏——交谈的声音、吵闹的声音、笑声或叫声、牲口的嘶鸣,种种诸般嘈杂构成并不悦耳的交响乐。

到了这一月份的倒数第二天,因为佣金的巨大诱惑,仍有不少佣兵不断朝着曾经纸醉金迷的城市进发,斯图尔特与他的大舅哥派洛特经过整整一天辛苦的骑行,来到恩萨达的南城门之外时,城内的高耸钟楼已经敲响了夜晚八点的钟声——钟声在月夜中回荡,一下一下鼓荡着人的耳膜,但却不知为何,其中似乎带着些许令人心悸的感觉。

是因为战争吗?

没有人知道。

普通的平民或许担心着即将到来的战争摧毁他们的生活、摧毁他们的一切,但是一些野心勃勃的商人和佣兵,却已打定主意在这一场腥风血雨中好好干上一把——斯图尔特骑着马匹从一辆辆拥挤的马车的缝隙中通过,他身后的派洛特看样子有些疲惫,此时正耸拉着脑袋趴在马背上,但商道之中有着好几群外表看似极其勇悍的佣兵,这些佣兵用一种古怪而叵测的眼神打量着派洛特,顿时让这位学者先生心生警惕。

若是平日里,他绝不会轻易涉足这类鱼龙混杂的险地,不过这一次因为妹夫斯图尔特的存在,他终于壮起了胆子,眼睛从这些披挂破旧皮甲、握刀佩剑的佣兵们瞟了一圈——他提了提马匹的缰绳,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斯图尔特的身侧。

“我感觉这一次的状况比起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的严重。虽说战争的阴云已经笼罩这一片土地,但眼前的这一些动作,也未免太过令人奇怪的一些。据我所知,领主之间的战争通常以一方作出妥协为结束,而不是像眼前这般,用尽全部的力气仿佛打算消灭对方一般……我想,这实在是不够符合规矩。”

这位一身白衣、身材瘦削的学者或许一天太过劳累的赶路,原本白皙的面孔变得苍白了几分,他有着一双飞扬的、末端微微翘起的眉毛,他一扬眉头,丝毫没有压低声音的对着斯图尔特说道——

这是他对于眼前这一幕景象的分析,这一分析虽然毫不出奇,但至少它完全合情合理。

同样的画面也落在斯图尔特的眼睛中,这一次,他终于多少对自己的大舅哥表示了一点认同,这证明了对方并非一无是处。他点了点头,面色严肃:

“恩萨达的状况,的确有些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我曾收到了一些关于诺戈的消息。据说,去年的冬天,王室的三公主萨曼莎·埃德温来到了北地,搞了那么一些不见于人的名堂。如果真的是王室在其中作祟的话,这一场战争将不会有任何一方会来进行调停,战争前夕展现出如此彻底的战备状况,也就能够从中理解一二了。”

见到斯图尔特难得有与他正经谈事的样子,派洛特接过了话头,但是这个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个佣兵正朝着快步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两边脸颊红扑扑的年轻男子,他穿着冒着铁钉和金属圆环的皮甲、披着灰色的斗篷,正在朝着派洛特的方向走来,见到学者先生的目光一直盯住了他的身形,这个佣兵不由笑了一笑,他从口袋中摸出了一点什么东西,然后叼在了口中。

“先生,你的这匹马?”

他说道——

说话的口音颇有特点,每一个字节的末尾都重重地发音。

作为学者,派洛特对于王国各地甚至周边一些国家的语言都曾有过不少的研究,对方口中咬着的一根风干的甘草,这种习惯在北地人中并不多见,通常,具有这类习惯的人都来自诺戈群山以西,王国西境的伦迪领和贝罗斯领——

那儿是一片连绵的丘陵和少部分的平原,植被广袤、牧草肥美,是一块驯养牲口和优良战马的上佳地方。事实也的确如此,埃兰特的西境战马,更是王国正规骑兵部队的标准配备——

眼前佣兵的外貌像极了那些终日奔波在外的牧民,而作为从事这一类职业的当地人,往往有着非常出色的骑术和辨识马匹的技巧。他们之中有的人为了一个更广阔的梦想离开了家乡,凭借着这些本领,他们加入了军队、佣兵组织,或者,阴差阳错当上了强盗。

总而言之,伦迪领和贝罗斯领的人对于马匹的熟悉就像他们的亲人一般。

这不是比喻,而是一个事实。

佣兵站在了学者先生的马匹一侧,他看了一眼旁边那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

从一开始,这个男人就一直盯着他的手臂和腰带上的佩剑,仿佛正在担心他不怀好意一般,他试图用笑容来缓和这一种有些紧张的关系,但是到了眼下,他已经确定自己失败了,站在这个男人的附近,他感到对方的气势厚重无比,就像一座巍峨而险峻的山峰。

一位强者。

佣兵在心中作出了评价。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74 白马的买家

诚如学者先生所料,博克恩确实来自伦迪领——

他年少时曾呆在王国西境那一片一望无垠的广阔草原,过着惬意而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天之中大多数的时候,年幼的博克恩只是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偶尔看护一下进食的马匹或者脱离羊群的羊只——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曾经拥有一个面积远远超过普通贵族庄园的牧场,但后来,因为父亲得罪了当地某位实权贵族的缘故,那个牧场被一些肮脏而可耻的人用卑鄙的手段给夺走了,迫不得已之下,他的父亲只好带着妻子和孩子,离开了那个一生难以忘怀的故乡——

这样的成长经历让年少的博克恩变得分外的早熟,为了生活,他十六岁时便已参加了一支还算不错的佣兵团,到了眼下的二十七岁,他已成为了这支佣兵团的副团长——

团长已经五十多岁了,若是不出所料,想必再过几年,他将会得到团长那个宝贵的位置。

这也使得他对于佣兵团的经营和诸般事务特别的上心——

“白鹰”佣兵团这一次来到了恩萨达,便是应那位慷慨的伯爵大人所招募。在拉齐斯的布玛,大大小小的佣兵组织不计其数,这样一种状况也导致佣兵彼此之间的竞争变得极其的激烈,博克恩所在的“白鹰”佣兵团远远比不上城内的那几支大型佣兵组织,因此,在团长大人的默许下,他亲自联系了数个与“白鹰”实力和规模不相上下的团体,一齐来到了战争前夕的恩萨达。

只是当他看到学者先生所骑乘的纯白色马匹时,那种天性中所隐藏的对于优良马忠匹的衷爱一下子忍不住迸发了出来——他早已观察过这匹毛色完美的极品马匹,而当他观察过马匹上的派洛特的模样后,终于打定了主意。

白马上的这位先生是一位富商,或者,热衷于炫耀的小贵族。

那么,他旁边那个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孔武有力的男人应该是他的护卫——剑豪斯图尔特并不知道,此时的他已经被人当做为贴身随从之类的小人物。

不过博克恩心中所确定的这两条信息让他面对学者先生相当的客气。虽然他只是一位佣兵,但是多年的积攒下来,他已有颇为殷实的家底,更关键的是,他大致可以肯定,这匹白马应该几分属于独角兽的血统——

独角兽属于传说中的生物,但博克恩却非常清楚,所谓的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是完全真实存在,然而这种生物美丽且高傲,几乎从来没有落入过人类的手中——

恰好,他认识布玛的执政官格伦菲尔伯爵的女儿菲欧娜小姐,也知道一些关于那位贵族千金的秘闻,长期以来,那位小姐一直热衷于收集各种各类有着优良血统的马匹。

博克恩想了起来,菲欧娜小姐最近的一次生日将会三个月之后,他看了看眼前似乎有着独角兽血统的马匹,愈发觉得这是一件合适至极的礼物,要是能够将它亲自送给菲欧娜小姐,毫无疑问的,他这位毫不起眼的佣兵团长将从菲欧娜小姐的心目中脱颖而出,到了那时,执政官格伦菲尔伯爵对待他、对他“白鹰”佣兵团的态度可想而知。

少年时期的经历早已让博克恩懂得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与贵族建立亲密、友好关系的重要性。若是想成为一个足够成功的佣兵团长,仅仅凭借个人出色的武技未免太过艰难,可要是取得了一位实权贵族的支持,所面对的,那就成为了另外一番景象。

“先生,您的这匹马愿意出售吗?如果可以,我想,我应该能够提供一个令你满意的价格。”

“满意的价格”并没有具体的数目,但博克恩相信着马匹上的先生应该属于一位缺乏见识、目光短浅的人物,尤其是对方一身骚包的纯白装束,更让他心中不由鄙夷了几分——

当然,表面上,博克恩依然保持着足够的恭敬。

可他毕竟没有想到,马背上这位又骚包又土豪的家伙会是一位真正的学者。

学者先生没有当即答话,他悠悠扭过了脑袋,然后望向了他的“护卫”——斯图尔特面对“大舅哥之凝视”,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介入了这一件意外的事情。他望着他这位同行,摇了摇头。

“抱歉,我们并没有这一打算。”

直截了当的拒绝。

斯图尔特非常了解,面对佣兵一类的人物,所谓的委婉绝不是可取的行为,因为,那样的举动只会无端制造误会。

无疑,这样的答案让对方失望了。

但是博克恩倒也干脆得很,他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回走去——

“白鹰”佣兵团内,与博克恩一起来到恩萨达的佣兵足有五十人,此时见到自家的副团长大人悻悻而归,附近已有几人凑到了他的跟前,很快,低头耳语,似乎在说着什么。

“博克恩大人,既然你对于那匹马特别的有兴趣,可为什么又要放弃呢?”

“呼——因为人家没有出售的想法啊!”

“那么,难道我们不可以采取一些其他的手段吗?比如……”

有一位佣兵抬起了头,朝着学者先生的方向远远望了一眼,阴恻恻地建议道——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但是这一建议不仅没有赢来自家副团长的夸赞和赏识,相反,却得到了头顶上一记狠狠的暴栗。

“猪!你简直就是一头猪!你还能提出一个比这更馊的馊主意吗?我们可是正规的佣兵团……”

博克恩不禁低骂出口——这一下子,原本好几位佣兵都是这般想法,但是博克恩如此态度,已经让他们放弃了说出这些想法的念头。枪打出头鸟,既然出头鸟都已经被打了,那么,他们绝不会愚蠢到再去吃枪子——

自家副团长向来喜欢骂人,不过对于手下的兄弟倒也照顾得很。当博克恩说起“我们可是正规的佣兵团”时,他们已然明白,马匹的卖家绝对不太适合轻易招惹——

这些年头,佣兵组织的敛财方式有着许许多多,除了常见的接取任务和获得委托外,某些时候,他们也并不介意客串一把小偷或者强盗。

博克恩没有对手下佣兵说明的是,他看到了斯图尔特背后那柄宽阔的巨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75 冲突Ⅰ

(88106 .)? 在恩萨达的南城门之外,发生的这一幕景象并不算如何稀奇,它甚至没有溅起一朵微不足道的水花——本就闹哄哄的场面并没有改变,除了商道中长长的队伍向前行进了些许。

派洛特掏出了自己的怀表,黄灿灿的表壳褶褶发光,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后,面孔上已经挂上了一丝不耐的神色——

学者先生从来都不缺乏耐心,但是这种近乎于浪费时间的漫长等待还是不可避免的让他变得心焦起来。有许多的人看来耐心并没有比他好上多少,以致城门的附近,马车与马车之间一些轻微的磕磕碰碰引起了阵阵争吵与谩骂。

骂声中粗俗的内容让这位向来儒雅的学者先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过一旁的斯图尔特倒是对此习以为常——眼下来到恩萨达的人包括三教九流,这样的状况,显然不能指望眼前的这些人多么的具有素质。

他只想快点进入城内——他已与格罗斯约定在城内的“精灵诗歌”碰头,那是一座位于城区东部的酒馆,就事实而言,那座酒馆的消费并不如何廉价而亲民,大多时候,都只是一些富商和佣兵醉生梦死的场所。

不过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选择在那儿会面,不会有太多的人打扰。

商道中的队伍缓缓移动,城门的甬道之前,卫兵正在对入城的佣兵和商人进行检查——

对于佣兵的检查很随意,但是他们对于商人的态度却相对苛刻了许多,有些头脑活泛的商人谄笑着,从衣兜中掏出了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钱袋,士兵面无表情接了过去,待到手掌感受到其中的分量后,挥了挥手——

马车上的本应经过检查的货物再也没有任何的阻碍,顺利进入了城内。

这样的画面已经出乎了派洛特的预料——

学者先生并非不谙世事的毛子小子,对于这类事情他早已有所耳闻和了解,但是如眼下这般,守城的士兵公然明目张胆地收取贿赂,还是感到了咋舌不已。如此状况一方面说明了恩萨达城市管理体系的混乱,而另一方面,也证实了眼下向恩萨达输送物资有着极大的利润。

商人们也许甘心挨宰,但他们绝不会去做折本的生意——派洛特来自于一个完全商人化的贵族家庭,对于这些事情倒也看得通透。

他骑着白马,眼看距离城门就要越来越近。

城门前的士兵漫不经意地看了他和斯图尔特一眼,可很快的,那双滴溜溜的眼睛盯住了他的马匹——士兵的铠甲和头盔戴得歪歪斜斜,而斯图尔特这位觉醒一阶的战士只是粗粗一看,便已看出这个家伙只是堪堪完成就职而已。

但是,对方虽然低微,性子却是相当的蛮横,这位士兵发觉斯图尔特的目光正在望向自己,他顿时摆出了一副趾高气昂的面孔。

“站住!这位先生,你的这匹马有些问题!”

士兵横起了长枪,拦在派洛特的面前——学者先生对于这样一个小人物的举动未免觉得好笑,作为贵族,可是很少遇到这般没有眼色的家伙。他正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却见到这位士兵扭过了身子,变得恭敬起来——

只是,这番恭敬并非针对学者先生,此时的他已经被完全忽略了。城门的甬道中走出了两个人影,当先的是一个挺着肥硕肚皮的胖子,他喝得脸色醉醺醺的,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很快有人向这两人殷勤而客气地打起了招呼,这些熟悉恩萨达近况的人都很清楚,眼前这两位,正是负责恩萨达日常治安工作的罗尔斯先生和斯坦利先生。

前者,也就是那个有着肥胖身材的罗尔斯先生,正是银叶小镇税务官科尔的小舅子——

税务官科尔近段时间已经被调派回到了恩萨达,眼下正呆在城主府内统筹着战争相关的物资,而他的小舅子罗尔斯自然也是跟随了过来,不过,因为自身关系的缘故,即使是处在兰伯特伯爵的眼皮底下,他依然不改往日那种令人厌恶的张狂本性。

而斯塔利,则是山猫佣兵团的团长,这位团长因为早早了投奔兰伯特伯爵,一直是作为伯爵大人的心腹,但是最近不知为何伯爵大人心性大变,将他和他的山猫佣兵团,非常“知人善任”的安排到了负责城内治安的位置上——

在整个领地内,兰伯特伯爵一直在为了准备战争而调兵遣将,唯独的,却仿佛有意忽视了斯塔利和他的属下。

山猫佣兵团上下虽然有人对此偷偷表示过不满,但是经过一段时间,当他们尝到了某些难得的甜头后,终于不再说话了。科尔大人的小舅子罗尔斯,也很快臭味相投的与斯坦利搅和到了一起。

罗尔斯仿佛感到最近这些日子,自己的人生已然处于了志满意得的巅峰。

此时士兵的恭维让他感觉享受不已,而刚刚的那一幕,也正好落在了他的眼中——他同样看到了派洛特阁下所骑乘的马匹,这等极品货色,即使作为一名外行人,也是随便一眼就能够看得出来。

他咳嗽了声音,好让自己的嗓子听上去严肃一些。

“阁下,你的这匹马,似乎是来自于军营。咳咳——我认为,你必须得回去接受调查。”

士兵只知道说出“有问题”,但是罗尔斯大爷明显比起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角色强出了太多。他借题发挥,几乎随口的,就找出了一个恰如其分的借口。

派洛特自然回应以冷笑——身为贵族,就算不怎么擅长武技,身份比起眼前两个家伙也高贵了许多,大多情况下,这些家伙如此作为,说不得也接受一点小小的惩罚。

理由是现成的,打手也不缺,他朝着斯图尔特丢过了一眼“你懂的”的眼神——

后者不由苦笑,他早已发现他的这位大舅哥有着“麻烦精”的潜质,当初他也劝说过派洛特不要将“白兰”从家中带了出来,可是事到临头后悔已晚,无论如何,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大舅哥在这儿吃亏。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88106 .

Act76 冲突Ⅱ

(88106 .)? 但斯图尔特总感觉着,主动出手,好像有点不那么对劲,但对方若是先行出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学者先生对着这些人等怒目而视,而城门下的动静,此时已经吸引了大量的围观者,将周围这一片区域,包围得水泄不通。

很多的人都知道,眼下的恩萨达不再是平时的恩萨达,如果说往日里这座城市还有着法律的严格约束,那么,当眼下这座城市的执法者变为罗尔斯和斯塔利后,所有的秩序已经渐渐崩坏,某种程度上,强权和力量正在取代了领地上的法律。

“白鹰”佣兵的副团长博克恩此时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着一切,他与城内的某位重要人物搭上了关系,倒也并不忌讳罗尔斯和斯塔利两人,更何况,比起拳头或者人手,他和他的“白鹰”佣兵团也绝不可能落于下风。

可那两位先生并没有开口,他自然也没有主动出手相助的理由。

……

斯坦利观察着这两张生面孔,当他发现两人并非他熟知的那些大人物后,锵的一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阁下,如果你不愿意接受我们的调查,恐怕要倒霉了。”

没有任何的掩饰,斯坦利说道——话音刚落,他在罗尔斯的注视下挥剑直指马背上的派洛特。

长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白色的弧光,这是一记毫无章法的劈砍——尽管斯坦利将自己表现得像个人物,但是他的身手在斯图尔特看来,无疑是破绽百出。

这一剑恐怕劈不到大舅哥派洛特,唯一可能的,就只有弄伤“白兰”,此时这位佣兵团长的身形随着挥剑的动作而前行,惯性让他的身体稍微有些不受控制。

斯图尔特没有出剑。

他驱马向前一步,随手倒转剑鞘,金属的剑柄轻轻一下顶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肋骨并不比钢铁更加的坚硬,这几下变故发生极为短暂,当斯坦利撞上突然伸了过来的剑柄时,他甚至没有看清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就好像,他主动将身体迎向身前的剑柄一般,巨大的痛苦让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跌倒在地,而他手中的长剑,自然也是摔倒了地上。

口哨声、起哄的声音,围观者中不乏一些闲极无聊的好事者——在他们眼中,斯塔利先生在一位外来佣兵手头吃了大亏,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大爷绝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可斯坦利却是一言不发,他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种激烈撞击的痛苦仍在身体内回荡,他虽然非常恼怒,但是在这一瞬之间,他察觉到了一个极为重要的现实——

对方很强!实力强大的程度超过他所见过的大多数人物,即使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城内聚集了大量来自各地的佣兵,可是比起眼前的这位,也要逊色了许多。

那么,若是再动手下午,无异于自讨苦吃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斯坦利早已有此觉悟。半晌,他站了起来,却是很快退了回去——肥胖的罗尔斯面孔上阴晴不定,他看了看学者先生身下的马匹,原本有心夺取,但这一下斯坦利就在眼皮底下吃了一个大亏,他也因此而有些彷徨起来。

说到底,罗尔斯和斯塔利两人本就是两个色厉内茬的货色。

但是眼下的状况却由不得他们随意地退缩。罗尔斯咬了咬牙,浑身的肥肉直打颤,在他的身后,猛然钻出了一大群、足有上百人数的武装士兵——

“就是那个家伙,他居然胆大妄为,试图谋杀恩萨达的官员。”

罗尔斯朝着斯图尔特点了点指头,扯着嗓子尖叫道。这些士兵顿时握着刀剑冲了上来,将斯图尔特和派洛特两人团团围住。

剑拔弩张。

“斯图尔特,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向来颇有主意的派洛特这一下终于乱了心神,作为一名贵族和学者,他从未遇到过如眼下这般的状况,对方显然行事肆无忌惮,一时间,他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主意——

上百人。

还是恩萨达的城卫队士兵。

此时的斯图尔特没有任何的表情,虽然事情的因由多少有着大舅哥帕洛特的原因,但更多的,却是对方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他心想着,这样的情形若是换作格罗斯,说不得直接拔剑出手了。

但是他的性子和格罗斯根本不同,而大舅哥派洛特作为一位战斗力极低的学者,此时更是成为了他的负累。

所以,他得想办法离开这儿,至于与格罗斯的碰头,按照眼下的局面,看来是无法做到了——斯图尔特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他解开了披风,宽阔的盾剑正式出鞘。

剑光一闪,没有任何一人看清了他的出手动作——

所有的人都只听见一片“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待到斯图尔特这一剑结束后,包围他们的士兵的手中,全部的武器都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柄头。

“快跑吧!我亲爱的妹夫。”

学者先生起初面对眼前的紧张局面有些发愣,但他毕竟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傻瓜——

稍一回神,他便已明白眼前最适合的举动就是逃跑,就在斯图尔特出手的刹那,他已驱使着“白兰”调转了方向,径直朝着来路冲了回去。

拥堵的商道中仍然停靠着一辆又一辆的马车,“白兰”的奔跑速度极快,身形也相当的灵活,然而即使避开了这些马车,商道中的人群也是难以避免的慌乱起来——

大家都很清楚,被冲锋的马匹撞到了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时之间,整个恩萨达的南城门下变得乱糟糟的。

这样的情况,就算对于斯图尔特,此时也是显得异常的棘手。

……

马修和肯尼斯先后来到恩萨达东部城区的“精灵诗歌”,这两位领主麾下最为身份显赫的骑士仿佛生怕被人察觉一般,进入酒馆之时都披着一件带有兜帽的斗篷,直到他们进入了某个隐秘的包厢内,这才开始脱下斗篷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稍作整理后,他们来到了各自的座位上,而在他们的身前,赫然坐着一位面露微笑的年轻人——这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但是当这位年轻人扬起手中那封他们所熟悉的信笺时,他们已然清楚了这位年轻人的来历。

“我从塔伦而来。”

年轻人对此没有掩饰的说道。说完,他又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了一枚小玩意——这件小玩意像是一块刻绘着复杂纹络的铜块,但是当它被放到了马修和肯尼斯的眼前时,这两位骑士已经将这件小玩意认了出来。

骑士长徽章。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88106 .

Act77 取信于人

骑士长徽章。

这是一个高级军官身份的证明,同时,它也意味着调动一定兵力的权力——骑士长一阶的人物已经算得上军中的中流砥柱,但是当这件物品出现在这位年轻人的手中时,马修和肯尼斯还是愣住了。

或者,形容为惊讶,更为的恰当。

在埃兰特的军事序列中,尤其是在塔伦的军队中,骑士长勋章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手的大白菜。根据马修和肯尼斯的了解,若是想要获得这件象征着荣誉与责任的物品,至少,需要觉醒中阶以上的实力——

也许王国的其他领地存在着某些“水货”性质的骑士长,但是在崇尚武风而闻名的塔伦,这一可能绝不存在。

敌人往往最清楚敌人。

塔伦有着北地最为严明的军纪,也也有着最为严格的制度。而沃尔夫家族,对于这一方面的管理从来都没有放松过。

马修观察着身前年轻人的面孔,而肯尼斯的目光则盯住了他手中的骑士长徽章——

对方的脸颊和下巴光溜溜的,只有不多零星的一点儿胡渣,年轻人仍旧微笑,飞扬的眉毛下,那双褐色的眸子洋溢着满满的活力,虽然没有开口说话或如何动作,但自有一股特别的气势油然而生。

“嗯,格罗斯?”

徽章上刻着名字,肯尼斯的视线从上头挪了开来,不由向这位年轻人问道——

他震惊于对方外貌的年轻,但一想到眼前之人竟是一位骑士长一级的高级军官,顿时收起了心中原本轻慢的心思。他看到年轻人点了点头,马修接过了那封书信,很快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沃尔夫伯爵和艾略特团长已经看过了这封书信,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并不完全相信其中的内容,因为,这些东西看上去实在太像一个圈套。”

格罗斯淡淡地说道——他坐在圆形的宽大木桌之前,双手十指互握放在了桌上,他一边毫不忌讳地当这两位骑士的面说出了“圈套”一词,一边扭头悄悄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肯尼斯的神色平静,一双眼睛仿佛因为正在思考问题而略微失去焦距,而马修则是微微一笑,他将手中的信笺递回到了格罗斯,口中却是不紧不慢作出了回应。

“呵呵,格罗斯阁下,沃尔夫伯爵与艾略特不愿相信本是人之常情,但是想必你们早已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这封书信,咳,我是指这封书信上的内容,如果被彻底公开,那么,我和肯尼斯很有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所以,我诚恳地希望阁下能够相信这一切,我甚至愿意以我的骑士名誉作为保证。”

“然而阁下您的保证未免来得太过随意。”

格罗斯的言语锋芒毕露,并没有丝毫的客气——

对方隐藏身形和踪迹来到了“精灵诗歌”这座酒馆,在他看来,虽然有着保密的考虑,但从另一方面而言,这些举动看上去就更像一场演戏了。

格罗斯不无怀疑,也许下一秒、或者几分钟后,酒馆内这间隐秘的包厢将会冲进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士兵们平举着长枪或战矛,一根根锋锐的枪头闪着冰冷的寒光,统统指向了他这位孤身的外来者——

所以,初一见面,他就抛出了自己的骑士长徽章。

就算上百名武装士兵,也未必能够对付一位有着强大实力的骑士长。

而他面对马修和肯尼斯轻松而愉快的态度,更是在向这两人表明,他对于对方的后手根本就不在乎——

事实上,如果一切真的如书信内容上所说,眼前两位骑士绝不会太在意于他的态度,而若摆在眼前的是一个圈套,那么,他对待马修和肯尼斯的态度如何,已经不再重要了。

格罗斯早已为此作好了最坏的安排——

他的同伴这一次也来到了这块诺戈最南部的地区,不过出于惯有的谨慎和行事周密,格罗斯并没有让所有的人一同进入城内,眼下这个刚刚入夜的时间,真正踏入恩萨达的,便只有他一人而已。

此时法师小姐拉迪娅所持有的秘法飞羽已经妥善呆在他的衣兜里,就算情况危急,跑路总是不难办到——城墙和封闭的城门可是没有办法拦住一只飞鸟。

当格罗斯话音落下之后,房间内的气氛仿佛陷入了一种冰冷的沉默——

马修神色黯然,面对对方的质疑,他想要再说些什么,却一时无从说起;而他最亲密的朋友,同为“莫林三骑士”之一的肯尼斯,则是从座位上站起了身子,冷冷地看着初次见面的年轻人。

即使对方年纪轻轻便已成为一位了不得的高级军官,但是面对他们、面对他们两位在整个诺戈甚至整个北地都颇有名望的资深骑士,这样一种并不友善的态度无疑已经深深激怒了他们。

“阁下若是不愿相信,大可离开!”

他沉声说道——只是他刚一如此表态,马修却突然起身拦住了圆桌另一头的年轻人。马修对于肯尼斯此举心中只有苦笑,眼下的交涉就好像一笔商人之间买卖的谈判,即使一时间内陷入僵局,那也得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无谓的意气用事,固然一时快意,可终究无法解决眼下的局面。

一拍两散,绝不可取!

“等等!格罗斯,我知道只凭借一些口头上的东西实在太难以取信于你,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前往棕榈大街的圣辉教堂,你也许会找到关于书信上内容的证据。”

马修的口才向来不错,不过眼下所涉及的事情极其重大,他知道取得对方的信任极为关键——

既然自己无法说服这一位年轻人,他很快想到了当地教堂内的那位神官,圣辉教会的高阶神官艾斯克雅。关于城内亡灵出没的气息,艾斯克雅已掌握了相当充足的证据——

他们所效忠的领主,洛克·兰伯特伯爵,已经彻底变为了一头不洁而邪恶的亡灵。

“马修,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是一位忠诚、正直而勇敢的骑士,但是眼下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个糟糕的现实。”

在这一瞬,马修的记忆回到了半个月前,他站在教堂内的长廊,银色的灯光照耀着他的头顶和靴子,神官艾斯克雅女士一脸严肃地对着他说道。

Act78 死去的少女

(88106 .)? 那个时候,马修来到了恩萨达城内的圣辉教堂,正与教会商议圣水的采购问题——

遵照昔年的“圣山会议”,如今的圣辉教会已经很少再插手世俗间的事务,但他们所出产的圣水依然是一种有效而可靠的治疗药品,教会也因此而获得了大量发展自身的资金。

而这,正是一门独家垄断的暴利生意——

没有人抱怨过教会赚得过多,因为,一瓶品质优良的圣水,有些时候足以拯救一条濒临垂危的生命——

残酷的战争当中,平民、普通的士兵和炮灰性质般的底层佣兵的全部家当往往还不抵不上一瓶圣水的价格,但是对于真正的精锐力量,掌控财富的贵族从来都不会吝啬于这些身外之物,因为相比麾下那些忠心耿耿的骑士的生命,金钱已经无足轻重。

拥有的实力才是取得战争胜利的根本!

但是那一天发生在教堂的一切却让原本单纯的交易走向了另外一条轨迹——与负责大宗买卖的某位神职人员达成一致的口头协议后,马修在教堂内等来的并非那些盛装在白色细瓷瓶内的圣水,而是当地教堂的主持者、地方主教,艾斯克雅神官。

披着圣洁白袍的神官女士将马修带到了一段安静的走廊。

于是,便有了那一段谈话。

“洛克·兰伯特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伯爵大人,他的灵魂已经被不洁者所玷污,成为了一位真正的亡灵。”

“喔——艾斯克雅女士,你正在和我开玩笑吗?前些日子我还在城主府见过伯爵,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说女士您是一位令人尊敬的神职者,但若是无端污蔑贵族,那可是一件难以原谅的事情……”

马修与艾斯克雅神官早已相熟,听到这位神官如此说起,先是震惊,继而随即认为这是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可当他随着艾斯克雅女士走入教堂内部的一所房间后,所亲眼看见的事实终于让他动摇了——

忠诚的骑士起初并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一具少女的遗体,少女安详的躺在一副木质的棺柩中,仿佛沉睡了一般。然而当艾斯克雅女士走上前去,轻轻抚摸少女的面庞时,马修却看到了空气中迸发的一缕缕黑气,像是一团粘稠的迷雾,雾气中一条条丝线迅速漫延伸展开来,短短几秒之内,整个房间已经充满一种特殊的气息——

觉醒一阶的骑士对于不同的力量属性有着相当程度的敏感,而这些黑气中所蕴含的死寂和腐朽,几乎是在瞬间让他胆颤心惊。

纯粹、浓郁的死亡力量!

“艾斯克雅女士,这是?”

马修下意识地问道——他很快就觉得自己这一问询有些多余,因为他见到少女所身着的服饰,那是红色绣着白色蕾丝花边的女仆裙,而这样的装束,正好完全符合城主府侍女的模样。

“昨天,有人在护城河内打捞起了这位可怜少女的遗体,而外出归来的神官正好经过了那儿,他们发现这具一体似乎存在了一点儿问题,所以,你现在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

神官女士说起这件事情时低垂着眼睑,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淡淡的悲伤,纤细而白皙的手指从少女的脸庞划过之后,白色的光芒顿时笼罩了这位死去少女的全身上下,这是属于神职者的圣辉力量——

少女的面孔在光芒中渐渐变得模糊,当马修的视线挪开之后,神官艾斯克雅已然合上了棺柩。

“马修,死者的安宁本不应被过多打扰。”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吗?女士。”

城主府意外死去一名侍女,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贵族眼中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实际上,埃兰特王国的大多数贵族家中,每一年都会有一个或者几个下人莫名死去——内中种种秘闻自然不足为外人所道,不过马修作为兰伯特伯爵麾下最为得力的骑士,对于这一些倒也并不陌生。

他相信艾斯克雅女士同样对此有所了解。

这个国家的统治阶层,分布于王国各地大大小小的贵族,他们并非完全正面的、干净的,就像阴影与阳光始终形影不离,在某些无人知觉的角落,总会隐藏着丑陋与罪恶——

马修有所猜测,他不得不承认,少女的确很有可能死在了伯爵的手中。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因为,她只是出身低微、毫无来历的普通平民少女。除了少女的父母也许会为了她的死去而痛苦地哭泣流泪,其他的人,只会很快地将她遗忘——

最终,她留下的东西可能只剩下了某个青涩男孩回忆中最美好的画面,曾经关于这位少女的一颦一笑和那活泼俏丽的背影。

对于这些,马修早已麻木——神官女士听到他的辩驳不禁为之一怔,但很快可以见到她的神情正在变得严肃,她加重了自己原本柔和的语气。

“马修!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骑士美德的第一条,如果你还自认为属于一位骑士!这位小姑娘的遗体已经被不洁者所污染,如果没有教会的出手,她将在不久之后成为一头新的亡灵。”

“所以,这就是你怀疑伯爵大人的理由吗?”

马修相信兰伯特伯爵很有可能意外杀死一名微不足道的侍女,因为他知道伯爵大人某些时候有着那种特殊的古怪爱好,但要说伯爵大人甘愿堕落成为一头亡灵,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置信——

邪恶的亡灵不仅是教会的死敌,也同样是生者的敌人,曾有极少数一些痴心妄想的贵族为了追求永生而选择将自身亡灵化,可毫无例外的,当他们被发现后,从贵族的名谱中被除名、迎来了教会和贵族甚至埃德温王室的联合讨伐。

直到彻底的消亡。

马修绝不相信自己所效忠的领主会变得如此愚蠢。

他所熟悉的伯爵大人绝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但艾斯克雅女士却残忍打破了他对于伯爵的全部印象,她不知从神官长袍的何处掏出了一块影像石——女士的手指摩擦着光滑的石头表面,当马修再次抬起头时,他看到了伯爵大人与一位圣殿骑士的交手。

空气中的虚像。

城主府内一片断壁残垣,圣殿骑士握剑的右臂鲜血淋漓,而他看到的伯爵大人,全身上下衣裳褴褛,除开面孔上的五官依旧让人熟悉外,整个人裸露在外的身躯都已变为一种充满枯萎与凋零之意的青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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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79 过往的结局

格罗斯、马修和肯尼斯来到了教堂。

安静的祈祷室内,淡淡的水晶灯光芒照耀着艾斯克雅女士的背影,这位女士的身材不高,但是匀称的身材比例却让人一眼望上去相当的舒服——在一名神官的带领下,马修站在门外,这位女士中断了祈祷,转过身子。

然后,格罗斯见到了这张有些熟悉的面孔——

恩萨达的高阶神官艾斯克雅女士并不以美貌而闻名,但是她那恬静而从容的神态却是其他的人所无法比较,凭借着头脑中的记忆,格罗斯还认得这位女士,只是,这位女士却根本不可能对他有所印象。

他不再是“他”,出身诺戈乡野之地的格罗斯还是生平第一次来到了恩萨达——身前的马修看了一眼这位女士,像是欲言又止,可这位女士径直来到了他们三人的身边,她一抬头,正好与格罗斯目光对视。

“圣辉在上,艾斯克雅女士。”

格罗斯仿佛自来熟般打起了招呼,他微笑着行礼——

即使眼下面对的情况紧急,但他依然保持着对这位女士必要的礼数。前世游戏中的神官艾斯克雅是一个温和而善良的女人,至少,她在为玩家治疗伤势和收费时完全展现了这些特点。

恩萨达的教堂在游戏中是一个标准的补给点,而艾斯克雅女士则是这处教堂内最为重要的人物。“野心之乱”这一剧情线中,有不少的任务都与这位女士相关——

在前来教堂的路途中,骑士马修已经对他说起兰伯特伯爵堕落成为亡灵的事情,并且,还告诉了他艾斯克雅对于这些事情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

“身为骑士,效忠领主是一种本分,可若是要我乖乖听命于一头邪恶的亡灵,这绝对是一件无法让人接受的事情。”

马修如此说道。而骑士肯尼斯,当马修作出表态后,他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恩萨达不应落入亡灵之手。”

目光在无声无息中交流,马修望向艾斯克雅女士的视线流露出了一丝祈求——

事实上,当马修看到影像石上头的内容时,他仿佛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什么东西碎了。骑士失去了领主,就像大海中航行的船只失去了灯塔,从那一刻起,他的道路已经迷乱了方向。

“跟我来。”

来到教堂的三人之中,只有格罗斯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神官艾斯克雅没有去问他的名字,也没有打听他的身份,她仿佛对于这位年轻人有着天然的信任一般,毫无避忌的,将他们带到了教堂的内部。

影像石上的画面再一次于空气中浮现。

马修与肯尼斯早已见识,但是当他们再次看见已变为亡灵的领主时,情绪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激动,他们沉默着,喉咙中却忍不住发出了些许轻微的声音,像是野兽负伤后的怒吼,像是穿过峡谷呜呜咽咽的寒风——

格罗斯盯着眼前如幻象一般的画面眼睛一眨不眨,他看到了兰伯特伯爵那副属于死亡骑士的外貌,也看到了负伤却仍在坚持战斗的圣殿骑士,他甚至认出了画面中的景象正是恩萨达城主府内部的花园一角。

事实已经毋庸置疑了,影像石上的内容无法作假,格罗斯早已清楚了这一点——不断变换的幻象不过维持了最多十多秒钟,但是格罗斯已经足够确认许许多多的信息。

“兰伯特伯爵”,或者说他刚刚所看到的那位死亡骑士,有着觉醒高阶的实力!

并不是“永冻玫瑰”诺特森那样靠特殊手段强行提升的觉醒高阶,而是真真正正的觉醒高阶强者!

到了最后,空气中的幻象仿佛一个巨大的气泡一般,悄然破灭。

结束了。

但一切才刚刚开始。

格罗斯转过身来,此时的他对于发生在恩萨达城内的事情已经有了一些模糊的脉络——眼下的情形对比曾经的游戏剧情线发生了不小的偏差,而最让他难以思议的是,红月之年的二月之末,恩萨达的领主兰伯特伯爵竟然变为了一头强大的亡灵。

这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

格罗斯清楚记得他所经历的那些故事之中,王国的伯爵洛克·兰伯特一直好好活到了“野心之乱”的最后一天,当他勾结亡灵的卑劣行径彻底暴露后,才被玩家、贵族和教会的势力一同联合起来消灭——

游戏中“野心之乱”最后的剧情结局cg是这样的:

空无一人的城主府内,野心勃勃的洛克·兰伯特终于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他认真整理着衣饰、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独自一人缓缓步入了自己的书房。他的形容枯槁、眼睛黯然无光,却直接走到窗边拉开了墨绿色的花纹窗帘,趁着黄昏之下最后的落日余晖,他来到了书柜前,认真地翻看着一叠叠老旧发黄的书信——

那曾是年轻时候他与结发妻子热恋交往的书信,出现在镜头中的信纸只有一行极其平淡的文字:洛克,最近回到了家中,由于父亲与母亲的过度宠爱,都有些吃胖了。请问,你会从此讨厌于我吗?

“不会。”

洛克·兰伯特十指抓着信纸,喃喃地念道。而在同一时刻,城主府内涌进了大量大量的人影,那是前来讨伐他的贵族与教会联军,他听见了喧闹的声音,不由惨笑一声,从墙壁上取下了一柄长剑,身姿笔挺地向外走去。

刀光剑影。

花园中的景象不复往昔的宁静与美丽,最终,一柄锐利的长剑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他终于垂下了高傲的头颅半跪在地,视线望向花圃中的一捧泥土——在那儿,原本藏在他怀中的信纸已不知何时悄然掉落。

泪水湿润了他的眼眶。

但他的心中没有后悔,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明天。

……

游戏之中关于洛克·兰伯特伯爵的最后结局cg美轮美奂,几乎震撼了当时经历“野心之乱”的每一位玩家——这位桀骜不驯的伯爵原本作为标准的大反派而登场,可是从他最后的结局来看,倒像是一位走到末路的落魄英雄。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80 汇合Ⅰ

在格罗斯的记忆中,游戏中存着这么一段时期,玩家们为各种反派人物洗白似乎成为了一阵广为流行的风气,有人曾经想用这段凄美的结局cg来为洛克·兰伯特翻案,可作为王国伯爵却勾结亡灵的事实毕竟太过罪大恶极——

那一次,连官方都出面了,明确表态洛克·兰伯特获得如此结局完全属于咎由自取,他的所作所为罪不容赦。

然而尽管如此,并没有人见过或听说过兰伯特伯爵选择彻底堕落变为了一位不洁者。

眼下的现实与历史截然不同。

到底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格罗斯已然发现,关于他脑子里的那些记忆和经验已经渐渐不可取了,面对完全不同的局面,凭借所谓“先知先觉”的能力去分析与判断未来更像是一种荒谬而可笑的教条主义。

同时,他的躯体、他那融合为一的灵魂,也不再是游戏中那一位普普通通的玩家——他是格罗斯、昔日的“狼首”、眼下的王国骑士长,更是一位以不到二十岁年龄跨入觉醒中阶的天才人物。

影像石上头的内容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中汹涌澎湃的力量——

这是强大的战士感知自身时所得到的回应。他所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他离开艾斯克雅女士所在的房间时,力量本源的法则正从他的身体内不断向外扩散,就像平静湖面中陡然泛起的涟漪。须臾,艾斯克雅从房间内快步跟了出来,而在他的身边,“莫林三骑士”的马修和肯尼斯正露出了一副震惊不已的神情。

光辉之炎!

最为本质的神圣法则!

到了这时,原本风轻云淡的艾斯克雅女士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和好奇,她那白色神官长袍下娇小的身材几乎是一阵风似的来到了格罗斯的身前:

“阁下,请问您是?”

她开始请教着格罗斯的身份——

原本她可以将格罗斯当作一位平凡的年轻人,最多最多,与马修和肯尼斯相熟而已。但是当格罗斯不经意间展现出自己的本源力量时,她怔住了,光辉之炎相比一般的神官,更近于圣辉的真实要义。

“王国骑士长,格罗斯。”

年轻人在她耳边作出了回答——这样的答案出乎了艾斯克雅女士的猜测,就在刚才,她还想道,这位年轻人应该是教会中近年出现她却不知的某位俊杰。

可他竟然是军职?

短短刹那,艾斯克雅女士的内心中生出了许许多多打算要问的问题,但是她只来得及稍稍定一下心神,那位年轻人的脚步已经渐行渐远了,她望着仍然留在原地的马修和肯尼斯,口中不由脱口而出:

“格罗斯?他是谁?”

年轻人的不告而别,竟然没有让她生出丝毫的恼怒之意。

……

恩萨达这座曾经繁华富饶的商业城市,并没有几人知道格罗斯是谁。

若是随意从街头拉住一个行人问起这一问题,很大几率,那位一脸懵逼的行人将会摇晃脑袋。当然,也许有的人会将这个名字联系起某些偶然见过的面孔,比如市集上的屠夫、牲口贩子、某位自称妇科圣手近来非常出名的游医,或者,夜幕下穿梭于酒馆的那些油头粉面的清秀小伙子,总之,眼下没有任何的人清楚格罗斯这个名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一日,下午有一段时间天空下起过一阵丝丝细雨,对于春天的诺戈而言,这样天气很常见,虽然雨水过后沉闷的空气并没有缓解多少,但是到了夜晚、当下这段还未进入十点后宵禁的时间,街头巷尾还是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人影——

笼罩于这座城市上方的阴云虽然让人日渐惶恐不安,但是留在这儿的人们的生活依然需要继续,一天工作的疲惫、各种压抑的心情积累下来,总得需要合适的途径进行抒发和宣泄。

钟楼上出现了敲钟人的身影,那是一位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的老人,他用着拖沓的脚步一下一下摇晃着老迈的躯壳登上了钟楼的阶梯。整个钟楼的内部是一个空空的竖筒,夜色下的月光与一些缤纷杂乱的色彩从钟楼的窗户空洞中照了进来,他看了看斑驳墙壁上自己佝偻的影子,终于有了些许安慰:在这时候,他总归还不算太孤独。

而这样的一种恍惚的错觉,也正是老敲钟人坚持着这份枯燥工作的主要原因——他来到了巨大的铜钟之前,掏出了一只旧怀表,表壳的时间显示离夜晚的八点还差一分钟,趁着这会功夫,他点燃了一只烟卷,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烟雾的袅绕中,恩萨达城内响彻着夜晚八点的钟声。老敲钟人随手掸掉了烟卷上那一截失去火光的烟灰,又重新迈着老迈的步子,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从现在开始,他又有了一段休息的时间,而他下一次进行工作时,则是次日的零点。

清亮悠远的钟声很快传递到远方。

而在这座城市的南城门之外,场面热闹得就像一锅沸腾的水——人群与马车相互挤得水泄不通,到处都是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处在其中,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踩上旁边人的靴子。

事实上,“踩靴子”这类极易引发流血事件的小事情,眼下恩萨达的南城门外已经发生了多起。

可这一次,没有人顾得上再去生事了。因为,就在人群的中央,上百名武装士兵正要围攻一名孤身的中年男人——尽管这个男人黝黑的面孔看似面相忠厚,可到了当下这般地步,他还是从背后抽出了那柄宽阔犹如盾牌般的巨剑。

他竖起巨剑,警惕地观察着周围。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此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正在为他所担心——

他的那位自诩为多尔蒂斯平原著名学者的大舅哥派洛特,逃出士兵的包围后并没有离开多远,他将深有灵性的“白兰”放归商道附近的原野之后,又重新挤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许久,终于有一位看似士兵队长的家伙率先挥剑冲了上来,大舅哥派洛特刚要和身边的人一起惊呼,却不料的,被一只脚掌踩上他右脚骚气的纯白色羊皮靴子。

“尼玛——”他差点爆出粗口。

“抱歉。”来人已经道歉,不过脚掌却仍旧踩在他的纯白色靴子上。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81 汇合Ⅱ

更过分的是,这只脚掌还在大舅哥派洛特的羊皮靴子上狠狠地来回擦了那么几下——学者先生看清了自己靴子上清晰的脚印,他抬起头,对着来人怒目而视。

“需要赔偿吗?先生。”

来人依然嬉皮笑脸,派洛特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意——这些该死的泥腿子看来根本就不懂得“礼貌”一词如何去写。他鼓起眼睛瞪着对方,但是对方眼中盎盎的笑意却让他兀地一惊。

他冷静了下来。

很明显,对方是有意的。

踩住他靴子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年轻人,他的头发很长,垂到半腰的位置,用一根灰色布发带随意的束在脑后,他的身上则是穿着一件略微有些掉漆的旧皮甲,皮甲的外头套着厚实的尼质外套,而在他的腰间,一根赭黄色的牛皮要上正悬系着一柄大约三十公分长度的匕首——这正是一副相当常见的佣兵装扮,而这个人的职业,则属于典型的刺客一类。

睿智的学者先生自然不会在这极近的距离与一位刺客发生冲突——他不动声色抽回了自己的右脚,然后撇了下嘴巴走到了一旁,开始弯腰擦拭着自己的靴子。

不能跟这些粗陋蛮横的佣兵一般见识,他暗暗想道,对自己做出了如此的自我安慰。可对方却好像一条饥肠辘辘的猎狗盯上了他一般,他看到身前出现了一道影子,抬头再看,依然是这个不怀好意的年轻人。

派洛特的心中不由有些慌乱起来,此时他的剑豪妹夫斯图尔特并没有在身边,他完全处在一种底气不足的状态——

终于,他站起了身子,毫不怯懦地回望着这个年轻人,他的印象之中并无这张面孔,而他也在这短短片刻想了一想,在恩萨达这座城市,他并没有结下任何的仇人。

南城门之下,入城的人流和马车原本就已相当的缓慢,而眼下发生的一场事故更让城门下以及附近一段商道的交通陷入了瘫痪——越来越多的人聚拢来到了附近,他们望着密集人群中央的那场好戏,一个个变得眉飞色舞。

厮喊、议论和吵闹,有些好事者甚者吹起了口哨。

士兵队长的剑术看似有着那么一点章法,他双手一前一后握剑,脚步飞快,快要靠近那个竖起巨剑的中年男人时,猛然一下侧过了腰躯,这是一种发力的姿态,如果没有意外,他手中的长剑将会准确落在对方的肩膀上——脑袋一侧的位置。到了那时,对方除了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已经别无他法。

但是世事往往不容易如人所愿,在这位士兵队长的身边、身后,一个个武装士兵正在将包围圈迅速缩小,可他们却突然看到自己队长的身形沿着一种根本不正常的方向飞快行进——军用长剑与巨剑刚一触碰,士兵队长仿佛感觉一匹冲锋的战马撞到了胸口,气血翻腾之下,他对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看到巨剑离他尖尖的鼻子越来越近。

但对方似乎有些留手,他所看到的不是寒气逼人的锋刃,而是巨剑的侧面——这柄巨剑的剑身是一种黑沉沉的古怪颜色,他瞥了一眼后,又望向了与他交手的那个男人。

那张肤色黝黑的面孔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但是,一秒钟后,对方放下了巨剑,轻轻叹了一口气。

士兵队长的身形倒退而飞,在这样一种人员众多而密集的情况下,不可避免的,他将身后的同僚撞倒了一大片,待到他回过气来从地上爬起之后,一张脸皮已经涨得通红。

而在这些士兵的身后,之前还是得意洋洋的罗尔斯呆在原地差点惊掉了下巴,倒是一脸络腮胡子的斯坦利团长很快反应过来,他朝着这位税务官大人的小舅子递了一个眼神,不过还未等到肥胖的罗尔斯回过神来,他就已将这位先生一把拉近了城门之内。

城门内是一小段甬道,此时士兵们也反应了过来,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味刚才的那一幕,一个个却已下意识地退回到城门的位置,将罗尔斯与斯坦利牢牢护在了身后。

“罗尔斯,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这些普通士兵可以招惹的对象。”

作为山猫佣兵团的团长,斯坦利已经与这个男人有过一次短暂的交手,原本他以为这个男人不过是比他身手略微高明一些,但这一下看来,对方根本就没有发挥全力——斯塔利知道佣兵之中存在着那么一些极厉害的角色,而他们这一次所遇到的,恐怕正是这一类人物。

派洛特与那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仍处在一种“对峙”的状态,突然之间,他看到这个年轻人扭过了脑袋,面孔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发愣——

派洛特顺着这个年轻人的视线一看,在他们不远处,大约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人群中有几人似乎正在嗡嗡交谈着什么。

“那不是斯图尔特先生吗?”

当奥利弗侧着身子挤进了围观的最前排时,他见到了那个挥动巨剑的身影——

斯图尔特眼下的模样对比以前有些不同,明显可以看到他的头发剪得更短了,衣着变得稍稍齐整了一些,精神看上去也更加的饱满。但是他的“盾剑”却像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特征.

“在哪儿?在哪儿?”

人群中的几双眼睛正在四处张望——他们很快发现了场地中央被士兵围攻的那个中年男人,那个男人转过了脚步,他们见到了那张熟悉的黝黑的侧脸。

斯图尔特。

“斯图尔特先生!”

派洛特看到其中一位小姑娘高高扬起了手臂,她的声音很清脆,拖着一点儿悠扬的尾音——附近的人群很快注意到了这位小姑娘,这一下子,几乎将全部在场之人的目光和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小姑娘的模样非常漂亮,尤其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更是让人一眼望去心生怜惜——

她有着一头灿烂的金色长发,头顶带着一顶精致小巧的船型帽子,而身上则是一件火红色绣着金色闪光丝线的宽松长袍,腰间别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腰包,可惜她的身材不高,此时为了看清楚场地中的景象,不得已踮起了脚尖。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82 汇合Ⅲ

可是踮起的脚尖毕竟作用有限,即便如此,人群中的小姑娘依旧无法看到人群所围观的那一幕景象——不过这一声招呼倒是产生了效果,人群看到那个刚刚被士兵围攻的男人笑了一笑,收起巨剑朝着这一侧走了过来。

“是拉迪娅吗?”

斯图尔特边走边问道——

他的视线正在人群中搜索,虽然他没有找到法师小姐,但却一眼发现了前排的奥利弗,紧接着,他又找到了斯考特、“红胡子”雷德。人群后头的莱文终于放弃了折腾那位骚包的贵族先生,他听到同伴们的对话和斯图尔特的声音后,迅速朝着人群的这一头挤了进来,热情地朝着斯图尔特打起了招呼。

按照与格罗斯的约定,斯图尔特从妻子莱西的家乡返回后,将与他们于恩萨达汇合——不过发生在眼前的这一切谁也没有想到,他们所相遇的地方不是城内的某处场合,而是城门外拥堵不堪的商道。

当然,这并非偶然。

格罗斯早已对此心有计划。

依照那封书信上的内容和沃尔夫伯爵的安排,他获得骑士长身份后将前往诺戈东南部的恩萨达探查情况——

不得不说,马修在书信中所提交的事情对于那位塔伦领主有着不小的诱惑,格罗斯在塔伦要塞办完一切必须的手续后,第一时间收获了属于骑士长一级军官的全部行头,包括佩剑、铠甲和骑士长徽章等等。在此之后,当他再次打开自身的人物面板时,由骑士长一职而得到的三个技能【进阶骑术】、【骑兵统率】、【阵列作战】已然从标注“未习得”灰色字体变为了一片明亮。

这也表示着,从那一刻起,他正式成为了一名王国骑士长——

对于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来说,这个头衔既是一份荣耀,也是一份责任,因此,完全是马不停蹄的,当他返回法恩小镇召集同伴后,便一路赶来了恩萨达。

事实上,即使没有前往塔伦要塞与沃尔夫伯爵会面,他也会来到这一座城市——

“野心之乱”的爆发迫在眉睫,原本他就有心参与进来搞出一些名堂,沃尔夫伯爵与以利亚·艾略特的安排,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不过,格罗斯来到这座城市的打算倒是从原本的见机行事变为了一次有目的的行动。

这样的行动危险不小。

沃尔夫伯爵与那位鸢尾花骑士团的团长心知肚明,格罗斯本人也是非常清楚。

因此,他特地兵分两路——

潘恩带着小努诺和小拉斐尔前往拉齐斯领的布玛与卡梅伦等人汇合,而其他的人,包括斯考特、奥利弗、“红胡子”雷德在内则全部跟随他赶来恩萨达,这其中还有一个极其周密的安排:首先,由他独自一人进入城内摸清虚实,之后根据约定,其他的人再视情况与否决定是否进入恩萨达城内。

而这一约定,便是夜晚的八点时分,格罗斯本人是否来到了恩萨达的南城门之外。

此时罗尔斯和斯坦利两人被大群的武装士兵簇拥着,他们望着那个身影堂而皇之走向了人群,在那儿,那个男人似乎是找到了同伴——

罗尔斯抚摸着肥硕指头上的宝石戒指,丢了面子的他有些不甘,然而一旁的斯坦利却仍然摇头,他朝着远处狠狠瞪了一眼,正要准备悻悻离去,可正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两个他所熟悉的人物。

兰伯特伯爵大人麾下最为重要的骑士,马修和肯尼斯。

两位骑士的身边还有一位气度不凡的年轻人,罗尔斯虽然并不认识这位年轻人,但还是望着这个身影感到了一阵阵震撼——他和斯塔利已经通过甬道进入了城内,见到几人的到来,自觉靠着了道路的一侧。

“马修大人!h2

Act83 汇合Ⅳ

“莫林三骑士”之二,马修和肯尼斯骑乘着马匹,正从城内的街道朝着城门的方向缓缓走来,士兵见到这两位颇有名望的军官出现时,很快列成了整齐的队列正步行礼——

罗尔斯与斯塔利的视线原本跟随着这两位骑士,但很快的,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另一个年轻人所吸引住了。

他们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但对方与马修骑士和肯尼斯骑士并驾齐驱,气度比起两位骑士来更是不俗——

他们知道恩萨达领的“莫林三骑士”,也认得这一称谓所指的三位人物,显然,这个年轻人并不是属于三骑士之一的罗德里格斯。

“斯塔利,这又是哪位大人?”

罗尔斯晃了下自己的满是褶皱皮肤的肥脑袋,向斯塔利问道——

罗尔斯大爷早已忘记他与这个年轻人有过一面之,那时,他和他的情人在银叶小镇的街道上与格罗斯等人正好偶然相遇。他不知道他曾被人当成了一头肥羊,也不记得当初喊过银叶小镇的治安队长想要逮捕这个年轻人和他的同伴。

不过,格罗斯倒是一眼认出了这张油腻的肥脸,只是他并不清楚这个胖子的来历和身份而已。眼下,他也没有说明太多的功夫去和这个胖子计较。

斯塔利的目光同样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一掠而过,他听到了罗尔斯的询问,于是稍稍低下了头,压低声音附在罗尔斯的耳边作出了回答——

作为山猫佣兵团的团长,斯塔利跟随兰伯特伯爵已经多有时日,在整个恩萨达领内见识和结交的人物已经算得上广阔,可这一次,他丝毫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这一位年轻人。

“不知道。伯爵大人前些日子发布了征召令,也许,是一位从封地赶来的骑士。”

“是吗?”

罗尔斯有些迷糊——马背上的骑士经过了他的身边,没有任何的停留,开始向着城门外走去。

恩萨达的南城门之外,原本闹哄哄的场面顿时收敛了许多,马车和人流仍然拥堵不堪,人们交谈和议论着刚才的那一幕,但至少,相比于之前如露天市场般的嘈杂,已经安静了许多。

三位骑士从城门的甬道中鱼贯而出。

斯图尔特转过了身,因为,他已听见旁边莱文的呼喊——“原初梦想”佣兵团的众人已经看到了三位骑士之中的格罗斯,一时之间,纷纷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了出来。

“头儿!”

“团长大人!”

“格罗斯先生!”

马背上的年轻人微笑,翻身下马。

马修和肯尼斯很快见到格罗斯走向了人群——他张开了双臂,一个个子娇小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朝着他飞快跑了过来,而在他的身边,还有几人笑意盎盎先后拍打着他的肩膀和后背。

“斯图尔特,你回来了。”

“是的,格罗斯。”

两位“钢心流”的战士尽管只有短短时日不曾见面,但此时彼此的心中却是不由生出了浓浓的感慨之情。男人的友谊让两人相互拥抱,而分开之后,又相互对视着哈哈大笑起来。

“莱西和罗娜还好么?”

“很好,托尔多先生原谅了我的错误,在莱西的家乡暖风镇,我经历了一段愉快的时光,这一次回来,我仿佛感到自己又重新昔日年轻时候的美好时光……”

“恭喜了。”

两人之间的交谈并没有避忌身边的围观群众,人们听到了这些内容后,不由纷纷猜测着斯图尔特的身份——格罗斯与两位骑士从城内来到了南城门外,而看到眼下斯图尔特居然与这位骑士关系密切,显而易见的,这个刚刚与城内士兵交手的男人应该有着一点儿来头。

可惜,这一次倒是好事的围观者们猜想错误了。

“原初梦想”佣兵团的成员于这个平平淡淡的夜晚汇合于恩萨达的南城门之外,因为副团长斯图尔特的归来,气氛显得非常热闹。只是,斯图尔特似乎一不留神忘掉了某个家伙,直到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忿忿不平的声音。

“斯图尔特,你认识他们?”

大舅哥派洛特不知何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他大刺刺地来到了斯图尔特的面前。他看了看自己的剑豪妹夫,又盯住了身边的某个家伙——莱文见到骚包的贵族先生正用一种像是快要吃人的眼神狠狠瞪着他,不由讪讪一笑。

事情已经明了,眼前这位先生,看来应该与斯图尔特有些关系了。

“咳——这位,是莱西的哥哥,派洛特,派洛特·迪蒙斯。”

斯图尔特察觉到气氛似乎出现了一点古怪,赶忙介绍道——但是心情不快的学者先生好像对此并不如何买账,他朝着莱文走近了两步,然后,抬起了自己的右脚。

白色的靴子上黑乎乎的脚印清晰可见。

“你踩了我的靴子。”

他说道——事实的确如此,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我说,这只是一个误会,你愿意相信吗?迪蒙斯先生。”

既然这位装束骚包的贵族先生是自己人,莱文也不好意思继续采取之前那样一种极其恶劣的态度——整个佣兵团内的人都很清楚,商会伙计出身的莱文虽然平日里性情温和,但是对于贵族,却总是抱着一种天然的敌意。

而眼前的这位迪蒙斯先生,作派和装扮也确实招摇了一些。

“不、不、不!阁下你的这一番解释实在是太过苍白无力,根据传统的礼仪和规矩,至少,你得把我的靴子好好擦干净,就像、就像另外一只那样。”

学者先生意外得到了机会,这一次,他并不打算轻易地原谅这个粗鲁无礼的家伙——莱文望向了斯图尔特,斯图尔特与格罗斯对视了一眼,让学者先生所想不到的是,他的妹夫斯图尔特居然弯下腰,正准备用衣袖去擦拭他的靴子。

“斯图尔特,你、你在干什么?”

虽然他对于妹妹莱西的这位佣兵丈夫一直有些看法,可眼下对方真的要为他擦拭靴子,他还是感到了有些不太合适——在格罗斯的注视下,莱文也反应了过来,这一次,他终于诚恳地道歉并作出了相应的举动。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84 恩萨科林剧院

“非常抱歉,迪蒙斯先生。”

莱文弯下了腰,动作极为迅捷地抢在斯图尔特之前干起了这一份擦靴子的活计——原本一脸倨傲的学者先生终于变换了面孔,他摇了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从衣兜中掏出一块干净白手帕,飞快地擦拭起来。

“小子,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说道。

*********

来到恩萨达的“原初梦想”佣兵团又多出一人——当然,这一论述并不完全准确,尽管大舅哥派洛特从斯图尔特口中得知了这一伙人的身份,但是,他本人并没有表达出加入佣兵团的意愿。

学者先生毕竟属于一位贵族,内心中有着一份来自血脉的骄傲,虽然眼下看来他需要与这些佣兵相处一段不短的时间,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从心底不太看得起这一群人。

唯一的例外,便是格罗斯——在格罗斯的引荐下,整个佣兵团的成员都一一见过了“莫林三骑士”之中的马修和肯尼斯,尽管一位真正的王国骑士比起寻常的佣兵来身份和地位都高上了许多,但是看在格罗斯的份上,马修和肯尼斯还是多少保持友好的态度,还有,至少表面上的热情。

一行人畅通无阻进入了恩萨达城内。

斯图尔特原本以为发生在南城门的变故将会让他无法入城,但是格罗斯的突然出现,却给他带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马修相对沉默寡言的肯尼斯明显更擅长交谈的技巧,这支队伍沿着恩萨达城内由南城门通往中心区的主街道一路前行着,马修不时介绍着关于这座城市一些有趣的小故事,惹得众人忍不住哄笑起来。

“你们知道吗?若是来到恩萨达城却不去一处地方,足以成为一个巨大的人生遗憾。”

街道的两侧是一排排的商铺,尽管当地的领主对城内进行了日常管制,但是从灯火通明的街道还是可以看出恩萨达这座商业城市本来的繁华——

五颜六色的水晶彩灯从玻璃橱窗中透出明艳的辉采,街道中的行人不多,偶尔寥寥几个人影,当看到他们这一大群人的身影时,又低下了脑袋继续埋头的赶路。

这个时节,谁也不愿平白添上多余的麻烦。

“马修先生,你说的那处地方,究竟是哪儿呀?”

队伍的法师小姐一路笑眯眯的,当她听到骑士马修如此说起之后,不由好奇问道——

她轻抚着垂落额头的几缕发丝,夜晚的风很大,吹得街道两侧店铺上的篷布和花坛中的灌木微微作响,众人的队伍走完这一段街道又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后,夜幕与灯光之下已然可以见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喏,就是这儿。”

马修渐渐放下了马匹的缰绳,马蹄的迈步变得缓慢。暗淡的视野中模糊的轮廓随着距离的靠近还是变得越来越清晰。这是一尊巨大的雕像、它的上半部分是一位手持火把、头带荆条和鲜花圆环的女士,而它的下半部分则隐藏在一片连绵的高大建筑群落中——

事实上,这尊巨型的底座的确处在这一片建筑之中,但是到底是先有这座雕像,还是先建造了这些建筑,却也是一个短时间内令人难以回答的问题。

恩萨科林大剧院。

战争的前夕剧院附近早已变得一片冷冷清清,像是以往的时候,每到眼下这个刚刚入夜不久的时分,剧院外头都会聚拢好一些吟游诗人、流浪歌者或者无名的乐器演奏家,还有大量静心欣赏音乐的听众,然而,眼下的恩萨科林大剧院前却是空无一人。

只有一群正在地面上啄食的飞鸟。

飞鸟见到人群的到来,顿时发出一阵阵清脆的惊叫,纷纷扑腾着小翅膀飞到了附近的树木高枝上。

中有一位幸运者已经前往了王都埃尔文,成为了一名宫廷乐师。”

“这儿就是那几首著名诗歌中常常提及的恩萨科林大剧院,并且,在早些年头,这儿还诞生了数位相当杰出的乐器大师,其“你是指那位赫赫有名的小提琴演奏者伍德沃德?”

骑士马修介绍着关于恩萨科林大剧院的一些过往故事,可惜在场之人大多对于艺术没有太大的兴趣——

莱文摇了下奥利弗的肩膀,后者骑在马背上几乎快要睡着了,而当他猛然一下被莱文摇醒后,又听到马修仍在讲述关于这座大剧院的故事,不过,这一次,已经多出了其他的声音。

“不错。正是伍德沃德大师。”

马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朔花之年,也就是伯爵大人昔日年轻的时候,每一个周三的夜晚都会和夫人一起来到这一座剧院安安静静地听上一场演唱回,他最喜欢的乐器便是小提琴,而最喜欢的乐师便是那时候的伍德沃德。”

“可我好像记得伍德沃德大师于白岚之年到达了王都埃尔文,之后被埃德温陛下所接见,他在白墙之内的宫廷演奏了一首美妙而悦耳的乐曲,顺理成章地,被陛下当场宣布成为了一名待遇优渥的宫廷乐师。”

这样的交谈内容比起剑术或武技之类的话题明显更对队伍中某人的胃口,他终于感到自己的心中丘壑和生平所学没有白费,咂了下嘴巴,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东西,又问道:

“这首乐曲很有名,常常可以在各地的酒馆中听到演奏,虽然比起伍德沃德大师本人的水准差上了不少,但就这首乐曲本身的质量而言,可谓非常之高。”

“唔,格罗斯先生,伍德沃德大师在我们那儿也很出名呢。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个雕像的女人究竟是谁?”

看到格罗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法师小姐拉迪娅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说道——两人早已从马匹上跳了下来,此时正牵着小手,眺望着恩萨科林大剧院中的那一座惟妙惟肖的巨型雕像。

这个女人是谁?

听到心爱的法师小姐提出这一问题后,格罗斯正要作出回答——

可惜某人却是急于卖弄才学,“克莱恩小姐,你真的不知道这位女士是谁吗?那真是太遗憾了,作为一位埃兰特贵族,忘掉这位女士已经可以说是一种罪过。”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85 故事与疑问

“唔,迪蒙斯先生,你可能搞错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见到学者先生毫不客气地批评拉迪娅,格罗斯不由赶紧辩说道,“拉迪娅并不是埃兰特人,她来自遥远的法师故乡布拉卡达。我想,阁下作为一名知识渊博的学者,也许知道那个地方?”

看在斯图尔特的份上,格罗斯让这位学者先生加入了他的队伍,可从目前的状况来看,对方的性子在队伍中并不是太受欢迎——他本人对于这位颇有作派的贵族也有那么一点儿看法,此时听到这位先生评论起法师小姐,他的话语中不由戴上了些许针对的意味。

但学者先生好像对此浑然不觉。

他紧了紧自己的衣领,好让冰冷的晚风不再灌进他的脖子,随口又很快地答道:

“布拉卡达?我当然知道,那儿不仅是法师的故乡,还被许许多多的人们称之为‘知识的圣地’,我承认这些形容确实不假。不过说起那些法师,我跟人对于他们的诸般行为和举措并不赞同。他们常常自诩与世独立,不插手大陆上的事务与纷争,可事实上,若是用心去发现,几乎可以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处地方找到他们的足迹。”

“提醒阁下,具备对未知的探索精神是一位法师的基本信念。”

派洛特·迪蒙斯的话语中听似对法师和布拉卡达有些成见,而来自布拉卡达云顶城的法师小姐呆在一旁。格罗斯神色顿时变得严肃,待到派洛特话音刚落,他当即作出了回应——不过,格罗斯却很快后悔了。

眼前的学者先生不仅话痨,还是一位知识和见闻极其丰富的资深“杠精”。

“不——格罗斯团长,你说的话也许是对的,但是你对于我的讲述出现了理解上的重大偏差,我所提起的布拉卡达的法师出现在世界的各处,并不是为了表彰他们那些了不起的探索精神,我真正想说的是,那些隐秘不为人知的法师组织虽然没有在明面上插手大陆的事务,但是在幕后,他们的手脚可是不曾有过一刻的停歇。”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缓了口气,又扭过了脑袋盯住了法师小姐:

“我说得对吗?拉迪娅·克莱恩小姐。虽然你来自布拉卡达,但是请允许我猜测一下你的真实身份,嘿嘿,你到底是克莱恩公爵的女儿,还是孙女?”

派洛特·迪蒙斯加入这支队伍时已经与众人相互自我介绍,那个时候,他在法师小姐稍稍打量了几秒,可谁也没有把它当作一回重要的事情——

美丽的少女总是让正常的男人目光流连,这完全再正常不过了。

“迪蒙斯先生,你是?”少女愣了一下,小脸上的神情显然极为吃惊。

而学者先生见到法师小姐如此模样,很快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他微微一笑耸了耸肩膀,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依然在以一种快速的语调说道:

“那么,你不知道这位女士更是一种重大的错误了,事实上,她和克莱恩家族颇有渊源,公爵本人应该是知道这一切的,也许是他没有告诉过你,或者,你干脆忘记了那个故事。”

派洛特的性子虽然不讨人喜欢,但是他叙事的技巧和说话时的腔调语气却是相当的高明,准确而言,是具备着一种让人忍不住洗耳恭听的魔力——

队伍中整个“原初梦想”佣兵团的成员,还有马修和肯尼斯两位骑士,此时都被这位先生完全吸引住了。

“据我所知,雕像的这位女士是一位三百多年前的贵族,她精通各种乐器和谱曲,像是数百年仍旧广为人们传唱的‘月光漫步’,便是这位女士的作品之一。她叫做海伦,只是她的姓氏,却似乎是无人知晓了。”

马修作为恩萨达的骑士,自然对于恩萨科林大剧院的这一座巨型雕像有所了解——他所说出来的,也正是当地人平常所清楚的那些。

而他的这番补充,在这样的场合正好成为了一个极好的话头。

“马修,看来这个故事我知道得比你更多一点。”

一路话语不多的肯尼斯这时也开始参与讨论——格罗斯虽然知道这位女士的名字,不过却也保持了沉默。因为,众人口中关于这位女士的故事,已经超出了他的玩家知识。

他在前世的游戏之中从未考究过大多数剧情详细的来龙去脉,虽然不止一次来到恩萨达经过恩萨科林剧院,可是关于剧院以及雕像的幕后故事,他根本无从知晓。

这无疑让他变得更加好奇——因为这个故事的存在,并没有其他的人注意到法师小姐身份这件事情,而斯图尔特的大舅哥派洛特说起“克莱恩公爵”时,唯独格罗斯瞬间竖起了耳朵。

“海伦”的故事值得听上一听,但法师小姐的来历对他而言更加重要——

他回忆着,可脑子里并没有半点与“克莱恩公爵”有关的记忆,这一典型的贵族姓氏不属于埃兰特、也不曾出现在游戏历史上的雷卡特和塔西亚,至于马尔韦,那就更不可能了——

那个商人与佣兵的国度早已消灭了贵族这一纯粹的剥削阶级,他们所推崇的不是与生俱来的高贵血脉和过往的荣光,而是攫取财富的能力。

克莱恩公爵?

难道属于大陆南部诸国吗?

格罗斯曾在伊路森世界游历过大陆的另一端,他记得那些国家大多很小,其中大部分的,都不过是一些公国而已。

而公爵与大公有着不小的区别,一位独立执政的大公不可能让自己的领地上再出现一位位高权重的公爵——一位公爵,至少应当属于某一个王国。

可这个名头却让他完全一片陌生。

他并没有记错——他所经历的那段游戏中的历史,从红月之年到埃兰特分崩离析之后的碎蹄之年,这整整的三十多年里头,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哪一位公爵有着“克莱恩”这一姓氏。

究竟是他孤陋寡闻,还是,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什么更大的偏差?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Act86 海伦的血脉

只是格罗斯正在浮想翩翩,骑士肯尼斯已经开始讲述这个故事更多的内容——

从他的口中众人得知了以下事情:

雕像上的海伦女士并非埃兰特人,而是一位来自远方他乡的乐器演奏家,她曾经工作于某一个小型的流浪乐团,直到这支乐团来到了恩萨达,他们才开始稳定地居住了下来。在这儿,他们遇到了当地的领主,也就是洛克·兰伯特的先辈——

自从那位领主偶然路过观看了一次他们的露天演出后,就难以抑制地变得疯狂的迷恋。那位领主懂得音律、也擅长各种艺术创作,而他所迷恋不只是乐队的作品本身,还有其中的那位年轻漂亮姑娘。

他甚至鬼迷心窍地对那位姑娘许诺:如果,他们这支乐队愿意从此留在恩萨达,他甚至愿意为他们建造一所气势恢宏的歌舞剧院!

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如此之大的手笔毫无疑问感动了那位姑娘——

权力与财富之前,姑娘与领主的爱情之火熊熊燃烧,所幸那位领主不是什么负心凉薄之徒,他真的作出了一件当时令人大跌眼镜的壮举,他没有迎娶那些与他门当户对的贵族千金,而是让一位身份来历不明的流浪艺人成为了恩萨达的伯爵夫人!

“咳——这一下子你们应该清楚,我们所熟悉的音乐家海伦女士,从辈分上而言,其实是兰伯特伯爵大人的祖奶奶。伯爵大人也继承了不少祖辈的才华,也许你们并不知道,伯爵大人非常擅长于钢琴的演奏。”

“我还记得以前,当我们每一次来到城主府拜见伯爵大人时,总是可以从他的书房中听到悦耳的琴声。可惜,这也只是从前而已。”

马修与肯尼斯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让这些内容全部叙述完毕后,众人已有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可惜这个故事仍然没有完整,学者先生刚刚提起这位女士与克莱恩家族渊源匪浅,但具体的内容,他并没有继续多说——

一双双眼睛盯住了派洛特,他摇了摇头,然后,微笑着望着法师小姐。

“抱歉,我感觉我自己好像说得太多了。”

“可是,迪蒙斯先生,我们都在兴头上!”

众人抗议叫道,叫声最响的是“红胡子”雷德——这个时候学者先生的脸上挂着的淡淡笑容简直欠揍,包括格罗斯在内,都不得不承认,此刻的派洛特·迪蒙斯就是一个地道的贱人。

说话说一半、讲故事没有结尾、写书太监,等等诸般,都属于极端恶劣的行为。

格罗斯虽然没有抗议,但还是忍不住转过身翻了一个白眼。

“当事人的后人在场,也许,你们该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唔,迪蒙斯先生,我并不反对你继续说下去,事实上,我对于海伦女士的故事也很好奇呢。”

法师小姐的天性中有着一种旺盛的求知**,此时的她正被这一连串曲折的内容所深深吸引,又怎会愿意轻易放弃,当派洛特说起这一故事与克莱恩家族有关时,她的兴趣更是变得愈发的浓厚。

“好吧!不过我只能讲故事说得简短一点,但那也足够你们想象了。”

派洛特仍然在卖关子,在这一刻,奥利弗、斯考特和莱文等人感觉大舅哥派洛特像极了他们在卡尔萨斯遇到的那位山民商人小姐——两者说话停顿的时候,总喜欢观察一下听众们的反应。

众人的反应只有急切和期待。

“海伦女士,其实她是一位逃婚者,而她的未婚夫……估计你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这个名字,让我想一想,他应该是克莱恩公爵的爷爷,弗朗西斯·克莱恩。嘿,小拉迪娅,别这样看着我,我正在讲述关于你祖爷爷的故事,弗朗西斯·克莱恩曾是那个年代雷卡特帝国不世出的剑术天才,而他与海伦相恋之时便已有了一个孩子——”

“等一等!迪蒙斯先生。”

打断他的是格罗斯。

当学者先生说起这些事情时,好像对此熟悉异常——格罗斯顿时察觉到这个家伙有些古怪,斯图尔特对他作出介绍的时候,只说过他是莱西的哥哥,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可现在他打开系统一看,却发现了派洛特·迪蒙斯居然隐藏了不少的东西。

他的确是一位学者,但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表面身份。

而除开学者这一身份,他在人物信息中还看到了派洛特·迪蒙斯居然是一位lv40的炼金术士——这是一种依赖于道具的战斗职业,若是准备充分,其战斗力甚至超过了一般的同等级的法师。

在格罗斯的印象中,每一位炼金术士的身上都是背着大大小小的包囊,而他眼前的大舅哥派洛特,倒是一身上下干净得很。他的纯白色礼服居然连口袋都没有一只!

隐藏得真好!

可惜他的这张嘴巴不太牢靠,说出太多的东西已经让他部分暴露了——另一方面,格罗斯从未听说过“克莱恩公爵”,他已下定决心,要找个合适的时候私底下向这位学者先生好好询问一番。

从眼下的内容来分析,克莱恩家族、兰伯特家族和海伦女士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不过这些东西事关拉迪娅的**,实在不适合让他当众讲述出来——

法师小姐拉迪娅的视线停留在学者先生的面孔上,他的肤色比起许多的女人都更加的白皙,但这并不是法师小姐所关注的重点。她所奇怪的是,这位刚刚加入队伍的贵族为什么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关于她的家族的事情。

派洛特·迪蒙斯,她暗暗记住这个名字。

众人驻足在恩萨科林大剧院之前,此时的他们忘记了这一趟旅途的目的,仿佛沉浸于一场漫无目的的交谈——这里头固然有着骑士马修将他们带来这儿的因素,当更大的原因,却是因为学者派洛特·迪蒙斯。

终于,他不再讲述故事了。

看了一眼格罗斯,他又观察着拉迪娅,口中低声地喃喃自语,可惜没有人听清楚他正念叨着什么。

而结束这一切后,一旁的斯图尔特完全是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的大舅哥是一位学者,但他并没有想到派洛特竟然对埃兰特王国以外的事情也懂得不少——如果不是格罗斯的中途打断,派洛特也许还会说出更多。

“诸位,我们来到这儿,可是为了一件重要的正事。”

格罗斯及时地提醒道。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Act87 剧院的秘密Ⅰ

恩萨科林大剧院。

剧院有着多处的出入口,而距离格罗斯一行人等最近的,则是剧院的正门——

它是一个黑洞洞的圆拱形门洞,门洞的两侧是一根根粗大的棱形立柱,这样的装饰风格粗一看上去并不符合艺术场合应有的样子,但是几人靠近一看时,才发现这些柱子的石材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材料,而是一块块整体的灰纹岩——

这类岩石有着极高的硬度,往往不太容易加工,更不要说在其上头篆刻一些繁复漂亮的纹饰了,在荆棘王朝时期,灰纹岩常常被当作砌筑坚固堡垒或要塞的主要材料,同时,也是领主们所习惯于大量贮存的重要物资之一。

但是这些物资居然被用来建造剧院?

其他的人也许还不了解这个年头灰纹岩的价值,可格罗斯却很清楚,当几年之后真正的乱世到来之时,这些坚硬无比的石头将会变得价值昂贵——

在“犀角之年”的夺王战争中,地方叛军攻打王都埃尔文,大量的巨型投石机发射着一颗颗沉重的石弹,但是王城的城墙在日以继夜的狂轰滥炸完全就是丝毫无损。

王都埃尔瓦的城墙,便是由一块块灰纹岩层层砌筑起来的,包括宫廷之外的白墙,同样属于这一种材料,王室之所以建造那道白墙,是因为当时他们将外围的那圈城墙修筑完毕后,发现还有不少多余的材料,于是,这些材料没有被毫无价值的浪费,成为了宫廷之外一道坚固而牢实的屏障。

此时的这一段街道中安静得近乎冷寂,附近没有商店和一些平民所居住的防务,远处的街景沉浸于一片昏暗朦胧的影子里,只是远远投来了几点发黄的灯火,街道上响起了密集的脚步,但是交错斑驳的树木荫影下并没有几个行人,偶尔一两只流浪的野猫经过这一片冷冷清清的区域,发出的尖厉叫声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据说,早在恩萨科林大剧院建立之初,剧院之中便存在一条地道,而这条地道,正好通向于附近的城主府。”

马修在剧院的台阶之前停下了脚步——

夜晚的风声呜呜咽咽,众人的头顶是一片巨大如云翳般的茂密树冠,枝桠之间藏着一些小小的影子,当这些影子听到属于人类的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后,顿时发出了阵阵尖叫,然后扑腾着翅膀四散而飞。

“嗯,马修骑士,不过我的心中有一个疑问,既然我们打算前往城主府,那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前去那儿呢?”

直到这时,“红胡子”雷德才明白了大家来到这座剧院的目的,但是如眼下这般鬼鬼祟祟,好像并不符合马修和肯尼斯两位骑士的身份——

除了早已与两位骑士碰面过的格罗斯,其他人对此也存着相似的心思,此时见到雷德发问,不由齐齐望向了马修。

马修苦笑了一声,不过回答众人的却是肯尼斯——骑士的视线似乎远远眺望了一眼远处的钟楼和夜幕中那轮若隐若现的勾月,他抬步踩在一级台阶之上,然后,转过了身。

“自从我们来到恩萨达之后,只是在第一天见到伯爵大人,而在此之后,我们的每一次拜见,所见到的都是那个女人,那个叫做安娜的女人……后来,城主府中的仆佣之中似乎传开了一些消息,最近的这些日子里,伯爵大人患了一种极其罕见的疾病,而这一病症具有相当的传染性,所以,眼下的伯爵大人不愿接见任何的人。”

“确切而言,现在的安娜女士已经成为城主府真正的主人。”

马修对肯尼斯的话语作出了补充——他看到众人仍然心存疑惑,很快答道:

“十天之前,因为战备物资的事务,我们从莫林返回了恩萨达,想要拜见伯爵大人。可是当我们来到城主府时,却发现了守在外头的士兵早已不是伯爵大人原本的下属,而是换成了一群来自马尔韦的外来佣兵,并且事情不仅如此,我们从其他人的口中听闻,城主府内原本的仆佣大多都已被安娜女士所遣散,甚至,有些人还不明不白的失踪了。”

“格罗斯,这就是我们经历的真实情况,事情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之后我们所获得的证据你也看到了,就在艾斯克雅女士的手中。”

马修和肯尼斯两人再次一前一后地说道——

在场的人听到这些陈述几乎变得沉默,很明显,关于恩萨达城主府应该是出现了一些变故,然而两人所提及的艾斯克雅女士属于何方神圣,他们却是不明所以。

外来者没有到过当地的圣辉教堂,自然对于这位女神官毫不知晓。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他仿佛人群中的一个异类,众人看着那个单薄瘦削的身影倒负着双手走上台阶——他比肯尼斯更加向上踏足了一级,然后打量着剧院门前的柱子发出了一声质问:

“马修骑士、肯尼斯骑士,我很奇怪,为什么您们愿意相信一位神官,而不是选择相信自己的领主和领主身边的人,骑士应该对于所效忠额领主有着完全的忠诚,而眼下你们的所作所为非常的不合道理。如果可能,愿意给我解释一下吗?”

“阁下?”

学者先生之前讲述的关于海伦的故事相当精彩,马修和肯尼斯两位骑士对此颇有印象,不过当这个衣饰休整、风度翩翩的男人突然对他们提出问题后,他们才发现眼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这个男人的身份,或者说,他是谁?

那封书信中的内容本就需要充分的保密,即使他们带着这么一大群人进入恩萨达并且来到恩萨科林大剧院,但真正的计划,却也只有格罗斯、马修和肯尼斯三人知道具体的内容。

如果没有足够的理由,有些事情他们并不打算向外人提起。

马修望向了格罗斯。

而格罗斯没有说话,他挥了下手,然后自顾自地向着剧院之前一级级台阶踏步上前。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88 剧院的秘密Ⅱ

虽然格罗斯的态度颇有些让人意外,但是身为当事人的两位骑士却是当即反应了过来——格罗斯用自己的举动表明对于学者先生的态度。虽然学者先生对此有着诸多不理解之处,可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去和这个家伙解释一番。

穿过剧院的正门,里头是一道深深的长廊——

长廊原本是剧院的观众们排队出入的场所,但是这个夜晚的时分剧院里头已经空无一人,而在走廊的尽头,就着一点点暗淡的光线,可以见到两扇合起的大门已经挂上了一副粗大的链锁——

据马修所说,尽管眼下的恩萨达阴云惨淡,但是白天的某些时候,剧院中还是会上演一些小型的音乐会或者小丑表演之类的节目。

但是到了现在夜晚白点出头的时分,早已在剧院之中看不到任何一个观众了,按理来说,这儿应该有着一位老迈的守夜人,但一行人直到来到闭锁的大门前,连一个鬼影都没有见到。

四周静悄悄的。

一只灰不溜秋的老鼠从墙壁的角落里突然蹿了出来,它似乎面对着这么一群陌生有些害怕,纤细的胡须耸动了几下后,又飞快地于黑暗中消失了。

斯图尔特点燃了一支火把——这是佣兵所惯于日常携带的物品之一,此时火把上的光线照耀着,众人这才看清楚了周围的景象。

和平常剧终人散空空如也的剧院并没有什么两样。

“格罗斯,我已经打听到了那条地道的入口。只是这条链锁,我们并没有打开它的钥匙。”

马修皱了下眉头——不过格罗斯啊却微微一笑,他觉得这位骑士也许是脑子犯了什么糊涂,作为一名觉醒层次的就职者,什么时候一条链锁能够成为大的麻烦?

格罗斯走上前去,他抓去链锁,随着双臂的骤然发力,瞬间可以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响动,连接链锁的一个个铁环绷紧,沛然的力量从两端传递,铁环开始变形,当其中一个铁环无法承受这种强大的力量时,整条链锁咔然而断——

马修没有太多反应,肯尼斯看样子想要说些什么,但随着举着火把的斯图尔特跟了上前,他也稍稍怔了一下,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玫瑰大厅,不错,正是这儿。我们没有走错。”

肯尼斯看了看四周挂在墙壁上的装饰油画说道——

这是恩萨科林大剧院中众多剧场的其中之一,里头是一排排的靠背固定在一起的椅子,正中央的前方则是一道垂落下来的帷幕。这座剧场内的空间约摸可以容纳五到六百名观众,但此时里头一片黑暗,随着火把光芒的映入,才渐渐露出了一点模糊的样子。

“嗯,有些很奇怪的气味。格罗斯先生,你发现了吗?”

法师小姐从人群中轻轻向前走出了几步,她回过了头,望向格罗斯——

眼下法师小姐的胆子明显更属于一位法师而不是普通的少女,之前见到老鼠她没有跳起来尖叫,而此时面对一片混沌未知的黑暗,她居然第一个认真地探索起来。

她所说的奇怪气味,很快的,众人都已嗅到了——

与其说着是一种奇怪的气味,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将它说了出来,显然,这是来自于尸体腐烂的臭味。这种气味虽然很淡,但是那种令人憎恶的气味已经让在场的人开始变得警惕起来。

“马修,你不是说白天的时候恩萨科林剧院一直进行着日常的开放吗?”

格罗斯环视了一圈,很快向马修问道。

“确实如此,可我们所来到的玫瑰大厅,一般只向那些知名的乐队和团体开放。嗯,从新年祭之后,它已经封闭许久了。”

“这么看来,这里头发生的事情你们也无法知道了。”

“当然,我们,我是指我和肯尼斯,还有罗德里格斯,接到伯爵大人的召见后从封地来到恩萨达的时间并没有多久。”

“那么,不如现在我们来看一看,这一座剧场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

两位骑士的手指落在了佩剑的剑柄上,以便随时拔剑,格罗斯、斯图尔特与“红胡子”雷德等人三三两两分开四下环顾,而法师小姐拉迪娅,这一次自然也是也紧紧跟随在了格罗斯的身边——空旷的剧场中点亮了更多的火把,而当他们走到那一片属于舞台的区域时,已然见到了地板上一滩干涸的血迹。

“地道的入口正在左手边第三列,第五块和第六块的地板的下面。”

“然而这儿尸臭的味道越来越浓重,我怀疑着,地道之中也许有着一些问题。”

“格罗斯,我们还下去么?”

两位骑士的脚步停在了这一滩血迹之前,他们弯下了腰,屈起手指敲打着地板,“笃笃”的声音看似平常,但是当他们敲击附近其他的地板时,响声却有些许的不同——在这滩血迹之下,回音听上去悠长了一点。

当这几块地板被揭了起来后,果不其然,下头是一个个黑漆漆的入口。

……

二月二七日的晚风依然有着属于寒冬的冰冷,恩萨达城主府内的建筑仍由少数的几栋亮着灯光,其中一所曾是兰伯特伯爵的书房,此时书房朝向花园的那扇窗户敞开,而在窗台之后,赫然立着一个男人的身影。

这个男人握着一只高脚的水晶脚杯,酒杯中盛放着一半容积的猩红色液体——这种液体粘稠而温热,他偶一仰头,杯中的液体便又少去了一半的一半。

“阿诺德,我觉得你的行为已经越来越过分了,城内的教会好像有了一些察觉,如果你不想惹上大麻烦的话,最好控制一下你自己。”

书房内还有另外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一件色彩艳丽的丝绸长袍,但是她的怀中再也不见了往日里那只总是四肢蜷缩成一团的黑猫,而她的面孔和神情相比于过往,也已变得憔悴苍老了许多。

“呵——我的姐姐,你还在担心什么呢?事已至此,我们又何必再苦苦压抑着自身的天性。”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89 骚乱的前夕Ⅰ

靠近花园的一侧,窗台上摆放着一盘兰花的盆栽,可惜因为长期缺乏照料的缘故,兰花那些原本鲜绿色狭长的叶已经生出一条条枯萎的纹络——

鲜活的生命失去了养分的滋养,渐渐开始了无可挽回的凋零。

“兰伯特伯爵”转过了身,他走向了书房中的女人——

他仍然穿着一件熨帖的黑色伯爵礼服,长长的燕尾垂到了膝盖之后,他的身形依然挺拔,只不过,若是有熟悉这位伯爵的人此时见到他的模样后,绝对忍不住会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来到了安娜的面前,随手将酒杯扔在地板上——水晶碎裂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夜晚分外响亮,原本前庭的花园中还有一些昆虫窸窸窣窣的鸣叫,但这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杯中粘稠猩红的液体汩汩流淌,地板上有着一条条拼接的缝隙,液体渗入了其中,瞬间勾勒出一条又一条暗红色的线——

就像伯爵大人的嘴唇。

他的嘴唇看似比起那些化了浓妆的女人更加的鲜艳,而那张面孔,却是一种明显不正常的青灰色。他来到了安娜的身边,然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的食指,轻轻勾住了那个白皙如玉般的下巴。

“安娜,你总是这样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真的让我很不开心。你不是早已勾搭上那个叫做萨斯克的家伙了么?我想,他应该将这儿发生的一切告诉了那位大人。”

“兰伯特伯爵”贴近着女人,任由女人的鼻息喷在自己的脸颊上,他似乎喘着粗气,随着那双死一般灰色的眼睛流露着阵阵迷乱,他粗暴地一把将自己的情人推倒在一场宽大而柔软的床上——床铺上铺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的天鹅绒毯,他开始拉扯着那件睡衣,女人就像一具木偶般没有反抗,也许她知道反抗只会惹出无意义的矛盾。

她如一截没有生气的木头重重倒了下去,“兰伯特伯爵”的嘴唇如冰一般寒冷,当他的双唇沿着她的耳朵、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锁骨一路往下亲吻过去时,女人的眼角无声无息流下了眼泪。

“阿诺德,我是你的姐姐。”

“不,现在你在我的眼中,你只是一个女人——”

她的身体很快被一团阴影所笼罩,那个沉闷而断续的声音打断了他——

他撕碎了自己的礼服,而此时窗外朦胧的月光照映进来,他的胸膛和后背上,仍然残留着一道道清晰见骨的伤痕,这是长剑造成的伤势,并且,并不仅仅是普通的切割伤,伤口中那一丝残存的属于圣辉的力量,始终让他的伤口无法愈合。

“阿诺德,你的伤势并没有完全痊愈,那位圣殿骑士……”

“嗬嗬,你为什么要在现在这个时候提起那个该死的骑士……每一次想起那些教会的爪牙,我的心情总是无可避免的变得恶劣……”

“所以,我担心着很有可能到来的麻烦。”

女人对于事物有着一种天然的直觉,当她因此变得悲观、沮丧和情绪低落时,她往往需要合适的安慰——而她所等来的,却只有一场狂风与暴雨。

……

“格罗斯,你确定我们要钻进这条地道吗?”

几人围在了地道的入口,学者先生派洛特·迪蒙斯忍不住用手掩住了自己的鼻子,可即使这样,浑浊的空气中还是有一丝丝浓重的尸臭味钻进了他的鼻孔。

这种气味绝对令人不太好受——何况,他还是一位向来养尊处优的贵族,此时见到众人都没有对此明确表态,终于,他率先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他说出了队伍中部分人的心声。

“红胡子”雷德已经猜测到了地道中或许会有什么样的景象——虽说作为佣兵早已见惯了生死,但若是近距离接触腐坏的尸体,那绝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而法师小姐也是同样如此,虽说作为法师对于这些东西并不会产生什么特别的情感,可是女人的天性中却是多少有着一些洁癖。

“格罗斯先生,难道我们不能直接前往城主府吗?”

她望着格罗斯问道——这一问题与学者先生的质疑殊途同归,就本质而言,法师小姐暂时无法理解钻入这条臭烘烘的地道的必要性。

而在格罗斯的计划中,潜入的人员也只包括他和马修、肯尼斯三人而已。他考虑到那头死亡骑士的实力,其他的人前往,他并没有太多把握保证他们的安全。

此时既然他们表达了自己的看法,格罗斯也乐得顺势作出了变通,他的目光从众人的脸庞上一扫而过,“既然如此,大家也可以选择直接前往城主府,不过,若是见到大队的巡逻士兵时,千万记得不要和他们发生冲突。”

“可若是人数不多呢?”

“红胡子”雷德问道——从对话中他已经听出了团长格罗斯与两位骑士似乎早已有了安排,但他却很识趣的没有去问询和探究,不过出于心中难以避免的好奇,听到格罗斯这般说道后,还是提出了一个看似并不重要的问题。

“那就随意。”

格罗斯随口答道。

马修的双腿已经放入了地道,从他的动作来看里头应该是有着一副爬梯,而肯尼斯则握着一根火把,待到马修的脚步落到了地面后,将其递了过去——

“那么,我想我应该是明白了,格罗斯,你打算对城主府发动一场突袭?”

“某种意义上,理解为一次试探或者更为的恰当。”

对于这件事情大家有着太多的疑问,而格罗斯事先也并没有与他们有过充分的沟通——此时一直沉默的斯图尔特难得地问道,格罗斯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全部同伴。

“无论如何,我希望大家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最好,不要贸然进入城主府内。”

他没有再细说更具体的原因,便一头随着肯尼斯之后,钻进地道。

……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一次潜入了恩萨达的城主府,来自于骑士马修的提议。格罗斯对于神官艾斯克雅手中的证据还存着最后的一点儿疑问,而解决疑问的最好方法,便是前往一探究竟。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90 骚乱的前夕Ⅱ

从恩萨科林大剧院前往城主府,如果选择正常的通行,需要通过城内的棕榈大街,然后到达那处颇为著名的大型露天市场后,再往西的方向折线行进一段。这一段路程其实并没有太长,按照骑乘马匹的速度,最多,也不过耗费十多二十分钟便可以来到城主府的所在位置——

然而行走于一段暗无天日的地道之中,除了火把的光芒所至之处,四周一片黑漆漆的,看不见任何的景象,也找不到任何可以用来参照的事物,一阵阵尸臭的味道随着呼吸涌入了肺部,对于格罗斯来说,这几乎是他从来未曾有过的一趟糟糕至极的体验。

可这个时候后悔已无用了。

时间一分一秒正在过去,衣兜中的怀表于安静中传来了极轻微的响动,但是地道中的时间仿佛陷入了凝滞,表盘上的每一个刻度似乎都成为了一个非常遥远的距离。

“马修,我感觉我们现在的行为和老鼠没什么两样。”

“嗯。”

马修已经尽量放慢了自己的呼吸节奏,说句实话,眼下的状况并不在他的预料当中,面对地道中

地道的内部是一道道灰色的石壁,摸上去灰乎乎的,在某些角落的位置还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残破的蜘蛛网,肯尼斯迈出脚步,却一不小心踏入了一处水洼——

这条建造于三百年前的地道看似早已年久失修,从水洼的附近来看,附近的石壁露出一条条如树叶脉络的裂缝,裂缝最宽阔处,甚至可以容纳一根指头,流水的轻响萦绕耳边,打破了黑暗中的静寂。

……

书房中肆虐的风暴终于渐渐趋于平息。船只在海面上轻轻荡漾,而那位本应疲惫不堪的船长,却变得格外的精神奕奕,他重新穿戴起衣物,然后,起身离开了床铺。

“阿诺德?”床铺上的女人挣扎着翻过了身,她的头发凌乱,苍白的面孔上一片沉重、

“有什么事情?我的姐姐。”

“我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我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正在向我们不断靠近。”

“是吗?也许我应该将这理解为你经历一番愉悦后的美妙幻觉,姐姐,我在床上的表现还不错吧?哈哈哈——”

“不——阿诺德,事情并非如你想象。”

“兰伯特伯爵”系好了衬衫上最后一粒纽扣,他披上了一件厚实的风衣外套——

这是今天他的第二套衣服,听到姐姐安娜如此说起,他扭过了头,以一种近乎揶揄,或者说促狭的笑容回头望着床铺上的女人,他盯住了女人的眼睛,盯住了那对高耸的峰峦,又继续将视线向下滑去。

可惜那床柔软的天鹅绒毯挡住了所有美丽的风景。

“我突然觉得,这个夜晚还很漫长。”

**********

差不多一个钟头后,格罗斯、马修和肯尼斯三人出现在城主府花园内的一座水井旁——

水井的内部并没有水,当几人发现头顶的光亮时,很快在井壁上找到了可供攀登的一些凹槽。看来这处水井并非真正的水井,而是建造之时便已确定的隐秘出入口。

“呼——”

格罗斯最后一个爬出水井,他常常呼了一口气好让自己舒服一点,然后,扯开了双臂伸了一个懒腰。水井的旁边是一排栽植得很整齐的胡桃,他看到马修和肯尼斯站在这些胡桃的面前,躬着腰身,正将视线瞧向了花园中的某个方向——那儿是一片明亮的灯光,而就着夜幕下朦朦胧胧的月光,可以发现这是城主府内的书房。

“伯爵大人还在书房中吗?”

肯尼斯问道——他望向了马修,后者愣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当即,扬了扬手打了个手势示意安静。

花园中有着数条交错的小道和大片大片树木的林荫,而在这个时候,马修突然发现了一个正在朝着他们缓步走来的身影。

一个女人——一个穿着仆佣服饰的女人,她的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看样子刚从城主府的另外一头而来。

直到这个女人的背影远去,胡桃木后的三人才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应该是从后厨离开的。”

马修对于恩萨达的城主府很熟悉,虽然他并不认识刚刚的那位侍女,但是看见侍女所经过的花园小道,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我想眼下这个时候,她应该是准备送上一些小点心到伯爵大人的书房。”

“很大可能。”

黑夜中的花园中并没有良好的视野,但作为觉醒一阶的骑士,两人的听力还是相当的了得,他们仔细聆听着那一阵阵轻柔的脚步声,很快对侍女的行迹作出了准确的判断。

当然,这番判断对于此时的格罗斯并没有什么太重要的意义——他也同样见到了这位侍女,不过他的想法比起两位骑士倒是胆大了许多,马修和肯尼斯仍在压低声音交谈着,而他已经猫手猫脚蹿了出去,紧紧跟在了那位侍女的后头。

“格罗斯?”

格罗斯的身影早已没入了一片昏暗的树丛。

……

走廊中响起了脚步声。

夜晚的时间已经刚刚过了九点,每到一天的这个时候,刚刚格罗斯等人所见到的那位侍女便会来到这儿,将一些刚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烘焙点心送到伯爵大人的书房——

曾经的洛克·兰伯特并不是很喜欢甜食,但是最近的这些日子伯爵大人却仿佛心性大变了一般,对于一些涂了蜂蜜的糕点产生了相当大的兴趣。

“伯爵大人,安娜女士——”

侍女没有任何的避忌,她敲了敲门后,径直走入房间。她看到了仍在起伏翻滚不停的绒毯,捂嘴轻笑着将点心放到一旁的矮桌上后,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跟着一个人影。

当她退出门扉,转过身时,一张陌生的属于年轻人的面孔已经出现了她的面前——年轻人的鼻尖几乎快要触碰她的额头,她感到那一股子温暖的热气从鼻腔喷到了她的脸蛋上,让她不由变得莫名的慌乱。

心脏砰砰直跳。

这张面孔看上去很平常,但是那双褐色的眸子,却是亮得可怕,仿佛一柄直透人心的剑。

“伯、伯爵——”

她下意识喊了出来,可这个年轻人却瞬间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今天可能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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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1 刺杀者

侍女瞬间露出了一副惊恐的神色,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在布置了重重守卫的城主府内,会出现一个毫无印象的陌生人——如果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打算拜访城主府,那么,他需要事先进行登记与报备,而不是像眼下这般冒昧和突然。

当然,来者若是刺客,那就另当别论了。

侍女正要惊呼出声,她瞪大了眼睛,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年轻人的目光与她悄然对视,但她并没有从中看到丝毫的恶意。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令她目瞪口呆的是,下一秒中,这个年轻人已经进入了书房——她很清楚自己的伯爵大人眼下正在干着什么,这样的时候前去打扰,毫无疑问,将会引来伯爵大人的勃然大怒。

书房中回荡着重重的喘息声音。

而当格罗斯来到床铺的一侧时,翻滚的天鹅绒毯被下头纠缠一团的人影一把掀了开来——他首先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这个女人的容貌优雅而美丽,有着不同于青涩少女的成熟妩媚的风韵,只是当她回头望向格罗斯之时,脸孔突然变得分外的紧张。

安娜心中的那种感觉愈发的强烈了。

她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而从对方不请自来的举动来看,显然,不可能是他们的“朋友”。

“你是谁?”

不过率先开口的却是“兰伯特伯爵”——

格罗斯盯住了这张记忆中颇有印象的面孔,虽然眼前这个人的模样和洛克·兰伯特的外貌极其相似,但他可以肯定,这个家伙绝不会是那位傲慢而固执的恩萨达领主。

没有回答,只有一瞬间的凝视。

格罗斯打量着“兰伯特伯爵”——

裸露的上身是一片如岩石般青灰色的肌肤,这些皮肤上伤痕累累,一条条伤口流淌着腥黄的脓液,丝丝淡淡的黑气萦绕着他的身躯,而在之中,格罗斯完全清晰感受到些许属于圣辉的法则力量——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负伤的高阶亡灵,而圣辉之力的存在,让他的伤势痊愈变得异常的缓慢。

也就是说,这头亡灵并没有处于完好的全盛状态。

而格罗斯从来都不是什么迂腐之辈,对方是敌非友,眼下可不是讲究仁慈与“骑士精神”的时候。这个时候,更为恰当的选择,便是“趁他病,要他命”!

他笑了笑,又大刺刺地看了一眼床铺上光溜溜的女人——

这些举动无疑让“兰伯特伯爵”怒火中烧,他站起了身子,刚一打算从壁架上取出自己的佩剑,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的笑容在一刹那消失,然后,空气中一条炽热而明亮的白色细线自前向后贯穿——

漆幽的黑夜在这瞬间仿佛被点燃。在“兰伯特伯爵”与安娜的眼中,这不仅仅是一条线,而是几近撕裂空间的一击,但更可怕的东西却非这种惊人剑术的本身,而是其中所蕴含的力量——

光辉之炎。

极致的神圣法则力量。

对于一头亡灵而言,这完全是无可抵挡的力量。“兰伯特伯爵”的反应极快,可他只不过来得及略微侧过了一下身子,白色的细线已然贯穿了他的左手的上臂,顿时,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肉烧焦的味道。

他顺势后退,悬挂佩剑的壁架本就距他不远,这一下他阴沉着脸,正好拔剑入手,可尽管如此,他的左臂肉眼可见的变得干瘪起来,而在体表上的皮肤上,光辉之炎点燃的神圣火焰已然燃烧,一点点白色微光仿佛夜幕中的漫天星辰。

剧烈的痛苦让这头亡灵忍不住死死咬住了牙齿,他盯着这个年轻人——

起初他对于安娜的预感不屑一顾,一直认为那是一种荒谬而可笑的言论,可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姐姐内心的不安由何而来,眼前这位年轻人的实力和法则力量属性,完全就是亡灵的天敌与克星。

圣辉教会?

他在这短短片刻想到了那个向来自诩为正义的庞大组织,不过眼下明显不是分神的时候——

年轻人并没有顺势追击,而是侧过了身躯,斜斜地举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当长剑看似随意至极地落下之后,一道白光切向他的姐姐。

安娜。

尽管两人多年之前曾经有过一段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但是“兰伯特伯爵”更加宁愿他这位各方面都很完美的姐姐是他的情人、是他的妻子——

他曾是寄居于一只黑猫体内的灵体,每当他通过那双如针一般的竖瞳看到自己的姐姐安娜与那个男人亲密时,总是嫉妒得发狂,继而怒火中烧,这股无法抑制的火焰几乎将他的灵魂烧成灰烬。那个时候,他甚至幻想过用锋利的爪子撕碎那个男人的喉咙,但是,姐姐从来都没有让他得逞。

可惜,谁也无法预料到未知的明天。

到了后来,他一切都如愿了。

付出的代价却是永远的转变为亡灵,不过他不在乎,因为,曾经作为灵体的日子他已经彻底受够了。

他只想好好放纵自己。

可即使如此,姐姐安娜仍是他心中不容亵渎的对象,是内心唯一一个立誓永远守候的身影——

绚烂的剑光将他的视野搅得支离破碎,神圣的法则力量完全弥漫了整个房间,身为亡灵让他不禁生出天然的畏惧与害怕,但是,他没有一分一毫的犹豫,直接冲着那个挥剑的身影狠狠扑了过去。

“天真!”

挥出那一剑时,格罗斯一直注意着这一头的动静,只是当他看到冒牌的兰伯特伯爵拼命扑来却毫无章法的架势,却忍不住笑了——

这头亡灵伪装成为洛克·兰伯特的样子果然只是徒有其表,格罗斯还记得,“野心之乱”始作俑者,恩萨达的领主洛克·兰伯特,可是有着一手相当不错的剑术。

要不,他也不会在那段凄美的最终剧情CG中独战群敌后,才力竭战败身亡。

眼前这头亡灵,从当下的表现来看,只是一个空有层次而无对应实力的货色。更何况,他还负伤了——不止是影像石中圣殿骑士造成的伤势,格罗斯出手的第一下,便已让这头亡灵的左臂失去了全部的战斗力。

“今晚,我要拿双杀!”

他笑着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看到“兰伯特伯爵”离他越来越近后,又一次的,转过了剑锋。

Act92 另一条道路?

一切都与游戏中的历史剧情线不同——

格罗斯不再作为一名普通的玩家,“兰伯特伯爵”也并非大名鼎鼎的洛克·兰伯特,安娜也是一位游戏历史上不曾出现过的人物……眼前的一切似乎从某个节点开始,就已进入了一条历史的分岔道。

月光清幽。

走廊之中一片冰冷的银白月华。

“兰伯特伯爵”的身形几乎快要与格罗斯叠合。他的身形快得不可思议,但也仅此而已。格罗斯高速挥剑,无数交错的剑芒在“伯爵大人”赤裸的身体上一掠而过——

亡灵不愧是一种对痛觉不敏感的生物,长剑刺透了肌肉、刺入了骨头,可这头高阶亡灵完全是不管不顾,直接挥剑向这格罗斯的左肩。

直指头颅。

可惜这一剑在格罗斯看来依然缺乏水准,虽然力量十足、速度极快,但是对于自身身体的控制却是露出了极大的破绽——

此时的格罗斯微微一笑,他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这头亡灵究竟是水准低劣至斯?或者,因为伤势限制了实力才导致了这般蹩脚的战斗发挥,他的左手五指紧握成拳,然后略一侧身,一记精准至极的勾拳打了这头亡灵的下巴上——

觉醒中阶战士的拳头就像冲击城墙的攻城车,当格罗斯的指骨与亡者的冰冷肌肤相接触时,顿时可以见到那一片青灰色的皮肤泛起了一片片涟漪般的波纹,力量的传递不仅冲击着这头亡灵的本体,更是将他的身形击打得飞到了半空中。

右手挥剑,自下而上,自左及右。

这是反手的一剑。

看似并没有如何浩大惊人的气势,但是浮空的“兰伯特伯爵”根本避无可避。

“阿诺德——”

安娜惊呼道,她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可到了眼下这般地步,她完全就是不假思索的,拦在她的弟弟阿诺德之前——

格罗斯看到亡灵的面孔飞快变得极度扭曲,而突然扑到身前的这具赤裸的女人酮体,洁白如雪的大片肌肤瞬间出现了一条笔直的红线。

红线变粗,绽放。

飞溅的温热液体如同一朵炽烈盛开的鲜艳玫瑰。

“姐姐!”

“唔?”

格罗斯听到身前的这头亡灵哭喊着叫道,忍不住愣了一下——亡灵通常是没有情感的,更不要说是亲人的存在了。可这头亡灵口中所哭叫的那一句分明是“姐姐”,等等,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一头亡灵睡了自己的姐姐?他居然还有一位姐姐?他的姐姐还是一个人类?

所以,刚刚那一剑,他挥剑杀掉了一个女人?

她不应该是一头亡灵么?如果她是一个人类,又这么会和一头亡灵搞在一起?

这到底是什么鬼?

格罗斯感觉眼下“野心之乱”的剧本已经完全不按正常路线了——当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篡改剧本的幕后黑手。

“兰伯特伯爵”,也就是安娜的弟弟阿诺德,此时他见到安娜缓缓地在自己面前倒下,仿佛昔日最为美好的芳华于刹那间凋零枯萎——

那双原本漂亮而灵动的眼睛正在飞快地失去活力和神采,他哭喊着,连声音的每一个音符都开始变得颤动,他从喉咙、从胸腔发出一阵阵古怪的声音,就像一头正在失去理智而变得疯狂的野兽。

强忍着身体上密密麻麻叠合的伤势带来的剧烈疼痛,阿诺德恨恨地举起了长剑。

他盯住了他的敌人。

通过灵魂转生仪式获得洛克·兰伯特的肉体后,他的实力曾短暂的跨入觉醒高阶,可随着亡灵身躯的日渐腐朽,再加上负伤的缘故,身手的矫健和灵活程度已经削弱了不少,此时的阿诺德,所能发挥的实力最多不过觉醒中阶而已。

更何况,他生前活着的那些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又怎么可能应付一位久经沙场、剑术至少步入剑豪一阶的强大敌人。

交手之前,胜负其实早已失去了悬念。

然而阿诺德的脑袋中却是一片空白,他并没有去想这些,充溢在头脑内的仇恨和愤怒已经让他决意杀死眼前的敌人。

可惜,他并不知道,他的这一执念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寻灭亡!

双剑交错!

同为觉醒中阶的力量相互接触、交锋。

窗外的树木沙沙作响,恩萨达城冰冷的晚风灌入了房间之内,尚未关阖的窗户在卡是狂乱的风息中哐当作响、摇摇欲坠,墙壁上挂着一幅荆棘王朝时期留存至今的名家油画,在这一刻,也随着挂绳上的那一根钉子左右摇晃起来。

咣!

只是一次撞击,强剑身便已击飞了阿诺德手中的长剑,长剑打着旋儿击碎了一盏造型相当漂亮雅致的水晶灯饰,然后直直插入了天花板,直没至剑柄。

一切就将结束?

“兰伯特伯爵”将死在格罗斯的剑下?

历史上的那一段属于埃兰特王国北地的主线剧情“野心之乱”就此烟消云散?

历史失去了惯性?世界的因果线开始走上另一条道路?

此时,盗匪头子出身的格罗斯绝对称得上狠辣果决,他毫不犹豫跨出了一步,挥剑。

**********

房间内的打斗声音惊住了走廊中的侍女——

起初她看着那位陌生的年轻人走入了门扉,然后听到了伯爵大人的怒喝,长剑出鞘带来一阵轻微的嗡鸣,但是在这处城主府内的安静之地,却是那么的清晰入耳。

她正想要大声呼叫城主府内的守卫。

这些日子以来,城主府内的守卫额外添加了一批人手,据说,那些人都是马尔韦的精锐佣兵——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旋梯来到了走廊,当她抬头看清那张面孔时,女佣裙中单薄的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起来。

“伯爵大人有危险——”

来者是一位极其英俊的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黑色礼服,里头白色的丝绸衬衫扎上了袖子和衣领最上方的纽扣,柔顺的银色长发随意披在肩头,无论从仪容和姿态,都找不出分毫的瑕疵之处——

平日里的时候,这位先生也是女仆们暗暗爱慕和讨论的对象之一。

可眼下紧张的侍女已经忘记了喊出这位先生的名字,她张了张嘴,话音刚落,就看见这位先生整个人的身形倏地一闪,消失不见。

ACt93 老对手

完成灵魂转生仪式后,占据洛克·兰伯特**的阿诺德以为自己觉醒一阶的力量足够轻松碾压蝼蚁一般般的人类,他曾观察过府邸内的侍女、守卫和麾下的骑士,除了“莫林三骑士”稍微有着那么一点儿实力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对他不值一提——

狂妄的少年唯一只对一个人有些印象,那便是“苍穹之风”的首领,银霜骑士萨斯克。

“苍穹之风”是一支佣兵团的名字,而萨斯克则是他们的团长——

他的姐姐曾在他面前提前这支佣兵团来自遥远的马尔韦,那个商人与佣兵组成的国度,这个国家的佣兵向来都以出色的实力和良好的信誉而著称。

至少,相比埃兰特王国的大多数同行们,他们看上去更加的令雇主放心。

在姐姐安娜的建议下,这支回到恩萨达的佣兵团已经成为城主府守卫的一部分——

他们尽职尽责的轮流值守,进行着一日二十四小时的巡逻,尽管在阿诺德看来这样的高度警戒举措完全有些多余,可姐姐安娜仍然坚持作出了如此安排。

事实上,这一安排的开始便是由于安娜那种对于危险的预感的产生。

阿诺德原本对于女巫窥探未来的能力嗤之以鼻,但是到了眼下,他终于有些相信了。

“虽然我至今还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不过,一切到此为止了——”

阿诺德看到身前的年轻人向前迈出了一大步,手中的长剑如匹练般扫向他的头顶。原本两人还有着一点儿距离,但这一剑配合着前进的脚步,瞬间就已将他的身形完全笼罩一片光亮的剑幕之下——

两人已经有过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尽管内心充塞着悲伤和愤怒,可到了现在,他很清楚自己的这一点手头功夫对于对方来说根本就不够看。

认输?投降?

可这并不是一场骑士之剑的比斗,而是真正的生死相搏。

对方的力量层次与他相差不多,可是每一剑都是精妙至斯,他已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一沮丧的念头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阿诺德几乎就要放弃,闭目等死。

剑锋带来的寒意已然刺痛了他的额头。

他在这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姐姐:

年幼的时候,喜欢穿着花布裙子的少女总是与他一起在芳草莺莺的野地中恣意奔跑,无忧无虑的脚步欢快地踏在柔软的草地上,偶尔看见一只鲜艳而漂亮的蝴蝶,他呼叫着跑了过去,而他的姐姐安娜总是呆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蝴蝶在蓝天与白云之间扇动着荧光闪闪的翅膀,它努力摆脱着身后顽皮的孩童,侥幸的,终于落在了田野边磨坊外头的风车上——

阿诺德望着越飞越远的蝴蝶,呆呆站在了磨坊之前,明亮的阳光透过风车洒在他的脸蛋上,温暖的感觉仿佛一股令人惬意的热流流淌于他的身体,姐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她用指头拉着眼皮做起了一副鬼脸,一边嘻嘻哈哈地说道,“阿诺德,容易气馁可不是什么有担当的男子汉哟!”

“可是,姐姐,我真的抓不住那只蝴蝶。”

“那是你太笨了,你为什么不去多想想一些巧妙的方法呢?”少女握着小拳头站在了他的身前,摊开了手,掌心是另外一只同样漂亮的蝴蝶,少女又嘻嘻轻笑起来,“那么,阿诺德,这只蝴蝶就送给你,但这是最后一次哦。”

最后一次吗?

姐姐不止一次对他说过类似或同样的安慰话语,但是,每一次都是最后一次。

剑风吹起了他耳边的乱发,阿诺德忽然感觉自己变得恍惚起来——记忆中的画面一幕幕电光火石般从他脑海中掠过,他下意识抬起了长剑格挡,可他的心中已然明白,他的抵抗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因为,敌人太强了。

长剑落下。

两剑相交绽出一片耀眼的火花,剑身与剑身随之急剧摩擦,发出一阵仿佛野兽嘶叫般的可怕声音——身体上并没有传来任何的痛感,当阿诺德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房间之内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影。

银霜骑士萨斯克。

这位实力强大的佣兵骑士站在他的五米之外,而他与萨斯克之间,那个握着长剑的年轻人已经转过了身,两柄长剑仍然缠成一团,但眼下双方的动作明显变得缓慢了下来——

这是剑术交手中的角力。

“阁下,很久不见了。”

萨斯克淡淡地说道。

他对于眼前的年轻人印象极深。上次在诺戈的花鹿村,他曾与这位年轻人有过一次交手,对方的可怕剑术让他一直无法忘怀,而在那一次交手中的失败也逼得他不得不用掉了一枚锚石——

具有空间传送能力的物品无疑是极其珍贵的,之后他回到了迪尔,在安格斯·罗森塔尔大人的帮助下,花费了相当大的代价后,才幸运地从身受重伤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他向罗森塔尔大人详细描述了其中交手的过程,那位向来波澜不惊的上位巫妖罕见地流露出凝重的神色,他认真观察着萨斯克的伤情,许久,终于做出了论断:

“你的对手是一位剑术非凡的人物,而在地上的人类国度,这类人物通常被人们称之为‘剑豪’。所以,你的失败并不为奇。”

“可是,罗森塔尔大人——”

“呵,萨斯克,你在因此而愧疚吗?一次意外的失败并非难以令人承受,我所看重于你的,并非你个人本身的战斗能力,而是作为一名出色将领的基础素质。你懂吗?或许,我形容为一种目前还未充分展现的潜力更为恰当。”

上位巫妖安格斯·罗森塔尔站在灰烬高塔的窗前,他望着外面世界阴云密布的天空,在那袭长长的、下摆快要拖到地板的宽松长袍下,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散发着诡秘光芒的十六面体黑色水晶。

“其实你干得很好,萨斯克,这些精华作为你的奖赏。”

“罗森塔尔大人。”

那一刻萨斯克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郑重地向巫妖罗森塔尔表达了自己的效忠之意。

“我想,当你完全吸收这些精华后,应该不会再输给你的那位对手。”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94 各自的援军

长剑相交的一点,两股巨大的力量不断传递、冲突。

萨斯克咬住了一口洁白的牙齿,英俊的面庞渐渐开始扭曲,他有心退出这一种毫无技巧可言的蛮力比拼,但他更清楚,收剑一刹那所出现的破绽,绝对会被对方所利用——

他对于这位年轻人的剑术已经有过了一次充分的了解,不过眼下这个时候,他并不愿意再去了解第二次。

他不断调整着手上的力度,但对手的长剑却仿佛将他的力量全部吸引了一般,他开始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这样一种诡异的力量仿佛澎湃的海浪一般从四面八方冲刷着他的身躯——

萨斯克所不知道的是,他的对手偷偷开启了【强制嘲讽】。他并没有将这些所感受到的东西归于自身无法理解的“技能”,而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对方某种隐秘不为人知的技巧。

可惜,这是属于玩家总结出来的一点小伎俩——

战斗过程中开启【强制嘲讽】能够使得对手的力量偏转,虽然这一点对于早有提防的敌人效果不大,但若是初次面对,那就免不得手忙脚乱吃上一些苦头。

萨斯克显然中招了,几乎进退不能——

这一刻的时间过得极慢,而就在某一个极微小的时间刻度上,加诸于剑身上的力量到达了一个临界,萨斯克忙不迭向后大步滑退,而那个年轻人手中的银色长剑,赫然迸出了一个肉眼可见的豁口。

格罗斯摇了摇头。

这种程度的战斗中,霜寒长剑的品质已经明显不够看了——不过他对此倒也没有过多在意,虽然这件卓越阶物品出现了一点儿轻微的损坏,但是对于眼下的战斗,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萨斯克滑步退后,靴子与棕黄色的木质地板间摩擦得吱吱直叫,他撞翻了一只精美的古董花瓶,在飞溅的瓷片碎屑中,又碰倒了房间内一角的书柜,一些封皮老旧发黄的图书和书卷纷纷坠落,所幸,当他的后背“咚”的一下撞到墙壁时,还是勉强稳住了后退的身形。

格罗斯也趁着这个机会甩了甩自己的手腕——

刚刚的角力过程,萨斯克的力量也对他的手臂和手腕造成相当程度的冲击——

令他所奇怪的是,眼下萨斯克的绝对力量对比当初在花鹿村见面时已经强出了不少。他怀疑对方的身上很有可能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打开系统一看,果然如此!

系统中显示萨斯克的战斗等级为lv48!

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萨斯克居然提升了整整10个战斗等级!

他并不清楚在对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哪位人类有着如此之快的实力提升速度,那简直就是一个怪物——当然,对于这一点,他早已将自己这一不科学的存在彻底排除在外。

但是从花鹿村一别到现在两人再次相遇于恩萨达的城主府,这段时间内萨斯克的实力提升的的确确比他多上了太多。

格罗斯一言不发,终于,他收起了脸孔上的笑容,再次抬起了长剑——

萨斯克对视着这位年轻人战意旺盛的褐色眸子,他原本以为自己吸收完罗森塔尔大人所赠送的死灵精华后,遇到这个老对手能够有机会报仇,可是一番交手下来,他已然发现自己占不到丝毫的上风,甚至,仍然处于隐隐的劣势。

骄傲的萨斯克绝不愿意忍受第二次的失败。

他猛然想起了罗森塔尔大人所说——

那位高贵的巫妖所看重的并非他的剑术或者个人实力,而是富有谋略的头脑。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明白了:他并不需要击败这个身份貌似圣殿骑士的年轻人,而是需要好好保护身边的“废物”——

“废物”指的是“兰伯特伯爵”,也就是阿诺德。在萨斯克看来,这个“废物”虽然有着觉醒中阶的力量层次,可是一旦面对稍微像样一点的敌人,却连一招半式也施展不出来。

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他看了一眼阿诺德,后者仍然怔怔呆在原地,双手怀抱着一个**的女人——他的眼泪正不住的在脸颊上流淌,萨斯克暗想一位亡灵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流泪,几乎快要忍不住笑出声音。

然而他的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如果只是进行纯粹的防御,面对这个剑术非凡的年轻人,他倒是有着不小的把握能够支持一段时间——这一次同他一起来到恩萨达的还有另外一位大人物,也许,过不了多久,那位大人物将会发现这儿的动静。

对于萨斯克心中的那些转念,格罗斯自问不是这头骨头架子肚皮里的蛔虫,他想到了己方马修和肯尼斯两位骑士,但是并没有去预测对方可能的援军——

实际上,第一幕的历史线剧情“野心之乱”中,若是谁拥有着lv44的觉醒中阶实力和剑豪之上的剑术,已经算得上boss一级的人物了。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先后面对“兰伯特伯爵”和前世游戏历史上纵横捭阖不可一世的亡灵将领萨斯克,眼下的格罗斯取得胜利看似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时间问题。

何况,格罗斯还有后手。

这个时候,走廊外头响起了脚步声,从他进入了这间书房到现在,所度过的时间不过两三分钟,马修和肯尼斯一进入了走廊就见到了一脸苍白惊慌不已的侍女——

侍女跌坐在地,看到出现的熟悉人影正是昔日伯爵大人麾下的骑士,她哆嗦着嘴唇,手指点了点那所房间的位置。

可两位骑士不过迈出几步,还没有到达那扇门扉的位置,便已见到了一个身材极高大的身影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那是一个脸色灰败的男人,他的双眼似乎没有焦距,但是那一道冰冷至极的视线一眼望来,却让两人不由为之胆颤心惊。

男人一步一步向着马修和肯尼斯靠近,两人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他的右手持着一柄足有一人之高的巨大镰刀,全身笼罩在一件灰绿色的斗篷中,而透过这件斗篷,可以见到他的身躯披挂着一身金灿灿的华丽铠甲。

摄人心魄、无可匹敌的气势仿佛一块无比沉重的巨石压住了马修和肯尼斯的身体,两位觉醒一阶的骑士,此时竟然无法动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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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95 青骑士Ⅰ

走廊中空空荡荡,只有几盏悬挂于墙壁上的油灯仍然闪耀着的光芒,将整条走廊照得一片通亮。橘红色的火焰正在跳跃,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经过之时,原本旺盛燃烧的火苗陡然变得奄奄一息,随着他的走近,一股寒可彻骨的冰冷气息顿时弥漫开来——

他的脚步并不快,一步一步,就像一柄金属鼓锤有节奏的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坎。

马修和肯尼斯看到这个陌生的男人就这样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走入了房间——他们不曾在伯爵大人的麾下见过这个男人,然而对方转过一个拐角时,却微微侧身扫了他们一眼。

然后,一声轻蔑的冷哼。

……

萨斯克挥动着符文长剑,剑锋带起的气流已经在房间之内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型的旋风,紊乱的气流吹拂着他的银色长发,他背对着窗外那轮昏黄的勾月,当一团缓缓漂浮的乌云遮蔽了月亮的轮廓后,视野中的景象瞬间暗了下来——

但又闪过了一抹肉眼难以直视的银白光亮。

此时的格罗斯又一次面对萨斯克,并没有丝毫的留手,他的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的集中,捕捉着萨斯克每一招每一式之中的破绽——

萨斯克刚刚挡下他一记直直的击刺,这位武技娴熟的亡灵将领用强剑身将他的击刺角度强行便宜另一个方向,而这一下,格罗斯顺势侧身跨出了一大步,又是一记劈斩。

连绵不绝的攻势仿佛一浪接一浪的潮水,但萨斯克所表现出来的极高剑术水准却让他看起来更像一块坚固的礁石——

两人的剑再次撞击,这一次格罗斯握剑的右臂被震得高高扬起,若是平常的剑术比斗,这无疑是一个值得一试的破绽,但萨斯克完全对此视若无睹,他并没有趁着这一稍纵即逝的机会发起进攻,而是斜斜举着符文长剑,护在了自己的胸前。

他已经放弃击败这位年轻人的打算了。

并且,他手中的剑正在完美执行头脑中所决定的这一切。

格罗斯几乎就要苦笑,说句实话,当萨斯克摆出一副只攻不守的乌龟架势时,他渐渐发现并没有太好的办法能够短时间内拿下这位对手——

这位来自迪尔的优秀统帅虽然不以武技而闻名,但是剑术的基础却是相当的扎实,尤其当这头聪明的骨头架子打定主意放弃进攻后,更是将自身守御得天衣无缝——

他刚刚尝试了一次诱敌的剑术技巧,可这个家伙却仿佛早就有所察觉,根本没有作出意料中本该出现的反击。

格罗斯甚至将这一破绽暴露的时间额外延长了一些,但是萨斯克对此仍是无动于衷,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闪过一丝异样的身材,似乎是在嘲笑这位对手的单纯可爱——尽管眼前年轻人的实力极强,但他未免将其他的人想象得过于愚笨。

萨斯克微一抬头,两人视线的交错中,格罗斯已从这头亡灵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讽刺。不过他倒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情而生出什么恼意,手腕一抖,他甩出一朵剑花,准备再次挥剑而上——这个夜晚潜入到了恩萨达的城主府,眼下的时间不过夜晚的八点出头,他的时间还很充足。

格罗斯相信,眼下这种一方进攻另一方纯粹守御的局面绝不可能维持太长的时间。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固然极其消耗体力和精力,但是对于防守者来说,不仅有着同样甚至更大的消耗,在精神和意志上,更是一种令人痛苦的折磨。

也许,双方将要比拼的不仅是实力,还有另外的一些东西。

走廊中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咚咚”的声音让他听出了这是靴子快步踏上旋梯的木板,脚步越来越近,他猜测着马修和肯尼斯正在进入走廊,只是就在这时,脚步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他心头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

格罗斯下意识扭过了头,当他见到门扉一侧的那个身影时,脸孔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作为一位经历了《纷争》大部分时期的资深玩家,他自然是认识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男人,而对方一身灰绿色的斗篷和手中所持的巨型镰刀,更是标志性的装扮。

天启四骑士之一,灵魂与生命的收割者,意喻着“死亡”的青骑士,海登·雷尔加!

周围的一切顿时变得安安静静,格罗斯甚至听见花园某一处草丛中属于蟋蟀的叫声——他怀疑着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在这个仍旧一片寒冷的早春时节,那些寿命短暂的小虫子远还没有足够的发育成熟。

他的眼珠转了一转,在他的面前,萨斯克正望着他的眼睛,眼中的嘲笑之意似乎愈发浓厚了,而一旁的冒牌伯爵也握着一柄长剑——

复仇的意志终于让少年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中解脱,长剑的金属剑身上寒光幽幽,他的面孔扭曲得每一条脸部的肌肉都在抽搐,他盯着格罗斯,眼中的火焰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即将手中的利剑刺入敌人的胸膛。

而这一刻,他的愿望看似并不遥远。

“阁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萨斯克见到己方的援军,神情终于变得轻松起来,不过他虽然依旧保持着一种警惕的防御姿态,但是已经忍不住开口讥讽着这位两度让他难堪的对手。

“无话可说。”

格罗斯耸了耸肩答道,话虽如此,但他并没有在表面上弱了自己的气势,在这所房间内,另外三人都已见到他的脸孔正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笑容——只是谁也不知道,其实此时格罗斯的内心十分紧张,慌得一比。

事实上,当他见到青骑士海登·雷尔加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就已知道马修和肯尼斯已经无法到来了,因为双方都需要通过房间外的走廊,而那两位觉醒初阶骑士的实力,在青骑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而就算他本人,若是只从单纯的战斗等级来看,他面对海登·雷尔加也不过是一个略微强壮一些的鸡仔,只要对方乐意,随时都可以将他轻轻松松地一把捏死。

Act96 青骑士Ⅱ

入夜之后的恩萨达处于一种压抑下的宁静,整座城市仍然处在严格的管制之中,而眼下八点出头的时分,只要再过一个多钟头,就将进入宵禁的时间——

不多的一些行人和马车匆匆忙忙路过街道,几乎在城内的每一条路段,都可以见到成群结队穿着军装的士兵正在巡逻,锋锐的长枪被士兵的手臂抱在肩膀之前,整齐一致的步伐落地有声,顿时给人带来一种极其强烈的肃杀之意。

这就是战争前夕的恩萨达,许许多多的人离开了这座城市,许许多多的人来到了这座城市,街道两侧的商铺变得冷冷清清,而在一些旅店和酒馆中,灯火变得更加明亮,麦酒的气味也变得更加浓厚——

麦酒可是一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忘记痛苦与忧愁,也可以麻醉人的神经,让一个个彻夜难安的失眠者在浓浓的醉意中沉沉睡去,某些时候,它甚至能够让一个懦夫变为不畏一切的勇士。

马蹄声。

沿着恩萨科林大剧院的街道此时一片黑漆漆的,远处的灯火将眼前的景象照映得模模糊糊,树木的枝桠在晚风中摇曳,斑驳的影子来回晃动,一行人从剧院的玫瑰大厅离开之后,似乎都已陷入了一种心事重重的状态,彼此沉默着,不复平昔的交谈与笑语。

马背上的斯图尔特抬起了头。

湛蓝的夜幕中,勾月被黑沉沉的阴云笼罩了一角,漫天璀璨的星光仿佛也失去本来的光彩,一切一切好像就处在一片无法看得真切的雾气中,他曾经干过一段时日不短的佣兵,可是对于这座城市眼下即将发生的事情,他却已发现自己的内心正处于茫然——

他的大舅哥派洛特与他并驾齐驱,向来喜欢唠叨的学者先生此刻也陷入了难得的沉默,他的目光平视前方,可是他的前方,只有无尽的暗淡的夜色。

“斯图尔特,你正在想些什么?”

半晌,当这支骑行的队伍离开恩萨科林剧院,远远看到那一片占地宽阔的城主府时,学者先生终于侧过了脑袋,他的眉毛一挑,突然向斯图尔特发问道——

他的这一问题表面看似漫无目的,但是此言一出,顿时吸引了队伍中所有的人的注意力。

野狼三人众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不声不响的“红胡子”雷德,将自己严严实实裹在法师长袍中的拉迪娅,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将目光投到斯图尔特的身上——

他们在名义上属于同一支佣兵团,而斯图尔特正是这一支佣兵团的副团长。

这个时候,格罗斯并不在他们的身边——相比于其他的人,经历丰富、意志坚定的斯图尔特更得整个团队的信任。

“赶往城主府,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必须接应格罗斯。”

他平静地回答道——

虽然他想了很多,但他一直都没有忘记格罗斯是他的朋友。格罗斯以塔伦军官的身份潜入了恩萨达的城主府,那么,他所需要做的,便是前往那个戒备森严的地方进行接应——

如果他的敌人是当地的贵族,那么,即使对贵族拔剑,他也在所不惜。

斯图尔特并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属于风信子的香气,而在他们身前的不远处,赫然出现一列握着长枪巡逻的士兵——

当头的士兵队长手中提着一盏风灯,他看到马背上的这些身影不由投来了视线,巡逻士兵的队列停了下来,而这位士兵队长,傲慢地朝着斯图尔特招了招手。

“停下!你们是什么人?”

士兵队长厉声喝道——

这些人骑着高大的马匹,装束也是一副标准的佣兵打扮,而在眼下这个战争前夕日常管制和宵禁的时候,这么一群陌生的外来佣兵于夜晚时分来到恩萨达的城主府附近,显然不怀好意——

若是有心投效伯爵大人,他们大可以白天的时候再做拜访。

站在马匹一侧的士兵队长扫视着斯图尔特和队伍中的其他人,他的神情原本极为严肃,但是当他看到队伍后排的法师小姐时,眼睛当即亮了起来——

值夜巡逻并不是h2

Act97 青骑士Ⅲ

格罗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感觉自己突然仿佛置身于一片茫茫的冰天雪地之中,空气的温度陡然降低了几分,而在门扉的位置,青骑士海登·雷尔加正一脸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

想要从走廊离开房间已经没有可能了,格罗斯扭头望向了窗户,萨斯克横举长剑,同样是露出了一副阴恻恻的笑容。

“阁下,看来你也懂得害怕了?”

海登·雷尔加的出现让萨斯克知道了战斗的天平已经完全向自己一方倾斜,尽管眼前这位年轻人有着一手非凡的剑术,但是面对迪尔真正的大人物海登·雷尔加,他这点微末的实力完全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

青骑士海登,超凡一阶的存在——

他于“七年战争”中期登场,巨镰下所斩杀的对手不知凡几。

原本格罗斯还心存一丝侥幸,他希冀着,眼前这个与青骑士一模一样的男人是一个乔装打扮的假货,可眼下他已经失望了——

系统给出了答案,当他看到那条“你处于海登·雷尔加的衰竭光环中,生命值失去了2%……”的提示信息后,仿佛看见了自己的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与其他三位天启骑士一样,海登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便有着超凡一阶的实力,准确来说,是lv68的战斗的等级——这是游戏官方给出的数据,而他的真实战斗力就如他的称号“青骑士”所意喻的死亡那样,远远胜过了一般的同等级的人物。

衰竭光环,每间隔数秒降低一定比例生命值,间隔的时间与生命损失值与目标的体质和意志相关。这是格罗斯所知道的关于数据的关联。而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可怕不仅在此,相比于以超强武技而为世人所知的红骑士西恩·阿弗拉迪,海登·雷尔加更是一个难缠至极的敌人——

也许因为某些先天的缺陷,他所知道的另外三位天启骑士都是一些脑袋不太正常的家伙,然而海登却是一个头脑完全正常的存在,甚至,可以说这个家伙还有着那么一点儿狡猾。

此时恩萨达的深沉夜幕中月亮敛去了光华,周围变得极其的寂静,格罗斯屏住了呼吸,他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喘气声音、听到了自己的狂乱心跳——

只是略一分析,他就已明白眼下的这一场战斗毫无胜算,他有心撤离——褐色的眸子中闪烁着光芒,他盯住了萨斯克,又瞄了一眼那位冒牌的伯爵大人。

毫无疑问,身手最弱的“伯爵大人”是一个最适合的突破口。

深深吸了一口,格罗斯稍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身上的每一条肌肉都绷得紧紧的,这一刻他知道自己没有犯错的机会,所以,他已作好一次打出所有底牌的打算和决心——

钢心流战士的流派技能【坚不可摧】、护腕上的特技【逆势反击】,还有勋章上所附带的超越极限的一击【英勇之勋】。

靴子摩擦着光可鉴人的地板,他的身形几乎快要如箭一般激射而出。

但是就在这时,海登·雷尔加所特有的那种仿佛混杂着金属杂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就好像有一个附在了他耳边说话:

“多么有潜力的年轻人,真是可惜!我并不愿意亲手杀死一位如此出色的人物,可世事总是让人无法自由地作出抉择。最后,我想说的是,你不应该来到这儿。”

他的话音伴随着身形的突进,在格罗斯的视野中,这是一连串无限延伸而又飞快叠合的灰绿色残影,宽大的镰刃卷袭而来,房间内全部的空气都变得凝滞,一阵阵细密的音爆在他耳边响起,瞬间,可以见到空气中形成了一道道白色的气流,这些气流翻滚、肆虐,继而汇聚成一股无可匹敌的风暴——

房间内所有的杂物、包括凌乱的书籍、花瓶的锋锐碎片、阿诺德与他的姐姐安娜褪下的衣服,所有所有零碎的物品,在这一刻都已漂浮起来,整个房间内墙壁和天花板嗡嗡作响,而一些不够牢靠的壁饰和墙纸,已经生出了一道道清晰肉眼可见的裂纹,裂纹迅速扩大,就仿佛涓涓细流瞬间化作一条条水流激涌的江河,然后,四分五裂——

而从外头观察,只听见一阵阵振聋发聩的轰响正从这栋城主府内的古老建筑中传来。

格罗斯双手持剑、膝盖弯曲——

这是一种稳固身形的防御姿态,此时的他连迈出一步也觉得困难起来,因为,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放慢了,不过多少令他有些安慰的是,挥剑的萨斯克和那位冒牌伯爵也同样受到了这一影响。

但是,他所见到景象中却是有着一个意料中的例外——

海登的目光饱含一种看似怜悯的情感,可是他的动作并没有因而减慢分毫,那柄巨型的镰刀横扫而至,宽阔的镰刃甚至在空气中带起了一团如狂蛇乱舞般的紫白色电流,这是极高速的剧烈摩擦——

巨大的热量于刹那间释放,空气中所有能够燃烧的漂浮物当即变成一个个震荡的炽白火球。

萨斯克和阿诺德清楚看到,镰刃所扫出的绚烂弧光将这个年轻人的身形一分为二——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耳边没有传来想象中那个年轻人的痛苦嚎叫,而视野中也没有他们所期待的鲜血飞溅,青骑士海登·雷尔加跨前一步,那个年轻人的身影如镜子一般,化作了转瞬即逝的碎片——

残影。

“很不错,真是一头令人惊喜的猎物!如果我将你的尸体带回议会,想必格里高利先生将会非常的满意。”

面对足足低了一个位阶的敌人,全力以赴的一击却没有得手——萨斯克和阿诺德原本以为青骑士海登·雷尔加会变得相当的恼火,但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海登只是微微笑了一笑,然后握住巨镰的长柄,反手一记勾刺直击自己的身后——

影子的所在。

“呜——”

所有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极其沉重的闷哼,紧接着,又是几声短促的咳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聊人生,寻知己~

Act98 青骑士Ⅳ

萨斯克和阿诺德终于找到了这个剑术非凡的年轻人——格罗斯单膝跪地,右手拄着长剑,他用左手擦了擦自己殷红的嘴角,而在他身前的一片地板上,已然撒下了斑斑点点温热的鲜血。

受伤了。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这是格罗斯的第二次受伤——如果说上一次在翠鸟遇到刺杀属于一起意外事件,那么,这一次受伤就完全属于正面不敌了,格罗斯初次与如此程度的敌人交手,双方的实力差距已经远远超过以往的任何一次战斗。

他的对手,天启四骑士之一,青骑士海登·雷尔加。

如果能够有机会将眼前这一幕幕的画面传播出去,即使他于这场战斗败亡了,那也是一个可歌可泣值得传颂的英雄故事——英雄往往死于非命,而悲剧的结局明显更加符合这个时代民众、贵族和吟游诗人的欣赏美感。

或许,继阿弗拉迪子爵的故事之后,他将成为一个新的故事。

**********

在这座城市之内,夜晚的风声渐响,相距城主府不过两条街道之外,老迈的敲钟人刚刚离开了钟楼,他走进了一家灯火通明的酒馆——

酒馆的门前挂着厚实的门帘,他伸手掀了开来,可酒馆大厅内安坐的几位客人似乎有些不满意了,从外头吹来的冰冷夜风让他们不由打了个寒颤,而当这个老敲钟人从怀中颤巍巍地摸出三枚索尔后,就连酒馆的侍者也变得不满起来——

因为,这位客人来到酒馆却只单单点了一杯廉价的劣质麦酒。

“老先生,不再来点儿什么吗?喝酒需要一些可口的佐料,比如一份熏肉切片,或者,一碟香喷喷的炒胡豆。”

“不、不用,一杯麦酒对于我这样的老人已经足够了。”

老敲钟人将三枚索尔放到柜台后,拖了一条跛腿向座位走去——

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老人的耳朵还算灵敏,他听到柜台后那位侍者低声抱怨,不过他并没有流露任何的表情。事实上,对于类似的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敲钟人这份工作的薪水并不丰厚,平常的时候,他很少很少来到像这般热闹的酒馆,但是今夜却仿佛有着一种极其强烈的念头莫名驱使他来到了此地——

他落座在酒馆大厅内一处昏暗的角落,虽然许许多多的客人见到这样一位老人独自跑来酒馆有些奇怪,但很快的,也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老敲钟人就像一件毫无存在感的物品,他来到这座酒馆,仿佛除了消耗一小杯劣质的麦酒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

这座酒馆的名字叫做“灰鸟”,一个相当普通、平平无奇的名字,而这样的名字也正好表明了它所对应的档次,来到这儿的客人不是什么身家殷实的贵族或富商,而是眼下这段时间城内的无业平民、潦倒的手工艺者和一些勉勉强强填饱肚子的底层佣兵,这也是恩萨达这一繁华商业城市中最近常常出现的画面——

可惜,并没有哪一位吟游诗人或画家愿意去进行惟妙惟肖的描述和绘画,因为做这样的事情毫无利益可言,并且,容易将自身限于未知的危险。

有人曾经说过,人一旦饿起了肚子,往往比凶猛的野兽更为危险——

酒馆内的氛围还算井然有序,而若是出了酒馆,走到附加你的街道和小巷中,会遇到一些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那可就说不定了。此时酒馆里的客人正谈论着一件发生在前些天的传闻:

有一位年轻的女学者来到了恩萨达并且住到了这家酒馆之内,据说她是接受了某位贵族的委托而进行一些简单的调查任务,可就在三天前的夜晚,那位彻夜未归的女学者被人发现死在了一条狭窄逼仄的小巷子里,她的下身被褪去了衣物,而身上那个装着一点儿零散雷尔和索尔的黑色小包包,也被人洗掠一空。

“真是可怕!过去的时候城内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

一位客人感慨道,他往自己的酒杯中斟上了满满一杯麦酒,他对坐的是一位穿着皮革马甲的中年男人——

马甲已经破旧,到处都是缝缝补补的痕迹、褶皱和裂缝,而当这个男人从盘子中拈起一块肥得流油的烤肉片放入嘴中嚼了几下后,又将油腻的指头在这件马甲上擦了一擦,深色的皮革表面顿时为之焕然一新,褶褶发亮。

“战争即将到来,许许多多的人嗅到了危险,纷纷离开了恩萨达,而一些野心勃勃之辈却已用嗜血的鼻头嗅到了机会,他们聚集在这座昔日繁华富饶的城市,妄图从中浑水摸鱼攫取最大的礼仪。所以,西蒙先生,你绝对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这些出身寒微的底层佣兵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至少,会尽力地去完成雇主的任务。”

“很有意思的说法,看来就算一位穷困潦倒的佣兵,也并非毫无见识。那么,是否可以告诉我?你和你的同伴属于那些‘野心勃勃之辈’吗?”

客人一仰头,将杯中的麦酒而尽,从两人的交谈来看,他们似乎正在谈论一笔生意——佣兵与雇主的生意。但是这个中年男人听到眼前这位可能的雇主如此说起,不由愣了一愣。

“如果,西蒙先生不愿意相信我们的话……”

他喃喃说道——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情绪正在变得低落,雇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就我所知,眼下的恩萨达鱼龙混杂,某些佣兵暗地中还偷偷从事着兼职,比如,强盗?”

“西蒙先生!即使你作为一位成功的商人,也不可以平白无故污蔑佣兵的名誉。”

“是吗?”

叫做“西蒙先生”的客人扭过了头,正好发现角落里默默喝酒的老敲钟人,他忽然微微一笑,“老先生,独自喝酒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不如与我们一起喝上几杯?”

然而老人的回答却是沉默——手指握着酒杯外沿圆润的弧线,他睁着略微发黄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两人,又低下了头,小小地喝上了一口劣质的麦酒。

而“西蒙先生”对面的中年男人正要作出抗辩时,整座酒馆之内,却猛然一下震动起来。

Act99 异象

酒馆大厅内的灯光顿时飘摇,此时客人们纷纷站起了身子,虽说他们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下如此之大的动静,显然不可能让他们无动于衷——

“西蒙先生”快步走出了“灰鸟”,只是他望向城主府的方向时,脸孔上的表情顿时惊愕住了。

冲天的火光。

这并不是吟游诗人常用的夸张或者比喻手法,而是真真切切的形容——

城主府内的某一栋建筑,此时从顶部开始崩裂,轰隆隆的响动正是从此而来,从外墙的表面看去,一层层灰白色的石砖从支持建筑本身的梁和柱子上一一剥离,就好像一位身手高明的厨师以极其娴熟的动作从牛排上剔下了肉而留下了干干净净的骨头——

火光中无数纷飞的碎屑漂浮,偶尔几下如雷鸣般的炸裂声,那是有什么东西从中飞了出来。

冲天的火光语气说是火光,倒不如是一道光柱——

因为就在这个夜晚深幽的夜幕中,整栋建筑内升腾起了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这些光芒向着天空的方向激射,形成了一道笔直的光柱——

光柱的范围至少囊括这栋建筑的本身和周围的一大圈,而随着光芒瞬间变得愈发浓烈,这道粗大的光柱如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剑一般,直直插入了苍穹之中。

一时之间,月与星辰为之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此时恩萨达城内的景象仿佛变作了白天,靠近城主府位置的街区,一圈圈澎湃的气浪从某一点的中心开始扩散,它奔腾着、翻滚着,将这样一股沛然无可匹敌的力量以极快的速度波及——

气浪所至之处,树木折断、墙壁倾颓,人们惊呼尖叫,就好像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袭击着这座繁华的城市。

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从自己的家中跑了出来,而在“灰鸟”之内,客人们也顾不得继续喝酒了,他们纷纷跑到了街道之外,像一只只嗷嗷待哺的幼鸟一般,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震撼人心的画面。

起初的几秒,人们原本以为出现在眼前的只是一场可怕的幻觉,他们相互问询着,继而又狠狠用力地拍打着身前的肩膀——痛感是如此的真实,这一刻,无论男女老少,都张大了嘴巴,却没有说出哪怕一句话。

半晌,簇拥到街道之中的人群终于发出了一点儿极其轻微的声音,“这是神迹!”有人说道,越来越多的人喃喃说道——其他的人开始猜测着他们的身份,也许,这些时刻呆在自己身边的普通人,其实就是一个个隐藏起来的圣辉信徒。

然而,虽然这些人、这些普普通通的底层平民、手工艺者、小商人和佣兵有着各自不同的想法和年头,但是他们的判断与猜测,却无一靠近真正的事实。

这道光柱的景象甚至惊动了恩萨达附加的一座小镇——

这座小镇位于恩萨达的北边,曾经是一座属于恩萨达的卫城,不过数百年商业贸易的发展彻底改变这座小镇的面目,它不再是一座用坚固的石墙封闭起来的领地,而是整整一大片喧嚣而热闹的街区——

战争前夕的恩萨达聚集了太多的外来者,以致城内的酒馆和旅店几乎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而在这座小镇之内,一些长期居住在此的商人、佣兵和当地人在这最近的日子见到了太多太多的陌生面孔,这也使得这座小镇变得更加的热闹,或者说,更加的混乱无序——

“啊——这是什么?天地间突然冒出来的光辉之力?我能够相信我的眼睛吗?”

一位蓄着两撇小胡子的贵族,此时正站在自家的阳台上,他看到了夜空中那一幕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巨大异象,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来到阳台上只是为了照顾一下阳台上那几株有些枯萎的兰花盆栽,可当他看见了这一幕后,手中的水壶不由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亲爱的。”

他的身边款款走来一个穿着宽松睡袍的女人,这是他的结发妻子。此时他的妻子看到了丈夫震惊的模样,也看到了天空中的奇异景象。

“存在性之力,光辉,正是恩萨达城的方向,我怀疑城内恨有可能发生了变故。”

他侧过脑袋,很快解释道——

这位身材略微臃肿的女士愣了下子,可当她反应过来后,一把拉起了丈夫的衣袖。

她抬起了头,目光直视着自己的丈夫,厚厚的脂肪顿时她的面孔看起来就像有两个下巴,她冲着丈夫摇了摇头——这并不是针对某件事情表示反对的意思,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生出的情绪的表达。

她的丈夫自然懂得自己妻子的想法。

“拉威尔,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留在这儿了,而且伯爵大人的表现最近也有些不正常,我担心……”

“亲爱的,你担心着来自塔伦的战争吗?我听说他们还在聚集军队,就算从现在开始发动攻势,至少也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

“不,拉威尔,作为你的妻子,一位本该优雅从容、处事波澜不惊的贵族女士,我所担心的并非这场领主间的战争,而是眼下城内压抑气氛下可能发生的动乱。即使塔伦的骑士们让我们成为了俘虏,至少他们会予以我们与身份对等的礼遇,可要是那些暴民搞出了什么乱子,拉威尔,我认为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懂了。就如你常常说起的,真正的聪明人从来都不会以身犯险。”

结束与妻子的这一段对话后,这对贵族夫妇返回了房间——两人开始收拾起东西,虽说他们终于打定主意离开恩萨达,但是一想到放弃在这座城市的全部产业,又不可避免的感到了阵阵的肉痛起来。

作为没有封地的贵族,财富的积累可不像领主那么容易,他们需要通过一定手段来获得金钱——

出卖自身的劳动力、附庸跟随于位高权重的大贵族……或者,干脆就脱下贵族这身道貌岸然的礼服,撸起袖子成为一个辛劳的商人。相比于平民,贵族们干起商人这一行当的麻烦要少了许多,而这一点,正是因为贵族之间彼此错综复杂的关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0 动乱之夜Ⅰ

恩萨达这座城市之内,除了部分贵族有着一些了解,并没有其他的人知道拉威尔夫妇与兰伯特伯爵的关系——

伯爵的夫人曾是拉威尔太太的堂姐,而身为领主的兰伯特伯爵对于自己的亡妻所爱至深,连带着,对于这些拐弯抹角的亲戚也表现出了相当的照顾。

这一点,也正是拉威尔夫妇从多尔蒂斯平原跑到恩萨达来当商人的关键资本。

半个钟头后,拉威尔和他的妻子已经提着两个沉重的木箱子从居所中走了出来——

从居所到外头还有一小段需要穿过庭院的距离,这处居所连带着花园和庭院在恩萨达地区有着不菲的价值,只是一想到要远远离开这儿,拉威尔又不禁感到了暗暗的心伤——

一位身材壮实的马车夫等候在庭院外的街道,他见到拉威尔夫妇后笑着接过了沉重的木箱子,然后将其放到了车厢内,车厢内的空间并不算多么宽敞,但是塞进两口箱子再加上拉威尔夫妇,倒也绰绰有余。

……

“从今天起,我们要回到了多尔蒂斯了,希望伯爵大人诸事平安。”

待到拉威尔夫妇在马车车厢中落座,马车夫挥起鞭子准备驾车离去,他听见拉威尔先生在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然后发出了一声仿佛唏嘘的感慨。

*********

“灰鸟”,酒馆大厅内一盏壁灯随着墙壁的晃动啪的一下掉了下来,灯油瞬间洒了地上——

火焰从燃烧的灯芯中漫延,转瞬便是一片通红的火光,酒馆内的侍者发现这一动静,大声招呼下,这家酒馆内所有的人手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手忙脚乱地一齐扑灭这一团火焰——

水桶、拖把、扫帚等等,一切手头顺手、能够用上的工具都用上了,直到好几分钟后,众人才大大松了一口气——酒馆除了害怕没有客人之外,更害怕火灾。前者可能导致酒馆的老板日常亏本,而后者却是让人血本无归。

“我说,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此刻酒馆的老板,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胖子来到了酒馆大厅内,他脸色阴沉望着他的这一群员工——

事实上他刚刚从一个好梦中睡醒,但是床铺的突然摇晃却不得不让他挣扎着爬了起来——他的卧室在这家酒馆之内,而作为老板,他对于他的产业有着足够的关心。

胖子盯着一个又一个耸拉着脑袋的侍者,他那双肥厚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似乎正想要开口训斥,但是兀地之间,他看见了角落里钻出一个人影,又不由将视线投了过去——

酒馆大厅里的客人都跑掉了,他以为这儿只是一片空空如也,但此时见到这位仍然留在酒馆的客人,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惊讶与好奇。

他不得不惊讶与好奇。

因为,他看到的这个身影是一位老人,老人有些驼背,拖着一条瘸腿,正在向他走来。

“很抱歉,先生。这样事情本不应该发生的。”

他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用话语表达了自己的歉意——每一个来到酒馆的客人都希望能够安安心心地喝酒,但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将酒馆内的氛围破坏的一干二净。

“不、你不需要道歉,这一切完全与你没有关系。不过出于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的衷告,我建议先生您尽快离开这儿。”

“离开这儿?老人家,你是在开玩笑吗?离开了这儿我又能去哪?这家酒馆可是我全部的家当。”

“可它比起小命来说不值一提,不是么?”

“嗯?你是说?”

“我预感到,城内很快就要动乱了。”

老敲钟人最后做出了一番神神道道的论断,他说话的时候漏风的牙齿带着一种幽幽的特别的语气,而那双浑浊的眼睛始终盯住了酒馆的老板——

这是一个极为明显的坚定的态度,见到这位老人如此言之凿凿,酒馆内的众人已经不由相信了几分。

“老板,我们怎么办?”

这是侍者中年纪稍大的一位,刚刚他也随着人群跑到外头的街道看了看,夜空的异象是如此的声势浩大、震撼人心,若是说城内的这个夜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无疑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嗯,再等一等,我需要考虑一下。”

酒馆的老板表示自己的犹豫,他并不甘心就此离开,鬼才知道如果自己离开了这儿,回来之后又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几位侍者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有人作出了决定。

“我打算离开,可以吗?老板。”

尽管心意已决,但这位侍者还是保持着对老板的必要的尊敬——他望向了自己的老板,越来越多的人附和着他的视线。

“那么,请便吧!”

胖胖的身影最后看了一眼他的这些员工,转身进入了柜台后头,他拿起一支鹅毛笔,开始在账薄上认真盘算着酒馆这一天的收入——老迈的敲钟人从他身前经过,步子很慢,一点一点从他的视线中远去、直到消失。

这个夜晚似乎已经注定了不会平静。

在城主府外的街道,一片铿锵的拔剑声瞬间将巡逻的士兵们彻底惊住了——面对城主府的守卫,当面拔剑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脑子病得不清,而另外一种,则是打算谋反。

不过这群士兵虽然如此想到,但另一方的当事者可不是这般认为——

事实上,这支佣兵队伍中所有的人都已知道了格罗斯当下的身份,若是以塔伦军人的名义攻打恩萨达的城主府,对于两位已经处于战争状态的双方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

当然,以一支不到十人的队伍攻打敌人的核心腹地,怎么来看都像一场自杀式的袭击,即使侥幸得手,那也很难有机会脱身逃离。

可这群佣兵干起这些事情却是义无反顾。

斯图尔特拉了一下马匹的缰绳,大腿的内侧夹住了马匹,他平举长剑,随着身下马匹的加速,他径直冲入了士兵的包围——刀光与剑影,只是一个照面,就有数名士兵齐齐倒在血泊中,厮喊的声音大作,更多的佣兵加入这一场战斗——

也许将画面描述为战斗并不十分恰当,因为有一方的实力完全是压倒性的,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内,就如农夫的镰刀扫过了麦田,所有的巡值士兵都已倒地不起、死伤殆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1 动乱之夜Ⅱ

城主府之外的战斗更接近于一场屠杀,法师小姐刚刚掏出法杖,还没来得及施展一个低级法术时,战斗便已彻底结束了——不得不说士兵队长在这时候昏迷过去算得上一种幸运,相比于其他的人,至少,眼下的他还保住了性命。

斯图尔特跳下了马背,像是一头威风凛凛巡视领地的狮子。城主府内一片静悄悄的,似乎并没有人发现这一头的动静,而当斯图尔特抓起他的衣领,将这位士兵队长一把提在手中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脚掌已经离开地面悬在半空中,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转,目光似乎扫过了周围一圈,顿时,可以明显看到他的神情变得慌张而惶恐。

“不、不要杀我。”

这一下子,他拼命挣扎着,可斯图尔特抓着他的那只手臂就像一把铁钳,他下意识地反抗,可发现这一行为没有任何意义后,很快老实了下来,他迅速变得沮丧,开始向斯图尔特苦苦哀求。

可那只手并没有放松。

“大、大人,无论你们打算干什么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我、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如果你需要了解什么,我一定——”

为了活命,他几乎愿意答应任何的条件——

可是他并没有等来心中所希翼的答案,口中的话语到了后来,完全是断断续续带着哭音,可他再也没有了机会继续说下去,从他后背第三根与第四根肋骨之剑,一柄锋利的长剑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

莱文从士兵队长的胸腔中拔出了剑,明晃晃的剑锋带出一蓬血花,他看着士兵队长的脑袋顿时耸拉了下去,开始对着斯图尔特淡淡地说道——

尸体倒在了莱文的脚下,但他并没有丝毫的躲避,任由腥臭的血迹染上了他的靴子。

他抬头望向了一墙之隔的恩萨达城主府——一栋栋建筑错落有致分布在片片昏暗的树林之剑,一些房间亮着橘色的灯火,此时的城主府仿佛陷入了安然的沉睡,可莱文和他的同伴们都很清楚,这一份难得的宁静,也许很快就要打破了。

队伍沿着街道继续快速地行进……

**********

格罗斯半跪在地,右手拄着长剑,这才勉强没有让自己的身体倒了下去——

这只是青骑士海登·雷尔加随意的一击,可当他完全承受了这次这一下的伤害之后,赫然见到了自己的生命值瞬间滑落了三分之一——

游戏之中的钢心流战士以皮糙肉厚而闻名,虽说格罗斯并没有像大多数玩家那样去特意堆叠属性,但是本身已经算得上足够的“肉”,然而面对实力可怕的青骑士,所谓的“肉”也不过是让他有机会稍稍喘口气而已——

他从海登·雷尔加的影子中渐渐浮现出了自己的身形,他第一次模仿着影杀流刺客的潜行技巧,原本他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很完美了,但是青骑士海德手中镰刃的一记勾刺,却准确地将他从一片朦胧的阴影中拉了出来。

并且,还让他受伤不轻。

喉头似乎有一股甜涩的热流正在不断涌动,他咬了咬牙,可一缕鲜血还是不可避免从嘴角沁出——

他的手臂有些发抖,这并不是害怕或者恐惧,而是刚刚挡下海登·雷尔加那一击时手臂肌肉所受到的剧烈震荡所致,凭借着这一次正面的交手,格罗斯几乎可以肯定,海登·雷尔加的力量远远在他之上,换而言之,这就是属于超凡一阶的可怕实力。

超凡与觉醒,看似不过相差一个位阶,但是在《纷争》中,玩家们都很清楚,对于伊路森世界而言,超凡以下与超凡一阶,完全就是人类与非人生物的区别——

从塔伦要塞归来之后,格罗斯一直对于自己与“赤龙之瞳”以利亚交手的表现感到满意,他认为在这个对应游戏版本之初的年头,如他这般实力几乎已经算得上前所未有的异数——

事实也的确如此,从诺戈群山中默默无闻的盗匪头子开始,一路走来组建佣兵团、加入沃尔夫伯爵的麾下,所有的这一切一帆风顺,每一个见识过他的人物,无一不将他当作百年难得一处的天才之辈。

这也让格罗斯不免有些志满意得起来。可这一次,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在恩萨达的城主府内遇到青骑士海登·雷尔加——这一幕并不符合过往的历史,但是,它却是真真切切摆在眼前的事实。

“雷尔加大人,请允许我的复仇。”

萨斯克看出了格罗斯当下的状态已经不妙——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在最近的这些日子里几乎成为了他的梦魇,每当萨斯克一闭上眼睛,他总会回忆起当初在花鹿村的那一战,皎白月光弥漫下的树林,对方挥剑行云流水,精妙卓绝的剑术将他压制得根本无力还手,而最终的结果也没有发生什么转折,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陷入了绝对的劣势,然后为对方所击败——

所幸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头“王”级的骷髅,才凭借着重生和锚石,从这个年轻人手头艰难逃得了小命。

他绝不会忘掉这一切,因为,这简直是他毕生的耻辱。

萨斯克持着长剑向前,对面的年轻人抬起了头,他看到了那双明亮的眸子忍不住有些恼怒,他举起长剑,想要和这个年轻人来上一次痛快的了断——一只带着金色臂铠的手臂拦在他的身前,青骑士海登·雷尔加从格罗斯的面孔上挪开了视线,虽然他并没有回头,可在场之人都已知道这番话所针对的人物:

“雄狮即使负伤,那也不是野狗可以轻易招惹的对象。”

青骑士海登将萨斯克比喻成了“野狗”,可这一刻,尽管萨斯克有些不满,但也不敢表示任何违逆的意思——雷尔加大人与上位巫妖安格斯·罗森塔尔属于同一层次的大人物,就地位和身份而言,雷尔加大人如此态度已经算得上相当的客气。

萨斯克停住了脚步。

只是在这瞬间,他看到这个年轻人突然又笑了。

Act102 动乱之夜Ⅲ

即使与之交手的是青骑士海登·雷尔加,此时格罗斯的心中也未曾气馁绝望。眼下的这一场战斗已经毫无获胜的希望可言,逃跑的机会也极其渺茫,那么,剩下的选择便只剩下了唯一一种——

拼命。

只有这样,才能觅到一丝活命的机会,无论如何,活着总比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要好上太多。

冷静下来之后,他的头脑很快变得一片清澈——

萨斯克正望着他,他第一次觉得这头骨头架子的心眼实在小的过分,不过这样一来倒也不错,短短瞬间,格罗斯的脑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他甚至发觉或许有机会可以好好坑这个家伙一把。

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已经作好了准备——

海登·雷尔加站在萨斯克之前,此时敌对的三人都已自觉忽略了此地的主人“兰伯特伯爵”,对于萨斯克来说,这位伯爵大人就像一个猪队友,而对于青骑士海登,这位人类贵族的存在根本没有太多的意义——

他的意义并不会比一只街头流浪的野猫强过多少。

“拼了!”

格罗斯站起了身子,他再次拔起了自己的剑——

谁都可以看到这个倔强的年轻人身体摇摇晃晃,但是那双褐色眸子中所燃烧的旺盛战意,却让人根本不会联系到一个身负重伤之人。就在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眼皮底下,格罗斯摆出了一个标准的上顶位起势,然后,手中的长剑重重地下斩。

海登那双始终没有焦距的眼睛终于出现了一点儿变化,他那张苍白的脸孔上似乎有些神情动容,这一剑或许在其他的人看来平平无奇——

就算一位刚刚学习剑术的剑术,想要做出一个类似的下斩动作也是轻而易举,然而这一剑却让他明显认真了起来,长剑上的力量没有丝毫的外放,只是当那银白的剑刃与镰刀相互撞击时,顿时可以见到两柄武器的表面出现了无数的细纹。一寸一寸,从剑锋到剑柄,从镰刀与长剑的接触部位到两端,直至青骑士海登的握柄,这些细小的纹络随着阵阵轻微的爆响迅速蔓延,最终眼神到海登的手套、护腕、臂铠——

那身华丽的金色铠甲上,仿佛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白霜迅速扩散,半晌之后,就连他的头发和眉毛,就变成了一片雪白的颜色——

“这是?”

这是令亡灵心悸不已的神圣之力,萨斯克终于明白为什么雷尔加大人将这个年轻的人类形容为一头“雄狮”了,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即使自己在罗森塔尔的帮助下提升了不少实力,可他的这位敌人,在上一次的交手根本就没有使用全力。

萨斯克此时再也没有了多余的想法,他飞快退后了几步——他不得不承认,仅从个人实力而言,他已经无法和这个年轻人相比较了。

他的内心之中升起了一股股深深的无力感——猛然,一股磅礴的气势从雷尔加大人和那个年轻人之见的位置迸发,他感到自己的魂火在这股可怕的气势下几乎就要熄灭——

魂火代表着亡灵的生命力,他很清楚,若是魂火熄灭,那将表示着什么。

可怕的预感。

此刻的萨斯克没有半分的犹豫,直接转身从窗户一下子跳了下去。在他的身边,依然不明究竟的阿诺德呆呆望着这一幕——倏地,一团白茫茫的的雾气从格罗斯与青骑士海登两人之间迸发。

视野先是化作了一片白色,继而出现了一条又一条黑色的线,这些黑线交错叠合,黑与白很快从泾渭分明开始融合,眼前的景象又变成了一片朦胧的灰,毫无任何色彩的灰——

在这片灰色的空间之内,海登瞬间瞪大了眼睛——

他当然清楚这绝不是什么雾气,而是本源法则力量的碰撞,他从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所感受到的是一种纯粹而极致的神圣力量,而这种力量,正好与他亡者的力量本源针锋相对——

在另一头,格罗斯仍在将光辉之炎的力量不断灌注于霜寒长剑,因为这柄武器上头本身的神圣附魔,此时的霜寒长剑已然成为一柄散发浓烈白光的条状物体——

他的面孔扭曲,而那双与海登·雷尔加死死对视的眼睛中,更是露出了一丝疯狂与狰狞。

“呼——年轻人,我想你应该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

两股极致的本源力量开始纠缠,虽说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实力远远超过了对手,可若是遇到一个一心拼命的疯子,他也并不愿意一般见识——

早在千年之前,布拉卡达的法师们就已对于眼前的这一现象出过阐释:无论何种力量或者法则,当这种力量和法则与另一极端接触时,将会因为本源的冲突而产生湮灭。

而这一点,也同样记录于《塔·法龙斯炼金百科》上,许许多多的炼金术士,包括贩卖炼金商品的商人,甚至一些刚刚入门的小学徒,都对于这一炼金基本规则中的禁忌有着足够的了解——这是本源规则在法则力量和炼金上的不同体现。

格罗斯在赌。

他在赌海登·雷尔加不敢和他拼命——

青骑士海登·雷尔加是天启四骑士中头脑最为正常的人物,某种程度上,说是有点小聪明也未尝不可,只是格罗斯却是相当的清楚,有着小聪明的人物,很多时候往往不够果决和勇敢。

在这一刻,格罗斯已经开启了【坚不可摧】、【逆势反击】——

两股极端的力量交织在一起,正在朝着湮灭的方向发展。若是海登不打算就此退让,那么,之后湮灭的强度将会越来越大,不止吞噬正在交手的两人、甚至城主府邸、恩萨达这座城市的部分街区……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果然没有出乎格罗斯的所料,海登虽然犹豫了一番,但最终还是作出了自身的决定——

他望着这个年轻人苦笑,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夺魂之镰】,视野中的蒙蒙灰色迅速回复成为白色,而这一片白色,瞬间将海登的身形包围。

“你会后悔的!小子!”

在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咆哮声中,城主府内的这栋建筑从顶部开始崩塌,而一道耀眼至极的巨大光柱,自下而上,直指苍穹!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3 动乱之夜Ⅳ

何其壮观的景象!

城主府之外的人只看到一道笔直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它于刹那间划破了整个天幕——

黑夜变换为白昼,月光悄然失色,星辰也敛去原本的光彩,在这道光柱的外缘,仿佛一圈圈涟漪般的波纹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扩散,这些波纹荡漾开来,甚至驱散了夜空中一朵朵的暗云。

天空原本还有层层叠叠的云团,当这一道道波纹触及云团时,它们仿佛雾气遇到阳光一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碧蓝如洗的天空——

人们所看到的夜空宛若一块浑然一体晶莹剔透的蓝色水晶,水晶散发着丝丝缕缕的七彩光芒,看上去美丽不可方物。

可是这样一种声势浩大的异象,尽管有着极其美丽的外表,可眼下谁也知道了它背后所隐藏的不同寻常,人们纷纷观望着、揣测着、恐惧着、还跑着——

而在城内的圣辉教堂,结束夜间祷告的艾斯克雅女士刚一走出祈祷室,就见到一名白袍神官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神官向她报告了这一幕,她急匆匆来到了教堂内的露天花园,白昼般的景象瞬间让她惊讶不已,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她注意了天空仿佛齿轮一般缓慢荡漾的白色波纹,在这其中,极致而纯正的光辉之力几乎让她忍不住顶礼膜拜。

即使是驻扎在埃兰特的枢机主教莫拉,也绝没有这般完美的神圣力量——艾斯克雅女士作出祷告的姿态,开始低声祈祷,然而突然一刹,她仿佛全身触电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一旁的神官忙不迭扶住了这位险些跌倒的女士,他同样正在观察着这个夜晚的异象,虽说画面相当的震撼人心,但是其中真实的变化他却未能有所察觉——

这也是他特地跑来找上艾斯克雅女士的原因,在这个时候,教堂内越来越多的神职人员也找上了艾斯克雅女士,而她这头兀地发生这一意外的动静,顿时牵动了所有的人心。

没有人希望艾斯克雅女士的身上生出什么糟糕的事情,因为,这位女士温柔而善良,即使面对最为粗鲁无礼之人,也会保持着一颗平和的心和淡然的微笑——

人群簇拥过来,关切地探询这位女士,而看到她只是有些脸色苍白后,终于放下了原本正在变得沉重的心。

可他们并不知道艾斯克雅女士为何如此。

这是湮灭!

从那一圈圈蕴含可怕力量的波纹中窥得了事物的真相,艾斯克雅神官已经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悲哀——她敢肯定,这是一位强大的神职者的出手,而他的敌人并不比他弱小,以致双方的力量交织融合,产生一场可怕的法则风暴!

她并没有真正见识过传说中的法则风暴,但是她所感知到的神圣力量中,却有着一股正在与之急剧冲突的死灵之力。一切,都已完美契合了湮灭的发生条件。

作为一位有着坚定圣辉信仰的神职者,她不得不为一名同样的光辉信徒的陨落而感到惋惜和悲痛,此刻的教堂之内,所有的人,包括普通的白袍神官、见习的神职人员、偶然来到此地的平民和佣兵,还有一些衣饰翩翩的贵族,一个个都变得瞠目结舌,他们看到教堂的主持者艾斯克雅仿佛发疯了一般朝着外头冲去,她的脚步飞快,当他们反应过来时,艾斯克雅女士那袭白色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教堂大门外的台阶——

“等一等,艾斯克雅女士!”

有人叫喊道,但是此刻的神官女士头也未回——

还有其他的人开始去找教堂内的那几位圣殿骑士,作为这处教堂常驻的神职人员,他们都很清楚,尽管艾斯克雅女士有着相当的力量层次,但她毕竟不是一名正规的战斗人员。

……

恩萨达的城主府方位,白色的耀眼光柱久久不散……

到了这般地步,所有的人都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了——

格罗斯的视野中只有一条条白色的绚烂光线在不断的交错,光线的密度起初只是堪堪编织成网,但随着这些光线变得越来越浓烈,他已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正在急剧提升,所有能够燃烧的物品都已燃烧起来,就连这栋建筑的本身,那些支撑建筑物自身重量的柱、梁和石砖,都已熔化成为流淌的炙热的通红岩浆——

“格罗斯!”

走廊中的马修和肯尼斯见到了格罗斯与那个男人的相互交手——

即使两人并未与青骑士海登·雷尔加有过正面的对抗,但是对方仅仅那一眼给他们带来的无比威慑,已经让两人终身难忘——作为觉醒中阶的骑士,他们从未见过仅仅凭借气势就让他们动弹不得的人物,单这一点,就已足够确定对方有多么的强大!

可直到此时,他们仍不知道,格罗斯这一次的对手便是天启四骑士之一,青骑士海登·雷尔加!

埃兰特的民间故事中有着一些关于天启四骑士的传说,但他们没有想到,在自己领主的府邸之内,居然会出现这么一位来自传说中的可怕人物。

“跑吧!赶快跑!”

光辉之炎的力量从格罗斯的体内倾泻而出,他处于一片无比闪耀的白色光芒之中,此时已然失去了全部的视觉,但是耳边一片嘈杂之中响起的声音让他确定了这正是马修和肯尼斯两人——

虽说他和两位属于恩萨达的骑士只是初次见面,彼此之间也谈不上多么密切的关系,但是,此时此刻让他们两人继续留在这个地方,除了增加无谓的伤亡,再也没有了多余的意义。

格罗斯朝着那个方向最后看了一眼——

他听到了两位骑士短暂的交谈和争吵,但他们还是当即作出了决定。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的动静,而除此之外,还有走廊之中那名侍女的尖叫。一位正直的骑士必然心存怜悯,想必两人不愿看到这位无辜的少女在此落难。

可这一刻,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他的耳边:

“凡人的情感,真是如虫豸一般愚昧而可笑!”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4 动乱之夜Ⅴ

青骑士海登·雷尔加作为一位拥有超凡躯体的存在,虽然此时身处这片浓烈的白光之中,但是对周围的一切还是感知得清清楚楚——

他已经放下了自己的武器【夺魂之镰】,但这一次竟然在一位年轻的人类手头铩羽而归,他的内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得愤怒起来。他肆意嘲笑着他的对手,尽管身上披挂的华丽铠甲正在一点点的渐渐熔化,可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迈步走到了格罗斯的身边——

然后,挥起了拳头。

这是超凡**发出的一击,格罗斯闷哼一声,他的嘴角再次沁出了一抹鲜血,他虽然看不见任何的东西,但也知道这是来自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攻击——

生命值再次滑落了一格,不过相比于之前【夺魂之镰】造成的恐怖伤害,多少还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

眼下他唯一所能看到的只有系统中那一排排鲜绿色的字幕,按照失去武器的海登的攻击力来计算,以他当下的生命值至少还可以支持好几分钟。

几分钟已经足够了。

光辉之炎与亡者之力纠缠、融合,湮灭的征兆早已发生——根据这个世界的本源设定,这是一个完全不可逆转的过程。周围温度的不断升高处在格罗斯的感知之中,他很清楚,也许,最多最多,还有不到十秒的时间。

如果海登·雷尔加继续留在此处,那么,即使是作为拥有超凡躯体的强大存在,也将在这场破坏力惊人的湮灭中至少受到难以治愈的重创,或者,彻底的死亡——

若是在此击杀了青骑士海登·雷尔加,如果格罗斯仍然活着的话,所得到的好处将会大得难以想象。

……

海登这一记势大力沉的拳头将格罗斯的身体打得高高飞起——

他仍然握着霜寒长剑,后背连续撞碎一堵又一堵墙壁,力量的余波震荡着他的五脏六腑,可是在这一刻,他仍然保持着足够的清醒,因为,他知道自己眼下正面临着一个极为关键的选择。

逆势反击!

他还有着最强的一剑——

这也是他宁愿忍受着剧烈的痛苦没有放弃霜寒长剑的原因,他的手掌已经被高温所烧焦,但是之前所付出的全部代价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筹码。

逆势反击记录了他与海登·雷尔加交手的整个过程——

双方从开始的角力到后来法则力量的冲突,霜寒长剑与海登手中的夺魂之镰始终没有分离,而正是这一点,被系统默认为一次交手,所有来自海登的真实伤害全部记录——

夺魂之镰的挥斩、亡灵之力的侵蚀,再到最后的湮灭,光辉之炎抵消了大量来自海登的亡者本源之力,但是,系统却将所抵消的伤害和湮灭的破坏威力统统记录在内。

这一剑的杀伤足可惊天动地!

他闭上了眼睛,默默用精神力感受着周围——

属于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冰冷气息正在迅速离他远去,他知道自己的这一选择容不得太多的时间去考虑——

这一剑若是劈向海登,他有极大的把握命中对方,但与此同时,失去这一剑后,他再也无法保证自身的安全——湮灭的破坏不分敌我,而格罗斯自问lv44的钢心流战士就算再皮糙肉厚,他也没有太多可能从这一场恐怖至极的法则风暴中安然脱身。

他不得不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撞到墙壁后,他跌坐在地,尽管身体四肢百骸有着一种仿佛裂成无数碎片般的极大痛苦,但他还是咬牙坚持着站起了身子,他双手握住了侧刃已然残缺的霜寒长剑,然后,重重向着身下一戳。

英勇之勋!

从他的脚下,地板化作了一块又一块漂浮的碎片,耳边传来的声音是一片密集如雨点般的轰隆隆,原本高温之下流淌的岩浆只是让建筑的顶部开始崩坍,但是自这一剑斩下之后,整栋建筑都开始剧烈地动荡起来——

毫无疑问,它的根基已经被彻底破坏了。霜寒长剑绽出一片绚烂至极的光幕,在这刹那,若是从外头望去,绝对可以见到这栋建筑仿佛散架的积木一般四分五裂,而处于其中的位置,却正好一低头就可以见到无数纷飞漂浮的杂物,还有,一条深邃、不可见底的沟壑。

挥出这一剑后,格罗斯的脚下正迅速倾斜,他没有再去多想,径直朝着地板的裂缝、朝着黑漆漆的沟壑一跃而下。

湮灭,降临!

**********

斯图尔特带领着佣兵团的同伴来到了城主府的大门之前,在这个重要的位置,此时仍有一队大概十来余人的士兵正在值守——

这群杀气腾腾的佣兵的出现顿时让他们警惕起来,而斯图尔特和莱文在灯光下暴露了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后,这群士兵纷纷握紧了长枪,排成了一个紧密的阵势。

急促的口哨声在这同时吹响。

也许城主府内部那一场激烈的战斗还没来得及让太多的人知道,但是此时尖厉的口哨却已足够提醒城主府内全部的守卫,敌袭来了!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脚步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原本静谧的花园终于被打破了宁静,几只栖息枝头的飞鸟察觉如此之大的动静,顿时发出了鸣叫了几声齐齐向着其他的高处逃去。

自从与塔伦进入战争以来,城主府内的守卫就有所增加,而到了最近的一段时间,萨斯克和他的“苍穹之风”佣兵团更是悉数加入了城主府的防御体系,此时这支精锐有素的佣兵团体迅速来到了花园之中,而从他们眼下的位置到城主府的大门之前,不过百米——

马背上的身影已经开始朝着士兵的密集阵势冲锋,那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宽阔的巨剑,这是一种并不常见的武器,但若是有谁能够充分地使用这类武器,威力自然不言而喻——

斯图尔特的“盾剑”。

这柄武器有着沉重的分量,当斯图尔特骑行在战马上高速冲锋而至时,挥动的盾剑攻击范围极大、近乎无可匹敌,宽阔的刃面带起了阵阵凛冽的风声,城主府前士兵的防守阵势,仅仅一个照面,就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士兵们尽管全副武装、披挂着沉甸甸的金属盔甲,可是在这柄巨剑和这个男人面前,却连勉强挡住都无法做到。

不过一次呼吸,一马当先的斯图尔特巨剑落下,他的身边已经空出了整整一大圈。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5 动乱之夜Ⅵ

城主府的门前是一片狭窄的地段,当斯图尔特刚一冲破拦截士兵的阵型时,城主府内的那群马尔韦佣兵已经一个接一个来到了士兵的身后,他们不愧来自于那个以商人与佣兵闻名的国度,每一个人都有着相当出色的战斗素质,几乎是士兵们的阵型刚刚断为两截的同时,他们在后头又重新组成了一道“墙”——

这是一道由马尔韦佣兵的**组成的“墙”,前排的佣兵迅速下蹲,竖起了牢靠的塔盾,而后排的其他人手,则是从盾牌与盾牌的缝隙之间斜斜举起了一柄又一柄锋锐的长枪,这支临时赶来的佣兵队伍还携带了两具真正的军用脚踏强弩,机括上弦发出一声清响,而寒光闪闪的弩矢,已然对准了他们的敌人。

这样的行动速度无疑让对方有些惊呆了——

虽说斯图尔特等人早已知道恩萨达的城主府内或许藏着什么厉害角色,但是眼前戒备森严的景象,还是多少出乎他们最初的预料。斯图尔特骑在马背上环视了一圈,发现其中并没有实力强大的个体,但这种明显属于精锐军队的架势,还是让他感到极其的棘手。

这是第一流的佣兵。

短时间内若想突破这些佣兵的防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事实上,自埃兰特王国立国以来,王室和领主的军队已经不止一次遇到过那些个体实力极其强大的敌人,可就算武技非凡的强者,也无法应对成群结队有着良好纪律和严整阵势的精锐军队。

眼下的局面,像极了那种情形——

斯图尔特暗暗思忖:他作为一位觉醒一阶的钢心流战士,再加上特有剑技“折光”,强行发起进攻不是不可能,但是他身后的同伴,面对这样一个仿佛尖刺竖起的刺猬一般的阵势,却很难保证他们的安全。

他在这一刻有些犹豫了。

不过,在他的身后,另外一个男人却有与他稳重性子完全不同的火爆性格——斯图尔特勒住了缰绳,而此时一道战马的身影从他眼前一掠而过,径直冲向那一排排闪耀着微光的长枪。

义无反顾,毫无畏惧。

“事到如此,我们还在害怕什么呢?”

这个人影扭头说道,他挥起了自己的剑——

长剑斩断了一支长枪,耀眼的火花随着一声金属撞击的嗡鸣而四散飞溅,握枪的那位佣兵似乎微微抬了下头,从那副黑灰色的面甲之下,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睛正冷漠地盯着身前的敌人。

“红胡子”雷德这一下子才注意到,这个佣兵的眼珠居然是红色的,鲜艳的红,就如血一样的颜色——

他猛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人类之中,无论是继承艾法人血统的贵族、还是聚居于万境丛山的山民、或者与埃兰特南境想接壤的雷卡特和马尔韦,从来都没有哪一个地方的人种有着这一奇特的瞳色,而雷德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瞳色,还是在诺戈的花鹿村——

“银霜骑士”萨斯克!

与格罗斯交手的那头亡灵将军。

“请小心!这些家伙并非人类,他们是亡灵!”

“红胡子”雷德急忙嘶吼道,斯图尔特听闻此言后,先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还记得正是这些卑鄙的亡灵,曾经深深伤害了他心中最为挚爱的家人……战斗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开来,斯图尔特同样驱马冲向密集的枪阵,随着众人一声齐齐的呐喊,斯考特、奥利弗和莱文三人也当即跟了上来——

五人冲击着足有三四十人的坚固防御阵势,并且在这些“马尔韦佣兵”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个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正在不断地朝着这个方向汇聚——

寥寥几人反复冲击,可塔盾之后长枪的突刺就如阴险的毒蛇,莱文一不留神,被一柄锋锐的枪尖刺透了手臂,但他并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咬着牙齿狠狠挥剑斩在面前的敌人,前排的塔盾在这时候侧转了一些角度,这一剑并没有如愿地击中对手,而是砍在盾牌的弧面上瞬间反弹了回来——

以莱文就职高阶刺客的实力而言,单对单应付这些敌人或许有着几分胜算,但是面对这样如正规军队般的战斗,他甚至无法发挥往日一半的实力。

“自不量力!”

“马尔韦佣兵”的人群中响起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这是眼下这场战斗亡灵一方的指挥官——

他的视线从众人脸孔上一扫而过,望向这些人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嘲笑与讥讽,“苍穹之风”佣兵团虽然名义上属于萨斯克的麾下,但是内部的成员,每一个都经过了罗森塔尔大人精心的选拔和训练,说是迪尔的正规军队也不为过。

几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居然妄想击败他们,这简直就是在做梦!

斯图尔特、雷德、斯考特和奥利弗此时已经与这些“马尔韦佣兵”阵势交缠战成了一团,而在城主府门前这一片混乱的战场之外,还站着两个人影——

学者先生派洛特自问并非战斗人员,很自觉地没有凑了上去,而在他的身边,法师小姐跳下了马背,掏出一根镶着火红宝石的短柄法杖,正在用一种低沉而富于起伏的腔调低吟着一段古怪的内容。

这段内容并不是埃兰特语,也不是其他一些常见的人类语言,派洛特听了半晌也没有听出一个明白,他望着法师小姐,用一种问询的眼神试图寻求解释——

不得不说这位已经三十五岁的贵族倒是心大的很,他的妹夫斯图尔特此时正处在一片刀光剑影之中,可他只是默默望了一眼后,又将目光重新挪回到了身边。

短柄法杖随着那支纤细的手臂划过了一条弧线,肉眼可见的法杖柄头上的宝石顿时变得光亮——

魔力的丝线正在这颗元素宝石中聚集,随着少女口中吟唱的声音越来越快,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焦燥了起来,学者先生虽然不明究竟,但此时也看出了眼前的少女正在施法。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6 动乱之夜Ⅶ

“真想不到,克莱恩小姐你还是一位法师。”

他咂了砸嘴巴忍不住惊叹道——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拉迪娅的法师身份。少女眉目如画而身材娇小,看上去就像是来对多点儿的小姑娘,他并不知道拉迪娅的真实年龄,不过仅从外表来看,这样一个看似娇弱的小姑娘却是一位真正的就职法师,顿时就将他的认知和三观冲击得不轻。

然而这个关键的时候,法师小姐连看也没看他一眼。

法杖朝着前方轻轻一点,炽红的火焰从元素宝石之中一下子迸发出来,少女手中的法杖看上去好像变成了一支做工极为精致考究的火把,但这远远不是结束,升腾的火焰在学者先生的视野中变换着形状,不大一会功夫,他就已看出这个形状的轮廓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一条龙!

确切而言,是半条龙。只有龙的头颅和前头那双带着细密鳞片的可爱小爪子,至于龙翼和长长的尾巴,此时仍然不见雏形——

他注意到拉迪娅的小脸已经憋得一片通红,而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少女终于呼了一口长气,由火焰构成的半条龙顿时朝着“马尔韦佣兵”的密集阵势猛然一下轰了过去。

炎龙冲杀!

这是拉迪娅所尝试的一个群体杀伤法术——它是一个强度与消耗比值极高的法术,并且,这一法术并没有核定属于魔网的哪一环,具体的威力根据施法者的实力和投入程度而定。

显然,此时用来突破敌人的阵势最为适当不过了。

不过就在这时,刚刚释放完炎龙冲杀的法师小姐愣住了,她看到空气中崩腾的炎龙高高跃起,即将下落降到那些“马尔韦佣兵”的头顶时,突然变得有些形态不稳了——

火焰的元素开始游离,这表明着,这一次法术的具现正在走向失败。

但是她的发愣只是持续了短短一瞬,身为法师敏锐的精神感知很快让她明白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她的附近、包括更远处,所有关于元素的规则正在变得紊乱,并且,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强大能量,正在如汹涌的潮水般一波一波撞击着她的魔网——

低等级法师的魔网并不牢靠,拉迪娅没有忘记老师曾经的教诲,完全是下意识的,她从施法状态中选择了脱离。

然后,抬起了小脑袋,目光望向城主府之内。

……

莱文在“红胡子”雷德的掩护下已经安然无恙的退了回来,众人原本等待着法师小姐的强力法术打开局面,但这一下陡然发生在眼前的变故却让众人大失所望——

不过这个时候对面的亡灵指挥官已经不敢再轻视这几个对手了,尤其是斯图尔特和“红胡子”雷德,这两个挥剑的男人就仿佛两柄尖利的凿子,一点一点的,正在将自己一方的防御阵势突破——

然而这一场战斗虽然已经进入了完全的白热化,但是双方在短时间内绝没有任何的可能分出胜负。

斯图尔特的心情已经变得恶劣而急躁,他已知道格罗斯从恩萨科林大剧院的地道进入了城主府,只是一想到格罗斯可能面对的危险,他挥剑劈斩的力度更加大上了几分。

几乎所有人都在焦急——站在阵型后排的亡灵指挥官回头观望着城主府内那几栋灯火通明的建筑,他虽然对于自己名义上的上司萨斯克并不信服,但这时候,他却无比渴望着萨斯克的出现。

战局僵持。

空气中的能量隐隐波动——

法师职业对此最为敏感,而就在法师小姐的视线之中,城主府内的某栋建筑开始散发浓浓的白色光芒,这种光芒凛然而威严,然而当这片光芒如阳光般照射到“马尔韦佣兵”的身体上时,所有密密麻麻挤成一团的躯壳都已停止了动作,亡灵指挥官回望着这一切,他那双红色的眸子闪了一闪,随即,陷入了一片永寂的黑暗——

光辉之炎。

极致的神圣法则之力无情消解着亡灵的生命力——

斯图尔特等人看到自己的对手被这片白色的光芒照耀之后,瞬间就化作了一堆泥塑木偶,可发生在他们眼前的事情不止如此,此时就连远处的学者先生派洛特·迪蒙斯,都已发现这些“佣兵”的身体正在迅速地破碎、分解,然后化作一团灰蒙蒙的尘埃,最终,消散于无形。

城主府的大门前,除了最初那些守卫的尸体外,一切都消失了。

派洛特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不由快步走了过去,他看了看众人,又望向他的妹夫,“发生什么了?斯图尔特。”

但斯图尔特并没有回答——

众人的视线看着远处那栋建筑中升腾而起的白色光芒变得越来越浓烈,就好像清晨的阳关从地平线之际升起一般,光明驱散了黑暗,城主府内所有的景象纤毫毕露,在那片树木成荫的花园后后,那是一栋建筑里头第二层某个房间散发而来的光芒——

一瞬之间,一条粗大的白色光柱在漆黑的夜幕中陡然亮起,白与黑的界限很快从泾渭分明变得一片朦胧,如同阳光普照大地,天空变成了一片干净清澈的蔚蓝,而之前那栋散发光芒的建筑内,开始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爆响。

“克莱恩小姐?”

眼前这一幕景象震撼了所有的人——

斯图尔特与“红胡子”雷德不得不怀疑这是某种极其可怕的爆炸,但是法师小姐自施法过后凝重的神色看来对此有所了解,两人齐齐望向了法师小姐,而少女收回视线后,却是不由跌倒在地低下了脑袋。

没有人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但是拉迪娅的口中已经喃喃低念着格罗斯的名字,她似乎在这刹那变得神情恍惚,而细心的学者先生已然发现,此时的这位少女,正在无声地流下眼泪——

眼泪如成串的珠子般从她的脸颊悄然滑落,掉在了她的长袍上、掉在了她的鹿皮靴子上,而当她抬起头时,众人的心顿时为之一沉,少女的面孔依然如往日的白皙和明丽,但是那双哭红的眼睛,却似乎正在告诉众人某个极其沉重的现实。

“格罗斯?”

“头儿?”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7 动乱之夜Ⅷ

红月之年,二月二十七日,夜。

在恩萨达这座北地极为重要的商业城市中,所有的人都亲眼见证了如此的一幕——

在这一刻,黑夜变作了白昼,漫天闪烁的星辰消失,无数的视线汇聚到天际的一角,在那处地方,天与地之间仿佛出现了一条隔断空间的裂缝——

那是一道耀眼至极的白色光柱,而当这道光柱直直没入云霄之时,整个城市的上空分布着一圈圈白色的波纹,这不是云翳,而是犹如彩虹一般的漂亮光带,只是它的颜色并没有如彩虹那般绚丽多彩,而是一种简单而纯粹的白!

但是,这一幕壮观而离奇的景象已经足以震撼人心!

此时的恩萨达,人们从街头巷角走了出来,他们抬头仰望着天空,几乎怀着一颗虔诚顶礼膜拜的心注视着这一幕——

极致的神圣之力如阳光般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他们感觉此刻恩萨达的寒夜不再寒冷,原本在这座城市所弥漫、所充斥的浓浓压抑氛围,此时也如暗淡无光的云翳一般刹那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是神迹!

越来越多的人感慨,而在棕榈大街的圣辉教堂,每一位教会的信徒都已来到露天广场,信徒们聚集着,望着这一幕开始默默地祷告。神官陪伴在他们的身边,这一日犹如往昔那些重要的节日,只是,此时却少了一位最重要的人物,神官艾斯克雅女士——

女神官已经离开了教堂,不久之前,棕榈大街的行人们看见身披圣洁白袍的艾斯克雅女士骑着马匹一路挥鞭狂奔,那副平素向来温和恬淡的面孔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在恩萨达,从来没有人见识过这样的画面,经过某个马车和人流密集的街道十字路口时,这位女士驾驭着高速行驶的马匹甚至险些和一辆马车相撞——

马车的车厢中探出了一个脑袋,那是一位当地的贵族,他正想要开口痛斥对方这种无礼且危险的举动,但是当他看清这个人影居然是教堂的主教艾斯克雅女士后,他怔住了——

他与艾斯克雅女士十分相熟,而艾斯克雅女士心急火燎的态势完全没来得及看清他的模样,他张了张嘴试图打上一个招呼,可是眨眼之间,艾斯克雅女士的背影便已远远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

他仿佛自言自语的念叨。

“城主府。”

“城主府?”

驾驶马车的是他的贴身仆从,这是一位有着部分艾法人血统的年轻小伙子,他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天际,壮观的景象直到此刻依然有些让他失神,顺着他的视线,车厢里的贵族先生也发现了这一幕,他眨了眨眼睛,而当他注意起这一幕时,街道中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驻足了脚步——

密集的脚步声从各处响起,那是城内巡逻的士兵,这个夜晚即将进入宵禁的时刻,但是他们发现天空中的异象居然来自于城主府时,一个个变得紧张起来,士兵们在长官的命令下集合,然后一起朝着城主府的防卫匆匆赶去。

他们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守护领主却是自身的职责所在。

……

大概二十分钟后,艾斯克雅女士终于从教堂赶到了城主府,那是一片人间地狱般的可怕景象,大片的建筑陷入滔天的火势,城主府往昔美丽的花园化作了灰烬,街道中弥漫这焦臭的味道,一群又一群的士兵正在出没,他们提着水桶,正在从附近各处的水井打水,试图消灭这迅速蔓延的汹汹火势——

燃烧的火焰仿佛翩翩起舞的恶魔,正在吞噬着一切,一片炙红与滚烫间,兀地钻出了两个人影,城主府大门前的人望着这两个浑身上下黑乎乎的影子,当他们走近之时,斯图尔特等人这才看清了两人正是马修和肯尼斯两位骑士。

马修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位女仆装扮的侍女。

“马修,发生了什么?”

斯图尔特问道——这一问询代表此时所有人的心声,就连正在哭泣的法师小姐也抬起了小脑袋,这一刻,全部的视线汇集在马修那张烟熏火燎的面孔上,眼神中有着希冀、迷茫和痛苦……

“格罗斯——”

马修从未感受过说出一句话是如此的艰难,他只是与这些人对望了一眼,又忍不住垂头丧气勾下了脑袋,他的回答并不像一个真正的回答,可他那副沮丧的模样却已告诉了所有的人真实的答案。

沉默、安静。

气氛凝固仿佛冻结,每一个人的心正在冷却化作了一块寒冰。

***********

尽管陆续赶来救火的士兵们不停地奔波忙碌,但是这场城主府内的火势还是不可避免地波及周围的建筑,整条街道陷入了熊熊燃烧的火海,附近都是恩萨达领的市政机构,虽说到了夜晚的这个时候大多数官员已经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了家中,但是轮值的人员发觉这一变故后,纷纷惊慌失措选择了逃离——

须臾之后,城主府失火的消息已飞快传遍了整座城市——

直到火势将城主府内一栋又一栋的建筑吞噬,临时赶来的士兵们仍未见到兰伯特伯爵的身形,他们的心渐渐下沉,一种不妙的感觉,正在从他们和他们的长官心头升起——

领主的死去。

士兵联想到这一事实后,没有人说话,一个个都愣在当场,有些忠心耿耿的军官紧紧抿着双唇,眼眶中闪着泪花——他们见到城主府大门前一群正失声哭泣的佣兵,可这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人前去盘问这些佣兵的来意了。

恩萨达失去了领主。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了这一事实——对于隐藏在这座城市各处的野心勃勃之辈而言,此时无异于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他们就像失去天敌的肮脏老鼠一般从各个阴暗角落或孔洞钻了出来,然而成群结队汇聚成为了一股奔涌的乱流。

局势迅速变得混乱。

原本日常高压管制下的恩萨达失去了原本的秩序,在一条条繁华的商业街道,暴徒们挥舞着武器和工具冲进了一家家店铺,店员们惊叫不已,伴随着一阵阵打砸和物品破碎的响动,整条的街道于这个夜晚陷入了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8 动乱之夜Ⅸ

街道之中,狰狞的暴徒们横冲直闯,行人和马车纷纷躲避不及,叫喊着向着各个方向逃去——

行人或许还能找到合适的机会躲到附近的某些建筑中避过这一劫,但是马车中的乘客刚一跳下车厢时,明晃晃的刀剑和斧子已经来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

被迫无奈,这些可怜的人交出自己随身的钱财物品,而更不幸的是,某些倒霉的家伙遇到这群暴徒后,不仅失去了自身的财产,还丢掉了小命,暴徒们一手接过了钱袋,而另一手却挥起了刀子,四溅的血光中传来了哭叫的声音,可这种声音却让暴徒们的笑声更加疯狂。

无辜的少女和一些面容姣好的女士也没有这些暴徒的爪子,她们拼命奔逃着,可是寻常的弱女子又怎么比得过身强力壮的男人,四处流窜的暴徒们将这些可怜的女人逼到无路可逃的角落后,此起彼伏的笑声愈发变得得意。

没有人阻止这一切。

因为维持治安和秩序的士兵已经赶往了城主府,而在这座城市之中,战争前夕压抑的气氛已经让人们压抑得太久,每一个人的神经都被绷得紧紧的,暴乱的行为起初只是发生在某条街道,继而,很快的,仿佛星火燎原一般,各种各样荒唐的暴乱行为在这一座城市的每一个地方不断上演。

酒馆中无所事事的佣兵在这时候迎来了火热的生意,一波接一波的雇主让他们应接不暇,少数一些有着道德感的佣兵还算勉强遵守了他们应尽的义务,他们开始拿起了武器,将自己雇主团团地保护起来——

店铺内、餐厅内、以及城内的一些娱乐场所,佣兵与暴徒双方对峙,吵闹与谩骂的声音不绝于耳——

然而暴徒中却不乏一些聪明人物,有些为首者为了收买佣兵提出更高的价码,而佣兵们面对着巨量的钱财心中蠢蠢欲动,双方都很清楚,在这样一种混乱的场合,放下所谓的道德和良心,狠狠干上一把明显能够捞上更多的财富。

恶的**驱使着人心,人类的文明性在这一刻仿佛被遗忘,城主府的方向,白色的光柱渐渐暗淡,而连绵的火势却从城主府所在街道蔓延到了附近的街区——

整座城市到处都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出没,秩序和法律被无视、被践踏,取而代之的是弱肉强食的原始法则——

这是恩萨达的动乱之夜。

然而事出必定有端,若是从另一个角度分析,一场动乱的产生必然有着始作俑者,诚然城主府的变故是一个主要的诱因,但更多的是,却是起于潜伏在这座城市的居心叵测之辈——

每一座城市都有着或这样那样的属于阴暗面的人物,此时这群人已经知道了城内所发生的事情,毫无疑问,城市失去了领主,维持日常治安的士兵此刻也无暇他顾,正是这群人作乱的好时机——

在这其中的暴徒们来历三教九流,既有一些原本就是地痞混混的无赖角色,也有许多落魄的底层佣兵,部分无业的流浪者也加入这一场动乱,他们兴奋地叫嚷着,当他们看到自己身前每一个惊恐害怕的模样后,情绪变得愈发亢奋,这些微末的小人物几乎从未想象过他们居然能够有此机会放纵一二——

事实上,他们并不知道,所有的这些暴乱行为,其实都是处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物操纵之下——

他们似乎忘记了作出这一系列行为的后果,恩萨达虽然失去了领主,但并不是没有守护这块领地的骑士和贵族,在恩萨达以东十五公里以外的莫林,就驻扎着足有三千人之数的重装步兵军团。

但此时这些人显然只顾得上自己的痛快了。

一处逃难人群拥挤的酒馆被暴徒丢上一根火把,建筑本身的木质结构开始熊熊燃烧之后,城内越来越多的地方发生了火灾,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短短半个钟头之内,而在城主府的方位,各支队伍的军官们已经陆续收到了城内发生暴乱的消息,既然守在此处于事无补,这些军官很快作出了决定,率领着人马赶往各处街区——

他们所至之处,放眼所望到处是冲天的火光,不时可以见到街道中行人的尸体,火焰与鲜血的景象冲击着他们的视线,有些士兵已经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即使在“雾松战争”那几年,作为连接诺戈与拉齐斯的枢纽,恩萨达这座繁华而富饶的城市也从未遭遇过如此的劫乱,这座城市原本有着牢固的高大城墙和精锐的军队,发达的商业贸易更是让它成为北地人心中所向往的天堂——

这一切对于贵族和富裕阶层的确如此,可天堂与地狱不顾一墙之隔,而此时的恩萨达,在这个夜晚仿佛沦为了真正的地狱。

**********

火焰噼噼啪啪燃烧着,那是木头上的节在高温中炸裂的声音,火焰已经从周边的建筑蔓延了过来——

身材单薄的少女从窗户中向外望了一眼,她的面容迅速变得苍白而惊恐,尽管她有心逃离,但是外头街道那群暴徒肆虐的行径却已让她不多的一点儿勇气化为了乌有——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告诉少女该怎么办——

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在这所老旧的房间内,还有她卧病在床的父亲——这是一位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男人,可这个时候,她试图将自己的父亲从床铺上扶起身子,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脚步声。

还有尖叫的声音。

这些声音她很熟悉,她知道那个略微有些嘶哑的女人声音,正是住在楼下的西雅大婶——

西雅大婶在城内的市场做着一点贩卖蔬菜的小生意,而她的丈夫,正是一位左边脸颊有着一块黑色胎记、却总挂着温和笑容的中年男人。这个男人曾经帮助她替父亲买过几次药,可是当她听到一声闷哼和西雅大婶声嘶力竭的哭喊后,她已经知道,那个男人已经死在了暴徒的手中。

少女听到了这些动静,整个人的身体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她承认,她对于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害怕极了——

无助的少女瞪大了眼睛,她再次来到了窗台前,一缕跳跃的火苗已经飘到了她的眼前。这是城内一栋颇有些年头的平民公寓,可此时这栋公寓也没有逃脱被暴徒冲击的命运,伴随着阵阵脚步的靠近,一扇又一扇门扉被踹得扑扑作响。

她倏地转过了身。

因为,她听到自己家的门扉也迎来了这群人的暴行。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09 动乱之夜Ⅹ

硬邦邦的靴子踹上了门扉,“咚咚”的响声仿佛一下一下重重敲在少女的心坎上——

从外头传来的巨大动静表明着暴徒并非单独一人,得意的花俏口哨此起彼伏,此时听来更像暴徒们的胜利宣言——

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就算她能幸运地从窗台上跳走逃脱,但她的心中却始终无法放弃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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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ct110 动乱之夜Ⅺ

“不——”

少女虽然只有十四五岁的年纪,但也多少懂得了一些事情——

父亲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咯咯”的闷哼,倒在了她的脚下,而她的手腕被眼前的男人牢牢抓了手中,根本动弹不得,接下来的事情,似乎都已经注定了——

若是按照那些骑士的正常剧本,此时少女的身边应该出现一位年轻而英俊的骑士,骑士拔出了长剑守护在她的身前,义正言辞地斥责这些暴徒,并且,以正义之名进行一次神圣的审判——

骑士与这群暴徒乒乒乓乓打成一团,或许需要十秒钟、或许需要稍稍更长的一点儿时间,就将这些凶残的暴徒尽数伏诛。

然而现实总是比希望更为残酷。

恩萨达的这个夜晚,她的身边并没有出现这么一位骑士。

她的身前只有一张张狰狞的丑陋面孔,落在少女身上的悲惨命运似乎已经注定,她已经猜测到即将发生什么,但在这一刻,命运并没有让她屈服——

几乎是在这群人的眼皮底下,少女强行弯下了腰身,从父亲的尸体上拔回了切肉的刀子,她的手腕仍然被男子牢牢抓在手中,可在这时候,这条手臂竟然如麻花般扭得不成形状——

少女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爆发了所有的潜力,肌肉扭断了骨骼,而她的另一只手握着刀子,用尽全部的力气向着自己的这支手腕切来。抓着她的男人猝不及防,进入房间内的全部暴徒都可以看见数根断成两截的指头从刀光中掉落,不止与此,同时被这把刀子还有少女的一只手掌和小半截手臂!

鲜血奔涌,模糊了视线。

剧烈的痛苦让抓住少女的这个男人忍不住大声地哼叫,他的内心瞬间变得极度的愤怒而疯狂,他试图去抓去这个少女的头发,可是急怒之下他的脚步却是有些不稳摔了一个趔趄,少女恨恨地望着这群暴徒,她飞快后退,然后不管不顾地冲着窗台之外一跃而下——

暴徒们所看到的是一双通红、噙满泪花的眼睛从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孔上一扫而过,来到此处之时,他们并没有想到会遇上这么一位性格如此刚烈的少女!

有些人呆住了,有些人很快反应了过来,疯狂地叫喊咆哮:

“抓住她!”

“不要让这个小婊子跑了!”

……

暴徒们瞬间变成了一团乱糟糟的麻,为首的这个男人是他们的团长,可现在他们的团长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趴到了地板上,像是一条饥肠辘辘的野狗般,哭喊着用另一只手捡起那些零碎的指头——

这个世界固然有着圣辉教会的高阶神官能够施展断肢再生的神术,可是这一种强大的神术并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够承受得起的,想要得到神术不仅需要极其高昂的代价和花费,并且,也需要神术的受者有着相应的实力——

“断肢再生”神术本质上是消耗一定的生命力来重建躯体,若是受者实力低微,恐怕还没等到这一神术的完成,受者就已因为生命力的过度消耗当场死去。

而他的实力只是就职中阶。

换而言之,他的这只手已经彻底残废了,作为一名佣兵,失去握持武器的主手的影响可想而知,他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属下,甚至产生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一个因为残废而实力大打折扣的佣兵,绝不可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心甘情愿的跟随和诚服。

他很担心他的手下造反。

不过他手下的这些人马显然不够头脑聪明,这群佣兵中的暴徒并没有意识到了这一夺权?位的天赐良机,怔了一下后,一大群人很快追了出去。他们来到了窗台之下的街道,街道之中虽然一片兵荒马乱的景象,放眼望去都是一栋栋正在燃烧的建筑,可他们并没有见到那个少女的身影。

只有地面上的一滩血迹。

看到这一点后,他们低下了头,很快发现斑斑的血迹从窗台下的位置沿着街道一头的方向一路滴淌,他们像是发疯般沿着这些鲜血的踪迹飞快追去,拐过这一条街道后,他们又沿着另一条街道奔跑了一段距离,直到,这一条线索指向了某个逼仄狭窄的小巷子——

这是恩萨达城内的贫民窟,在那个地方居住的人太多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底层人物,而这里头的建筑布局简直乱七八糟,不过若是从躲藏的角度而言,倒是算得上一处难得的好场所。

暴徒们纷纷冲进了这条小巷子。

坑坑洼洼的地面上仍然可见星星点点的血迹,这些血迹还很新鲜,散发着一丝温热的气息,对于这些急于复仇的暴徒们来说,这完全就是一条显眼得不能再显眼的线索,可当他们深入到巷道的内部时,却突然一下愣在了当场。

这是一处肮脏、臭烘烘的角落。

贫民窟中的垃圾场,各种古怪的味道和**物质混合一起,即使是在依然寒冷的早春二月,复杂的气味仍是冲人鼻孔——在一大堆垃圾的旁边还有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人影,这个人影靠着墙角瘫坐在地,只有一条手臂仍在微微的活动。

暴徒们盯住了这个人影,他们逐步靠近,这才看清楚这个人影原来正在举着水壶艰难地喝水——他的身边随意摆放着一个又一个乳白色的细瓷瓶子,从这些瓶子的外观来看,他所喝下的水也许并不是水。

血迹到了这个人影的身边消失了。

这个人影似乎转了下脑袋,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自顾自地拿起这些精致的小瓶子小口小口吞咽起来。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一个落魄的乞丐——暴徒们原本对于城内的乞丐没有丝毫的兴趣,杀掉一个乞丐不仅得不到一星半点的油水,相反的,只会让自己的手染上那种又馊又臭的味道。

只是这个人影转头的一刹那,暴徒们却齐齐愣在了原地。

因为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亮得可怕,当目光从他们的身上扫过时,他们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有若实质、被刺痛的感觉。

当然,这些实力低微的底层佣兵,眼下的暴徒并不知道这是来自于绝对实力位阶差距的威压,此时的他们只想到,这个该死的乞丐的目光让他们非常不爽、极其不爽。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11 动乱之夜Ⅻ

瞬间,这群人向着这个臭烘烘的乞丐走近了几步——

他们面对着这处堆满垃圾的角落展开了扇形的包围,一共二十多人,将这条本就不算宽阔的小巷子堵塞得严严实实,此时不远处正有两个人影正在朝着这头走来,见到这样一群凶神恶煞的暴徒后,又顿时胆怯地缩回了脚步——

没有人愿意无缘无故的惹上麻烦,更何况,此刻恩萨达城内的熊熊火焰已经烧红了整片天空,无垠的夜幕变成一种妖娆的粉红色,而之前那一道震撼人心的白色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神迹,而是灾厄与浩劫的讯号。

暴徒们盯住了角落中的乞丐——

有人冷冷一哼,从腰间拔出了武器。这是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制式长剑,但是因为染上不少血渍的缘故,看上去竟是十分吓人,暴徒们摆出了自己最为凶恶的姿态,他们的脚步越来越近,直到,一道又一道的身影遮盖了角落中瘫坐的乞丐。

因为团长负伤这起意外的事件,他们的心情已经非常糟糕,而刚刚对方的那一眼瞥视,更是让他们的情绪恶劣起来,此时这些暴徒心中所需要的只是发泄——

杀死一个奄奄一息的乞丐虽然不是值得夸耀的光荣行为,但至少,能够让他们多少感受到些许肆意放纵的愉悦快感。

剑锋倒映着乞丐的脸庞。

乞丐从昏暗的阴影中抬了头,他似乎意识到了眼前的不妙状况,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可他的身体此时却是不住地颤抖。

神经向大脑清晰传达着全身上下无处不在的剧烈疼痛,这个乞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生出了那么一点儿不多的力气。可暴徒们看到这个乞丐居然还意图反抗时,已经忍不住纷纷露出了一副嗤笑的表情。

……

骑士先生。

少女正在心中默默地为这个乞丐祈祷。

谁也不知道,就在这个乞丐的咫尺之处,那堆半人多高、混杂着各种各样恶心复杂味道的垃圾里,还藏着一双晶亮的眼睛——

这双眼睛似乎刚刚哭过,眼眶通红通红肿得好像两只桃子,而当这缕视线望向面孔扭曲的暴徒时,碧绿色的瞳仁中完全掩饰不住那股刻骨铭心的深深仇恨——

她看到暴徒们正挥起了武器,终于,为骑士先生担忧的同时,她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尽管她很快反应了过来,伸手死死掩住了自己的嘴巴,可是这一丝动静此时落在暴徒们的耳中还是相当的明显,她看到一个狰狞的面孔正在向她靠近,但更可怕的一幕已经发生了,无数道雪练般的剑光劈向了身受重伤的骑士先生——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一缩,整个人的身体就仿佛置身于一片寒可彻骨的冰窖,也许,她在这一天的夜晚将会见到第二个因为保护她而死去的人——

在红豆街那个原本温馨的小家中,她眼睁睁地看着一直关心爱护自己的父亲死于暴徒之手,而在眼下污水横流、黑不溜丢的城北贫民窟,初次相识素未谋面的骑士先生眼看又要倒在了她的眼前——

干出这些事情的是同一伙暴徒,她盯着这一个个外貌不一、但同样面目可憎的家伙,她发誓,如果她还能有机会活下去,哪怕将灵魂献祭给最为邪恶的魔鬼,她也要讲这些人送进永世受罚的地狱——

她不忍再看到这一幕,闭上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却无声无息,脸颊淡淡发光,那是泪水从脸颊下流下的痕迹——

冰凉的晚风吹起了她的长发,此时因为右手断腕的伤势而失血过多的单薄身体终于感受了寒冷,这种寒冷正在飞快冻僵她的身体,也正在飞快冻僵她的心脏——

她仿佛听到了下雪的声音,那是冬天的恩萨达最为寒冷的时节,父亲和母亲,还有她,一家人相互簇拥着、亲亲密密地围在燃烧着木柴的暖炉边,其乐融融。

可惜,这只是早已逝去的回忆。她知道,也许,这一次,她将从此滑入命运悲惨的深渊。

突然,她又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这一幕让她早已发干的喉咙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骑士先生站起了身子,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避让,直直迎向了这群暴徒手中挥舞的刀剑,夜色只见到点点耀眼的火花如漫天不可胜数的星辰一般密集绽放,“叮叮当当”的连绵响声不绝于耳,骑士先生重重咳嗽了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沫,随即,她看到一团漆黑无光的阴影瞬间将所有的暴徒吞噬——

血色淹没了夜色!

二十多颗头颅齐齐飞起,无头的脖腔之上鲜血激射有若泉涌,这些暴徒的身体还未倒下,但是那些正在半空中乱飞的头颅,却是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授首的一刹那,他们对于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感到了完全的无法理解,对方似乎没有武器,但却挡下了他们的攻击,之后对方好像转动了半圈身体,再然后,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躯了——

视野之中,恩萨达烽火连天的夜景正在变得灰暗无光,他们仍然睁着眼睛,但是,却再也见不到任何的色彩,只有永寂的黑暗。

这一招?

几乎让少女停止了呼吸——她呼出一口热气,看着热气在脸孔前变成了茫茫的白雾,雾气消散,她又看到了那个倚靠着墙壁站立的身影——

这个身影正是她所认识不久的骑士先生!

断腕的疼痛仍在折磨着她的神经,可是这一种剧烈的痛苦怎么也比不上眼前这一幕对于她的冲击,她不敢相信就在她的身边,还有着如此强大简直非人的存在——

只是一招,便轻而易举杀死二十多位有着就职阶实力的暴徒,紧接着她看到骑士先生转过了脑袋,冲她笑了一笑。

“没事了。”

“没事了?”

少女望着一地的尸体和汩汩流淌的血泊,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骑士先生的身体晃了一晃,又一下子瘫坐在地,她慌慌张张从垃圾堆中钻了出来来到骑士先生的身边,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骑士先生并非手无寸铁,在他右手边的地上,赫然掉落着一柄黑漆漆的巨型镰刀。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12 他从下水道来

格罗斯瘫坐在地,胸腔平缓地起伏着,他望着远处如晚霞般红彤彤的天空,心中无限感慨——

在他的身侧,少女弯下了腰身,正用一双碧绿色的眸子盯着他左瞧右瞧,仿佛他的脸上写着一首优美而隽永的诗——

少女的目光有着多重的情愫,感激、敬佩、好奇,甚至,还有一丝丝的畏惧。格罗斯扭过了头迎上了少女的视线,少女没有逃避,两双眼睛对视着,在这一刻,双方彼此所有想说的言语似乎都在沉默中传递。

“骑士先生——”

半晌,少女终于开口说道,她眨了下眼睛,直到眼下从危险中脱离出来,她这才仔细地将骑士先生看了一个清楚——

这是一张英气勃勃的年轻面孔,五官一眼粗看下去虽然平平常常,但是不知为何,她却感觉到这张面孔是如此的富于魅力,这张面孔笑起来的时候就想一个温暖的邻家男孩,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很难将眼前的骑士先生与刚刚那个恐怖的杀神完全联系起来——

不由的,她回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骑士先生的出手快得不可思议,她根本没有看清任何的动作,就已见到一片黑光笼罩之下鲜血飞溅,二十多个头颅几乎同时高高飞向了半空之中。

暴徒们死了。

杀死父亲的这群暴徒被骑士先生统统杀死了。心中的仇恨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可是到了这时,少女的心中只觉得一片空空荡荡——

鬼使神差般,她扯了扯自己早已破破烂烂的衣服,紧紧挨着身边这个年轻的男人坐了下来。

她看到骑士先生长长叹了一口,紧接着,又重重咳嗽了几声——他摊开了握紧在嘴唇前的拳头,少女赫然见到,掌心满是殷红的血。

“骑士先生!”

少女不由惊叫道,倏地,就已见到身边的年轻男人脑袋一歪,软软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一下子的变化突如其来,她愣住了。

事实上,两人的相识,还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

从窗台一跃而下的少女幸运地落在一顶张开的篷布上,那是街道旁的一家食品店铺。到了夜晚的时分,食品店铺早已关门没有了一个人影,而少女的身体连带着篷布的木头架子一齐摔落地面时,也没有任何的人注意到这一头的动静——

少女虽然失去了一只手掌和半截手臂,但是在当时的危急状况下,她却咬着牙齿发挥出了所有的潜力,尽管断臂的伤口鲜血如注,可她却知道,只有快点逃命才能摆脱身后那些追击的暴徒——

之后,慌不择路的少女来到了城北的平民区,这儿相距她的家并不算太远,但是当她听到那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变得慌乱起来,身为女子让她面对那群暴徒毫无抵抗的能力,而随着身体过度的失血,她正感到脚步变得愈发的沉重,前面的视线渐渐变得昏暗发黑——

她快要跑到巷子拐角的垃圾堆时,却突然发现旁边的下水道井盖正在哐啷哐啷的作响,她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井盖被一双手臂用力推了开来,探出了一个湿漉漉的脑袋——

那是一个男人,男人浑身上下湿透了,就像好像刚从水里头捞出来一般。当然,他的确是从水里头游过来的,只是这一趟黑暗中的旅程未免太过令人作呕,以致当事人并不愿意提及一二——

格罗斯与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交手导致了一场可怕的湮灭,而就在那生死有关千钧一发之际,格罗斯利用自己最强的一剑,也是最后的一剑从建筑的地基中劈开了一道深幽不可见底的裂缝。

可惜他从未想到过的是,城主府的那处位置,地底之下居然和这座城市的下水道相连接,当时那种危急的局面下,他只是想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那一场法则风暴的肆虐,至于其他的,他却是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身体像是皮球般随着下坠的过程一路翻滚,磕碰在坚硬的石头或者稍微柔软一点的泥土上,所幸觉醒中阶的钢心流战士有着足够的身体素质,这才使得他没有当即昏迷过去,而当他倏地听到自己落水的声音感到一阵冰凉时,却已发现自己的膝盖都已陷入了一片泥泞而腥臭的水洼中——

他努力爬了起来,口腔和鼻子中呛到的一些不明液体顿时让他的喉咙忍不住急剧地涌动,那是一种极端恶臭的特殊味道,他狠狠吐出了那一口水,并用力“呸呸”了几下,开始迈开了脚步,可正在这个时候,他碰到了一件东西——

于无光的黑暗中摸索着周围,他发现这个东西有着一根长长的柄,一端是握手,而另一端,则是弧形的宽阔锋刃。手指与这件东西刚一接触,他便已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拾取【夺魂之镰】(灵魂绑定),该史诗级武器当前为海登·雷尔加所持有。

字体是灰色的,除了这一行简短的说明文字外,也没有提供半点儿关于这件武器的信息。格罗斯将夺魂之镰握在手中,打开系统看了看自己的面板,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大难不死的他还没有来得及庆幸,此时却已发现自己的武器霜寒长剑不知所踪。他不由苦笑,不过心中一想大名鼎鼎的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夺魂之镰竟然落在了他的手中,又不由开始暗自的得意。

但他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亲眼见到,自己的人物面板上,赫然正挂着一个极其凶残的debuff——本源崩坏,每分钟失去50点生命值。

而他当下的状态已是重伤,不到400点的生命值意味着他若是不果断采取措施的话,美好的人生就只剩下最后的八分钟。

格罗斯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糟糕的事情在自己的身上发生,总算,他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又幸运的找到了随身的背囊,在那里头,上次从卡尔萨斯购买的生命圣水还有着不少的数量——

他喝下了一瓶圣水,然后听天由命般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两侧弧形内凹的墙壁让他确定这片封闭空间的墙壁是圆拱形的,而每间隔一段距离类似阶梯的跌水构造更是让他作出准确的判断——

虽然眼下身处黑漆漆又臭气熏天的水洼难受至极,但是一座城市的下水道总归还能找到出口。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盗格罗斯》,微信关注“优读文学 ”,聊人生,寻知己~

Act113 自身难保的圣人

一座城市的排水管道在建造之初为了保证足够的水流动力,必然设置着一定的坡度——

下水道中的格罗斯浅一脚深一脚踩在柔软而滑腻的淤泥中,青骑士海登·雷尔加的夺魂之镰此时已经成为了一根称手的手杖,这件临时的行走辅助工具一下下点在前方,可尽管如此,他每迈出一步仍是跌跌撞撞——

黑暗之中于泥泞和水洼中行走极大消耗着他的体力,再加上已经负伤的缘故,不大一会功夫,他就感到自己的整个身体一点点的变得沉重起来——

眼皮差不多快要合上,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可他的理智却反复提醒着他绝不能在这一刻倒下,他还得活着,必须得活着,因为,外头还有他的朋友、他的同伴和他心爱的姑娘,而未来,也还有着他未完的梦想。

他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坚持着前行,直到远处出现了一点儿极微弱的光亮,那是一条极细的光带,虽然他知道此时已是恩萨达的夜晚,但是月光相比眼前的黑暗而言还是一片明亮,他猜测着那是井盖与井口的缝隙——

看到这一丝光亮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一切没有出乎他的猜测,但是出口这么快就出现在了眼前,还是让他多少感到了有些欣慰。

天无绝人之路,用这句话来形容格罗斯此刻的心情最为恰当不过。

他走了过去,恩萨达的下水道相当的宽阔,虽说被工匠们称为排水管道,但实际上,比起城市里头那些阴暗的小巷子并没有狭窄多少,而眼下这一段下水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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