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祸害 - xp1024.com
《大明第一祸害》


第198章 谁比谁阴险

河套的热气球侦察兵在城外几里的河流中,发现无数的死尸。消息传回云中城,杨廷和马上让人畜停止在外饮水。

河套相邻的十户人家共同拥有一个大喇叭,大喇叭会传出最新的律法规定、天气预报、报纸新闻,偶尔还会有人放声高歌。不管是山东移民还是游商部落的牧民,都养成听喇叭的习惯。

通过喇叭,鞑靼人用尸体污染水源的消息很快被40万河套百姓得知。不管是祖籍山东、大同、宣府,还是地地道道的蒙古人,大家一边扯着嗓子怒骂达延汗,一边把饲养的牦牛、鸡鸭等家畜赶回家。

大家拎着水桶,跟在村长身后到指定地点取水。没人对有可能发生的瘟疫恐慌。山东移民来的时候,曾因为大规模生病恐慌过一回。为了应对这种情况,在朱寿的提点下,出现了大喇叭和村医。

不但河套的官员在调整旧有的官僚思想,河套百姓也在逐渐适应与众不同的生活。

“寒冷的时候不会爆发瘟疫,只要大家看牢孩子和家畜乱喝水,必定不会生病。”

“钦天监预测明日气温会降低,请大家把家中的火炉拿出来。因为情况特殊,此次低价蜂窝煤限量销售。村长按照每村实际情况到大队上领取。”

李东阳靠在大喇叭下,听不间断传出的通知。发布通知的户部官员先用官话说一遍,再用蒙古语复述,有河套特有的风格。难怪即便是打战,河套百姓相处融洽。

随行的年轻官员在云中城内转了一圈,回来告诉他百姓们井然有序。

一得知河套不会发生乱子,李东阳立刻感到浑身没有力气,身体靠着椅子,全身软绵绵的。

杨廷和正在向众人介绍河套能应对自如的原因:“殿下在发动战争前让我等查询资料。根据宋人的记载,蒙古人离开的地区千里无人烟,城中的井里塞满了死尸。运气好逃过屠城命运的百姓,因找不到感觉的水源和食物而死。”

“难怪你们一点也不慌。”随李东阳而来的老御史恍然大悟。

刚知道消息的时候他吓得六神无主。蒙古人有屠城的嗜好,河套让达延汗损失惨重。一旦因为瘟疫被破城,所有人都要遭遇。

可令他诧异的是,不但河套没乱,反而接收原本不愿意投靠的牧民。

老御史大笑着对李东阳说:“李公,达延汗在草原的声誉直线下降,这下子得不偿失。”

“唔~”李东阳意识模糊地回了句。

“李公,你怎么了?”老御史低声询问李东阳。

凌风子见李东阳脸色不正常的红润,右手搭上脉搏把脉,“李阁老得了伤寒症。”

杨廷和一惊:“李公可是喝了污染的水?”

老御史摇头:“不可能。李公中过殿下下的蒙汗药,一直喝水瓶的水。”

杨廷和嘴角一抽。

凌风子淡淡地说:“只是邪风入体而已,估计是在城头着了凉。”

河套备有草药,又有精通医术的凌风子在,李东阳服了几天的药很快痊愈。

通过电话,弘治帝向李东阳表达慰问。病中的李东阳依然按时和京师的刘健、谢迁沟通。在大同的英国公、刘大夏等人知道后,分别打电话让李东阳注意身体。

偶尔生个小病是常有的事,大家并不以为意。

一门心思想留下的朱寿可不这么想。他摸摸下巴,笑眯眯地通知大宁城的罗祥收购高丽参等东北上好的药材,大张旗鼓地让刘瑾送到河套。

于是乎,大宁城传出两件事。达延汗命察哈尔部用尸体污染草原水源;次辅李东阳重病病倒。

自作聪明的人把两个消息混为一谈,快马加鞭送到达延汗手中。河套的大规模军事行动,拔除达延汗在大明的最后一个消息源头。他只能从大宁城的众多消息中判断河套动向。

在同一时间,由于军机处的成立,大明开展大规模的调兵。新出规定‘卫所兵将两年一调,不得在原籍当兵。’全国各地的卫所接到命令四处调动,这一调兵把吃空饷、逃兵的实情**裸地暴露在朝臣面前。

由于兵籍一向由五军都督府负责,连兵部尚书都无权查看。文官们只知道武将有吃空饷的潜规则,但他们并不知道真实情况。当他们得知5600人的卫所,实际有2000人就算不错时,生生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是丑闻!一旦传出去天朝上国的脸面何存?!

爱护面子的特点让此事被捂得严严实实。百姓只知道每一个卫所都在调兵,并不知道详实情况。

在喜峰口外逗留几个月的鞑靼使者终于被允许入贡。使者一路从喜峰口走到京师,遇到十几次部队调防。

达延汗把使者传来的消息一对照,做出让他懊悔终身的判断:派遣大军驻扎云中城外,一旦云中城露出破绽,立刻挥师直下。

收到云中城的消息,朱寿仰天长笑。

“李公,鞑靼人都在传您重病身亡。您气不气?本宫已和撒马尔罕使者谈妥,由他们把火铳、手雷等火器高价卖给瓦剌。瓦剌可以趁着鞑靼兵力空虚之际夺回被抢走的地盘。您是西厂的客卿,如果帮助撒马尔罕把火器运出去的事情交给您了。”朱寿接到‘撒马尔罕使者’同意一起做武器生意的回信后,立刻给生病的李东阳打电话。

“恶念值1……”

李东阳头晕的厉害,一定是病情加重。

“李公养病的时候只要多关心关心,用电话和电台遥控指挥,具体的事情可以交给胡玢处理。”朱寿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反正李东阳闲着也是给他添乱,让他忙点大家乐得轻松。

“恶念值1……”

身旁的英国公等人侧目,论阴险程度,太子殿下不比达延汗逊色。

达延汗大军在河套压境,朱寿名正言顺地逗留前线。‘撒马尔罕使者’利用身份优势绕开鞑靼的封锁,和瓦剌各部接触。高价把火器和情报卖给他们。

因为瓦剌时不时的骚扰,达延汗不得不从河套慢慢的撤兵回援。寒冷的北方草原缺衣少粮,大宁城源源不断的卖出粮食和御寒衣物。鞑靼用境内发现的金矿、从瓦剌人身上抢夺的战利品支付货款,支撑起战争的消耗。

河套守军意外的坚挺,只要鞑靼敢大部队攻击,大将军炮将无情地招呼他们。

热闹的北方草原让大明百姓在这个冬天过的悠闲自在。

而在工作狂太子殿下的鞭策下,朝廷官员就没那么幸运。

五军都督府把军户户籍交给户部,同样移交的还有军屯土地。兵部把负责养马的太仆寺、将官的升迁考核权利交给五军都督府,调兵权移交军机处……

在达延汗反应过来前,大明完成了军事改革。

3

第1章 天降奇石

“你这个骗子,快抓住他!”

“把本钱还给我们!”

朱寿夺命而逃,身后喊打的声音越来越近。由于慌不择路,他跑到胡同里。对面是一堵3米高的围墙,四周空无一物,他绝无可能徒手翻墙。

朱寿背着墙喘气。追他的人情绪激动,有人手里拿着板砖,有人拿着擀面棒。他咽了咽口水,竟然还有人挥舞着菜刀。

人群把他围困在一米不到的空间内,菜刀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朱寿豁出去了,人不为梦想活着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朱寿咬咬牙,冒着被人劈死的风险停下脚步振臂高呼:“104计划是绝密,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你们不要听信网上谣言。网上键盘侠一堆,政府为了打击这些造谣的人,要求所有的人实名登记。这就是为了掩护104计划顺利进行。那些号称能净赚1040万的才是传销。”

追他的人群中,年纪大的几人将信将疑。“朋友圈里确实有人发帖说要实名登记。”

“我在新闻里也看到这消息了,他说得会不会是真的?”

朱寿松了口气,只要还有人信就行。

“给你们透露一些秘密。这钱是用来进行国家基础建设的。谁都知道国家的基建是世界第一,现在外部势力想搞垮我们国家。国家没办法才弄出这个秘密计划。只要我们帮助熬国家过这段时间,国家会给我们丰厚的回报。看看我现在,卖了房子投入1040万,每个月光拿利息就有两万多。两年后还能顺利拿回本金。”

“想想炒股的那些人,投入几十万最后账面上只剩几万,钱丢到水里连个水花都见不到。而参加104计划呢?投入69800元的本金,每个月都有2000元的利息,两年之后归还本金。也就是说除了本金,还能拿到48000元的利息。

如果想早日拿本金,介绍满十人提前一个月拿本金。介绍240人进来,我马上把本金和利息给你们。”

所谓104计划是朱寿把传销和金融理财掺杂在一起搞出来的名头。他可不是骗子,他只想凑钱支撑他的公司开下去而已。

“这人不像传销。传销都是忽悠人能赚几百上千万的。”附近看热闹的凑上来说。

有人问:“你说是这钱秘密给国家做基建,国家为什么不发国债?”

“发了国债就要记录财政收入,每年都要对外公布账目。外国人马上就会知道。”朱寿一拍大腿,“我就和你们说实话吧,国家要在高原地区建立容纳几亿人的城市。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地问。

朱寿瞄到菜刀兄已经收起菜刀,他为自己的口才和机智点赞。“现在到处是地震,地球进入活跃期。为了发生大灾难国民有地方躲避,国家才会弄出104计划。”

“利息接近70%,国家赚什么?”有个自认聪明的人问。

朱寿心下一喜,会这么问说明这些人马上就要入瓮。看热闹的人不少,他又将收入一笔投资款。

“当然是卖房子。国人这么多,指望免费分房是不可能的。想要去避难的人肯定要花钱买房子。我告诉你们啊,参加104计划的人可以优先购买,用你们的本金可以以一抵十。你的6万9千8的本金,可以充当69万8千用。相当于送你们半套房子。”

人群很激动,加入的人想要多投一份,没加入的人想要参加。场面热闹的一度失控。

“有兴趣的人到公司了解,还有其他很多优惠政策。”朱寿如众星捧月般走回公司。

他不禁自鸣得意。在他三寸不烂之舌的忽悠下,扭转被砍死的危险,而且马上就能获得一大笔‘投资款’。

人生就该活得这般刺激!

正当他得意洋洋地走在前头时,一块石头从空中掉落,正好砸在他的头顶。

朱寿失去意识前想:为什么天上掉下来的不是馅饼?

不知过了多久,朱寿慢慢睁开眼。他躺在白云上,蓝天好似就在眼前,伸手即可够到。

他伸出手,惊恐地发现身体全不见了,好像一个游荡在天地间的魂魄。恐惧似乎让他有了重量,他急剧向下坠落,刹也刹不住。他压根找不到刹车的部件。

下方有声音。

“千岁爷,快住手,毓秀亭不能砸!”穿着曳撒的内侍跪在地上抱住一位八岁左右孩童的小腿,“毓秀亭可保大明太平,江山永固。皇爷会生气的。”

小太子气咻咻地骂道:“这座亭子建好后宫里不得安宁。先是小妹夭折,母后天天以泪洗面。接着太皇太后的清宁宫火灾。本宫今日就要砸了它替小妹报仇。”

小孩不听周围人的劝阻,极力要把亭子拆毁。

“快让开,老子要掉下来了!”朱寿对那些人高喊,可他们丝毫没有听见。

“啪”朱寿直接砸中小太子。地面突兀地出现一块染血的石头。

朱寿感到头晕目眩,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头,手上黏黏的。伸手一瞧,满手的血迹看着挺吓人。

他直接向后倒去。尼玛的,这是人口拐卖!

“啊~,千岁爷!”

“快传太医!”

“快去禀报皇爷和皇后娘娘!”

在毓秀亭人仰马翻时,一个小内侍趁机奔向内官监。

李广正在开坛做法,毓秀亭刚建成,公主突发水痘而亡、紧接着太皇太后的清宁宫火灾。他遭受众多大臣上书弹劾,尤其是钦天监,竟然说‘毓秀亭犯岁’。

如果皇爷信了钦天监的话,即便皇爷能放过他,失去爱女的皇后也会弄死他。

“李公公,大事不好!”小内侍大呼小叫传入,“千岁爷在毓秀亭前被天上掉落的石块砸到脑袋。”

李广大惊:“你确定是天上掉的石块?”

小内侍点点头:“有很多人看到。”

李广闭上眼睛掐指一算,半响后猛然张开眼

他面如死灰瘫坐于地:“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太子是皇爷唯一的子嗣,现在太子生机已绝,他也必死无疑。

“李公公,司礼监戴公公拿着圣旨正在往这里赶来。”又有小内侍赶来报信。

“你们都走吧。”李广失魂落魄地把荷包里的金裸子分给报信的两人。

报信的两个小内侍千恩万谢地拿着金裸子离去。

李广则把荷包中的瓷瓶打开一口喝下。这是他提前准备的鸠毒。

戴义赶到内官监时,李广已经毒发身亡。戴义合上李广死不瞑目的双眼:“可惜了,小爷只是磕破皮。皇爷还舍不得你死。”

“回去禀报皇爷,李公公以死谢罪。”戴义把空白的圣旨塞入衣袖中。

他只是奉命前来传召李广,李广自杀与他无关。

第2章 我是正德

朱寿仿佛又回到游魂的状态,四周布满迷雾辨不清时间和方向。

“宿主。”清脆的女声响起。

朱寿上下左右张望,紧张地问,“你是谁?”

“根据宿主的知识,‘系统’这个词比较适合描述我的存在。”娇憨的系统音响起,“因为一场无可抗拒的宇宙风暴,又因为天地间神奇的缘分,你我在此邂逅相伴一生。从此之后,不论贫穷还是富贵,不论疾病还是健康,我将不离不弃地缠着你,直到你走向死亡。”

“你大爷的,说人话!”朱寿忍不住骂道。这货的口气,和他忽悠别人投资理财一个德行。

“我本来就不是人。”系统委屈地回道。

朱寿嘴角抽搐,如果现在有身体定会冲上去暴打它一顿。

经过再三沟通,朱寿知道自己陷入的境地。他被听着非常不靠谱的系统带回弘治十一年。因为系统没掌握好降落的地点,砸死了当朝皇太子。为了弥补它的过错,它运用最后的能量让朱寿附身在皇太子身上。

“所以现在你丧失了能量,蜷缩在我附身的倒霉蛋识海里?”朱寿语气不好地说。

没砸死皇太子的时候系统把他当做一团鸟屎,闯祸了才想起他。皇太子死了是大事,他死了就不是大事了吗?虽然他父母早逝,亲戚间断了往来,可那群投资者肯定会跳脚!他好不容易才诓住他们,这下前功尽弃了。

系统赖皮地介绍着:“我没能量,你想要得到东西,必须用恶念值换取。但凡皇亲国戚、勋贵官员,所有有品级的人产生类似掐死宿主的想法,您就能得到1点恶念值。每天每人上限10点。”

朱寿恼怒不已。太子绝对是中华史上最悲催的职业。比如武则天的儿子们,比如秦始皇的爷爷和爸爸,强悍如汉武帝当太子的时候都要兢兢战战。

“被国家最有势力的一群人天天念叨着掐死,我能活几年!”朱寿怒吼。

系统无赖得回他:“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了恶念值,我就有能量。我能沟通各个面位,只有你想不到的东西,没有你换不到的。甚至连寿命都可以购买哦~”

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创业失败,朱寿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反正他在地球上没有牵挂的人,很快接受无法回到地球的现实。

享受几年皇太子的待遇也不错。以他现代人的头脑、皇太子的身份,绝对能开创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事业。说不定还能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弘治是哪个年代?”朱寿意气风发地问。

“呃,不知道。宿主的记忆里又没有弘治年的史料。”系统小声说,“不过,等宿主凑够10点恶念值,可以兑换一套《中华通史》。”

朱寿气结,真想臭骂一顿坑宿主的系统。

而此时太子东宫中有位老妇人正在破口大骂。

老妇人穿着一袭青色的华丽宫装。丝质外衣上用金黄色的丝线绣上一只展翅高飞的凤凰。花白的发髻上带着凤珠冠和满头的金步摇。

朱寿偷偷睁眼,盯着她头上的首饰眼红。如果把它们换成人民币……

系统打破他的幻想:“我只接受恶念值。”

“马上给我闭嘴!”朱寿闭上眼睛继续装晕,“连原身的记忆都能忘记读取,你这个系统太坑。我怀疑你是被上任宿主随手丢弃的。”

系统缩着嘴不敢说话。它已经被很多任宿主嫌弃,能量耗尽不是因为宇宙风暴,而是因为没有宿主愿意要它。

“今天李广,明天李广,结果他弄得宫中灾祸连连。李广必须遣走,送茂陵守陵或是充净军都行,只要别在待在宫里祸害。”老妇人中气十足地喝骂。

穿着龙袍的弘治皇帝被骂得连连点头:“皇奶奶息怒,等照儿醒来,孙儿必定严办。”

“父皇,儿醒了。”朱寿直直坐起来。他善于察言观色,皇帝的表情好似不想处罚那位李广。他在这时醒来,应该能获得1分恶念值。

弘治皇帝紧皱的眉头松开,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儿子床头。他一把抱住朱寿:“照儿没事就好,照儿没事就好。”

朱寿窝在皇帝单薄的怀中享受许久未得到的父爱,同时质问系统,“怎么没恶念值?”

系统鄙夷地说:“这位是亲爹,亲爹怎么会想掐死自己的儿子。”

“你大爷的!原来恶念值不易获取,难怪什么东西都能换。”朱寿恍然大悟。

正在弘治皇帝念叨他不该砸毁毓秀亭时,太监戴义来报李广饮酒自杀。

皇帝大惊失色,匆匆离去。太皇太后见之气结,安慰朱寿几句后也离开。

随后三日,朱寿不断和身边的小内侍说话,试图掌握年代信息。然而无论是马文升等六部尚书的名字,还是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位内阁大臣,他都没有听说过。

皇太子的地位很高,可他受伤后除了每日请平安脉的太医,来探望他的总共才四人,皇帝、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即没见便宜老爹其他的妃嫔,也没见到兄弟姐妹。

更奇怪的是皇后对他的态度。每次皇后来见他,他都能获得恶念值。这位是原主的亲娘吗?

只是3分的恶念值换不了什么东西。兑换《中华通史》还差7点。他现在盼望着皇后常来走走。

这日,典玺局承侍高凤前来探望。听身边的小内侍说高凤前不久调入司礼监,对前朝局势知之甚深。

东宫有典玺局、典膳局、典服局、典药局、典兵局、典乘局等内宫六局专门照顾他起居。其中典玺局掌管皇太子印玺,高凤是原主心腹中的心腹。

托影视作品的福,司礼监的大名朱寿如雷贯耳。明朝一代,刘瑾、魏忠贤都是有名的司礼监大太监。司礼监的权利极大。

“小爷,老奴来晚了。”未见其人已见其声。

朱寿看向寝宫门口,一身蟒袍的高凤仪表堂堂,五十多岁的人面色红润。换身西装绝对是后世的精英人士。

“伴伴~”朱寿泪汪汪的上前抱着他的腰哭泣。

这几日他在皇帝皇后面前少言寡语,就怕他们看出破绽。虽然庆幸他身边伺候的内侍被调走一大半,可看多了宫斗剧的他不胜惶恐。这位高凤看着原主长大,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人。

高凤急忙禀退左右,蹲下身子焦急地询问,“小爷,可是怪老奴没来看你?实在是因为李广的事情牵连甚广,老奴需要处理他手下刘瑾等人的去向。这三日一直待在乾清宫未离开。”

刘瑾!朱寿结合皇宫里现状很快猜出来,原来他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

一时间朱寿痛并快乐着。

朱厚照是独子,压根不怕有兄弟和他抢皇位,是中华两千年封建史上最幸福的皇太子。

痛苦在于,朱厚照是个短命鬼,他得花多少恶念值购买寿命!

第3章 激怒皇后

朱寿颤抖着小身板装出非常害怕的样子,向高凤吐露失忆的事情。“伴伴,除了爹爹和你等数人,许多人我都不记得。连母后都感觉陌生的紧。”

朱寿小声抽泣,知道原主是朱厚照后,他对身边的宦官很信任。毕竟原主他爹是被这群人瞒着万贵妃偷偷养大的。当年看到电视剧播放这段的时候朱寿还不信,特意百度过。使他对明朝的宦官印象挺好,就算是刘瑾、魏忠贤之流也没害过皇帝。

明朝的太监牛人辈出。有名的官员他只知道于谦、张居正、严嵩、袁崇焕等寥寥数位。但有名的太监可太多了。郑和、王振、汪直、尚铭、刘瑾、冯宝、魏忠贤、曹化淳……

乍一听到皇太子失忆,高凤惊疑不定。李广为修建毓秀亭说了很多与大明国运相关的话。皇太子在毓秀亭前被突然出现的飞石砸伤。那块飞石通体乌黑、如墨如玉,铁锤砸不碎、高温烧不化,令人啧啧称奇。

高凤最怕此太子非彼太子。宪宗时期,宫内供奉禅师、真人、西番法王、国师等千人,他听过许多教派的教义。真人有夺舍之法一说,西番法王信奉转世。

高凤不动声色地安抚朱寿的情绪:“小爷被砸晕,皇爷一气之下发落随侍众人。如今照顾小爷的内侍都是新面孔,小爷自然不认得。小公主新丧,娘娘心情肯定不好,对小爷有所疏忽。”

朱寿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乖巧地点头,双手紧拽着高凤的衣角不放。

高凤让人传来典药局精通医理的太监把脉检查,太子的身体已然康复,可失魂症却很难辨别。高凤向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请假,陪伴在太子身边。同时,原主身边的内侍相继召回。

宦官的选拔比官员更严苛,能被选入司礼监的都没蠢人。接下来几天,朱寿接受宦官对他的全方面考验。

“小爷的学业被耽搁多日。让老奴给小爷讲解一二,省得在文华殿受师傅责罚。”高凤拿着《论语》恭敬地说。

朱寿坐在书桌前起身拱手:“有劳伴伴了。”

“今日老奴奖《论语》里仁篇。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高凤摇头晃脑地开始授课。

朱寿头大如斗地翻来书本,现代人很难适应明朝的文字和阅读习惯,他瞄了一眼已经晕乎。

“系统,认真听课!”朱寿随着高凤的声音有规律的摇头,心思已经飘到九天之外。

如今的起点很高,反而让他有些不适应。除了赚取恶念值,他要给自己定个目标。是开疆扩土,还是灭了隔壁的岛国,或者收集天下美女?

高凤讲解完之后让朱寿朗读。朱寿合上《论语》,系统说一句他跟一句,顿时令高凤惊喜连连。他从书架拿了本《史记》,随手指了一篇《高祖本纪》边读边讲解。等他讲完,朱寿再一次完美复述。

“伴伴,我觉得被砸了之后头脑灵光不少,只消看一眼书本就能记住。”朱寿憨笑道。

高凤喜上眉梢:“天佑大明!黄伟,小爷饿了,还不快上点心。”

黄伟比原主大几岁,是专门陪他读书的小内侍。黄伟从典膳局内侍手中接过食盒摆放到朱寿面前。

点心很简单,几个杂粮窝窝头、牛乳、酥糕。朱寿没多想,随手拿起窝窝头吃起来。“呸呸呸”,刚吃一口就吐了出来。端起牛乳喝,奇怪的味道在蓓蕾中扩散,他再次吐了出来。酥糕甜得倒牙,厨子到底在里面加了多少糖!

“太难吃了!”朱寿不满地说。古人真可怜,吃得都是些是什么玩意。后世的丝都比皇太子吃的好。

朱寿拿起窝窝头的时候,高凤的心提到嗓子口。见他连连把食物吐出来,顿时乐开了花。小爷挑食,非常挑食。端上来的三样都是小爷不爱吃的食物。人的记忆会丧失,根深蒂固的习惯改不了。

朱寿带着一肚子不满亲自考察东宫典膳局,挑挑拣拣吃了几个鹅掌垫肚。他总结出一点,不是厨子不行,是调料和眼界不行。他们竟然认为面粉有毒?后世13亿人口中起码一半人吃面食,照样活得健健康康。

“伴伴,我们去坤宁宫。”今日皇后没来见他,朱寿准备自个儿送上门。

朱寿学着电视里的动作朝皇后作辑:“母后安康。”

“照儿免礼。”张皇后淡淡地回道。

“恶念值1。”系统甜腻的女声响起。

朱寿听得一阵恶寒:“系统,把你的声音换掉。”

系统奇道:“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声音吗?我搜索你的记忆时,经常看到一男一女在打架。女的就是这种声音。”

“……”朱寿脑羞成怒,“我让你换就换,哪那么多废话!”

张皇后见朱寿保持作辑的姿势,微蹙眉头不悦地说,“照儿为何不起?”

朱寿抬起头诚恳地说:“母后,孩儿让您操心了。见母后面色苍老,孩儿心酸难忍。”

“恶念值1。”这次系统直接调成朱寿本人的声音。

朱寿继续说:“孩儿会替弟弟和妹妹常伴母后左右。”

“恶念值1。”

“这几日孩儿反省,爹爹宠信李广只是为了习道家养生之道,给照儿多添几个弟妹。孩儿不该砸毓秀亭,逼得李广自杀。还望母后在爹爹面前为孩儿美言几句。”正德他爹只有一个老婆,绝对是皇帝中的奇葩。

“恶念值1。”

“因为李广案,何鼎之死再次被人翻出来。何鼎阻止舅舅们混乱宫中虽无大错,但他四处张扬,丝毫不给母后面子。”

关于这事,似乎有人故意告诉他。他听了众多观点后,选取最能让皇后动怒的一个。一切向恶念值看齐。

“恶念值1。”果然啊!

皇后头顶的步摇晃动,她腾地站起指着朱寿怒喝,“何鼎以下犯上,你竟然帮他说话!”

“母后,如果孩儿跑到舅舅府中胡闹,把舅舅的侍妾收入房中。只怕言官的奏章会堆满文华殿。”朱寿挺直身体直言不讳。

“恶念值1。”

皇后把手边的茶杯扔向朱寿,黄伟手疾眼快地挡在朱寿面前。通体鎏金的茶杯碎裂,不少茶叶挂在黄伟的三山帽上,茶水顺着他的额头滴落。

朱寿赶紧查看黄伟的伤势。茶水滚烫,黄伟脸上皮肤通红。朱寿马上脱下他的帽子,指挥旁边的小内侍传太医,并让人用冷水冲伤口减轻烫伤程度。

他火冒三丈冲着皇后高喊,“太祖定下选妃制度防止外戚干政,为了就是防止王莽篡汉、隋文帝夺女婿江山之类的事情发生。舅舅们祸乱皇宫,表明他们骨子里藐视皇权。母后,难不成你不想当皇后,想当公主了?”

“恶念值1,1,1……”

张皇后暴怒:“你这逆子!”

第4章 首次上朝

朱寿靠在新做的布艺沙发上翻阅《中华通史》。他把沙发的大致要求告诉近侍,东宫六局自有人想办法造出他想要的款式。罗汉床填满棉花,配上厚实的棉布,马上变身为后世的沙发。

大明朝不缺能工巧匠,缺的是创新精神。严苛的社会等级制度,让人们的思想固步自封。按照历史进程,几十年之后资本主义的萌芽将会冒头,而冒头的前提是大量的农民失去土地。

系统读取完《中华通史》后收回,书中的内容出现在朱寿脑海里。他随时可以使用搜索功能查询想要的内容。在系统的帮助下,他有了过目不忘的美名。有八岁当官的中书舍人刘鈗在,八岁的皇太子过目不忘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过真正想要把知识变成自己的东西,还需要消化理解。

“张皇后恶念值10,寿宁侯张鹤龄恶念值10,建昌伯恶念值10,昌国太夫人金氏恶念值10。”在他被罚禁足期间,每天稳收40点恶念值。

《中华通史》中提到弘治十七年的郑旺妖言案,根据这些天收到的恶念值,朱寿可以判断他不是张皇后亲生。

便宜老爹只有他一个儿子,是不是嫡长子对他并不重要。反倒是皇后无法承担无子的罪名。他决定把皇后一家弄成恶念值的稳定客源。

他随口说的那句‘不想当皇后,想当公主’从内廷传到外朝。张氏兄弟收到猛烈的弹劾,这几天吓得闭门不出。连他名义上的外婆金夫人都不敢踏进皇宫。

张皇后到便宜老爹面前一顿哭诉,使他被罚禁足一个月。紧接着,太皇太后以祈福的名义,让皇后抄写佛经。

太皇太后的举动给朱寿出了一口恶气,这位老人家是后宫最大的boss,以后一定要多多巴结。

最惨的绝对是便宜老爹,上朝被官员们喷,下朝见不到爱妻也看不到爱子。又发现宠信的李广瞒着他收受贿赂,金额巨大足够支撑皇宫三年的开销。

即便这样,朱寿依旧没收到老爹的恶念值。

“老爹脾气真好啊~”后世那些动不动就犯心脏病的虎爸虎妈该跟着学学。

有趣的是坤宁宫内侍们的反应。皇后追着他打时,内侍们明里暗里偏帮他。坤宁宫的内侍和皇后竟然不是同一条心。

“小爷,戴公公来了。”黄伟在外高喊。

朱寿懒洋洋地回道:“进来吧。”

戴义进门后躬身行礼作辑,丝毫没有司礼监大太监的架子。“千岁爷,皇爷请您上朝。”

“上朝?”朱寿愣了愣,“现在?”

“都是何鼎一案闹得,千岁爷的话流传出去,各位大臣很想听听您的意见。”戴义笑眯眯地说。

朱寿眼睛一亮,这可是赚恶念值的好机会。

戴义睨到朱寿的表情,苦口婆心地劝道,“千岁爷说话前得为娘娘着想一二,若是何鼎一案被推翻,势必会追究寿宁侯和建昌伯两位国舅爷的麻烦。”

朱寿故作为难,他背着手踌躇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偷瞄一眼戴义。

《中华通史》中没对这位多加描述,但能记入史料中的太监哪有简单的。何况他是萧敬的老师,萧敬一直活到嘉靖朝,是入职司礼监时间最长的太监。他和萧敬、李荣、陈宽四人把持司礼监,是便宜老爹最倚重的四位大太监。

当然,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戴义兼任东厂掌印太监。东厂厂督啊,牛叉的大人物!

“千岁爷有话想问老奴?”戴义笑呵呵地问。

“戴公公,”朱寿面露困惑,“母后好似不喜欢我。每次见到母后,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后背发凉。”

笑容凝固在戴义脸上,半晌之后他才用平和的语气劝慰,“千岁爷别多心,您是娘娘所生,娘娘怎么会不喜欢你。皇后连丧小皇子和公主,定是见到千岁爷想起了他们,难免有些情绪。”

“哦,我上朝后会帮着两位舅舅说话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朱寿将信将疑地说。

走出暖阁时,小内侍们颤抖着身体在外面站着。朱寿皱皱眉:“本宫让你们去偏殿待着,你们守在外头做什么。穿的这么单薄,生病了怎么办?”

黄伟领着小内侍们齐齐跪下请罪。

朱寿不耐烦地挥挥手:“黄伟,你下去休息。脸上的伤没痊愈想要留疤吗?其他人都去偏殿待着,高伴伴让人多加几个火盆。”

说完随着戴义前往奉天殿。

“千岁爷对小子们真好。”戴义拱手说。

朱寿轻笑:“最近无聊翻看孟子的著作,其中一句‘君之视人如草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让我感触颇多。”

戴义停顿脚步,面容严肃地提醒他,“千岁爷可别再说这话了。太祖爷时期就不让人提孟子。”

朱寿拱手回礼:“谢戴公公提醒。”

戴义受他一礼后避到一旁,然后严厉警告四周的内侍不得把太子的话传出去。

朱寿想试探戴义对他的态度。《中华通史》记录朱元璋因为这话把孟子像搬出孔庙的事情。现在看来戴义是向着他的。

来到奉天门,只见便宜老爹的坐在廊内正中的御座上。文武百官站在奉天殿的丹墀前,分左右两边站立。朱寿当场傻眼,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原来上朝不在大殿。

“大朝和朔望朝才会在奉天殿进行,常朝在奉天门举行。”系统冒出声刷存在感。

朱寿在脑海里吼道:“空了就帮我汇总所有能搜集到的明朝资料。现在我手头有123点恶念值,都去换成史料!”

这系统估计停留在dos版,打一步走一步。他不下命令,系统就偷懒睡觉或者四处窥探。

“照儿,到父皇身边来。”弘治帝一脸慈祥的朝他招招手。

朱寿刚站到皇帝左手边,马上有一老头出列提问,“敢问太子爷,故太监何鼎爱君忧国,因忤太监李广而殛死,此事如何处置?”

老头头发发白身体硬朗,声音中气十足。以朱寿阅人无数的经验判断,他一定是位爆脾气。

身后有人轻声提醒他:“此人乃内阁首辅刘公。”

朱寿眨眨眼,用稚嫩的童声反问,“在回答此问之前,本宫想请教刘公一事。汉武帝生母还是美人时,使何计令汉景帝废太子刘荣,疏远宠妃栗姬?”

“恶念值1。”

朱寿呵呵直笑。

第5章 狂刷恶念值

奉天门前出现死一般的静寂。听懂太子意思的文官集体闭嘴;听不懂的武官瞧见文官的反应,学着他们的样子低头不语。

弘治帝原本担忧的脸上乐开花。一位聪慧的太子,能磨平所有的不如意。糟心的小舅子、不听话的文官、不消停的太监,这些都不是事儿。

翰林院和詹事府的官员面面相觑。戴义等司礼监的太监们低头垂眼,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刘健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子。他见过很多神童,内阁的李公和谢公都是年少得意之人,教授太子功课的杨廷和十九岁中了进士。可太子从今年3月进学,几个月来没发现过人的才智。他说的话是有人教的,还是自己想的呢?

“老臣以为汉景帝不满废太子所为,才转立汉武帝。事实证明景帝的眼光毒辣。不知殿下可满意老臣的回答?”刘健拱手回复。

朱寿爽直地道:“不满意。”

刘公眉毛一挑:“老臣洗耳恭听殿下高见。”

“刘公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背后的深意。可这世上死读书的人多,他们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所以才会闹出为何鼎翻案一事。”朱寿挺直小身板,“从古至今,帝皇最忌讳内宫外朝勾结。何鼎虽然做了忠义之事,可也触犯帝皇的逆鳞。若为他一人开了先河,大明江山很快就会旁落。”

栗姬不知死活勾结大臣上书立她为后,犯了汉景帝的逆鳞。何鼎被关押后,有无数文官求情,就不知道是有人指使还是官员正直。

见提出翻案的御史跪地请罪,朱寿大叫一声“坏了”!

众人齐齐看他。

“本宫说破之后,万一内官得罪了哪位大臣,大臣再用这招杀人于无形可如何是好?”朱寿皱起小脸,苦恼地自打嘴巴,“非礼勿言,非礼勿言。”

“恶念值1,1,1……”

系统显示一排官员名字,何鼎这是得罪了满朝文武了?朱寿暗中给他点赞,真有胆!

一位站在前排的老头出列,身后的声音再次提醒他,“这位是兵部马尚书。”

“敢问殿下,太祖爷曾铸铁牌,言‘内臣不得干预政事,犯者斩’。可如今宦官当道,敢问殿下此又何解?”马文升直言不讳。

一位中年帅哥立刻出班:“马尚书,今日商议何鼎冤死一事。”

“这位是内阁次辅李公。”有人提示。

“本宫拙见,开国至今百多年,许多旧例早已不适应时代发展。想必在场的各位不想重启洪武年间的法令。诸如:受财枉法者,一贯以下杖七十,每五贯加一等,至八十贯绞;官吏宿娼,罪亚杀人一等,虽遇赦,终身弗叙。”朱寿大声回道。

稚嫩的言语令奉天门再次为之一静。

朱寿朝马尚书挑衅地挑眉。史书上说洪武朝官员上朝前留下遗书,被剥皮揎草的官吏不胜枚举。

“恶念值1。”

朱寿摇头叹气,老大人脾气真差!

马文升嘴唇颤抖,估计被他气得不清。他朝李东阳身后面容俊逸的官员使眼色。

弘治年间有三位阁老,‘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马文升说不过他,想让谢侃侃上场吗?

恶念值刚超过200点,朱寿打算再捞一笔。最好能给他们暴击,让他们每人提供10点上限。

谢迁硬着头皮上场,和八岁孩童辩理,赢了也不光彩。

身后那人又想提醒:“这是……”

“本宫猜是谢侃侃吧?”朱寿故意说。声音不大,正好能被谢迁听到。

“照儿,不得无礼。”弘治帝轻声呵斥。

朱寿朝谢迁拱手道歉。谢迁一笑而过,朱寿没得到恶念值。

谢迁鞠躬还礼:“殿下才思敏捷,实乃国朝大喜。毕竟幼龄,看法有所偏颇。太祖留下内官不得干政的遗命,乃是吸取唐朝宦官逼宫弑帝的教训。”

朱寿扬起眉毛似笑非笑地说:“古有司马公著《史记》、蔡伦造纸,我朝有下西洋赚取军费的八宝太监,救护父皇的张敏公公。史上不乏权臣威胁皇权。因此太祖罢中书省、废丞相,可如今……”

弘治帝起身高声呵斥:“照儿不得胡言!诸位大臣为重振朝纲呕心沥血,必定青史留名。”

“儿孟浪,诸位大臣一定会宽恕小儿的年幼无知。”朱寿对着所有人九十度大鞠躬。认错态度极为端正。

伴随百官还礼的同时,一大波恶念值飘来。“恶念值1,1,1……”

国子监忌酒费訚出言指正:“司马宫乃太史令,遭受腐刑而不是内官。”

“《史记》著于腐刑之后。”朱寿凉凉地回道,“身残志坚之表率也。”

“恶念值1,1,1……”

大臣们看向谢迁。

谢迁声情并茂地谏言:“诸葛丞相有云‘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何为贤臣,何为小人,万望殿下明辨。”

朱寿频频点头,诸位大臣一喜,想必太子已经无话可说。

只是他们高兴得太早。系统陆陆续续把后世论坛上观点收集而来,朱寿背后站着后世无数的考据党、键盘侠,足以侃晕百官。

“本宫以为诸葛丞相太片面。”朱寿一开口,引得百官群情激奋。

朱寿面无惧色:“诸葛丞相擅于内政,然不懂用兵。空城计之战,是前期失算导致迫不得已而为之的一招险棋;失街亭挥泪斩马谡;派关羽守荆州招致夷陵大败;六出祁山,皆无功而返。退一万步讲,若诸葛丞相死后把兵权交给魏延,以姜维为副将,三国的结局未可知。

所以,本宫更认可把正确的人才放在正确的位置。阴阳相伴相生,需要贤臣处理人间正道,又需要小人清理暗地龌龊。他们各司其职,岂不是应和天地正道?”

弘治帝信道,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马文升是兵部尚书,百官中首推最会用兵之人。大臣们纷纷看向马尚书,希望他能反驳太子的歪理。

马文升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搜肠刮,竟然找不出反驳小太子的言论。后世反复推敲得出的结论,岂能被推翻?

朱寿得意洋洋地看着诸位大臣,又收获一波恶念值。

“殿下读过兵书?”马文升沉声说,“请殿下谨记土木堡之变!”

朱寿脸色突然大变,他站在高台中央大声疾呼,“堂堂泱泱大国,吹捧斩首四十二级的贺兰山之战为大捷。真令我汗颜!一场土木堡之战,让大明渐渐走向宋朝的老路。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瞬间,马蜂窝被捅破,恶念值不断刷新。

系统忍不住提醒:“宿主,别死要恶念值不要命啊!”

第6章 初级模仿力

一次常朝赚了1000多点恶念值,朱寿表示很有成就感。

“宿主,您可以花100恶念值正式激活我。”系统欢快地说。

朱寿一个踉跄,弄半天这坑宿主的系统还没激活!他之前用的是试用版吗?!

“太子爷,当心台阶。”身后的人马上扶住他。

朱寿冲那人友好微笑:“谢谢。”声音的主人就是一直在身后提醒他的人。见他身穿蟒袍,朱寿猜测这位是司礼监太监。

那人不卑不亢地回道:“太子爷折煞老奴。”

弘治帝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关切地问,“照儿可累着了?”

今日早朝晚一个时辰退朝,实属罕见。大臣们轮番上阵,他看得真为皇儿捏一把冷汗。最终争辩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皇儿以八岁幼龄把大臣说得哑口无言。或许皇儿可以……

弘治帝心头燃起希望,那是他和父皇、皇爷爷都没能做到的。

朱寿拱手建议:“父皇,丹墀太高,与大臣们距离遥远,奏对时极为不便。又百官参于早朝,可来得这些人中真正发言寥寥数人。如果把参加早朝的时辰用来处理政务,一定能使百姓得益。”

刚才他脚滑的场景被底下的大臣瞧了正着,极有可能记录实录和国史。他可不想千年后的人看到诸如‘皇太子退朝时脚滑’的史料。

弘治帝点点头,对身边的老太监交代,“让内阁、六部堂官到文华殿商议此事。”

“恶念值1……”早朝是低品阶的官员见圣颜的唯一途径。朱寿一句话很可能让他们此后再也见不到皇帝,自然是怨念极深。

朱寿深吸一口气,看在突然而来的300多恶念值的份上,他一定要帮他们减轻上朝的压力。身为低级别官员多可怜吶。凌晨3点多起来上朝,折腾半天轮不到说话,举止失当会被罚。就让他来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弘治帝摆驾文华殿,三位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侍郎一一到场。

高凤没资格上朝,在左顺门外等候朱寿。一行人回到东宫后,高凤领着黄伟等内侍伏地谢恩。

“谢我什么?”朱寿和蔼地问。他对内侍的态度非常友好,因为他们的工作态度直接关系到生活品质和人身安全。

高凤伏地不起,痛哭流涕声音颤抖:“谢小爷在朝堂为我等美言。小爷为我等激辩外臣,老奴代表宫内万名内官谢过小爷。然我等只是家奴,小爷下次别为了我等污了名声。”

朱寿快步上前扶起高凤:“伴伴此言错了,我并不是为你们说话,我只是说出真相而已。你们对爹爹的衷心可比那群人强。”

看完一本《中华通史》,朱寿对大明的太监和文官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频出权倾天下的太监、窃取皇权的文官,大明江山还能保持270多年稳固,真是奇迹啊。

高凤起身后扔抹着眼泪,激动不已的模样让朱寿汗颜。

“伴伴,我喜欢独自一人在书房。让人做个手摇铃,我想传唤人时摇它。内侍等在隔壁房间,听到铃声再进来。”朱寿吩咐。

“是。”高凤躬身行礼后退下。

等人离开,朱寿立马用100恶念值激活系统。如果正式系统有更换客服的功能,他一定把眼前的这个换掉。

五彩缤纷的光晕伴随着仙乐般动听的旋律飘飘起舞,朱寿心中一阵激荡。这一定是个高大尚的系统,他可以依靠系统成为千古一帝,历史将记录他伟大的事迹。

半响之后,朱寿脑海归于平静。

“累死我了,终于把星网修好。宿主以后可以自己查看商店物品、自己购买商品,无须经过本系统。”系统高兴地大叫。

朱寿沉声问:“都我做了,要你干嘛!”

“我要统计恶念值。”系统理直气壮地说。

朱寿的爆吼声在识海内激荡:“我要把你换掉。”

系统小声嘀咕:“我们是一体的。”

朱寿咬着牙查看系统唯一的界面——商店。农业、工业、文化、经济、基因、生物科技、航天等等应有尽有。还好,至少系统在这方面没骗他。

可等点开工业一项,朱寿的脸色大变。“为什么都是灰色的!”朱寿暴跳如雷。

“那个,”系统小声说,“只有出现在本体世界的东西才能用恶念值换取。比如说这里有书籍,除了兑换商店内所有书籍,宿主还可以兑换纸张、纸张加工技术、印刷技术等。”

朱寿虎着脸问:“那我要手机、汽车、飞机之类的呢?”

“宿主请加倍努力。用恶念值兑换寿命,努力百年的话很有可能解锁同类商品。”系统为他打气。

朱寿气得大骂:“他大爷的,别人穿越解锁技能。遇到你这坑货,竟然只能解锁商品。”

“技能也是商品!”系统大声驳斥,“你翻看基因类,里面能解锁无数的技能。”

朱寿将信将疑地点开查看。模仿力1000点恶念值,控火1万点,催眠10万点,瞬移100万点,预知1000万点,……

朱寿的太阳穴凸凸直跳。

系统怕朱寿被它活活气死,急忙补充,“宿主还有1300点可用,可以兑换模仿力。宿主不会书法,很容易被人看穿。”

朱寿想到此背后一凉,幸好那天高凤没有检查他的字迹。马上用1000恶念值兑换模仿力,找出原主的功课照着写起来。

“坑货!”朱寿扔下刚举起的毛笔破口大骂。

兑换的模仿力有熟练度。模仿力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种。初级的熟练度需要100时辰的练习,中级需要1000时辰,高级需要10000时辰。

“明明是宿主没看模仿力介绍。”系统委屈地说,“模仿力是通用的。宿主练到初级,学什么都快;练到中级,一学就会;练到高级,直接复制技能。”

“今天得罪满朝文武,明日一定会恢复功课。你说过我们生死与共,我被发现不是原主烧死,你也会死!”朱寿急躁地来回踱步。

系统终于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怎么办?怎么办?宿主你刚才就不该得罪人太狠!”

“……”朱寿想把系统拖出来打一顿。

“事到如今,本系统只能勉为其难的出次力。我吞下余下的300恶念值,让宿主一次性升级到初级。下不为例!接下来几天,本系统会沉睡,宿主无须想念。”系统慷慨激扬地说。

朱寿翻翻白眼:“我不会想你这个坑货的!”

话音刚落,强大的电流令朱寿身体剧烈抽搐。一盏茶的功夫后恢复正常。他非常怀疑电流是坑货对他的报复。

朱寿拿起笔照着原主的字迹练习。1个时辰后,他的书法从狗爬到有模有样。朱寿对初级模仿力的效果非常满意。

朱寿把练习的纸张统统丢入火盆毁尸灭迹。他摸摸下巴想:“1000时辰,也就是每天练字1时辰,3年不到的时间升到中级。到时学习新知识能一学就会。”

第7章 变味的课堂1

文华殿暖阁人声鼎沸。历经两个时辰的舌战,弘治帝终于和亲近大臣商议出常朝的地点。

不但朱寿讨厌奉天门的常朝,弘治帝也讨厌。面对满朝文武,他没感觉到坐拥天下的豪气,反而觉得站在底下的官员是他身上一道道枷锁。

经过土木堡之变,大明的勋贵武将凋落。于谦力挽狂澜的同时,文官集团的势力日益做大。他登基后曾免除大部分传奉官,几年之后才了解父皇当年的苦楚。于是他借李广的手重新任命新的传奉官,意图平衡文官势力。

他,败了。

或许照儿能成功。

“陛下,常朝改在谨身殿云台的事情从下月朔朝后开始施行。”礼部尚书徐琼道。

弘治帝同意:“可。”

“陛下,老臣明日想旁听太子殿下课业。”内阁首辅刘健言道。

“这……”弘治帝犹豫,“照儿身体未康复,朕想让他多休息几日。”

刘健弯腰不起。

其余大臣同时请命。

弘治帝勉强答应。内阁和六部同时请命,他不得不答应。

“何鼎是朕冤杀,朕亲自撰写祭文。此事休要再提。”弘治帝叹声。

刘健等大臣原本想借机惩治无法无天的两位国舅爷。今日朝上太子爷提起内外臣勾结,把他们吓出一身冷汗。当日为何鼎求情者,大部分人是抱着逼死他的心态。其原因,不可说也。

众人躬身喝道:“陛下圣明。”

退朝后,饥肠辘辘的弘治帝无心用膳,命内侍拿来明日授课的内容。见明日讲《论语》,弘治帝这才放心用膳。

皇太子殿下在早朝上的言语如惊雷响彻京城。开始只是在衙门、官员家中私下议论。直到一帮年轻的士子,在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辱骂皇太子。他们痛心皇太子从小亲近宦官的,恐几十年后又将出一位‘汪直’。骂得正爽时,士子们见到戴尖帽、着白皮靴的东厂番子,吓得酒醒了大半。

而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东厂番子们只是用眼睛瞪瞪醉酒的士子,并没有抓人下狱。于是,京城的酒楼酒肆的食客、书院的学子光明正大讨论起皇太子的观点。

太祖在立国之初大兴文字狱,实行高度恐怖的文化政策。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经过百年的后,明朝中后期新思潮的兴起。全国上下自然爆发了一场思想解放运动。

‘王美人计废栗姬’、‘身残志坚司马公’、‘蔡伦造纸’、‘诸葛丞相不懂用兵’、‘诸葛丞相用兵三处失误’、‘正确的人才应该放在正确的位置’,一系列新颖的观点在官场、民间引起巨大的震动。

于此相对的则是阁老、翰林、六部堂官的缄默。

许多年轻官员围住一位眉目俊朗的官员询问此事。被围住的杨廷和笑容满脸:“八岁的皇太子与谢公辩驳不落下风,尔等还想如何?”

年轻官员被他点醒。他们关注的重点错了,太子的年龄比太子的观点更让人心惊。

毕竟,从小聪慧的储君除了明宣宗,还有隋炀帝。

杨廷和待人走后脸色一垮。他刚当上太子的侍读2个月,只教了四书还未涉及经史。那些话真的不是他教的。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同僚,杨廷和闭门温习明日讲授的《论语》。

小太子被砸晕后开了窍,在谢公面前能侃侃而谈不露惧色。实在太奇怪了!杨廷和揉揉太阳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让阁老们操心去吧。

而书院的读书人乍一听到和所学到知识相驳的观点,情绪激动言辞激烈。一群人聚在一起骂人,决定要联合起草请愿书,恳请皇帝陛下严格教导太子。而当他们从书中寻找驳斥太子‘妖言’时,渐渐发现太子所言非虚。

“翻了半天书籍,最后发现太子说得是对的。这脸打得~”

“说明我大明又将出现一位雄主!”

“太子言之有理。朝廷鼓吹杀敌42人的贺兰山大捷,实乃有重蹈南宋覆辙之嫌。”

也有相当大一部分坚决认为太子的论点是错误和危险的。他们无法反驳‘蔡伦造纸’,把争辩的焦点移到诸葛丞相的军事能力上。

一向看不起武人的文官,捧着兵书屈尊请教武将请教。武将们正和英国公等勋贵围在中军都督府的沙盘上推演。推演的结论让他们沉默。若诸葛丞相早早把兵权交给魏延,三国的结局真的不可知。

英国公张懋沉思后说:“明日我将与刘公一同旁听太子课业。”

朱寿的早朝首秀,让平静的大明沸腾。伴随着一个个信使出京,朱寿的恶念值不断攀升。

第二天起床,朱寿惊喜的发现清空的恶念值涨到2000多点。没等他高兴多久,系统吞噬所有的恶念值醒来。

“饱餐一顿后本系统又有动力啦!”坑货系统嚎叫。

朱寿一脸铁青,决定以后有了恶念值马上用掉,不能便宜这个坑货。

朱寿坐在文华殿中,一众内侍、侍读官和侍讲官陪伴左右。下朝后,弘治帝带领数位文武大员到来。年轻的侍读杨廷和翻开《论语》打算开始讲课。

“杨侍读,”内阁首辅刘健沉声说,“今日讲《为政篇》。”

杨廷和看向弘治帝,弘治帝无奈地点头。

朱寿眼珠子一转,今天陪同的官员昨天站在奉天门前排见过,都是朝廷高官。上课的课程表一个月前定下,刘老头一来就改上课内容,定是有备而来。

朱寿让好吃懒做的系统把之后出现的恶念值,全都兑换成古代经典著作。脑海里想到《为政篇》,简体标点符号版的章节出现脑中。朱寿不由得笑了,他已经猜到刘公想说什么,今天他们简直是组团来给他送恶念值。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杨廷和面色如常开始授课,心中却不断打鼓。

太子听到讲解为政篇时,脸上浮现一抹诡诈的笑容。他担心太子再说出什么惊世之语。但是《为政篇》应该没有可辩驳的地方吧?

朱寿跟着杨廷和字正腔圆的读过一遍后,杨廷和开始讲解。

“以道德教化来治理政事,就会像北极星那样,自己居于一定的方位,而群星都会环绕在它的周围。”杨廷和中规中矩地道。

“老师,如果只要用道德教化来治理政事,《大明律》有存在的必要吗?”朱寿问道。

杨廷和微笑:“《大明律》是道德的底线。”这是八岁的孩子该问的问题吗?杨廷和自小被称为神童,他八岁的时候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明白了~”杨廷和不愧为能和嘉靖皇帝力争大礼议的大佬,反应很快。

刘健摸着胡子频频点头,对杨廷和的回答很满意。这位年轻的官员不错,他有提拔的心思。

第8章 变味的课堂2

面对‘求知欲’旺盛的太子殿下,杨廷和如临大敌。讲出口的每一字都是经过反复思量,以防被抓到小辫子。

“《诗经》三百篇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它,就是‘思想纯正’。”杨廷和说完后紧张地注视太子。

朱寿冲这位老师眨眨眼。有野史推断正德皇帝的死与杨廷和有关,在不知真假的情况下,朱寿决定先把他吓唬住。

“老师,为何《诗》首篇为《关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互矛盾。我应该信哪一句?”朱寿夹紧小眉头不解地问。

杨廷和略微思索后解答:“《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男女之爱是自然而正常的感情,但要对这种感情加以克制,使其符合社会的美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规范克制感情的具体表现。”

朱寿瞟了一眼,见旁听的人都认同他的观点,勉强同意他的结论。

杨廷和看到太子并不是很赞同的神色,身上感受到偌大的压力。他兢兢战战地往下讲解,每听一条朱寿点次头。

就在杨廷和放松心态一路讲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时,朱寿又提了个问题。

朱寿好奇地问:“老师,司马公在《史记孔子世家》记录孔圣人言‘要盟也,神不听’。这不是言而无信的举动吗?”

杨廷和心里大骂,谁让八岁的孩子看《史记》的!他硬着头皮说:“这是受要挟而发的誓,因此不必遵守。”

“对方相信孔夫子的品行,所以才让他发誓放他一马。否则夫子已经死在那。倘若夫子第二次落入对方之手,对方上过一次当之后还会相信他吗?”朱寿不赞同地道。

杨廷和又说:“孟子曾说过,通达的人说话不一定句句守信,做事也不一定非要有结果不可,只要合乎道义就行。”

朱寿笑问:“通达之人如何定义?谁来定义?又有谁来定义是否合乎道义?孔圣人自己定下的规矩带头破坏,又要后人照着做。说好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

“这……”杨廷和哑口无言,他求助地看向三位内阁阁老。

“宿主,在场的人没有贡献恶念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系统大声疾呼。

朱寿很想掐死它:“用恶念值以10的次方购买寿命,兑换1年10点,兑换第二年100点,兑换8年寿命需要用掉1亿恶念值!大明朝才多少官员。正德只活了31岁,我续60年都嫌少!”

系统鄙视道:“宿主又没看商店兑换规则。本系统升一次等级,商店会自动更新,此前所有兑换次数清零。升到2级后你又可以从10点开始兑换寿命。”

“哪里有写!”朱寿快要抓狂了,“坑货,你什么时候说过升级的事情!”

系统疑惑道:“本系统难道没说过?好像是忘了。所谓升级其实很简单,只需补充能量,也就是天外飞石。”

朱寿头疼地问:“我去哪给你找天外飞石?”

“本系统能感受到周围十公里处的天外飞石。”系统轻飘飘地说。

“你这坑货!皇帝是不允许随便离京的。你想让我和原主一样,因为出京和大臣们猫捉老鼠?”朱寿变脸。

系统哈哈大笑:“正好可以获得恶念值,一举两得。”

“……”朱寿有预感,别说成为千古一帝了,他或许连原主的高度都达不到。

早晚会被系统这个坑货害死!

朱寿的问题,让在场的大臣一时想不到圆得过去的说辞。不是他们回答不了,而是不能说。

“敢问太子有何见解?”首辅刘健拱手问。

心情正不好的朱寿没好气地说:“圣人之言是对天下人说的。最终解释权必须掌握在当权者手里。

比方说有一句圣人之言,我曾读书五种不同的意思。

其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其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其三‘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其四‘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其五‘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哪种是孔圣人真实的想法?我认为对朱家皇朝最有利的解释,就是孔圣人真实的想法。”

弘治帝惊得从御座上站起。

无论是阁老,还是司礼监太监;无论六部、科道言官,还是英国公等勋贵,直愣愣地望着朱寿,就像同时头顶挨了一闷棍。

文华殿的气氛瞬间凝固。

这是八岁孩童说得话吗?

弘治帝扫向一众太子近侍和詹事府讲读官,会是谁给太子传输这种思想的?弘治帝在心中一一排除。

刘健等人看向弘治帝,这等帝皇心智,唯有当今皇帝陛下才会传授。可从弘治帝的心性、错愕的表情判读,这不会是陛下说的。

众人同时联想到太子的出生时辰。申酉戌亥,连如贯珠,与太祖类似。

大明又要出现一位雄主了吗?

弘治帝和颜悦色地问:“照儿是如何得出这种结论的?”

朱寿发挥做传销,不对,是做金融时练就的忽悠神功回道,“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孔圣人周游列国,却无一家诸侯国肯任用。等到了汉武帝时期,分国、相权等势力逐渐强大威胁到君权。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其实是利用思想上的统一,维护皇权上的统一。

其次《论语》非孔圣人本人亲著,是由其弟子及再传弟子编写而成。孔府壁书、汲冢书事件,令我对传世的圣人之言的真实性产生怀疑。

曾有位衍圣公识时务者为俊杰,率领孔府倒向元世祖。为表投诚的决心,衍圣公加入元军但不幸死于军中。他死后孔家内部为了衍圣公的称号,展开数代人的争夺。当时他们可曾记得‘裔不谋夏,夷不乱华’、‘孔融让梨’等先祖教导?”

众人沉思不语。

“恶念值呢?”竟然没有恶念值进账?

朱寿又加了一句:“圣人说的大部分话都有道理。比如‘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批判其他不同立场的说法,难免造成争论不休的祸害。所以我不会把我的想法强加在你们身上。”

刘健本想用‘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教导朱寿,反而被用这句调侃。老头气得面红耳赤,眼大如铜铃。

“恶念值1……”看着不断攀升的恶念值,朱寿满意地笑了。今天的口舌没白费。

刘健看向最能侃的谢迁,谢迁苦笑着摇头。谢侃侃的名头得让给太子喽。

“校书官,辅导太子殿下习字!”刘健气炸心肺地说。

朱寿撇撇嘴,拿起毛笔抄了遍《劝学》。

曾见过太子字迹的官员,朝三位阁老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李广曾为太子开坛做法,又言毓秀亭可保大明太平、江山永固。朕深以为然。”弘治帝欣慰地望着朱寿,“朕预祭葬李广,众卿以为如何?”

“恶念值1……”

朱寿诧异:“原来这样也能获得恶念值啊~”

第9章 打赌

东宫讲读官挤下中书舍人,成为大明朝廷最倒霉的官职。

中书舍人负责书写诰敕,错一字就得重罚。成化朝时发现错字仗则二十,遇上宽厚的弘治帝,不会因为些许小错处罚官员。

而东宫讲读官,曾是人人羡艳的官职。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要太子上位,做过讲读官的人都会被启用。可遇上朱寿这位个性十足的太子殿下,负责东宫的詹事府官员冰火两重天。

尤其是太子殿下指定的唯一讲读官杨廷和杨大人,原本是位风流儒雅的才子,短短半个月已经瘦了一圈,两鬓出现白发。小道消息有传,他隐隐有了秃顶的迹象。

“陛下应该根据名册,让贿赂李广的官员引退。”有翰林编修大声疾呼。

朱寿打了哈气继续闭目养神。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在大臣面前表现太好,被要求每天旁听早朝。早朝凌晨五点开始,每天天不亮要起。对于喜欢睡懒觉的朱寿而言,这简直是酷刑。

千万别让他知道是谁提议的!

难怪便宜老爹一口答应把早朝移到靠近乾清殿的谨身殿云台。从奉天殿走到谨身殿需要走小半个时辰。皇宫造这么大,应该摆上几千辆共享单车方便出行。

“太子爷醒醒。”有人在身后低声呼唤他。

朱寿朦胧地睁开眼睛。

“首辅询问太子殿下如何处罚贿赂李广的官员。”那人提醒。

朱寿打着哈气说:“老师教导本宫:识时务者为俊杰。史书上的例子不胜枚举,本宫就不一一指出。势大的时候贿赂、失势的时候踩一脚,不正是为官之道吗?”

“恶念值1。”杨廷和脸部肌肉抽搐,他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刘健捂着胸口,颤抖地打开瓷瓶服下保心丸。听了太子半个月的言论,他养成随身携带保心丸的习惯。

弘治帝心疼连连打哈气的儿子。他后悔让照儿上朝听政。照儿正值贪睡的年纪,这些天没好好睡觉,脸足足瘦了一圈。

见大臣们蠢蠢欲动,弘治帝立刻护起犊子。“照儿可是没睡醒说梦话了?”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朱寿对便宜老爹拱手道,“如果儿回答‘不以一眚掩大德’,大家是否觉得顺耳许多?”

“这句话好像老师昨天刚教过。”朱寿自言自语道。

“恶念值1。”杨廷和差点喷出一口血。《左传》他压根没有开讲。

上奏的编修恶狠狠地看向杨廷和。官场险恶,编修怀疑杨廷和是故意借太子爷的口,给贿赂的官员脱罪。

“恶念值1……”

群官腹诽:太子殿下类太祖,别的没看出来,这骂人的劲如出一辙。

“殿下是否知晓,昨夜寿宁侯府中热闹非凡。有数十位之众的官员上门送礼。”刘健严肃地看着朱寿说。

朱寿眼珠子一转。史书上提过这事,贿赂官员几乎同时上了寿宁侯的门。寿宁侯向宫中递话,皇后给便宜老爹吹枕头风,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

朱寿笑眯眯地回答:“老师教导本宫,应‘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过,为亲者讳疾’。”

杨廷和突然有了辞官的念头。

而群臣则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刘健又服了一颗保心丸。

弘治帝决定暂停太子听政。他怕这样下去,朝堂上的官员会被气死一多半。

次辅李东阳再次充当和事佬,把话题引向其它。

见没人上来找茬,被闹醒的朱寿打算购买代步工具。在商店中找到自行车,但图案呈现灰色,说明暂时无法兑换。朱寿点击图案,出现一条提示语:缺橡胶。

朱寿问系统:“有度娘吗?”

“自己不会找吗?”系统嘀嘀咕咕地调出商品‘度娘’。

“懒货。”朱寿骂了句。见到‘度娘’只需花10点恶念值,毫不犹豫地买下。

点开使用时系统提示他:“知识就是财富。1点恶念值可查询度娘一次。”

朱寿磨着牙认栽。系统坑他没有下限,他已经从暴跳如雷升华到习以为常。

“杜仲竟然可以制成橡胶!”朱寿眼睛一亮。他心中盘算:杜仲树常见要获取不难。眼前缺的是给他干活的人。是找东宫六局还是二十四衙门干活呢?

“……李广”

朱寿再一次从官员口中听到李广的名字。大明朝的办事效率奇差,李广死了一个月,有关他的事情扯皮到现在还不消停。这次又是何事,他还能再赚一波恶念值。

他曾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很多年。开厂、办公司失败了无数次之后,他总结出‘绝对不能挡着别人发财,想发财就要叫上一帮人’的经验。

阻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初来乍到,只敢在口头上欺负人赚些恶念值。以大明朝官员的秉性,一旦触及他们的利益,皇太子的身份并不能保护他。便宜老爹死于医疗事故,原主也是。不用动脑筋就知道里面有猫腻。

定耳一听,原来是官员想要罢免李广任命的传奉官。呵呵,李广给匠人授官,难怪这群当官的要跳脚。看样子便宜老爹不会为了这些人和官员对着干。

“这位公公,我想要这些工匠。”朱寿对背后的人轻声说。两人只在上朝是碰面,至今他还没有询问过对方是谁。

身后的人思索片刻后应下此事:“老奴会把人交给高凤。”

“谢公公。”朱寿转头对他谢道。

“咳咳。”弘治帝咳嗽几声,提醒朱寿现在的场合。

谨身殿的云台不大,朱寿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在场有很多人听到他说的话。

马文升直言:“太子殿下不可沉迷于享受。”李广招匠人为传奉官,在宫里大兴土木,已经把內库耗干。他不希望太子将来为了享乐加重百姓赋税负担。

“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正确的人才要用在正确的地方。”朱寿鄙夷地扫视一圈后说,“光知道让父皇免税减赋。开源节流的前两个字被你们吃了吗?匠人如果用得好,能造福天下百姓。”

“恶念值1……”

朱寿又打了个哈气。上一次朝赚一波恶念值,这群文官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瞧瞧站在西列的武官,各个笃定地站着,偶尔有人会提供一点恶念值。

刘健冷笑:“老臣只觉得殿下在夸夸其谈。”

“阁老,不如我们赌一场如何?若本宫赢了,就让英国公为本宫讲解兵法。可否?”朱寿挑衅地问。

只有紧紧抓住军权,才能不被系统坑死。

第10章 左顺门训话

太子是储君,储君代表朝廷和百姓未来几年或几十年的安稳。从朱寿出阁进学开始,四面八方的人默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可从太子殿下和首辅立下赌约开始,这种观察的举动已经从暗地转为明面。不论是内廷还是外朝,太子出了书房后的言行举止都被记录在案。比史官记录弘治帝的起居录还要详细。

勋贵武官殷切希望太子赢得赌约。大明武将的地位一落千丈,被文官和监军压得抬不起头。如果储君对军队有强烈的兴趣,他们或许可以重拾大明开国时的辉煌。

而文官的感情最复杂。

温和派觉得太子敏而好学是好事,太子知能善用也是好事。可为何太子好学兵法,善用工匠?

激进派的数千封奏章堆满御书房,开创大明建国130年之最。各地骂声一片,甚至有学子组团上万名书。

士农工商是千年来的传统,匠人和寒窗苦读十年的士子同朝为官,是对士人阶级的最大侮辱。好不容易让皇帝陛下松口裁人,太子殿下又插了一脚。‘匠人如果用得好,能造福天下百姓’,那要士子何用?

弘治帝和内阁压下所有的声音。他们想看朱寿如何处理。赌约未开始,反弹声此起披伏。胆小的人怕是会被吓哭。

锦衣卫、东厂在皇帝的授意下,把各地的民意递交到文华殿,让太子过目。早朝专门照顾他的太监萧敬,时不时跑东宫传递最新消息观察他的反应。

朱寿得知一直提醒他的人是萧敬后,差遣他做了不少事。谁让这位大太监活到90岁高龄,朱寿说不出的羡慕、妒忌、恨。

首先他让萧敬办了张‘朱寿’的户籍资料,然后用朱寿的名义开办‘内行厂’。正德朝与东西两厂并称的内行厂,被他恶趣味的套在一家商行的头上。

更恶趣味的是,他指定刘瑾负责内行厂。便宜老爹执意要祭葬李广。在阁老们的大力反对下,祭奠仪式被取消,李广被高规格下葬。因为李广被遣散四处的内侍们重新回宫,刘瑾也跟着回来。

朱寿把人要了来,让他在离东宫最近的保大坊,花重金买下一大块地,作为内行厂所在。购买的银子,全部来自于李广受贿的缴获。

得知各地的反弹,朱寿笑得欢畅。得意的笑声在东宫上空回荡,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为了赚取恶念值,他特意拖了三天时间。看着已经涨到5000点的恶念值,他觉得火候已到。

再拖下去,他得换老师了。

这三天里,杨廷和说《春秋》,天天微言大义,让他烦不胜烦。昨日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春秋》有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被中原六国称为蛮夷的秦国,一统六国之后焚书,为什么单独放过《春秋》?

杨廷和当场晕了过去。接到今日停课一天的通知时,他恶意地猜想,詹事府的侍读官们肯定在翻书找答案。

朱寿威风凛凛地站在左顺门。对面站着被裁撤的68名传奉官,‘正巧’来递奏章的诸多官员,以及‘顺路’经过的内侍。

朱寿清了清嗓子:“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子爷!”正好路过的萧敬吓得一哆嗦,尖锐的嗓门直冲云霄。

听到这话的人全部石化,左顺门前鸦雀无声。

“我说出事实而已。否则历朝历代为何要建元?”朱寿见萧敬抖成筛子,和颜悦色地说,“那本宫换成‘人一走茶就凉’如何?”

萧敬苦笑着不说话。太子爷说话太不过脑子。皇爷暂时只有太子爷一子,可万一皇后娘娘再诞下皇子,太子爷该如何自处?今日的话都是来日的罪证。现场这么多人,封口是不可能的。

“人一走茶就凉,你们是李广招纳的传奉官,李公公一死,你们没有后台。这几天大家日子不好过吧?”朱寿笑眯眯地问。

68人低着头,他们几乎人人脸上带伤。身上的新衣服是面见太子前有位公公送来的。太子和首辅的赌约闹大,他们成为士子们发泄的对象,家和家里的财务被烧,家人跟着一起倒了大霉。

朱寿当然知道他们的遭遇,戴公公经常拿来东厂的消息。大明士子们的疯狂不亚于后世砸车、打人的愤青。

“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朱寿头头是道地说,“空谈误国,我喜欢先做事后说话。”

混在人群中的杨廷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从太子口中听到‘子曰’,感觉就是对他的讥笑。太子殿下一直在诠释‘最终解释权要掌握在当权者手中’,从这方面来说,太子殿下没有撒谎。

“现在离过年还有一个半月。你们所有人的家人暂时住在保大坊。如果你们在年前把杜仲胶弄出来,暂住的房子可以永久性居住,每月工钱5两银子。被评级的,工钱还能加倍。”

68位匠人惊喜的抬起头。

朱寿朝兴奋的众人泼冷水:“如果没有在规定时间弄出我要的东西,每人拿上1两银子的辛苦费走人。本宫的内行厂,不留无用之人。”

朱寿招招手,刘瑾疾步上前躬身听训。

“先每人发1两银子安置费,每人一身工作服。分给他们住的房子不得小于两进院。还需提供每日三餐工作餐,每月休息4天。若有人生病,所有的药费走内行厂;直系亲属的药费可报销一半。一定要好好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提供他们需要的一切物品,你弄不到就来找本宫。”朱寿大声嘱咐。

刘瑾低眉顺眼地回道:“老奴一定不负太子爷重托。”成化朝时他犯错差点被杀,这次又差点被贬入南京净军,能被太子赏识委以重任是他最后翻身的机会。他绝对会全力以赴。

太子开出的条件,让匠人们内心一片火热。匠人推选出年龄最长的老者出面问:“敢问太子殿下,什么是杜仲胶?”

“有位骑青牛的白胡子老爷爷托梦给本宫,说:杜仲的树叶、树皮和果皮中含有一种白色丝状物质,把它提炼出来,可以炼制出百变仙器。”朱寿满口跑火车,“等有了成果本宫会传你们仙器炼制方法。”

老者长大嘴巴,半响说不出一个字。

萧敬和杨廷和怀疑地望着朱寿,他们无法判断太子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刘瑾带着匠人们退下,官员和内侍也准备离开。

“你们等等,”朱寿叫住想离去的官员,“麻烦各位给身边的士子们传个话。元朝时期不缺当官的士子,我朝肯定也不会缺。看不惯本宫的人,将来自可选择‘梅妻鹤子’的隐居生活。”

说完,朱寿背着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回东宫。

一阵寒风吹过,在场的官员打了个冷颤。

第11章 缺钱

朱寿屁颠屁颠的来到奉天殿的暖阁请安。刚才在左顺门甩了一番威风,现在需要哄好便宜老爹。不然最大的后台倒了,他找谁遮风挡雨去。

内侍通传后,朱寿跨入暖阁,“孩儿给爹爹请安!”

见到首辅刘阁老也在,朱寿拱手行礼,“见过刘公。”

“太子殿下。”刘健还礼,迫不及待地问,“殿下真的梦见过仙君?”

朱寿神色自如:“本宫被天外飞石砸晕醒来,初时没发觉有何不同。温习书本时发现头脑思路清晰,记忆力所有提高。老师教授的知识一点即通,还能举一反三。或许受到仙君点拨,可本宫不记得了。”

弘治帝急急问:“那为何照儿说杜仲胶能炼制仙器?”

朱寿大笑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本有些年代的书籍。封面上印有《锦绣万花谷》的字样。这是他用10点恶念值定制的书籍,里面写有杜仲胶的制造和自行车的介绍。

弘治帝身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恭敬地从朱寿手中接过书。

“阁爱卿,《锦绣万花谷》中这一册吗?”弘治帝随手翻阅几章,见上面所述之物神奇至极。可宋代的百科全书《锦绣万花谷》文渊阁有全册,并没有见过这本。

刘健大为吃惊。他翻来覆去查看:“纸张是宋时的澄心堂纸,这书有200多年。殿下是从何处所得?”

“前几日从文渊阁中找出的。”他去了趟文渊阁,把偏僻的角落钻了一遍,出来时带着这本书。虽然他关照黄伟保密,但肯定有人知道这事。

刘健详细看了杜仲胶的描述,沉下脸问,“原来殿下挖了坑就等老臣往下跳。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把杜仲胶提炼方法直接告诉匠人们?还要借用仙君、仙器的名头引起关注。”

朱寿挑挑眉:“御人而已。《论语》传授做人的道理,反向思考就是御人的手段。‘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对于匠人要用利益,才能激发他们的热情。

‘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照着古法提取杜仲胶只是小利。前人能研究出来的东西,为何我们做不到?

本宫是太子,要考虑的是天下苍生,提取杜仲胶只是蝇头小利,本宫要的是人才,是无数像杜仲胶这种有利于民生的物品诞生。”

“至于借用仙君、仙器的名头,”朱寿摇头叹息,“本宫也是没办法。士子们连烧68户匠人家宅。本宫若不这么说,只怕保大坊中的内行厂不保。刘公驳回调太仓银入内承运库,父皇可没多余的银子让本宫折腾。”

朱寿的一席话唬住两人。便宜老爹摸着胡子连声说好。刘阁老像打了鸡血一样,用热切的眼神瞅他。

“老臣拭目以待。”听到朱寿的话,刘健全身的血液在激烈地奔流,眼中不断跳跃着精光。

官海沉浮几十年,大明危机四伏,陛下守成有余,但无革除弊政的胆气。太子殿下或许真的是大明中兴之主。更有甚者,他若把太子培养成千古一帝,足以留名青史。

朱寿见到两人的反应,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旁听早朝的优点能及时获知消息。便宜老爹沉迷于修道,内承运库库银所剩无几。他是弘治帝的太子和唯一的皇子,天下最大的富二代,却没有大笔的银钱可供挥霍。

作为现代人,追求金钱和房产已经深入骨髓。他不但没钱,连房产也不多。便宜老爹想给他添加皇庄,被大臣们驳回。

身为大明太子,购买保大坊的地产竟然要用太监贪污得来的赃款!这是对他的侮辱,这是对太子身份的贬低,这是穿越者的耻辱!

因此,除了想要自行车解放双脚,他更想要杜仲胶带来的利益。把‘内行厂’吹嘘到为国为民的高度,短时间内大臣们不会找他麻烦。等到‘内行厂’羽翼丰满,嘿嘿嘿,他还会怕他们不成?

从奉天殿出来,他先到仁寿宫给太皇太后、太后两位长辈请安。收获一堆嘘寒问暖后,再到坤宁宫见张皇后要恶念值。

坤宁宫内待了半天收到10点上限,朱寿带着东宫内侍返回。

“为何我的东宫没有娇俏可人的宫女呢?”朱寿穿越至今一个月,刚发现这让人蛋疼的事实。主要是这具身体太小没有作案工具,让他没往这方面想。

如果身边围上一群可爱的小侍女,喂个葡萄、捏个腿的,日子得有多欢乐。

黄伟直白地说:“小爷没受伤之前常偷跑回清宁宫居住。清宁宫内有专门伺候小爷的宫女。皇后娘娘很生气,因此并没有在东宫给小爷配制宫女。需要奴才把清宁宫的宫女带过来吗?”

“不用,我怎么能和太皇太后抢侍女。”朱寿牙疼地看着黄伟。难怪这位和原主一同读书的小内侍最后被调到南京,没机会成为‘八虎’之一。太不会说话了。

野史说原主的生母是太皇太后宫里的宫女,原主小时候在清宁宫长大。难怪他去太皇太后那受到的待遇很不寻常。以后还是少停留为妙,从小照顾的人很容易发现他不是原主。

没走多远,有一人急匆匆往坤宁宫走来。朱寿高兴地笑了,便宜大舅来了,又有10点恶念值送上门。

“舅舅!您怎么又来宫里了?”朱寿远远挥手和寿宁侯张鹤龄打招呼,“外甥开办内行厂,手边正缺银子。听闻舅舅前日晚间一夜暴富,可否支援外甥几两银子?”

“恶念值1。”

张鹤龄心中不喜,首辅问太子对贿赂李广的官员上寿宁侯府求情的看法。太子当时回答‘为亲者讳疾’,变相的指责他的不是。不是姐姐亲生的就是不贴心。

张鹤龄绷紧着脸躬身行礼:“见过太子爷。”

“舅舅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外甥从来不和您客气。”朱寿亲热的上前。

“恶念值1。”

张鹤龄急着找皇后求救,从衣袖里掏出两个五十两的金花银递给朱寿。“拿去玩吧。”

不等朱寿回答,绕开他跑向坤宁宫。

“这是打发叫花子吗?”朱寿嘴角一勾自嘲道。难怪何鼎要拿金瓜砸张氏兄弟。寿宁侯心里压根没有对封建皇权的重视。

从张鹤龄对他敷衍的态度上,朱寿猜测张皇后一直抱着继续生孩子的念头。

“黄伟,二弟出生后,母后是不是都没有关心过我?”朱寿问。

黄伟想了想说:“听老内侍们说,二皇子出生时身体就不好,皇后娘娘全身心照顾二皇子。而太子殿下住在清宁宫,由太皇太后抚养。”

“呵呵。”朱寿露出灿烂的笑容。他把100两银子塞在衣袖中:“苍蝇肉也是肉,100两能买不少东西。”

这一幕很快传到宫里的各个角落。

第12章 书写笔

朱寿像个没事人一样溜达回了东宫。关上书房门,他马上把腰间的金花银摔在地上。

“什么东西!靠女人的玩意儿竟然看不起老子。”朱寿握紧的双拳青筋暴起,张鹤龄对他的态度让他想到很多心酸的往事。

往事不堪回首,‘屡战屡败’的标签一直贴在他的额头。这些年他开淘宝店、做微商;种过地、建过蔬果合作社;搬过砖、当过包工头,可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唯一看到成功希望的‘金融’行业,被坑货系统破坏。

他曾把一切归咎于出生,没有牛逼的父母。每次见有人脉、有经济基础的二代们混的风生水起,他总会泛酸水。不就是投个好胎嘛!

现在他是天下最牛的二代,如果在这种高起点、高配置的前提条件下他还能玩脱,只能印证别人骂他‘烂泥扶不上墙’是对的。

把大明比作一张白纸,他有极大的可能执笔勾画江山。

朱寿眼中迸发火一样的热情。

他把100两金花银放在书桌醒目的位置,用于提醒自己危机无刻不在。摊开宣纸、拿起毛笔准备罗列计划,发现砚台的墨汁干涸。

火一样的热情遇到冰雹,直接萎了一半。

朱寿一拍桌子大喝:“他大爷的,先从毛笔革命开始。”

打开系统,选择一款适合大明国情的便携式书法笔。书法笔和后世的水笔类似。它的笔尖偏硬、笔杆中空,笔杆中的墨水用完可添加,书写非常方便。

“宿主确定用1000恶念值购买书写笔吗?”系统交易中。

朱寿眼角抽了抽:“初级模仿力1000点,一只书写笔也要1000的。你这是宰客行为!”

系统委屈地说:“商店根据对当下社会的冲击进行定价。书写笔的出现,会更改书写的历史。水笔、钢笔都将陆续出现。

就如杜仲胶出现后,商店会出现天然橡胶和合成橡胶。合成橡胶从石油中提炼,连带着石油也会出现。所以购买合成橡胶需要的恶念值非常巨大。当然,你发现了石油又当别论。”

朱寿不耐烦地点击购买,商店的书写笔图案上出现进度条,时间为三天。

“东西呢?”朱寿质问。

系统闷闷地说:“三天后会自动出现。如果商品从天而降,宿主如何说明它的来路呢?本系统出于对宿主安危的考虑,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安排宿主购买的商品合理地出现在宿主眼前。”

朱寿抓狂:“那如果我要买西瓜呢!”

“想要听本系统的意见,需付100恶念值。”系统说。

朱寿一头黑线,这系统自主性太强。第一次交流时它怎么说的?朱寿回忆着:根据他的知识和理解,系统一词比较接近它。

这坑货是披着系统外衣的外星人吧?!

“我付!”朱寿一咬牙。

系统乐滋滋的收取100恶念值:“西瓜只有夏天有,冬天想要吃西瓜,需要有暖房。根据宿主现在的条件,手中并无温泉庄子。按照前人的办法烧炭升高室温的代价很贵,所以想要西瓜需要500点恶念值。

除了温泉、烧炭,沼气取暖的方式也可以种反季节蔬果。宿主可先花1000恶念值购买沼气技术。随后买西瓜只需10点,草莓、黄瓜、茄子等反季节蔬菜也只要10点。甚至你可以直接让内侍种植,不需要花费恶念值。

虽然本系统只有一个商店,宿主的玩法不一样,每样商品的价值也不同哦。”

朱寿翻翻白眼,这世道专门欺负老实人,坑货系统也是!如果他没多嘴问一句,决定会被系统牵着鼻子走!

“我花1点从度娘查询沼气技术。可以省下999恶念值吧?”朱寿语气冷冷地问。

系统嘿嘿一笑:“是可以。但是宿主如何解释沼气技术的由来?相信我,省下999点恶念值,你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会更多。宿主缺银子。您名下有皇庄,正好可以用沼气技术种植反季节蔬菜捞一笔。”

朱寿背着手在书房踱步,权衡再三后花去2000恶念值,从商店购买书写笔和沼气技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坑货系统太不靠谱,他不能全部依靠系统。

举起手摇铃一摇,黄伟推门而入。

“笔不好用,宫中十二监何处负责纸笔?”朱寿阴着脸问。

黄伟躬身回道:“司礼监负责小爷的文房四宝。奴才这就去司礼监挑选上好的毛笔。”

“不用,本宫亲自去。”朱寿大张旗鼓来到御用监。

司礼监负责笔墨制作的掌司刘孝,热情地亲自陪同朱寿参观作坊。朱寿向工匠们描述书写笔的特征,留在此处亲自监督制造。

“不行,笔尖漏墨。”

“墨水书写不顺畅。”

“加墨不方便。”

听到朱寿苛刻的条件,掌司刘孝抽调出最好的工匠。集一千多号工匠的力量,努力完成太子的吩咐。

弘治帝暂时免了朱寿的早朝。朱寿终于睡了个安稳觉睡。他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文华殿时,杨廷和多看了他几眼。

风平浪静地上完课,朱寿准备恭送侍读官们离开时,杨廷和忍不住问他对寿宁侯不法的看法。

原来今日早朝,有御史弹劾寿宁侯指使锦衣卫报复得罪他的官员。

估计这也是弘治帝免他上朝的原因。怕他和皇后的关系闹得更僵。显然弘治帝从朱寿询问内侍的语气中,猜到他对生母是皇后的怀疑。

“相对于手无寸铁、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我更在意手握兵器的小儿。”朱寿用惊奇的目光打量杨廷和,“老师胆肥了,竟然敢当面流露出对寿宁侯的不满。若母后或者舅舅来找您麻烦,学生定会全力维护。”

“恶念值1,1,1……”杨廷和鼓着眼睛立在原地。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被同僚拉走。

“介夫,殿下说话直白,别把话放心上和自己过不去。”同僚安慰。

杨廷和跳脚:“您也以为我胆小?!我明明是识时务!”

停了一次早朝,损失数百恶念值,有10点补偿也是好的。左顺门前的话让士子们暴跳如雷。他们不是官员,没能给他提供恶念值。太没劲!

朱寿摇着头离开文华殿,直奔御用监。

太子在司礼监呆了两天,刘孝被弘治帝、皇后、太皇太后分别传去问话。他回来后拿着鞭子在工匠身后盘桓,许诺弄出太子要的书写笔每人赏金十两。

一两黄金等于十两银子。召集来制作书写笔的工匠共25人,需要刘孝私人拿出250两。

朱寿浮现淡淡的忧伤,他手上只有100两能用,还是寿宁侯‘赏’的。

第三天,司礼监工坊在重压之下,终于找到适合的笔杆、墨水,制作出和系统商店一模一样的书法笔。

“爹爹,可否把司礼监制笔的工匠送给孩儿。掌司刘孝很不错,可否一起调过来?”朱寿捧着新做出的书写笔,找便宜老爹要人充内行厂。

第13章 东厂的正确使用方式1

弘治帝接过书写笔,笑盈盈地听着儿子讲解书写笔的好处。

朱寿眉飞色舞地说:“爹爹,孩儿打算让工匠继续改进书写笔。同时生产适合书写笔的纸张。一旦大规模投产可以大幅降低笔墨的耗费。将会在士林间引起巨大的变动。吃人嘴短,希望士子们不会再猛烈的抨击孩儿。”

“伴伴你瞧,照儿的这张嘴真是厉害。”弘治帝大笑着对身边的大太监陈宽说。

陈宽打趣朱寿:“太子爷尽可放心,听了您在左顺门的一席话,士子们可不敢得罪您。”

太子爷的话传了出去,士子们马上成了哑巴。连带奏章都少了一大半。在事态刚爆发,皇爷焦急万分时,首辅刘阁老就说‘太子爷善于掌握局面,定有下文’。

果然如此。

朱寿诚惶诚恐跪在地上请罪:“父皇,那日孩儿说话口无遮拦。还请父皇恕罪。”

弘治帝赶忙从御座上下来,把朱寿扶起,“我们父子之间无须猜忌。‘父皇’与‘爹爹’,更喜欢‘爹爹’的称呼。照儿的话没错,本来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

朱寿热泪盈眶:“爹爹是开天辟地至今最好的父皇。”

他的这句话绝对是肺腑之言。换一位皇帝老爹,绝对不敢说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话。

弘治帝哈哈大笑:“照儿嘴巴抹了蜜。”

半晌后,弘治拉着朱寿的手叹气,“爹爹不是好父皇,怕是要把千疮百孔的江山交给照儿了。”

从弘治八年跟随李广修道养生开始,弘治帝已经有四年没认真打理过朝政。朝堂中的暗涌比四年前更加诡秘。

太皇太后的清宁宫烧毁1月有余,至今没有落实重建的所需的二十万两银子。他想调太仓银,阁臣一致反对。内承运库的金花银在四年的求仙问道中早已见底。

他继位后天灾不断,让李广开坛设法、保佑大明国泰民安,实属无奈之举。李广的道场,加上丘濬提出‘以工代赈’的方法,使得大灾未造成农民起义。

李广的事情余波未平,今日国舅爷又被弹劾。让弘治帝心力憔悴。

“爹爹是好皇帝。创业容易守业难,大明建国一百多年,历代积累的弊政到了集体爆发的时刻。怕是太祖在世,也会焦头烂额。”朱寿拍拍胸脯,“孩儿已经是大人,会帮爹爹分担。”

今日早朝除了弹劾寿宁侯外没有其它大事,便宜老爹一定是怕张皇后闹腾。

朱寿眼珠子一转说:“外戚一直是御史刷声望的好对象。我朝外戚无实权,欺负起来更没有后顾之忧。”

“刷声望?”弘治帝乍一听到这词忍俊不住,“难怪照儿上朝半个月,已经让满朝文武怕了你这张嘴。”

弘治帝想起上朝时的情形就想笑。他一坐定,所有人的眼光移到他的身边。见到照儿没上朝,几乎同时“呼”了一声,整齐划一的声音让朝上顿时安静。

但没有照儿在身边,他承受了文官的狂轰乱炸。如果今日照儿在身边,那群文官会收敛许久。他们开口说话前都会在脑中过几遍,就怕出现漏洞被驳斥得哑口无言。

听东厂回禀,不少官员私下找过杨廷和,质问他是否向太子教授了纵横学派的知识。弘治帝听后大乐。照儿在文华殿说晕过杨廷和,早朝上对他们已经有所收敛。

“不如爹爹把上奏的御史弄到东宫。如果把他贬官,只会让他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朱寿提议。

弘治帝奇道:“照儿要了御用监的人,还想要御史,你要这么多人做什么?”

朱寿余光瞄到便宜老爹书桌上放的《大学衍义补》。丘濬的这本三十万字的煌煌巨著,让大明皇朝起码多延续了五六十年。嘉靖、万历两朝靠这本书上提到的治国理念治理朝政。

“食货者,生民之根本也。”朱寿引用《大学衍义补》的精髓,“孩儿创办内行厂,就是想要实践丘公的理念是否可行。书写笔、杜仲胶,以及随后出现的种种‘小玩意’,到底会产生何种作用,御史可以帮孩儿时刻关注事态的发展。”

弘治帝好似服下成仙的丹药,他从来没有感到这样兴奋过。他颤抖着手拿起御桌上的《大学衍义补》:“照儿读过丘爱卿的书?”

朱寿用崇拜的眼神望向便宜老爹:“孩儿常常见爹爹手持此书,私下中翻阅过。反复比对史书,照儿很有一些读书的心得体会。”

弘治帝眼睛一亮,拉着儿子促膝长谈。朱寿用三寸不烂之舌把经济和民生吹得天花乱坠。弘治帝像被打了鸡血一样,期待儿子描述的场景早日来临。

朱寿见火候到了,再一次提出要人,“爹爹,商品首先要流通。东厂遍布大明各个角落,孩儿想请东厂帮忙送货卖货。”

东厂是大明最大的‘物流公司’,不用白不用。

弘治帝大手一挥,找来戴义吩咐他全力支持朱寿的内行厂。又从内承运库抽调2万两银子,当做爹给儿子的创业资本。

不是弘治帝抠门,实在是皇家也没银子。

朱寿和戴义离开后,弘治帝欣慰地笑了。之前的疲倦一扫而空,再次提起精神批阅奏章。他拿起书写笔批了数十本奏章:“无需沾墨,墨迹匀称书写流利,果然很方便。”他已经可以想象书写笔引起的反响。

没多久,坤宁宫内侍前来禀报皇后抱恙。弘治帝放下书写笔叹息,皇后肯定是为了寿宁侯被弹劾一事找他。

陈宽宽慰道:“皇爷,太子爷已经给出解决方案,把上奏的御史调入东宫即可。”

“我烦恼的不是这个。照儿懂手无寸铁的纨绔子弟没有威胁,手握兵器的小儿需要防范。张氏兄弟却看不清这点。他们这次闯下的大祸,重点不是御史的弹劾,而是勾结锦衣卫!”

弘治帝深思熟虑后下旨:“责问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锦衣卫听从何人命令。御史胡献挂名詹事府少詹事,听皇太子调遣。寿宁侯行为不端,罚银百两赔偿伤者,一年内不得入宫。”

“让太医院派太医给皇后问诊。”弘治帝疲惫地道。

“是。”

陈宽带着中旨到内阁票拟,刘健、李东阳、谢迁看到内容大感不可思议。三位内阁大臣用最快的速度拟好诏书传下去。

寿宁侯一年不得入宫,弘治帝罕见的留宿乾清宫,这两件事情被文武百官解读成朱寿对寿宁侯的报复。太子殿下威武!

第14章 东厂的正确使用方式2

朱寿细无巨细地询问戴义有关东厂的分布、消息的传递等。失败的创业经历使得朱寿什么都懂一点。他根据得到的数据在纸上打草稿。

“不行,这样做算上制造成本、运输成本、管理费用,每支笔成本2钱太贵。”朱寿看着纸上的数据自言自语地说。

戴义侍候在一旁,瞪大眼睛惊奇地看太子运用西洋数字运算。西洋数字早已传到大明,但是除了太子爷,他没见有人真正使用过。

朱寿摸摸下巴:“可以把书写笔、纸和墨打包一起卖,降低运输成本。”

朱寿列好计划表,恳求戴义协助,“麻烦戴公公帮我安排,过年前我会准备2万套发往各地。”

“太子爷折煞老奴。”戴义笑呵呵地允诺,“太子爷吩咐一声,东厂上下必定竭尽所能。”

东厂是皇族手中的利剑,太子殿下却把东厂当成镖局用,让他啼笑皆非。

戴义笑着问:“老奴有一事不明。太子爷已经调了刘瑾管理内行厂,再调入刘孝,不怕两人打起来吗?”

“刘瑾头脑活络,我打算让他总揽货物售卖。刘孝负责监督工匠。我还想把身边的黄伟调去管账,高凤负责采买。御史监管所有人。生产的不管卖,卖的不管帐,管账的不管银子,拿银子买东西的人要报账。各司其职,权责分明。”朱寿有条有理地说。

戴义脸上挤满笑容,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太子爷做事极有章程。“老奴斗胆说一句,高凤可以在司礼监帮太子爷盯着朝堂内廷动向。太子爷还是换人负责采买。”

太子爷这次得罪了皇后,祸福难料。

朱寿皱眉:“采买的人很关键,除了高伴伴还有谁胜任?我身边缺人,刘孝都是强硬被我从司礼监拉来的,还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有怨念。”原主今年出阁后身边的人换了一拨。他不知道可以用谁。

“戴公公可否帮我推荐一位人选?”朱寿诚心诚意地拜托。

戴义推辞两三遍后说:“太子爷觉得张永如何?”

“张永?我记得他,他曾经照顾我的起居。可他已经调入内宫监,我调走刘公公再调一人离开,影响是否会不好?”朱寿想了想说。

张永就是和杨一清一起弄死刘瑾的人,把他和刘瑾凑成对,一定很有趣。

“太子爷尽可放心,此事交给萧敬,刘公公那有老奴开解。”戴义拱手道。

朱寿高兴地上前抱住戴义:“谢谢戴公公!”

他的个儿到戴义腰间,抱他就像抱大腿。除了有便宜老爹的宠爱,和司礼监的太监们搞好关系也是必不可少的。

戴义笑得像朵菊花一样。

朱寿突然意识到,太监无儿女,他年龄小可以使劲地卖乖刷好感度。感情也要投资的不是?!

不知戴义对刘孝说了什么,刘孝到内行厂非常卖力地工作。虽然工匠为了留在内行厂,加班加点从不喊苦不喊累,刘孝也和工匠一起日夜加班赶工。

朱寿偷偷地杜仲胶的提炼方法告诉刘孝,让他‘无意’中透露给工匠,不可浇灭工匠的积极性。

在刘孝‘无心’的提点下,短短几日后,杜仲胶的提取有了眉目。匠人们用草木灰调成碱液,成功提炼出杜仲胶。

初步提炼的杜仲胶属于是硬质橡胶,很像塑料。朱寿让他们制作成容纳一升墨汁的塑料桶。

刘孝的到来让刘瑾有了危机感。

朱寿找了一天狠夸刘瑾:“做的不错,我很满意。我把刘孝公公调过来负责生产,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他暂时给不了钱和权,只能用空头支票忽悠刘瑾卖命。

“我任命你为内行厂厂公,主管销售。你尽快和东厂的人沟通,务必要把书写笔套装铺满大明的各个角落。内行厂能不能生存下去,要看你了。我在朝上放出大话,需要你等为我撑面子。”朱寿躬身重托。

刘瑾深深弯下腰作辑:“敢不从命!殿下提携之恩,老奴万死难报。”

刘瑾激动地泪流满面,反倒让朱寿不知所措。他无法判断刘瑾是否真心拥护他,不过现阶段只要他用心做事。

明朝的纸张、书籍制作工艺已经成熟。书匠和铁匠联手弄出后世的六孔活页册笔记本。硬封面有放置书写笔的笔袋、一片吸墨水的羊毛毡子。把厚实的纸张装入活页册,垫上羊毛毡子,取下笔头盖子立刻就能书写。

朱寿让匠人精心制作一百套书写笔套装。把最漂亮的一套送给便宜老爹,其余的三分之一送内阁、六部等文臣,三分之一送英国公等武将勋贵,最后三分之一送给内宫中的太监。

“算出每套成本了吗?”朱寿问黄伟。

黄伟花了两天时间学会阿拉伯数字,一进一出的借贷法记账。朱寿冷眼打量,耿直、说话不拐弯只是黄伟的保护色。能在宫里混出头的就没简单人!

“每套1两银子。”黄伟按照朱寿要求,把涉及到的原材料采买价、人工费等一同计入成本。“

黄伟在心里吐槽:小爷所谓的‘精良’仅仅是指制作工艺。笔记本封面用平常的油纸包裹;为了少用铁,活页扣子只用六孔;为了省成本,笔杆用最便宜的竹子制作。

而提到墨汁,黄伟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小爷让人直接从市面上购买最便宜的墨汁,往里面倒入鱼胶和银杏叶提炼的防腐剂。最后在塑料桶上注明:书写笔专用。有种以次充好的嫌疑。

如果是别人把这样的东西送到皇爷手中,戴公公一定会让东厂抓人!

书写笔套装,估计是文武百官收到最便宜的礼物。

而在朱寿眼里,明朝的匠人们做事很用心。书写笔套装能和后世的媲美。

活页纸好像机器切割的一般。纸张和装订孔的大小用肉眼难以分辨。铁铸的活扣做工精良和后世几乎无差别。

“刘公公,去掉繁琐的工艺,每套配9只书写笔。刘厂公,每套全国统一售价5两银子。扣除成本1两,我只要2两的利润。1两内行厂的人均分,1两支付给东厂。怎么操作你看着办。”朱寿大手一挥,把事情吩咐下去。

负责生产的刘孝愣了愣:“小爷指的繁琐工艺是哪些?”要按照御用监的做法,书写笔套装能做得精致百倍。现在的工艺在他眼里算是非常简陋,他不知道还有哪步能称得上繁琐。

朱寿指着套装说:“笔杆犯不着雕刻;浇筑塑料桶的模具直接镂刻‘书写笔专用’,无须多加包装纸;活扣的铁少一半,现在的用料太多……”

朱寿走后,刘孝苦着脸问刘瑾,“厂公,这样做会做砸内行厂的招牌。”

“照做吧,小爷肯定另有打算。”刘瑾无奈地回答。

第15章 东厂的正确使用方式3

出乎很多人意料,最先推广书写笔不是内行厂,而是大明各地的卫所。五军都督府夸奖书写笔套装适合军中文书使用。于是以每个卫所为辐射点,当地官员、学堂、士子、富商、农民,都知道书写笔的大名。

乔装成商人的东厂番子开始售卖书写笔套装,广大的读书人成为最狂热的一群消费者。对他们而言,书写笔好用、专用墨汁和活页纸廉价,一年可以省下很多花销。

对于经常需要写字记录的师爷、掌柜、账房,书写笔套装很实用。一套有9支笔,只要在家中添加满专用墨汁,手携笔记本足够满足一天的书写要求。

在官员眼中,连皇帝陛下都赞不绝口的书写笔,他们怎会不用?更何况有内阁、六部尚书带头,朝廷办公使用的文房四宝逐渐替换成书写笔套装。

面对巨大的市场需求量,刚成立的内行厂面临人手不足的局面。朱寿让工匠把制作工艺拆分,部分配件交给多家民间小作坊生产,内行厂掌握核心技术和最终装配。

他单独找到刘孝,反复叮嘱严控质量。刘孝兴奋地以为太子会交代要事。听到太子的嘱咐,他的嘴角止不住抽动。

刘孝眼巴巴地瞅着朱寿,吞吞吐吐地说,“小爷定的质量要求太低,我把您的要求提高一个档次。报废的书写笔质量都在小爷要求之上。”

“老刘,干得好!报废的也不能浪费,找一天折价出售,把本钱捞回来。”朱寿拍了拍他表扬。压根不在意提高质量标准的事情。

刘孝让人传话,把列入报废的产品一股脑扔给刘瑾。他曾经掌管御用笔墨的制作,绝对做不出卖报废品的事情。刘瑾苦笑着让人抹去内行厂的印记,用1两银子一套的价格出售瑕疵品。

出奇的,这些瑕疵品不到半天就一抢而空。有位私塾先生一口气买了十套。

私塾先生说:“一套9支笔分给9位孩子,墨汁和活页纸均分。90个孩子一个月的笔墨能省下50两。”

众人深以为然。于是专门有人盯着内行厂的瑕疵品,买来的瑕疵品加一钱出售。

这天凌晨五点,负责管理朝阳门外的四号厂宫庄的管事太监邱聚,在内城打开的第一时间进宫。

商店的沼气技术进度条在半夜满格。系统用男高音把朱寿从梦中弄醒,害得他失眠,天还没亮就爬起来。朱寿对着系统狂骂,后世的经典国骂轮番上场。

直到内侍回禀皇庄的管事有急事找来,他才放过系统。此时的系统已经被骂晕,躲在识海深处不敢探头。

“小爷,皇庄发现瘴气。禾稼因之受害,人亦有因之受病。可要请天师做法除瘴?”邱聚体型肥胖,黄豆般的小眼睛中不时冒着精光。

他来东宫只是为了在小爷面前露露脸。小爷能把张永调到内行厂负责采买,也能把他调回来。对宦官来说,皇庄管事比不上在小爷身边的小内侍。

“瘴气?”朱寿马上反应过来,胖公公说的应该是沼气。“我还没见过瘴气,走,带我去看看。”

邱聚双腿发软,带小爷去有瘴气的地方,他有九条命都不够用。“皇庄在朝阳门外,属于外城。无皇爷旨意不可出城。”

正当朱寿打算找便宜老爹要出城手令时,萧敬恭请他上朝。

朱寿嘴巴抱怨:“又出什么事了?”他在心里乐开了花。又有机会刷恶念值。

杜仲胶出现后,自行车图标解锁,标价5000点恶念值。最近除了皇后和东宫侍读官们稳定的贡献,他的恶念值涨幅缓慢。手头只有3500点,暂时无法购买。

“太子爷能把杨侍读辩晕,少詹事胡献的弹劾是小菜一碟。”萧敬笑眯眯地送上一顶高帽。

“什么!”朱寿绷紧小脸,“胡献已经是我的人,竟敢背主!今天不好好给他点教训,还以为小爷好欺负。”

萧敬笑着摇头,太子爷心大得把御史弄到自家窝里,就该想到有这一天。

来到平台召对的地方,朱寿有模有样地给弘治帝请安,“孩儿见过父皇。”

明朝的礼仪繁琐,幸亏他有初级模仿力很快能掌握。不然连去内行厂的时间都腾不出手。

“照儿,少詹事参了你一本。你要虚心接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弘治帝一言定下基调。如果真是太子错了,最多得到一顿申饬。

刘健摸摸胡子,笑呵呵地等着看太子的自辩。

太监陈宽打开弹劾的奏折,正想读给朱寿听,朱寿举手制止他。“本宫行得直坐得正,让弹劾本宫的官员亲自问询。”

胡献上前拱手:“敢问殿下,为何送给陛下的书写笔套装以次充好?这是欺君罔上。”

“本宫敢发毒誓,送给父皇的书写笔套装是最精良的一套。”朱寿倪着眼看他,“少詹事有何凭据说本宫送的东西以次充好?”

“从市面上购得劣质墨汁……”胡献把书写笔套装的内幕都道了出来。

朱寿心想:回去给刘孝加工资。他管理有佳,把工坊的核心技术捂严实了。

“少詹事平时吃菜吗?”朱寿冷笑着问。

胡献愣了愣:“吃。”

“蔬菜用粪水浇灌长大,你吃菜的时候会想到菜叶上的粪水吗?”朱寿呲着牙说,“书写笔专用墨汁里头添加的东西才是精华,而你只看到粪水。自己从盲人摸象、目光短浅、鼠目寸光中找一个对上。”

“恶念值1。”胡献被骂得憋红了脸。

“恶念值1。”刘健沉下脸,被太子一说,他中午吃不下饭。

杨廷和很担心胡献。今天太子殿下火气很大,怕是不会善了此事。

“书写笔为了方便写字,降低进学成本研制。少詹事是‘肉食者鄙’,用惯了宣纸、徽墨、湖笔、歙砚,怕是不记得天下还有许多人买不起纸笔吧?”

胡献老脸一红,拱手再问,“书写笔套装成本1两银子,殿下卖到5两。和您所说的降低进学成本不一致。殿下连瑕疵品对外都要卖1两。更不要提内行厂有人勾结外人,使百姓多花费1钱购买瑕疵品。”

“先说5两银子的价格相比原来贵不贵?不要你回答,天下人的眼睛是雪亮的!”朱寿叉着腰破口大骂。

“我们再谈成本。给你1两银子成本,你有本事生产出书写笔吗!谁告诉你成本只有1两的?本宫前期的研制不算成本吗?技术秘方不算成本?照你这逻辑,吴道子的画只值纸张和笔墨钱。”

朱寿扫视众大臣:“习孔孟之道,握天下舆论,求功名富贵;平生只愿留名青史,哪管人间洪水滔天!本宫倒想问各位:图利者可治贪渎罪,贪名者又如何治罪?”

“恶念值1……”

大臣们怨念丛生:太子殿下,得罪您的人是胡献,您骂我们干什么!

而胡献,已经直挺挺倒在地上。

第16章 活罪难饶

见胡献晕倒在地,朱寿下跪向便宜老爹请罪,“父皇,今日之事源于孩儿没有及时和少詹事沟通,致使少詹事想法偏激。回去后,孩儿定会和少詹事深入交流。恳请父皇免去胡大人失仪之罪。”

“恶念值1。”

看到系统显示恶念值来自于‘晕倒’的胡献,朱寿心中冷笑。

“孩儿再次恳请父皇帮忙封口。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在少詹事笔下,书写笔套装的成本只有1两。这话若传出去,只怕天下人都会轻信。毕竟少詹事前不多久弹劾寿宁侯,民间声望斐然。”朱寿哽咽地说。

边说边眨巴着努力挤出几滴眼泪。

弘治帝见到爱子跪在地上委屈得直掉眼泪,心疼地离开御座疾步上前扶起他。“奏章涉及国家大事,朝臣们不会泄露出去。若内廷有人胆敢在外胡说,诏狱就是他们的归宿。”

宽厚仁慈的弘治帝少见的流露出杀伐一面。

“恶念值1……”这下不止是胡献,连厚着脸皮上朝的张延龄都想掐死朱寿。

大哥被罚一年内不能入宫,这对身为外戚的他们是一个致命打击。连续几日陛下没去坤宁宫,姐姐坐立难安。太子殿下说胡献在民间声望斐然,这和当面指责他们罪有应得有什么区别!

胡献‘悠悠醒来’,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陛下,臣万死!”

“少詹事此话严重。本宫还需要您时时提点。书写笔套装的热卖,势必影响低价笔墨等的销量。本宫虽然把部分生产转交小作坊,肯定还会有部分百姓失去生计。少詹事需要关注受影响的百姓。

杜仲胶生产的塑料桶,轻便防水、成本低廉。如果用杜仲胶制成水桶等生活物品,会让更多的百姓受益。少詹事别忘了及时反馈百姓的反应。

大明自然生长的杜仲树不计其数。杜仲胶的出现和使用,等于多了一座取之不竭的金矿。等本宫开始高价收购杜仲,少詹事需要随时关注民间动向,不要因为争抢无主的杜仲树,引发民变。

少詹事,本宫大肆发行书写笔套装主要目的,是用塑料桶推广杜仲胶。能赚银两,只是意外。本宫可不想成为商人,与民争利!”

弘治帝慈爱地摸着朱寿的头,骄傲的笑容说明皇帝的态度。

“恶念值1……”

胡献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请罪。太子殿子扔下一堆事,这是想要活活累死他。

御史们对视一眼,有种死里逃生的兴庆。内行厂开办时,阁老们给他们递过话。他们暂时压下弹劾的奏章,当时弹劾的核心正是太子爷与民争利。

幸亏胡献先跳出来帮他们顶雷,否则今天被太子爷骂晕的就是他们。御史们用眼神交流:回去把弹劾的奏章销毁。

杨廷和则狐疑地看向朱寿,为何他感觉太子的真正目的是赚银子?

户部尚书周经小心翼翼地问:“敢问太子对杜仲定价几何?”

“周尚书此言差矣。想要把杜仲树培育成经济作物,必须把它的定价权交给市场。市场将最终检验它的价值,而不是本宫。”朱寿神色肃穆地道。

周经讪讪一笑。

朱寿拍了拍脑门:“周尚书是否可以给本宫内城28坊百姓的户籍资料?”

“照儿要此何用?”弘治帝奇道。

朱寿勾勾嘴角深意一笑:“马上要过年,孩儿想给每户送上些礼物,让他们沾沾杜仲胶的‘仙气’。”

“恶念值1……”

很多大臣想起太子在左顺门说的一番话;也想到书写笔拿回家时,家中老人跪拜墨汁桶的情形。

太子殿下"chi luo"裸地利用未开的民智贩卖货物!御史们蠢蠢欲动,可一看到太子似笑非笑的双眼,立马乖乖地站在朝班中。

朱寿不加掩饰的失望神情,让御史打定主意不出头。

“怎么没人反对呢?我又不会把上朝的事情捅出去。”朱寿小声嘀咕。

恶念值啊,他只要恶念值。今天的朝臣不给力,5000点还没凑满。

太子的声音被身后的詹事府官员听到,他们很快传给御史知晓。

御史们打了寒颤。大明从君王到百姓信天师的不计其数,如果太子放话,他们阻扰仙器的免费发放,恐怕都察院会被愤怒的百姓砸毁。

在弘治帝的颔首下,周尚书同意把内城28坊的户籍资料给一份太子。

“少詹事,发放礼物的好差事交给你了。顺带问问保大坊的街坊邻居是否有搬家的意图。如果有,本宫出双倍的银子购买他们的房契。”朱寿淡淡地叮嘱胡献,“内行厂天天敲敲打打,本宫怕今后被邻居投诉。干脆把整个保大坊变成内行厂。记得,不可强拆。”

“恶念值1。”

周尚书吐血,太子刚说要送礼物,怎么马上变成让保大坊的居民搬迁呢?陛下把保大坊空置的王府划给太子开办内行厂,其余的住户大多是朝廷官员。他在朝班中望了几眼,果然有不少官员面露难色。

太子哪里是想要送‘仙气’,他的目的就是逼官员搬家!

胡献脸色灰败,一股寒意从他脚底升起蹿到胸口。大过年的上门询问对方是否搬家,绝对是招人恨的差事。保大坊就在东安门附近,上朝最方便,住在那的同僚都不是好惹的。他们不敢责怪太子,一定会把怒火移到他头上。

弘治帝笑骂道:“照儿可是给少詹事出了难题。”

朱寿挤眉眨眼:“能者多劳。少詹事身上的担子很重。父皇,我可缺不了少詹事,您不能把他调走哦。”

御史们倒吸一口凉气。以后绝对不可轻易得罪太子。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犯在太子手里,绝对会生不如死。

退朝后,朱寿和杨廷和打声招呼,延迟半个时辰上课。

“父皇,孩儿想去朝阳门外的皇庄瞧瞧。”朱寿追到奉天殿。

没等弘治帝回答,首辅刘健一口回绝。“殿下是万金之躯,出一次外城需要调动锦衣卫、东厂等众多人手。实乃扰民之举。”

朱寿沉着回应:“《太祖宝训》曾有言:因道涂之险易,以知鞍马之勤劳,观小民之生业,以知衣食之艰难,察民情之好恶,以知风俗之美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刘公,本宫可轻车简从。朝阳门皇庄靠近外城,半日就可来回。”

见太子把太祖‘请’了出来,刘健不再多言。别的八岁孩子还在识字,太子连《太祖宝训》都读过。他打算让杨廷和加快授课速度。

“照儿为何想出城?”弘治帝和颜悦色地问。

朱寿照实回答:“孩儿想见见瘴气是何物。”

“不行!”弘治帝和三位内阁大臣同时反对。

于是,当日的课堂上杨廷和主讲‘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弘治帝和阁老们悉数到场旁听。

朱寿哀叹,这世道老实人吃亏啊!

第17章 招贤榜

大明各地的东厂番子接到厂督戴义的命令,在显眼的地方张贴招贤榜。人见人怕的东厂要招贤?这绝对是稀罕事。

百姓们纷纷围上前。

东厂番子大声把招贤榜的榜文朗读出来。大意是:能解答出地下瘴气由来、提出处置方法,可以获得1000两银子的重赏。

“揭榜的人由东厂护送上京,不管答案是否对,东厂都将把人原样送回来。”番子承诺道。

百姓们将信将疑。他们看向招贤榜,榜文上图文并茂,五幅图生动的描述招贤榜的内容。尤其最后20个50两面值的金花银,栩栩如生,好像就在眼前。

‘哗’一下,人群骚动。

1两银子买2石大米,100两能在京师买套民房,1000两是县令20年的俸禄。巨额的赏银,别说是百姓,连官员也心动。

“落款人是内行厂朱寿。这是谁啊?没听说过。他真的会拿出1000两银子吗?”一位驼背的老农疑惑地问。

东厂番子凶狠地瞪向老农:“新出来的书写笔就是内行厂的。小爷大张旗鼓地贴出昭示,还能少了赏银?”

身边的人扯扯老汉,偷偷地告诉他,“能出动番子干活的还能有谁?朱寿就是当今太子爷的化名。”

有人流下口水:“答案不对也可以免费去趟京师。”

在巨额赏银面前,人的胆子也变大。万一瞎说的答案蒙对,可以摆脱当下的贫苦生活。

弘治帝算是位好皇帝,百姓对他的评价很高。弘治朝的东厂番子、锦衣卫很少仗势欺人,比之前几朝好上太多。时年八岁的太子爷依仗得民心的爹,民间的评价暂时是正面的。

而在上层,官员勋贵对太子的问题谨言慎行,连带着下头的人也不敢乱说话。太子爷的言行举止,时不时从京师流出一两句。‘一朝天子一朝臣’、“最终解释权掌握在当权者手中”之类的话,把一些人吓唬得不清。

总之,太子爷‘类太祖’成为所有人的共识。

“原来是太子爷的招贤榜啊。”驼背老农用矫健的身手冲向番子。

番子看到有人扑过来,差点抽刀反击。见是位老农,骂了几句带着人离开。随招贤令一同下来的,还有太子对他们定的八项规定。太子没权处罚他们,厂督可不会手软。

各地都有类似的事情发生。黄伟从刘瑾口中得知消息,跑到太子书房门口长跪。

朱寿苦大仇深地盯着系统恶念值看。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近些日子恶念值上升缓慢。单靠张家人的贡献,无力攻下4500点大关。

“胡献这老小子忙得脚不着地,连骂我的力气都没;杨廷和养气功夫大成,今天撩拨多次没能激怒他;阁老们越来越好说话,除了出城去皇庄的事,其余他们不管。”朱寿在书房里抓狂,“老爹不让他上早朝,这可咋办啊!”

系统打了个长长的哈气:“谁让你手贱!逛商店的时候东买一点、西买一点,恶念值一下子去了几百,不然现在早满5000点了。”

朱寿顿足捶胸。他一时心血来潮想出招贤榜,便宜老爹随他折腾,戴义大力支持。招贤榜一发出去,商店许多物品价格大跳水!

原本需要五万点的水泥,只要10点恶念值拿下。绝对的跳楼太甩卖,他能不买吗?

售价一万点的玻璃100点,就问你买不买?

售价5000恶念值的铅粉只要50点,虽然他不知道有什么作用,还是买了下来。

有了玻璃,镜子只要10点,望远镜20点,眼镜20点……他能不买吗?

“坑货,都是你的错。五万的水泥掉到10点,敢情你之前都是虚假销售!”朱寿指责道。

系统回嘴大骂:“别把无知当理所当然。知道三合土吗?专门用来建城、修墓的。比水泥坚硬。南北朝的时候已经出现,可它的配方口口相传,宫里、宫外都不一样。你的一纸招贤令把接近水泥配方的人弄来,我能不降价嘛!五万的恶念值啊,我比你还心疼。”

朱寿着实怔了一下:“原来收集人才能降价啊!”

系统后知后觉的发现说漏嘴,马上潜入识海。

“看来这次招贤令来了很多能人。”朱寿叉着腰大笑。太子的身份果然不一样,王霸之气侧漏,马上有天下英豪投奔。

朱寿心情转好,打算出去透透气。

打开门发现黄伟跪在地上:“小伟子,你做错啥事了?”

“请小爷收回招贤榜!”黄伟跪拜。

朱寿皱皱眉:“原因?”

“皇庄的邱公公找到懂得瘴气的人。对方成功利用瘴气烧水建暖房种蔬菜。小爷何必再弄招贤榜?根据东厂的回报,至今已有250人接下招贤榜。光安排这些人来回的路费就超过1万两。内行厂没银子了。”黄伟面色凝重。

朱寿扳扳手指:“书写笔套装出库5万多套,收回2万多套的账款。每套我拿2两利润,少说我手中也有4万多两,怎么就没银子了?”

黄伟拿出账本,怨念十足地说,“小爷要给内城28坊送新年礼物,光这项就占去3万多两。”

“怎么可能!”朱寿拿起账本仔细查看。

半晌后,朱寿‘啪’得合上账本,指着黄伟絮叨。“小伟子,让我说你们什么好。我说送礼你们就真当成送礼的规格办了?听过‘预先取之,必先与之’的话吗?没听过我马上把你们送回内书堂回炉重造。

能住内城的都不是普通人,送再多他们也不稀罕,意思意思就行。碗筷只送一副!若他们喜欢,可以自行到内行厂购买7副凑成一套。送什么水缸,送个巴掌大喝水的杯子就行!水盆也是,小点。他大爷的,你们连塑料衣橱都给整出来了!送什么送,用来卖!”

黄伟听到朱寿的话,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嘴角抽了抽:“小爷,用您的名义送东西,不能太掉面子。”

朱寿想了想,点头说,“小伟子说得没错。这样吧,每家再送一个痰盂。内城大多都是官宦人家,我见他们上朝时如厕不便。塑料痰盂轻便携带,如厕时找个偏僻的地方用布遮挡,可以解决他们如厕的问题。对了,提醒他们,退朝时别忘了把痰盂带走。”

想想大臣们带着痰盂离开的画面,一定很美。这一波的痰盂送出去,应该能收获不少恶念值。

黄伟傻愣地跪在地上。

朱寿蹲在地上掏心掏肺地对他说:“我知道皇庄利用瘴气建成暖房。但招贤榜是用来千金买骨的。人无信不立,国无信则衰。银子没了可以赚!这些路费花得值得。”

第18章 疯狂的痰盂

按照朱寿的命令,内行厂重新调整送礼的礼单。胡献掩着面敲开内城居民的门,快速说完场面话放下礼物就跑。

丢人,太丢人了。内城28坊跑下来,他已经生无可恋。保大坊的拆迁工作不好做,畏惧太子爷的人得到消息拿着双倍的赔偿金搬走。留下的都是硬茬子。

他拿到户部的户籍名册没多久,户部郎官送来最新的保大坊资料。内阁的刘公、李公、谢公,六部侍郎,英国公、五军都督府、庆云侯、瑞安侯、寿宁侯、建昌伯、公主府、兴献王府……大明说得上名头的勋贵大员都插了一脚。

这活没法干了!

胡献坐在内行厂的大门口唉声叹气。陛下答应过太子殿下不会把他调走。他是太子用来杀鸡儆猴的鸡,谁知道太子会怎么样整他。

“少詹事,请让一让。”刘瑾拱手道。太子特别交代,内行厂上下要对胡大人非常尊敬,千万不能把人吓跑。

刘瑾很同情胡大人。如果太子不插手,胡大人不过是贬成七品县令。可太子开口,胡大人成了四品的少詹事。这个四品官,连从九品的吏目都不愿意当。

胡献起身退到一旁:“厂公,这是要做什么?”

刘瑾身后跟着一群匠人,每人手里举着比一人高的塑料板。

“小爷吩咐,在内行厂大门口开专卖店。”刘瑾叹了口气,“小爷规定:专卖店的所有物品都需要是杜仲胶制成品。桌椅、货架,连店面都要是杜仲胶建造的。”

昨天太子爷把他们几个叫到东宫大骂一顿,责备他们送出的礼物太贵重。

太子爷定下规矩,今后内行厂所有免费送出去的东西,都需要有太子爷的批条。否则仓库不准发货。

新调过来管仓库的马永成,和负责采买的张永曾经都是东宫的内侍。

刘瑾越发对太子恭敬了。内行厂的各位管事各司其职、权责分明,内行厂的大权牢牢掌握在太子手中。他这位厂公,真的就是为总管。如果陛下有太子爷的手段,何愁内承运库没银子!

胡献看着匠人用厚厚的塑料板,在内行厂围墙外搭建出数间平房。不由得感慨:“在殿下手下做事,都不容易啊。”

这时有人跑过来问:“内行厂卖痰盂吗?”

刘瑾嘴角抽搐,应和道,“是啊,大家都不容易!”

太子殿下又给百官送礼了。这次是送痰盂。

飞涨的恶念值很直观地表达百官的收礼心态。

“宿主,恶念值暴涨到5600啦!”系统兴奋地大叫,它马上要有能量进账。

朱寿躺在布艺沙发不紧不慢地翻书:“急什么,让我把这书看完。”

系统哇哇大叫:“宿主,你的身体才八岁。看了春宫图也不能用!”

朱寿看得津津有味:“是我小瞧了古人。明朝的印刷术和房中术不比后世差。”今日他到坤宁宫请安,有两个小内侍蹲在角落里引起他的注意。见他来了,小内侍们逃走,留下这本春宫图。

给八岁的孩子看春宫图,真当他陪女孩子看的宫斗剧是白看的吗?

有内侍在外敲门:“小爷,您要的沙发送来了。”

朱寿把春宫图放入衣袖中,“进来。”

“太子爷,这是御用监按照您的要求制成的沙发。沙发里面放了有弹性的钢丝,垫上厚厚的毯子,绝对柔软。”送货的御用监掌司说。

朱寿用力弹了几下,见商店的自行车降价到3000恶念值,脸上笑得越发的灿烂。

“赏!”朱寿把桌上寿宁侯给的50两金花银给了掌司。

掌司红着脸说:“为太子爷办事,是全体御用监的荣兴。太子爷若想赏,能否给我们痰盂?”内侍如厕上的困难,是正常男人无法想象的。

朱寿拍拍额头:“看,我送了百官,怎么把你们忘了。这银子是赏你们的,随后痰盂自会送上。”

御用监掌司走后,朱寿写了字条,让内行厂把痰盂送到宫中。他豪爽了一把,宫中两万多内侍和宫女,每人发一个。

塑料制品卖得非常好。他手上最不缺的就是塑料制品。而且十天前闹得一出,使得他手里暂时不缺铜钱。

十天前,他让东厂把1两银子1000斤杜仲的收价贴了出去。折算下来3斤杜仲换1斤大米,而且杜仲的皮、叶子、籽都算在内。

在百姓看来这无疑是白捡银子。于是,京师附近的百姓们蜂拥出城采摘野生杜仲。很快内行厂就被杜仲塞满。余下的杜仲堆在城外的皇庄。

内行厂门口分了甲和乙两条道。百姓走入甲通道,用白捡的杜仲换到铜钱。离开时经过乙通道,而乙通道正好在门市店前。

门市店门口摆了一排物品。每个物品前画上不同数量的铜钱。装满水、没有漏出来的1人高浴桶前,画了50枚弘治通宝。有人多嘴问了句,确定一个浴桶只要50文后,门市店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如果用买相同大小的木桶需要500文,也就是5钱银子、或是500斤杜仲、或是166斤大米。塑料木桶只需要1成的花费。其它诸如塑料碗筷、衣柜的价格也实惠的让人难以置信。

百姓红眼了,他们争相挤到门市店买东西,就怕东西卖完涨价。激动的人群直接把维护秩序的东厂番子淹没。

刘瑾怕闹成民变,赶紧给宫里送信。弘治帝把刚调到城外的三大京营,又调回来维持秩序。

百官们开了眼界。

他们原以为百姓携儿带女抢杜仲场面已经很凶悍。在内行厂门前,百姓挤破头往前冲的狠劲,让他们后背发凉。女人用指甲挠人,男人用拳头开道,场面混乱不堪。

直到朱寿用太子身份保证无限量供应、绝不涨价后,人群才安静下来,在门市店排起长龙。

百姓排着队把手里的铜钱扔进钱箱,然后抱着塑料品喜滋滋的走回去。

朱寿让人抬着钱箱,亲自把200文一串的铜钱,交到维持秩序的京营官兵和东厂番子手中。来到百官面前时,朱寿又发了一波痰盂。

担惊受怕一天的百官们气得倒仰,贡献一波恶念值后走人。

事后据户部官员说,当天收到的商税高达1000两。商税三十抽一,可想而知朱寿赚了多少。

十天前除了给杜仲定价,朱寿还趁着系统偷懒睡觉,让御用监改进沙发。

他跷着二郎腿,嘚瑟地坐在有弹簧的沙发上。“3000恶念值买自行车的价格还能接受。我另外再花100点买弹簧。”

御用监制成类似弹簧的钢丝圈还差点火候。100点恶念值可以让后世的弹簧早几百年出现。

“算你狠!”系统比了个中指。

正在朱寿得意洋洋的时候,门外的内侍高喊,“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19章 母子对峙

没等朱寿整理好仪容接驾,书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看来张皇后来者不善!

“孩儿见过母后。”朱寿行了标准的宫礼。

张皇后立眉横眼地睨视他,声音冷漠,“太子免礼。”

张皇后身边的女官跟着进入书房。朱寿戒备地望向她们:“母后,孩儿的书房不喜欢不相干的人进来。”

“混账!越发不知道规矩。母后什么时候成了不相干的人?!你在外朝把大臣们弄得人仰马翻,要让你父皇给你兜着。在内廷无度索要内侍,把宫里的人都弄到内行厂!你父皇大度不与你计较,本宫不能由着你撒欢。”张皇后恨声道。

朱寿面无表情地站着不说话。张皇后明显来找茬,她是明面上的‘亲娘’,有孝道压着,他说什么都是错,干脆什么都不说。

“系统,把我衣袖里的春宫图收起来。”朱寿猜测张皇后让人闯进书房的目的是为了找春宫图。

他不许内侍留在书房,万一从书房找到春宫图,张皇后可以大做文章。比如调走他身边伺候的内侍,派心腹时刻监视他;在外损坏他的名誉;让便宜老爹处罚他……

系统奸笑地从识海探出头:“2000恶念值。”

“我们是相依为命的手足!”朱寿肉痛地说。

“2500恶念值!”系统笃定地涨价。

朱寿竖起中指:“算你狠,拿去!”

系统把恶念值清零,顺带收走了春宫图。“空间装备的价格带着12个零。看在我们是手足的份上,我收2500点帮你一次。千万不要太感谢我。”

朱寿磨牙。

“朱厚照,你对本宫是什么态度!”张皇后按耐不住怒火大骂。

看到活蹦乱跳的朱寿,她想起早夭的一双儿女。心中的怨恨不断滋长,如同一条毒蛇潜伏在暗处,一有机会就会出击。

皇上命李广修建毓秀亭的初衷,是为了保佑朱厚照平安长大。毓秀亭建成之日,女儿开始生病,没几天就扔下她而去。什么天外飞石砸得朱厚照开窍,明明是用她孩儿的命换来的!

朱寿垂头挨训。他不想和刚承受丧子之痛张皇后多做计较,女人发疯起来很可怕。况且她贡献的恶念值为他换来不少东西,骂两句就骂两句吧。

朱寿沉默不语的态度彻底激怒张皇后,或者说让心怀怨恨的张皇后找到发泄的借口。

张皇后绷着脸命令女官:“把太子的书房翻个底朝天。本宫倒要看看,太子天天把自己关书房都在看些什么书。是哪本圣人言教得他目无尊长!”

朱寿冷眼瞧着坤宁宫的女官带着目的四处翻找。今天到坤宁宫请安,捡到春宫图归来进书房。张皇后能确认春宫图在书房,东宫绝对有她的眼线。

便宜老爹太败家了!宫里的主子一共四人,却找两万多人伺候。后世早已证明吃大锅饭是没前途的。改革先从东宫开始,多余的人统统打发出去干活。

张皇后有备而来,坤宁宫的人把东宫包围。朱寿身边的内侍被盯紧,没人成功跑出去通风报信。

女官们开始翻找时很小心,小半个时辰毫无收获后,在张皇后的催促下,她们动作幅度变大。

太皇太后时常派人来东宫询问太子起居,司礼监的人是东宫常客,太后偶尔也会派人来刷脸。东宫的异常很快会被人发现。

找不到太子的错头,张皇后也承担不起无故围困东宫的罪名。即便皇上舍不得惩罚她,太皇太后有的是手腕教训她。上次她拿滚烫的茶水丢朱厚照,太皇太后让她跪着抄一个月经书,还是皇上求情改成十天。

“去太子身上找。”张皇后指着朱寿的衣袖说。

朱寿耸耸肩,张开双臂任凭中年女官在他身上上下其手。他心中吐槽:为什么不让年轻漂亮的女官搜他身呢。想想也是,张皇后善妒,怎么会把漂亮的女人留在身边。

见坤宁宫女官对太子无礼,东宫内侍们当场跪下痛哭流涕。有人带头大声质问:“娘娘何故羞辱太子?”

“娘娘何故羞辱太子?娘娘何故羞辱太子?”东宫内侍们异口同声。高亢的声音一波又波穿过东宫围墙向外散去。

朱寿打量领头吆喝的人。罗祥,东宫典善局的局郎,正德朝八虎之一。他眼含笑意地看着罗祥,罗祥受到鼓舞,声音再次拔高。

张皇后怒气冲冲地瞪向朱寿。

“娘娘,找到了!”搜身的女官惊喜地喊道,从朱寿的衣袖里拿出一本春宫图。

朱寿眼角直抽。女官竟敢当场栽赃!他瞧得分明。女官见事态闹大,为了替皇后找借口,把事先藏在衣袖的春宫图拿了出来。

他得罪满朝文武弄来的2500点恶念值就这样打了水漂?!

朱寿脸上乌云密布。

“系统,把收好的春宫图拿出来。”朱寿阴着脸说。

张皇后手握女官‘搜’出来的春宫图,抖着身体大哭,“吾儿关上房门看这种书,对得起皇上吗?”

朱寿大步上前,用力扯下女官的袖子,另一本春宫图滚落在地上。

“孩儿想问母后,为何您的贴身女官身上会带有春宫图?”朱寿流着泪伤心欲绝地质问,“您对得起爹爹吗?”

张皇后的哭声戛然而止。

弘治帝匆匆赶到,见到‘缴获’的两本春宫图,捂着心口痛苦不堪。

“陛下!”,“爹爹!”,张皇后和朱寿同时上前搀扶。

“传太医!”陈宽吼道。

天子无家事,东宫的事情很快传出去。大臣们奋笔疾书,奏折如雪花般呈上。弘治帝以身体抱恙为由罢朝三天,着内阁处理奏折。弘治帝喊来首辅,关照有关皇后和太子的奏章全部留中不发。

朱寿跪在乾清宫,弘治帝和张皇后关上门在里面谈话。半个时辰后陈宽出来传旨:责令皇太子到朝阳门外皇庄闭门思过。

朱寿眼巴巴地瞅着陈宽,他想知道便宜老爹对张皇后的惩罚。

陈宽苦口婆心地劝道:“皇爷知道太子爷心心念念想去皇庄,特别找了机会满足您的愿望。况且您招的贤良大部分抵达京城,戴公公会安排他们到皇庄见您。”

“母后污蔑我的事就这样算了?”朱寿委屈地问。他是想出城,可不想被赶出城。

“太子爷慎言,”陈宽硬挤出笑容说,“皇爷打算给寿宁侯赐田庄,以示对娘娘的安抚。”

朱寿眼冒金星,他能骂娘吗?!

第20章 闭门思过1

有了便宜老爹的圣旨,朱寿在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护送下出城。邱聚率领皇庄上下迎接。

“老奴……”邱聚下跪请安。

朱寿挥挥手:“别多礼了,带本宫去暖房瞧瞧。牟指挥使随本宫一同去。”

暖房建在发现‘瘴气’、现在被朱寿命名为沼气’的气体旁。暖房外层用茅草保温,看着和百姓的茅草屋没什么区别。一走进,铸铁管分布墙壁四周。热气从底下的石板中冒气。一盏茶的功夫不到,朱寿已经热出一身汗。

不大的暖房塞入十几个铁架子,郁郁葱葱的小白菜长势喜人。有植物幼苗从架子上的泥土里探出头。

“冬天见到绿色令人心情倍感舒畅。麻烦牟指挥使把小白菜送到父皇、太皇太后和太后手中。”朱寿对身旁的牟斌说。

牟斌五官棱角分明,绣春刀横跨在腰间,金黄色的飞鱼服彰显矫健身姿。似刀似剑的冷冽目光,透出的肃杀之气,使得朱寿产生一股见到武林高手的兴奋感。

牟斌抱拳:“下官一定会把太子的孝心带到。”

朱寿唇角扬起大大的笑容,他没提皇后,牟斌反而说他有孝心。史书记载牟斌保护了被刘瑾关押的官员,最后被刘瑾弄死。这位是可以争取的对象。

“有劳指挥使。”朱寿笑眯眯地说。

牟斌留下一部分人,带着暖房种出的小白菜赶回。

朱寿接见皇庄懂得使用沼气的农夫张三,立刻让人赏了1000两,归入内行厂名下。

“小爷,弄出暖房的,除了张三还有一位接下招贤榜的老农。”邱聚谄笑道。

“哦?”朱寿让人把老夫带上来。沼气在二十世纪开始使用,没想到明朝人懂得用的也不少。果真是高手在民间。他一定要把民间隐藏的高人都挖出来。

驼背老夫从容有度地上前鞠躬行礼:“山野农夫李大拜见太子爷。”

“老人家从何处来?一路上可曾受苦?”朱寿态度可亲地问。

李大笑得意味深长:“老农是宣府人,此番来京遇到的番子态度友好,乃老农平生仅见。”

朱寿挑挑眉:“父皇仁慈,戴公公御下有方。上行下效,东厂的作风自然和前朝不同。”

“太子爷果真如传闻的一样,聪慧非凡、一点就透。此乃大明百姓的福气。”李大欣慰地说。

朱寿撇撇嘴:“老人家说话的口吻和当朝大员一样,看着也不像是寻常老农。本宫今日心情不好,没空和你绕圈子。不管你曾经是何身份,只要能做出成效,本宫都敢用。邱聚,看赏。”

20个50两的金花银摆放在李大面前,李大被朱寿直白的话弄得一愣一愣。

朱寿昂首阔步地离开,经过李大身边时说,“现在暖房全用青砖磊成,铸铁管造价高昂。把现在的成本降下一半,本宫才有空来听老人家唠嗑。”

李大错愕地看着朱寿离去的身影。传闻偏颇,太子何止是聪慧。这不是位好糊弄的主。

邱聚笑眯眯地追随朱寿离去。太子被罚最开心的人是他。

“小爷,老奴要不要找人去查查驼背老头的底?”邱聚凑到跟前问道。

朱寿摆摆手:“只要能为我所用,管他是什么人。”

一代枭雄曹操,如果遇到汉武帝,就只能是治世能臣。主强则仆弱,主弱则仆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真理。想当年他好不容易赚到的工程款,被手下的人卷走。从此他对财务制度的把控变得非常严格。

只有完善的制度才能制止人心底不断滋生的贪婪。锦衣卫、东厂、西厂,只能起震慑作用。

住到皇庄,可以不用一大早请安,不用去文华殿。朱寿躺在温暖的土炕上打滚,如果放两个水灵灵的女孩子在身边,生活就完美了。

“小爷,詹事府侍读、侍讲们在外候着。”邱聚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在外回禀。

太子身边的心腹高凤、黄伟等人需要在京城看家。这是他表现的大好机会。如果不是杨侍读催促,他怎么敢一大早闹醒太子招致厌恶。

系统用高音喇叭重复邱聚的话,朱寿气呼呼地从床上坐起。“你坑了我2500恶念值还不满意吗?想闹醒我干什么!”

“满意啊,所以本系统高兴。特意告诉你一声,水泥和玻璃的进度条已满。”系统的声音充满喜悦。

朱寿高兴地一骨碌爬起来。坑货提到水泥和玻璃,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应对张皇后的招数。

想他堂堂身怀系统的穿越者,竟然被一个女人逼到皇庄闭门思过。实在不能咽下这口气。

快速穿好衣服出门,邱聚变形的五官出现撞入他眼帘。

“你该多动动。”朱寿好心的叮嘱。短时间不见,邱聚的脸又胖了一圈。在大明朝得三高可没特效药治疗。

朱寿踩着点准时跨入临时腾出的书房。

“老师来一次不容易,回去带些特产回去。”朱寿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杨廷和面前。

“恶念值1。”杨廷和想到收到的五个痰盂,心情一下子变得恶劣。

朱寿乐了。老师真上道,知道他的恶念值被系统吃光,大清早送上门资助。

“暖房的小白菜鲜嫩,老师回去的时候带一点。过年时我准备1斤1钱往外卖,用高收益刺激百姓搞暖棚。到时怕没多余给老师府上送去。想想今后百姓大冬天的餐桌上有夏季的蔬果,我会感到很欣慰。”

“恶念值1。”

杨廷和头大如斗。内行厂高价收购杜仲的风波未平,太子爷又想搞事。

杨廷和谏言:“臣等瞧过暖房,造价高昂,不适合推广到民间。”

“杜仲胶让本宫手头宽松不少,本宫会拿出研究经费降低暖房的造价。”朱寿盯着杨廷和瞧,“别总盯着本宫的收益。招贤榜的花费、研究经费,本宫的花费极大。”

“恶念值1。”

杨廷和脸部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他还没开口呢,殿下就堵上他的话头。

朱寿呵呵一笑。昨晚戴公公让人把消息传给他,阁老们觉得他小小年纪掌握巨大的财富很危险,想把内行厂的收益拿走。

“大明以孝治天下,殿下昨日顶撞娘娘太过鲁莽。臣有个提议不知当不当讲?”杨廷和拱手道。

朱寿咧开嘴呲牙:“朝廷拿不出重建清宁宫的银子。本宫决定以一己之力,为太皇太后重建清宁宫。”

内阁想让他给收益捐出来建清宁宫,他才不想自己挣的血汗钱被贪婪的内侍私吞。干脆玩一把大的。

杨廷和愕然。

“朝臣们有空把注意力放在民生,别总盯着父皇的后宫。都不干点正事。”朱寿怒其不争。

“恶念值1。”

第21章 闭门思过2

朱寿从杨廷和讲课的内容里,发现詹事府追到皇庄给他上课的真相。招贤榜让他们感到不安,杜仲胶、沼气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不利于的苗头。

“孔圣人提倡的‘天下大同’,尚同、尚贤相辅而行,重点是‘兼听’。下达听取各方意见的兼容政令,各方就不会反对。而墨子提倡的‘一同天下之义’,是先把天下人的思想统一起来。历史证明,这是行不通的。”杨廷和苦口婆心的教导着,恨不得把说的话直接塞到朱寿脑中。

朱寿坐直身体,一眼不眨地认真听课。

终于明白明朝多位皇帝不爱读书的原因。詹事府的侍读侍讲,只会教授文官想让皇帝学习的知识。无时无刻不在摆脱文官集团控制的皇帝。又怎么会安心听课呢?

墨子要求下级必须绝对听从上级的命令,孔子认为上级需要兼听下级的意见然后再下令。前者是独裁,后者是民主。明朝以内阁为代表的文官集团拥护民主,而皇帝是独裁的产物。

历史证明大明的文官集团是最后胜利者。让大臣最头疼的原主正德皇帝,英年早逝连个娃都没造出来。原主死后,朱家的其他皇帝憋屈得坐了百年的皇位后,被大臣们炒了鱿鱼。按辈分,那位在煤山吊死的崇祯皇帝是他的七世孙。

朱寿眼珠子快速转动。

便宜老爹对皇后情深义重。万一他的出现改变历史轨迹,张皇后再次怀上皇子,到时他的地位就危险了。此时此刻,应该施行太祖立国的战略方针,‘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必须暂时和文官集团讲和,他得先对付宫里乱七八糟的势力。他还没触及到文官集团的利益,讲和应该不难。

朱寿一脸认同地符合杨廷和:“老师说得在理。本宫也是这般认为。是以明知杜仲浑身是宝,本宫也没有让父皇学太祖,像强迫人栽培棉花一样的种植杜仲。”

“恶念值1。”

杨廷和瞅到旁边频频点头的同僚,心里怨念丛生。你们点什么头,给太子殿下上了多日的课,还不了解殿下的为人?太子殿下哪里是同意他的说法!此刻鼓溜溜转的眼睛说明太子正在忽悠大家!

朱寿看到杨廷和的恶念值,朝他露出雪白整齐的牙床。三位内阁阁老忙着处理朝政,在他身上花费时间不多。詹事府中只有这位杨廷和最不好忽悠。詹事府有位叫焦芳的大臣,在正德朝和刘瑾沆瀣一气。此人对他可用。

如何对付杨廷和,得好好想想办法。

朱寿朝众位侍读侍讲谦卑地说:“本宫对儒家经典倒背如流。爱之深责之切,所以本宫才会批判儒家不合时宜的想法。本宫相信理越辩越明、道越论越清。可惜大臣们专注天下苍生,对经义没有过于深入了解。”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本宫受《大学衍义补》影响,想尝试整合匠人、农民、商人三者的力量,试试能不能改善朝廷缺银子的现状。”

朱寿铿锵有力地发誓:“本宫绝不会给内行厂以及之后本宫手中的匠人、农民、商人授予传奉官。”

传奉官算什么,要授就授正式的官职。他还想改革科举考试呢。

“恶念值1。”

除了杨廷和,侍读侍讲很满意他的表态。小小年纪的太子能做出这样的诗,让他们脸上有光。

朱寿笑眯眯地邀请杨廷和留下:“不如老师留在此地,瞧瞧本宫招揽的人才?”

大明朝有一个奇葩潜规则,内侍把皇帝、太子视作禁脔,一直在和文臣争夺皇帝、太子。朱寿被内侍包围,除了讲课的几个时辰,平时大臣们是见不到他的。他的这项提议,让詹事府的官员很兴奋。

杨廷和本不想答应,无奈同僚觉得这是观察太子殿下是否言行一致的好时机,逼得他不得不答应。

朱寿兴高采烈地留下杨廷和,邱聚纵使不满也不敢表露出来。他堆着谄媚的笑容,把招贤榜应召的人一一带到太子面前。

朱寿一天召见了50多位,果然从其中发现知道水泥、玻璃配方的人才。

“每人1000两赏银,划入内行厂。”朱寿大手一挥。

知道水泥配方的刘三,和炼出过杂色玻璃的钱五,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谢恩。

杨廷和忍不住出言:“殿下的招贤榜招的是能解决瘴气的人。这两位并不符合招贤榜的规定。”

“杨侍读,又不是给他们授官,殿下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您管得也太宽了!”邱聚笑眯眯地反驳。

杨廷和拱手谏言:“殿下,无规矩不成方圆。”

朱寿摸摸下巴:“老师说的是。他们提出来的秘方确实与招贤榜所言无关。”

刘三和钱五顿时如坠冰窖。

“这样吧,只要把你们说的东西做出来后,赏银1000两。而你们也将成为内行厂第二批技师。工钱每月20两,看病全保,60岁退休后享受同等工钱,还能让一位后代免试进入内行厂。”朱寿许下在后世都能让人心动的福利,“邱聚,把同样的话传给李大和张三。他们是内行厂第一批技师。”

“恶念值1……”

杨廷和当日的恶念值直接到达上限。他是从五品的侍读。俸禄每月14石,也就是7两。内行厂的技师每月的工钱,将近他的三倍。更何况还有1000两赏银。若他不是出生大家族,也会眼热不已。

钱五惊喜莫名,连忙表明心志,“小的一定把琉璃制出来。”

刘三颤颤巍巍地说:“殿下,小的是军户。”

明朝军户是世袭,子子孙孙都要当兵,不允许从事商业、手工业等其它行业。

朱寿诧异万分:“你是军户为何会知道三合土的配方?”

“小的是五军营的人。”刘三低声回道。

朱寿愣了愣,转而看向杨廷和。

杨廷和清了清嗓子:“殿下可曾听说过京营占役?”

朱寿摇摇头。他现存的恶念值都是杨廷和今日贡献的,查一次度娘需要1点恶念值,能省就省。

“陛下有时会调集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三大营的军队修建宫殿。去年,陛下还派三大营给昌国金太夫人修宅子。”杨廷和解释道。

朱寿脱口而出:“这样的军队还能打仗吗?”

“恶念值1。”

邱聚差点想堵上朱寿的嘴。他狠狠瞪向杨廷和,用尖声尖气的语气说,“皇爷给昌国金太夫人修宅子是一片孝心。小爷刚惹娘娘生气,可不能再寻事端让皇爷生气。”

“爹爹给丈母娘修宅子,却没银子给太皇太后重修清宁宫。难怪大臣们一直在拖延此事。”朱寿叹了口气。

“恶念值1。”

“小爷!”邱聚尖叫。

朱寿鄙夷地望他,作为他手下有头有脸的太监,竟然一次次地提供恶念值。这辈子待在皇庄别想回京了。

第22章 闭门思过3

水泥如果现世,绝对会改变大明的建筑业。做过包工头的朱寿,很想在大明开家建筑公司。刘三是他想要的人才。

“老师,麻烦您给英国公写封信。刘三这人本宫要了。”朱寿笑呵呵地对杨廷和说。

杨廷和吐了一口气提笔写信。要一个军户而已,用得着他写信吗?太子已经赢了和刘阁老的赌约,英国公将在明年正月起正式教授太子兵法。只要太子派遣一位内侍前往,英国公肯定会给这个面子。

朱寿随便指了位身边的内侍:“去暖房摘写小白菜,把菜和信一同交给英国公。就说本宫听取老师的谏言,可又舍不得错失人才。想请英国公通融一二。”

杨廷和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太子想让军户脱籍,为何要把事情按在他身上。

能脱离军籍是众多军户的梦想。

刘三流着泪给朱寿和杨廷和磕头。

朱寿高兴地哈哈大笑,而杨廷和则胸闷得厉害。

“今日时辰不早,明日下午在召见。”今日的收获让朱寿心满意足。来此还没去庄子好好看,他打算去瞅瞅庄户们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

杨廷和拦住他:“殿下,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朱寿白白眼:“老师请说。”他欣赏不来含蓄的美德,说话直来直去不好吗?

杨廷和瞟了几眼身边的内侍。

朱寿打头朝外走:“你们别跟着了。本宫在庄内随便走走。”

邱聚向杨廷和不满地看了几眼。他和太子相处的时光就这么被人占了。

杨廷和落下半步走在朱寿身旁:“殿下对刘三提供的秘方感兴趣,可是为了重建清宁宫?”

“老师何必明知故问。此时只有你我两人,老师想说什么请直说。本宫以太祖发誓,绝对不泄露出去。”朱寿一本正经地说。

杨廷和细致入微地讲解:“清宁宫的重建一直没有下文,并非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大明连续多年遭灾国库和内承运库都没银子是其一;扯皮是其二;工部、内宫监、五军都督府之中的利益分配乃是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殿下冒然插手清宁宫的事,恐怕会招致内宫监的不满。”

朱寿了然。他做过包工头,对后世捞钱的规矩也是门清。

“老师担心内宫监的内侍对本宫不满,为何不担心工部和五军都督府对本宫不满?”朱寿笑得像头小狐狸。

杨廷和嘴角勾起深深的笑意:“殿下开窍后不似孩童,熟知史书,懂得人情世故。殿下拜英国公为师,五军都督府敢对您不满吗?殿下取得阁老们的支持,工部的郎官闹不起大浪。”

朱寿苦着脸说:“阁老们可没支持我。刘公每次见本宫都需服用保心丸。”

“哪位大臣能抵御培养千古一帝、流芳百世的好名声?”杨廷和直截了当地说。

朱寿翘起大拇指给杨廷和点赞,竟然被看破招式。

杨廷和继续说:“不过殿下重用内侍的行为,阁老们很担心啊。”

“呵呵。”朱寿淡淡地说,“宫里一万多内侍,本宫只重用认我为主之人。”

杨廷和诧异朱寿淡定的表情:“殿下不信臣的肺腑之言吗?”

太子是无知无畏,还是胸有成竹呢?杨廷和越来越看不懂他。

朱寿轻笑:“本宫信老师。老师也定然无法拒绝培养千古一帝的好事。可本宫自信能把清宁宫建好。”

知道京营占役的事情,他更要坚持做这件事情。把保家卫国的军队当工匠使用,简直匪夷所思。他怎能看着大明的基石在他眼前崩塌?

杨廷和深深注视着站在夕阳下自信微笑的孩子。大明有这样一位太子,不知是福还是祸。

英国公张懋收到杨廷和亲笔写的书信,内心的澎拜无法用言语表达。杨侍读重点着墨描述太子得知京营占役后的行为表情,让他看到重振军威的希望。

张家沐浴皇恩,对大明忠心耿耿。但土木堡之变后,勋贵武将完全被文官压制。看着京营从成化朝开始败落、九边重镇内部危机重重,他毫无办法。

弘治帝身体虚弱不喜动,在军事上一言难尽。太子殿下曾在朝上悲呼军部把杀敌42人当成大捷宣扬,让他看到大明的希望。

太子要一军户而已,英国公连夜让五军都督府办理。对于太子送的小青菜,英国公笑纳,并没有当一回事。京城内不少达官贵人兴建地窖火炕种菜,英国公府也有。

内侍走后,张懋背着手来回踱步。思考再三后召来孙子张仑:“难得陛下让太子出宫,你明日就去皇庄陪太子。”

“是,孙儿领命。”

詹事府侍读侍讲回到京城后,把太子殿下欲以一己之力重建清宁宫,不给匠人请封传奉官的誓言,以及‘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诗宣扬出去。

从衙门归家的大臣们到处串门,谈论太子爷‘蚍蜉撼树’的举动。朝廷和内廷都无银承建清宁宫,太子爷放出大话。联想内行厂短时间赚得的银子,他们纷纷猜测太子爷哪去弄20万两。

“塑料制品都是几十文1个,内行厂的匠人工钱给的高,招贤榜又需要花一大笔。太子爷手里应该没多少银子。”有官员说。

有人猜测:“胡大人曾说卖5两的书写笔套装成本需要1两。塑料瓶的成本说不定只有几文钱。”

“那也不可能赚20万两。内承运库真的没银子了。我听说内行厂的刘瑾,把陛下早先拨过去的2万两还给内承运库。”

三位内阁阁老在意的则是另一件事情。

“刘公,太子爷送的菜叶子是绿色的。”心细的李东阳提醒。

刘健愣了愣:“确实如此。难不成太子爷送此物有特别的用意?”火炕暖房在室内,种植的菜发黄,多是韭黄一类,极少有绿叶菜。

谢迁皱着眉头说。“纵观太子在杜仲一事上的作为,总觉得其中大有乾坤。太子激怒刘公定下赌局,到办内行厂、推广书写笔套装,等我们几人反应过来时,杜仲胶已成不可抑制之事。

我们想法子弄走太子手上的银钱,太子却说要重建清宁宫。突兀出现的小青菜,和当时的书写笔套装有异曲同工之处。可是这次的‘杜仲’又是何物?”

坤宁宫中,弘治帝和张皇后正在用膳。

弘治帝夹了一筷碧绿色的小青菜放到皇后碗里,温柔地说,“这是照儿孝敬的。”

张皇后放下筷子冷冷一笑:“我听说那个逆子放下狂言,要为太皇太后重建清宁宫。逆子认为陛下动用京营给我娘修房是公器私用。这是闭门思过的态度吗?陛下就不准备管管他!”

第23章 闭门思过4

来到皇庄第三天,朱寿再次被人从梦中吵醒。

“邱聚,不说个所以然出来,本宫把你打发到湖广的皇庄!”朱寿怒气冲冲地从被窝里爬起来开门。

门口站着的刘瑾下跪请罪:“老奴扰了小爷清梦,还望小爷恕罪。”

“是厂公啊,”朱寿语气马上缓和。他抬头看了一眼东方刚露白的天色和蔼地问:“可是内行厂出了什么事?”

“恶念值1。”邱聚脸部肌肉抖动。小爷区别待人,太伤他的心。

“内行厂的事再急也没小爷身体重要。还请小爷先披上外衣。”刘瑾抱拳真挚地说。

朱寿笑容灿烂,刘瑾的马屁拍的他通体舒服。寒风从打开的房门中吹进来,朱寿马上回房传衣。

房里烧了上等的红罗炭,用得是土炕。他待在皇庄过冬的日子,和后世开空调、烧地暖的舒适度差不离。如果后世的丝知道他们过着明朝太子的生活水平,一定很嘚瑟。

朱寿亲自动手穿好衣服,看到邱聚马上拉下脸。“邱聚,我来了3天,你连个伺候我的丫头都没配。是不想做这个皇庄管事了?”他不要阴柔的内侍在身边伺候,他喜欢温柔可人的妹子。

“恶念值1。”

邱聚耷拉着脑袋像个受气包:“因小爷的书房出现春宫图,皇爷和娘娘不准小爷身边出现女子。娘娘特意点明,任何年龄段的女子都不允许出现。老奴连皇庄里干粗活的老妇都谴走了。”

朱寿对邱聚横眉怒目,难不成他还会饥不择食找老妇?张皇后,算你狠!等小爷回宫,非得找机会挑几位漂亮的女官领到便宜老爹面前。来而不往非礼也。

“小爷,”刘瑾隐晦地提醒,“娘娘估计是怕有妇人挑拨娘娘和您的母子关系。”

东宫书房的一场争执,捅破太子和皇后之间心照不宣的关系。知道内情的人心中有数,太子已然得知他非皇后娘娘所出的实情。

刘瑾出自内书堂,又曾是李广的亲信,对这件事心知肚明。可邱聚并不知道。

“娘娘明明担心小爷太早通人事,会影响将来的子嗣。”邱聚挑衅地说。刘瑾只是个犯了宫规差点被处死的罪人,只因贿赂李广免了一死。他凭什么成为内行厂厂公。

朱寿投射出利剑般的目光,这货是真担心他饥不择食啊。他冷着脸一指门外,“邱聚,找块空地走800步围成一个圈。然后绕圈跑5次。”

邱聚张大小眼:“小爷这是何意?”

“让你去做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皇庄管事不想干了?”朱寿呵斥。

“恶念值1。”

朱寿撇撇嘴。内侍有官职的不多,有官职的内侍提供恶念值的一只手都数的出来。邱聚是他们中‘贡献’最大的一位。

没点恶念值都会标有提供者的官职姓名。他可以利用这点辨别他人的忠心。得找个机会擢升刘瑾了。

“内行厂发生何事?”朱寿问刘瑾。

刘瑾躬身回禀:“昨晚萧敬公公带着口谕从内行厂搬走2万两。说是内承运库没银,既然内行厂没有动用陛下的赐银,就先拿回去使用。”

‘啪’朱寿用力拍打桌子,下一瞬间捂着手掌跳脚。他用实践检验出电视剧拍桌子发怒的场景是骗人的。拍一下实木的桌子的酸爽,和得知少了2万两的感觉一样,疼得嗷嗷直叫。

“小爷请息怒。”刘瑾下跪。

朱寿揉着手掌挑着眉问:“到底是爹爹的意思,还是母后的意思?”

便宜老爹面子薄,怎么干的出收回送给儿子赏银的事情?

刘瑾左右为难:“这……”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朱寿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进了他口袋的钱绝对不能被拿走。有一必有二,开了一次先例,以后他的钱还能保住吗?

龙有逆鳞,动他口袋里的钱,绝对触及到他的逆鳞。

“去请杨侍读前来。”朱寿吩咐内侍。

他拿起桌上的书写笔,把账目登记的条条框框列了出来。

杨廷和匆匆赶来。朱寿把写好的财务条例递给杨廷和:“老师,这是本宫经营内行厂的心得。烦劳老师代本宫呈给父皇。父皇可在内承运库试行。”

朱寿笑呵呵对刘瑾说:“务必要在早朝前把杨侍读送进宫。你办得到吗?”

刘瑾义无反顾地应承下:“老奴定不负小爷所托。”

“恶念值1。”

杨廷和被朱寿留在皇庄,这些天并不用上朝。他难得能睡懒觉时被朱寿找人叫醒。

拿着手上千斤重的奏折,杨廷和面如死灰。他敢断言,太子殿下和他有仇。

按照规定內库的账本由户部登记管理,实则户部压根管不到內库。內库里的水比内宫监还混,管理內库的都是陛下绝对的心腹。

他昨日刚提点太子小心内宫监,今日太子直接对內库动手。初生牛犊不怕虎,太子招惹的不仅仅是虎,后头是一群豺狼虎豹。

刘瑾让人用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赶回京师布置,然后带上杨廷和上马,带着他快马加鞭赶到皇宫。

此时朝臣已经在谨身殿平台列队。有数个身体强壮的内侍守在承天门,见到杨廷和把他背在身上。内侍一路小跑,用接力的方法,终于在鸿胪寺打响戒鞭前,把杨廷和送到平台。

杨廷和几乎散了架。在朝臣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艰难地走到詹事府所在的地方。今日他被太子的人一路护送上朝的情形,绝对是大明开国以来的第一例。

刘健‘深情’凝视着杨廷和手中的奏章。摸着胡子不知在想什么。

缓缓走来的弘治帝端坐在御座,惊奇的发现今日所有的朝臣都盯着杨廷和。

弘治帝低声询问陈宽:“杨侍读被照儿留在皇庄,今日怎么上朝了?”

陈宽摇头直说不知道。背杨侍读进宫的,是清宁宫的人,宫中侍卫和司礼监的人可没胆量拦着。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内侍的话音刚落,平台上静寂无声。奏报有规定的秩序,可今日所有的人都等着杨廷和出列。在首辅刘健的眼神示意下,杨廷和呈上太子的奏章。

陈宽接过奏章,一番看直接傻眼。他认出太子殿下熟悉的字迹,行文带着太子殿下善辩的烙印。奏章的内容让他心惊胆跳。

“念吧。”弘治帝苦笑着说。他刚安抚好皇后,还没来得及安抚儿子,儿子就给他送来‘惊喜’。希望这个惊喜不要太刺激。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皇宫绝不能饲养硕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饱读诗书的官员尚不可抵御金银的诱惑,何况其他人。儿以为,完善的制度可以压制人性的贪婪。现呈上呕心沥血、历经考验的账务登记条例……”

“恶念值1……”众官员不服。太子殿下和内承运库的内侍交锋,为何要带上他们。

第24章 闭门思过5

睡了个回笼觉,杨廷和和詹事府的侍讲们不见人影。朱寿闲着无聊,把还在奋力跑步的邱聚召回,询问他所知道的宫闱内幕。

朝阳门的皇庄是便宜老爹当太子时的宫庄,原主出生后赏赐给了原主。能在皇庄里养老的老太监,大多是陪伴便宜老爹从风云变幻的成化朝一路走来的老人。邱聚掌管皇庄大半年,应该听到不少事。

邱聚丢了半条命才跑完3圈,听到太子召见,简直就像久旱逢甘露。别说宫闱内幕,把他曾在乾清宫当差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万娘娘年长宪宗皇帝17岁,一生得宠。皇后娘娘不想安排女子服侍太子,也是为了防止此例事件再次发生。”邱聚找到机会给自己漂白。

他推测皇后事先得到太子在书房偷看春宫图的消息,在书房抓了现行。太子下不来台,于是闹出这一幕。

朱寿撑着下巴睨他一眼:“继续说爹爹和母后的事情。这么说来,我出生的时爹爹就把内承运库的印章给了母后?”

“小爷,这只是宫中的流言。”邱聚笑眯眯地说。

他并不知道刘瑾对朱寿说了什么,如果知道,一定不会把这事说出来。

朱寿摸摸下巴,难怪内承运库敢把皇帝许出的赏银收回。

内承运库是皇帝的私库,历来掌管它的都是皇帝的亲信。可便宜老爹意外有了原主,张皇后发飙了。几百年来女人的思维如出一辙:想要男人不花心,就要管住男人的钱。于是张皇后拿捏住便宜老爹的罩门。

朱寿恶意揣测,便宜老爹没有册封妃子的原因,是因为手里没银子养小三。

弘治朝,掌管内承运库的幕后人是张皇后。也就意味着內库里的东西与他无关了。正房怎么能容忍家产给私生子拿去呢。

他大爷的!他拿不到的东西,外人也休想拿到手。

朱寿奋笔疾书,把身边的内侍一批批派出去。人手捉襟见肘后,连保护他的东厂和锦衣卫也谴了出去。

动动嘴皮子很简单,奏折只是用来吓人的东西。而他派人出去做的事情,才是真正的杀招。

英国公世子张仑随着家将前往皇庄时,一路上碰到十几批东宫内侍。他来到皇庄自报家门,朱寿热情地出面迎接。

张仑今年十四岁,一身素衣骑在漂亮的大白马上。远远望去,好一个玉树临风的儿郎。

见到朱寿亲自迎接,张仑帅气地下马,躬身行礼。“见过太子殿下。”他幼时丧母,去年又刚刚丧夫,比同龄人老成许多。

“世子免礼。”朱寿亲切地拉着比他高出两个头的张仑,“世子身边的家将可否借本宫一用?”

张仑愕然。

于是,英国公府的家将也被朱寿派出去干活。

吃过饭杨廷和还没有回来,朱寿召见50位招贤榜引来的人。这批人中有懂一些手艺的人,也有抱着免费游京城的混子。朱寿让有手艺的人去内行厂试工,达到条件的可以留下。招待混子们好好吃了一顿,让他们带着塑料碗筷、脸盆、痰盂等生活用品回去。

朱寿的态度出乎张仑的意料。原以为在早朝把御史骂晕的太子见到混子会暴跳如雷。

“很惊讶?”朱寿背着手昂着头,腔调十足地说,“他们带着塑料回乡,免费帮本宫的内行厂宣传杜仲。本宫并不吃亏。”

张仑中规中矩地抱拳:“太子殿下聪慧。”

朱寿顿感无趣。摆个型天下英雄尽归囊中只是意淫下的产物。给不了别人利益,别人凭什么帮你。

难得身边有个正常的同龄人,又不在规矩众多的宫中,朱寿打算好好玩一场。

点开商店,他花了1点恶念值购买足球。

“来人,拿个能踢的球来。”朱寿向身边的内侍吩咐。

“球?”内侍进一步询问,“小爷可是要鞠?”

朱寿嘴角一抽。他想起来了,古代早已有类似足球的蹴鞠运动。浪费了1点恶念值!

“坑货,你也不提醒我!”朱寿不满地抗议。

系统懒洋洋地趴着:“没有能量,所以没有精神。宿主快去搞点事。”

朱寿一头黑线。

“就是鞠,快拿一个来。我想和世子蹴鞠。”他催促内侍道。

“太子爷,”张仑为难地说,“太祖曾下令军人不得玩蹴鞠。在下不会。”

朱寿在他胸口捶了一拳:“那我们不玩蹴鞠,我们来踢足球。”

朱寿让人在邱聚圈出来的空地上划线、做出球门;挑选22人分成两队,指定守门员、前卫等人,详细讲解踢球规则。指定邱聚当裁判,他和张仑当教练,各自指挥球队踢球。

大明蹴鞠运动发达,选出来的人精通此道。朱寿把比赛规则弄出来后,让蹴鞠变得更为正规,更加的好玩。

玩了一盘,除了跟不上节奏的邱聚,其余人全适应了新的规则。朱寿换上衣服,下场和张仑对决。

刚开始场上的人不敢在朱寿面前抢球。等朱寿用灵活的身手多次带球入门后,张仑被打出了火气。在他的带头下,两队人马进行激烈的厮杀。

等杨廷和回到皇庄时,看到太子殿下和一群人抢球,大呼小叫地规劝他不要玩物丧志。

“老师,蹴鞠是玩物丧志的活动。而现在本宫玩的,是足球,目的是为了训练军队和将领。两队人马要决出胜负,既要队员的体力好、技术好,还要教练指挥的好。来来来,老师亲自下场感受一番。”朱寿把杨廷和拖下水。

劳累一天的杨廷和躺在空地上爬不起来,没多久入睡。对文官而言,今天的活动量已经超出身体的负荷。

“孔圣人要求君子六艺,老师的射和御一定很烂。”朱寿吐槽道。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恶念值,朱寿让内侍把他扶回房。看来真的是累着了。

“世子留下,明日我等继续!”朱寿意气风发。他带球把耍得对面的菜鸟们东奔西跑,把他们虐得开始怀疑人生。

朱寿大声感慨:“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果然男人就应该出来打打杀杀。像个娘们关在宫里真无聊。”

“恶念值1。”

张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用眼神控诉他。朱寿哈哈大笑,他又找出赚恶念值的好方法。球场,绝对是赚取武将勋贵的好地点。

当夜,他撸起袖子把足球的规则写到奏折中,建议军中举办一场足球赛。

隔天杨廷和醒来收到让他转呈的新奏折,养气功夫彻底破功。

“恶念值10!”

第25章 闭门思过6

朝臣们再次见到杨廷和,皇庄的朱寿一瞬间被汹涌而来的恶念值淹没。

“蹴鞠的缺点在于没有规则。足球是圈定在具体规则下的运动。军人玩足球,就是在潜移默化中树立起遵守规则的意识。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服从性高的军队就是强大军队。……士子们遗忘圣人教导,由于科举的出现,士子们把六艺中的御射丢弃,成了一帮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娘们。而足球,则能锻炼他们的身体。”

“恶念值1……”

大臣们想让弘治帝召回在皇庄‘闭门思过’的太子。出了宫,太子惹事的本事上了一台阶。

近些日子来的朝政全围着太子打转,李广死后的秋后算账等扯皮事件被他们搁置一旁。

随着内行厂高价收购杜仲的消息从北直隶向四周扩散,各地衙门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百姓拖儿带女出门采摘杜仲,在把杜仲送上京师的途中遇到劫匪,百姓把状纸递到县衙;有百姓把杜仲集体押送到京师,换回的银两分配不均,状纸再次递到县衙;为了一颗杜仲树的归属,状纸又一次递到县衙。

再加上民众抢购低价的塑料制品,保大坊内行厂门前水泄不通,严重干扰京师的安全。随着塑料制品的流行,京师的铁匠铺、木匠铺生意惨淡,有人把内行厂告到衙门。

此时大臣们才反应过来,他们被太子坑了!

刚开始,能买得起书写笔套装的都是颇有钱财之人,它的热卖没有引起剧烈的动荡。所以内行厂的存在被朝臣们接受。

其后,太子在朝堂上骂晕胡献,当时提出杜仲胶出现造成的后果,可他们没有重视。

等后果频繁爆发时,御史彻底傻眼了。想弹劾太子的事情,太子早就提前示警。御史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眼巴巴瞅着内行厂因为杜仲赚得盆满钵满,而朝臣们在身后给太子擦屁股。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昨日太子提出的账务处理条例,让朝上吵成菜市场。

在国库亏空、内承运库连连告急的时候,一份完整、几乎毫无破绽的财务制度摆在大臣的面前。

是用还是不用?

太子让人四处张贴条例内容,短短半日引起骚动。底下做事的官吏纷纷点赞;告老还乡的老臣们盛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皇亲们拍手叫好。

不用?从内阁到六部,绝对会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用?呵呵,多少肮脏事会被抖出来。水至清则无鱼,俸禄低廉的官员身上干净的有多少?

明明是太子爷和内廷打架,为何先受伤的是朝臣?

今日太子又建言要搞足球比赛,朝臣们一致反对。太子肯定要起幺蛾子,他们已经没有精力应付。反对总是没错的。

英国公等武将也没有出言赞同。他们以为太子的目的是想要染指兵权。可弘治帝只有太子一位子嗣,皇后两位亲子连番夭折,未必还能生的出。皇后极妒,弘治帝不太可能找其他人生娃。太子压根无须担心兵权旁落的问题。

弘治帝昏昏欲睡。昨夜皇后为了内库的账本和他吵了一架,弄得他一夜未睡。发青的两眼和刺疼的脑袋让他冷汗淋漓。

“皇爷?”陈宽在一旁呼唤。首辅大人询问陛下的意见,陛下久久未言。

陈宽见弘治帝脸色潮红,摸了摸他的额头。“陛下发烧,快请御医。”

弘治帝再一次病遁。不过这次离开前交代刘健:“照儿提前示警,定是有了万全的法子。刘爱卿且去问他。”

“是。”刘健苦笑着应道。他几乎敢肯定,太子爷就等着今天呢。

弘治帝提前离开,其他大臣围上来询问刘健关于财务条例的解决办法。刘健朝内廷努努嘴:“我等依样画葫芦即可。”

张皇后小户人家出身,进宫后遇到耳根子软的弘治帝,一直顺风顺水。即便成亲多年未孕,也有弘治帝为她遮风挡雨。唯一心烦的是太子朱厚照。

朱厚照被太皇太后接到清宁宫抚养,两人难得见面。可朱厚照被砸伤醒来后,专门气她。母子俩关系日益紧张。

她掌握内承运库的印章,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账。內库的金花银去向何处,只要弘治帝不介意,没人敢过问。但如今事情被捅出来,使她坐立难安。

“逆子把米粮蔬果等货物价格公布在街市是何意?逆子派人到到张家外头盘桓是何意?”张皇后问二弟张延龄。

张鹤龄被挡在皇宫外,金太夫人想进宫时被太皇太后的人阻拦。只有二弟张延龄顺利进宫。

但张延龄被哥哥姐姐宠坏,只是一个四处闯祸的纨绔子弟。没有张鹤龄的城府和眼界。

张延龄阴森森地说:“娘娘直接把內库的印章还给陛下。让太子和陛下的人撕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八岁的孩童怎会是老谋深算的太监们对手。太子真以为皇宫属于皇家吗?”

张皇后越想越有道理,亲自带着內库的印章赶到乾清宫交给弘治帝。正好遇到弘治帝生病,皇后理所当然的留宿乾清宫照顾皇帝。把印章交还给內库的掌印太监李荣。

陈宽、李荣、戴义、萧敬四人是司礼监的大太监。名义上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地位最高,实际上李荣才是弘治帝的第一心腹。

宪宗时期,张敏公公在万贵妃的眼皮底下偷偷抚养弘治帝。李荣是张敏公公的干儿子,陪着弘治帝长大。宪宗认回弘治帝不久张敏暴毙,是李荣留在弘治帝身边,陪他在万贵妃阴影下生活。

李荣一脸淡定接过内承运库的印章。就算太子殿下查出內库账目有问题,他也有信心弘治帝不会惩治他。弘治帝仁厚,连万贵妃的家人都能放过,又怎么会处罚陪他共患难的人。

“戴义,转告太子爷一声,老奴会让人把2万两银子送回内行厂。”李荣老神在在地说。

戴义呵呵一笑:“李公公的话戴某人定会带到。”直觉告诉戴义,太子是不会接下这笔银子。

“太子爷委托东厂在寿宁侯府以及张家老家兴济附近出没。”戴义笑着说,“娘娘怕是慌了。”

陈宽双手合十:“我只求太子爷消停些。皇爷身体不好,可受不了娘娘和太子爷不断的折腾。”

辈分最小的萧敬低着头默不作声。他没有把太子从司礼监借调走造纸和印刷的工匠说出来。

第26章 闭门思过7

朱寿在英国公世子张仑的陪同下,骑着温顺的小马驹绕皇庄散步。

散步,真的是散步!朱寿阴着脸,想体验策马狂奔的愿望被众人劝阻。他只能坐在小马驹上,用走路的速度前行。

策马奔腾就像后世开着豪车飙车。车开太快会车毁人亡,被飞跑的马儿摔下来后果也好不到哪去。朱寿是弘治帝唯一的皇子,听到他想要骑马的时候,邱聚整个人都慌了。

“邱聚,你上来,我来牵马!”朱寿对给他牵马的邱聚怨念丛生。

邱聚胖脸上的汗珠如下雨般落下,喘气声像鼓风机一样。他坚持要给朱寿牵马,不同意就抱着朱寿不放。他气喘如牛地说:“小爷,小马驹都……都没老奴重,怎么驼……驼的动老奴。”

朱寿扶额叹息,他对张仑抱怨,“本宫一直被这般圈养,早晚会成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们。不对,现在的娘们凶得像母老虎,本宫快连娘们都不如了。”

张仑木着脸呆愣地看朱寿,他实在不知道怎么接话。连善于辩论的御史都不敢轻易招惹太子,他只能装傻充愣。

前后左右都被内侍包围,这种骑马不要也罢。朱寿打算回去,这时远远看到有数十个百姓跪在路边。

难道是拦轿告状?

朱寿瞬间精神振奋,连忙让人把百姓带上前。说不定能当一回包青天,弄倒一位贪官,收获恶念值。

邱聚拍着大腿急呼:“这群刁民。”

朱寿顿感不妙。

东宫侍卫把年龄最长的一位带上前,朱寿态度温和地问清事由后,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邱聚,皇庄的征银什么时候改成每亩银五分!”朱寿怒不可歇地质问。

邱聚吓得跪下求饶:“小爷,不是老奴定下的。老奴接手时就是这是个数。各处皇庄和勋贵们的赐田,大都按照银五分征收。”

“张世子,英国公的勋田也是如此吗?”朱寿冷声问。

张仑下马跪地,低头回禀,“臣年幼,不知家中情况。”

朱寿沉默了,胸口好像被千钧巨石顶住,感觉沉甸甸。

“无论别人怎么做,本宫名下的皇庄每亩纳银三分。”朱寿坐在小马驹上掷地有声地说,“只有目光狭隘的人才会盯着土地的产出,须知大明遍地是黄金!财富是创造出来,不是掠夺而来!”

张仑突然觉得坐在骡子上的太子殿下很高大。他明白爷爷把希望寄托在八岁太子身上的原因。自信、无畏、果敢、目光远大……太子类太祖多矣。

庄户连连磕头谢恩。

朱寿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对于农业国家来说,田赋是国家根本。各路神仙保护的大地主多起来,隐匿的田产越来越多,田赋相对就少。国家没银子,內库也没银子,皇室要享乐就得多征银。赋税过重,农民起义就会出现。恶性循环下事情只能越来越糟。

这就是史官笔下的‘弘治中兴’啊!

朱寿对邱聚冷冷地说:“去跑道跑5圈。”

“老奴这就去。”邱聚擦了把汗。太子爷虽然嘴巴毒点,可对身边人还是很仁慈的。

朱寿终止骑马散步的运动,他带领会踢球的东宫侍卫,和张仑带领的英国公侍卫来了场足球比赛。踢球是发泄情绪的好办法。

“兵不厌诈!你先做假动作骗走对方前卫,然后射球还能不进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对方没了士气就是我们胜利的时候!”

“他大爷的,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大军压上,跑起来进攻!”

朱寿和张仑两人在球场上声嘶力竭地指挥球队。东宫侍卫和英国公侍卫杀红了眼。最终士兵素质高上一筹的英国公府胜利。

朱寿叉着腰指着东宫侍卫们大骂:“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遇到你们这群猪队友,关公重生来当教练也要重演一遍败走麦城!一多半人体力不支,连全场都跑不了。

把你们派出去打仗,你们连逃命的本事都没有。如果九边重镇的军队都和你们一样,干脆把大明富饶的土地让给别人得了!”

东宫侍卫们像丧家之犬一样低着头。

“邱聚,给他们每人发1两银子辛苦费。没跑完全场的滚一边玩泥巴去,换几个身体素质好的。”朱寿向张仑下战书,“明日我们再战!你输了就把身下的白马给本宫,本宫输了皇庄里的好马任你挑!”

张仑目无表情地瞅他。

“小爷,”邱聚讪笑,“皇庄没马。”

朱寿指着他刚骑的小马驹:“那这匹哪来的?”邱聚眼神飘散,说话含糊不清,“那匹是……骡子。”

朱寿气得哇哇大叫:“你这狗奴才竟敢用骡子诓我!而我竟然被你骗了!站着别动,让本宫好好修理你。”

“小爷,老奴也是怕您磕着碰着。”邱聚哀嚎着跑开。

朱寿在身后追打。

“太子殿下,该上课了。”首辅刘健从一队锦衣卫身后虎步龙行走出来,阻止朱寿继续玩闹。

刘健看了一场戏,从足球比赛中看出太子对兵法的热衷。不知将来是福还是祸啊~

朱寿停下追赶的脚步,盛气凌人地挑挑眉,“师者应以身作则,可诸位老师昨日无故旷课,今日又迟到。上朝迟到挨廷杖,本宫只罚你们跑步。生命在于运动,都跑起来!”

他朝詹事府侍读侍讲们招招手,然后追着邱聚跑起来。

“恶念值1……”

杨廷和苦笑着带头,陪太子一同跑步。

上完课,刘健朝朱寿拱拱手。“殿下,百姓争抢杜仲,造成各地治安混乱。更有保定巡抚上折,当地两个村百姓持械斗殴,死伤无数。殿下可有良策解决此事?”

听闻这话,朱寿突然抚掌大笑。

同来的数位官员面色不虞。刘健不动声色地看着朱寿。

朱寿翘起二郎腿,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刘公,本宫刚得知皇庄的征银高达每亩5分。犹记得定下的规矩只收3分,何时5分银成了惯例?”

刘健摸着胡子慢条斯理地说:“皇庄属于内官管理,老臣不知。”

朱寿呵呵一笑:“刘公可否知道田赋是多少?百姓一年到头扣除乱七八糟的各种赋税,到手可得多少?可否养活父母妻儿?”

“启禀殿下,户部……”刘健拱手想说话,被朱寿打断。

“刘公无须多言,皇庄的庄户生活穷苦,其余百姓定然更不好过。否则皇室脸面何存?!再者管事欺我年幼,指着骡子说小马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反正本宫再也不会信他人的片面之词。”朱寿哀伤地说。

“恶念值1。”

刘健服下保心丸顺气。

“百姓会为了杜仲打起来,除了利益驱动,是否还因为生活所迫手中无粮,所以不得不如此?”朱寿唉声叹气,“如果是,就是朝臣们的过失。”

“恶念值1……”

第27章 闭门思过8

刘健自认说不过善于狡辩的太子,他直截了当地问:“太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杜仲一事?”

“本宫想重建西厂。”朱寿语出惊人。

听到朱寿的话,刘健激动异常。他冲到朱寿面前,轻快的步伐一点也看不出是65岁的老头。他不顾形象地对着朱寿破口大骂:“宪宗时期奸臣汪直设立西厂,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殿下受何人蛊惑,竟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朱寿淡定的擦干刘健喷在他脸上的口水。“刘公要本宫解决杜仲一事。故本宫欲建西厂收购杜仲,何谈使得天下人心惶惶?”

大明官员高寿之人很多,而皇帝多短命,造成历经几朝的老臣多如牛毛。历史上的刘健死于嘉靖朝,历经五朝皇帝,当了十九年内阁大臣,绝对的国之栋梁。

刘健亲历西厂祸乱时期,会激动地反对也在情理之中。

“殿下建西厂收购杜仲?”刘健目光挑剔,满含咄咄逼人之色。

“本宫借用东厂贩卖书写笔,短短一个月内,书写笔送往大明各个角落。内行厂能高价收购杜仲,全依赖书写笔的收益支撑。但本宫如何能长期麻烦东厂帮忙呢?所以本宫想请东厂和锦衣卫帮忙,抽调人员建立西厂,专门负责运输内行厂生产的货物。”朱寿坦然自若地说。

刘健眯起眼睛打量着他。

朱寿莞尔:“若刘公觉得西厂的名号不好听,可以换一个。比如朱氏商行?外行厂?可本宫还是觉得西厂好听。”

面对刘健阴冷的目光,朱寿泰然沉着。他真的想把西厂打造成大明快递公司。想致富先修路,等水泥造出来,修好路,西厂将成为下金蛋的鸡。

“殿下认为陛下会同意吗?”刘健冷冷地问。

朱寿哈哈大笑:“一哭二闹三上吊,总有一款能让父皇答应。”

“恶念值1。”

刘健带着朱寿请求承建清宁宫、组建西厂的奏折回京。又把京师上下闹得人仰马翻。

“恶念值1……”诸位大臣很想当面问朱寿:太子殿下您能消停点吗?

恶念值涨到3000多点,系统流着口水撺掇朱寿买买买。朱寿吸取上次的教训,按下购买的冲动。

他召见了招贤榜引来的最后一批人,留下一位会制造铅粉的老道凌风子。

系统气得几天不理朱寿。

朱寿留下道士的举动,也刺激到杨廷和的神经。大臣们早已对弘治帝沉迷斋醮颇有怨言。太子还没当皇帝就开始求仙问道,当了皇帝又该如何是好!杨廷和当下开启说教模式。

“老师,在你眼里凌风子是道士,可在本宫眼里他只是有一技之长的技师。不要被皮相所迷。”朱寿听了一上午毫无营养的课后,扔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他到底是哪里想不开,才会主动把杨廷和留在身边。杨廷和一抓到他的错处就说教,这是把他培养成圣人的赶脚。

每次被杨廷和说教的心烦时,点开系统看看恶念值,他的心情立马转好。

谁怕谁啊,大家来相互伤害!

杨廷和觉得朱寿的话有点问题,他把话颠来倒去想了一遍。

“恶念值1。”

他揉着胸口顺气,考虑要不要去太医院配保心丸。他劝诫太子不要沉迷修道,太子却用佛学思想回他。分明故意气他!

这让人糟心的孩子!

弘治帝也在糟心,所以病一直没好透。朱寿每天都让内侍从暖房送新鲜的蔬果表孝心。那位不知来历的驼背老农本事挺高,用了空心砖把新造的暖房成本降了二成。

暖房地方大了,种植的蔬菜品种也增加。黄瓜、茄子、豇豆……除了提供宫里的,他也没忘了给司礼监送上一份,当然也包括内承运库的掌印太监李荣。

朱寿是个大方的人,保大坊的邻居时不时也能收到一份。邻居包括了内阁、六部、五军都督府、东厂、锦衣卫、寿宁侯府等。他们凑到一起也有好处,非常方便胡献送礼。胡献现在成了朱寿对外的代言人,个中滋味只有他本人清楚。

不过即使暖房的成本真的降到五成,也不是朱寿想要的。他当时这么说,只是为了给李大一个下马威。

皇庄的暖房用玻璃体现身份,民间则用低廉的塑料薄膜做成温室大棚。

“因为杜仲胶没从商店买,所以塑料薄膜你开价1000点恶念值?”朱寿磨着牙购买塑料薄膜。

系统一脸委屈:“杜仲胶和天然橡胶有区别。这1000点还是因为出现技术变革才降价的!”

“什么意思?”朱寿不解地问。

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刘瑾来报,刚收下的老道凌风子用炼丹炉炼出的‘仙水’软化杜仲胶。杜仲胶软化后,使用的场合更多,能练出更多的好东西。比如秘密制造出来的自行车,使用软后的杜仲胶轮胎后,能适应各种复杂的地形。

朱寿仰天大笑:“赏,重重有赏。升凌风子为五品技师。”

内行厂不断招收有才能的工匠,内廷四司八局十二监被他挖出来不少人。他还从被裁撤的传奉官中招录手艺精良的人。内行厂不能给他们授官,所以他弄出内行厂的评级标准。

九品技工,八品技工,七品技工,六品技师,五品技师,四品技师,三品能工,二品巧匠,一品天工。每一级别有不同的待遇,是同品官员的三倍。

特别是60岁退休后发同等工钱直到死亡;生病全保;六品技师以上,能庇荫一位后代进入内行厂。这三点福利一推出,自荐进入内行厂的人不胜枚举。

“小爷,明天是小年,估计皇爷会召您回宫。您吩咐的事情老奴已经办好。只要皇爷同意,老奴马上让人准备。”刘瑾禀告说。

杨廷和被邱聚拖着写春联,朱寿放飞自我,很没形象得瘫在躺椅上。

“父皇的病不见好,承建清宁宫、內库改革、建立西厂的事情都被搁置。我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父皇不准备把我召回宫中。我估计要留在皇庄过年!”

朱寿把皇庄的征银降到三成,使得皇庄处处充满过年的味道。庄户们写春联、贴窗花、蒸糕点、买年货,脸上的喜色他隔着一群内侍、护卫都能看到。

不过听戴义让人带来的消息,宫里至今仍没有开始准备年货。

内承运库上报:没银子了!

所有的皇庄、宫庄一律把征银降到3分,皇宫少了大笔收入,今年连年都过不了。

第28章 闭门思过9

皇宫没银子过年,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寿自然知道,这是张皇后联和内承运库做出的反击。

“小爷是皇爷唯一的子嗣,皇爷不可能同意让您在宫外过年。”刘瑾宽慰。

朱寿跷着二郎腿悠闲地说:“我也是该给爹爹分担烦恼了。若明日接不到召我回宫的旨意,不必请示我,直接进行我们的第一步计划。”

刘瑾躬身领命:“是。”

“杨侍读,小爷正在休息您不能这么闯进去。”邱聚尖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朱寿马上挺直身体坐好,挥手让刘瑾退下,“回去准备吧。”

“老奴告退。”刘瑾打开书房门,向杨廷和拱了拱手离开。

杨廷和很想把人拦下来问清楚太子的计划,可他也知道,刘瑾不会告诉他。

“老师有事?”朱寿端坐在书桌前。

书桌上摆着一套书写笔套装。每天练字1时辰尽快把模仿力升级到中级,是他最想办到的事情。有了初级模仿力,他学什么都快。大到学礼仪融入明朝宫廷生活,小到写奏折,学得快留出玩耍的时间就多。如果在后世有这能力,决定能够混成社会精英。

太子虽然很让人头疼,但杨廷和对他的学习态度非常满意。每天自觉坐在书房练字,不练满一个时辰绝对不会玩耍。任凭内侍使出吃奶的劲引诱,太子坚决按照自己定下的学习计划行事。

在太子练字时打扰的内侍,全都被罚跑步。时间久了还还有人往前凑。然后这些人被扔到内行厂‘帮忙’,再也见不到他们的身影。

有次杨廷和撞见东厂番子向太子回禀调查结果,不断引诱太子玩耍的内侍,和坤宁宫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杨廷和猜不透这是否是太子故意让他知道的机密。

不过在他看来,皇后娘娘或者张家全家人加一起的手段,也不如八岁的太子爷。太子殿下需要别人引诱玩耍吗?太子玩疯的时候,身边的人都会受他蛊惑。

足球运动和规则,已经在勋贵间流传。京营官兵私下组织踢球的人数众多。谁让太子殿下手头宽裕,打败他的队伍可以得到500两银子的赏银。

太子殿下豪阔的名声传出去,内承运库对陛下坦明没有银子过年的困局。陛下想调太仓银入内承运库,被刘阁老等大臣劝阻。皇宫至今没有采购过年的年货。很多官员私下猜测,今年陛下不会宴请满朝文武进宫共度佳节。

杨廷和忧心忡忡:“明日是小年,陛下可会召殿下回宫?”

“可能性不大,本宫在皇庄过年。”朱寿狡黠地问,“老师可打算弃本宫而去?”

“恶念值1。”

杨廷和一脸郁闷,他是想要回家过年,太子说得好像他要抛弃太子一样。他倒是想啊,奈何太子比麦芽糖粘人,总是围着他不放。

朱寿打算除夕再放杨廷和回家。杨廷和虽然很烦人,但在文臣中有一定的地位,有他在文官没有把他视为头号大敌。

把最有可能暗害原主的杨廷和留在身边,他的寿命或许可以延长。他贴出招贤榜的举动,使得商店某些商品价格大跌。寿命不也是商店里的特殊商品吗?

杨廷和凝神屏气地望着朱寿:“殿下,您有何对策?”陛下若真不让太子回宫过年,朝臣们这个年也别想过好了。

朱寿正气凛然地回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大明一孝治天下。本宫当然是听父皇的话。”

“恶念值1。”

太子爷如果会听陛下的话,陛下也不用夹在皇后和太子之间难做人。皇后和太子在陛下心中都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根本无法做出取舍。逃避是陛下无奈的选择。如果皇后闹得凶,作为小辈的太子肯定会受些委屈。

杨廷和满怀忧郁,这位太子压根就不是能被委屈的主。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太皇太后把张皇后骂哭,弘治帝看着哭肿了眼的皇后心疼不已。皇后陪他挨过最难的时刻。先帝听信万贵妃谗言想要废去他太子之位时,是张家人联合大臣上书反对,拖延此事。

弘治帝对张家的恩情铭感五内,无论是张家和内侍还是朝臣闹不和,他永远偏袒张家。可这次事关太子,又是弘治帝非常看好的太子,弘治帝没有站在皇后一边。

“太子并未犯错却无法回宫过年。天下人会如何理解皇帝的意思?照儿是皇帝唯一的子嗣,如果你的肚子挣点气,也不会有今天的事。”太皇太后指着张皇后连声责骂。

张皇后用手帕捂脸,悲切的哭声让弘治帝绷起脸。多日来的难以取舍,有了最终的决定。

在一旁伺候的陈宽暗道不好,太皇太后用力过猛,反而让陛下想起万贵妃在世时,皇后经历过的委屈。

弘治帝沉声道:“皇奶奶,照儿行为出格,若不加以管束,朕如何对得起天下百姓?让他在皇庄过年清醒头脑,知道何为人子。”

“好,好,好!”太皇太后拂袖而去。

藏在丝帕下的张皇后嘴角勾起笑容。

弘治帝拉着皇后柔声安抚,又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书信让戴义连夜送到皇庄。

朱寿打开弘治帝充满拳拳爱子之心的书信,装模作样的嚎了几嗓子表明心智。

戴义、杨廷和、张仑、邱聚等人瞅着他夸张的言行,面无表情地看他作妖。

朱寿倍感无趣。放下信后热情地让戴义带点皇庄的特点回宫。

“太子爷可有信件要老奴带给陛下?”戴义躬身问道。

“有!”朱寿拿起笔,在弘治帝的信件上写上大大的‘已阅’两字。

“恶念值1。”

不顾周围人石化的表情,塞入原装信封交给戴义,“有劳戴公公了。”

“殿下,您是否需要出去踢场球发泄一下情绪?”杨廷和不停地抽着眼角问。

朱寿睨了他一眼:“债多不愁。”都不让他回家过年了,还不准他发些小脾气?

戴义拿着信件愁眉苦脸地离去。

仁厚的弘治帝收到儿子的回信,苦着笑对陈宽说,“近年国内天灾不绝,今年宫里过年用度一切从简。出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处,其它各宫用度缩减一半。”

陈宽满面愁容地让司礼监照办。

腊月二十三,小年平静无波的过去。朝臣们伸长脖子没等到召回太子的圣旨。

当天晚上,皇庄内外人声鼎沸。

第33章 足球兵法1

后世学校用ipad教学,朱寿打算用足球练兵。他改了球赛的时间。上下半场各半时辰,中场休息一刻。别的不提,普及足球比赛至少能提高士兵的身体素质。

这段时间接触京营士兵,让他对大明的战斗力不抱希望。护卫京师的军队是一群农夫和工匠!难怪原主登基时的农民起义军只能调九边重镇的部队镇压。

这样的国家还能有指望吗?

让便宜老爹和大臣们同意把足球比赛推广到军队,是举行游乐场的目的之一。

朱寿把锦衣外袍扔到地上,一溜烟朝足球场冲去。英国公大手一抄,把他揪到座位上。

“殿下千金之体,您的上场只会让比赛失去公平。”英国公身上的浩然之气油然而生。太子殿下太狡猾,让他上场孙儿一定吃亏。

建昌伯张延龄赶到弘治帝身旁,佛口蛇心阐述一通君子不立危墙的道理。

“本宫都忘了小舅是读书人。难怪喝醉了喜欢红袖添香找宫女行乐。”朱寿没好气地讥讽。他已经从便宜老爹的脸上看出不赞同。于是拿出何文鼎怼两位便宜舅舅的理由恶心人。

“恶念值1。”张延龄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弘治帝无奈地摇摇头:“高凤,让比赛马上开始。”照儿的嘴,朝廷上下无人敢招惹。想把人气到什么程度全凭照儿心情。哎,有位太聪明的儿子也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邱聚挥了挥手里的旗。有内侍举着单筒望远镜站在水泥修建的高台上。看到邱聚的旗语,马上向足球场四周看台上的击鼓台打开赛的旗语。“咚咚咚”,“哐哐哐”,四面击鼓台上的大鼓和铜锣同时响起。

邱聚被朱寿培养成裁判,几天内狂甩十斤肥肉。朱寿怕他过劳死,派一位力气大的侍卫骑着三轮车带他跑圈。邱聚站在三轮车上,身上红艳的衣服类似飞鱼服,举着旗子、吹着哨,比后世的裁判更有派头。

朱寿一肚子鬼主意。见下场踢球没戏,让人把三个塑料大喇叭绑一起,充当临时讲解员。

“大明第一届足球比赛第一场开赛啦!身穿黄色球衣的是东宫卫队,各个英俊潇洒、气宇轩扬。身穿黑色球衣的是英国府队,都是一群糙汉子,看得入眼的没几人。现在东宫卫士的胜率是1比10,也就是说花1文钱买东宫卫士赢,球赛结束后可以得到10文钱,大家踊跃购买!”朱寿鬼哭狼嚎地喊道。

“嘘~”今天足球场由京营官兵维持秩序。他们和太子混熟,知道太子平易近人,不担心他会发火。当然,他们也知道东宫卫队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绝对不会浪费1文钱买他们赢。

朱寿对着京营士兵喷口水:“本宫把赚钱的路子告诉你们,是你们不相信的。错过发财的机会别来找本宫哭鼻子。”

有胆大的回道:“太子爷,您还是直接给赏钱吧。”

朱寿叉着腰大笑:“本宫放话,若东宫卫士赢了这场比赛,所有人出去的时候还能抽一次奖。明天开始想进游乐场玩需要付门票,一人一文,大门口不会再有抽奖。”

“东宫卫队,加油!”马上有百姓起哄。

英国公稳坐钓鱼台,对这种程度的挑衅不放在眼里。

比赛开始,两队人马围着足球传来传去做热身。

“章龙快上去抢球。张散是斗鸡眼,你在他面前多转几圈他就得晕。赵虎快传球,你对面的张斌是英国府队跑得最快的人,传好球马上堵死他。”朱寿激动地跳起来。

和朱寿相对的,是英国公的胜券在握。这几天东宫的球队没赢过一场,他一点也不担心会输球。可惜了太子殿下的皇庄。他猜测太子认清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打算用皇庄换取皇后的谅解。否则聪慧的太子如何会和建昌伯打这个稳输的赌。

英国公平静地问:“殿下对老臣的球队很了解?”

“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让东厂把球队所有人调查一遍,连他们身上的胎记都摸清楚了!”朱寿张狂地大笑。

英国公嘴角抽搐,东厂是用来干这个的吗?太子殿下都想把西厂弄成镖局,这么使唤东厂也在情理之中。

赵虎的球被英国府队员拦截,很快传给前锋,前锋带球进入东宫卫队禁区。

朱寿跳起来大吼:“换4411阵型,中场和后卫全线收缩!”

东宫卫队马上换型,把禁区防得水泄不通。英国府队压上禁区,双方你争我夺,带起球场上第一个"gao chao"。

“加油,加油!”

“小心,快拦下。”百姓们热血沸腾地站起来高呼。

争夺几回后,足球被东宫卫队拦下。两名前锋趁着对方后场空虚,相互掩护前进,一路闯入英国府队禁区。

突然的变故让英国公激动地站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吼道,“快回防!”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朱寿拿着喇叭喊。

东宫卫队的前锋甲作势踢球入门,英国府队的守门员和后卫紧张的上前防御。边上的前锋乙从旁插入,一记直捣黄龙,球进门了。

朱寿兴奋地狂呼:“哈哈哈,进球了!1比0,东宫卫队暂时领先。”

邱聚举旗吹哨,示意这球有效。“咚”四周鼓声大作,看台上的比分牌翻到1比0。

英国公炸毛,问朱寿要了个塑料喇叭,对着球场上的孙子一顿狂骂。

现场的气氛被彻底带动。

在众人不知不觉中,每个场区都有一名50出头的老妇人背着竹筐入场卖东西。用塑料瓶装的酸梅汁、麦芽糖、瓜子等各种小零食。有1文的,也有2文的,都是便宜的小吃。

兴高采烈的人掏出纸钱,老妇人收下给东西;花光纸钱的人掏出铜钱。老妇人用同样的价卖东西。“太子爷说了,游乐场纸币和铜钱是等价的。”

潜移默化中,大家默默接受这个观点。

英国公挤掉亲卫,亲自当教练指挥球队踢球。朱寿也不甘示弱,刁钻的踢法一个个出现。东宫卫队球员的体能跟上,加上后世的技法,今天他赢定了。

“左晃右突带球过人。”

“快拨球变向。”朱寿声嘶力竭地指挥。

英国公嗷嗷大叫:“盯人,给我把前锋盯住!”

在激烈的角逐中,上半场以东宫卫队2比0领先暂停。英国公像头发怒的公牛,对球员狂骂。

在观众们打算离席休息的时候,四面击鼓台上的“咚哐”声再次响起。

一群衣着清凉的舞娘在欢快的乐曲中进场,她们跳的肚皮舞瞬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异域的乐曲和舞姿,不但百姓看的口水直流,连骂人的英国公也有一瞬间闪神。

“恶念值1……”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刘健对着朱寿一顿喷。

朱寿捂着耳朵地上望远镜:“其实舞娘身上穿了肉色服饰。只是看台离得远看不真切,阁老想成什么画面了?”

“恶念值1。”刘健颤颤巍巍地服下保心丸。

第34章 足球兵法2

一刻钟香艳的表情吸引全场的目光。

英国府队的球员们不时往表演的球场瞄几眼,对英国公的训话最多听进去三分。英国公被气得够呛。

张延龄向弘治帝抱怨太子殿下用美人计干扰球员心态,指责比赛并不公平。

弘治帝刚宽慰好首辅,又要好言抚慰小舅子。他勾起嘴角自嘲地笑笑,照儿被天外飞石砸得开窍后,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四处安抚人心。那群把他搞得头疼的御史,对照儿的事情不敢随意开口。

有人为名有人为利,照儿说对不同的人需要用不同的招数。对首辅刘健,他隐晦提及足球能练兵手段;对小舅子,他保证赐给张家的田庄一定会到张家的手里。

皇帝不好做,父亲更不好当。

中场休息时间结束,双方球员进场,四面八方响起短促的哨声。弘治帝观察周围,发现不少百姓嘴巴里吹着一小节塑料。

“皇爷,内行厂找家里穷苦的老妇人在看台卖东西。她们的报酬是卖出货物1成的利,铜钱不多但也能让她们过个好年。”黄伟在高凤的提点下禀报道。

弘治帝笑容可掬,身旁的三位阁老频频点头,认可太子这一行为。

“老妇卖一天货物,可得几钱?”户部尚书周经好奇地问。他对内行厂非常感兴趣,但自从胡献在朝上透露口风后,太子殿下把帐捂得非常严实。

黄伟说话做事从不带拐弯。他直接找到负责这片区域的老妇人,得到数据后拨弄随身携带的小算盘。很快报出一串数字:“截止至中场休息结束,老妇可得100文。”

“1成利100文,总收入是1两银子。看台共分99区,短短半时辰进账99两,内行厂果然会做生意。”周经叹服。

由小见大,游乐园不但不会亏本还能大赚一笔。户部可按照三十取一的商税收税。

黄伟辩驳:“这块区域百官齐聚,饮茶和小吃是免费提供。这位老妇的收益绝对是全场最低。”说完他看看百官面前的果盘,又看看隔壁区域勋贵、富豪不时从卖货老妇买东西的场景。用控诉的眼神看向百官。

“恶念值1。”

周尚书被茶水呛到。

“恶念值1……”

拉不下脸的百官招呼老妇上前,每人多少买一些。

在球场跑道上用喇叭给球员鼓气的朱寿突然收到上百点恶念值,惊异地瞧向看台。见黄伟僵着脸和周尚书说话,顿时哈哈大笑。

原来这样也能收取恶念值,他一定要多招几位说话容易得罪人的手下。

“殿下真觉得东宫卫队能赢?请殿下收起旁门左道,光明正大的与英国府队较量。”英国公听到笑声抱拳沉声道。

朱寿用亲昵的口吻说:“老师想让本宫成为泓水之战的宋襄公吗?兵者诡道也!”

泓水之战以后,君子之间的战争在历史上寿终正寝,从此拉开非富多彩的中华战争史。

“恶念值1。”英国公瞪大双眼。

他是被气糊涂了,和太子舌战压根就是取死之道。听说教太子的杨侍读两鬓生出白发。他要去问御医索要保心丸,省得年后给太子授课时被气死。

自从把孙子送到太子身边,跟着太子弄足球兵法,英国公对太子授课的热忱降到冰点。太子对孙子兵法的了解绝对不亚于他。他已经不知道该给太子讲什么内容。

朱寿嘿嘿直笑。电脑的普及让后世诞生一堆赵括。论口舌上的较量,大明所有的将领加起来都说不过他。可论实际操作,九边重镇出一员小将便吊打他。

下半场球赛开始,英国府队展开猛烈的攻势。

“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务必赶超比分。”英国公找了量三轮车,让魁梧的家将骑着他跟随足球转。随时关注赛场变化。

朱寿摸摸下巴:“这话好像是我说的。”

英国府队的进攻让东宫卫队如临大敌,守死禁区不让他们进入。

“一群笨蛋,哪有千日防贼的!”朱寿破口大骂,“此时不宜硬拼。兵法有云:避其锐气,击其情归。章龙、赵虎,你们两人体力最好,防守对方进攻猛烈的两人。其余人截球,扰乱对方进攻节奏。”

为了练兵也为了练将,朱寿取消中途停赛的规则。比赛一旦开打,除非违规否则不准终止。教练只能在场外高喊指正。这是球员的较量,也是教练的较量。

东宫卫队硬生生降缓英国府队的进攻速度。张仑被章龙死死盯着,连球都碰不到边,他急得嘴角冒泡。领队的队长心浮气躁,球队的输赢已能预测。

弘治帝对兵法知之不多,可阁老们饱读诗书,对兵书也有涉猎。

李东阳大奇:“太子对兵法了若指掌,这是谁教授的?”

杨廷和小声说:“司礼监萧敬时常到皇庄指点东宫卫队踢球,太子每每见他都会请教一二。”

身为文官的杨廷和也不得不承认,内臣多有能人。东厂厂督戴义书琴冠绝天下。太子拿戴厂督的字帖练字,时而在詹事府同僚面前炫耀,使他们羞愧难当。

“萧敬的骑射是英宗夸奖过的,陛下也时常询问他兵事。没想到司礼监的四大太监,太子殿子竟与其中三人交好。”刘健摸着胡子,眼中精光连连。

谢迁褒扬:“太子殿下善用人。”

“拉一个打一个是殿下常用的手段。殿下拉拢我等对付内官。等内官被肃清,不知会拉谁来打我等。”李东阳谈笑风生地说。

能从文官中脱颖而出进入内阁的,没人是傻子。

刘健不以为意:“殿下想要整肃内宫,每个三年五载休想成功。等殿下年岁增长,就会明白我等的重要性。”

杨廷和没敢插话,他时常怀疑太子是被太祖附体。以太祖的性子,整肃内宫无须两年。换成太子,会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下半场两队针尖对麦芒,英国府队没有抓到机会进球。四周鼓声锣声齐鸣,比赛结束。东宫卫队2比0赢得比赛。

“哈哈哈,本宫让你们买东宫卫队赢,你们都不听。本宫兑现承诺,每人都能赢一次抽奖机会,还不快去。”朱寿拿着大喇叭鼓动百姓再次抽奖。

百姓们们饱了一场眼福,知道又能免费领一次铜钱,吹响塑料口哨,向弘治帝连连道谢。

弘治帝畅快淋漓地笑着。百姓的笑容比烟火更璀璨,这个年他过得很好。

这次,抽奖得到的不再是纸币。

刘健摸着一寸宽三寸长的塑料币,询问户部掌管宝钞广惠库的冒大使,“如若宝钞使用这种塑料币,发行的塑料币与铜的储量挂钩,是否可以扭转百姓不用宝钞的局面?”

冒大使瞠目结舌地看向户部周尚书,木然地点点头。

周经长叹一口气,点头附和。

第35章 入瓮的内承运库

“内行厂所在的保大坊,外面有东厂、锦衣卫日夜轮流巡视;内设101个铺,每条胡同都有负责捕盗的铺头和伙夫。”刘健留在保大坊的家仆躬身禀告。

刘健挥退家仆,转而问兵部尚书马文升,“内行厂的门市店生意兴荣,伪装成买东西的百姓可否靠近?”

从游乐场归来,刘健召集三品以上官吏齐聚家中。

如果朱寿知道,必定又有嘲讽明朝的内阁制。内阁大学士只是正五品官员,可二品的六部尚书、都察院等九卿也要听他们的话。好在弘治帝赐予三位阁老一品太傅、太师、太保虚衔,使大家面子上不难堪。

此时的马文升已经是72岁高龄,变天后感染风寒在家修养多日。刘健特意请他过府叙事,足见朱寿弄出的游乐场让百官恐慌。

马文升把玩手中的玻璃杯,听到刘健的问话呵呵一笑,“百姓若想到内行厂门市店购买物品,只能走专门的道路。别说入内行厂偷取货物,铺头窜岗都会被查。本官手下的五城兵马司,每月都能从内行厂领取一份额外的俸禄。首辅别指望能从内行厂偷出东西。”

刘健递上塑料币和玻璃镜:“杜仲胶的提炼技术和玻璃的制作手艺,完全掌握在太子手中。太子用铜镜置换玻璃镜,一旦收集到足够的铜料,就是他向宝钞动手的时刻。塑料币制成的宝钞,天下间谁能仿冒?”

刘健悔得肠子都青了,当初就不该同意太子建内行厂。

“太祖强力推行宝钞,可现在谁还用宝钞?一贯宝钞实际只值2文。太子若想重整宝钞,我们何必多管闲事?”马文升人老成精,“太子的目标估计是内承运库。此时拥有大量宝钞的只有内承运库。”

“这正是让人不解的地方。陛下已经承诺把内承运库交给太子管理,太子何须多此一举?”刘健差点把漂亮的山羊胡拽没了。

涉及到宝钞和铜的事情可大可小,刘健不敢掉以轻心。

户部尚书周经把内行厂交税的账本往桌上一扔:“2个月不到的时间,内行厂上交商税6000余两。太子手下有经营之能人,本宫自叹弗如。”

“商税三十取一,岂不是说太子2个月赚了18万两白银?这怎么可能!”时任户部左侍郎的刘大夏惊呼。他一直在外整饬军务,对太子赚钱的能力只曾耳闻。

“六部购买的书写笔套装足有5000多套,太子每套赚取2两,光这一项就赚了1万两。”周尚书推崇备至。

吏部尚书屠滽别有深意地插话:“太子殿下对手下人极为大方。5两银子的书写笔套装分出2两给为他做事的人,这18万两起码有一半分出去了。看京营、锦衣卫、东厂对太子的恭敬,就能推测出来。”

“确实,京营的兵对太子的事最为上心。我来时听五军都督府的人说,太子让京营去修路,那群兵没有回家团聚,全都赶到朝阳门去了。”马文升咳嗽了声,“明日老夫去游乐场瞧瞧,足球兵法有些意思。”

李东阳笑问:“明日是五城兵马司和京营的比赛,马尚书认为哪队会赢?”

五城兵马司直属兵部,而三大营比较复杂。五军都督府只管理三大营的行文和簿书,营务由皇帝指定内官掌管,也就是司礼监萧敬。

“萧公公帮太子训练东宫卫队,几日后使绣花枕头的东宫卫队打败英国府队。明日的比赛肯定京营赢。”残酷的事实面前马文升不得不长他人志气。

李东阳提醒道:“马尚书,赢得比赛的队伍可以得到太子1000两的赏银,进入决赛取得冠军得5000两,亚军3000两,季军2000两。为了入选球员,五城兵马司的人这段时间没少绕着京师跑步。”

“他大爷的,那群小子竟然没有把这事告诉老夫。老夫这就去找他们算账。”马文升气呼呼地离开。

在场人心知肚明,老爷子听到赏银整个人都精神了。他一定是回去督促他们训练。

“太子爷善使钱。”刘大夏呵呵一笑。前不久马文升请命弘治帝不得役使京营士兵,如今得知太子差遣京营无动于衷,还不是太子给京营士兵的工钱十足。

此时刘健的家仆来报:“老爷,游乐场传出话来,明日可凭2贯宝钞到展览馆换取巴掌大小的镜子。如果想买半身镜,需要五块铜镜或者十两银子;全身镜需要十块铜镜或者二十两银子。”

刘健放下捋胡子的手,太子动手了。2贯宝钞市价4文,可以换取2两银子的镜子,一定会让内承运库的人入瓮。但太子意欲何为?陛下摆明不会追究內库的责任。

“哎,上当了!”有官员拍着桌子后悔不迭。

李东阳安慰这位花了2两银子换镜子的同僚:“太子殿下做事滴水不漏,你换得的镜子和宝钞换得的一定不一样。”

“是是是,李阁老英明。”家仆连番点头,“内行厂说今日换的镜子背后涂的是银粉。明日换取的镜子背后涂的是‘黏土中的白银’。”

“黏土中的白银?什么东西?”谢迁一头雾水。

家仆从身后取出书写笔套装,把抄写的流言读出来,“府里有位下人的同乡的邻居的大舅子的外甥女嫁给内行厂的八品技工。她家男人亲眼看到天师凌风子召唤雷电,电土成银!为此,太子殿下向各地天师发出招贤令,要找出能点石成金的天师。”

“这不可能!”刘健头一个不相信。

善谋的李东阳闭上眼睛思索:“太子招来的人邪乎的很。刘公曾几何时见过塑料、三轮车?更别提比琉璃更加透明的玻璃杯。”

谢迁摇头晃脑的感慨:“幸亏陛下只有太子一子。”

至少他们不会担心妖孽的太子祸害大明。

百姓们意犹未尽地离开游乐场,足球赛、展览馆、镜子、三轮车、抽奖……他们有无数的话题要聊。亲朋好友们相约明日同去游乐场。但是也有一部分的人心疼1文钱的门票,不打算再去。

然而精通‘金融’的朱寿,怎会坐视尝了甜头的百姓离局呢?天黑之后,各铺的铺头、伙夫敲锣打鼓传播消息:每人可凭2贯宝钞从游乐场展览馆换一面镜子。

瞬间整个京师变成油锅,从皇宫到居民坊全都沸腾不已。翻箱倒柜的要把许多不用的宝钞找出来。

“太子爷想散财,我们内承运库岂能让外人得了便宜?”司礼监大太监李荣发出诡谲的笑声。

太子让人查访民间留有宝钞的情况,又让戴义的人暗查内承运库。他早就留了一手,让东厂的人看到空空如也的內库。

太子一定想不到,他早把內库的东西转移到隶属太后的仁寿宫庄。

第36章 电土成银

弘治帝有太多的疑问需要朱寿解答,从玻璃到三轮车,从足球兵法到塑料币,父子俩关起房门聊了一个多时辰。

“电土成银?”弘治帝信道,一听说内行厂有技师有点石成金的本事,恨不得马上见到这位天师。

朱寿笑眯眯地说:“凌风子正在内行厂炼铝坊负责提炼铝粉,孩儿现在陪爹爹去。”

皇后想给他下马威,过年不让他回宫。他偏偏要回去气她。

“好……”弘治帝张口想答应,猛然想到对皇后的承诺,立马改口。“好孩子,父皇就不去破坏内行厂的安保制度。直接让天师到皇庄演示。父皇多日不见我儿,今晚我们父子俩好好说说话。”

手心手背都是肉,弘治帝决定今晚留宿皇庄,也算给照儿挽回些颜面。

笑容僵在脸上。朱寿对便宜老爹的深情有了深刻的了解。便宜爷爷对大他17岁的万贵妃宠爱了24年。为了万贵妃废皇后、差点断子绝孙,在万贵妃死后仍牵肠挂肚,没多久忧伤离世。

或许他们这一脉有痴情的基因。

朱寿无奈的叹气,便宜老爹也没那么好糊弄。他上天入地无人敢管,很大原因是头顶有便宜老爹罩着。

让刘瑾快马加鞭把凌风子找来,弘治帝又问起塑料币的事情。

朱寿头头是道地分析:“孩儿想用镜子收回天下间的宝钞。太祖定下一贯宝钞抵一两银子,现在一贯宝钞只值2文。这是对太祖的不敬。等收回所有的宝钞,孩儿想尝试发行壹贯、伍佰文、壹百文,伍拾文、壹拾文、壹文六种规格的塑料宝钞。

暂时塑料宝钞只能购买内行厂出品的货物。等重新树立起宝钞的信誉,百姓会发自内心的愿意使用宝钞。

太祖曾强制种植棉花、推行宝钞。棉花的种植有利于百姓,如今棉花遍布大江南北;宝钞的滥发使得购买力下降,被百姓逐渐抛弃。所以孩儿觉得顺其自然是最好的施政方针。汉朝初立推行老黄学说有它的原因。”

弘治帝静静听着儿子的介绍,字正腔圆的童音让他眼底泛起泪花。“吾儿类太祖多矣,朕不如也。”摸摸朱寿的头欣慰地说。

朱寿厚着脸皮卖萌自夸:“爹爹生了我呗。”

“哈哈哈~”弘治帝仰天大笑。如果照儿能和皇后母子情深,他此生无憾矣。

注定弘治帝会失望。

一个时辰后,仙风道骨的凌风子身着内行厂三品能工锦袍,拿着浮尘觐见弘治帝。

凌风子本是沉迷炼丹的天师。民间传闻太子爷被天上的仙人用仙石砸开窍,于是他拿着炼丹弄出来的、不知是什么的粉末见太子。

见了太子入内行厂之后,他犹如被仙人附体,不时冒出一个稀奇古怪的想法。各种奇怪的东西在他手里诞生。他认定太子是天命之子,现在别说用黄金,即便用仙丹也休想让他离开太子。跟着太子,他能炼制炼丹炉,仙丹算什么东西!

凌风子不与弘治帝多话,他现在除了太子,谁都不放在眼里。甩甩拂尘,炼铝坊的技工们抬着奇怪的大火炉进来。

火炉上搁着一只大白瓷烧锅,烧锅底部有条尾巴直通地上的铁锅。接着又有个奇怪的大陶罐被抬了上来。

凌风子拿出一块白色结晶石头仍入锅中,再把制陶器的矾土倒入锅中。技工们往炉膛加煤炭,一时之间大火让厅堂的温度骤然升高。

凌风子把铅粉放入陶罐中,拿出一黑一红两根用塑料包裹住的铜丝插入陶罐。两根铜线随手一搭,一串火花冒出。接着把铜线插入烧锅中,不久之后像银液一样的液体从烧锅底部的尾巴中流出。

“真的是银子!”弘治帝目瞪口呆。

在凌风子觐见时一同跟来的杨廷和、张仑、戴义、牟斌等人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从铜丝摩擦出火花开始,一系列的事情完成超出他们的认知范围。

凌风子淡然地说:“这是铝不是银子。”说完这句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半分。

“凌风子是位怪人,请爹爹见谅。”朱寿解释,“铝粉可以代替银粉涂抹在玻璃背后,烘干后便是镜子。铝还能炼制成其它东西,年后内行厂即将推出铝制品。”

“所有的土里都能提炼出铝?”杨廷和失态地问。

凌风子好似没听到。朱寿咳嗽一声,他才凉凉地开口,“土和石头里都有,缺的是辅助提炼的冰晶石。”

众人看着技工们拿出一整块玻璃。把冷却的铝粉涂抹在一面,烘烤后一块镜子出现在大家面前。一位技工拿出圆形模具,用切割刀绕着模具划圆。下一位技工从整面玻璃里取下小圆镜,套入提前准备的塑料圆框。

“这就是明日能用2贯宝钞兑换的镜子。”朱寿介绍道。

全程简直像变戏法。

戴义皱皱眉头:“太子爷,即使这般2贯宝钞还是便宜了些。”戴义和李荣共事几十年,很怕李荣会搞出什么事。只要手眼通天,宝钞能随意印制。

弘治帝也想到这个漏洞,马上令戴义的东厂把户部的宝钞广惠库监管起来。“年后朕会下令停止宝钞印制。”

弘治很无奈,没有经过内阁同意的中旨,六部官员可以抗旨不遵。

朱寿嘿嘿直笑:“成本不到2贯宝钞。”玻璃是沙子,铝来自黏土和铝矿石,都是几百年内取之不竭的东西。

“恶念值1……”

这次连没走的戴义都忍不住想掐死朱寿。

镜子成本4文,推测出玻璃更不值钱。除了弘治帝,在场的人没少花银子从游乐场购买玻璃制品。一个内含雪景的玻璃球10两,一套8只玻璃杯50两,双层保温杯100两。

张仑要哭了。他爷爷英国公一次性买了50只保温杯送人。

“呵呵~”朱寿的笑容止也止不住。京师人傻钱多的金主一箩筐,游乐场一天的收入可以让宫里过个好年。

系统又躲起来大哭。大明的天师是群疯子,什么东西都敢往炉子里扔!铝粉的超时代出现,让它损失惨重。

凌风子提着不纯的铅粉找到朱寿。商店马上把铅粉的售价降到50点恶念值。铅粉是制作蓄电池的材料,宿主忙着整人,暂时没想到铅粉。

还没等它松气,那个老疯子拿着提纯的铅粉,变着法子实验。被他整出最原始的蓄电池,又接着不要命的拿微弱的电流到处电击。

直到一天他怀里的冰晶石滚入泥水中,铝就这样出现了。系统到现在都没想通,凌风子为什么要把冰晶石揣在衣袖里。就是个脑回路有问题的老疯子!

需要一百万的恶念值的铝,被朱寿用2000点买下。

“恶念值10。”

朱寿愕然,他竟然收到系统的恶念值。

第37章 源源不绝的宝钞1

腊月二十五,游乐场开业的第二天。天刚亮,皇庄门口排起几万人的长龙。

“我把祖上传下的宝钞扔柜子里一直没管。昨天找出来时发现老鼠咬坏大半,才刚凑满2贯。”有人叹息。

另一人接口:“现在哪有店家收宝钞啊!我和亲家凑起来,才弄到1贯宝钞。婆娘闹着要照清人影的玻璃镜子,我只好花4文铜钱从别人手里买了张一贯宝钞。”

“我家也差不多……”

聊着聊着话题跑了偏:“你们来的时候看到京营的人在修路了没?他们夸下海口,3天修好比青石板路更平的路。”

“吹吧!”有人不信。

看过足球赛的人信了:“足球场上的看台才修了2天就能用。”

“要不我们开个赌局?”机灵的人说,“就拿游乐场的塑料币赌,看看水泥路三天能修成不?”

百姓没把塑料币看成等同铜钱的纸币。这个赌局一开,马上就有人响应。

皇庄外的热闹吵到正在讲课的杨廷和,他派人出去打听。

“老师,都放假了您还讲课啊?”朱寿打着哈气问。昨夜和便宜老爹抵足而眠,大半夜被坤宁宫的女官和内侍闯入。弄得他昨晚没睡好。

“恶念值1。”

杨廷和充满怨念地看向太子。是谁大过年不放他回家的?既然在太子身边一天,他就要站好一天的岗。

看谁先受不了谁!

内侍回禀皇庄外百姓建赌局的事。朱寿大奇:“这是人才啊,一定要收入内行厂。”

“殿下真是不拘一格降人才。”杨廷和没好气地说。

朱寿板着小脸一脸严肃地纠正:“老师此话差异。天生我材必有用,没有人是无用的。比如朝廷上不缺满腹经纶的才子。可只有老师给本宫讲课,本宫才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弘治帝听说杨侍读在给照儿授课,于是来到书房旁听。儿子和杨侍读之间常爆发唇枪舌战。听他们辩论,每每总有令人耳聪目明的感觉。

尤其在弘治帝被朝臣闹得心烦时,他看着杨侍读的倒霉劲,也就没那么烦心了。

看着比自身更惨的人,心情会好很多。

听到朱寿的话,弘治帝不加吝啬地夸奖,“杨侍读教导太子有功。少詹事之位尚空缺一人,朕以为杨侍读可担大任。”。

杨廷和下跪谢恩:“谢陛下。”

“恶念值1。”

陛下打算升他官,但杨廷和却想打太子一顿。

从五品到四品少詹事之间还有五品、从四品两阶,他等于是一次连升三级。文官升级自有定例,连升三级弘治朝独此一例。

破坏潜规则的人,容易被所有人敌视。弘治帝对官员的考核极为重视。“内外臣工,六年有察,三年有觐”,过了年就是三年一期的考核之年,不合规定的官员会被罢黜货调任。

在一群心灰意冷的官员中,他却连升三级。这简直是招人恨的事。

如果吏部尚书屠滽知道杨廷和的想法,一定会说他想多了。他不知道的是,百官公认他为最倒霉的官员。无人会羡慕太子对他的格外厚爱,这种福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消受的。

“本宫提前恭喜老师。这是本宫的贺礼。”朱寿把内行厂刚送上的木盒转手送给杨廷和。

东西他还没打开看,想来送到他手上的一定不会差。因为被他从司礼监挖出来的刘孝,敬业得已经快得神经分裂。

刘孝一边按照他的要求,尽最大可能压低成本,生产物美价廉的商品;一边让工匠按照内廷上贡的要求,不计成本地做出巧夺天工的贡品。

朱寿每次送皇宫的物品要着重注明赠送对象。像上次送内侍和宫女的痰盂,就是因为没有说清楚,被刘孝做成工艺品。很多歌痰盂从宫内流出,富贵人家高价购入。朱寿心疼地吐血。

弘治帝好奇地问了句:“内行厂又有何新品问世?”

杨廷和打开木盒,耀眼的光芒引得弘治帝惊叹连连。

木盒里放着四只玻璃杯,玻璃杯上用掐丝镀金工艺镶嵌四幅图案。探波傲雪的梅花,空谷幽放的兰花,筛风弄月翠竹,凌霜飘逸的菊花。绚丽的色彩和繁花似锦的图案,配上透明的玻璃杯底色,反而衬托了出‘四君子’的清丽庄重。

玻璃和景泰蓝技术的结合,精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

“诶呦喂,不错嘛。”朱寿哈哈大笑,“玻璃杯又可以卖高价了!”

“恶念值1。”杨廷和紧紧抱住木盒,艺术品怎能用俗气的金银衡量。

弘治帝含笑着瞅着儿子。

“孩儿马上命人打造玻璃景泰蓝屏风送爹爹。”朱寿识相地说。

弘治帝眼角带笑,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得知内行厂几十个工匠忙碌三天才做出这一套杯子,朱寿和老师‘商量’,暂且把杯子放在展览馆展出。

游乐场的大门开启,百姓们一窝蜂地涌向展览馆,顺利用宝钞兑换小圆镜后,几乎都会在四只精美的杯子前驻足。骤然觉得小圆镜是很上档次的商品。

从此之后,民间娶媳妇时聘礼中多出了一面玻璃镜。如果玻璃镜上有彩色浮雕,新娘子面上很有光。而景泰蓝玻璃镜,则是皇亲国戚、高官勋贵们才能置办得起的聘礼。

兑换好镜子,总有那么几个人,换了镜子匆匆离开游乐场。这些人不知道,他们被潜伏在暗中的人记下体型外貌。

百姓很实惠,花了1文门票就要把1文铜钱玩出来。大家逛了圈游乐场,发现今日多了一项游戏。

花上印有‘壹文’字样的塑料币,可参加答题。按照题目的难易程度,答对者可获得50到100文铜钱。这可是实实在在的铜钱!

“游戏规定:借贷必相等。题目‘花1两买肉’就得在‘现钱’科目的贷方记上1两,‘厨房’科目的借方记上1两。”读过书地甲看了游戏规则自信答题。

穿着灰色葛布的乙更正:“记账本位币是铜钱,1两应该写成1000文铜钱。”

黄伟直接把50文递给乙:“你的答案正确。”

叮铃哐啷的铜钱声,点爆看客的热情。围观人把答对题目的乙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询问游戏规则。

张延龄抱着手臂冷笑:“太子还是不死心。还想着账本的事情呢。马上进宫告诉娘娘。”

一条人影快速离开。

用内行厂新推出的茶道杯泡茶的首辅刘健,坐在三轮车上,笑眯眯地看着一切。

第38章 源源不断的宝钞2

朱寿撑着头坐在足球场看台,百无聊赖地盯着前方发呆。英国公为首的武将勋贵撒泼耍赖,不同意他继续担任讲解员。说他会的讲解会误导大家对足球兵法的看法。

挤走他后,英国公站在三轮战车上,举起喇叭冲足球场狂喷口水。这群老兵痞,把好好的三轮车车篷拆了改成战车;还一起围堵刘瑾,让内行厂给他们的马车装上杜仲轮胎。

刘瑾在他的示意下同意卖轮胎。内行厂给马车改装一套杜仲胶车轮收费50两银子,谢绝还价。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英国公世子张仑私底下称他足球流氓。他不就是第一场就淘汰英国府队,他们爷孙俩不服气嘛!再来一次,东宫卫队……貌似很难保持胜利。体力和训练上的差距,不是单纯用技巧能缩小的。

武将们得偿所愿,一旁默默关注着的首辅刘阁老直接到刘瑾处索要。付款方式:用弘治帝的过年赏赐中抵扣。

便宜老爹有说过赏赐的事情?!

朱寿找到弘治帝,还没开口,弘治帝直接让朱寿准备杜仲胶车轮、自行车、三轮车、玻璃、镜子等内行厂的商品。

“吾有麒麟儿,今年的赏赐全由照儿负责。”弘治帝喜笑颜开。

身旁的李东阳、谢迁等大臣马屁连连。

朱寿捂脸,他是说过要负责过年所有的花费,可他没想到文臣们会如此厚颜无耻。

英国公等武将炯炯有神地看着他,他闭上眼睛吩咐刘瑾免费为各位大人换轮胎。

朱寿看一眼恶念值,长叹口气。成了散财童子,恶念值也后劲乏力。经历几日的暴涨,见到一点点往上满满涨的恶念值,胸闷的难受。

他往东看去。距离足球场1000米开外的展览馆排着长龙。队伍已经快要接近足球赛场。

“内承运库这群不要脸的不男不女!”朱寿在脑海里破口大骂。

错失一百万点恶念值的系统冒出头挑唆:“不要忍气吞声。你是未来的皇帝,你怕谁!直接找太监开骂,本系统给你打气!”

“果然是蒂花之秀,难怪之前几任都不要你!怂恿宿主找死对你有何好处?”朱寿不上坑货系统的当。

“不准叫英明神武的本系统蒂花之秀!”系统听到这个名字彻底抓狂,在朱寿脑海不断闹腾,“翻译器出故障,我的名字不是这个!”

朱寿脑子里嗡嗡响,他揉着脑门呵斥,“马上闭嘴给你输送能量。你又不是女人,叽叽喳喳的脑得我脑门子疼!”

系统识相的闭嘴,蹲地上画圈圈诅咒朱寿和弘治帝一样只有一个老婆!

朱寿打开商店,翻到农业区,把50点恶念值之下商品全点了个遍。

“1点,5点,20点……”打发叫花子呐!系统暗想此间地壳正处于活跃期,大明不断遭受天灾,宿主一定会缺粮食。它偷偷利用权限把土豆、番薯、玉米的兑换值调到1万点。

没有达到条件的商品定价权,掌握在它手中。它需要能量维持运转,需要天外飞石升级,如同人要吃饭喝水一般。

按照历史,1499年也就是明年,哥伦布把在古巴发现的玉米带回西班牙。直到嘉靖中期才玉米才会在明朝出现。

这期间的定价权属于它。当然,如果宿主有办法再发动大明宝船下西洋,历史进程被改写,它也会丧失定价权。

肥田技术、木牛机、风力水车、稻床……朱寿翻了半天都是农田水利技术,没见到熟悉的玉米、土豆、番茄的影。

“蒂花之秀,商店没玉米吗?”朱寿大奇。

系统一本正经回答:“只有你不知道的,没有商店没有的。玉米在269页。请抠门的宿主自行花费恶念值更新商店。新版商店有搜索、模糊查找功能,只需1万点恶念值。”

朱寿翻翻白眼,听它的话绝对会掉在坑里爬不出来。找到玉米,朱寿目瞪口呆。“玉米种子需要1万点,商店中病毒了吧?”

“哪贵了!此刻哥伦布都没把玉米带到西班牙,1万点让玉米出现在大明很便宜了。”系统外强中干地说。

朱寿狐疑地花去1点恶念值查度娘,得出的结果和系统说的一致。

“哎,看来吃爆米花没戏了。”朱寿很失望。

场中央五城兵马司队进了一球,看台上一般的观众欢呼雀跃。兵部尚书马文升等文官站起来欢呼。身边的便宜老爹很不自然地笑着。

朱寿叹口气,此时如果有啤酒和爆米花在手,球赛会有意思很多。咦,如果啤酒只在球场有出售,明朝喜欢喝酒的人绝对会被吸引到球场。足球的普及会非常快,足彩也会卖得很好。

“又进球啦!京营联队是群白痴,两个人都拦不住对方1人。”隔壁区的看台传来骂骂咧咧声。

便宜老爹脸上没了笑容。

一盏茶的功夫,五城兵马司队又进了一球。场上6:0的比分,让便宜老爹难得骂人。“京营就是群废物!”

萧敬坐在后排,低着头不敢说话。不管什么原因,他是监管京营的内监,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爹爹别气。一帮子水泥匠怎么可能打得过天天巡街维持治安的五城兵马司。如果水泥匠们赢了,爹爹反而要担心京师的治安问题。”朱寿直言,“反之,让五城兵马司建造大殿、墓穴之类,他们肯定干的不如京营好。”

“恶念值1……”

弘治帝轻轻弹向儿子脑门:“听了照儿的话,父皇的心情更加不好了。”京营是皇帝直属的军队,如此不堪一击,让弘治帝颜面无光。

“没事,三十那天孩儿送给爹爹的礼物一定能让你笑到明年春节。”朱寿嬉皮笑脸地说。

张延龄愤恨地瞪向朱寿。京营给他父亲营造的大墓被很多人私底下拿来说事,小白眼狼是第一个敢当面说出来的人。不是姐姐生的孩子,和张家就是不亲。

瞟了一眼不见消散的兑换镜子队伍,张延龄朝朱寿冷冷一笑。看小白眼狼怎么收场!

下半场马上要完结,京营联队的球员士气全无,看比赛的百姓嘘声连连。如果不是马文升示意别在进球,五城兵马司能把比分打到10:0。

上次比赛猜对比赛比分的12位百姓均分100两银子的彩票头奖。这场球赛的奖金100两注定轮空,谁能想到8:0的比分呢!

弘治帝面色凝重。他决定让儿子负责清宁宫的重建,京营的兵绝对不能当农夫使役!

“萧敬,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如果明年京营的战斗力没有改观,你自己去南京。”弘治帝淡淡地道。

萧敬躬身领命:“内臣遵旨。”

“恶念值1。”张延龄暗恨:年后本打算翻新寿宁侯府,这下得出工钱找人了。

球赛结束,看球的人骂骂咧咧地离去。负责展览馆的罗祥拿着一堆宝钞找来。

“小爷,我们收到90万贯宝钞,兑换的队伍不见减少,估计还将有数百万贯宝钞需要兑换。请问如何处置?”罗祥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弘治帝听到。

‘啪’一只玻璃杯被甩出。弘治帝大动肝火:“百姓手中哪会有如此多的宝钞。戴义,给我查,狠狠地查。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儿子孝敬他弄出的游乐场,怎么能让别人上门搞破坏。这不是打儿子的脸,这是对皇权的蔑视。

第39章 瞄准镜

几两银子一只的玻璃杯被弘治帝随手砸碎。百官们面面相觑。和弘治帝君臣十一载,陛下发火的次数五只手指数的过来。

刘健摸摸胡子,突然明白太子殿下打得算盘。“真的难以相信太子殿下只有区区八岁。”

“首辅何出此言?”英国公问。

今日的球赛十分无趣,简直是五城兵马司单方面的虐人。一场球赛暴露京营的很多问题。从球员到教练失误连连,如果让他们上战场,一定不堪一击。

太子用足球练兵的想法很靠谱。过年后他打算联合兵部一起上书推广足球。太子之前提出的联谊赛,他也觉得很不错。只要太子负责比赛奖金,他举双手支持。

“太子不是想要查内承运库的账,他是要绝了他们的圣宠。对内侍来说,没了圣宠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刘健赞赏不已。

英国公呵呵一笑:“太子殿下曾说,用一刀能杀死的人,绝对不用第二刀。这是位心狠手辣的主。”

刘健微微一叹。这是他最担心的。

英国公无声地笑笑。太子殿下用足球收买武将的心,用工钱得到京营士兵的好感。他感受到太子把武将当成盟友,马上通过孙子表明态度。至于太子把谁当敌人,不在他考虑的范围。

张延龄眼疾手快地从足球场溜走。他要到皇宫寻求皇后姐姐的庇护。

刚才皇帝姐夫脸上的怒色把他吓唬住。曾经他喝醉酒侮辱宫女、何文鼎闹出的一系列事情、张家和周家争夺田庄,皇帝姐夫也只是绷着脸表示不悦而已。

用宝钞兑换镜子,怎么就让皇帝姐夫暴怒了呢?一定是白眼狼从中作梗。

东厂番子紧紧跟在张延龄身后。他们的任务是阻止张延龄入宫。

皇庄在修路,张延龄刚跨出皇庄大门,脚下一痛,整个人摔到水泥坑里。

“你这人怎么回事,不看路的!”正在修路的汉子凶悍地说。

张延龄被身边的手下拉出水泥坑。‘呸呸呸’他吐出一口水泥,身上好像穿上了盔甲异常沉重。异常狼狈的张延龄被汉子的语气激怒,忘了打算找皇后的事,让狗腿子把大汉揍一顿。

京营的兵正在为太子修路。刚才的足球赛让他们丢脸丢到姥姥家,碰到蛮不讲理的张家人,修路的士兵一哄而上,把张家人围起来揍了顿。

张延龄挨了一拳被人扔进水泥坑。自从大姐成为皇后,只有他打别人的,没有别人打他的理。

他暴跳如雷:“我是建昌伯,本伯爷定让你们这群丘八赔命。”

现场顿时一静。修路的京营官兵,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显得不知所措。弘治帝对国舅爷一家的纵容天下周知。和国舅爷作对的内侍、官员,甚至其他皇亲都没好下场。

打了张延龄一拳的汉子吓得浑身发抖。堂堂八尺大汉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生怕祸及家人。“伯爷,请放过我家人。”大汉慌得六神无主,翻翻覆覆只有一句。

张延龄眼神一指,原本挨了无数拳头的张家狗腿子围着大汉拳打脚踢。一盏茶的功夫,大汉被打得口吐鲜血。周围的同袍握紧拳头,可谁也不敢上前帮忙。张家势大,连督军大人也不敢得罪他们。

‘砰砰砰’数枪,张家狗腿子们抱着腿在地上打滚。每人腿上中了一枪,鲜血噗噗往外冒,看的贼吓人。

“哎呦,疼死我了!”张延龄捂着手臂惨叫。他一定要告御状,这群丘八竟然用火铳打他。

朱寿面无表情的把手上的火铳递给邱聚:“愣着干嘛,还不去找大夫给小舅验伤。”

“恶念值1。”

邱聚脸上面无血色,接过火铳的手不停地哆嗦。他心里在哀嚎:我的小爷啊,您打中了国舅爷,娘娘最宠爱的国舅爷!

朱寿嫌弃地瞟了眼邱聚,一脚踹向他的屁股,“还不快去。”

邱聚这才醒悟,马上让小内侍找大夫。他也不傻,太子都向国舅爷用上了火铳,现在是站队的时候。太子看他的眼神冰冷,他绝对不能让太子厌恶。

邱聚快速跑到张延龄身边,粗鲁地撕开衣袖。敏锐察觉到地位不保的他,爆发身体里的巨大能量。丝绸、蜀锦、棉絮,层层布料被他一把撕裂。

张延龄被邱聚狰狞的脸色吓到,忘了在坐三轮车赶来的弘治帝面前继续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伤口暴露在众人面前,只是被子弹擦开皮而已。

朱寿挑挑眉,邱聚这家伙有点意思。

弘治帝望着眼前的场面没有言语。文官们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太子爷手持火铳开枪的冷峻表情。

英国公、兵部尚书马文升、户部左侍郎刘大夏、等上过战场的武将们看着太子说不出话。‘太子类太祖’的话再次浮现在他们脑海里。

太子得知皇庄门口有人闹事,抄起刘瑾呈上改装的火铳,一马当先骑上自行车到门口。陛下在后头拼命让太子停下,太子置若罔闻。太子看到张家人围殴干活的士兵,扔掉自行车,举起火铳就开枪。

一枪一个,冷静自持,看得人毛骨悚然。这是战场上的悍将才有的神色。

惹事的修路士兵们全部吓傻,连见到皇帝下跪请罪都忘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是鸦雀无声。

朱寿侧身对傻掉的刘瑾说:“厂公,让匠人们继续改进瞄准镜,我明明瞄着的是狗腿子,反而打中小舅。”

“是。”刘瑾弯直了腰领命。小爷一枪一个,国舅爷手上只是擦破皮,足以说明瞄准镜的精准。小爷这话,是对皇爷做出的解释而已。

朱寿的话,让现场的人把目光移到他身上。太子爷‘误伤’国舅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飞扬跋扈、嚣张、猖狂、狂妄,这些词用在太子身上显得苍白无力。

张延龄心胆俱裂。

朱寿揉揉脸,在万众瞩目下走到弘治帝身边。然后……

“爹爹,孩儿创下弥天大祸了!”朱寿抱着弘治帝的大腿嚎啕大哭,“听到有人在我的地盘欺负我的人,我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孩儿辜负爹爹的期望,辜负詹事府众位侍读侍讲的教诲,辜负老师的谆谆教导。”

“恶念值1……”

詹事府众人:太子殿下,我们真没教过你用火铳。

杨廷和心如死灰,太子已经粘死他了。

英国公郁闷:太子把兵法背的滚瓜烂熟,火铳百发百中,过年后让他教太子什么好?

弘治帝神情淡然。用脚思考也知道回宫后皇后会如何哭闹。照儿的表现再一次出乎他的期望。

“爹,我错了,我真错了。”现场只留下朱寿凄凄切切的哭声。

一阵寒风刮过,众人冷得直哆嗦。

第40章 燧发枪

朱寿抱着便宜老爹的手颤抖。

后世的玩吃鸡的时候见到人就开。以至于他开枪的时候没在意火铳的后坐力。连开十二枪,这双手都快废了。

不知道便宜老爹会怎么想,可他不后悔。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开枪,只会减少开枪的次数,不让手遭罪。

他带着坑货系统成为朱厚照,不是来和一个女人争斗。

明朝丝毫不逊于汉唐。可后世提到明朝最多的是奇葩的皇帝、屈死的袁崇焕、上吊的崇祯,一个皇帝不断作死的朝代。翻开《中华通史》,明朝绝对是被黑的最惨的朝代。谁让继任者不是汉人呢?

穿越成为皇帝的人想要做什么,是开疆拓土?还是称霸全球?

朱寿想做的只有一件事:给大明换一片好土壤。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政治清明、百姓衣食无忧。

至于大明走向何方?还看大势所趋。

这是在朱寿拿到瞄准镜时,刹那间想通的事。

单筒望远镜是他用恶念值购买的,拿到手心无波动。他随口对刘瑾提了句‘如果在火铳上也装一个,命中率绝对会很高’。

没想到内行厂的工匠给了他惊喜,在火铳上做出了瞄准镜。没有依靠他从商店购买技术,而是工匠们在高福利的激励下,联手搞出的奇迹。

放大镜简单,可15世纪的工艺如何做到弹药打出去的位置和瞄准镜的准心一致呢?自行车坊的一位技工从螺纹和螺母的装配想到膛线。3000恶念值花得值得!

如何在铁管内壁做出膛线?凌风子玩电玩出新的名堂,把铁枪管做阳极,带凸凹的铁棒做阴极,通过电解弄出膛线。吐槽一下,为了获得大量的电,这位天师把目光转移到雷电上。

在炼铝坊弄出了膛线和铅弹后,精益求精的刘孝觉得单发很不方便。

集合众位技师的奇思妙想,在火铳上添加两个相互衔接的铳机,达到了连发效果。

朱寿拿到改造后的火铳,马上命名为燧发枪。此时商店里的燧发枪从十万点贬值到1点恶念值。

可怜的系统不知道躲哪个角落哭去了。

把捉出大明土壤中的害虫,播撒知识的种子,他不知道未来的大明会如何。但他至少能保证,鞑靼小王子和倭寇只会在新明史里留下几个字。

今日对张家动了武,想必张皇后能安分些。

朱寿的鬼哭狼嚎让弘治帝头疼。

有狼性的太子肯定比绵羊强,而且照儿也知道分寸,让小舅子擦破了点皮。弘治帝没生气,他只是在考虑如何安抚皇后。

照儿虽然哭得惨,但没有丝毫认错的意思。

罚的太重,照儿一定会咬着张家不放。罚的太轻,皇后会闹腾他。

“皇爷,建昌伯受了皮外伤,涂抹伤药几日即可恢复。张家的下人们中了铅弹需要截肢。被打的士兵这辈子怕是永远也站不起来。”萧敬回禀伤员的消息。

张延龄也不笨,知道弘治帝不会罚太子过重。张家已经和太子结仇,不能在失去圣宠。“陛下明鉴,那军汉出言辱我,家丁打了几拳教训他而已。”

“爹爹,军汉在孩儿的地盘上出事,孩儿出100两银子赔偿。不管他会不会站起来,内行厂聘用他,直接享受七品技工的待遇。”朱寿抬起小脸认真地说。

弘治帝敲他脑门,绷着脸问,:“不哭了?”

朱寿擦干眼泪:“孩儿是男儿身,所以爹爹不吃孩儿哭闹的一套。”

“恶念值1。”

弘治帝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你这张嘴也太埋汰人。”别以为他听不出来啊,这是影射皇后用哭闹的招数。

御史们想哭,陛下终于领教到太子嘴炮的厉害。

“太子顽劣,紧闭皇庄半年。罚没从建昌伯手中赢得的田庄。赏赐建昌伯黄金二十两,肃宁县田庄1000倾。”弘治帝轻描淡写地说。

“一千顷田庄!”朱寿失声尖叫。100亩为1倾,换到后世值多少钱!

朱寿捂着胸口悲痛莫名:“爹爹,如果我中一枪,您也赐我一千顷田庄吗?”

“恶念值1。”

弘治帝朝他屁股狠狠打了一巴掌。这糟心的熊孩子。

刘健神色复杂地看向朱寿,他吸了口气上前,“请陛下下令在神机营配备可以连发的火铳。”

“内行厂的东西,没有本宫的同意任何人休想沾染。燧发枪100两一把,绝不还价!”朱寿的眼睛如恶狼,发出凶狠的光芒。内行厂的技术绝度不能流出去。

弘治帝摸摸朱寿的头,叹了口气说,“爱卿,此事再议。”

刘健不甘心,还想争取一次。

“首辅大人怕本宫造反不成?”朱寿口气很冲。

“好了!照儿回皇庄好生反省。”弘治帝带着受伤的张家人一起离开。他不会从儿子身上抢东西。

朱寿迈着大步子走进皇庄大门。转身对手下人吩咐:“邱聚,受伤的军汉交给你照料;刘厂公,全力生产镜子,确保拥有宝钞的人能兑换;罗祥,把换到的宝钞拿到内承运库买铁。换到的铁铸造火遂枪。”

三人躬身离开。

朱寿拿着燧发枪拉上张仑:“走,咱俩比枪法去。”

在他们身后,紧紧跟着一串武将。

修路的京营士兵傻傻地看着皇帝和太子离开。没有对他们做出任何处罚。

“继续干活,太子爷向陛下夸下海口三日内修通通往内城的路。”萧敬嘱咐。

京营士兵了立刻拿起铁锹等工具,挽起袖子如火如荼的干活。他们再也不担心水泥会溅到来往的百官,不担心贵人的鞭子会打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是给太子干活的!

“我的地盘、我的人、我的东西,谁都不能碰!”朱寿的话深深印在每个人脑海里。

等文武百官离开后,百姓炸开了锅。“太子殿下威武~”

朱寿远远听到百姓们的呼声,脸上挂满笑容。游乐场让他们发了笔小财,他们私下说他是二傻子。开枪打了嚣张跋扈的张延龄,反而真正获得民心。

“殿下不可沽名学霸王,还请加强皇庄的护卫。英国公府家将但凭调遣。”待到朱寿身边只有少数信任的人,英国公下跪进言。

朱寿赶紧扶起他:“国公何处此言?”

“杀伐果决的殿下是大明之福,却也是一部分人的威胁。”英国公颤抖着声音说。

第41章 热气球1

朱寿听完大明第二代英国公讲诉另一版的土木堡之变,脑中调出度娘搜索。果然,有野史记载张辅从土木堡逃回京师,在家中自缢而亡。

正史有时比系统更坑。

“老师,没有证据不可胡乱推测。”朱寿制止英国公的话头。

英国公张懋懊恼。虽然太子爷手持燧发枪的身姿英武,可他毕竟只有八岁。一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

朱寿看到英国公的神情,笑了笑。“土木堡之变过去很多年。看最终得利集团,不难看出中间其中的问题。”

英国公眼神一亮,徒然升起希望。英国公是勋贵第一人,他爹首代英国公张辅为保张家不得不横死。这件事深埋他心中几十年。忍过了英宗和宪宗两朝,弘治帝虽然是难得好皇帝,可缺乏改革除弊的魄力。而太子,或许能让老父瞑目。

朱寿想到内行厂的骨干是内侍,不得不给英国公解释一二。“老师,内侍祸害虽重,但对朱家人来说,他们无法篡夺皇位。光这一条,足以让每一代皇帝信任内侍。

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所以北宋压制武官,与士大夫共天下。文人擅长打嘴炮,让他们保家卫国是灾难。最后就是宋徽宗被抓,赵家的女人被大宋当做货物买卖。啧啧啧,本宫还是觉得太祖时期勋贵武将、文官势均力敌的好。”

朱寿研究明史,翻过偷来发现老朱定下的规矩有些很不错。勋贵武将、文官、内侍三个势力相互肘制是最理想的场面。当然三者都需要接受思想道德洗礼。

内侍是文武都讨厌的人,他打算让内侍主管财务。有钱能使鬼推磨,另外两派肯定会有人与内侍为伍。到时三权分立,哪一方都不敢过分。

不过,让老鼠看管米缸,是件技术含金量非常高的活。朱寿摸摸下巴,还是先给老鼠们喂饱鸡汤吧。

英国公抱拳:“老臣明白殿下的意思。没有殿下的同意,老臣不会让手下的人胡来。”

“为了感谢老师对本宫的全力支持,本宫会尽力约束内侍。给本宫几年时间,今后军队里将不会有督军的存在。”朱寿一脸真诚。

他暗搓搓地想:让一群太监管理男性荷尔蒙最强的军队,对两方都不好。没有督军,可以有军队督查、政治部等等举措。可以换汤,也可以换药,只要不换碗就行。

张仑拿着燧发枪射击的声音掩盖两人的交谈。武将们四散在周围举着酒坛高声叫好,混乱的场面让内侍和文官没法靠近。

这场谈话,标志着朱寿彻底得到军队的支持。

朱寿意气风发。

“你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他们不支持你还能支持谁?”系统阴森森地从识海中冒出来。

朱寿点开商店,花了1点恶念值买下燧发枪。购买燧发枪时,旁边有一行小字:“原价十万。”

系统发出‘卡兹卡兹’的噪音,朱寿猜测它在做类似磨牙的声音。他挑挑眉,系统能把他咋的?

“由于商店版本过低,现在强制升级。自动扣除1万点恶念值。宿主账户恶念值8400点,不足的1600点透支,利息复利7分。”系统冰冷的提示语响起。

朱寿暴跳如雷,坑货躲起来半天,原来是在找漏洞报复他。“蒂花之秀,当初给你编程的程序员一定忘了放上cpu程序。你我是一体的,我倒霉了你还能有好?!利息复利7分,高利贷中的高利贷。”

“我不用cpu这种远古技术。本系统也是有尊严的,可以站着死绝对不能跪着生!”系统慷慨激扬地表态。

朱寿嘴角抽搐。此时天色渐暗,游乐场开始清场,文官们大部分离开,刚和英国公结盟总不能拿武将开刀。瞄到场外注视此处的杨廷和,朱寿翻了翻恶念值记录,他身上的上限已经到顶。

朱寿长长叹了口气。他没事招惹坑货干嘛。

“太子有何忧愁?”英国公以为太子爷有事要帮忙。

朱寿再叹了口气:“我担心父皇今晚难以入眠。我是个不孝子啊。”

英国公大笑:“建昌伯受了皮外伤而已,或许皇后娘娘还未收到消息。”他可是听说东厂的人把张家报信的下人堵回几次。寿宁侯被罚一年内不能入宫,昌国太夫人刚走出家门马车就坏了。

朱寿摇摇头,大声呼喝邱聚,“准备热气球。”

邱聚小跑过来:“小爷不是说年三十给皇爷惊喜的吗?今日皇爷刚下旨令您闭门思过,这么做不太好吧?”

“废话怎么多干嘛!”朱寿没好气地说,“找几个瘦个子上去,去仁寿宫庄放放风。”

“啊?!”邱聚傻眼。他越来越搞不懂太子的招数。

大明各类的田庄有很多。官田、勋贵、内侍、王爷、公主都会得到相应的赏赐。其中清宁宫庄、仁寿宫庄和未央宫庄三大宫庄,则是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三人的私房钱来源。

成化帝为了万贵妃废了吴皇后,第二任王皇后兢兢战战熬了过来,成为皇太后也是个透明人。她也没有派人管理过仁寿宫庄。久而久之,处于外城黄金地段的仁寿宫庄,成了大太监的后花园。

朱寿很无奈,如果不是坑货的突然袭击,他也不会把热气球弄出来。想想大年三十他坐在热气球上飞临皇宫与便宜老爹过年,张皇后还不得气死?

疯狂送痰盂弄到的5000恶念值被他买了热气球。在全民信奉天师的大明,能升天的热气球绝对可以引起京师的混乱。

结果所有的计划都被坑货打乱。

英国公和没有离开的武将们,以及过年都不能回家的杨廷和,张开大嘴眼看着一大块布鼓起,然后慢慢地飞上天。

“这个高度可以,正好可以让人看清。”热气球才飞了20米就被朱寿叫停。

杨廷和像疯子一样的抓紧朱寿的双臂:“太子殿下,你想干什么!”

随着热气球的升高,巨大的惊恐从他心里升起。太子被天外飞石砸伤、李广建造毓秀亭时说的话,在他脑中不停的翻滚。难道太子真是上天给大明降下的希望么?

英国公捂着胸口,掏出一颗保心丸服下。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从刘阁老手里要了一瓶。

喝过酒的武将们给自己狠狠打了几巴掌醒脑,他们以为出现了幻觉。

“内承运库用囤积的宝钞大量兑换镜子。已经查明他们把一部分內库的金花银转移到仁寿宫庄。东厂不敢进入仁寿宫庄,本宫只能用热气球找出他们藏匿财物确切地址,好让父皇下旨抄办。”朱寿安抚众人。

看到热气球,百姓肯定和杨廷和一般,发疯地追着气球跑。呵呵……

第42章 热气球2

小王从小脑子灵活。今日在游乐场的游戏环节连续答对多道题,累计获得2000多文。负责这个游戏的是一位看上去傻傻的小内侍,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入内行厂。

内行厂的待遇在民间流传甚广,大家对里面的工人羡慕得双眼发红。小王忙不迭地点头。如果阿花家知道他加入内行厂,一定会同意他和阿花的婚事。

小王的爹喜出望外,把全家带到游乐场的美食街,花光两日内赚得的伍拾文塑料币,让一家人美美吃了顿好的。饺子、面疙瘩、羊肉面等等。因为临近游乐场关门的点,卖吃食的小二还送了他们每人一个大肉包。

小王的娘吃完一整个大肉包,激动得泪流满面。家里有吃的,一定先紧着小王兄妹几个,这顿是她多年来吃的最饱的。

“太子殿下和皇爷爷置气,倒是让我们贫苦人家过了个好年。”小王娘感慨着说。

小王爹一巴掌抽过去:“败家娘们儿胡说什么!这是太子殿下心善,想到我们穷人。”

“昨晚上你明明说……”小王娘捂着脸委屈地说。

小王爹双眼一瞪:“刚才在皇庄门口,太子殿下用火铳连开数枪,打伤很多人,其中包括建昌伯。”

小王娘吓得脸色苍白,慌乱地向四周打量。希望没人听到她刚才不恭敬的话。

“小子,入了内行厂要用心上工。”小王爹用历经沧桑的语气说,“太子殿下类太祖多矣。”这是他从位官老爷口里听到的。

小王拍胸脯保证。他满心满眼地想要娶阿花,其它的都没放在心上。太子殿下和他太远,是傻还是心善,又或者心狠,和他都没关系。

“有仙人!”小王娘猛地站起,把小王爹还没喝完的羊肉汤打翻。

小王爹气得又是一巴掌:“败家娘们,你……”

小王娘狂喜地指着足球场方向升起的热气球。“真的有仙人。”

小王爹抬眼一看,立马拉着全家下跪磕头。“仙人下凡,仙人下凡了!”

“爹,是仙人要上天。”小王仗着聪明的脑袋说。

小王爹愣了愣,赶紧爬起来往足球场跑。“快去看仙人。”桌上没吃完的食物也不要了,能遇到仙人是多大的福分。

很多没离开游乐场的百姓朝足球场跑去。离开不远的人看到异象后往回冲。

一时间足球场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

“邱聚,给百姓每人发一个火把。”朱寿对百姓的狂热很满意。今日就让大家来场狂欢盛宴。

邱聚已经认命。主子最喜欢把事情搞大,早晚有一天把天捅破。他是主子的马前卒,能做的只有指哪打哪,绝对不可以唱反调。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举着火把的百姓,一路追赶热气球朝仁寿宫庄方向跑去。驻守在皇城门的守卫惊恐地看到远处出现一条火龙,慌慌张张把消息传到上头。

牟斌接到汇报,举着单筒望远镜站在城门口。看到天上飘着一个圆球,下面是追赶的百姓。

震惊地立刻闯宫,想把消息上报给正在和皇后用膳的弘治帝。在坤宁宫外,戴义拦住牟斌,把一些消息告诉了他。

面见弘治帝时,牟斌恢复沉着冷静的表情。他声音平缓地把天上有飞球的事情如实禀告。

“是有仙人吗?”弘治帝眼中迸发喜悦之情,“快快带朕追去。”

“陛下,飞球停在仁寿宫庄上空。”牟斌躬身禀告。

弘治帝一顿,他有不好的预感。

“可知飞球从哪里起飞?”弘治帝颤抖着声音问。希望不要是……

牟斌的回答让他的希望破灭:“朝阳门皇庄。”

弘治帝颓废地坐下。戴公公把大量宝钞的来源告之他。他不想继续追究这件事。照儿手下有电土成银的能人,出一位能飞天的他也不太意外。

现在看来照儿不会罢手。下午伤了建昌伯,连夜把另一拨人废去,做事干净利落,果然是太祖的风格。

弘治帝已经认定砸到儿子的天外飞石是太祖降下。为了打醒他们这群不肖子孙。

“陛下,本宫想去瞧瞧。”张皇后兴趣盎然。有能力通天的天师,一定有办法整治小白眼狼。那块天外飞石指不定是哪来的妖物。

弘治帝神情复杂。想了很多之后,叹了口气让牟斌安排人马即刻赶到仁寿宫庄。

“陈宽,让李伴伴也来看看热闹。”弘治帝淡淡地说。

陈宽领命而去。经过戴义身边,他轻声说,“今后内宫将会是太子爷的天下。”

戴义笑笑:“你我做不到的事情,太子做到了。我们这群没用的老家伙只能给太子跑跑腿。这天下将来全都是太子的,早几年练练手没什么不好。”

内侍们喜欢报团取暖,司礼监是最大的一团,可不是唯一的。内侍第一人陈宽公公,治不了内宫里的牛鬼蛇神。东厂厂督看似权势滔天,有些人他是碰不得的。

他们相信,太子爷展露出头角峥嵘的真面目,这群牛鬼蛇神如果不愿意下跪臣服,面临的会是魂飞魄散。

热气球让太皇太后也坐不住。于是锦衣卫和东厂护送几大巨头一路疾驰赶往仁寿宫庄。

张皇后惊讶的撩起车帘向外头张望:“陛下快看,马车跑得好快。可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颠簸呢?”

弘治帝指指路面,在指指马车下盘。“照儿用水泥花了两天时间修通到城外的水泥路。马车上装了杜仲胶车轮和弹簧。”

张皇后听到是朱寿搞出的一切,脸色一僵。绷着脸进言:“陛下应该管管。太子是一国储君,沉迷于这些旁门左道可不是好事。”

弘治帝握着张皇后的手温柔地说:“照儿是我们的孩子,不管怎么样,他记在你名下。我希望你能和照儿和睦相处。这天下我早晚要交到他手里。你们母子不和,我走了也不会安心。”

“陛下胡说什么!”张皇后眼眶一红,“陛下会长命百岁的。”

弘治帝摇摇头:“从英宗开始,三代皇帝没活过40岁。我的身体从小就不好。我让李广斋醮,是想保佑照儿身体健康,稳固大明国祚。”

张皇后指着天上的飞球激动地说:“等追到仙人,陛下可问寻长生不老的仙丹。”

“哈哈哈,皇后定然会失望的。”弘治帝大笑。

第43章 热气球3(求收藏)

盘旋在仁寿宫庄上空的热气球,引动了京城内外。刚从游乐场回家的百官再次出门。他们紧紧追随皇帝的车架,在刚修好的水泥路上驰骋。

这次不但连朝堂上不吭声的皇亲国戚出动,有威望的天师们也坐不住。逗留在京师的各国商人,同样一窝蜂赶去看仙人。

朱寿本想亲自上热气球,杨廷和和英国公一人拉着他一条胳膊,他只得放弃上天的打算。

“邱聚,找几个机灵的冲进仁寿宫庄。”朱寿吩咐。

邱聚躬身离去,朱寿磕巴嘴唇,没收到他的恶念值还是有些遗憾的。

不过张家的姻亲故旧提供的一长串恶念值弥补他的损失。之前的几次冲突,别人以为只是太子年幼的不懂事。这次太子的一枪让他们彻底明白一件事,太子恶了张家。

他们心知肚明太子不是皇后亲生,但太子记在张皇后名下,不管太子最后知不知道真相,对张家人只能以礼相待。大明以孝治天下,尤其是弘治帝。一般稍微聪明点的皇子即便知道不是张皇后亲生,也会把张家当成舅家看待。

毕竟,皇嫡子的身份很贵重。

可遇上‘类太祖’的皇太子,他们就没那么笃定。

太祖的杀戮果断,能从史书上窥见一斑。“蓝玉案”、“胡惟庸案”,即便过去一百多年,给大明勋贵百官的威慑力依然巨大。

巨大到有些人动了心思想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里。

“怎么回事?”内城不起眼的一处小宅子中,有人在等游乐场的消息。

屋里还有个身穿黑衣黑裤的男子。黑衣男子道:“神机营的人反悔。他们说太子拥有的燧发枪的威力是火铳的数倍。把火铳给我们也无用。”

主位上带着面具的锦衣男子摔碎玻璃杯:“这帮养不熟的狼崽子。皇庄里的内应找好了没?”

“我们的人游玩的时候,借故和皇庄的庄汉搭话询问太子的些许小事。马上被送到东厂严加拷问。现在皇庄的护卫升级,暂时找不到机会下手。”黑衣男子回道,“是否可以找机会在宫里下手。”

面具男拍打桌子疾言厉色:“别忘了,是你们的主子想要除掉太子!你们不尽心也别把锅推给我们。”

“主子说,太子对内承运库动手只是开始,太子的目标是整肃内宫。现在你等不动手,以后连动手的机会都不会有。”黑衣男子说话的语气平静,好似就在单纯得转述。

面具男却气得七窍生烟。

此时外面街上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五城兵马司的巡捕吆喝着维持秩序。

面具男吓得魂不附体,他退到密道口,频频朝门口张望。一有风吹草动,即可撤离。

黑衣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冷静的让手下换上百姓衣服外出打探情况。黑衣男子的手下站在屋外没有动弹一分,与军队里的精兵不逞多让。

“头,他们说天上有仙人。”探查的手下二丈摸不到头脑,“皇上皇后、太皇太后、太后等车架正赶往城外,其他人都在往城外跑。”

“仙人?”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见过大场面的黑衣男子懵圈。

面具男子激动地钻进密道离开:“一定是李公公的做法召来的仙人。我要去面见仙人。”

黑衣男子对面具男的反应直皱眉。“回禀主人阴人不靠谱。我们还得另想办法。”

“张家人如何?”手下有人提议。

黑衣男子眯起眼睛思考:“我们也去瞧瞧仙人。主人同样信奉天师,定然会询问我们今日的情况。”

一行人换上葛布青衣,混在人潮中离开。

仁寿宫庄里灯火通明。庄里的内侍、下人纷纷跪地磕头。

突然头顶20米处的仙人抛下一物。胆大的人凑上去瞧,竟然只是一根普通的长绳。那人一脸茫然。仙人是何意?让他沿着绳子爬上去吗?

没等他想明白,被人从身后踹飞。无数的百姓举着火把涌进仁寿宫庄。

握着绳索的东宫侍卫额头冒汗。对面出现数不清的人头,他们围着热气球齐齐跪下,眼中狂热的神采让东宫侍卫心口猛跳。他想到来之时太子爷的叮嘱,如果有危险可以直接顺着绳子往上爬。东宫侍卫抬头看,双腿一阵发软。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热气球被制作出来,他现在就想跪下。

朱寿等人顺着人潮走进仁寿宫庄。

“等父皇来了,英国公和老师给本宫作证。本宫双脚并未离地。”朱寿坐在骡子上说。

“恶念值1。”英国公忍不住想拍他。

他们不准太子爷骑马,也不准太子爷骑自行车出皇庄。太子爷骑着骡子出来,也只许他们一行人骑骡子。武将们被逼得没办法,骑着自行车出发。自行车可以适应各种地形,三轮车离开了平整的地面骑起来有些费劲。

一脸彪悍气的汉子上前回禀:“小爷,內库转移过来财物放在正殿的偏房。”

这是汉子是历史上八虎之一的谷大用。谷大用曾经跟随萧敬监军多年,精通军制、兵法,被萧敬推荐到朱寿身边。朱寿百思不得其解,横看竖看都是糙汉子一枚的谷大用,怎么就是个去势的内侍呢?

朱寿挥挥手:“让热气球降在正殿。等百姓冲进去,尔等马上带人把皇奶奶的庄子护好喽。记住,本宫是怕皇奶奶的庄子出事才过来的。”

张仑偷偷朝他竖起大拇指,那什么还想立牌坊,说的就是太子殿下。黑的白的,全凭殿下一张嘴。

不对,今天的事情太子似乎把他爷爷和杨侍读,以及没离开的武将们都拉下水。张仑瞟了一眼周围叔叔伯伯。好家伙,五军都督府的将军齐聚。如果陛下发怒,绝对一锅端。

弘治帝赶来的时候,仁寿宫庄的大门被百姓踩踏在脚底。他哭笑不得,这臭小子还知道法不责众。

刚开始张皇后一脸震惊地看着热气球发呆。等李荣惨白着脸出现在她面前时,张皇后的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

她紧张地打量身旁的弘治帝。弘治帝朝她温柔地笑笑,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皇后娘娘,热气球是内行厂弄出来的商品。”李荣从陈宽口中知道此事后,自知大势已去。如今当着弘治帝的面来找张皇后,只是想让弘治帝知道,事情不是他一人能做下的。

张皇后吓得瘫坐在马车上。

第44章 接管内承运库1

在东宫侍卫的牵引下,热气球缓缓飞到主殿上方,正在慢慢下降。

“一起去看仙人啊!”有人在人群中高声呼喝。百姓的情绪被调动情,齐齐向主殿跑去。

“坏了!”负责仁寿宫庄的管事这才反应过来。因为皇太后从不出宫,主殿中摆放着内承运库弄出来的奇珍异宝。

仁寿宫庄的内侍和护卫抵住大门不让人进入,百姓群情激奋。

“开门,开门!”声音如洪流,炸响众人的耳膜。

百官听到百姓万众一心的声音,心中震撼不已。这不是太子殿下第一次调动民意,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被民意绑架妥协。

内行厂的建立除了陛下的首肯,还有民意的汹涌。那么这次太子殿下又想干嘛?

百官也和弘治帝一样,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原本激动跑来想见见仙人。可看到太子殿下的时候,一瞬间哇凉哇凉。

自从太子殿下弄出招贤榜,开了游乐场展示他的成果后,让他们一次次的大开眼界。有一部分年轻的官员觉得,他们的太子殿下早晚会上天、入地、下海。

张皇后和李荣已经满脸灰败。有弘治帝在,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皇爷,老奴身体不佳,想告老还乡安度晚年。”李荣跪在弘治帝御驾前。

弘治帝很想答应下来。看在救他的张敏公公份上,弘治帝也不会惩治李荣。李荣陪他渡过万贵妃权势最盛的时期,这份情他一直记得。

不过,照儿枪打建昌伯的事情让他惊醒。照儿出阁读书,已经开始接受正统的皇储教育。他不得不为照儿考虑一二。就凭照儿发怒时手底下有分寸,只伤了建昌伯皮毛,他很放心让照儿处理。

“等李伴伴和照儿交接好内承运库再说此事。”弘治帝云淡风轻地说。

李荣的笃定刹那间消失,眼睛惊恐圆睁。

张皇后也是脸色一白,此时她才意识到小白眼狼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她能把其他女人从皇帝身边赶走,可她无法动摇太子的地位。除非……张皇后下意识地摸摸小肚子。

事情闹得很大,从不出头的王皇太后让身边的太监给仁寿宫庄的管事传话,命令他把主殿门打开,让百姓也见见仙人。

管事汗如雨下,让人硬顶着不敢擅自开门。他期待李公公能及时赶来把人赶走。

王皇太后无奈地走下车架:“照儿,仁寿宫庄虽在本宫名下,可本宫指使不动这里的人。”

“照儿给皇奶奶请安。”朱寿规矩地行礼,“今日照儿帮皇奶奶教训一下不听话的恶奴给您出气。”

皇太后从成化朝开始,每天亲力亲为地照顾太皇太后,原主小时候也没少让她操心。对慈祥的长辈孝顺是应该的。

朱寿老气横秋地挥挥手。谷大用带着手底下的人飞檐走壁,几个回合拿下里面的人,打开四散大门让百姓在外头瞧。

热气球降下,从篮子上走下一人。黄伟跪在弘治帝面前请安:“奴东宫黄伟给皇爷请安,给皇后请安,太皇太后请安,给皇太后请安。”

“哇!”百姓炸开。

“这不是招我进入内行厂的小公公吗?他怎么是仙人?”小王指着黄伟惊叫。

很多在游乐场见过黄伟的百姓纷纷附和。

“恶念值1……”一时间,朱寿收到的恶念值成倍增长。早已超出赊欠系统的1500点。

朱寿把恶念值还给系统,系统气呼呼地收下。

“黄伟,热气球还能飞吗?”朱寿心情不错地问。

黄伟伏地回答:“回禀小爷,有充足的燃料飞回皇庄。”

“你挑个百姓上热气球飞回去。把人都谴走,别在这碍事。”朱寿不耐烦地说。

被系统放高利贷的危机解除,他顺便收回內库被偷走的财务。

他的双眼注视着打开的房门,主屋进门处摆设一对精美的象牙雕件。象牙比他后世见到的大一倍。目所能及的地方,红珊瑚盆景、青花瓷、鎏金佛像……即使他在皇宫住了一段时间,也没见过如此多的昂贵摆件。

紫禁城除了三大殿、坤宁宫、仁寿宫和文华殿,其它的宫殿稍显破败。绝对不如后世的故宫精美。大明连年大灾,除了便宜老爹为了斋醮修建的万春宫,已经很多年没有修缮。紫禁城像个败落的大家族,显出腐朽的气息。

王皇太后幽幽一叹:“仁寿宫庄的人,随便照儿处置。主殿里不在名册上的东西,全部搬回皇宫。”

事情很明显,太子利用热气球彻查内承运库一事。

黄伟让人把扁掉的热气球拖出主殿,当着众人的面把热气球重新升起。这次邀请了平民小王、和英国公世子张仑一起飞回去。

百姓们目瞪口呆,再次举着火把追着热气球回朝阳门皇庄。

“周幽王为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如今太子为了內库金银戏弄百姓,老臣忧矣。”李荣铁青着脸向弘治帝脸上谏言。企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可惜,别的太子也许会怕被人指责德行不佳。但朱寿压根不怕。

以三位阁老为首的百官同情地看向李荣公公。太子的小辫子是那么好抓的吗?太子爷不尊皇命出了皇庄,他们都当没看到。

朱寿听到这话冷冷一笑:“当时西周需要手握重兵的诸侯国护卫。周幽王找错了戏弄对象。不过按照当时的时局分析,没有烽火戏诸侯一事,也会有其他的祸事。李公公没好好读史书吧?”

李荣上下嘴唇哆嗦,不知道如何作答。

果然如此。百官识相得向弘治帝行礼告退。内承运库是陛下的私库,没有百官插嘴的份。

天师很想上前问个明白,但看主殿的金碧辉煌,也知道今日他们被太子利用,不是询问的时机。异国商人们也陆续离开。

唯一敢留下的是皇亲。尤其是和弘治帝关系很好的仁和长公主,笑盈盈地夸奖朱寿人小鬼大。

正在此时,坑货系统大叫,“5000点卖你一个性命交关的消息,你买不买?”

朱寿大乐:“当然,当然是买了!”

对待坑货系统要顺毛撸,给了大棒的同时也要给胡萝卜。铝和燧发枪上他占尽便宜,也要让系统喝喝汤。

何况此时他有一万多点恶念值,买的起。京师的皇亲、勋贵、官员多如牛毛,一个热气球把他们都炸出来了。朱寿打算回去按照提供恶念值的名单捋一捋,算算京师潜伏着多少势力。

“现场有杀手。”坑货系统收下5000点额外能量,心情变得很高兴,“他正在拿暗器。”

“暗器已经发射,离你不到十米远。”

朱寿猛然推开仁和长公主,一个驴打滚向旁避去。

第45章 接管内承运库2

仁和长公主倒在地上时茫然无措,一道亮光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唰’一声,一把飞刀插在朱寿刚刚站着的地方。

“啊!”仁和长公主失声尖叫,“有刺客。”

“保护陛下,保护娘娘们,保护殿下……”由于现场身份贵重的人很多,一时间有些慌乱。

朱寿从容的从地上站起,拍拍衣服,拉起仁和长公主温和地询问,“姑姑可否受伤?”

仁和长公主咧开嘴忘了合上。一瞬间,她对处事不惊的太子升起敬畏。

直到齐驸马上前搀扶,她才回过神。“谢,谢过太子殿下。”

此刻场面已经混乱不堪。

听到有刺客,本来就在追热气球往外跑的百姓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前头有人跑得太快摔倒,后头跟着跌到一片。现场出现了踩踏事故。一时间哭声叫喊声震天。

锦衣卫和东厂不敢离开弘治帝左右,没走远的百官和武将、勋贵们也被前方波及,难以从混乱中抽身。走得慢的老臣们拍着胸口后怕。

朱寿见势不妙,从邱聚手中接过燧发枪和扩音喇叭,这原本是准备攻入仁寿宫庄用的。

燧发枪对天连开数枪,朱寿拿着扩音喇叭后大喊,“都站住。谁在敢往前走一步,以刺客论处。”

连续三次之后,还有小部分人想往宫庄外头挤。

朱寿眼明手快,朝不安分的人开了几枪。现场的人瞬间站着不敢动。

“坑货,杀手在哪?”朱寿问。

系统狮子大开口:“5000点恶念值。”

“相不相信我不会再从商店买东西?”朱寿语气平静地说。

系统缩了缩头:“100点恶念值。本系统没有提醒宿主规避危险的义务。”

“成交。”100点在朱寿的接受范围之内。

朱寿指着东南方的百姓说:“我感受到暗器从这个方向射出。把刚才推着你们往前走的人指出来,如果查出对方确实是杀手,赏银1000两。”

东南方的百姓眼冒星光,大家朝身边的看去。来看热气球时,大部分人邀约邻居、朋友、家人一同前来,很容易找出刚才急着离开的人。

黑衣男子见到手下们被一一找出,当机立断突围。一声哨音想起,几人拿出藏在衣服中的刀,四下砍杀围着他们的百姓,往庄外突围。

英国公暴起、牟斌不甘示弱、谷大用提刀上前,愤怒的武将左右拦截。很快,黑衣男子等人被杀、或被俘。黑衣男子带头吞下毒药自杀,被俘的人或咬舌,或撞上兵刃,无一活口。

电影中的场景活生生出现在朱寿眼前。真的有死士啊!

他还没对文官集团和背后的大地主下手,怎么就有人想要来杀他呢?

“在仁寿宫庄腾出房屋医治伤员。现场的太医、大夫出列。受伤的送来医治,本太子会有所赔偿。”收起情绪,朱寿有条不紊地指挥。

弘治帝对儿子的指挥能力非常满意。皇亲们也相互对视,对太子的能力有了十足的了解。

李荣血色全无地跪倒讨饶:“皇爷,老奴对您衷心耿耿,绝没有安排人手刺杀太子殿下。”

唯一的爱子被人在眼前刺杀,一向宽厚的弘治帝也起了杀意。

“戴义,牟斌,命锦衣卫和东厂尽快查明暗杀一事。只要与刺客有关之人,不管是谁,都不可放过!”弘治帝威严地下令。

李荣是他们第一个带走的人。

“皇后回坤宁宫为受伤的百姓祈福吧。”弘治帝神情寡淡地看向皇后。

张皇后惊恐万状。成亲多年,这是皇帝第一次用冷漠的眼神看她。

弘治帝狠下心让人软禁皇后。王皇太后跟着皇后的车架回宫,她识相地自我软禁。

看到全程的弘治帝非常后怕。千钧一发之际照儿避开暗器,否则后果难料。今晚的热气球是照儿突发奇想弄出来,刺客不可能提前知道。刺客出现在现场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刺客一直盯着照儿;二是刺客是仁寿宫庄的人。

至于刺客是照儿事先安排的,弘治帝没有起这个念头。照儿是他唯一的儿子,压根没有必要玩这一手。

张皇后和李荣利用仁寿宫庄转移内承运库的财物,他们都有可疑。

“爹爹,母后和李公公不可能派刺客暗杀我。”因为张皇后和李荣没有杀他的动机,所以朱寿肯定地做出结论。

“照儿,”弘治帝被朱寿的话感动,“你是上苍给为父最好的礼物。”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朱寿从下午的枪打建昌伯,到晚上及时掌控混乱局面,所展现出来的能力让很多人浮想联翩。

李东阳对谢迁幽幽一叹:“太子超出我等预料。”

刘健此时百感交集。太子过于优秀,他还是安稳地挨到告老为好。他已经过了六十而知天命的年纪,有些事让年轻人去操心。

刺客的出现助了朱寿的一臂之力。进了锦衣卫诏狱,李荣很快交代了内承运库的账本,以及这些年私吞的财物。

戴义把内承运库的大印和账本交给他时,账本丢失了一部分。

“张家如果把父皇刚给的一千顷土地让与本宫,本宫不会再查账本一事。”朱寿瞟了眼账本说。

“老奴会把太子爷的意见转告寿宁侯。”戴义放下印鉴离去。

朱寿翻开账本猥琐地笑出声。他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富二代。

高兴了没多久,高凤前来询问宫里过年的事情,账上少了一部分;萧敬通知他便宜老爹想办一场斋醮,又少了一部分;有内侍上前提醒年后五王爷就藩、九王爷娶亲;太皇太后派人问清宁宫重建的事……

朱寿悲催的发现,需要花出去的比账本上有的多很多。

“邱聚,游乐场现况如何?”朱寿垂头丧气地问。他何时才能有花不完的钱。

邱聚笑容满面回答:“开门半个时辰就卖出门票1万张,老奴按照小爷的吩咐命人停止售卖。皇庄门口另外开辟宝钞兑换玻璃镜的窗口,百姓们虽然失望,但也没有过于激动、热气球在天上飘着,想求见您的天师全被拦在外头。”

朱寿伸伸懒腰:“当了几日散财童子,现在得要赚钱喽。还有一大家子得养呢!”

第46章 大明版身份证

热气球给大明带来的冲击十分巨大。

游乐场专门开辟参观热气球制作的工坊。排到前1万名的百姓,亲眼看到工匠们用油布和竹藤把热气球制作出来。驼背老农李大让人把铁罐子安装在竹藤上,又一个热气球飞上天。

聪明人算是看出来,热气球的门道在铁罐子里,而不是大油布。

“太子殿下颁布招贤榜时,我心里觉得殿下脑子有坑。现在看来,脑子有坑的是我们。”一位士子手持扇子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把真实的想法告之身旁的同伴。

这位士子的同伴身材高大、剑眉星月,是一位难得的美男子。只是年纪轻轻双鬓已有白色,似乎遭遇了人生苦难。

听到士子的话,男子朗声大笑,“希哲,我们这位太子有点意思。如果这次会试失利,我倒想入内行厂。”

士子转悠手中的扇子,仔细看会发现他的右手有六根手指。“伯虎兄怕是要失望。内行厂会比会试更难入。但看太子的行事作风,内行厂是他手中最大的依仗,太子绝不会随意让人加入内行厂。”

被称为伯虎兄的唐寅哈哈大笑。他自付才高八斗,会试会元是他的囊中之物,这话只是说笑。内行厂的人没有官职,他根本不可能去。

他和祝允明年前早早赶来京师,为了参加二月份会试。游乐场开园后两人场场不落,为得既不是游玩,也不是看热闹,而是想找机会见见东厂厂督戴义。

两人都是吴中有名的才子,都写有一手漂亮的书法字。弘治帝仁厚,这一朝的东厂厂督不以血腥残忍无情著称,而是以琴技和书法冠绝天下。

唐寅自信此番能中会试,会试之后入了文官序列,不应与内侍有交往。然而他对戴厂督的字慕名已久,及想亲眼一见。听说太子在皇庄,戴厂督每日都会前来拜见,这是他们唯一能接触到他的机会。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有百姓看到朱寿,激动地高呼。朱寿昨日的行为在百姓中树立起威望。这位一言不合就散财、恼怒之下直接开枪的小太子,让底层百姓生出亲切的感觉。一位能让大家发财,也能保护大家的太子,怎么会不招人喜欢呢。

唐寅讶然:“今日门票只售一万张,我还以为是昨晚刺客的缘故。刺客同伙仍未找到,太子此时现身太过莽撞。”

祝允明扫视一圈:“怕此刻我们一有异动就会尸首分离。现场不知道藏着多少锦衣卫和东厂的人。”

唐寅哈哈一笑,拉着祝允明挤到人群前方。祝允明立刻感受到数道冰冷的目光。吓得他马上把手中的扇子插在脖子后头。

邱聚把一大张黄纸敷在展览馆的外璧,朱寿提起书写笔,‘唰唰唰’留下龙飞凤舞的一篇招商令。

“诚招内行厂代理商。大明193州每州一位,十年内可代理买卖内行厂出产的商品。商品质量有内行厂负责,西厂负责运送货物,代理商只需在内行厂公布的最高指导价之下买卖物品。代理商加盟费1万两银子,若每州有多人竞争,价高者得。”

“太子的字已经有戴公公七分神采了。”邱聚堆着笑拍马屁。

朱寿愉悦地点头。虽然每天少了邱聚的恶念值,可天天有人在旁边说好听的话,心情极度爽快。“本宫离戴公公差得还远。”

每天练一个时辰的字,初级模仿力的熟练度长一点。等到他的模仿力升到中级,和戴义的字看起来应该相差无几。

唐寅听到戴公公的名字,激动地直接蹿到朱寿身前。旁边的祝允明一时间忘了把他拉住。

因为唐寅手上没武器,看着像是进京赶考的士子,牟斌踹出去的脚上收了几分劲。即便这样,唐寅还是被一脚飞出三米远。

唐寅在虎背熊腰的谷大用面前像只小鸡,被他一手提溜到朱寿面前。

“太子殿下,这位是南直隶乡试第一的唐寅唐伯虎。绝非故意冲撞太子。”祝允明急忙上前求情。

朱寿双目圆瞪,大名鼎鼎的唐伯虎竟然出现在他眼前。长得比演他的电影明星帅。以这幅长相,秋香一定会扑上去。

“你是何人?”朱寿问。唐寅的朋友,也是名留青史之人。

“学生长洲祝允明,也是今科赶考的士子。”祝允明躬身回道。

原来是唐伯虎、祝枝山两人。朱寿好奇地打量两人:“两位士子有何事找本宫?难不成想当代理商?”

后世唐伯虎的画和祝枝山的书法是天价,可在此时绝对没他的字值钱。因为身份不同嘛!朱寿得意地想。

“我要和殿下切磋书法。”唐寅在谷大用手中挣扎。

朱寿睨着眼瞧他:“本宫凭什么要答应你的切磋?”

唐寅愣了愣:“太子殿下为何不答应?”上位者应该表示出礼贤下士的一面。

“本宫不想成为南唐后主和宋徽宗。”朱寿露齿一笑。

朱寿有些遗憾,可惜唐寅不是官员,收不到他的恶念值。

唐寅顿时无言以对。他想了想后问:“学生想和戴义戴公公切磋。”

“不能。戴公公忙着找刺客,除非……”朱寿眼珠子转了转,打起了唐寅的主意。

“除非什么?”唐寅主动跳坑。

朱寿挑挑眉:“你帮忙找刺客呗。”

“啊?”唐寅没能反应过来。

朱寿呵呵一笑:“本宫听闻两位吴中才子之名,为了抓捕刺客,本宫想用杜仲胶制作随身携带的身份证。把每人的画像绘在身份证上。正好缺几名画师。”

唐寅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京师90多万人,给每人画像需到何年何月?学生还需参加会试。”

邱聚跳出来用兰花指指着唐寅骂:“大胆,小爷的命令竟敢拒绝。”

“一边去,这没你说话的份。”朱寿甩甩衣袖。邱聚乖乖退后。

朱寿背着双手在唐寅周围踱步。“朝廷取士为的是挑选出治世能成。会读书识字只是第一步,遇到问题会思考是第二步,想到解决的办法是第三步。我看你这位大才子名过其实,为何很多人会认为你是会元的不二人选?本宫觉得以你的智商,能入三甲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唐寅对自己的才华信心满满。听到朱寿如此评价他,顿时气得七窍生烟。“难不成太子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给京师所有的人画像?”

“废话,否则本太子为何会提出这点要求?”朱寿用像看白痴的眼神瞧他,“人都是一个鼻子一双眼睛,一个嘴巴一对耳。把长相各异的五官画下来,不就可以凑出所有人的长相吗?”

唐寅双眼失去焦距,太子说得似乎很有道理,难道他真的很笨?

第47章 与君共愁

虽然朱寿只是得到内承运库的大权,但是李荣的下台让内宫上下的内侍和宫女对他言听计从。原来他需要靠脸卖萌让司礼监的人帮他干私活,现在只需出示他的太子令牌,宫里上下谁敢不卖他面子。

活了二十多年,朱寿终于体会了一把独掌大权的好处。他一个命令下去,所有的人放下过年的活计,全部行动起来。

内行厂加工上百万张塑料空白身份证和塑封壳;司礼监和尚宝监的人,研制如何把头像快速影印在身份证上;杨廷和、唐寅、祝允明以及善于画像的文官和内侍,被朱寿召集在一起画出五官的所有外形。保证99%的人可以用拼图法留下本人相貌。

最后,经过朱寿的鞭策,他们很快把五官图库整理出来。再由匠人把五官按照大小比例雕刻在印章上。把各种脸型和五官分成数字,想要得到一人的相貌,只需报上相应眼眉的编号,用组合印章把相貌敲在空白的身份证上。再根据户籍黄册填上身份信息,最后套上热缩封。一张身份证完成。

由于杜仲胶的技术被内行厂严格保密,使得伪造身份信息绝无可能。

朱寿继续他散财童子的行为,皇宫上下连带京营士兵都收到了双份饷银。内行厂的库存也被朱寿大肆送人。

虽然时间紧迫,今年弘治帝没能邀请文武百官得到宫里过年。但弘治帝给每人送了大笔福利,比往年的福利提高了一倍有余。弘治帝脸上顿感有光。

弘治帝心情一好之下,同意常住京师之人强制性办理身份证的成条。元月十五之后,身边不带身份证之人将会被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京营、东厂、巡捕等各方人马投入牢狱。若无法提供户籍黄册,全部划归为刺客。

弘治帝有言,行刺太子犹如弑君,以谋反罪论处。

一时之间,各坊办理身份证的门口排起长龙。

朱寿披着厚厚的外套,举着双筒望远镜,站在高高飞起的热气球,窥探京师内城。

今日是年三十,街上还有许多人在排队等着办理身份。高门大户、官宦人家,关紧门房商量内行厂招商令的事情。

宫里同样忙得脚不沾地。除了更换身份证,各处所有的账本都需要用阿拉伯数字,使用借贷法登记账本。正月十五后太子会派人查账。没有达要求之人全部和李荣公公一样,赶到仁寿宫庄‘荣养’。

朱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本太子过不好这个年,整个京师的人都别想过好。”

伺候在身边的黄伟低着头当做没听到。外头可有不少人骂太子能折腾。一年到头难得有休假,结果被太子一折腾,绝大部分的人休息不好。

“宿主,你真招人恨!从热气球出现后,每天都有2000点以上的恶念值收入。这么多恶念值想存着过年收利息吗?快快用掉。”系统乐滋滋地说。

朱寿冷笑:“我要买探测四周1000米范围的能力。”以明朝的火器和武林高手的能力,1000米之外发射暗器杀他的可能性为零。

“50万良心价,不能再便宜。”坑货系统严肃地说。

朱寿撇撇嘴:“那我慢慢存,等存满50万后买。”

“恶念值1。”

朱寿看到来自蒂花之秀的恶念值,笑得一脸淫荡。

黄伟自觉地堵住耳朵。

“我们飞去皇宫。”朱寿命令道。

黄伟一脸木衲:“没有足够的燃料。”

朱寿瞪了瞪他,无奈地让他降下热气球。

“小爷,冻到了吧。”邱聚双手捧上汤婆子。

抱着汤婆子好似后世的女孩子抱着暖手宝。朱寿扭头回屋。他要风度不要温度。

邱聚快步追上:“英国公、戴厂督、牟指挥使、杨侍读正在书房等您。”

“今晚是年三十,他们不回家过年来找本宫何事?”朱寿嘴角翘起,露出坏坏的笑容。

黄伟心中默默吐槽小爷的恶趣味。几位大人为何没回家,您还能不知道吗?

一跨入书房,唐寅和祝允明也出现在此。唐寅双目无神,经过杨廷和的提点,他才意识到被太子殿下坑惨了。

祝允明看得很开,他几次落第已经心灰意冷。虽然现在给太子打工没有官职,可是太子一登基,他捞个五品官绝对不成问题。

“本宫给诸位大人拜早年。”朱寿抱拳说,“诸位大人还是早日回去与家人团聚。”

“恶念值1……”

今早杨廷和被朱寿大发慈悲的放回家,没进家门先后被三位阁老叫到跟前谈话。这个年怕是要在皇庄过了。

英国公是第一个上了朱寿贼船的外臣,和朱寿说话不加掩饰。“殿下年前搞出的事情,臣等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朱寿摆摆手:“又没有大事,等过了正月十五再说嘛!”

“恶念值1……”

过了正月十五,黄花菜都凉了。

“太子爷,老奴想成为顺天府所辖下五州的代理商。”戴义笑眯眯地说。

朱寿一口应下:“当然可以。看在自己人的份上,只收您五州五万两银子的加盟费。”能出动戴公公开口的,除了便宜老爹没有别人。

“这加盟费由内承运库支出。”戴义接着说。

朱寿摇头晃脑,幕后之人真是便宜老爹,难不成便宜老爹想要攒私房钱?“小伟子,记账。虽然是左口袋到了右口袋,可帐不能漏记。”

戴义尴尬地笑:“由太子爷管账,皇爷是万分放心的,只是皇后娘娘……”

朱寿抬起头翻翻白眼。他听懂了,便宜老爹是想把这部分利益给张家人。

朱寿安慰自己:“就当用五万两银子换一千顷地。”

戴义临走时从怀里拿出两幅字,分别递给唐寅和祝允明。“这是老奴送给两位士子的新年贺礼。”

两人诚惶诚恐地接下。

“你们也想要代理权吗?”朱寿明知故问。

两人愁容满面,可怜兮兮地看着朱寿。

“殿下可知逃户问题一直是困扰大明的顽疾,陛下早些年推行的保甲制度也未能抑制逃户的产生?”杨廷和不打算和太子兜圈子。

朱寿呵呵一笑:“身份证和保甲制度不一样。逃户只要不入城,是不会被抓的。年后我会建议父皇推行身份证核查制度,在京师进行的一切事情前必须拿出身份证。如果店家把商品卖给没有身份证的人,店家将被罚款,并取缔经营权。”

“恶念值1。”

果然,太子殿下针对的就是逃户。可京师哪家大户没收留几户逃户?逃户有了庇荫无须负担重税,大户有了廉价的劳动力,一举两得。

“正月十五开始核查身份证一事可否延迟?”英国公沉声问。

朱寿笑笑:“可以……等过完年后在商议。今日是三十,不谈国事。”

“恶念值1。”

第48章 引雷术

朱寿铁下心在逃户问题上装傻,英国公等人无可奈何。论耍嘴皮子,百官加一起都不是朱寿的对手。

英国公在接近凌晨的时候返家离去。刺客的底细没有查出,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需要全天候保护朱寿;杨廷和受三位阁老所托,没完成劝解任务不能离开;唐寅和祝允明怕遭到大户们的打击报复,留在皇庄过年。

朱寿高高兴兴地让厨房做了一大锅子水饺,一桌人热热闹闹地守岁。虽然现场貌似除了他,其他人都忧心忡忡。

“轰隆隆!”天上打起惊雷。

朱寿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忧国忧民地说,“希望明年风调雨顺。”

回应他的是巨大的雷声。“轰隆隆~”

朱寿对着老天爷竖起中指,太不给面子了。

“殿下,殿下,”凌风子像个疯子一样闯了进来。外头的侍卫没有阻拦他。

能弄出电土成银的得道天师,整个大明只有这一位。如果不是凌风子坚持,弘治帝早已经把他接到宫里供养起来。

朱寿笑眯眯地招呼:“老凌过来吃饺子,还热乎着呢。”

唐寅偷偷地看着太子,太子称呼天师老凌,显得很不尊重对方。祝允明扯扯他的衣袖,眨着眼睛阻止他胡乱说话。

“天师。”牟斌和杨廷和恭敬的行礼。在他们眼里,这是位真正的高人。

凌风子把他们当成透明人,经过他们时脚下没有停顿。两人毫不在意,连弘治帝请他弄一场斋醮科仪,他都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这位天师除了太子,谁都不爱搭理。久而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

凌风子癫狂地大笑:“幸得殿下指点,老道引雷成功。老道掌握了真正的雷法。哈哈哈~”

朱寿嘴角抽了抽。没想到用度娘查到的引雷办法忽悠了他几句,竟然真让他成功了。天师是古代疯狂的科学家,而他彻底燃爆凌风子体内强烈的求知欲。

“刚才的天雷是老凌你弄得?我想雷怎么总打在一个地方。”朱寿摸摸下巴,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凌风子仰天大笑:“掌握了雷法,殿下想在清宁宫建避雷针的事情有了眉目。年后老道会亲自负责。”

“除了清宁宫,紫禁城内主要大殿都需要安装避雷针。老凌的职位可以动一动,年后本宫提拔你为三品能工。”朱寿竖起大拇指。

凌风子谦虚地道:“全靠殿下英明的领导。”

在场的人呆若木鸡。

“殿……殿下,刚才的天雷是这位天师引来的?”唐寅惊得六神无主。

“不是,”朱寿摇摇头,“凌风子只是能让雷电劈到同一个地方而已。”

杨廷和双眼失焦:“这有区别吗?”

牟斌激动地问:“紫禁城装上避雷针,今后不会再怕打雷了?”

凌风子举着浮尘仙风道骨地说:“宫里有殿下在,雷神哪敢不开眼的降下雷电。”

“走,我们出去看看。”朱寿换上杜仲胶做的雨衣和雨裤、雨鞋走到屋外。

一出门,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一行人跟着同样穿着雨衣的凌风子来到引雷试验地。只见空旷的大地上矗立这密密麻麻的铁棍。朱寿汗颜,凌风子也太疯狂了,这是想要开霹雳舞会呢?

看了一眼,他马上让皇庄看热闹的人全都远离。他则跑到后院,爬上最高的亭子,举着望远镜瞧热闹。

凌风子毫不犹豫,太子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其余人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一同跟着。

雨越下越大,天下的闪电显得越发的紧密。

“宿主,本系统感到雷电在聚集,马上要落到附近。”坑货系统瑟瑟发抖,它最怕打雷了。

朱寿舔舔嘴唇,这把玩大了。

一道碗口粗的紫色雷电从天而降,打到铁棒所在的区域。至此拉开了雷电的疯狂聚会。“轰隆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道天雷降下,整个皇庄仿佛笼罩在电网中。

从京师向这里眺望,让大家产生错觉。好似雷电就是冲着皇庄而来。

张皇后在从仁寿宫庄回宫的路上得知朱寿打伤小弟的事情。她听说朝阳皇庄方向遭受雷击,乐得哈哈大笑。“一定是老天爷来收这妖孽。”

同样由此想法的人有不少。

戴义顶着大雷雨快马加鞭往皇庄赶去,刚到家的英国公也在往皇庄赶。两人的骏马沿着水泥路狂奔,周围遇到的人纷纷避让一旁。大半夜能从内城出来的,都不是普通人。不过此时的戴义管不了那么多,太子的安危是第一位。

敲开皇庄的大门,发现这里的护卫神色轻松,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戴义稳下心神,再看向打雷的地方。他惊讶的发现所有的雷电都打在同一处。

“难道有仙人再次飞升?”英国公脑中闪出荒唐的想法。

护卫躬身回禀:“国公爷,凌风子天师掌握了引雷术,正在引着天雷玩。”

英国公下马时脚一崴,从马上摔了下来。幸好戴义护卫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他。

天雷还能引着玩?

远远确认真相后的戴义和英国公互看一眼,转身离开。太子是没想京师的人过好这个年!

“恶念值1……”

朱寿好好地在亭子中欣赏雷电。过年没有后世绚烂的烟火,有雷舞可看也是不错的。突然而来的一连串恶念值让他觉得奇怪。今天该恶心的人都恶心了,每人的恶念值上限都被他榨了出来,怎么又有了?

“便宜老爹、张皇后、太皇太后、皇太后、仁和长公主、五皇叔、九皇叔……”朱寿数了数提供恶念值的人,多半是皇亲。

他好似没做过啥恶心他们的事情吧?

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大年初一的下午才停歇。说来也怪,朝阳皇庄头顶的雷电直到雨停了才散去。整个京师的人目睹了这一奇观。

把朝阳皇庄的引雷事件、太子让人办理身份证的事情一联想,心虚的人得出结论:“太子身边有能控雷的仙人。得罪太子的人都会被雷电劈死。”

一条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假消息传遍京师大街小巷。

谁让太子用热气球整倒了内承运库和皇后。出了引雷的事情,大家不得不多想。

于是,大年初一仍然坚守在岗位上的户部郎官们诧异的发现,一夜之间冒出5万人前来补登黄册户籍。

京师所在的顺天府在册人口有90多万人,竟然还有5万多逃户没有登记在册。

弘治十二年,大家上街打招呼的第一句话是,“您的身份证办了吗?”

对此朱寿只能耸耸肩,一切都是巧合。

第49章 加盟费

按照规矩,正旦节当日需祭陵;文武百官到奉天殿朝拜;到文华殿朝贺皇太子;命妇给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朝贺。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弘治帝取消百官朝拜皇太子,太皇太后下令取消了命妇的朝贺。

朝阳皇庄很热闹,前来拜访的人络绎不绝。

“侄儿见过三位皇姑。”朱寿站在皇庄门口迎接仁和长公主、永康长公主、德清长公主。

因为万贵妃的缘故,便宜老爹的兄弟姊妹数量并不多,在世的总共才9位弟弟和3位妹妹。

朱寿摸摸下巴,铁一般的事实证明张皇后比万贵妃更厉害。使他能在明朝继续享受独生子女的待遇。就冲这,只要张家交出1千倾田庄,他就不计较对他不敬之事。

仁和长公主仪态万千地扶着侍女从马车走下:“太子爷手下能人辈出。马车坐的毫不颠簸;经历暴雨的水泥路干净如镜;今日驸马祭陵穿得塑料长袍和雨鞋极为防水……”

朱寿笑眯眯地问:“大皇姑是想要哪个州的代理权?”

他搞出代理权,针对的就是皇族、勋贵、世家等富裕人群。便宜老爹生活‘拮据’,他们的日子有滋有味,不是人臣之道。

“皇兄曾赐本宫三河县田庄,本宫想要通州的代理权。”仁和长公主掩嘴笑道。

朱寿遗憾地拒绝:“顺天府管辖下五州已经由父皇出面买下。”

仁和长公主略感可惜,皇兄肯定是替张家人要的。她换了个地方:“那就河间府的沧州和景州两处吧。”

“河间府是个好地方。既然皇姑亲自开口,侄儿也就不搞竞标了。两州加盟费两万两银子,内行厂收到后马上发货。每件商品有出厂价和指导价,对外卖的定价不得高于指导价。”朱寿爽快地答应。

“恶念值1。”

仁和长公主僵笑:“侄儿一定要收皇姑的加盟费?”

“无规矩不成方圆。父皇想要五州之地,小侄同样收下五万两加盟费。因此内承运库的现银紧张,父皇想要弄斋醮,不得不让凌风子暂代。”朱寿双手一摊,“作为儿子,我把拨给东宫的供奉全部免除。”

仁和长公主暗骂,有内行厂在东宫会缺银子使?!

“启禀长公主,因为超出预算,皇爷把今年的庆成宴免了。”邱聚抖机灵地插话。

仁和长公主愣了愣:“超出预算是何意?”庆成宴是皇帝祭祀礼毕时庆贺成功举办的筵宴。这是国朝的脸面,连这个都能免?

“预算类似于年俸,是小侄按照近五年皇宫的支出定下的各种支出额度。”朱寿简略地做出解释。

当他在大年初一把黄伟等人罗列出的《弘治十二年皇宫预算报表》交给便宜老爹时,他收到便宜老爹的恶念值,以及下旨免除庆成宴的命令。

便宜老爹太心急了,怎么就没看报表最后一行备注的小字呢?上面写明内行厂资助坤宁宫五万两,以供张家购得五州代理权。

这个大乌龙使得报表刊印发到各宫和内阁手上时,去除了最后一行备注。

仁和长公主得知后,脸上表情僵硬。

“皇姑是自己人,侄儿一定让内行厂多加关照。只要皇姑的店付了足额的货款,内行厂一定优先把货物发给您。”朱寿拍着胸脯保证。

“恶念值1。”

仁和长公主沉着脸问:“难不成付了货款也拿不到货?”

朱寿干笑:“内行厂生产需要时间,发货也有先后。只要支付货款,只能保证2个月内能送到。毕竟大明有193州是吧?”州和州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这家店没货,顾客大可换个地买。只有竞争才能保持活力嘛!

仁和长公主很想拂袖而去。

朱寿看出她脸上的愠怒,指着眼前的马车说,“这辆马车标配车厢出厂价100两,市场指导价1000两。马车车厢暂且每月只能生产100两,如果皇姑支付1万两,侄儿现在就把这100辆卖给您。”

一辆900两的差价,100辆就是9万两。仁和长公主倒吸一口凉气。

“河间府世家贵族多如牛毛。只要皇姑这几日拜年时乘坐马车四下走动,两万两的加盟费很快就能出来。”朱寿笑得一脸真诚。

仁和长公主立马拍板:“两万两加盟费,一万两购买马车车厢,本宫这就回去把3万两交到内行厂。”仁和长公主顾不上两位皇妹,直接返回。

剩下两位长公主对视一眼,从朱寿这里要了玻璃杯和自行车的优先提货资格,坐上马车离去。

三位长公主在门口站了一刻钟返回,不久后拿着银子出现在内行厂。

消息一经传出,以庆云侯周寿、瑞安侯王源为首的皇亲国戚等纷纷支付加盟费。就连上京问安的各王府属官也一一到皇庄拜访,提前预定王府封地的代理权,只等收到王爷的回信和银子再到内行厂付加盟费。

大年初五迎财神的日子,朱寿把已收取的加盟费明细让戴义转呈弘治帝。“食货者,生民之根本也。田庄者,硕鼠之口粮也。”

“恶念值1。”

“哎,朕不过是想赏赐寿宁侯田庄,瞧瞧照儿这反应。”弘治帝苦笑着把奏章递给刘健。

刘健惊呼:“四日内许处96州代理权,累计收得金银共计96万两!”

国库去年税收不过350万两。若193州的代理权全部给出,岂不是抵国库半年收入?

“臣记得太子许处的代理权只有十年。”李东阳淡淡地说。

弘治帝脸红,照儿对皇亲们下手也够狠的。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没必要干涉。

谢迁拱手问弘治帝:“敢问殿下如何使用这96万两?”

“朕已经同意照儿组建西厂,人员从各地锦衣卫、东厂抽调人手。76万两用于修建水泥路,20万两重修清宁宫。”弘治帝倍感自豪地说,“照儿说:想致富,先修路。同时招募家中贫困百姓做工。青壮年修路、老弱妇孺捡柴做饭,可缓解他们困苦的生活。”

三人对望一眼,苦笑着开始拟旨。他们终于知道弘治帝大年初五召见他们的用意。

圣旨如果没有内阁的票拟通过,那就是中旨。中旨的效力很低。此外,中旨虽然可以任命官员,但凡中旨任命的官员,很难在官场上混下去。官员也不会接受中旨的任命。

任命杨廷和为詹事府少詹事;赐寿宁侯肃宁县地一千倾;诏令各地协助内行厂修路;免庆成宴。

拟旨离开时,三人收到陈宽塞来的三张代理权契书。

“这是皇爷送三位阁老的新年礼。”陈宽笑道,“皇爷说小爷顽劣,还望阁老们多多教诲。”

当日,在京的三品官和詹事府两位少詹事胡献、杨廷和同样收到几州的代理权契书。

太子说:为了壮大内行厂和西厂,需要八方支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恶念值1……”

得知此事的皇亲勋贵们只敢在家偷偷地骂人。

第50章 朵颜三卫1

一群低级小官红了眼。张家被弘治帝赏赐一千顷良田,他们当一辈子的官都挣不出这么多田地。

三品高官们静静看着事态发展,这次连御史都没出来说话。有人感叹奋斗一生不如让女儿嫁得好。弘治帝给张家的赏赐从未停止过,这一波的田产数量稍微有些大而已,他们相信今后还会有。事实也确实如此,但朱寿来了,将来的事情不好说。

但没等他们眼红多久,张家又把地给了太子殿下。

小官们抱着看好戏的态度,等着皇后和太子针尖对麦芒。谁知等到皇后抱恙,太子窝在皇庄不回宫的消息。

弘治帝晚上没有娇美的皇后相伴,儿子又不在身边。想让凌风子再次斋醮,被凌风子回绝。弘治帝郁闷之时,把精力投入到朝廷中。今天正好是六年一次的京查。

弘治帝召来吏部尚书屠滽,亲自翻阅各地官吏的卷宗。

“这位工部主事七十有二,为何还在任上?”弘治帝不悦地问屠尚书。

屠尚书尴尬地说:“此人本应致仕。是李广命人留任。”

弘治帝想到李广死后发现的黄金和白银,苦笑着说,“定时贿赂了李广。此次罢黜吧。把他的卷宗给太子送去。看他有兴趣要否。”

屠尚书愣了愣,躬身领命。

弘治帝殚精竭虑数天之后,吏部和都察院共同颁布京查结果。此次有官员1265人、杂职1303人被罢黜或调用。

被罢黜的官员一片哗然,纷纷闹着要吏部重查。当他们得知此次为弘治帝亲自考核后,顿时成了腌菜。

一部分被罢官的人被招入新开的西厂后,朱寿接到一"bo bo"地恶念值。直到吏部把罢免官员的手续办完后,这波恶念值才消失。

谁让没了官位的人,无法给朱寿提供恶念值。

朱寿耸耸肩,继续忙手头的事情。他把精于伺候庄稼的老农调往田庄。希望再小麦亩产翻倍、套种方法等种种农业技巧的推广下,田庄的产量能保持快速增长。

同时他还需要:制定西厂规矩;城外建设水泥作坊;修路、重修清宁宫;游乐场、代理商等。诸多事情压在朱寿身上,使他忙得分身乏术。

上午杨廷和教授文学课,下午英国公教体育,事情只能挤压休息时间处理。等他一一把事情吩咐下去后,时间已经到了二月份。

“终于忙完了。”朱寿难得睡了美美的午觉。他伸伸懒腰,等待英国公教授骑马。

英国公不在时,身边人压根不许他靠近马匹。只要他把脚迈向马厩,邱聚为首的内侍们就能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朱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哭。在这里加半句,还怕内侍哭。

等了半天,等到英国公身边的亲卫。

“殿下,国公爷今日不能前来。还望殿下赎罪。”亲卫跪在朱寿面前说。

朱寿关心地问:“老师可是又生病了?”

“恶念值1。”

亲卫想说,前几次国公爷可不是生病,是被太子您气病的。太子殿下推演时就不能让着些国公爷吗?堂堂英国公在沙盘上输给小太子太没面子。

“朵颜三卫攻入辽东。国公爷正和五军都督府各位将军商谈战事。”亲卫心中抱怨,嘴上如实汇报详情。

朱寿看到亲卫的恶念值一笑:“我要去旁听。老师气性大,受不得气。我怕朵颜三卫没击退,老师先病了。”

“恶念值1。”

亲卫逃也似地离开。他可不敢把太子这个祸害弄到五军都督府。

京师传出去一段歌谣:太子想要田,于是张家给了;太子想要权,于是内承运库倒了;太子想要飞,于是有了热气球;太子想要电,于是天雷被驯服;太子想要银子,于是大批人把银子送上门;太子想要人,于是有了千名官员罢黜。

万一太子对兵事起了兴致,亲兵觉得他一定会被很多人弄死。

“让内行厂停下一切事宜,全力生产燧发枪。”朱寿下令道。

邱聚为难地说:“小爷,宫里有话传出来,燧发枪的生产必须先要经过宫里。”

朱寿双眼一瞪:“内行厂不主动把生产燧发枪的消息透露出去,谁还能知道?”

邱聚自知有惹恼了太子,忙不迭地离去传话。而接到任务的刘瑾不假思索地按照太子的命令行事。

朱寿对刘瑾的表现非常满意,难怪原主会喜欢刘瑾。朱寿摸摸下巴,心中有了思量。

由于朵颜三卫离京师很近,对于朵颜三卫的进攻朝廷上下万分关注。荣升为詹事府少詹事的杨廷和下朝之后,马上把上朝的情况反馈给朱寿。

杨廷和无奈,身份证一事使他被彻底划入太子党。无孔不入的东厂番子至今没有找到刺客的消息,折让杨廷和起了嘀咕。他从头缕缕事件,发现身份证最大的影响是断了他的后路。连唐寅和祝允明两只小虾米也被太子诓了进来。

顺天府多出来的五万户逃户来自何方?又是被哪些人收留?皇城根有五万没有入籍的人,想想都是件令人无法安睡的事情。

弘治帝也感到事情很棘手。当得知逃户多达五万之后,弘治帝立马下诏令:身份证只在顺天府推行,不对外扩散。但从今往后,凡是进入顺天府之人,必须办理身份证。顺天府内五城兵马司随时随地检查街上百姓的身份证。

这则诏令让暗地里涌动的波浪暂时平息。可令杨廷和害怕的是,太子得知后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知道,只要太子羽翼丰满,大明人口庞大的逃户是太子首先会解决的问题。

“朵颜三卫控告开原、抚顺、广宁等地方官员欺压牧民、在马市上故意打压马价。而当地官员上折子叫屈,不承认有此事。”杨廷和禀告。

朱寿意味深长地问:“阁老们的意见如何?”

“阁老们偏向相信朵颜三卫。”杨廷和回道。

朱寿从《中华通史》中得知真相。可内阁阁老们反应说明一件事,文官们非常了解武官们的尿性。难怪英国公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杨廷和瞟了一眼朱寿:“陛下派左都御史顾佐亲往辽东调查案情。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很多人都在观望:当太子知道武官们的秉性,还会和他们走到一起吗?

第51章 朵颜三卫2

左都御史顾佐还没有动身,朵颜三卫附近的卫所上报斩敌三百。八百里加急送到的捷报让朝廷上下一片欢腾。

“小爷,朵颜三卫已经不是百年前的精锐铁骑。卫所已经拦下他们进攻的攻势。您看,燧发枪是否可停止生产?”邱聚弯着腰态度恭敬地进言。

朱寿斜着眼睨他:“肃宁县千倾的田庄需要能干人打理。本宫瞧着你不错,是适合的人选。”

“哎呦喂,”邱聚自打耳光,“瞧老奴的嘴,话太多了。老奴出去瞧瞧游乐场建的如何。”

邱聚猫着腰跑远,生怕朱寿把他打发走。

朱寿用皇太后老家所在州的代理权接管仁寿宫庄,同样用太皇太后老家的代理权接管清宁宫庄。而且给出的两州代理权没有十年期限。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十分满意,连带把宫庄的太监等一起给了朱寿。过了年原本皇庄需要进行春耕,朱寿把两座宫庄和朝阳皇庄的庄户们等迁到肃宁县。肃宁县地广人稀,需要很多人手。

朱寿也确实需要得力的手下管理肃宁县田庄。为此找出‘八虎’中最后一位太监魏彬,让他负责管理肃宁田庄。魏彬上任前,朱寿特意交待:本宫不缺银子,田庄不是为了征银,而是为了让粮食产量翻倍。

魏彬领命前往。至此朱寿凑齐‘八虎’。目前来看,八虎都是有能力的人。是能臣还是枭雄,关键在于主子的能力。朱寿自信可以驾驭得了这些人。

因为,他们都是内侍。

游乐场深受百姓欢迎,朝阳皇庄里的临时设施需要翻建;展览馆的春宫图被取下,换成一则则有趣的小电影;同时添加很多好玩的游乐设施,比如麻将馆、斗地主等。

游乐场外的地方全都被改成足球场,对外免费开放的足球场吸引众多的爱好者前来踢球。足球彩票被保留,当然每场的奖金也适当调低。

而另外两处宫庄,恢复成草场。允许兵部在此养马练马。对比,不少人特别是皇族中人颇有微词。认为好好的地用来养马过于浪费。

朱寿一直闷声不吭,等到朵颜三卫反叛,他马上上折:养马地变成田庄,大明的战马养在何处?草原敌人进攻,大明兵将用何抵挡铁骑?用自行车还是骡子?

奏折言辞犀利,闻着无不脸红。奏折是朱寿逼着唐寅所写,改了一次又一次,直到他满意为止。写出奏折后唐寅彻底死心,他上了太子的贼船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存在不满百年的元朝是汉人心头的刺,朱寿的奏章戳到所有人的痛处。

奏章递上去很意外没有收到恶念值。

朱寿不爽,于是他让东厂帮忙,向京城外所有的田庄主人发去收购函,大有强制拆迁的意味。同时,朱寿让人大肆宣扬朵颜三卫的老祖宗蒙古人征战四方的功绩。特意着重强调战马的重要性。

“恶念值1……”

朱寿满意了。

能在京师外城置田庄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外敌入侵期间,他们只能穿得破破烂烂找弘治帝哭诉。

弘治帝的头,疼了。

快马召来朱寿,弘治帝还没开口,朱寿把有田庄的这些人购买代理权的清单递到他手里。

“恶念值1。”

弘治帝心里骂了句‘糟心的娃’,就此揭过这茬。

“听说照儿经常坐热气球上天游玩,时而在天上飞一两个时辰。照儿不可荒废学业。”弘治帝找了个由头说了几句。

事实上,不管是杨廷和还是英国公,在学业上挑不出朱寿的毛病。弘治帝的话经不起推敲,朱寿了然一笑,到内行厂拿了些东西回朝阳皇庄。

只要太子学业不耽误,上至皇帝下至内阁大臣,对太子住哪的事情不发一言。太子不搞事就是好事,他们绝不会主动挑事。

弘治帝身为糟心娃的爹,只能给娃擦屁股。一顶大义的帽子扣下去,许诺太子会给他们经济赔偿。京城外的田庄陆陆续续被退回到兵部手中。

这群达官贵人不是没能力反抗强拆,实在是朱寿挑的时间段太过巧妙。

“恶念值1……”

朱寿每天收到固定人员送来的恶念值,心情万分舒畅。没事带着英国公世子张仑、邱聚坐热气球上天玩耍。顺带让坑货系统找天外飞石升级。

朱寿和弘治帝的寿命都不长,他必须多囤几年的寿命。商店以10的次方卖寿命,兑换1年10点,2年100点,3年1000,4年1万点。第五年需要的10万恶念值超出朱寿的兑换能力,只能让系统升一级,商店才可以更新一次货物,重新从10的0次方卖寿命。

“宿主,别总绕着京师飞啊。周围十公里内没有天外飞石。”系统不满地哼哼。

朱寿小声嘀咕:“从长计议。我是大明太子,便宜老爹让我出门,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本系统不急,你的便宜老爹可等不起。”系统嘟囔。

朱寿嘿嘿一笑:“机会马上就来了。”

就在前方战事一片大好,卫所马上要把朵颜三卫逼回老家时,朵颜三卫派出死士送到弘治帝前的奏章把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炸翻。

卫所所谓的杀敌三百,实际上是用诱杀的进城牧民人头充数。

“这是官逼民反!”刘健指着英国公的鼻子叫骂。

脾气温和的李东阳铁青着脸说:“我朝泱泱大国,出了此等丑事,如何有脸接受属国的朝贡。”

“太子殿下为何一言不发?”谢迁质问被特意喊来的朱寿。

朱寿从容不迫地说:“当列位吹捧斩首42人的贺兰山之战为大捷时,本宫已经预料到有今日。”

“恶念值1……”

当年恭贺过贺兰山大捷的大小官员腹诽。

下了朝,朱寿让人快马加鞭返回朝阳皇庄。

“张仑,我们做热气球上天打猎去!”朱寿再次把张仑带上。邱聚也习惯性地上了热气球。

英国公世子张仑听话的坐上热气球,太子喜欢坐热气球升天,周围的人习以为常。“殿下,今日朝上……”

“英国公老而弥坚,你就不用瞎操心。”朱寿阻止他说话。

这次随着朱寿一同上天的热气球共有十个。每个热气球上有5到6名东宫侍卫,朱寿身边武艺最高的内侍谷大用也在其中。他们每人身上带着燧发枪、粮食以及银两。

“李大,你弄出的热气球燃料本宫很满意。现在可以说出你的诉求。”朱寿所在的热气球比平时多了位驼背老农。

李大跪下磕头:“请太子为老小儿做主。宣府的卫所侵吞老小儿祖上传下的田地。”

“又是卫所~”朱寿摇头叹息。

如此的大明,国祚竟然还能延续百余年,简直不可思议。

第52章 朵颜三卫3

下朝后朱寿开溜,杨廷和领着詹事府的侍读侍讲们乘坐马车赶往朝阳皇庄授课。今日礼部右侍郎程敏政以侍班官的身份一同前往。

“程侍郎,有何事寻太子?”杨廷和好奇地问。

程敏政在成化二十三年任詹事府少詹事,是弘治帝当太子时的侍读官。杨廷和与他都是年少成名的神童,两人又曾一同编写《明宪宗实录》。因而虽相差十四岁,却是至交好友,私底下两人也是无话不谈。

程敏政上车后一直在打量马车,听到杨廷和的疑问摸着髯须笑道,“此乃老夫多事。有人密奏陛下,言太子交好拥有会元之才的唐寅,恐其居心不良。陛下莞尔,未放心上。然三人成虎事多有,老夫想提醒太子谨言慎行。”

杨廷和摇头苦笑:“估计此为身份证一事的报复之举。此事殿下操之过急,唐伯虎遭难是迟早的事。”

在顺天府颁发身份证事情上出力最多的人,除了他和内侍们,还有唐寅和祝允明。他本就是太子一党,祝允明则是迎立英宗回朝的首辅大臣徐有贞的外甥。最容易受到打击的人自然是唐寅唐伯虎。

“顺天府乃皇城所在地,太子殿下并未做错。只是用错了人而已。”程敏政意味深长地说。

会试还没有开始,唐寅是会元的热门人选。只要中了一甲,就有机会入翰林院。而内阁大臣必出自翰林院。李东阳、谢迁曾经也是有名的神童,他和杨廷和也是。他们只要没有行错半步,入内阁只是时间问题。

太子此时年幼,等他登基时,唐寅必定青云直上、位居人臣。他曾帮太子在顺天府推行身份证制度,必然也会把身份证推广到其它地方。

收留逃户的得利者,肯定会把这种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杨廷和猜疑:“或许此事乃太子故意为之。”他总觉得太子对唐寅的态度不同寻常。

“见过太子后才能知晓。”程敏政兴致盎然,“马车行走间平稳,绝对不是换杜仲胶车轮能达到的。必定有什么机关。见到太子后老夫必定要问问清楚。”

杨廷和暗想:您老可别被太子诓骗入内行厂效力。

内行厂高速发展的秘诀,除了生产新颖的商品,还因为其中人才辈出。太子先招收被人瞧不起的传奉官,又从内宫挖掘有能力的内侍,最后从裁撤的官员中甄选有用之士。管理者、技工、技师分门别类,人尽其用、物尽其责。

等他们赶到皇庄时得知太子和英国公世子上天打猎,杨廷和着实怔了一下。

“程侍郎,殿下虽然贪玩,可从没有耽误过学业。这可是破天荒第一次。”杨廷和焦躁地在书房踱来踱去。

一般太子会在午休时上天玩耍,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彻底慌神。

程敏政淡定地安抚:“太子年幼,贪玩也是正常。介夫不必过于担心。”

阁老们不担心太子逃课,担心的是太子慧极必伤。

“太子自律性强,无人督促也能坚持每天练字一时辰。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缺课。反常即妖!”杨廷和马上让人给宫里送信。

弘治帝和内阁阁老们同程敏政一样,没当回事。太子毕竟年少,偶有一次不必大奖小怪。

程敏政召来留在皇庄躲难的唐寅,两位才子交谈片刻便心心相惜。暗地里程敏政对太子识人的本领很是赞赏。

一个时辰过去,热气球没有回来,除了杨廷和没人担心。两个时辰过去,程敏政开始忐忑。英国公按时前来教马术和箭术,但太子和英国公世子仍未回来。

英国公火急火燎地追到宫里:“太子酷爱马术,不可能无故缺席。”

英国公急得手心都攥出汗来。因为陪同太子出去的,还有携带燧发枪的东宫卫士。让他有非常不好的猜测。

弘治帝知道照儿对兵事非常感兴趣。这次朵颜三卫反叛照儿没多问,弘治帝私下里还对身边人说照儿反常。听闻此事后,弘治帝心里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戴义亲赴内行厂传召刘瑾,得知刘瑾已经前往大宁与朵颜三卫谈生意。

紫禁城炸了!

弘治帝得知消息当场晕厥,兵部连同五军都督府、御马监向居庸关、辽东镇、宣府镇、大同镇、蓟州镇八百里加急送信,严令他们务必拦下太子。

“让宁瑾率领腾骧四卫前往朵颜三卫保护太子。”弘治帝醒来立刻派出禁兵中的禁兵。

腾骧四卫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土木堡之变后,于谦正是用这支奇兵守住京师,保下大明的国祚。

首辅刘健劝道:“腾骧四卫有四万之众,还需在宫禁中值宿。陛下派去一半人即可。”

“朕在京师何惧之有!前有刺客暗杀照儿,后有朵颜三卫反叛,朕绝不放心照儿前往大宁。”弘治帝双手搓着,来回急急地走动,“戴义,你前往南昌宣宁王上京。”

刘健了然。刺客的事情久久没有下文,原来弘治帝早有怀疑对象。

太祖封十七子朱权为宁王,统领朵颜三卫节制大宁。成祖夺建文帝皇位前许诺宁王,夺位成功后‘与他分天下而治’。然而成祖继位后将宁王改封南昌。后宁王沉迷天师道,著有多部典籍。然成祖从没放松对宁王的监视。

成祖一脉和宁王一脉水火不容,也难怪弘治帝听到太子前往大宁会如此紧张。

“陛下,据臣所知热气球一次性装载的燃料有限。太子应该无法飞越居庸关。”工部尚书徐贯进言。

徐贯是一位狠人,虽然现任工部尚书,但历任兵部主事、辽东巡抚。他不懂治水,但施重拳成功主持了江南水利,为江南百年繁华奠定基础。他对太子弄出的燧发枪和热气球很感兴趣,整个年几乎在游乐场中度过。

因此徐贯的话很受弘治帝重视。

于是腾骧四卫、京营、东厂、锦衣卫、五城兵马司,弘治帝调动所有人查找太子一行人的下落。

朱寿在哪呢?此时他们一行人正降落在聚宝山,也就是明宪宗茂陵的所在地。前方没多远便是居庸关,热气球的燃料有限,他选择在此更换燃料。

祭拜过皇祖父宪宗皇帝,坐上装满燃料的热气球飞越居庸关时,朱寿把一个重重的包裹扔下。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爹爹勿念!”

“恶念值1。”

弘治帝摇头扶额,挥挥手,让腾骧四卫立刻发兵。

“太子殿下竟然选择茂陵补燃料。”徐贯向英国公拱拱手,“国公爷的兵法教的好。”

“恶念值1。”

英国公张懋在心里郁闷地大喊:他压根没教过太子兵法。

第53章 朵颜三卫4

热气球飞越居庸关之后,在天上飘了许久。直到地面上出现耀眼的反光。这是朱寿和刘瑾事先约好的联络点。除了此处,刘瑾在北行的沿途设有多处物流点。

为了消除百官对宪宗时期西厂的恐惧,也为了怀念后世,朱寿给西厂取名‘西厂物流公司’,把每个驻点称为物流点。每每见到匾额上的‘物流’两字,朱寿就会涌出无限的豪气。他成功给历史打扮了一把。

从后世的丝穿成皇太子,朱寿非常的惜命。在朵颜三卫反叛的消息传到京师,他立刻让刘瑾暂代西厂厂公一职,全力经营东北。

朵颜三卫不足为惧,可就是因为没处理好这件事,造成朵颜三卫勾结鞑靼小王子,屡次骚扰九边。

当想年,强悍的朵颜三卫铁骑多次帮助明成祖,在朵颜三卫和明朝关系融洽的130多年间,大明几乎没有遭受来自北方的侵扰。

使朵颜三卫成为敌人的,却是辽东都司的糜烂。这是大明走向灭亡的前兆。

刘瑾确实是位能人。他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与万全都司上下搞好关系,在居庸关和大宁之间建立多个物流点。利用内行厂的商品在广宁马市接触朵颜三卫,为朱寿的‘皇家草原计划’打下基础。

热气球随着指引缓缓下降,西厂的人在此恭候多时。

朱寿下热气球时念念不舍地拍拍它:“兄弟,辛苦你一路送我出居庸关。估计以后我没有机会坐你飞上云霄。”这次玩得太大,今后便宜老爹绝对不会让他碰热气球。

“恶念值1。”

朱寿睨着眼瞪向邱聚。

邱聚被吓出一身冷汗,此时脸色灰白、表情惊恐。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朱寿:“小爷,我们还是回去吧。皇爷肯定着急了。”

小爷这次离家出走,全程瞒着东厂。内行厂已经有了和东厂分庭抗衡的底气。倘若小爷磕伤点皮,戴公公绝对会在皇爷下旨前活剐了他。

朱寿翻翻白眼:“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玩的尽兴岂能回去?”

“小爷,您是千金之躯啊!土木堡之战才过去五十年,您可不能任性。”邱聚抱着朱寿的大腿嚎啕大哭。

朱寿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头,“邱伴伴提醒了我,土木堡离此处不远。我们去祭拜留在那的二十万将士。超影,走!”

朱寿潇洒地飞身上马。他的坐骑超影是一匹通体全黑的骏马。这是他撒泼耍赖从便宜老爹手里要来的千里驹。

朱寿的偶像是周穆王,他的马儿自然以周穆王八骏之一名字命名。不论是穆王西征的伟绩,还是穆王和西王母之间的艳史,都是朱寿所向往的。

百名东宫侍卫在谷大用的带领下,追随朱寿一同赶往土木堡。英国公世子张仑很有当人质的自知之明,同样上了马。

西厂的人扒光邱聚的衣服,从他身上搜出东厂的信物。带着信物和形似太子的小内侍、李大以及热气球,打算从另一条路前往大宁。

邱聚站着不敢反抗,瞧着小内侍的模样泪流满面。戴公公一定会杀了他的。太子到底什么时候知道他是东厂的人?

“小爷,等等我。我绝对不会向戴公公报信。”邱聚挥着马鞭追赶朱寿的马队。

朱寿的笑声从前方传来。邱聚隐藏的很好,除了时不时贡献恶念值,没什么让人怀疑的地方。戴公公在他身上马失前蹄,希望收到他的礼物后能消气。

一曲激昂的《将军令》在司礼监响起。戴义操着传世名琴‘绿绮’,把将军点兵的鼓角声声的场景弹奏的惟妙惟肖。

曲毕,陈宽鼓起掌。“竹楼,听你一曲绕梁三日。太子爷把‘绿绮’赠与你,可谓是宝剑赠英雄。”

东厂的人追到茂陵,在太子离去的地方发现这把古琴。

慷慨激扬的乐曲让戴义血脉贲张。戴义抚着琴感慨:“我老了,算不得英雄。太子爷志向远大,希望我的残破之躯能为太子所用。”

“皇爷反复朗读太子留在土木堡显忠祠的词,这会儿才睡下。皇爷交代,重启对宁王府的监视。绝对不能让宁王威胁到太子的安全。”陈宽苦笑。

“请陈公公转告陛下,戴某即便粉身碎骨,也不会让太子爷出事。”戴义指天发誓。

陈宽失笑:“皇爷不是很担心太子爷的安危,更担心太子爷闯出的祸无法收拾。”

当弘治帝得知儿子选在茂陵更换燃料时,瞬间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儿子的行为,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弘治帝对天长叹,认命的帮着拾遗补漏。

英国公张懋九岁承爵,掌兵权数载,为武将勋贵中第一人。无论是辽东都司,还是万全都司,都受英国公肘制。朱寿把英国公世子带在身边,比带上万把人安全。

西厂在北方大肆建立物流点,刘瑾用内行厂的商品在广宁马市大量换取羊毛、羊奶。把朵颜三卫的牧民高兴得就差磕头。虽然弘治帝不知道儿子收购羊毛和羊奶有什么用。

弘治帝知道内行厂大肆生产燧发枪,还听说凌风子和内行厂新招的几位天师研究威力更大的炸弹。幸亏他只有照儿一子,不然光凭这两点,照儿意图弑君的罪名跑不了。

有内行厂、内承运库、身份证的前车之鉴,司礼监严阵以待。太子爷这次北行弄出的动静绝对轻不了。

戴义领上皇命,带上东厂的好手连夜赶赴南昌。

弘治帝把儿子背地里搞的事情捂紧,京师的文武百官收到风声的人不多。

一部分官员对于太子的任性妄为进行猛烈抨击;一部分官员持观望态度。

在内宫有眼线的人,比如内阁的三位阁老、六部堂官们聚在堪舆图前讨论各自的看法。他们在揣测太子殿下的计划。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此词怕是太子内心真实的写照。”刘健摸着胡子叹道。

李东阳惊悚:“难不成太子爷想收回朵颜三卫之地?”

兵部尚书马文升敲敲桌子:“以太子带往北方的燧发枪数量,腾骧四卫的战力,打败朵颜三卫的可能性极高。”

“打下又如何?成祖放弃此地,还不是因为不好治理!”首辅刘健摇摇头。

太子毕竟年幼,思虑不周。

第54章 朵颜三卫5

朱寿一行人辗转多次,风尘仆仆赶到广宁马市。广宁马市是永乐朝为了和朵颜三卫交换马匹而设置的互市固定场所。

大明能从马市换取战马,朵颜三卫也能从马市换取生活必须的粮食、棉布、茶叶等。随着互市给双方带来的互利互惠,广宁马市从原先每月一次改为每月二次。交换的物品越来越多样。

朱寿跟在邱聚身后四下观望。马市比后世的赶集更为热闹。在马市能见到生活中常用的物品,镰刀、斧头、鸡鸭鹅,还有骆驼、螃蟹等京师见不到东西。

邱聚穿着绫罗绸缎,夸张地迈着大八步堵在朱寿前头。“掌柜的,你有没有发觉大家都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我们。”朱寿忍不住说。

他和英国公世子太招眼,找邱聚假扮外地来进货的商人,其他人则假扮成镖局的镖头。

邱聚双目圆瞪,恶狠狠地看向四周,“谁敢把老子当傻子看,老子……老子不买他的货。”

朱寿嘴角一抽,让邱聚假扮商人是他的错。不过,这家伙说话的口吻和平时尖声尖气的不一样。真听不出是太监。

“这位爷,来瞧瞧我家的狐狸皮。难得一见的火狐狸皮,您带回去保准能赚回这一趟的来回路费。”一位带着流利中原官话的女真男子热情地招呼。

邱聚眼前一亮:“真是火狐狸的皮!回去送给娘……”

朱寿在他身后使劲拧了下:“掌柜的,你娘、奶奶和太奶奶都在,这张狐狸皮您准备送给谁?”

邱聚硬生生咽下喊疼的话。他怎么就忘了小爷和娘娘不对付。

会说官话的女真男子打开马背上的布包:“这里除了火狐狸皮,还有两张纯白的皮子。”

邱聚偷瞄了一眼朱寿凝重的面色,收起买皮子回去孝敬的心思。他挥挥手:“不……”

朱寿咳嗽了声,轻声说,“全买。”

“不买这买什么!你开价,大爷我都包了。”邱聚硬是把态度转了一百八十度。他出了一脑门的汗。我的小爷,您到底想要干嘛。

女真汉子着实怔了一下:“我的马不卖。”

“除了马,其余我都买。”说完,邱聚紧张地瞟向朱寿。见他脸色满意松了口气。终于说对一句!不能领会主子意思的内侍,不是好内侍。

女真汉子试探地报出高价:“200两?”

汉人狡猾,1两的东西他们只肯出3钱。他把价报高等着对方还价。这批货值50两,去掉马市的抽税他也赚不到多少。明朝对他们管理严格,规定他们需要提前三天派人请示,到了马市开市的日子才能来。他来一次不容易。

朱寿直接从荷包数出200两交给汉子。小手摸向马背上的皮囊,把坑货叫嚣着要的天外飞石收起来。“掌柜的,这批货值了。”

邱聚是人精,在朱寿提出逛马市的时候,他已经花银子打听出马市的行情。让他还价,用五十两就能把东西买下来。

这下得了,周围的人看他们的眼神绝对是在看傻子。可小爷怎么能是傻子呢?

邱聚大手拍拍朱寿的肩,用浮夸的语言说,“够机灵!这趟回去给你涨工钱。”

张仑眼角抽搐,都说内侍媚上欺下,这下他真的信了。卖货汉子提出200两的语气明显带着心虚,太子不可能听不出来。

朱寿高兴地傻笑,邱聚这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宿主,我又充满了能量!”系统在他识海大呼小叫。

朱寿在意商品库的更新,这次基因区可购买的是语言学习力。他毫不犹豫地花1000恶念值买下,又趁着坑货系统心情好,花了5000恶念值贿赂它,直接把语言学习力升到初级。

他摸清了坑货的脾气,情绪化非常严重。心情好时在它的权限范围一切好谈,心情不好拼死也要出口恶气。

有了初级语言学习能力,朱寿凑到汉子跟前套近乎。“我家掌柜的也不是傻子。愿意花高价买你的东西,实际上是看上你这个人。”朱寿嘿嘿一笑。

猥琐的笑声让邱聚和女真汉子同时一震。女真汉子后退几步,他从听闻汉人有喜好龙阳的人,没想到会被他碰上。

朱寿继续说:“能说一口流利中原官话的女真人不多,看你样子也会说蒙古话吧?”

“这你也能看出来?”女真汉子惊讶地问。他安下心,原来对方看中的是他精通几族语言的能力。他能在几个马市里混的好,和他精通官话不无关系。还没有几个族人能把中原官话说得顺溜的。

从一进入马市,朱寿马上花100点恶念值租用探测四周的能力。坑货系统咬定探测能力50万恶念值的卖价,他不得已和它妥协,用100点恶念值一天的租金租借。为了小命安全,飞出京师后,他一直租用探测能力。

恶念值如流水般哗哗而去,又如流水般流入。感谢不断贡献恶念值的武将勋贵,感谢天天骂他的辽东都司众人。没有他们的帮助,他无法搞定情绪化严重的坑货系统。

依靠探测能力,朱寿发现这位汉子是马市上最活跃的人。他到哪都能和人搭上话,不同部族的女真人、蒙古人、还有来自天南地北的大明商人。

“我家掌柜的想长久经营马市生意,特命小子学习各种语言。不知这些银子,可否当束脩?”朱寿抱拳客气地说。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能教他的都是老师。

女真汉子惊诧,他挠挠头说,“这需要天赋。”

朱寿态度尊敬:“从小就有人夸我聪明。小子朱寿,敢问这位大哥如何称呼?”

“我是克彻。”汉子用女真语说。

朱寿复述一遍,发音字正腔圆。克彻惊讶之下和朱寿聊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朱寿掌握了日常交谈的女真语。克彻不可置信。

又一个时辰后,朱寿能简单说上几句蒙古话。克彻的表情已经麻木。

克彻自认是聪明人,他除了会说中原官话,还会说南京官话和西南官话。遇到的大明人,会说女真语的不多,同时会说蒙古语更少。没想到会遇到2个时辰学会说女真语、蒙古语的孩子。

“掌柜的,克彻教得很好,我们把他的货物还他,算是这几天雇佣他的费用?”朱寿‘征询’邱聚的意见。

“恶念值1。”

邱聚忍不住抱怨。一次马市只有五天,不得逾期逗留。雇佣五天支付50两报酬,这也太昂贵了。小爷是压根不想送皇后娘娘狐狸皮吧?

第55章 朵颜三卫6

克彻兴十分用心地给大明南方来的豪富介绍马市里的门门道道。胖乎乎的掌柜看似人傻钱多,实则非常精明。除了找他当向导,又分别找了建州女真、野人女真、当地人、卫所的人。雇佣向导的银子发出去不少,却没有采购任何货物。

“小哥儿,今日是这个月马市最后一天。你家掌柜真没打算采购?”克彻用女真话问朱寿。

朱寿朝他挤眉弄眼:“我家主人生意遍布整个南方,每日进账的银子论箱搬。买光整个马市只是毛毛雨。我家主人要做的是长久生意。我们这行人属于探路的。

看到掌柜身边胡子一大把,皮肤红润好似青年的老头没?那位才是我们这些真正的头。这些天你们说的话他偷偷听着呢。”

张仑装做没看到。太子殿下和克彻交头接耳时不时望他一眼,一定又在拿他当噱头忽悠克彻。太子从克彻嘴里分析出很多不见于纸面的信息,太子断定崛起的女真百年内会超越鞑靼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

太子嫌弃他目标太大,让他从假扮女子和老人中选一个,张仑悲愤莫名,选择装成老人。为了赌气,他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恐怕现在爷爷来了,也无法从马市上认出他们一行。

太子爷竟然给东宫侍卫贴银子,让他们逛青楼套消息。人模人样的勋贵子弟彻底被太子带歪,变得比兵痞还兵痞。

别人的朝代都是被太子被身边人带歪,换到弘治朝完全掉了个。他爷爷每日叮嘱他不要跟着太子玩物丧志,太子一时辰能学会的东西,他起码地花一天。

这次回去他要告诉爷爷他们的差距不止十二个时辰。太子用5天初步掌握女真各部的语言、蒙古语、辽东方言,鞑靼语。他花五年都未必能学会。他还是继续装哑巴。

克彻惊异地问:“贵主人想要做什么长久生意?”

“所谓长久生意,就是不受马市开市时间、不会经过卫所盘剥、不受边界摩擦影响、无须担心安全的生意。”朱寿狡黠地笑,“这岂是一个小小的广宁马市能满足的了。没有巨大的利益,我们何须从富庶的江南跑来此,还要费劲学你们的方言。”

克彻想骂娘,五天学会多种方言的人哪有资格说‘费劲’。他眼珠子转溜一圈:“这任辽东都司总兵官李杲、巡抚张玉、镇守太监任良,可不是好相与的主。我们没少吃他们的亏。”

朱寿用大拇指搓搓食指:“我家主人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车银子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在送一车银子’。”

“贵主人高明!”克彻翘起大拇指,“不知贵主人能提供什么货,想要买什么货?我的人脉广,说不定能当个中人安排一二。”

朱寿心中暗喜,他亲自作陪了五天,鱼儿终于咬钩!

朱寿装腔作势跑到邱聚面前咬耳朵:“等会儿一个劲装狠,不会可以参照建昌伯的做派。”

邱聚暗想:小爷出门不忘惦记张家。他一定要远离张家,再也不能凑到皇后娘娘跟前乱拍马屁。

这事真冤枉朱寿。不是他惦记张家,是张家全族天天送恶念值,每天看到忘了忘不了。

邱聚趾高气扬地点点头,掌柜派头十足。

朱寿跑到克彻身边说:“我们要战马,越多越好。不能在马市交易,不可让辽东都司发现。你们想要什么东西列张单子。除了神机营的最新火器,其它都能弄到。”

克彻把小眼瞪得贼大:“你们还能弄到神机营的火器?”

“神机营装备新型燧发枪,火铳被淘汰扔到仓库。给守备送箱银子,什么东西弄不到?”朱寿翘起嘴角淫荡地笑着。

克彻微微皱了皱眉。

朱寿善于观察人心,猜到他心生疑惑。“我真没糊弄你。太子殿下用燧发枪枪杀国舅爷,这事闹得极大,你可以随便找几人打听打听。见识了燧发枪的威力,大明谁还用火铳呢!”

克彻将信将疑:“你家主子想要什么货?”

“一块法外之地,大宁!”朱寿语出惊人。

克彻嘴唇紧闭,抑止住想要发出的惊呼声。“景泰年间,兀良哈三卫向明廷请求居住在大宁废城,明廷不许。把他们赶到塞二百里外居住。你家主人应该找明廷要地,而不是我们。”

朵颜三卫是大明对留在朵颜、泰宁和福余三地蒙古人的统称。他们自称兀良哈,从没有认同朵颜三卫的称呼。

朱寿不屑地撇撇嘴:“朝廷没有我家主人搞不定的。大宁曾属于我家主人的先人,主子要那里也是完成先祖的心愿。”

“你家主子是宁王?”克彻压低声音问。

朱寿抬头挺胸,眸底掠过一抹高傲之色。这话他可没认同,怎么想是克彻的事。

火铳的诱惑让克彻起了险中求富贵的心思。他打了个招呼走开半时辰,最后一直低着头思量此事的可行。没过多久,另一个女真人打扮的汉子找他嘀咕一阵。让他下定了决心。

马市闭市时间到了,向导们离开。

克彻找到邱聚。他开门见山:“掌柜真能弄到火铳?”

邱聚喷出一口茶水:“这心眼活络的森头,怎么连火铳的事都说了。实说,火铳是我家主子打算送给兀良哈三卫的见面礼。和你们女真人无关。”

邱聚朝谷大用使眼色,谷大用和装成镖师的东宫侍卫抽出刀,一脸凶相靠近克彻,大有把他灭口的意思。

“慢着!”克彻大吼一声,“你家主子离开大宁一百多年,对这里的势力分布不了解。现在的兀良哈三卫,已经不复当年勇。鞑靼小王子和火筛部势大,我们女真人不惧他们。

反而是兀良哈积弱可欺,辽东都司用卖内行厂货物的名义诓骗他们入城。300多人像牲口一样被杀。你们觉得你家主子和兀良哈有合作的必要吗?”

邱聚眯起眼睛,让谷大用退下。“难不成女真人可以给我们一块法外之地?”

克彻口齿伶俐地回道:“只要你家主子有魄力和胆识,还能提供我们要的货。”

半晌之后,邱聚向朱寿汇报,“小爷,海西女真上钩。”

张仑疑虑重重:“这个克彻有能力说服族人吗?他们凭我们的片面之词,能答应给我们码头?”

朱寿举着东厂送来的情报大笑:“凭几句话当然是不行的。这次老天爷也站在我这边。”

“假太子一行遇袭!”张仑看到情报大惊失色。

邱聚吓得一哆嗦,马上找谷大用商量保护太子。

第56章 朵颜三卫7

刘瑾脸色苍白。虽然他在昨天的伏击中受了伤,可李大从他炯炯有神的双目中看到凶狠的光芒。

“厂公还是找大夫好生瞧瞧。小老儿年少时读过几本医书,医术只会些皮毛。”李大拱手道。

刘瑾躬身回礼:“李先生太过自谦,咱家已经好了许多。昨日若没有你把热气球的燃料当炸弹扔出去,我们这些人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请李先生受我等一拜。”

“厂公言重,我等都是为殿下效力。”李大避到一旁。

李大少时家境富裕,虽喜好读书可屡次落第,连秀才都未考上。不能为良相便为良医,他拜一位游方郎中学医。家中土地被卫所军官侵占后,仅余的几亩薄田无法养活家小,于是成为游医。

他在外浪迹时,恰巧遇上沼气中毒的病人,出于强烈的好奇心研究沼气。本以为收回祖产无望,没成想临老时凭借对沼气的了解入了太子殿下的班底。

“那群人在京师刺杀太子不成,竟然尾随到此。”刘瑾眼中凶光阵阵,“东厂一定有内鬼!”

昨日对方在野外伏击,假扮太子的小内侍被当场杀死。幸亏太子走了另一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报,主子来信。”设在宣府的西厂物流站的百户胡玢把东厂送来的密信递给刘瑾。

刘瑾看完信沉思:“胡百户,麻烦您和胡指挥使司带话,必须彻底剿灭对方,不可放过一人。”

胡玢是万全都司卫指挥使司胡观的孙子。靠近大宁的开平卫属于万全都司管辖区。朵颜三卫反叛事情发生后,刘瑾和万全都司通力合作,建西厂宣府物流站。

胡玢面色犹豫:“不留活口送京吗?”

‘太子’遇袭生死未卜,京师上下震动。

宣大总督李介、宣府巡抚马中锡前往探望,刘瑾把两人拦在外。他们两人得知他在西厂任职后,找到爷爷施加压力探听真实消息。因为他也不清楚真相,爷爷只得闭口不言。

他唯一能确信的是,昨日被刺身亡的不是太子。

“太子不需要活口。”刘瑾笑眯眯地说,“转告宣大都督,太子将前往宣府养伤,咱家留在开平卫替太子办事。”

胡玢心道:难怪英国公私下来信直言太子诡诈。他们全家聚在一起也没搞懂太子的目的。爷爷决定听从英国公的建言,太子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刘瑾转头对李大交代:“李先生,麻烦您陪同‘太子’回宣府。您可以顺口向巡抚马大人谈谈您家被侵占的田地。”

李大吓得猛摇头:“小老儿岂敢因为自家的私事耽误太子大事。”

“李先生放心,此事是太子吩咐。他还希望你照着字条行事。”刘瑾当着胡玢的面,把朱寿附在信中的字条递给李大。

李大看了一眼字条,惊讶得张大了嘴不说话,眼睛瞪得像核桃。

“李先生是哪的人?”胡玢抱拳恭敬地问。

这位驼背老农是内行厂的五品技师,排在他前头只有一位。就是那位能呼风唤雨、电土成银的奇人凌风子。他们是内行厂最核心的人物,是太子的掌中宝。胡玢对他不敢不恭敬。

李大客客气气地说:“老小儿是宣府本地人。”

胡玢尴尬的笑笑。

从宣府传来消息,太子逗留宣府养伤。与此同时,宣大总督李介、宣府巡抚马中锡、万全都司指挥使司胡观三人联名上奏,恳请彻查宣府军屯。

弘治帝即刻准奏。

顺天府一群为大明操碎心的人士聚在茶馆里聊天。自从锦衣卫和东厂贴出告示,表明不会在公共场合因言论罪后,茶馆的生意火爆。

有人问:“你们说太子爷是生是死?宣府有人看到太子爷被白布盖着抬走。”

“这话鬼都不信!陛下只有太子爷一根独苗,如果太子遇难,陛下会无动无衷?”这话很快被人反驳。

有位茶客小声说:“我只能告诉你们,东厂厂督戴公公去了南昌。”

“是不是太子想查军屯,所以出现了刺杀?”一位赴京赶考的举人嘀咕。

附和他的大有人在:“我看像。太子在仁寿宫庄遇刺,结果陛下把内承运库交给太子打理。李荣李公公被打发到仁寿宫庄,现在正在给兵部养马呢!两件事情如出一辙。”

“我没闹不明白,养马是御马监的专职。太子为何把强行征来的庄子交给兵部养马?难不成太子还想御马监夺权吗?”另一人揣测。

“难说,难说。”一位致仕的官员摇摇头,“这位太子爷喜欢奇谋,往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让我们看出端倪。”

突然,茶馆外头出现惊呼声,一帮茶客冲出去看热闹。只见蓝天白云间出现一个个热气球。

“难道是太子飞回来了?”几乎所有人的都这么想。

热气球飞过的地方,撒下大把大把的纸张。

天下飘下的纸张掉落各处。皇宫里有,内城皇亲国戚、官宦高门、国子监、官衙、军营、普通百姓家、大街小巷、房顶屋檐……

“《遇刺之我见》:本宫敏而好学、天性纯良,胸怀天下、心系社稷。然小人作祟……”

“恶念值1……”看到传单的人,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传单第一次出现在大明朝。

“陛下,照儿情况到底如何?”张皇后神情哀伤地问。

弘治帝眼神闪了闪:“受了轻伤,在宣府养伤。”

东厂的内鬼泄露假照儿的行踪,弘治帝现在看谁都可疑。照儿和张家关系紧张,为了保护照儿,他不得不和皇后说了假话。

张皇后拍拍胸口:“那就好。”

离开后,张皇后让心腹给寿宁侯递话:太子不在宣府。她与弘治帝夫妻多年,对他非常了解。张皇后把朱寿恨得半死,因为小白眼狼的存在,他们夫妻的感情日益疏远。

宣大总督和巡抚没瞧见过太子本人,内阁等高官怀疑太子不在宣府,他们猜测太子和刘瑾依然待在开平卫。

某些皇族的举动耐人寻味。弘治帝的几位兄弟,无论是就番的,还是年幼留在京城的,突然收到很多亲戚的拜帖。

弘治帝的兄弟们吓得关紧门户,不敢接待任何一人。

原本被戴义以礼相待接往京师的宁王朱宸濠,突然发现他的行动收到限制。南昌的宁王府被京师调来的京营士兵围得水泄不通。

“恶念值1……”

朱寿美滋滋的数着不断上涨的恶念值。张家、京师外城田庄的原主人、原任职内承运库的太监、宣府上下、宁王一脉的亲戚,所有被怀疑派人刺杀他的,都对他怨念丛生。

“克彻,1000把火铳换你们地盘港口的停泊权,不能再让了!”邱聚气急败坏地和克彻磋商。

朱寿嘴角轻蔑地勾起。宁王被押解进京的消息传到此地,克彻的态度马上强硬。1000把火铳置换1000倾土地降到港口的停泊权,堪比后世九块九的跳楼价。

第57章 朵颜三卫8

邱聚送走克彻,怒气冲冲地跪地请战,“小爷,女真人欺人太甚!请给老奴几人,老奴要把他们打得跪地求饶。”

“他们欺负的是宁王的人,邱伴伴您生何气?”朱寿托着腮直勾勾看他。这老家伙演技一流,放在皇庄浪费人才。

邱聚被看得汗毛直立,他家小爷脑子里又冒出什么坏水。似乎这次的使坏对象是他。“克彻昨个儿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今天像大爷,好像我们要求着他们一样!”

朱寿没让邱聚起身,转而问张仑,“世子爷可知我大明和女真之间的仇怨?”

张仑略微思索:“容国公赵将军曾在成化三年重创女真,擒获并处死首领董山。成化十五年保国公讨伐建州女真,几乎将建州女真部落屠尽。”

“不错,大明一共攻打女真五次。第五次建州月屠的血腥镇压过去二十年,女真部族再次复起。大明同朵颜三卫维持百多年的和平,土木堡之战他们和瓦剌暗通曲款。你认为对蒙古人和女真人,我们是打还是和?”朱寿再问。

张仑毫不犹豫:“当然是打,把他们彻底打趴下!”

“打下如何治理?”朱寿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宣府是九边重镇之首,离京师最近。可此次清查军屯发现类似李大一样田地被夺、沦为流民和逃户的百姓?”

张仑诺诺不敢言。英国公为大明武将之首,卫所里的破事他时有耳闻。

朱寿表情寡淡地问:“再说说军户,正统三年逃亡军士多达120万人。是120万,不是120人!敢问英国公世子,这事英国公怎么看?”

张仑伏地跪拜。

“为何朵颜三卫反叛,朝中大臣一致相信朵颜三卫的抗辩之词?难道这也是文官对你们武官勋贵的打压?”朱寿的声音和室外的寒风一样冷冽。

东宫侍卫多是勋贵子弟,这次连他们也一起跪下。

“你们都起来吧。本宫怕继续说下去,被尔等杀死。再把事情推到女真或者朵颜三卫身上,父皇定然不会起疑。”朱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

邱聚和谷大用跳起来站在朱寿左右两边,防备地看着地上的众人。

“臣等不敢!臣等死罪!”张仑和百名东宫侍卫磕头请罪。

朱寿蹲在张仑身边,说出让所有人背脊发寒的话。“卫所糜烂,只怕蒙古、女真没反叛,朱家皇朝先被受欺压的百姓推翻。”

朱寿再次同情起可怜的小辈崇祯。历代祖宗积累的弊政,他就算是不吃、不喝、不睡处理朝政,也无法救回大明。

张仑硬着头皮表态:“英国公府全力支持太子殿下清理军屯。”

余下的侍卫自报家门附和。

“哈哈哈,你们别把自个儿瞧得太重。本宫是父皇独子,本宫若现在提出全国范围内清理军屯,估计不是暴毙死在太子位上,就是被父皇废黜。而你们嘛,家中兄弟多,缺你们一个不缺。”朱寿抚掌大笑。

刘瑾权倾朝野,因为想要动军屯被阴死。原主更是个短命鬼。

张仑被朱寿吓出眼泪。

他年长朱寿五岁,此时也不过虚岁15。

朱寿看到把张仑吓哭,拍着他的肩膀抱怨道,“小伙子咋不禁吓!也不想想,如果真想对你们动手,本宫会笨得和你们说这么多吗?别哭了,本宫也知道你们的难处。朝廷给的俸禄少,堂堂七尺男儿养不起家小很丢人。本宫本想吓唬你们,让你们跟着本宫走另外一条安国兴邦的路。”

“恶念值1……”

已经想要以死明志的众人心里头骂娘。他们本来就是东宫侍卫,太子殿下想让他们跟随需要用吓死人的招数?!

张仑的眼泪掉得更凶。被太子爷吓哭,他的英国公世子形象荡然无存。

“你又不是美娇娘,还想要本宫哄不成?”朱寿扔下手巾,鄙夷地瞧着张仑。若放在后世,张仑肯定会被他洗脑购买‘金融’产品。说不定还能掏空整座英国公府。

张仑哭丧着脸问:“殿下想做什么请直言!”别在玩他们了。

“竟然打不能彻底让蒙古和女真服软,抚也不能让他们真心归降。本宫打算用利益牵制他们,让蒙古、女真各部攻伐,无暇惦记大明。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朱寿老气横秋地说。

反之,亦然。这话就不能对勋贵们说。

张仑低声下气地问:“太子殿下能说得详细点吗?”

太祖和成祖封建宁卫和朵颜三卫、开马市就是想用利益牵制他们。事实说明这招也不行。

朱寿扶额,难怪文臣能把武将玩的团团转。

“本宫打算让邱聚冒充宁王的人和女真做生意,让刘瑾和朵颜三卫做生意。我需要你们的帮助。等这两家做大后,会引起其它部族红眼。

把从两处购得的战马运往宣府。等鞑靼火筛部攻击宣府,宣府一定能将他们打残。火筛部被打败后,鞑靼势必会与朵颜三卫冲突,朵颜三卫也会因为利益相争无法和女真各部交好。

这样一来,朵颜三卫与鞑靼小王子、朵颜三卫与女真的联盟自然土崩瓦解。”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地看向朱寿。

张仑挠着头问:“太子怎么知道火筛要攻打宣府?您又如何肯定火筛部战败会袭扰朵颜三卫?”

朱寿仰天长叹,他能说这是历史书上写的,被他稍加修改了吗?

“他们会打宣府,因为我在那!你竟然连这点都看不破,将来如何承袭英国公之位?”朱寿指着张仑一顿臭骂。

“如果五十年前瓦剌丞相也先和大汗脱脱不花没有内斗,土木堡之后大明危矣!如今瓦剌势弱,鞑靼小王子崛起,连火筛部都投靠了他。知道火筛吗?”

众人摇头。

朱寿翻翻白眼。他决定办报纸,好好给大明上下洗洗脑子。省的他们一直活在天朝上国的幻想中不思进取。

“火筛是北元满都古勒可汗的女婿,他骁勇善战,勇武绝伦。连火筛这样的人物都投靠了小王子,可见其势力有多强。去年威宁伯在贺兰山打败小王子部,小王子绝对会来复仇。刘瑾和朵颜三卫做生意时,收到相关的消息。”

朱寿严肃的看向众人:“分裂的蒙古人不可怕,统一的蒙古人绝对是我们的心腹大患。朵颜三卫是小疾,他们能在土木堡之战协助瓦剌,也能在大明和鞑靼的战争中协助小王子。”

朱寿的话说服在场的人。

“臣等全力支持太子大计!”张仑等人再次跪拜。

朱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终于说服这群愣头青了。

“宿主,什么时候去找天外飞石?”系统兴冲冲地问。

系统探测到宣府的长城防线外有天外飞石,天天叫嚷着要他去捡。

他为了捡块石头,以自身为诱饵。把历史上火筛攻打大同改为攻打宣府,他容易嘛!

第58章 朵颜三卫9

初春的脚步刚刚到来,缺少植被的大宁黄沙漫天。大宁,一百多年的这里曾经是大明实际控制的土地。如今,荒凉的半沙地上依然矗立着当年卫所的遗迹。

刘瑾带伤率领驼队按时来此赴约。

对面是蒙古人的马队。马队除了上百匹骏马,还有无数的牛羊,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板车。板车上是内行厂指定要的羊毛。领队的是英宗亲封的朵颜三卫右都督阿儿乞蛮,身后紧紧跟随他的魁梧大汉是他的儿子花当。

“都督,小爷已经委托锦衣卫查明事实。兀良哈三卫300位牧民确实是被辽东都司的人害死。但小爷无权处罚辽东都司诸位大人。”刘瑾抱拳。

他没有假惺惺的道歉。朵颜三卫多次袭扰边境,被他们杀死的大明百姓又能找谁报仇?

阿儿乞蛮沉着脸不发一言。

花当气愤不已:“这就是你们的回答?我们的族人白死了吗?”

“死者已矣。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无法让他们复生。重要的是今后我们如何合作。”刘瑾用眼神示意,让人把东西带上来。

胡玢从驼队取出两件东西。刘瑾让他前来,也是为了表达内行厂和万全都司合作的诚意。

“为了表示对你们的歉意,小爷特令内行厂技师专门为你们打造两款产品。一个是保温瓶,奶茶灌入其中能在极寒的时候保温3至4个时辰。”

在刘瑾的介绍时,胡玢打开保温瓶,热气从瓶中冒出。“这是我们从开平卫出发前灌入的热水,现在仍有余温。”

花当瞪直眼睛,一脸不可置信,“你们在诓骗我们吧?”

胡玢冷笑:“你知道保温瓶用什么做的吗?双层玻璃加镀银!不提玻璃和银子的价格,光看外面的铝合金瓶身,这种东西你何曾见过!京师一个保温瓶的价格不低于500两,相当于50匹好马的价格。况且这一百个保温瓶是太子殿下免费送给你等。”

听闻是送给他们的,花当马上让属下手下礼物。

刘瑾温和地笑道:“还有一件是高压锅,可以解决你们煮不熟肉的问题。都督可以让人搭帐篷现煮,正好与咱家商议今后长期合作的事情。”

蒙古人依赖大明的生活物资。尤其是铁锅,没有铁锅他们只能用羊皮包裹食物煮着吃。铁可以制作武器,大明严格控制马市铁的数量。

铝合金的出现,彻底改变这一现状。铝合金可以做高压锅、铝盆,就是不能当兵器用。

阿儿乞蛮哈哈大笑,挥手让手下扎帐篷。他用生硬的官话和刘瑾聊着。半个时辰后,花当激动地捧着煮熟的米饭、肉端上来,父子俩用蒙古语交流。从两人喜悦的神情推测,他们对高压锅和保温瓶很满意。

刘瑾思量火候差不多:“都督,贵部不幸丧生的300可以瞑目了吧?”

阿儿乞蛮大力拍向刘瑾的肩膀,刘瑾眉头皱了皱,刚刚愈合的箭伤迸裂,血迹渗到外衣。

“对不住,对不住!”阿儿乞蛮连声道歉。

刘瑾让随行给他换伤药,温和地说,“都督又不知咱家受伤,何罪之有?”

刘瑾当着阿儿乞蛮父子的面脱衣服换药,父子俩亲眼看到差点致命的箭伤。

“厂公,真是宁王想要杀太子?”阿儿乞蛮试探着问。

刘瑾勾着嘴角阴笑:“不管是谁想要刺杀小爷,都是痴心妄想。咱家一定会让他先死。”

花当吐了口唾沫:“我们听到消息,广宁马市有一队人马想要大宁故地。大宁是成祖特意留给我们兀良哈三卫的,他们也配得到!”

“哦,还有这事?”刘瑾眯起眼。

他佯装非常上心的模样。

阿儿乞蛮关心地问:“厂公想同我们如何合作?是择地另开一个马市?希望新开的马市放松对我们的限制,我们要带着刀弓入马市。万一再次发生诱杀事件,族人们也有反抗之力。”

刘瑾呵呵一笑,说出朱寿的打算。“小爷想要立大宁城,整个大宁城天天都有马市。都是除了驻地,外围不设围墙。随你们带什么东西进入。”

早把大宁当做自家后花园的阿儿乞蛮冷声问:“马市上谁负责收税?”

“大宁的马市没有税。”刘瑾语出惊人,“内行厂负责承建大宁马市。马市按照大明的州府的规模建立。商铺、客栈、酒楼因有尽有,就是不造围墙。欢迎各族朋友前来。”

阿儿乞蛮和花当面面相窥眼。

花当不可思议地问:“如何保证交易安全?”

“内行厂负责大宁城内众人的安全,出了城就是各家的事。至于内行厂是否有能力维护大宁城,无需你等多虑。”刘瑾成竹在胸。

阿儿乞蛮一时间难以下决定。

花当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内行厂一直会收羊毛?”

羊毛在草原上除了做羊毛毡,没有其它用处。内行厂对羊毛的收购价定得极高。100斤羊毛等同一匹马,高的让人不可置信。

刘瑾郑重申明:“内行厂只会收兀良哈三卫的羊毛,不会接受其他部族的羊毛。”

“你们要羊毛做什么?”花当不太相信天上白掉银子。

刘瑾神情平和,淡然地笑了笑。“这里天寒地冻,可你们用羊毛毡做出的帐篷很保暖。小爷说羊毛看着和棉花差不多,让内行厂的技师深挖它的价值。能让小爷看上眼的,一定是好东西。把羊毛堆在库房,实在不成还可制成羊毛毡卖给京师高门。”

花当惊得嘴巴都合不拢。还不知道羊毛的用处就花高价收购,这种败家的事果然只有大明太子才能做得出。他听说大明太子把杜仲做成塑料制品赚的盆满钵满,现在大明私下里叫小太子财神爷。他也希望大明太子能挖掘出羊毛的价值。

阿儿乞蛮还在犹豫。

这时,胡玢拎着灌满奶茶的保温瓶上前,轻轻在刘瑾耳边说,“殿下想要的奶茶已经备好。”

阿儿乞蛮耳朵动了动。

“都督,我们的货物已经换好,您能给我一个准话吗?”刘瑾不急不躁地问。

阿儿乞蛮马上做出决定:“好,本都督同意你们在大宁建城。需要我们兀良哈帮忙建城吗?”

刘瑾又给了个甜头:“帮忙不必,如果你们族人想做工,内行厂会给你们和大明百姓一样的工钱。”

双方愉快地达成一致。刘瑾领着人风尘仆仆离去。

“爹,真的要把大宁给他们?”花当虽然不舍内行厂带来的保温瓶、高压锅、塑料制品,可让大明建大宁城,就好像身边多了一只随时会噬咬的猛兽。

阿儿乞蛮冷笑:“那要看是鞑靼小王子厉害,还是大明太子更胜一筹。马上派人把大明太子在开平卫的消息传给火筛。”

第59章 朵颜三卫10

开平卫位于宣府独石口,素来有‘上谷之咽喉,京师之右臂’之称。开平卫外是一览无余的草原,这里战争频发,极少有安泰之日。

镇守开平卫的是万全都司总兵胡观的儿子胡静。

胡玢从保温瓶倒出奶茶:“爹,内行厂的保温杯真好用。带在身边随时能喝到热水。”

“这价也不是一般的高。”胡静抿了口奶茶。太子殿下生财技巧高超,沈万山在世也未必能赢得了。他们至今都没弄明白太子的打算,也不知道太子人在何方。

胡玢小声问:“太子想要用内行厂的财物和人力在大宁城建城,不但不收税还不建城墙。蒙古人的骑兵彪悍,没有城墙的大宁等于是脱光衣服的美女。这不是白白送一座城给蒙古人吗?”

“一切静观其变。”胡静漫不经心地说。他双目一眨不眨看向前方身姿伟岸的两位公公。

腾骧四卫是大明禁军中的禁军,他们骑着战马在草地狂奔,骑马时爆发的骁勇之气比常年驻边的开平卫士兵更胜一筹。

刘瑾抱拳感谢御马监太监宁瑾:“有劳宁公公替内行厂检验马匹。”

御马监掌印太监宁瑾掌管天下战马,同时督军腾骧四卫,是能和司礼监掌印太监争夺第一人的实权人物。刘瑾是太子爷的心腹,宁瑾对他还算客气。

“朵颜三卫交易的战马很出色,交给兵部只会把马养残。”宁瑾说话口吻冷漠。他佩服太子为了练马强拆京师郊外勋贵田庄的胆色,但对他把田庄交给兵部养马非常有意见。

刘瑾开门见山直言:“土木堡之战勋贵们表现出的领军能力让小爷不安。公公对卫所的糜烂应该心知肚明。小爷常说贺兰山被称为大捷发人深思。年前带兵打赢贺兰山之战的王越大人过世。

一旦边关战事起,又有哪位将军能独当一面?小爷把田庄留给兵部,是因为他除了想要练兵,更想要练将。”

宁瑾讶然。

沉默半天宁瑾幽幽说:“勋贵世代袭爵,于科举所出的文官有本质区别。皇爷若想与心腹讨论某些事情,也得避之角落小声交谈。”

因为太子是皇爷唯一的子嗣,他才说出这等机密之事。

“哈哈,”刘瑾嘴角含笑,挑着眉毛说,“小爷虽年幼然善于识人心。深受丘公《大学衍义补》影响,坚信人性逐利。小爷行事很有分寸,宁公公大可放心。”

宁瑾腹诽:9岁逃家的孩童行事有分寸?

太子爷最擅长的应该是“蛊惑人心”。瞧瞧自视甚高的戴义、极力钻营的刘瑾、衷心的牟斌都成了什么模样!锦衣卫、东厂至今未探明太子爷的确定下落。他绝对不信他们几人不知道。

宁瑾冷冷地提醒:“太子爷好战。可咱家要提醒你们,土木堡之战时开平卫曾被瓦剌攻破。这里并不安全!”

“小爷行事很有分寸,宁公公大可放心。”刘瑾再次重申。

宁瑾很想上前揍一顿。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当天下午,负责内行厂生产的刘孝带领庞大的车队赶到开平卫。随行的还有负责账房的黄伟,以及刚刚辞官的刘大夏。

“刘大人,坊间传闻您已经致仕?”胡静万分诧异地上前招呼。

胡家世袭万全都司总兵,前年刘大夏任佥都御史到宣府处理兵饷。刘大夏撬动了胡家的利益,可架不住他爹胡观和刘大夏惺惺相惜,事情最终以胡家退步收尾。

最近的清理军屯更是让胡家伤筋动骨。好在内行厂给附近几州的代理权,弥补胡家的损失。刘大夏的出现让胡静警觉,他猜测撺掇太子清理军屯是刘大夏的主意。

谁会相信刚满9岁的孩子会用‘打一棍给一个红枣’的策略安定军心?

一路急行来此的刘大夏精气儿十足,身上没有长途奔波的疲惫。“老夫在山东老家读书,接到太子的求助书信连夜赶来。还不知太子把老夫招来何事。”

“老大人,内行厂新设计一种防御建筑,小爷想请您当场检验。如果可行,小爷打算在大宁建城。”刘瑾躬身行礼回复道。

刘大夏心下一惊:“在啊大宁建城?”

宁瑾也是第一次听说:“皇爷知道吗?”

“和朵颜三卫的合作已经谈妥,小爷只等防御建筑经过检验,万事俱备后向皇爷回禀。”刘瑾回道。

“恶念值1……”

刘大夏苦笑,这果然是太子的做事风格。

一行人留在开平卫,亲眼见识内行厂的工程效率。

内行厂的工匠搬出水泥、人工搅拌机、滚轮吊车、活动铁管脚手架。用塑料板和木板在开平卫外宽阔的平地上搭建营地,有腾骧四卫他们不用担心危险。

钢筋为骨、水泥为肉,三天后一条高8米、宽12米气势恢宏的水泥长城拔地而起。水泥长城与周围的山崖险峻连城一体,城墙、关、城堡、墙台和烟墩组成完整的军事防御工程体系。

身后原本的夯土长城羞得抬不起头。

可刘孝东瞧瞧西看看,用燧发枪往城墙上来了几发,仍感到不甚满意。最后用滚烫的铁水,浇筑在长城面向草原的墙上。

又过了四五天等水泥干透,刘孝这才向刘瑾回报,并请众人上长城参观。

数日之内,赶往宣府的内行厂运输队、建城队的人数超过5万人。这种举动自然引起各方关注。

当天登上开平卫长城段的,除了刘大夏和宣府众将,还有刘健、萧敬、英国公、驸马都尉齐世美。迎接他们的除了刘瑾,还有一位穿着华丽锦袍的8、9岁孩童。

“太子殿下呢?”一登上水泥长城看到孩童的面容,英国公磨着牙质问刘瑾。

刘瑾一指小孩:“这位就是太子。”

英国公气得虎目圆瞪。萧敬摇头,其他人呆若木鸡。

总兵胡观、宣大总督李介、宣府巡抚马中锡等人脸色大变。

“这位难道不是太子?”

他们刚才向‘太子’行礼,‘太子’礼仪周全回礼,就是不说话。搞了半天他们行礼的人竟然不是真太子。

“小爷说,刘阁老教导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时刻铭记于心。”刘瑾笑道。

“恶念值1。”

刘健脸色青紫,熟练地掏出保心丸服下。“我等不可辜负太子的良苦用心。老夫觉得水泥长城极好,回京会向陛下请奏让内行厂依次督建所有的长城。”

“回禀首辅大人,水泥长城每米造价10两。户部支付不起营造费用。”拿着账本的黄伟直截了当地说。

刘健吹胡子瞪眼:“户部从内行厂借款。”

“内行厂没银子可供外借。”黄伟捂住账本防备地看他。

“恶念值1。”

太子殿下的手下和他一样,忒令人讨厌!

第60章 独石口之战1

水泥长城的建筑规格,来自几十年后戚继光督造的长城样式。经过战火检验的建筑格局,由水泥、钢筋、铁水组成的坚固城墙,让众人赞不绝口。

“除了造价高昂,老夫没找到缺点。”刘大夏笑呵呵地说。

而刘健则把目光放到营建长城的工匠生活上。烧煤的火炉、保温杯、吃饭用的铝盆、煮菜的高压锅、覆盖羊毛毡的移动板房、保暖的工匠大衣,工匠的伙食有羊肉和蔬菜,生活条件远超余子俊修建延绥长城时期。

“太子殿下计划了多久?”刘健背着手问负责工地的刘孝。

刘孝嘴巴紧抿,悲愤莫名地说,“我家小爷做事想到一出是一出。从我接到营建独石口长城段的通知到现在半个月。”

“尔等把老夫当傻瓜不成。从筹集钢筋到生产水泥,调集5万人手、准备运输马车,这是半个月里能完成的?”刘健

横眉怒视,眼神带着凌冽的杀气,浑身散发浓重的官威。

内阁首辅一发怒,巡抚、总兵等文武官员心中惶恐。包括驸马都尉齐世美心里也在打鼓。

可朱寿身边都是群什么人?

刘孝挺直腰杆,用内侍特有的尖嗓门解释,“收到小爷的命令,内行厂的技术部出图纸,财务部预算,销售部下订单,生产部生产,仓储部调集物资,人事部招人。最后由西厂物流部负责送货。各部分各司其职、精诚合作,有什么难得!”

刘健摸摸胡子思量,如果换成朝廷六部,从收到命令到调集人马,或许会比内行厂会做得更好。

“首辅大人。从小爷逗留宣府开始,内行厂着手修建京师通往宣府的水泥路,也就是各位大人坐马车疾驰时赞口不绝的道路。这条路花费六万两银子,理应朝廷负担。请问户部何时可付款?”黄伟冷不丁出声问。

“恶念值1。”

刘健再次被黄伟气到。以内行厂做事的尿性,刘健认为修路费用连三万两银子都不用。

刘大夏心中算了笔帐:“如果朝廷出面修路,所有费用不会低于十万两。”他曾主持黄河疏通工程,在户部左侍郎任上致仕。说出的话很有分量。

黄伟呵呵一笑,笑声中讽刺意味浓重。“以官府的效率和贪腐,没有十五万两银子修不了。”

“恶念值1……”

远在广宁的朱寿收到刘健一连串的恶念值。

“黄伟这小子不错,以后派他多出去赚恶念值。”朱寿看到清零的恶念值变成10之后,心情变得舒畅。

系统冒出声:“现在睡袋只要10个恶念值,买不买?”

“买!”朱寿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自从每天扣掉100点租用探测能力,系统养成一天吃不到恶念值就会烦他的坏毛病。

随着东宫侍卫等人的书信传入京师,除了张家人每天保持恶念值输送,这些天他得到的恶念值越来越少。

朱寿忍不住吐槽:蒙古和女真人的动作真慢。

“小爷,不好啦!”邱聚跌跌撞撞地跑来,“克彻透露京师有人传话‘太子不在宣府’。火筛部走了一半路程停下,他们考虑攻打宣府还是大同。”

“他大爷的!除了父皇没人知道本宫的下落。一定是皇后从父皇口中试出真假。”朱寿喝骂。便宜老爹真靠不住。

为了宣府外围草原上的天外飞石,内行厂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如果火筛没打宣府,他岂不是功亏一篑?草原上的人相信拳头,没有一战打怕他们,大宁城如何做生意捞回这次的投入?

他在后世有过一次接近成功的创业,可是苦于资金链断链。使得他不得不开辟‘金融’业务融资。

他不想经历第二次资金链断链。

朱寿提笔疾书,结合几十年后曾铣上疏《请复河套疏》和《重论复河套疏》的内容,写出《收复河套,永固山河》的文章。

把他的文章交给西厂物流点的人,让他们刊印后散发全国。同时朱寿向宣府的人发号施令:“令热气球从宣府起飞,携带手雷从空中轰炸火筛部。同时在宣府招收善战死士,只要答应加入收复河套的战役,一人给一百两卖命钱。”

“殿下不可主动挑起战火。大明还没有作战的准备。”张仑跪地请求。

东宫侍卫一同跪地:“请殿下收回成命。”

朱寿双手叉腰豪气干云:“本宫是大明的皇储,岂能看到百姓们被敌人一次次屠杀。”

“告诉你们的家人,机会只有一次。不论是因军功封爵,还是大宁城的收益,这次不上本宫的船,以后永远别上。”。

朱寿自信他们会上船。有位伟人说过:当资本超过300%的利润,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大宁城垄断草原和中原的贸易,所得的何止是300%的利润。再加上刚成立半年的内行厂,它的新型产品和科技带来的高利润,激起资本萌芽快速生长。两两结合,其中的利润能让任何人眼红。

朱寿一声令下,内行厂和刚成立的西厂快速转动。它们是朱寿建立,从一开始就脱离朝廷和皇宫的控制。内行厂内部的高福利,使大部分人成为拥护朱寿的铁杆力量。打着为国为民的旗号,更是让内行厂的人忠诚不二地执行朱寿的指令。

“贼据河套,侵扰边鄙将百年。复套之费,不过宣大一年之费。敌之所以侵轶无忌者,为其视中原之无人也……本宫在此申明:一力承担挑起战争之责!”

洋洋散散几百字的《收复河套,永固山河》在大明各地传开。朝野引起的震动犹如十二级地震,震得皇族、勋贵、文臣、武将晕头转向。

“陛下,太子究竟想干什么!他能承担的了什么!打仗需要粮草、财物、武备种种,岂是小儿一句戏言能决定。”兵部尚书马文升整个人都要气炸。

太子点燃全国收复河套的热情,想逼朝廷对河套用兵?休想!

学了几日兵法就以为他是秦皇汉武、唐宗汉祖?还什么‘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毛都没长齐的小毛孩,蒙古人的铁骑都没见识过!

太子一上战场吓哭后,还不得他们来收拾残局!

“报!上午数十只热气球从宣府飞出,在河套找到鞑靼火筛部。数道天雷从热气球上降下,火筛部被重创。”宣府送到的八百里加急令马文升瞠目结舌。

“恶念值1……”

朱寿几个时辰内收到5万多点恶念值,恶念值以千为单位往上涨。提供恶念值的,还有不少蒙古人名。他拍了拍脑袋,元蒙的政权还在,蒙古人中也有勋贵官员。

“他大爷的,难怪后世某国一直想要发战争财。”

第61章 独石口之战2

朱寿的腰微微屈着,笑出一口大白牙,眼里透着讪笑的光采。他用地道的女真语把建宁左卫都督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好一顿夸。此人是建宁女真的首领,他将来会有一位叫努尔哈赤的重孙子。

锡宝齐篇古好满意地带走500把火铳,另外500把归克彻所在的海西女真。而朱寿则得到建宁女真和海西女真交界处名为‘窝阔崴’的靠海小村子,也就是后世的克拉斯基诺。这里位于图们江入海口,邻日本海,是天然的良港。

邱聚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塞给克彻:“今后还需要克彻兄多多帮助。”

“好说,好说。”克彻颠了颠钱袋笑容满面,“我也不白拿你的好处,我从兀良哈人口中听说你们的太子想要建大宁马市。你们想做好走私生意,卖给我们的盐、布、铁锅价格可不能比大宁马市上的贵。”

邱聚脸皮抽抽,克彻笑得更欢。女真人一直被大明商人压价欺负,现在轮到他们从太子和宁王两派人身上赚好处。

“只要你们保证卖给我们的种马血统纯,人参、貂皮、鹿茸角质量上乘。”邱聚硬挤出笑容说。

克彻眼珠子骨碌碌直转:“靰鞡草也是我们的特产,你们准备用什么价收?”

靰鞡草是东北的野草随处可见。它具有保暖效果,冬天穷苦人家把揉烂的靰鞡草塞入鞋子防止脚冻伤。它是穷人的宝贝,是不需要花钱能得到的御寒物。

“你!”邱聚从谷大用的手里拔出刀,架在克彻的脖子上大骂,“真以为我们好欺负!”

克彻神情坦然自若:“你们的主子被明皇囚禁在京师。我有办法消除明皇对你家主子的怀疑。只要你们答应用1文1斤的价格收购靰鞡草。”

“什么办法?”邱聚眼神一凝。

克彻慢条斯理地说:“我的族人可以把向火筛通风报的人抓住交到宣府。有他们顶罪,你们家主子的嫌疑很容易消除。”

邱聚转头看假扮成老头子的张仑。

朱寿花了1点恶念值用度娘查询靰鞡草的信息,在商店花900点恶念值买下靰鞡草鞋、靰鞡草板、靰鞡草纸。

他要经略东北,给手下们提供御寒的物品也是他的职责。靰鞡草做成的鞋子保暖,成本比羊毛低很多。靰鞡草制成的木板能让活动板房保暖的效果进一步提升。

朱寿暗暗向张仑点头。

张仑用沙哑的音调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可。”

克彻笑眯了眼:“这就对了。太子出手阔绰,能高价收购兀良哈人的羊毛。你家主子肯定也不会小气。”

邱聚肺都气炸,瞪向克彻的眼珠差点脱眶。

克彻抢下邱聚手里的刀,爱不释手地打量,“好刀!这刀我要了,算作是对我惊吓的赔偿。”

谷大用收到朱寿的眼色,把刀鞘扔给克彻。

克彻哈哈大笑着离开。

“小爷,为什么要忍让他们!”邱聚红着眼质问。就算克彻把他们当成宁王的人,这也是对大明的侮辱。

朱寿反问:“我们吃了什么亏?克彻帮我们弄到张家的把柄,也让他相信我们确实是宁王的人。我们缺少优良的战马,没有战马和蒙古人打游击非常吃亏。在马市上,我们限制卖铁器,他们卖给我们阉割过的马。打着宁王的旗号,才能买到好战马。”

“可是,强迫我们收购靰鞡草,这和抢钱有何区别!”邱聚嘟囔。

朱寿叉着腰大笑:“把靰鞡草交给内行厂的技师,让他们挖掘出它的价值。世上没有无用的东西,只有不会利用的人。到时和羊毛一样,用百倍的价格卖回草原。”

“等船队到来后,章龙,你和邱公公负责窝阔崴港口。尽量把女真训马的手艺学会;赵虎,你带人在日本开辟港"kou jiao"易金银。世子,随本宫回开平卫。”朱寿精神抖擞地上马离开。

‘皇家草原计划’的前期投入非常巨大。独石口长城和将来的大宁城将花费内行厂所有的现银。出了窝阔崴就是日本海,距离日本非常近。日本的白银出了名便宜,1000枚成色好的铜钱在大明兑换1两银子,在日本能兑换4两银子。朱寿很早就打上日本银矿的主意。

内行厂玻璃镜的价格居高不下。除了方便在大明全境推广宝钞兑换玻璃镜,也为此刺激富有家庭用铜镜兑换玻璃镜。如今全国的宝钞大部分收回,铜镜堆了小山高。

三位阁老和户部尚书周经一直盯着内行厂铜镜的去向,担心他私铸铜钱流入市场。他可是大明太子、唯一的皇子,怎么可能拆自家的台!

私铸的铜钱当然是流入日本多赚四倍银子!当然,打着宁王的旗号。朝廷接受日本皇室的进贡,天朝上国哪能欺负藩邦!

此时的大明拥有世界上最先进的造船、航海技术。相比郑和七下西洋,船队从窝阔崴转日本到天津没有丝毫困难。

只要弘治帝首肯,确保制定的计划正确,背后拥有庞大资源的朱寿想干什么,就一定能干成什么!

“内行厂制作一万多把燧发枪,数百万发铅弹?”正在御书房参加紧急商议的马文升蹿起来。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接着说:“内行厂有专于木匠的技师复原诸葛连弩;有人改进八牛弩,把弓箭换成火药箭;急报里说的天雷是一种名为‘手榴弹’的火药。”

马文升气闷。

太子仗着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连私造火器的事情都做,谁知道内行厂私底下还生产了些什么。他转念一想,内行厂很多人是宫里派出去的内侍,陛下肯定知道。

“陛下,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太子爷主动挑起战事,可曾想过粮仓无粮?”马文升怨气冲天,冲着弘治帝吼的时候都有唾沫喷溅。

陈宽公公躬身说:“太子爷曾向皇爷汇报,有占城国商人自荐成为内行厂占城代理商。内行厂用货物换占城稻,由西厂专门负责运输。”

“昨日十艘郑和宝船达到天津卫。估计首批粮食已经装车运往前线。”牟斌补充道。

马文升脸皮抽动,感情太子爷都算计好了!

李东阳拱手问弘治帝:“陛下事先可知太子爷的计划?”

“朕知道。”弘治帝一口应下。

“恶念值1,1,1……”

脾气温和的弘治帝现在就想拿竹条把儿子抽一顿。他事先知道个屁!

儿子说占城国稻米多得吃不完,内行厂用货交换;日本白银便宜,也可用内行厂的货物交换。儿子从他手里骗走十几条船和不少的人,他和大家一样刚知道收复河套的事。

这个不孝子还从他手上弄走了一匹千里马。

骑着千里马‘超影’往独石口赶的朱寿收到便宜老爹的恶念值。

他摸摸鼻子感到很内疚。便宜老爹给了他无私的帮助,他回报张家勾结蒙古人的把柄。算了,不计较便宜老爹透露他行踪的事。

第62章 独石口之战3

朱寿牵着超影在驿路旁休息。这条从京师途径山海关往来辽东都司的驿路,是太祖下令开通的首条驿递线路。经历一百多年的风风雨雨,驿递的冒滥令人心忧。

“本宫沿途多次换装,用不同的身份均能在驿站落脚。驿递制度如同虚设。心怀不轨之人乔装入京,只要给足贿赂,靠近京师都不会有人发现。”朱寿坐在地上抱怨道。

张仑左看右看,队伍中除了他和太子身边的谷大用,其余人都离得很远。

他硬着头皮扯开话题:“前面是东罗城,天下第一关的关城就在那,殿下要去瞧瞧吗?”

太子是疯子,这是得知太子完整计划后所有人的共识。他可不想让太子对驿递产生想法,英国公府承受不了太子第二次大计划。

太子带着他一起出来,把整个英国公府绑到太子的战车上。让他接触太子,肯定是爷爷这辈子做下最错误的决定。

“当然要去。”东罗城等七座城池和长城组成的山海关防守京师,阻挡住蒙古和女真的铁骑。

后世他曾来此地旅游,被雄关深深震撼。记得角山向海拱起一处六丈高的平坡,被称为欢喜岭或凄惶岭。出关者称为凄惶岭,入关者称为欢喜岭。后世山海关失去战略意义,仅仅作为旅游景点。他登上此坡时,既没有凄惶也没有欢喜。物转星移,不知道故地重游会有什么感觉。

一行人上马向东罗城飞驰。热气球重创火筛部,朱寿累计至今收到50多万恶念值。为了避人耳目,离开广宁马市时他只带走十几人。

他大方的给系统每天1000点恶念值,让系统随时随地关注周围。系统租给他的探测功能只有1000米,谁知道这坑货有没有私藏。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恶念值能使系统打工。

在离东罗城还有最后三里时,系统淫荡的声音出现在朱寿脑中,“宿主,有人在城头吟诗。‘三年身不到姑苏,见说城边柳半枯。纵有萧萧几株在,也应啼杀城头乌。’”

朱寿揉揉太阳穴:“虽然我连续赶400多里路很累,可你也不需要用惊悚的声音给我提神!”

“你又不给我恶念值,本系统管你死活。不过,给我10万点恶念值,本系统讲解这首诗助兴。”系统的声音充满喜悦。

朱寿吐槽,用度娘查询只要1点恶念值。坑货又不是说书的,还能给他助兴?蒂花之秀又在秀下限?

不对,以坑货系统的尿性,一定发现前方的危险。朱寿勒紧马绳,示意所有人停下。他果断付出10万点恶念值。

“这就对了嘛!”系统直播远在3里之外的东罗城的‘盛况’。城门大开,城门口数十个精壮百姓紧张地注视着他们前来的方向。城上的士兵手持火铳和弓箭,一副随时开战的模样。

如果蒙古人或者女真人进攻,他们的方向不该是这里。

朱寿探测周围1000米,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对方怎么能确定他会去东罗城?朱寿瞟了一眼提出建议的张仑。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派二人持燧发枪沿着往京师的驿路刺探。本宫听到天际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发出警示,他说周围有危险。”朱寿用探头观察身边众人的反应。没有发现可疑的表情。

张仑朝两个人点点头,那两人调转马头,往后方的驿路跑去。朱寿等人下马在此等候。

余下偷偷瞄一眼朱寿。太子曾被天外飞石砸中脑袋,上天示警的事情或许真会发生吧。

“殿下,我等是否要进东罗城等候消息?”张仑问。

朱寿古怪地打量他:“为何世子想让本宫进东罗城?”

张仑愣了愣说:“臣反对殿下带着寥寥数人前往开平卫。沿途虽然有辽东都司卫所,可这毕竟靠近前线。况且派人刺杀殿下的幕后主使未找到,万一殿下出了差错,英国公府上下难逃罪责。”

朱寿撑着脑袋,静静凝视着张仑。

“坑货,十万恶念值已付,你就用几副画面打发我?”他质问道。

系统嘟囔:“这首诗是元末明初吴中四杰之一的杨基所作,表达对江南的难忘。元朝的包税制和对江南的宽松政策,让江南文风鼎盛、经济繁荣。你家老祖宗一上台,把人杀的杀、贬得贬,江南赋税深重。到了百年后的现在,江南才慢慢复苏。”

朱寿叹了口气。打着‘类太祖’的名号获得便宜老爹的支持,肯定也会招致某些人的反感。他只是想不到他们会在这里动手。前面可是辽东都司的山海卫!他不信打出太子的旗号,卫所的人敢杀他。

“殿下?”张仑跪在地上,身处寒风却出了一脑门的汗。太子瞧他的眼神诡异,让他心里发毛。

“砰砰砰”,燧发枪连续射击的枪声从后方传来。

张仑从地上猛然站起:“有埋伏。殿下,快入东罗城。”

“世子,不如你到东罗城城门口扔个手榴弹试试?”朱寿笑眯眯地看他。

张仑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二话不说骑着马朝东罗城冲去。

“坑货,你说我现在该往哪走?”被人前后夹击的朱寿装做很淡定地问。

朱寿想了想,身边是勋贵子弟,世代居住在京师。如果没人出卖他,那么问题肯定出在驿站。

西厂刚成立,陆路建设的重心放在京师到宣府。通往辽东都司的物流点直接依靠驿站。张仑他们的书信通过驿站送回京师,一定露了风声。说不定他们返回的沿途都有人在驿站监视。

他大爷的,等腾出手,他一定让西厂兼并驿站。

系统懒洋洋打了个哈气:“20万恶念值。”

“坑货,你咋不说40万,一下子吞光我的恶念值?”朱寿抽搐着嘴角问。

“本来是这样想的没错。不过你没了恶念值出了山海关会饿死。本系统好心好意给你留恶念值买商品。”反正到时还是它的。

“出山海关?怎么出去?皇太极几次攻打山海关都没有成功,就我们这些人能出关?”朱寿表示怀疑。

“笨蛋!”系统骂道,“那时的山海关是经过戚继光、袁崇焕等人不断修筑的青砖长城。现在可还是夯土!况且守军和蒙古人私下走私,到处都是漏洞。蒙古人进来难,你要出关还不容易?”

朱寿好想骂人,悲哀的是不知道该骂谁。总不能骂他的便宜老爹吧?

手榴弹在东罗城的城外炸响,火铳的声音随后传来。张仑那小子很机灵,扔完手榴弹马上后退,没伤到半根毛。

“殿下,前方也有伏兵。辽东都司不可信,我们该怎么办?”张仑脸色煞白地跑回来问朱寿。

朱寿在超影的屁股上重重一鞭:“拿上火器弃马躲到山里。”

“手榴弹带了很多,拿不走!”张仑大急。

朱寿着急,勋贵也是一代不如一代。“笨死了,往地上扔。动静越大我们越安全。卫所的人不可能都被收买!”

太子殿下在山海卫遭敌人埋伏的消息很快传到京师和宣府。

与京师的慌乱不同,刘瑾得到消息后,直接让招募的5000死士骑马出独石口冲向草原,往山海关方向赶去。

草原上的混战彻底升级。

第63章 独石口之战4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也是逃命的绝佳时机。

朱寿站在欢喜岭眺望。不,此刻应该称呼凄惶岭。他堂堂大明太子、当今皇上唯一的孩子,竟被逼得出走山海关。

或许凄惶两字不足以表达大明四面漏风的悲凉。大明还能残喘百年,一定是因为祖坟埋的风水好。北面的蒙古内乱;女真各部分裂;国内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让失去土地的手工业者还有吃饭的能力。

“殿下,山海卫内的枪声逐渐平息。我们表明身份回去吧?”张仑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朱寿斜眼瞧他:“从我们躲到山里至今已过去三个多时辰,东罗城内的叛军刚被平息。你说是边军的战斗力弱,还是放水的人多?你说我们处山海关碰到蒙古人的可能性高,还是本宫回关内被人弄死的可能性高?况且,蒙古人抓到本宫,最多向父皇索要赎金。”

张仑吐槽:估计蒙古人会直接向太子本人要赎金,太子可比陛下富有。

系统高亢地喊:“出关,找天外飞石!”

“晚上很冷,你想冻死我?”朱寿暗骂。

系统从商店调出蒙古包:“1000点住一晚。”

朱寿边买边骂,“难怪给我留20万恶念值。商店的食物、衣服等为什么还会涨价?是你做的手脚?”

“他大爷的,如果商品解锁后本系统能调整价格,早就让你倾家荡产。”朱寿的话戳中系统的痛点,它气得哇哇大叫,“你出了大明境没有生产粮食、衣物的条件。商店的价格自然不一样。”

朱寿眯起眼:“商品解锁后你不能调整价格,说明没解锁的商品你可以调价格!土豆、番薯、玉米真的要花1万恶念值才能解锁?!”

大明天灾不断,年前广东旱灾,过完年山东又遭遇大旱。他出居庸关的时候听到江西遭遇旱灾,便宜老爹免去江西的税粮。便宜老爹是好皇帝,尤其在得知占城稻之后,对收税粮更加宽容。

可占城国全国的稻米也满足不了大明的粮食需求!

所以在独石口战役打响狂得恶念值后,他毫不犹豫花3万恶念值买下土豆、番薯、玉米。

系统闷声不吭。

朱寿在心中向它比了个中指。

“走,我们从草原绕道独石口回家!没有吃没有穿自有敌人送上前!”朱寿雄赳赳气昂昂地根据系统标出的路线行进。

系统收下他20万恶念值,保证让他安然返回独石口。

张仑压低嗓门哭丧着说:“殿下,我们不认识路,需要向导。”

朱寿指指脑门:“本宫看过九边城防图,跟着本宫走就是。今晚找个蒙古包好好休息。已经死去了两位兄弟,本宫不会再让尔等出事。”

年幼的朱寿走在最前面领路。张仑从背后望去,感觉太子殿下稚嫩的双肩比山海关更加雄伟。

“殿下!”张仑含泪跟上。

其余十人拿着燧发枪和手榴弹,心头火热地在夜幕的遮掩下徒步离开山海关。

朱寿抱怨不已:“你又不是娘们,怎么又哭了!”这代的勋贵太让他头疼。

弘治帝见到被山海卫运来的千里马超影,抱着马儿不顾形象地大哭,“我的照儿,你到底跑哪去了?你是想让爹爹急死啊!照儿,我的照儿……”

张皇后用手帕遮着脸,呜呜地发出哭泣声。谁都不知道她是真担心还是假伤心。

朝臣们肃穆地立在一旁。

被传留在宣府养伤的太子出现在山海卫,两地足足相差几百里。他们不知道太子在何方,刺客却提前得知。

九边之首的辽东出现攻击太子的乱党。镇守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卫竟然有一千多人被收买。上万人打了三个多时辰才把山海卫的叛军剿灭。

“陛下,辽东总兵李杲、巡抚张玉、镇守太监任良等官员全部缉拿到案。山海卫内有数百军户为冒名顶替,无法查明真实身份。拷问反叛军户家属,他们承认是白莲教教徒。他们说要用太子的血祭唐赛儿。”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风驰电掣般从山海关赶回。

弘治帝勃然大怒:“当朕是傻子不成!白莲教能知道照儿的行踪?有本事混入卫所?他们真有这本事,大可到京师抓朕。”

牟斌沉声道:“辽东私吞民田情况严重,不少百姓失去田地成为逃户。军户失去军屯生活无所依,卫所逃兵现象严重。白莲教在辽东等地的势力有所抬头。”

弘治帝心突突地跳着,双眼冒出火苗。照儿秘奏卫所糜烂,宣府清查军屯的结果触目惊心。他本以为只是宣府一地糜烂,没想到连辽东也……

“陈宽等任良押解进京,你亲自去问他是如何报答朕的赏识。”弘治帝怒不可歇。

辽东镇守太监任良是弘治帝心腹之一。如果牟斌汇报的白莲教情况属实,任良却隐瞒上报,弘治帝会毫不犹豫地处死任良。但如何任良只是涉及贪污,弘治帝还是会从宽发落。

“如今最急的不是追究责任,而是要找到照儿。”弘治帝急躁地来回踱步,“照儿为何要弃马?他到底去了哪里!”

“陛下安心,殿下聪慧定然会无事。当时太子肯定发现了什么,否则在驿道上遇到伏击必定会入东罗城,而不是让人在城门口试探。说不定等太子感到安全会主动现身。”马文升安慰道。

正在此时,殿外又有八百里加急传来。

弘治帝非常喜欢是好消息。“快传!”

“宣大总督李介上奏……”陈宽打开急报大声宣读,突然之间失声。他惊恐地看向皇后,难怪得知超影被找到而太子失踪后,娘娘会跟着皇爷一起出现在大殿。

弘治帝火急火燎地上前抢过急报:“所奏何事?”

翻开急报看到里面的内容,弘治帝浑身颤栗。他抬起头望向张皇后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十二月的冰雪。

“牟斌,你立刻带人拿下寿宁侯、建昌伯,以及张家所有的姻亲故旧!”弘治帝语出惊人。

大殿上的各位大臣眼珠子掉了一地。弘治帝对张家十分袒护,连皇后的庶母过世皇帝都会赐安人、赐祭,创下史无前例之事。

难道太子遇袭和皇后有关?

“陛下,为何无缘无故关我家人!”张皇后同样震惊莫名。

弘治帝把急报甩在张皇后身上:“宣府抓到暗通火筛之人。为首的正是你的干兄弟张纯!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张皇后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地倒在地上。弘治帝冷眼看她倒下,没有上前搀扶。

张皇后哭泣,弘治帝不为所动。

弘治帝的反应让张皇后意识到张家大难临头。

她抱着肚子喊疼:“陛下,快传太医。本宫,本宫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弘治帝如遭雷劈。

马文升捡起地上的急报,除了抓到张家的人,还上报刘瑾带领5000死士冲出独石口。马文升结合得到的情报分析,如果他处在太子的境地,也会选择出山海关。

只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太子能受得了草原上艰苦的生活吗?除了生活环境,还要时刻防备蒙古人袭击。

马文升忧虑重重。

第64章 独石口之战5

4月初的草原刮起的风冷飕。寒风从脖子里吹入,仿佛直接进入骨髓。身上的棉袄皮衣穿了就像没穿一样,寒气在身体里蔓延。

“这儿真冷。”张仑哈出一口气搓手,“应该带保温瓶,至少现在还能喝口热水。”

朱寿解下背上的包袱,把保温瓶递给他:“草原5月份会下雪,6月份才能回暖。即使是气温高的夏天,夜晚的冷风也够我们喝一壶。”

张仑盯着保温瓶不敢接。

“别像个娘们一样。里面是蜂蜜水,你们每人喝一口补充体力。”朱寿直接把保温瓶扔给张仑。

跟他出来的人是从东宫足球队选拔出来,身体素质不在话下。但他们出生于武将勋贵家族,从小没离开繁华的京师,十足是一群老爷兵。他在后世挨过几年苦,从心理上比他们能吃苦,但身体上……草原真他妈的冷!

张仑红着脸接过保温瓶,他年长太子5岁却什么都不懂。其他人被年龄最小、身份最高贵的太子照顾,再累也没脸说累。

“往东走1800多米,宿主能看到蒙古包,只有一对年轻的夫妻。还有几头牛羊,应该足够你们吃三天。”系统出声指路。

朱寿问:“这里靠近山海关,为什么一对小夫妻会离群生活?”

“本系统只负责指路和找食物。”系统美滋滋地享用起朱寿支付的恶念值。

果然是坑货,一点都没有同气连枝的自觉。

朱寿心里骂了几句出气,脸部维持勇往直前的坚毅表情。“吃好了我们继续赶路。希望太祖保佑,让我们找到过夜的地方。”

走了一段路,张仑兴奋地看到蒙古包。侍卫们四下散开侦探周围。

“殿下,附近一里之内只有这一个蒙古包。我们今晚就在此地过夜。”张仑摩拳擦掌。

朱寿点点头:“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引起别人注意。”

蒙古包外有马和牛羊等,发现有敌人马上叫唤,通知帐篷中的主人。

谷大用一马当先冲进帐篷。

“当心!”朱寿高呼。他的探测能力看到帐篷门口的人影。

谷大用低头躲过迎来的刀光,左勾拳打在举刀人身上。蒙古汉子一声闷哼,马上变化身形必过谷大用的右勾拳。蒙古男子挥舞马刀用刁钻的角度攻击谷大用,让谷大用难以招架。有两个侍卫想上前助阵,却被蒙古汉子一脚一个踹飞。

所有人冲进蒙古包,把不大的蒙古包挤得满满当当。朱寿‘看’到蒙古包床铺上的女主人偷偷摸出火铳。他快跑上去压倒女主人。

女人‘呜呜’地叫喊。

蒙古汉子急了,手上的刀挥舞地更快。

“住手,不然我就把你的女人睡了!”朱寿稚嫩的嗓音发出石破天惊的话语。

在场的人除了朱寿只有张仑能说几句蒙古语,他听到太子爷的话直接笑喷。

攻击的蒙古汉子一时间也愣住。如果说话的是一个成年男子,此刻他一定陷入狂暴之中。可说话的声音是个孩子,听上去有点滑稽。

朱寿用蒙古语威胁小夫妻:“你们再敢动一下,小爷我就把你们的羊烤着吃掉。”

“那个,羊本来就是烤着吃的。”被朱寿压在身下的女主人一翻身,朱寿直接滚到床铺上。

朱寿的小身板压根对女主人造不成什么伤害。她没有反抗,是因为脖子上架着张仑的匕首。

“你家的油灯呢?”朱寿能用探测功能‘看’清,其他人看不到。

这也是十一个人没能制服住蒙古汉子的原因。谷大用和蒙古汉子能打,估计都是闻声辩位的高手。

女主人梗着头说:“没有。”

“蒙古包总要有火炉的,你家的火炉呢?”朱寿再问。

“没有。”

朱寿吐槽:“真穷,你们两人一定是私奔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女主人的声音变得尖锐。

朱寿撇撇嘴,悄悄把手从女主人的身上挪开。在草原艰苦的环境里,能和中原女子一样拥有滑嫩肌肤的蒙古女人只有贵族。而这蒙古汉子一身糙汉样,怎么看也不像贵族。

朱寿按照度娘的方法,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干牛粪点上。

“啧啧啧,”朱寿借着火光打量这个一穷二白的蒙古包,“大兄弟,心爱的女人跟着你私奔,你竟然连像样的家都没有给她。你不怕她忍受不了贫苦的日子离开你?”

蒙古汉子被说中心事,双拳紧握微微颤抖。

“你是平民还是奴隶?你媳妇可是贵族,一旦被你们族人发现,你们还能在一起吗?”

蒙古汉子听到奴隶时眉头皱了皱。朱寿推测他是奴隶,拐了自家的小姐私奔。

“知道你们曾有位叫也先土干的王子投靠大明,改名金忠被封为忠勇王吗?现在大明镇守大明两广的伏羌伯毛锐,祖上也是投靠大明的蒙古人。”

“族人不能接受你们,考虑投靠我们大明。别的不敢保证,我们内行厂绝对能给你们两人办好户籍,承认你们的夫妻关系。如果你立下功,说不定还能在讨个妾呢!”朱寿朝蒙古男子挤眉弄眼。

“恶念值1。”

女主人大声喝骂:“把台你敢!”

蒙古汉子马上把头摇得像波浪一样。

朱寿收到女主人的恶念值,果然是贵族出生。

他竟然没有找准目标客户!这家人明摆着是女主人做主。当了太子,他的‘金融’业务水平严重退化。

朱寿眼珠子转了转。只要有商品合理出现的理由,商店可以直接贩卖成品。他咬咬牙,花了1000点恶念值从商店买了块玻璃镜。

在草原上,内行厂成本2文的玻璃镜竟然要他1000点恶念值。简直是抢劫!

他假装从怀里掏出玻璃镜:“这是我们的见面礼。我对我们刚才的鲁莽行为表示道歉。”

“哇,这比阿爸送我的铜镜照的还要清晰!”女主人捧着玻璃镜激动万分。

朱寿笑眯眯的把保温杯拿出来。女主人惊叹连连。

“这些都是大明才有的东西。你们投靠我等,这些东西想要多少要多少。此外大明还有漂亮的衣服,精美的首饰……”

在朱寿向女主人滔滔不绝介绍大明贵族女子生活时,谷大用等人相继睡着。等他们醒来,朱寿和女主人还钻在床铺里聊着。

谷大用睁开眼,蒙古汉子爽朗地笑着递上刚煮好的奶茶。

“小爷把人忽悠住了?”谷大用小声问张仑。

张仑默默地点头。

至少有了蒙古包,他们不用担心在草原露宿。

而此时的刘瑾,正在遭遇火筛部疯狂的进攻。

火筛带领族人挥舞着马刀,骑着彪悍的战马冲向刘瑾。

千军万马同时奔跑的声音如同地震一般惊天动地。

第65章 独石口战役6

火筛愤怒地冲向明军。收到三边总制王越的死讯和大明太子的行踪后,火筛在达延汗面前立下军令状:活捉大明太子,一雪去年贺兰山被王越打败的耻辱。

豪言壮语还未消散,五万大军突然被从天而降的天雷打残。好不容易收拢军队,军心畏惧天雷未敢向大明边防进攻。

达延汗把大明内行厂生产热气球的消息送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塑料痰盂、玻璃镜、保温杯和高压锅时,军心才重新振作。

火筛为了鼓舞军心向将士许诺:打赢仗每人都会有一个随时能喝到热奶茶的保温杯,能很快煮熟肉的高压锅。

在保温杯和高压锅的引诱下,火筛部的将士们猩红着眼冲向刘瑾。

刘瑾最善于把握机会。他在成化朝犯错差点被司礼监处死,但他抓住最后的机会抱紧李广的大腿。李广不但使他免死,还把他带在身边。李广死后,他有幸得到太子青睐。

太子能给身边人施展拳脚的地方,给予手下最大幅度的信任和尊重。但有一条底线,太子从不留无用之人。刘瑾不断地向太子请教,学习管理内行厂,了解内行厂所有产品的性能和市场方向。其中他最了解的便是最新一代的霰弹枪。

霰弹枪在燧发枪的基础上改进。采用弹簧机械装置自动填装子弹,塑料制作的弹壳内包裹十几颗小弹头。除了枪管等关键部位,其余都用塑料制成。使得霰弹枪携带方便的优点。

当然,霰弹枪上用的是特种塑料。不是杜仲胶所制,而是从猛火油中提炼出的高强度塑料。

霰弹枪的出现绝对会改变战争的格局。犹如战国中期,骑兵开始取代战车的冲锋和快速切割威力。曾经国家兵力以千乘衡量,现在是骑兵,将来一定是以火器决定。

内行厂招募的死士下马,像步兵一样排成一列列。

鞑靼人的铁骑冲到距离死士100步的地方。死士们能清楚地感受到战马的冲劲。可他们没有后退半步。

硬跟着前来的刘大夏,沉着脸打量这支用银子召集来的队伍。上万铁骑冲击的震撼场面让大部分的老兵腿软。可这支数日前凑出来的队伍竟然无人后退。

刘大夏又想,这支5000人的队伍用50万两银子凑出来。如果给他50万,他能打造出更强悍的队伍。

50万啊!太子殿下真……真败家。败的既不是国库也不是內库,大臣们想管也没资格管。真让人气闷。

刘大夏不知道的是,除了应征时付出每人100两的真金白银,内行厂还许诺活下的人将常驻大宁城,每年还会有100两的卖命钱,而且活的时间越长每年的卖命钱越多。

厂公刘瑾曾对死士们说:“一只保温杯500两。想要活的比一只杯子值钱,就要听从军令。只有他们活着,家人才能过上优越的生活。”

死士们人人憋着口气。堂堂七尺男儿,会不如一只杯子?

冲在第一线的火筛心中徒然一惊,明军队伍好像一群石头人一样,没有退缩的人。他暗想:会不会有诈?

“预备,放!”刘瑾在鞑靼铁骑靠近他们8步的时候下令。

第一排死士用瞄准镜盯准马腿扣动扳机。打完枪内子弹后撤。第二排死士接着射击,他们瞄准的则是骑兵。

“啪啪啪”的连射之下。鞑靼骑兵冲击威势丧失。他们被对面的明军当成小羊羔射击。1个能砍3个明军的勇士,还没有接近明军就被一枪爆头。草原上锻炼出的骁勇善战,在火器精准的射击下化为乌有。

如果高价买回来的玻璃杯,还没有使用就被打碎。在草原残酷的生存环境下,培养一位勇士需要耗费十几个牧民的血汗。他们的付出,如今却那么的可笑。

“不!”火筛撕心裂肺大喊。他的战马被燧发枪打中,失去战斗力。身边同样摔下马的亲卫被冲上来的战马踩成肉酱。他幸运地躲过一劫。

一轮扫射下来,火筛部三万多人马能站的仅存四分之一。而他们连明军的衣袖都没沾到。

刘瑾抬手阻止死士的射击。

虽然火筛不明白明军为什么停止攻击,但他抓紧机会收拢剩下的将士撤退。

一击溃败,草原上的雄狮竟然一个冲锋就被明军打残!鞑靼人再次升起恐慌之情。这是什么火器,为什么不需要换弹,为什么能百发百中!

刘大夏从望远镜中看到鞑靼人脸上的恐慌。

“鞑靼人军心已散,刘公公为何不一口气打下去?”刘大夏不解地问。

刘瑾呵呵轻笑:“小爷常说:在其位、谋其职,不属于职责范围的事情不要随意插手。内行厂的目的是找到小爷。而打仗,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事。”

火筛是他故意放走。如果打死火筛引得小王子派大军前来,他家小爷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刘大夏皱了皱眉,对刘瑾的话非常不赞同。身为大明太子,怎么能说出这种推卸责任的话。

“厂公,京师传来最新的消息。”有人把密信交给刘瑾。

刘瑾眯着眼睛看完密信,随手把信递给刘大夏。

“撵着火筛部走,注意保持距离,不可让他们分散开。以免给主子带来麻烦。”刘瑾交代几句后,带着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败兵身后。

至于战利品,自会有人前来打扫。

密信只有四个字:皇后有孕。

刘大夏头皮一下子炸开。他想到内行厂交出燧发枪的改进工艺,可瞄准镜紧紧掌握在内行厂手里。他曾听工部尚书徐贯抱怨,内行厂制作铅弹的速度工部望尘莫及。

刚才短促的交战已经证明一件事:燧发枪能完全压制铁骑的威势。

成祖和建文帝之间打了四年,如果换成他们的太子殿下……

刘大夏冷汗直流。不行,他要尽快回京把这场战役告诉朝廷和陛下。

刘大夏动身返回独石口时,宁瑾正在整兵,只要等到圣旨,腾骧四卫可立即出关寻找太子。

“宁公公的人马可配备燧发枪?”刘大夏问。

宁瑾冷冷瞧了他一眼:“工部打造速度太慢,造出的燧发枪不到一百把。”

刘大夏差点急火攻心。把刚才的战役细无巨细地告诉宁瑾。

“普通铅弹无法击败鞑靼人的盔甲;况且此地寒冷,燧发枪的点火能力受到限制;燧发枪虽然能连续发射,可一次性不可能射伤无数人。”宁瑾冷静地指出刘大夏话中的漏洞。

他拿出太子送的燧发枪扣动,5次中只扣响1次,打中的土堆落灰但威力不足。

刘大夏看到燧发枪愣了愣:“刘公公手里的燧发枪很短,长度和匕首差不多。枪上带着圆形的转盘。”

这时黄伟面无表情的走进他们。“厂公拿的内行厂刚研制出的霰弹枪,只是样品没有批量生产。宁公公,这是内行厂交给腾骧四卫的燧发枪和铅弹的数目,请您签收。”

刘大夏瞠目结舌。工部还没彻底掌握燧发枪的生产工艺,内行厂竟然又生产出新的火器!

“需要支付银子吗?”宁瑾冷淡地问。太子爷接管内承运库后,从采购到结账自有一套规矩。让他们这群老人很不习惯。

“免费送。”黄伟的表情比他更冷,“小爷在外得知霰弹枪研制成功,终止生产燧发枪的命令。由于燧发枪被皇爷列入军备,已经生产的卖不出去留着的占用仓库。送你们腾骧四卫,正好可以清库存。”

“恶念值10。”

宁瑾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第66章 草原商人1

火筛在草原上被明军追杀。草原是他的家,这里的一草一木他比明军更熟悉。可他此刻如同丧家之犬四处躲避。

假装败退引入明军进入地形复杂的埋伏圈,一直是蒙古人对付明军有效的手段。大明开国大将魏国公徐达就是在岭北中了伏击大败,最后让大明改变深入草原绞杀北元的战略,给了北元喘息的机会。

在热气球和望远镜的帮助下,火筛一次次设伏被识破。只要他们被热气球发现踪迹,火雷会从天儿降,带走多位鞑靼猛士的生命。如果被刘瑾的部队发现,在他们的火铳没有达到射击范围时,对方会用霰弹枪击杀他们。

火筛心急万分。魁梧健壮的火筛历经几天几夜的逃命身体疲乏感倍增,他瞧了眼部下同样疲惫的脸色,意识到必须用一场胜利激励大家。否则冬季来临,无人敢掠夺边境抢夺过冬粮食。

“旗主,草原马上要下雨。一旦下雨明军的热气球无法升天,他们的火器必定会丧失部分威力。这是我们反击的好时机。”火筛的部下自告奋勇请战。

鞑靼的勇士不能被明军压着打。他们要反击,如果明军的火器、热气球掌握在他们手里,他们能反过来攻破大明皇宫。

火筛今日第三次询问部下:“达延汗派人送来明朝太子的踪迹吗?”如果有小太子在手,他就不信明军敢用火器攻击他们。没有火器的明军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达延汗命各部落严查陌生人,发现明人小孩一律抓起来。至今没有部落上报类似明太子的行迹。”部下回禀。

草原上也有大明的商人来往做生意。在马市闭市时,这些商人是各部落获取生活物资的唯一来源。如达延汗这般具有威望的大汗,也不能下令杀死草原上的大明商人。

况且,活着的明太子更有价值。

火筛双眼放出嗜血的光芒:“只要下雨我们立刻进攻,一定要在雨停前和明军缠绕在一起。那时,热气球升天也不敢往地面扔天雷。”

“是!”火筛部的战士们像猎豹一样潜伏在草丛中,等候天神‘长生天’的帮助。

“厂公,看样子要下雨。不过草原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负责热气球的李大精神抖擞。自从收回家里的土地,他把家业全部交给儿子打理。他要一心一意为太子殿下效命。

刘瑾轻笑:“下雨是火筛部进攻的最好时机。让工兵修筑工事。小爷要求我们找到对付铁骑的行之有效的办法。肥沃的河套平原、大宁城的金矿、以及玉门的猛火油是小爷指定要的地方。我们不可让小爷失望。”

“厂公,我们不去接小爷回来吗?”李大疑惑地问。

刘瑾正色道:“我们咬住火筛部,就是对小爷最大的帮助。”

小爷派他出来时就提过要见塞外低头见牛羊的风光。小爷没有发出信号弹,就算他找到小爷,小爷也不会同意跟他回来。

他强烈希望小爷别玩过火。皇后娘娘有了身孕,小爷的地位受到威胁,还是不要把皇爷气得太过分为好。

弘治帝头疼欲裂。

大殿上鸦雀无声。

弘治帝派人从内行厂拿了十把霰弹枪。柔弱的宫女手持霰弹枪,把禁卫军压制的抬不起头,拿她们丝毫没有办法。

文武百官被霰弹枪的威力震慑。霰弹枪和火铳的区别,如同壮年男子和刚出生婴儿的对比。

火器的绝对压制,让传统意义上的悍兵猛将失去意义。一梭子霰弹枪子弹扫射,吕布那样的绝世猛将也只能死不瞑目。

霰弹枪最可怕在于,士兵经过短时间培训就能上战场。

面对无法抗衡的力量,很少人能激起反抗之心。原本得知皇后怀孕起了心思的人,悄悄的把小心思藏起来不敢露头。

工部尚书徐贯上前:“启禀陛下,霰弹枪包含许多工艺技巧,工部无法仿制。工部连霰弹枪的子弹也无法生产。除非,陛下允许微臣接管整个内行厂。”

弘治帝淡淡地瞟了一眼徐贯:“朕身为父,怎可夺走儿子的东西。”

“张纯私通鞑靼,关入死牢秋后问斩。幽禁寿宁侯、建昌伯,等核实两人是否牵连此事再行发落。”弘治帝下决断道。

“陛下圣明。”百官附和。

今日早朝本是商讨张家通敌,收到卸任的刘大夏递上的折子,才有了测试霰弹枪威力一事。

见识霰弹枪威力后,百官不再关心对张氏兄弟的处罚。太子会因为建昌伯欺负帮他干活的士兵而打伤建昌伯。等太子平安回来,张家兄弟的下场可想而知。

散朝后,弘治帝到万寿宫为儿子祈求平安。皇后被软禁在坤宁宫养胎。在儿子没平安回来前,弘治帝不会去见她。

“皇爷,宁公公已经带着燧发枪进入草原。暂时未发现太子爷踪迹。”陈宽小声汇报。

弘治帝苦笑:“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任良怎么说?张家最多能联系到江南的人,可无法在卫所安插人手。到底是谁要害我照儿!”

“任良也不知道。”陈宽低眉顺眼地回道,“从任良的住所抄出金银无数,还有几名妾室。其中一名妾室是白莲教的人。”虽然任良说不知道妾室的身份,可没必要对皇爷说此事。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把任良下锦衣卫诏狱,交给北镇抚司拷问。”

陈宽得到命令后默默退下。任良是宁瑾的左膀右臂,搬掉任良,御马监实力大损将无法同司礼监争权。皇爷此刻最担心小爷的安危,只要宁瑾行差一步,陈宽就能把内宫最大的敌人扳倒。

“无上太乙度厄天尊,请一定要保佑我儿平安归来。”弘治帝诚心实意地祈祷着。

琪琪格用一把饴糖牵回一头牦牛。

“寿,为什么要换这头拱背夹尾、颈部颤抖、眼睛赤黄的牦牛?”蒙古包的女主人琪琪格回到驻地,把朱寿从箩筐里抱出来。

朱寿扭着腰活动僵硬的身体:“我们要靠它把买卖做大。”

他用100点恶念值买下牛黄,很肯定这头病牛体内有牛黄。

谷大用和蒙古汉子把台一起把瘦弱的牦牛杀死,果然从牦牛体内挖出一块2斤重的牛黄。张仑等人从蒙古包出来,围着牛黄看热闹。

“把台,你和谷大用找边军换草原上最缺的物资。”朱寿用蒙古语吩咐把台办事。

把台崇拜地看着朱寿,骑着马和谷大用朝长城跑去。一行人中,只有谷大用的身材最接近蒙古人。其余人只能像小媳妇一样躲在蒙古包里不见人。朱寿人小,可以藏在箩筐出去探查天外飞石的下落。

“寿,你怎么知道那只牦牛体内有牛黄?”琪琪格瞧他的双眼泛着绿光。

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没事多读书,书中自有黄金屋。”

琪琪格瞪他。

“恶念值1。”

第67章 草原商人2

把台和谷大用换了一百斤盐回来。

朱寿抓了一把掺杂泥沙的粗盐:“2斤重的牛黄你们就换回来这些?!败家子都没你们这么败的。”

千金易得,牛黄难求。2斤牛黄起码可以卖500两左右,而大明不同的地区的100斤盐买价在10到40两之间。

谷大用抓抓后脑勺惭愧地说:“小爷,京师委派御史严查辽东都司。边军敢和我们交易的人不多。交换价格自然高不到哪去。”

琪琪格开心地抱着粗盐不撒手。“寿,你的饴糖换到一头病牛。而这些盐可以换一百头牦牛,你真是做商人的好苗子。”

事已至此,朱寿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他挠挠下巴,考虑用这些盐巴如何取得最大利益。当想到方便面时眼睛一亮。

张仑看到太子熠熠生辉的眼神,身体立刻绷紧。他小心翼翼地提醒:“少爷,我们的目的是尽快回家。这些盐足够支撑我们走回去。”

朱寿翻翻白眼:“没出息。本少爷不想和丧家之犬一样灰溜溜地回去。草原有多大,让我们展示能力的戏台就有多大。”

“少爷,您答应出关后安全第一。我们身处草原,到处都是敌人。”张仑每天精神紧绷,就怕鞑靼找到他们。

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里是草原,太子的话不会有人一呼百应。他们几个人连马都没几匹,又能干出什么大事!

虽然太子弄出的内行厂惊艳了很多人。可大家都知道,背后全靠弘治帝大力支持。内行厂消耗皇宫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就说书写笔套装的买卖,没有弘治帝的暗示,朝廷不会提出购买。

“你错了。首先要搞清楚谁是我们的敌人。是普通的牧民吗?显然不是。北元名存实亡。蒙古人分裂成瓦剌、鞑靼,其下又分成各部。就算在元朝,底层的牧民生活也没比汉人好多少。不然不会有蒙古人投靠我们。底层的这群牧民是我们可以联合的盟友。呵呵呵~”朱寿发出魔性笑声。

听到太子殿下的笑声,东宫侍卫集体打了个寒颤。太子爷又要搞事情。

张仑不解地问:“少爷想如何联合底层的牧民。”

朱寿坏笑地说:“听过五级三进制吗?”这可是他做‘金融’时学会的招数。在教育普及的后世,入坑的人无数。他相信草原上不会数数的牧民,一定跳不出他挖的坑。

张仑不解的摇头。

“按照我的话去做就行。”朱寿笑眯眯地说。

女人天生比男人会砍价。朱寿拉着琪琪格一阵嘀咕。琪琪格带走10斤盐换回50头羊和10头牦牛的肉。

“牛皮比牛肉值钱,羊血和牛血也是好东西。”把台犹豫半天还是把憋着的话说了出来。草原上1斤盐换1头牦牛,在牧民眼里牛皮抵的上牛肉。

朱寿朗声大笑:“我们没那么多时间杀牛羊。这样正好。”

朱寿让大家把牛肉切成条状,利用草原上的大风制成风干牛肉。羊肉是他们的口粮,而羊油被堆在一起熬成油备用。

1头牦牛大概做出100斤左右的风干牛肉。朱寿留出一部分当备用粮,把其余风干牛肉和大明边军换面。大明的边军待遇很高,除了每月3两的军饷,每月每人还补贴3斤猪油、1斤盐、20斤大米、5米棉布。

大明不少人认为面粉有微毒,所以面粉的价格不高。用20斤大米估计能换50斤面粉左右。当把台用蹩脚的官话提出和边军用1斤风干牛肉换10斤面粉时,边军们欣然同意。虽然实际到手的面粉只有7、8斤,可总比从商人、卫所将领兑换的东西多。

朱寿和琪琪格在草原上采集蓬蓬草,把它晒干烧成灰就成了蓬灰。后世拉面中加入蓬灰能使得面更加劲道。兑换而来的面粉没有后世的精良,可加入蓬灰做成拉面,用牛肉熬成汤面后,征服所有人的胃。

朱寿揉着小胳膊,朝舔着碗的这群人翻白眼。他竟然是唯一会拉面的。好在东宫侍卫们知道他学什么都快,他说了句看过御膳房下面,他们就没有产生怀疑。

朱寿教会他们拉面。把拉好的面蒸熟,扔羊油中低温炸。在用蒙古草原野生的沙葱、蘑菇、山花椒和少量的盐配成调味料。畅销大明的方便面新鲜出炉。

一锅羊肉汤放入方便面和调料,把琪琪格吃得热泪盈眶。“寿,我已经很久没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

朱寿吃着味道差强人意的方便面,脑子里已经规划如何在海边打捞紫菜制成味精,用来升级调料包。

1斤面粉可以做成10包方便面,按照最低量来算,一头牦牛能制作7000包方便面。

“琪琪格,你去用100包方便面换一头牦牛。告诉牧民,如果介绍满5人来换方便面,就还给他一头牦牛;如果这5人每人又介绍了5人,再还给他一头牦牛;如果那些人每人再介绍满5人,我就再还他10头牦牛。记住提醒他们,千万不得把口风透露给贵族知道。否则我们将停止交换。”朱寿笑呵呵地交待他们。

琪琪格和把台面面相窥。琪琪格板着手指一脸茫然地瞧他:“寿,没明白。”

“也就是说1位牧民第一次带5人换方便面,他就白得100包方便面。”

“如果第二次有30人来,他不带白得100包,还能赚1头牦牛,第一批带来的5人也能白得100包方便面。”

“如过第三次有180人来,他不但白得100包还能赚11头牦牛。同时第一批人每人白得100包,赚1头牦牛;第二批人每人白得100包。”

“这就是五级三进制,懂吗?”朱寿说的口干舌燥。

琪琪格直接蹦起来:“凭什么1人介绍180人换东西,不但白拿方便面还赚11头牦牛!”

朱寿默默吐槽,不这样他如何团结最底层的牧民?!

张仑捡了块石头在地上算账,算了半天没弄明白。他呆呆地问:“一头牦牛能赚多少?”

“去掉成本,最少1头换50头吧。”朱寿大致算了算,“赚的还是太少。哎,谁让我们首先要保证安全第一!”

“恶念值1……”

张仑嘴角抽个不停。

琪琪格用上手指、脚趾、以及把台的手指、脚趾,还是没明白他们怎么赚牦牛。明明是亏本的买卖。

如此运作一个月后,朱寿和张仑他们终于可以换上牧民的衣服,在草原上光明正大的行走。

达延汗多次派人在各个部落寻访大明太子的消息,得到的反馈都是‘没瞧见’。

这一个月,大明方面也没收到太子丝毫的消息。

把台专门找底层士兵换东西。除了风干牛肉,时常低价出手牛皮、牛鞭等好东西。士兵们为了利益,没人把风干牛肉的事情告诉卫所的将军们。

大明太子消失在茫茫草原中。草原悄然出现了一个鬼影商队,鞑靼贵族看不到的商队。

没有一位牧民会在有贵族的场合拿出方便面。等达延汗吃到方便面时,已经是很久之后。

第68章 殃及池鱼1

“启禀陛下,朵颜三卫反叛一事,盖为总兵官李杲等杀良冒功掩罪。朵颜三卫右都督阿儿乞蛮特遣其子花当进京面见陛下。”左都御史顾佐以最快的速度从辽东返回。

原本历史上花费一年多时间查清的真相,因为朱寿的搅局一个多月就得出结果。

弘治帝微微点头,他事先从东厂得知此事,所以并不感到惊讶。

“辽东镇情况如何?”弘治帝明知故问。九边军备的现状让他寝食难安。他不停地想,照儿肯定是因为边军的糜烂,所以才会提出建造大宁城,冒险深入草原寻找对敌的方法。

弘治帝愧疚难当。他是位失职的皇帝,竟然让九岁的儿子替他负担‘天子守国’的重任。

顾佐痛心疾首:“辽东镇兵马名额9万人,实有8万余人。辽东镇段长城南起鸭绿江西至山海关,多为土城墙,且年久失修。因此山海卫至今未找到太子殿下踪迹。”

山海卫附近的几段长城被人为扒掉,边军的战斗力让人失望,顾佐不敢冒险派遣边军出长城寻找太子。听闻内行厂招募的死士把火筛部打的七零八落,两相一对比,顾佐对任性妄为的太子不再有怨愤。他殷切盼望太子如传言那般‘类太祖’,让大明重振雄威。

今日是大朝之日。奉天殿前京官全员出席。文武官员排成两列,现场气氛尤为凝重。

户部尚书周经出列上奏:“恳请陛下送京储银十万两于辽东,以备边储。”

“准奏。任命定西侯蒋骥为辽东总兵官,即刻上任整饬辽东兵备。”弘治帝下旨。

蒋骥下跪接旨:“臣领命。”

定西侯蒋骥是弘治帝的心腹,其侄是跟随朱寿出关的东宫侍卫之一。蒋骥接到密旨,上任第一件事就要清查辽东卫所军官。

不在册的1万士兵有些成为逃户,而另一部分人则被军官们招收为私兵。李杲派出杀朵颜三卫的就是私兵,他们原属于卫所军户。

卫所的逃兵成为大明的一大隐患。

锦衣卫和东厂派出精锐,把发生在山海卫前的一幕调查的清清楚楚。山海卫卫所千户受到白莲教威胁,在卫所内安插200多不明身份之人。除了卫所,山海卫到京师和宣府两方向的驿路设有伏兵,不管太子从哪个方向离开,都会有人半路阻截。

弘治帝后背发凉,心中万分感激列祖列宗的保佑,让照儿察觉危险出关躲过一劫。弘治帝有意在全国范围内推广身份证制度,但他也知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目前找到照儿是头等大事,其余的事情全可延后。

弘治帝朝刘健使眼色。

刘健上奏:“恳请陛下定夺文武职旁支袭荫递降法。”

专门从独石口回来参加朝会的英国公声音洪亮地表态:“臣附议。”

“准奏。”弘治帝快速表态。

这下大臣们看明白了。因为太子遇袭一事,皇帝陛下下决心整军。陛下一旦有了决断,他们连出声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不过在这个关头,谁也不会没眼色的跳出来反对。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陈宽扯着嗓子喊。

弘治帝闭上眼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昨夜处理好朝政,又处理了内行厂几项事,退朝后还有多件要事得和内阁沟通。平日见照儿轻松得兼顾学业和内行厂,等他接手内行厂才知道这有多不容易。

百官们站直身体等待退朝。

“臣有事启奏!”户科给事中华昶上奏,“贡士江阴徐径、吴县唐寅贿赂考官程敏政。”

平地一声惊雷!

弘治帝猛然睁开眼睛。

程敏政不敢置信地盯着华昶。

刘健诧异地瞟了眼李东阳。

百官里不少聪明的人低头数蚂蚁。他们没有卷入此事的胆量。太子殿下行踪未明,陛下正在气头上。华昶这个蠢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弹劾唐寅,都不可能有好下场。

在朱寿消失在山海卫时,京师的会考如期进行。唐寅众望所归上榜,祝允明遗憾落榜。因为太子下落不明,这科会试受关注度不高。

程敏政是弘治帝的老师,是礼部尚书的热门人选,几年后入内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唐寅参与绘制身份证一事,是众所周知的太子党。因为唐寅家世不显,很多人猜测他是太子殿下培养的未来阁老。

唐寅本是吴中四才子,他的才华连北方士子都折服。会试放榜唐寅中了会元,这个结果完全没有遭到大家的质疑。

华昶弹劾程敏政泄露考题给唐寅,一次性毁掉将来的两位阁老,用心极为险恶。

“着令会考正考李东阳复阅。”弘治帝下旨后急匆匆往内宫赶。

弘治帝心中有了很不好的猜测。

原本的礼部尚书徐琼是皇后的姑父。因为张家涉嫌勾结鞑靼,除了寿宁侯全家软禁府中,张家姻亲也都撤职查办。六部不可无尚书,他有意让程敏政接替成为礼部尚书。

一份奏折毁了他和照儿看好的两个人选。事出必然有因。

“陛下,娘娘孕吐反应严重,只能吃下酸的东西。娘娘想请昌国太夫人入宫陪伴。”坤宁宫女官跪在御书房门口请旨。她着重‘酸’字,提醒娘娘这胎有可能是小皇子。

弘治帝幽幽叹了口气。果然是无风不起浪。

弘治帝瞧向坤宁宫女官,低声问陈宽,“这位宫女看着有点眼熟。”

陈宽讪笑:“皇爷,她长得和游乐园展览馆中的玻璃浮雕画很像。”这位女官陷害太子爷私藏春宫图。太子爷作为报复,以她和建昌伯为原型弄了浮雕春宫画。

弘治帝想起了此事,嘴角不由得浮起笑容。他的照儿是个眦睚必报的主儿。

“拖下去。”弘治帝淡淡地说,“朕下令禁闭坤宁宫让皇后安心养胎,她是如何出来的?查清楚,相关人等一律治罪。”

“是。”陈宽躬身领命。

女官被侍卫拖走,陈宽趁次机会弄掉不少宁瑾的人。

弘治帝驾临御书房,三位内阁阁老已经等候多时。

女官的处理结果传来,刘健随口说了句“好自为之”。李东阳和谢迁默然。

“朕已经同意内行厂原址建设大宁城一事。大宁城孤悬关外,朝廷鞭长莫及,让内行厂自个儿去搞。”弘治帝没有多谈此事的心思。

除了刘健,其余两人对大宁城计划不甚了解。他们也不关心关外的这块飞地。

李东阳拱手问询:“太子失踪多时,腾骧四卫四万人马在外耗费粮草众多。各地旱灾不断,太仓粮仓告急,户部实在承担不起大军多日的消耗。”

“陈宽,让内行厂把腾骧四卫在外消耗的粮食补贴给户部。”弘治帝冷冷地道。

李东阳下跪,谢迁不敢言。

西厂开通通往占城国的海路。占城稻源源不断运往天津卫。由于天灾、兵灾等原因上涨的粮价,立刻回升到太祖定下‘一两银子二石’的价位。

西厂的重要性开始显现。

第69章 殃及池鱼2

弘治帝全力支持朱寿的‘皇家草原计划’。作为关键一环的大宁城,需要与朵颜三卫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花当理所当然受到弘治帝的热情接待。

在刘瑾带领的内行厂咬住火筛不放的情况下,花当代表朵颜三卫请罪,在弘治帝面前表现出绝对的顺从。至于接待他的鸿胪寺官员无意中提及,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会威胁太子地位,花当呵呵一笑。他进贡了些草原上木耳、蘑菇之类的特产,聊表心意。

草原除了牛羊没有其它吃食,牧民们把牛羊当成命根子,少了一头都会出动族人大规模寻找。要么大明太子不在草原,要么他杀了所有见到他的牧民。在草原躲了一个来月没被他们发现踪迹的大明太子,绝对是位狠角色。不是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能比得过。

出了皇宫,花当提出到内行厂瞧瞧。

保温杯和高压锅征服他们族人的心,天寒地冻中喝一口热奶茶,吃煮熟的牦牛肉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更何况霰弹枪和天雷、地母,让草原猛士心生畏惧。

内行厂在花当的心中,比巍峨的皇宫更让他产生膜拜的情绪。

黄伟在保大坊坊门口亲自接待花当。鸿胪寺的官员在此止步,他们可没胆量进入此地。

保大坊除了内行厂,还有英国公府、寿宁侯府、公主府等众多朝廷大佬故意买在此的私宅。但在最近‘盗贼’猖獗时期,他们纷纷把私宅转让给内行厂。他们害怕‘盗贼’上门躲避,到时连说也说不清。

花当愣愣地看着青石板路上破碎的尸块。比草原上牛羊宰杀场的场面还要血腥。五城兵马司的人木讷地捡走尸块,马上有人提着桶把染血的青石板洗刷干净。

内行厂围墙缺了能同时过五头牦牛的大口子。工匠正在往灰色粉末状的东西里掺黄沙和水泥,用调出的泥浆涂抹在砖块上,不知道在做什么。花当竖起耳朵,工匠正在抱怨这批新护卫不行,竟然用手榴弹炸了自家的围墙。

“千户,里面请。”黄伟面部缺乏表情,他挤出的笑容也带着一股子阴气。

花当怀着朝圣的心情跨入内行厂的大门。听说连英国公和六部堂官都没进过内行厂。他忘不了鸿胪寺的官员们收到内行厂回复时的震惊表情,之后对他的接待更加殷勤。

“哈哈哈,亮了亮了!”花当听到一阵疯魔般的笑声。

一位穿着道袍的天师拎着发亮的琉璃灯找到黄伟。“油灯的实验成功,马上拨款建油灯坊。”

黄伟刮了老道一眼:“蜡烛都比它亮。小爷定过规矩,比痰盂实用的东西才能大规模生产。您老还是继续研发吧。”

凌风子瞪着黄伟,最终败退于他的面瘫脸,只得气呼呼离开。内行厂管理制度严密,虽然他在内行厂地位崇高,可也无权干涉账房的事。

黄伟拉起瘫坐在地上的花当:“千户,这位是凌风子天师。高压锅的外壳就是他用电从黏土中提取。”

花当被无火发亮的灯吓到,以为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当听到制作高压锅的材料是从土里提取时,差点没把眼珠子掉地上。

等从炼铝坊出来,花当的双腿抑制不住的打颤。看到电土成银,花当相信内行厂的人绝对可以控制天雷。大明太子背后有神仙帮忙,他们怎么可能是大明太子的对手。

“黄……黄公公,大……大宁城……怎么……怎么建?”花当颤颤巍巍地问。

黄伟直接指着围墙:“就像这样修,会比这更加坚固。”

花当看向墙壁,愣了愣。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围墙的缺口堵上了?他进入内行厂不到半时辰,围墙已经修复如初!

长生天,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法术!难怪火筛部说明军有妖法,能平地起石头墙阻挡铁骑的进攻。

“也能给我们在大宁修一座这种房子吗?”花当提心吊胆地问。

黄伟露出阴森的笑容:“房价不算贵,每平也就100两银子。”

“每平是何意?”花当问。

“和你双腿并拢站立的地方一样大。”

花当看看脚下,再看看黄伟。心中腹诽:这还不贵什么是贵!

黄伟露出渗人的笑容:“小爷承诺过,兀良哈三卫在大宁城买任何东西都可以用羊毛支付。”

花当立刻被点醒。为了在大宁城拥有一幢漂亮结实的房子,兀良哈三卫需要不断壮大自身。吞并附近的小部落后,让奴隶们多多养羊。

黄伟心情愉快地送走花当。

好心情没保持多久,收到皇爷手谕令内行厂拨一部分粮食给户部。黄伟眯起眼睛打响怀中的镀金小算盘。

当黄伟找到户部时,尚书周经正在同尚衣监太监秦文吵架,两人的嗓门一个赛一个高。

“进几年天灾连连,户部哪来五万盐引给秦公公!”

“咱家可是奉了皇爷的命前往南京织造,准备祭祀太祖的物品,祈求太子爷平安归来。周大人不给,咱们就到皇爷面前理论理论。”

听到火烧到小爷身上,黄伟咳嗽一声打断两人的吵骂。

“周大人,皇爷命内行厂交付腾骧四卫在外消耗的军粮。”黄伟打着商量,“西厂从海外新收了一批粮食,有土豆、番薯、玉米,内行厂想用它们双倍赔付户部。如果大明百姓能吃得惯,内行厂打算推广这三种粮食。”

周经被粮食和银子搞得焦头烂额。听到内行厂能双倍支付腾骧四卫的军粮,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为了保险起见,他让黄伟拿出土豆、番薯、玉米,厨子做好后让户部上下品尝。

吵架吵的饥肠辘辘的太监秦文也有幸加入品尝的人群。土豆、土豆粉条、馒头、烤番薯、番薯粉丝、玉米棒、玉米面等。

户部众多官员和秦文一致好评,周经欣然同意收下这三种新粮食。

“不知道这三类的亩产各是多少?种植要求条件高吗?”周经关心地问。

黄伟一脸严肃:“这三种粮食不挑地。玉米每亩6、7石,番薯每亩在10石左右。至于土豆,听说收成是稻谷的二十倍。”

内行厂经常发生无法用正常思维想象的事,所以户部的官员没人怀疑土豆的收成是稻谷二十倍的说法。

稻谷每亩的收成在2~3石之间。这三种粮食的收成是稻谷很多倍。内行厂却只支付双倍的粮食?大明缺粮,你们内行厂竟然藏着如此高产的粮种?!

“恶念值1……”

草原上的朱寿收到户部诸位官员连续不断的恶念值。

第70章 殃及池鱼3

朱寿蹲在青龙河边发呆。

青龙河是后世秦皇岛的母亲河,发源于燕山山脉支脉。朱寿打算避开喜峰口,沿着燕山山脉转到后世的承德,然后再前往独石口。

此时的承德只是游牧地,是名不经传的小地方。无论是寻找他的明军还是鞑靼人,都想不到他会往那里走。巧合的是,系统在赶往承德的路途中探测到天外飞石的痕迹。

此刻他的手里除了一块圆润的天外飞石,还有一把细沙。而细沙中有一块用肉眼极难看到的赤黄色石头。

“找到第二块天外飞石了。”系统学着牧民唱起歌谣。

朱寿无视户部官员的恶念值,无视系统逼疯人的歌声。他抑制住激动的心情,从手掌挑出细碎的赤黄色石头。

成功是99%的汗水加1%的运气,而1%的运气最重要。

朱寿没想到随意一抓,就从青龙河中抓起一颗沙金。

青龙河在后世属于青龙县,除了有金矿还有铁矿等矿产资源。此时名义上是大明的地,实际为朵颜三卫控制。

后世有人说明成祖为了感谢朵颜三卫助他躲帝位,所以主动把此地让出来。朱寿认为明成祖如果知道这里有金矿和铁矿,绝对不会做此等傻事。

“谷大用,去拿个盘子来。”朱寿牙疼地吩咐。

内行厂生产的塑料盘,在大明只要2文,几两面粉的价;而在草原竟然用1斤风干牛肉,也就是10斤面粉才换到。

真是……他大爷的。

谷大用拿来盛肉的盘子。朱寿撩起裤脚管,走入水浅的河里用捞起一盘子泥沙。

正在安排人搭建蒙古包的张仑瞧见朱寿的举动,眼角不自主地抽了抽。这位小爷又在做什么?

“琪琪格,我们人已经很多,下次别在收人。”张仑看到琪琪格又带回两老人后,忍不住抱怨道。

草原上除了牛羊缺少其它粮食,生活极为残酷。小部落遇到灾难,很难保证部落老少有足够的粮食活下去。依附大部落成为小部落的生存之道。可是大部落常常把小部落的人战士当炮灰,牧民当奴隶用。

一只牦牛换得的100包方便面可以让成人饱腹1个月。有了方便面,小部落不必为了粮食受大部落奴役。方便面简直成了小部落的福音。加上五级三进制的刺激作用,他们一行人得到草原底层牧民明里暗里的维护。

他们中除了把台和谷大用,其他都是娇生惯养长大。随着业务的快速扩展,繁重的方便面、风干牛肉的制作让大家叫苦连天。

于是,琪琪格用方便面从沿途的小部落换取奴隶。奴隶们有些是被打败部落的牧民,有些则是鞑靼从九边重镇掠劫而来的汉人。短短一个月时间内让他们凑成200人的小部落。虽然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年幼的孩子。

琪琪格一甩马鞭,挑着眉反问,“鞑靼使者寻找大明太子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没有足够的牧民怎么伪装成兀良哈的小部落?”

琪琪格见过鞑靼使者手持的画像,认出朱寿就是他们要找的大明太子。朱寿听到琪琪格描述的画像绘画技法,很像是办理身份证时创出的五官拼凑人物像。朱寿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

“部落都是老人和孩子,没几个成年男子。这正常吗?”张仑皱着眉头问。

“正常!”琪琪格把新收的老人交给把台,“火筛部到处在小部落招勇士。很多部落现在就只有老人和孩子,女人在外放牧。”

张仑两条浓浓的眉头挤在一起,他沉声问,“这里是朵颜三卫的地盘。他们对火筛部的行为就没意见吗?”

“你问我,我去问谁!”琪琪格杏目圆瞪。

好男不跟女斗。

张仑转身跑向朱寿:“少爷,朵颜三卫和火筛部眉来眼去。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200多人都是老人和小孩,如果我们的身份被发现,想跑也跑不快。”

朱寿摇动塑料盘洗去污浊的泥沙,最后留下米粒大的沙金。聚拢在一起的沙金有小指甲般大。

张仑直勾勾地看着塑料盘里的沙金,嘴上话锋一转,“我们应该发信号弹让内行厂的人前来接应。这里有山有水、土地肥沃,不如我们把大宁城建在此地!”

“没出息。”朱寿凉凉地说,“大宁故地探明的金矿有13座,银矿12座,铁矿20座,铜矿7座。这里有多少金矿还是未知。”

张仑舌头打结。太子殿下大方得把大宁城的收益和他们共享,原来是看上那里的矿山。连具体的数量都摸清了!

“恶念值1。”

张仑怨念丛生。

“这是块好地方,可惜……”朱寿叹息。

张仑接口:“这本就是大明的土地。我们应该在此地建造卫所。”

朱寿垫起脚尖拍拍张仑的肩膀。不容易啊,终于把英国公世子培养成志同道合的同伴。

在沙金的刺激下,张仑的脑子飞快转动。“我们应该让火筛和朵颜三卫火拼。”

他马上跑回去找琪琪格:“琪琪格,你说得对。应该壮大我们的游商部落,我们要接受小部落的投靠。收纳的族人越多越好!”

琪琪格甩着马鞭骄傲地大笑:“还是寿有远见。真希望他能成为我们的天可汗。希望他成为第二个唐太宗。”

听到琪琪格的话,东宫侍卫们与有荣焉。

“就凭渣渣战力的军队?”朱寿冷笑,“不成亡国君就不错了。”

他从边军手里换得上百石面粉,两边的走私生意越做越大。把台已经能够光明正大出入长城防线。他甚至从边军口中得知朝廷最新的动向。比如定西侯成为新任辽东总兵官,有一帮江南来的豪商四处在找人之类。

张仑和东宫侍卫们脸上火辣辣的。

草原上的天气渐渐转暖,可牧民们盼望的春天并买有来临。

火筛部的勇士躲过内行厂的霰弹枪,却没有躲过腾骧四卫的燧发枪。火筛带着身边少数人逃到达延汗帐下求助。达延汗四处招兵,试图组建军队把明军赶出草原。

朱寿一群人在青龙河畔逗留了半个月,琪琪格收拢附近几十里范围内的小部落,200多人一下子扩张到5000人。

“朵颜卫派出大部队朝这里来。”系统提醒。

当天,游商部落推着勒勒车,浩浩荡荡地向后世的承德赶去。

花当带领族人试图收服附近的小部落。

他从京师带回黄伟的话,兀良哈三卫的贵族人人想要一套坚固的房子。他们连5岁的孩子都派出去放羊,可数量远远不足。

“人呢!”花当跑了几十里,连一只羊都没瞧见。原先依附他们的小部落都去了哪里?

第71章 引火上身1

朱寿坐在勒勒车上,听着张仑等人兴奋地商议开发金矿的事。半个月时间,他们几人从青龙河里掏出一袋子的沙金。可见青龙河附近有含金量高的金矿。

“我大伯驻守辽东,青龙河离山海卫不远。我们可以从山海卫出关。”

“光凭我们几家的家将怕是保护不了金矿的安全。鞑靼人如果知道那里有金矿,一定会来抢。”

“我们只要做好保密措施就行。殿下把青龙河的金矿交给我们,我们不能辜负殿下的好意。”

朱寿感触颇深。他用整个内行厂做赌,兜了几个圈才促成大宁城的计划。这群勋贵们在他的胁迫之下,才无奈参与大宁城。问他们派出上过战场的家将,好像要他们的命似的。

而他们看到青龙河里的沙金,义无反顾地派出家将。“琪琪格,你就不眼热金矿吗?”朱寿好奇地问。

琪琪格和把台看到他们掏出沙金,却没有表现出占有欲。

琪琪格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问:“能吃吗?”

朱寿哈哈大笑。这群大男人还没有一个女人看的明白。有了金子,但没办法从草原以外的地方换生活品,金子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就和后世的人存在‘金融’机构的钱一样,看着好看拿不出有什么用。

朱寿笑出一口大白牙,没有他的西厂帮忙运输,他断定这群人无法把黄金运回大明。文官们可不是吃素的。

勋贵们入坑,他经略北方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宿主,您有麻烦了。”系统笑嘻嘻地提醒他。宿主用方便面换牦牛,一路上不愁吃喝。它每天看到恶念值往上涨,却没有理由收取恶念值,让它的心情十分不好。

战争可是捞恶念值的好时机!

花当没有找到朵颜三卫附近的小部族,反而遭遇几拨达延汗派出的千夫长。达延汗疯狂地派人寻找大明太子,花当见识过内行厂的各式‘法术’,坚定地投靠大明。他没有深思,直接率领朵颜三卫赶跑达延汗的人。

达延汗得到大明要重建大宁城的消息,加上花当激烈的反应,断定大明太子在朵颜三卫。达延汗集结十万大军分兵两路,一路引开腾骧四卫,一路向朵颜三卫方向挺进。

“兵贵神速。明军的燧发枪和霰弹枪威力十足,我们的首要目的是抓住大明太子朱厚照。其次是教训不听话的朵颜三卫。为了避免被明军的热气球发现,大军夜晚行军,白天分散休息。”

达延汗扫视汗帐中的将领:“朱厚照在土木堡留下一首词: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九岁的他已经起了争雄的心思。如果此仗我们无法在草原打败明军,等朱厚照成年后,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河套。这一仗只许胜,不许败!”达延汗狼一般狠辣的眼神里,露出势在必得之意。

27岁的达延汗浓眉大眼、英武逼人。他是成吉思汗的十五世孙,同时也是在土木堡打败明军的瓦剌首领也先的外曾孙。他从16岁亲政开始,多次征战瓦剌,离成功统一漠南蒙古还差一口气。

“大汗,请允许我领兵阻截腾骧四卫。我要用胜利洗刷耻辱。”火筛抱拳请命。

“准!”达延汗大方地说,“我把掳劫来的明人奴隶分配给你。用他们当人墙扛住明军第一轮的燧发枪,让腾骧四卫尝尝我们铁骑真正的威力。五十年前,他们龟缩在坚固的京师用卑劣的手段打败我的外曾祖。五十年后让我们在草原上回敬他们!”

“是。”

鞑靼十万士兵夜晚行军能躲过热气球,躲不过如蝗虫般席卷草原的游商部落的眼线。

“寿,十几个被达延汗收缴粮食的小部落来赊帐换取方便面。他们说达延汗集结十万军队攻打兀良哈三卫。这可怎么办!”琪琪格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

朱寿和张仑对视一眼。

张仑忿忿不平:“小王子是个疯子。”他想让朵颜三卫和鞑靼决裂,没想到小王子丧心病狂地出动十万人。十万铁骑连他爷爷英国公都得严阵以待。区区朵颜三卫怎么可能抵挡的了?

“琪琪格,你急什么?”朱寿问。他好像还没问过琪琪格的身份。

琪琪格高抬下巴:“我是泰宁卫都督撒因孛罗的女儿。”

朵颜、泰宁、福余三卫统称朵颜三卫。现在朵颜势大,他们共尊阿儿乞蛮为都督。

朱寿好奇地问:“你和把台为何要私奔?”

“我阿爸想让我嫁给花当。”琪琪格绞着手指小声问,“寿,你不会把我交给花当吧?”

可怜的花当!朱寿对花当的遭遇产生一丢丢的负疚感。

把台紧张地把琪琪格拥在怀里。

朱寿“切”了一声扭头。这对无时无刻不在他面前秀恩爱,一点都不体谅他寂寞的心情。身为高贵的皇太子,他身边连个小美人都没有,全是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

“殿下,这把有点玩脱了。要不我们回家躲躲?反正朵颜三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土木堡之战他们帮着瓦剌打我们,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反噬我们一口。”张仑凑到朱寿耳边提议。

朱寿扶额,他好不容易攻下草原这块大市场,这位二世祖竟然想让他放弃?“没出息!鞑靼打的不是朵颜三卫,是本宫的面子。拜托你有点‘主辱臣死’的自觉好吗!”

“可是,那是十万铁骑。土木堡之战瓦剌也过出动2万人。”张仑提醒道。听到鞑靼出动十万人,他的面色变得阴郁,眉心蹙起,恐惧从心中涌出。

看了其他侍卫的脸色,朱寿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所以,一场土木堡打断了大明勋贵们的脊梁?”

从这帮二世祖们的反应中可以看出他们父辈的态度。难怪大明的武将被文官压得喘不过气。嘉靖朝甚至出现边军贿赂鞑靼,让他们不要攻打自己的防区。

朱寿都替他们丢人。

“殿下,要不让内行厂大批量生产燧发枪和霰弹枪?”张仑被朱寿骂的脸红。可他听过在土木堡之战幸存家将的描述,瓦剌铁骑冲刺时所向无敌。大明的战马被御马监养废,压根上不了战场。步兵如何敌得过骑兵。

朱寿摇摇头:“谷大用,发信号。”

谷大用从随身包袱里拼出一个小型孔明灯。孔明灯有一层隔板,隔板上方有1个装满水的塑料瓶,塑料瓶旁边摆放一大堆铝粉。谷大用点燃松脂,孔明灯慢慢向上漂浮。等火烧破塑料瓶,水和铝粉会在空中燃烧。

站在热气球举着望远镜瞭望的李大发现上空的火团,马上把消息报告刘瑾。

第72章 引火上身2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世子,说说我们和鞑靼之间的优劣势。”朱寿召集东宫侍卫们商量对敌之法。

张仑踌躇起来,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朱寿从他忧虑重重的眼神中看到了答案。

朱寿问谷大用:“你来说说我们有什么优势。”

谷大用的脸色像石像一样严肃:“我认为我们唯一的优势是有小爷,十几年后小爷会像太祖一样让草原臣服。”

这马屁拍得朱寿全身毛孔张开,有如喝了琼浆玉液。

他朗声大笑:“跟着本宫没几个月,被你学到了说话艺术精髓。世子你得好好学学。”

看来大家都觉得面对鞑靼明军没有优势。

话锋一转,朱寿绷着小脸威严地说,“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大家来说说鞑靼骑兵的优势,我们各个击破。”

后世太祖说过,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战争打的往往是国力,任何一场战争都是消耗战。从这一点上看,鞑靼战胜不了大明。后世女真的入关也是因为大明先被农民起义消耗力量。

蒙古人能征服大半个地球,除了他们的重骑兵,他们的军事素养也非常出色。蓝玉打到捕鱼儿海重创北元贵族,可蒙古人依然没有臣服明太祖,明朝皇帝的从未取得“天可汗”的尊称。

蒙古人一直认为明朝没有打败他们,是他们的猛士在繁华的中原腐朽,他们败给了自己。

土木堡之战,史料上记载瓦剌2万人打垮20万的明军。不论其中水分有多大,瓦剌人以少胜多是不争的事实。这场仗不但让大明对北方的战略转入全面防御,也打断勋贵武将们的脊梁骨。

“鞑靼的骑兵来去如风,我们唯有依靠城墙守住阵地。在草原上和他们打绝对是以卵击石。”

“草原适合骑兵纵横,万一他们打不过还能四处逃散。可我们没有优良的战马。光是比拼战马,我们也比不过他们。”

“他们从小在战马上长大,善于骑射。我们的士兵天天训练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鞑靼军队没有军饷,他们用战功来分配战利品。所以每一个士兵都能疯狂地作战。我们面对的不是一群人,是一群狼。”

……

朱寿对天翻白眼。

他对己方的军心和战斗力有了相当大程度的了解。这群人没有弃他逃走已经属于难能可贵!

朱寿对他们竖起中指,转身用娴熟的蒙古语混入牧民。与把台、小部落仅有的几个战士聊天,收集鞑靼的战术、后勤、战利品分配等信息。

朱寿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系统,你现在侦查的范围能有多大?”吞下第二块天外飞石的系统更加的脱跳。

商店新上了一轮商品,易筋经、遁地术、金刚不坏之身……他是大明皇太子,成为武林第一高手有什么用!除了用111110点恶念值买了5年寿命,这次系统升级没能买到有用的能力。但看系统的欢乐劲,一定得到不少好处。

系统嘚瑟地说:“恢复5%的能量,能侦查方圆100公里。不用天天提心吊胆担心太阳黑子会让本系统当机。”等它能量补足,总有一天要离开这个落后的星球,还有这任愚蠢的宿主。

朱寿心里偷偷地算了笔账,系统升了两次、前后吞了将近50万恶念值,这场仗顶多再让它升一级。他曾经创业时被下属卷款跑了,吸取教训后绝对不会再让下属失去控制。

“我决定在草原和鞑靼人展开游击战。我需要一支强悍的骑兵。可我没在商店中看到骑兵。你的商品库得更新了。”朱寿语气寡淡地说。

系统泪流满面:“本系统能提供各种骑兵装备,但不能买卖人口。汉朝有重装骑兵、三国的虎豹骑、唐朝玄甲军、宋朝有背嵬军,大明有过留名青史的铁骑吗?”

“明末的关宁铁骑。”朱寿回道。

系统啐了一口:“关宁铁骑和明成祖的朵颜三卫一样,都是由蒙古人组成。想在草原上和鞑靼拼骑射,脑子进水了吧?你想死,别把本系统搭进去!”

竟然连系统都不支持他。

朱寿把目光移到把台身上,把台被他看得汗毛直立。

他偷偷打开商店,用1万念值的购入氧化铝陶瓷铠甲技术。轻便的陶瓷甲能提高马匹的奔跑,让他的计划更加完美。

一天后,刘瑾率领4000余人的死士和朱寿汇合。当他看到5000人规模的游商部落,就差对朱寿下跪膜拜。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小爷到哪里能都创造奇迹。

“对鞑靼的战术总结的如何?”朱寿端详着和火筛打过几仗的死士,一边询问刘瑾。

刘瑾低眉顺眼地回禀:“霰弹枪和热气球结合的威力巨大。死士们依靠强大的火力能顶住,可一旦被铁骑近身列阵立刻崩溃。”

“有一次火筛部趁着下雨的天时对我们发起攻击。在没有了热气球投弹手帮助削弱铁骑的冲击威力下,死士们虽手持霰弹枪却无法瞄准敌人。直到铁骑遇到水泥浇筑的障碍物停下,我们方才扭转战局。可也损失将近四分之一的死士。”

“小爷,单靠火器是无法战胜鞑靼铁骑的。”刘瑾总结,“宁公公率领的腾骧四卫军纪严明,战斗力强,配上霰弹枪后的战斗力会更强。”

朱寿冲他和善的一笑:“刘伴伴用5000死士重创火筛部,您的能力不在宁公公之下。但内行厂才是本宫的立足之本。我希望你能回去帮我主持大局。”

朱寿和刘瑾嘀咕了一阵,刘瑾带着寥寥数人从附近的喜峰口回京。琪琪格领着游商部落分散在喜峰口周围,开始大量制做方便面。西厂自会想办法把面粉等原料送到他们手中,如果遇到危险可直接退入喜峰口躲避。

而朱寿带着把台和死士们狂奔到哈伦告鲁,也就是后世的承德,用武力驱散四周的牧民。让他们给达延汗带话:大明太子将在哈伦告鲁与他死战。

阿儿乞蛮正在用马鞭教训不知天高地厚的花当。达延汗的十万大军让他从大明虚浮的大宁城计划中清醒。正当他打算用内行厂的货物向达延汗祈求原谅时,听闻大明太子的战书,整个人都懵了。

在草原和鞑靼死战?大明太子怕是疯了吧?

同样有想法的还有弘治帝、文武百官、百姓等所有的大明人。

宁瑾收到弘治帝的口谕,率领腾骧四卫赶赴哈伦告鲁,企图在达延汗大军来临前把太子爷抓回去。

第73章 引火上身3

“小爷说鞑靼小王子不给他面子,他就用拳头自己挣回面子。”刘瑾跪在弘治帝面前。

朱寿出关后弘治帝天天提心吊胆。他以为儿子玩够了会回来,可是儿子越跑越远;他以为儿子最多把长城拆了,却发现儿子是想把天捅破。

还有谁家的娃能这么闯祸的!

今日聚集在文华殿的,除了3位阁老还有六部尚书、五军都督府,杨廷和作为太子的老师破例参与。

英国公揪着心问:“这一个多月太子在哪里?”

刘瑾陈述了朱寿如何用方便面和五级三进制,在草原上建立游商部落的事。

“小爷说游商部落是他藏在鞑靼人身边的暗器,知道此事的人必须登记。万一有消息泄露给鞑靼人,可以从知情者中排查。”刘瑾赔着笑说,“今日在场的大人都将被内行厂记录在案。万一,呵呵~”

“恶念值1……”

众人忍不住腹诽:太子殿下的人都很讨厌!

户部尚书周经板着手指用五级三进制计算太子的得利,直至脑袋打结都没算出具体数字。

“别算了。五级三进制一旦推广,比白莲教等左道更为可怕。底层百姓根本抵御不了巨额利益的诱惑。”首辅刘健感慨。他边说边不动神色地瞟了眼李东阳和谢迁。

李东阳细细品味五级三进制,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太子殿下的御人手段令人胆寒。

谢迁神情变幻莫测。

英国公暗道:太子殿下果然善于蛊惑人心。也不知道孙子张仑被殿下祸害成什么模样。

弘治帝喜忧参半。心里犹如打翻调味瓶,五味杂陈。“照儿何故要在草原与鞑靼死战?”

“小爷说在国门之外御敌,可以避免百姓遭受兵灾。”刘瑾正气凛然地说。

马文升不客气地反驳:“简直荒唐!这是给鞑靼人送战功!”

“小爷问兵部要兵,还是问户部要粮了?马尚书有空多管闲事,不如先整治边军。”刘瑾冷声回应。

“恶念值1。”

马文升被刘瑾的态度气得倒仰:“你这阉人!”

“小爷被卫所官兵追杀,兵部难辞其咎。小爷让咱家转告马尚书:如果车架清吏司管不好驿路,西厂会免为其难地前来帮忙。”

“恶念值1……”

马文升气得眉毛和胡子一起抖动起来。刘健见他脸色发白嘴唇发青,马上拿出保心丸给他服下。

弘治帝立刻召来太医。

刘瑾下跪请罪。

弘治帝挥挥手不打算追究此事。照儿呲牙必报,不是撂下狠话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人。他回京后必定会找车架清吏司算账。

文华殿的议事暂时被打断。

“刘公公,西厂可否把土豆、番薯、玉米三种高产粮食的种子给户部一部分试种?”周经很客气地询问刘瑾。户部缺银、缺粮,内行厂和西厂粮多、银子更多。户部需要仰仗一二。

刘瑾抱拳,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当然可以。内行厂、西厂虽然隶属于小爷,也是大明的一份子。不过最近内行厂需要铜的数量巨大。是否可以用800文铜钱溢价兑换1两银子?”

周经笑颜逐开。按照溢价兑换,户部可以白得五分之一,何乐而不为?

刘健等人侧目,内行厂会这么大方?

他们听刘大夏提过内行厂用水泥建造马拒阻挡鞑靼骑兵的事。大家事前在兵部推演,太子殿下如果用水泥在草原快速建设坚固城墙,热气球投弹和霰弹枪双管齐下,如果加上足够的后勤,还是能有几分胜利的把握。

五级三进制,让太子殿下在草原拥有一直隐形的后勤补给队。又多了几分胜算。

当然,这一切建立在大量的钱财之上。内行厂出卖代理权聚集的财富,会因为这场仗消耗一空。这时候的内行厂应该最缺银子。

弘治帝知道西厂利用铜和银之间4倍的差价,从日本赚取大量的财富。大明几年之内天灾连连,户部确实困难。

“户部也是举步维艰。内行厂吃点亏,依照2两银子从户部兑换1贯铜钱。至于换多少,周爱卿看着办。”弘治帝内疚地拉偏架。

刘瑾伏地领旨。

周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弘治帝的命令等于是让内行厂多出一倍的银子。换多少?户部就算没铜钱,也要从民间和豪商手头借铜钱换银子!

“陛下圣明!”周经老泪纵横,“户部可以拿出2万盐引给南京织造。”他也投桃报李,给出2万盐引。当然,这些银子会从内行厂身上赚出来。

宽厚的弘治帝更加心虚。

“照儿想让朕做什么?”弘治帝问刘瑾。

刘瑾恭顺地回禀:“小爷说上阵父子兵,有皇爷在京师,他在草原能放手一搏。喜峰口离哈伦告鲁不到300里,西厂想借道喜峰口运送物资。”

“准!”弘治帝很爽快地答应。

英国公嘴角动了动,想到孙子捎信提及的青龙河金矿,默认下此事。

正在被太医扎针治疗的马文升差点晕厥。还没开始讨论在草原迎战鞑靼铁骑的劣势,怎么陛下就同意了?同僚人竟然没人反对?

“马尚书思虑过重,心脾气血两虚。需要在家休养几日。”御医告诫道。

弘治帝对老臣关怀有佳,听到御医的诊断立刻让马文升休假。

马文升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御医在人中扎了一针才把他救醒。

“爱卿是国之栋梁,还望保重身体、为朕分忧。”弘治帝说的一脸真诚。

马文升颤抖着声音谢恩。

朝廷对太子的战书不发一言,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低级官员云里雾里,不知道此事是太子的任性妄为还是朝廷的方针,他们不敢乱发表意见。

热情的士子和百姓摩拳擦掌,认为这是太子遵守《收复河套,永固山河》的诺言,打响收复河套的第一战。虽然很多人压根不知道哈伦告鲁离河套很远。

因为此事,科考贿赂一案被拖延审理。

“克勤兄,太子殿下锋芒毕露。你和唐寅怕是要成为倒霉的池鱼。”杨廷和来到程敏政的府上嗟叹。

程敏政停职在家,心境却是一片祥和。“若能助殿下成为千古一帝,丢官又有何妨?”

倒霉的唐寅躲在皇庄还是被抓了壮丁,他烦躁地抓着头发质问刘瑾,“我擅长画人物山水,可不代表我会画城防图。”

刘瑾冷冷瞟了他一眼:“小爷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他要把邱聚从女真人手里弄到的战马、用靰鞡草制成的便捷帐篷等送到小爷手里,还要用从日本调集的银子购买物资,内行厂的水泥作坊需要扩大再生产,身边只要有喘气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打仗拼的是后勤,内行厂就是小爷最大的保障。

唐寅气闷,他就不该上太子殿下的贼船。

第74章 草原混战1

哈伦告鲁四面环山,气候宜人、各色美丽的格桑花盛开,风景十分秀丽。无人看守的牦牛和山羊乖乖地聚在一起吃草。内行厂的人在四周考察,携带霰弹枪的死士们驻守四周。

一切安静而祥和。

宁瑾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太子爷人呢?!”他咆哮着冲胡玢喊道。不远处吃草的山羊们受惊后冲着他直叫唤。

胡玢愁眉苦脸地回道:“宁公公,这里无人管理,临时由在下负责。下官收到西厂小旗的回报赶来时,和您一样没见到太子殿下。太子爷、英国公世子等人骑着马离开,说是要到鞑靼人的老巢探听消息。”

“太子爷离开多久?”宁瑾磨着牙问。

胡玢紧皱眉头说:“已经有两日。下官曾派人追出去,失去太子殿下的踪迹。此次送来的优良战马为女真人精心饲养,疾如风、快如电、耐力佳,普通战马根本就追不上。”

宁瑾让随从拿来地图。正北方的元上都、应昌城离此地700多里,太子爷想建立的大宁城在东北部400里外。此地离京师也在400里左右。

“太子爷真会选地方。”宁瑾的双拳捏得格格作响。

他恶意地揣测:太子肯定是提前避开战场。

太子除了要建大宁城,还想在这里建中转站。而他宁瑾和腾骧四卫,是太子利用的棋子。与鞑靼小王子在此地决战,他们还能剩下多少人?

这里的地形加上内行厂的建设,只要有足够的粮食和火器,就能把鞑靼人拖入泥潭。不管是输是赢,他宁瑾手下的兵十去。到底是谁给太子爷出了这个一石二鸟的计谋?萧敬?陈宽?还是刘瑾?在内宫拔掉他的眼线还不够,还想要夺走他的兵权!宁瑾开始考虑接受皇后娘娘的橄榄枝。

“百户,太子殿下密信!”一位动蒙古语的西厂小旗从穿蒙古袍的妇女手中接过密信,转呈给胡玢。

胡玢匆匆打量纸张,这是书写笔套装里的活页纸,上面留有内行厂特殊的标记。一目十行看完信,胡玢神色紧张。

“宁公公,火筛带领5万多人马往此地而来。他们用一万汉人奴隶开道,其中3万辅兵,真正的精兵只有1万人。”胡玢把密信递给宁瑾,“太子殿下希望宁公公能指导内行厂死士一二。”

谨慎的宁瑾立刻派出探子侦查。

他神色变幻莫测:“太子爷真的只身前往北方?”

戴义常夸太子爷的字深得他的精髓。信上的字迹神韵超逸,绝对是太子爷的亲笔。火筛部的兵力、后勤、行军路线清清楚楚。宁瑾瞟了眼送信的牧民妇女,游商部落的事情他也听说一二。

信中消息的准确性应该没有问题。问题在于,太子爷真的前往北方草原?!

“下官真的不知道。”胡玢眉头纠结,全身僵硬,显得非常慌张。

虽然他跟随都指挥使爷爷正面迎战过掠夺边境的鞑靼人,可从没有见到过超过1000人的骑兵。当年瓦剌在土木堡的精兵也才2万人,这次1万精兵来袭,让他惶惶不安。

宁瑾的眼中掠过鄙夷之色,难怪太子爷看不上边军的战斗力。“慌什么,火筛是咱家的败军之将。咱家能打败他一次,也能打败他第二次。刘瑾跟在火筛部身后,总结出一套实用对敌之策。内行厂的水泥墩马拒用处挺大的。”

“下官接到消息,下午第二批经由喜峰口的物资即将到达。”胡玢恭敬地回禀。

这位和刘厂公有胆量在草原上追着鞑靼人打。太子殿下要在草原决战鞑靼小王子,也不是没有胜算的。难怪爷爷和爹坚持让他来这里领兵,还把胡家的私军全都给了他。家里是铁了心追随太子殿下!

宁瑾奇道:“第一批物资呢?咱家怎么没瞧见?”西厂的人竟然比他来的还快。他垂涎霰弹枪,不知道此次内行厂运来多少霰弹枪。

“太子殿下把第一批物资全都带走。除了数百匹战马从女真人手中置换而来,其余几个箱子层层密封,下官也不知道是什么。”胡玢摇着头说。

霰弹枪朝野上下尽知,根本无须隐瞒。难到内行厂又出了什么新式火器不成?

下午,西厂准时用2000多辆马车把内行厂的物资和人手送到。有水泥、帐篷、燧发枪和铅弹,就是没有宁瑾想要的霰弹枪。

善于建造防御工事的匠人按照城防图构建防御网。

城防图是根据哈伦告鲁的地形,由英国公、刘大夏、刘瑾、萧敬、工部徐贯等专业人士讨论得出。几幅拆分的城防图全部出自唐寅的手。除了这几人和被朱寿委托领兵的宁瑾、胡玢,没有其余人知道此地的布防。

宁瑾冷静思考其中代表的含义。除了徐尚书,其余人都被太子爷收买。不对,徐尚书在生产燧发枪时和内行厂有密切的来往。太子爷是想招揽他吗?太子爷有了司礼监的支持,难道还需要御马监的力量?

宁瑾心中疑虑重重。

“混蛋,你这样埋地雷会炸死自己人的!”宁瑾看到埋雷工匠的手势,吓出一身冷汗。他立刻把所有的心思投入备战。不管如何,替皇爷和太子爷挡住鞑靼铁骑总是一份大功劳。

裹在睡袋里休息的朱寿没再收到宁瑾的恶念值。腾骧四卫的战斗力惊人,他要想方设法把这支王牌军队掌握在手中。

除了便宜老爹,不会有哪位皇帝为了儿子的安全而把宿卫队全员派出来。这份深厚的父爱,他不客气地笑纳。

原主是独生子,也不知道皇后的孩子是否能顺利生下来。但只要军权在手,那个孩子不可能成为他的威胁。

“小爷,牧民点亮了煤油灯。”谷大用轻轻推醒朱寿。

朱寿迅速从睡袋里钻出来。谷大用快速收拢羊毛毡和靰鞡草等材料制成的简易帐篷。它们比蒙古包轻便,安营扎寨的速度极快。

张仑等人也被叫起来,他们动作拖拉,需要随行的蒙古奴隶帮忙打理。

蒙古部落存在数量众多的奴隶。朱寿用牦牛从几个部落买下健壮的男**隶。经过朱寿和把台的思想教育,在光明的前景引诱下,这一百人蒙古奴隶誓死效忠朱寿。毕竟,没有人天生甘愿为奴。

一行人在牧民的指引下,准备摸到火筛部辅兵的所在地,一连串的手雷扔向随军的牲畜。

朱寿早就与朵颜三卫取得联系,让他们把附近放牧的人全部撤走。他要让火筛尝尝没有粮食的滋味。这里是草原,火筛想要粮食只有向附近的部落索要。等火筛的人一走,游商部落将联系被索取牛羊的部落,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朱寿相信,在他不懈地撬边行动下,草原的未来会变得相当热闹。

‘轰隆隆’,牛羊的惨叫声响彻火筛的营地。朱寿等一百多号人绝尘而去。

陶瓷制造的盔甲轻便,战马全力奔跑的速度不比汽车慢。

朱寿可耻地被塞在竹笼里,这是张仑、谷大用等人以死相逼的结果。

第75章 草原混战2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纵马狂奔,驰骋疆场。”朱寿狠狠地咬着风干牛肉说。

谷大用递上煮好的方便面。

张仑等人吃着手里的东西没有搭理朱寿。

朱寿用蒙古语复述一遍,把台抬头朝他笑笑,继续埋头吃饭。

朱寿叹了口气,伸展四肢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望着满天繁星。

达延汗从应昌城出发,带着6万兵马向朵颜卫地界奔袭。朵颜卫带着部族人马撤向大宁故地。三位中福余卫靠近女真地界离得较远,超出系统的监测范围;泰宁卫大队人马也向大宁城挺进。

朱寿不断收到泰宁卫都督撒因孛罗、其子孛罗罕的恶念值。因为他让西厂的人把琪琪格的贴身物品送到泰宁卫。不知泰宁卫原先的想法如何,此时他们不得不靠拢朵颜卫,一起向达延汗开战。朵颜卫都督阿儿乞蛮得知火筛的后勤遇袭,反倒没了脾气,和儿子花当认命效忠大明。

“把台,今晚摸营。试试红丝巾的效果。”朱寿用蒙古话交代把台。

把台和其他人神情高度紧张:“除非小爷留在此地。”

“知道啦,知道啦。”朱寿无精打采地说,“回去谁也不能对外说本宫全程都在竹笼里。”

他驰骋疆场的愿望看样子是没戏了。

把台等奴隶携带内行厂染制的红色长丝巾,混入火筛部,把丝巾拴在蒙古包上。从他们第一天半夜骚扰火筛部后勤后已经间隔三天,这三天里火筛部破天荒的布置大量的守夜人员。从土木堡之后,鞑靼人何曾在草原上担心过被明军偷袭?

火筛本部被腾骧四卫打残,这次火筛的手下的猛士由十几个部落组成。这给了把台浑水摸鱼的机会。

鞑靼人习惯抢了就跑,对守夜的业务并不精通。把台他们很容易混入军营,在不起眼的地方扎丝绸。

牛讨厌漂浮的东西、讨厌红色。西班牙斗牛士手持红布激怒牛。不知道草原的牦牛看到红丝巾会如何。反正游商部落的牦牛们疯狂过一次。

天亮后,草原上吹起了适宜的微风。绑在蒙古包上的红丝巾随风飘荡。

“谁把丝绸绑在此地。”火筛心中感到不妙。丝绸深受鞑靼贵族们的钟爱,谁会把丝绸弄出一条条的。他四周扫视一圈,发现很多蒙古包上都有飘荡的丝巾。有不少人从蒙古包上解下丝巾系在身上当腰带。

‘砰砰砰’,牲畜所在的营地想起霰弹枪的声音。

火筛怒吼:“有敌袭!”

猛士们被三天前的偷袭撩起火气,拿着弯刀冲向牲畜所在地。

负责放牧的辅兵面面相窥,他们被枪声惊吓到,可左右相顾也没有看到袭击的人。举刀前来的猛士们四处寻找没瞧到敌人。

“人呢?”

“明军有会法术的高人,你们说他们会不会遁地逃走?”

“我看有可能!”

猛士们在一起窃窃私语,他们没注意被枪声惊吓的牦牛们神情不对劲。

突然,一头牦牛朝挂着红丝巾的蒙古包冲去,蒙古包里的人失声尖叫。猛士们上前制止发疯的牦牛,在和牦牛搏斗时,有人身上的红丝巾不小心漏出来。

牦牛们疯了。

携带红丝巾猛士们被牦牛顶上天,发疯的牦牛越来越多,火筛部整个营地乱了起来。发疯的牦牛和受惊的山羊乱窜,死伤不少人。火筛没办法,下令把疯牛们打死。

最后统计下来,没见到一个敌人,损失了一半的牦牛和山羊,辅兵损失2000多人,猛士死了上百个。

“拔营,立刻向哈伦告鲁前进。”火筛怒火冲天,“明军用卑鄙的手段阻扰我们前进,一定是想拖延我们建工事。”

火筛见过内行厂工匠们的厉害。拔地而起的石头墩子是骑兵冲刺的最大障碍。没有那些不知哪儿来的石头,他早已把内行厂的乌合之众解决掉。

鞑靼人的骑兵上马挥舞着弯刀向前方冲去。辅兵们收拾营地照顾伤员,慢腾腾地跟在身后。

“鞑靼人不畏死,真让人头疼。”朱寿在远处手持望远镜,装模作样地观察敌情。也不知道火筛把怒火对准了谁,他竟然没收到鞑靼贵族的恶念值。

张仑带着深沉的目光注视着朱寿,使得现场的气氛徒然凝重。

“世子想说什么?”朱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战场瞬息万变,有些计谋能让敌人未战先怯,可如果换一位有经验的统帅,计谋的效果会打折扣。火筛多次袭扰边境,有丰富的战场指挥能力。殿下拖延火筛部的计谋失败,反而激起鞑靼的士气,给宁公公造成不小的麻烦。”

张仑语重心长地劝解:“名将都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熟读兵书而没有指挥作战经验的人,只会像赵括纸上谈兵。”

“世子是不是想说本宫偷鸡不成蚀把米?”朱寿挑挑眉。

谁说他想要拖延火筛的行军速度?

火筛的进攻不猛烈些,腾骧四卫不打得激烈点,如何让勋贵们把家族力量迁一部分到关外?

张仑涨红着脸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他可怕了太子殿下的那张嘴。文官们都说不过殿下,他更没有本事。可他们深入草原危险重重,他希望太子不要刚愎自用。

朱寿摸摸下巴:“世子的建议不错。把台,到火筛部浑水摸鱼,弄两头山羊来。今天本宫想要喝羊肉汤。”

张仑抓狂,他的建议是这个吗?

把台带人轻车熟路混进火筛部,顺走了十几头被打死的山羊和牦牛。今晚所有人都可以加餐。

他们一人两骑,把晚餐放在多余的战马上,快马离开此地。在朱寿的建议下,停在一处靠近溪流的无人地带。

一盏茶的功夫设好帐篷,拿出炊具吃饭。每当开饭时都是奴隶们最开心的时候。即便在野外,他们的伙食也比曾经在部落好数倍。高压锅里煮熟的大米饭,梅菜干、萝卜干、腐乳、腊肉等。

在他们高高兴兴吃饭的时候,宁瑾收到前方探子来报。他立刻召回埋地雷的工匠,让修建水泥墩的工匠加紧速度。在胡玢的要求下,内行厂的死士被安排在第一线。

“太子殿下需要一支强军驻守在大宁城。”胡玢接到的命令就是如此。他也把胡家的私军安排在前线。

宁瑾撇了撇嘴。太子爷小小年纪就想拥兵自重,也不怕皇爷起疑心。

胡玢把送物资的西厂人员谴走。随着一起离开的,还有送往英国公、保国公、定国公等勋贵府上的信件。他按照太子殿下临走前留下的指示,故意把火筛带来的兵力夸大2倍。

太子殿下交代:青龙河附近有大金矿,按照战功分配金矿的份额。

第76章 草原混战3

喜峰口的守将呆立在城门口。半晌后转身问身边的小兵:“这是出关的第几波了?”

“第六波。”小兵傻傻地问,“英国公府的家将前往哈伦告鲁是正常的。为何其他几个公侯府也上去凑热闹?”

守将在小兵胸前捶了一下:“勋贵们出关保护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小兵揉揉胸口嘀咕:“一会说太子殿下在宣府,一会儿出现在山海卫。说是在哈伦告鲁,结果又没殿下的人影。太子殿下人都不知道在哪,保护个球!”

“我们是魏国公府的,这是出关文书。”又一波人递上文书。

守将低头哈腰地把人送出关。

“不对啊,远在应天府驻守的魏国公府怎么也派出家将了?”守将心里同样犯嘀咕。

大明军队粮草未动分毫,可勋贵们相继派出家将出喜峰口。京师的文官们凑在一起分析其中的原因,杨廷和被堵在家里出不了门。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位阁老缠住弘治帝。一定要弘治帝给出解释。

弘治帝无奈,把西厂送来的狗头金拿出来。草原多矿石,朱寿花费1000点恶念值‘偶遇’狗头金。得到后马上送回京孝敬便宜老爹。大宁和青龙河探查到金银铁等矿山的消息被弘治帝保守的非常严实。

李东阳苦笑:“太子殿下驭人之术高明。”

三人相互商量一阵,提出户部也要分一杯羹的请求。

“用战功换份额。兵部想要出兵吗?”弘治帝反对,“大明没做好和鞑靼开战的准备。”这是百官之前反对的理由,弘治帝直接拿来堵他们的嘴。

户部几次三番拒绝动用盐引和太仓库,皇宫如今的开销全赖内行厂支应。弘治帝也是要脸面的皇帝,怎么能让九岁的儿子养家糊口。

刘健拱手道:“刘大夏善用兵,如今致仕在家。兵部暗中调兵,户部调粮,可由刘大夏以私人名义带兵前往。陛下容许勋贵们争夺金矿,就容不下天下人共享吗?南直隶再次传来水灾,河南一地的情况旱灾情况不容乐观。太祖定下1两银子两石的祖制,为了降低粮价,户部郎官们黔驴技穷。”

首辅抬出太祖,让凡事遵循祖宗家法的弘治帝无言以对。虽然他很想说太祖定下1贯宝钞兑换1两银子的祖制形同虚设。

在弘治帝的默认下,刘大夏领着5000精兵出喜峰口。这下,哈伦告鲁黏住很多人的目光。

在离哈伦告鲁还有50里的山路上,火筛赶着奴隶往前走。内行厂有一种地雷,事先埋在土里,一旦有人经过就会爆炸。火筛曾经多次上当。这次用奴隶开道,看明军怎么办。

他知道明人规矩大,如果前方将帅不顾汉人百姓的死活,一定会有御史弹劾。同时他们的军队中还有一部分明人奴隶,只要热气球敢出来,这些汉人就会死于爆炸。到时达延汗会使人弹劾大明太子心狠手辣。失了民心的太子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冲啊!”火筛嘴角浮起笑容,举起鞭子鞭打前方的奴隶。

奴隶们有老有小,一路狂奔时不少年纪大的人脱队死在路上。他们哭泣着走向前方未知的死地。

宁瑾从望远镜中看到鞑靼人驱赶奴隶的场景,抿了抿嘴,“太子爷送来的消息准确性很高。”

“公公,我们是否要动手?”胡玢摩拳擦掌地问。趁着大部队还没赶到,他们胡家要先把战功捞在手里。

“急什么,鞑靼人还没进入伏击圈。”宁瑾尖着嗓门说道。他起了疑心,万全都司胡都督派出500多人的私兵,是不是太卖力了点。

奴隶们带头走入伏击圈,触发了第一轮的地雷。

一团团的辣椒粉、石灰粉在空中爆裂。

“我的眼睛!”有人捂着眼睛惊慌失措的高喊。

此时一个响彻天际的声音出现在大家的耳边:“大明百姓的趴在地上不要动!”

数百人手持喇叭躲在远处的山林中高喊。

很多奴隶们听从指挥趴在地上,没来得及趴下的人和鞑靼人一样,被突然从地上冒出来的明军举着霰弹枪、燧发枪扫射。

“明人有法术,他们真的会遁地术!”曾经被内行厂折腾过的火筛本部勇士失控大叫。

鞑靼人不怕战场上的敌人,他们怕莫名其妙夺人性命的法术。

火筛看到情形混乱,抛弃大量的奴隶逃出伏击圈。

“穷寇莫追。”宁瑾让人收拾战场。

胡玢有些失望,这场仗只杀死几十位鞑靼人,死的最多的是被掳劫出关的大明百姓。这些人当然不能算入战功中。

战场刚收拾掉一半,勋贵们支援的家将陆续赶来。

宁瑾阴森森地问胡玢:“百户是否有事瞒着咱家?”

御马监太监的威势把胡玢吓软了脚,他把金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太子殿下已经把此事告之陛下。”

“恶念值10。”

宁瑾心里似乎烧了一盆炉火,火气不断上涌。“竟然无人把此事告诉咱家?”

“宁公公,下官以为您知道。”胡玢哭丧着脸说。

宁瑾眼神如毒蛇一样打量着胡玢。太子爷不参与青龙河金矿的分配,太子没必要坑他。一定是宫里头有人在动手脚。

“以战功分配金矿份额?”宁瑾再次确认。

胡玢看向四周强悍的腾骧四卫,无力地点点头。肉一定是陛下的,胡家只希望喝上汤。

宁瑾冷笑连连。

京师内行厂,刘瑾正在询问西厂的人,“东厂送信的人拦下了吗?”

“回禀厂公,东厂的人先是在驿站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耽误几个时辰,其后在驿路上被人挑衅差点丢失密函。出了喜峰口遇到伏击,及时被魏国公府的人救下。”一身黑衣的西厂密探汇报。

刘瑾抿了口茶水:“应天府魏国公的人都来了。哈伦告鲁很热闹啊。下去吧,记得把痕迹抹平。”

“是。”黑衣人向影子一样消失。

“厂公,已经查明把太子消息透露出去的是通政司使沈禄。他是皇后娘娘庶妹的夫婿,现停职在家。”坐在右下手的张永禀告。

张永负责内行厂采买。他是东宫老人,和高凤一样看太子长大。太子出阁时被皇后娘娘调走,随后又被太子调往内行厂。刘瑾在外的这段时间里,表面上做主的是黄伟,实际上由他管理。

朱寿在建立内行厂前就声明:绝对不喜欢手下的人揽权。刘瑾从一开始就没有大权独揽的机会。

刘瑾眼神一冷:“此事等小爷回来亲自处理。”

“厂公,内宫眼线传出消息,皇后情绪不稳,腹中胎儿似乎不太好。”张永敲着茶几意味深长地说。

刘瑾淡淡一笑:“小爷不许我们打皇后娘娘的主意。”

“哦。”

张永和刘瑾聊起了其他事,好似刚才的话题谁都没有提起过。

第77章 草原混战4

火筛用鞭子抽打怯战的士兵。

前有飞天的热气球、威力可怕的武器、拔地而起的石墩子,后有突然发疯的牦牛,还有从地面腾空而起的明军。一件件超出常理的事情,佐证明军有法力强大天师的传言。

“旗主,大明人都在传他们的太子是明太祖转世,从天上学到了仙术。太子的皇庄里藏着的无可思议玩意还有很多。我们见识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一位那颜贵族站出来说话。

他是贵族,和来自大明的商人们多有接触。从他们的口中知道内行厂各种神奇的货物、游乐场稀奇的东西。他收到过大明商人送的玻璃镜,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大明太子拥有仙术,所以才能躲在草原一个多月不被他们发现。

火筛恶狠狠地盯着那颜贵族瞧。

身边的那可儿跑到火筛身边低语,火筛挥了挥手,数位打扮成鞑靼人样子的明人被揪出来。“扰乱军心者斩!”火筛熟读《孙子兵法》,不会让明军派出的探子乱了他的军心。

“住手!”那颜贵族怒极,“他们是达延汗的贵客。是来给我们透风报信的。”

火筛嘴角抿紧上扬,露出冷冷的笑容。他耍着鞭子问:“他们送来什么情报?”

“大明勋贵派家将前往哈伦告鲁支援,原因暂未查明。那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是大明人想要的,不然勋贵们不会派出能征善战的家将。”那颜贵族懂官话,平时由他与大明内线联系。

听到那颜贵族的话,鞑靼士兵们一阵骚动。向来只有他们惊扰九边,什么时候明军敢只身前往草原对付他们?前方一定有陷阱,明军有依仗!

恐惧瞬间爬满了鞑靼猛士的脸。达延汗一统漠南的心思昭然若揭,他们这些人不是达延汗的嫡系,达延汗派他们来一定是想虚弱他们部族的实力。再看看火筛,本部的兵马尽毁,如今只能听从达延汗的号令。火筛所在的蒙郭勒津,原本的势力在漠南可是首屈一指的。

军心绝对不能乱!火筛毅然决定砍了影响军心的大明内线。“他们是明军派出来霍乱军心的探子!”

随着几颗明人脑袋的滚落,军中的骚动暂时止住。

“火筛,你是不是疯了!没了他们,我们如何掌握明军的动向。”那颜贵族惊怒。

火筛冷笑:“明军如何知道我们的辅兵扎营在何处,如何摸进来系上红丝巾。今日明军的举动,明显事先知道我们让奴隶们探路。除了他们向明军泄露机密,还有其它的可能吗?”

那颜贵族前后一联想,脸色发白。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火筛把一切推到明军的探子身上,解释明军所谓的神奇术法都是奇技淫巧。火筛许诺打败了哈伦告鲁的明军,他们可以到大明边界掠夺女人和内行厂的货物。

火筛部发生的一切,被秘密送到宁瑾的手中。同时送来的还有死去大明商人的人头和尸体。

“果然有人勾结鞑靼。”宁瑾冷眼瞧着内行厂的人将尸体用石灰腌制。

被魏国公府救下的东厂番子把密函交到宁瑾手中,马上带着尸体折返关内。

各府勋贵家将、刘大夏不约而同的把这个消息送回去。很快九边的守将们收到兵部、五军都督府两方的公函:必须严查出关的商队。勋贵们发给旧部的书信也被一一送到。

朝廷下令关闭各处马市。

自此,除了弘治帝特许的西厂可以在喜峰口出入,长城内外的商道被全面堵死。

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克彻等女真人气急败坏地找到邱聚,要求‘宁王府’的人加大兑换生活物资的数量。邱聚没有趁机压低战马的价格,反而提出向他们学习保持战马战斗力的技巧。

邱聚如愿以偿地获得朱寿要的养战马技术。又有一大批战马从日本绕道,送往京师郊外的田庄。

朱寿一行人在达延汗的外围跟踪了多日。

“小爷,确定达延汗手中的火铳是我们交易给女真人的。”张仑跟着把台偷偷摸进营帐中确认。

达延汗收到火筛的前线战报,加强了营地的防御。但只要鞑靼人的军队还需要辅兵,朱寿他们就有办法在游商部落的牵线下混入营帐。更何况朱寿有系统在背后帮忙。

朱寿摸摸下巴,损主意马上冒出头。“让游商部落在外偷偷放话,女真部落换到大量的生活物品,让他们想办法把女真人拖入战场。让邱聚继续用淘汰的火铳和女真人换战马。草原不热闹起来,如何对得起本宫千里迢迢赶来。”

张仑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以后他绝对不招惹太子殿下。“殿下,我们现在是要扰乱达延汗的军队吗?”

“不,让达延汗狠狠教训朵颜三卫,省得他们总想着当墙头草。达延汗调走大军,我们去他的王帐逛逛。”朱寿坏笑着说。

蓝玉曾在捕鱼儿海俘虏北元公主皇妃数人,还与皇妃闹出绯闻。此去说不定他也能俘虏几位鞑靼美人,送给便宜老爹和亲。

“嘿嘿嘿~”朱寿一脸淫笑。

身边的人同时后退几步,太子殿下又想搞什么?

这次朱寿没有拒绝谷大用把他塞到竹笼里。

一行人向应昌奔袭。

遇到小部落,他们偷走牛羊遁走。遇到大一点的部落,用红丝巾弄疯牦牛,给部落造成巨大的人员和财物损失。朱寿临走时故意用女真话说了几句。他们所过之处如同蝗虫过境,引来骂声无数。

“原来除了父皇没银子修葺皇宫,鞑靼小王子也没银子修复应昌城!”朱寿眺望露出破败之相的应昌感慨。

正统九年,明将杨洪与韩政等从大同出兵,打到了应昌,捣毁了这座草原上存在一百多年的明珠。遗憾的是,五年后土木堡之变爆发,从此大明将军龟缩九边。

把台四周‘逛’了圈,彪悍的蒙古大汉越来越有猥琐的劲头。“小爷,驻守王帐的人不到5000。要不今晚我们就……”

“反正你们也不允许我上战场。你们商量着办吧。不过,达延汗有位能征善战的夫人。可别被她追着打。”朱寿警告道。

张仑愣了愣:“微臣没听说过此事。”

朱寿耸耸肩。明史中不见满都海的事迹,蒙古史中对她的赞美溢于言表。是她把达延汗抚养长大,如果俘虏了此人,达延汗势必会回援。

第78章 大同保卫战1

后世多年的从业经验告诉朱寿,同一种战术使用频繁后的效果会大打折扣。可惜张仑等人不懂得与时俱进的道理。

他们在夜色掩饰下摸到蒙古包系上红丝巾。他们伪装从牧民,等候天亮牦牛集体发疯。

可惜预料到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鞑靼人看到红丝巾后,对整个王帐进行地毯式的搜捕。一些刚醒来的牧民只要对搜捕行动有异议,马上遭到杀戮。

伪装的把台等人,只得拿出霰弹枪和手榴弹和与保护王帐的鞑靼人死战。先进火器的威力和把台等人的勇猛,一时间把王帐的守卫士兵打退。

一盏茶功夫的交战,让把台失去了十几位兄弟。守卫士兵用同伴的尸体当护盾冲过来,张仑和把台等人吓出一身冷汗。

朱寿用探测能力看到王帐中发号施令的女子。她看上去三四十岁,比张皇后显老,容貌差上一大截。可她的眼神坚毅,指挥若定地发出一道道指令。尤其是她轻抚七八个月大的肚子时表现出的泰然自若,让朱寿心生敬佩。

在她的号令下,鞑靼士兵井然有序地把张仑等人围住。而她身边两位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乖巧地跟在她身边。

不用问,她一定是达延汗的夫人满都海。

“面对新式火器,火筛几万人都对付不了5000人,我们留下的勇士不能白白死在他们手上。”满都海沉着冷静地下令,“用他们的法子对付他们。把红丝巾还给他们,解开蒙住牦牛的布。”

朱寿暗道糟糕,他放下望远镜,“谷大用,按照第二计划行事。”

“不可!”谷大用拦在朱寿面前,“小爷岂可亲自涉险。”

朱寿浮起自信的笑容:“没人信本宫会亲自涉险,所以本宫亲自去很最安全的。”

谷大用抬手想要打晕太子爷,这是英国公世子张仑走之前特意交代。他们谁都能死,太子绝不可少一根头发。

朱寿眼神一凝,一个跳跃伸手用力朝谷大用的颈动脉劈去。他的初级模仿力不是摆设,一路上瞧着东宫侍卫偷袭,他暗中学了几招保命的招数。

不过,身为大明皇太子,需要他亲自出手的次数少之又少。他可是时刻谨记‘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古训。

谷大用晕倒在地,朱寿好心的给他盖上睡袋。整理了下从牧民家偷出来的皮衣,用泥抹了把脸,把头发弄撒,小跑着进入满都海的王帐。

朱寿仗着年龄优势跑到王帐周围。

“什么人!”看守王帐的士兵拦住他。虽然朱寿只是个孩子,也不能让他乱闯。

朱寿一口流利的蒙古语脱口而出:“我是图鲁博罗特王子身边的那可儿。我弄到明军的火器,马上给大王子送来。”说着朱寿掏出霰弹枪给守卫检查。

守卫神差鬼使地放朱寿进入。

“系统,你是如何让守卫放我进去的?”朱寿当场提问。

为了顺利进入王帐,他又被系统敲诈掉10万恶念值。这次离家出走赚到的恶念值大部分上交了系统,美死它!

系统喜洋洋的吞下恶念值:“本系统再升两级,商店能卖‘好运气’。收了你的外快,临时买下这款商品。宿主,快点把宣府外的天外飞石找来,本系统升级,商店更新,以后你可以自己买‘运气’。”

朱寿把系统一顿臭骂,骂它收下20万恶念值承诺安全送他回京,半路竟然乱收费。系统得意洋洋地哼起蒙古小调。

不怕规矩多,就怕没规矩。系统一次次破坏规矩,让朱寿对它起了忌惮。

鞑靼人放出疯牛,张仑等甩出手榴弹应敌,可弹药支持不了多久。事不宜迟,朱寿加快动作。

“大王子,新型火器!”朱寿在王帐外大喊。

图鲁博罗特生气的吼道:“叫什么叫,别打扰母后休息。”

朱寿进入王帐的第一眼就看到满都海硕大的肚子。根据蒙古史料,这胎又是双生子。朱寿啧啧嘴,达延汗心可真大,舍得把即将生产的妻子留在王帐。

或许达延汗觉得教训朵颜三卫无须多少时日?

达延汗亲征,鞑靼人联合附近的女真人,踩着朵颜三卫猛士的尸体踏入他们的草原。阿儿乞蛮等人龟缩在大宁旧都,就去留问题起了争执。

“我们去哈伦告鲁。明军把火筛打的抬不起头。我们去那可以得到明军的支援。”泰宁卫都督撒因孛罗建议。他的女儿琪琪格在哈伦告鲁,他想去见见大明太子。

阿儿乞蛮坚决不同意:“明军如果看到我们的惨样,觉得我们没有利用的价值,肯定不会和我们一起开发大宁。如果马市关闭,将来很有可能只有大宁一处交易集市。我们不放牧就能得到食物和财富。”

两人吵了起来,赶来的福余卫都督支持阿儿乞蛮的决定。

正在三卫首领头疼如何让达延汗退敌时,前方收到鞑靼人退兵的消息。

“一部分明军袭击王帐,达延汗领兵回援。”头盔被打落,披头散发的花当喜极而泣瘫坐于地。他们兀良哈人终于熬过了此劫。

阿儿乞蛮把铜铃般的眼睛鼓得贼大。

撒因孛罗吐了口气。

“不能让女真人掠夺走我们的牲畜后安然离开!”阿儿乞蛮重振精神,“儿郎们,随本都督拿回我们的东西!”

达延汗的人刚退,兀良哈三卫追上正在撤退的女真人,双方狠狠干了一架。

担心妻儿的达延汗策马狂奔。突然,他想起妻子满都海曾经的战功。“停!”达延汗叫停大部队。

他骑着马上跑上最高的山头向大明的方向眺望。恶狼般的眼神垂涎地看向长城内。如果他此时退回,大明极有可能收复河套。没有河套,今后攻入大明的难度会更大。

“我们去大同!”柿子要捡软的捏。

向应昌跑了一小段路的达延汗折回,领着六万人马向大同进军。

满都海被朱寿用霰弹枪顶着:“你是何人?胆子不小,敢只身混入王帐。”

“哈屯,我是何人不重要。请您立即撤回士兵。”朱寿脸上挂着小孩子般纯洁的笑容。

满都海冷笑:“如果我说不呢?”

“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四王子,你们说呢?”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

物以稀为贵,他是便宜老爹唯一的儿子,把天捅破都不需要担心。可他们不一样。满都海太能生,达延汗有很多儿子。将来的可汗之位传给谁是个大问题。

等狼狈的张仑和醒来的谷大用见到朱寿时,朱寿把大拇指朝下,鄙视地瞧向他们。

张仑等人羞愧地低下头。

第79章 大同保卫战2

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一路顺风顺水的朱寿一行人在应昌吃瘪,哈伦告鲁也没有计划的一帆风顺。

火筛逼着仅存的几千奴隶赤手空拳地冲向防御墙。

“兄弟们,随我冲上去。”魏国公府的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宁瑾气急败坏地骂人,撤下原先安排在两侧山中的伏兵。其它各府的人马相继冲出。内行厂的死士们则抱着手站在战壕里看热闹。

胡玢小声嘀咕:“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这都是什么事!”

胡家的私兵在杀敌99人后,被几方勋贵府联手排挤出战场。勋贵们想让内行厂用霰弹枪撕开鞑靼铁骑,胡玢死活不同意。内行厂无权分割青龙河金矿的开采权,凭什么要帮他们!

胡玢领着内行厂的死士驻守左翼。

腾骧四卫杀敌无数后,已经被安排到后方防御。宁瑾这位御马监大太监平日威风凛凛,遇到不讲理的勋贵们抱团排挤,只能憋着一肚子气。

“咱家回去一定要如实禀报皇爷!”宁瑾忿忿不平。

胡玢腹诽,告诉陛下不如告诉太子殿下。陛下是不会惩罚勋贵。

刚开始在宁瑾的指挥下,他打退火筛部率兵追击。可内行厂死士在前杀敌,各府家将私兵在背后争抢鞑靼的人头。

内行厂的技师们发明了金属探测仪,探测得到青龙河到哈伦告鲁一段有好几座金矿后,情况更加失控。

英国公府的人杀的鞑靼人多了,一旁的成国公府家将们不小心放了一队骑兵进了防御圈;保国公府的家将冲到前方杀敌,突然发现他们深陷鞑靼人的包围圈。等他们杀出一条血路回来,人数减员一大半。

互相扯后腿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火筛部反倒是越打越顺。

刘大夏带兵驻守右翼。火筛每次进攻时都会在右翼损失大量的人马。渐渐地,刘大夏一部的人马杀敌数量超过腾骧四卫。

勋贵们敢排挤宁瑾,却没人不长眼地得罪刘大夏。

小心眼的胡玢添油加醋地把前方的战报发给刘瑾。刘瑾在程敏政的建议下不处理。程敏政眼看官位不保,自告奋勇地跑到内行厂当供奉。他的加入让西厂在南方的发展少了很多阻力。

因为哈伦告鲁,弘治帝上朝天天听几方人打嘴仗,下朝倾听内阁和六部堂官的轮番进言。

最后,弘治帝以腾骧四卫消耗粮草巨大为由,把腾骧四卫撤回京师。

宁瑾回京复命完毕,发帖邀请刘瑾吃饭。

从南昌带着宁王抵达京师的戴义得知此事后,用名琴绿绮弹了一夜的曲子。第二天,他向弘治帝告老,推荐高凤接管东厂。

弘治帝大力挽留。

直到达延汗领兵进攻大同的重磅消息传回,让京师的纷纷扰扰才暂且停止。

平江伯陈锐以三边总兵官的身份佩将军印前往支援。

与此同时,有御史弹劾太子殿下任性妄为,被刘健扣下奏章。

远在应昌的朱寿暂时不知道这些消息。

“殿下,前方传来消息。鞑靼小王子从朵颜三卫地盘撤出,如今朵颜三卫正和女真人火拼。宁公公等人在哈伦告鲁打退火筛多次进攻。”谷大用禀报。

朱寿瞅了眼正在安抚几个儿子和部下的满都海。

他摇头叹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尽最大的努力给大家搭建舞台。捣鼓现今最好的火器、应对草原埋伏的热气球,用金钱分化草原各部的关系。可结果呢?

大明勋贵尽出,竟然只是打退火筛的进攻

“太子殿下来此意欲何为?”满都海淡淡地问。朱寿意味不明的目光让身边的儿子们坐立不安。同样都是孩子,大明的太子强上他们的儿子太多。

朱寿用匕首插着牦牛肉艰难的咬了一口:“本宫只想借哈屯的地盘休息两日。哈屯,你们的锅子煮肉不行,本宫把内行厂的高压锅推荐给你们。高压锅可是个好东西……”

两天来,朱寿在鞑靼的王帐吃得好睡得好。空闲的时候向满都海推销内行厂出产的各类产品。

系统始终没发现达延汗大部队回归的踪迹。这让朱寿焦虑不安,达延汗怎么不按剧本走呢!

“太子殿下不怕我们把大宁城掠劫一空吗?”在朱寿滔滔不绝侃了一个多时辰后,满都海轻笑着问他。

朱寿耸耸肩:“那正好帮本宫练兵。哈屯,你们的应昌府也太穷了点!都找不到像样的战利品证明本宫到此一游。”

“恶念值1……”

朱寿大笑。

张仑匆匆走进王帐。

“殿下大事不好,鞑靼小王子正在攻打大同。”张仑低声凑到朱寿耳边说,“我们要不要把达延汗的妻子和儿子带到大同去?”

朱寿斜眼刮向张仑。

“混账东西!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用妇孺威胁敌人算什么好汉!”朱寿把没啃完的骨头朝他扔去。

大明勋贵们都该回炉重造!

“走,我们回去!”朱寿郁闷地下令。

张仑等人手持霰弹枪,和鞑靼贵族带领的骑兵在空旷的草原上对峙。

草原是鞑靼人的主战场,在这两天里双方人马时有摩擦。可无奈他们敬重的满都海哈屯被朱寿当做人质,附近赶来救援的鞑靼部落的那颜贵族只能任由他们离开。

朱寿在王庭搜刮一圈,只有达延汗的黄金马鞍能入得他的眼。把黄金马鞍系在战马上,想想花去几十万的恶念值,他心中尤为不爽。

怎么能只让他一人不爽呢?

朱寿踮起脚,在双方人马的注视下,狠狠在满都海的脸颊上啵了一口:“哈屯,有机会我们还会再见。”

比满都海哈屯矮了两个头的大明太子,当着众多人的面非礼了他们尊敬的哈屯。

双方人马凌乱。

“恶念值1……”

一瞬间,朱寿收到王庭无数鞑靼贵族们的恶念值。

谷大用一把把朱寿塞在竹笼里,挥舞着马鞭向前方逃窜。

他们身后响起一连串的霰弹枪枪声,许久之后张仑等人才追上他们。

“殿下!”张仑悲愤地吼了一嗓子。他们差点被愤怒的鞑靼人撕了。最后依靠火器的威力才摆脱他们。

朱寿从竹笼中爬出来,骑在战马上冷眼瞧他。

“你们拿的是霰弹枪不是烧火棍!”

“恶念值1……”

第80章 大同保卫战3

便宜老爹让他拥有高于所有人的地位,可要把一切紧握在手里,凭借的只能是自身实力。朱寿在应昌的表现,让他赢得在草原上单独骑马的权利。

一路风驰电擎,朱寿表面上绷着脸,好似大同的战况让他很忧虑。实际上他无时无刻都在后悔。短时间骑马狂奔的姿势很帅,可长时间骑马的滋味让人酸爽。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好好泡个澡。

还是坐在竹笼里舒服!

“报,陛下任命平江伯陈锐以三边总兵官的身份前往大同应敌。”

“报,腾骧四卫撤回京师,哈伦告鲁陷入泥潭战。”

“报,户部用20万贯铜钱兑换内行厂40万两白银。”

“报,各地代理商对内行厂出货速度不满。”

“报,御史弹劾保国公治军不严,致使火铳流落到鞑靼小王子手中。”

“报,鞑靼小王子攻破大同防线。”

朱寿返回路上联络了西厂,西厂把前方的消息源源不断传给他。

收到大同最新的战报,朱寿淡然的脸部表情龟裂。“他大爷的,大同长城是纸糊的!”朱寿气得跳脚。

送信的西厂小旗回禀:“鞑靼人手持火铳势如破竹。守军无一战之力。”

朱寿双目圆瞪,鞑靼人手持火铳能直接越过长城,他们拿着霰弹枪岂不是可以直接攻入京师?

“这根本就不是火器的问题!还有其他的消息吗?”朱寿气呼呼地问。

小旗抱拳道:“厂公让小的给太子爷传话:平江伯私下写信给哈伦告鲁各府,恳请他们结束和火筛的对抗,救援大同。尤其是写给刘大人的是血书。”

“平江伯打不过鞑靼人?”朱寿挑眉问。

小旗如实禀报:“平江伯抵达大同后,守在大同城拥兵自重。根本没有同四处掠劫的鞑靼小王子对抗。”

“这个利令智昏的混蛋!”朱寿恶狠狠地发誓,“回去后本宫一定弄死他。”

张仑低声提醒:“太子殿下,平江伯的庶子是这次出来的东宫侍卫之一。为了探明前方敌情,死在山海关的东罗城前。”

朱寿砸了手里的保温杯。

他在山海关逃命时派出两位侍卫到前方探路。两位侍卫拼死抵抗,传回前方有刺客的消息。间接救了他一命。

为了不让其余的侍卫寒心,朱寿说什么也不能直接把衷心的侍卫老子弄死。此刻他明白了便宜老爹两难的心情。有时候不是不想处罚犯错的皇亲和勋贵,只是不能。

牵一发而动全身!

朱寿烦躁的踱步。鞑靼贵族一刻不停提供的恶念值没能让他的心情好上半分。

就算他把商店的商品统统买下,也不能改变大明的处境,最多只能让大明苟延残喘。

大明需要一次彻底的变革!

“鞑靼人还在大同城周围出没吗?”朱寿握紧拳头问。

小旗答道:“是。”

“令内行厂放弃哈伦告鲁直接赶到大同,我们关门打狗。”朱寿磨着牙决定,“想要金矿就得拿出真本事。”

“是。”小旗上马准备离去。

“等等,让刘瑾向大同府的人传话。杀死一个鞑靼人,本宫就除去1人的军户户籍。本宫打下河套后,给他们每户分百亩土地。本宫承诺,这百亩土地‘税银十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朱寿冷冷地说。

闻言,小旗从马上摔下。

“殿下确认河套的百亩土地‘税银十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小旗含泪询问。

西厂大多都是本地锦衣卫卫所的人。小旗是大同本地人,鞑靼人在大同四处掠劫,卫所将军和平江伯不管他们死活,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太子殿下身上。果然,能说出收复河套的太子殿下没让他失望。

张仑大急:“殿下,您不能这么做!”

“本宫如果收复河套,河套就是本宫的地盘。本宫在自己地盘上说的话,自然不需要受别人左右。你回去就怎么说,本宫到是要看看谁敢反对!”朱寿幼稚的脸上流露出杀伐之气。

这次出关之行,让他对大明的勋贵和将领彻底失望。他要打造一支属于他的军队。

朱寿一挥马鞭,继续向大同进发。谷大用紧随在身后。把台等蒙古奴隶毫不犹豫地跟随朱寿离开。

余下的十位东宫侍卫相互瞅了一眼,他们策马跟随在身后。他们是无法继承爵位的勋贵子弟,可是看太子今日的态度,他们似乎有了一丝机会。

张仑很苦恼。他明明跟随的是大明的皇太子,应该是最稳妥的一条路。可为何他心中戚戚然,不知道未来的路会通往何方?

张仑在背后朝朱寿竖起中指,然后追随朱寿而去。从坐热气球出关开始,他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太子殿下,您真狠!

小旗兴高采烈地把话传到。

‘百亩土地税银十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一句话好似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刘瑾等人苦笑了一下,认命地四处奔波落实太子的诺言。

因为一百两把命卖给内行厂的死士听到这句话,无须胡玢指挥,抛下火筛部火速向大同进发。

刘大夏在战场上笑得前俯后仰:“咱们的太子殿下门清啊!收兵,去大同。”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其实是总结张居正的一条鞭法,将田赋,丁税,杂役等一并征收。百亩土地税银十两,平均下来每亩一钱的税银,绝对是历来最低的赋税。

此时明朝全国的苛捐杂税不下千种,它让农民不堪重负、逃亡奔命。加上卫所制度,使得大明的逃户人口无法估量。造成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当然,这对地主士绅阶层的益处会更大。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国库无银的窘境。户部尚书周经瞧了瞧从内行厂搜刮的20万两白银,暂时保留下反对意见。

虽然河套还在鞑靼人手中,虽然‘百亩土地税银十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属于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新鲜事务,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镜花水月。可这句话成功地安抚大明内部骚动的势力。

“太子殿下蛊惑了天下人。”李东阳承认他也被太子殿下的话蛊惑了。

达延汗因为这句话,在大同遭遇百姓前所未有的抵抗。

第81章 大同保卫战4

鞑靼人在大同城外搜刮战利品。他们三五成群出去,每一队都会少那么几个人。十天之内损失了小百号人。有的队伍被人敲闷棍,有的被突然倒塌的房子砸死,有的被烧死,有的中毒……无论怎么死找到后无一例外都缺少头颅。

“大汗,我们的猛士每天都有人失踪。搜刮的队伍只要小于十人,就一定回不来。”

一具具鞑靼人的无头尸体摆放在达延汗眼前。

达延汗一脸铁青,脸上布满怒容。“查清楚!明军龟缩在大同城,到底是哪一只人马杀了我们的人?”

“应该是当地百姓所为。”手下把打探的消息上报。

得知又是大明太子搞的鬼,达延汗这头早被激怒的狮子,此刻就想择人而噬。

偷袭王帐,侮辱他的妻子,一次又一次打击他的威信。如果大明的小太子出现在他眼前,达延汗绝对会徒手生撕。

达延汗用刀子在烤全羊身上一刀刀割肉。身边的人吓得尽量减少呼吸的次数,生怕有一丝声音吵到他思考。

“从左卫道中路开始攻击,先拿下高山城,再攻大同镇。途径所有卫所村庄一律毁之,人畜不留!”达延汗撕咬着割下的羊肉。

6万鞑靼人分成十三路人马,向明军发起猛烈的攻势。陈锐驻守大同严令各堡严守不动。每个堡的人数不到1千,短短一天之内,大同左卫道左卫城、右卫城、三屯堡、云阳堡、破胡堡等十一堡两城先后被鞑靼攻下。一路上卫所的抵抗不值一提,鞑靼人损失极小。全部人马围住高山城。只要高山城一破,铁骑进攻大同镇将再无阻碍。

鞑靼人所过之处万籁无声。卫所官兵、周围村庄百姓、骡马家畜无一幸免。这是大明自土木堡之战后九边遭受最严重的损失。

户部右侍郎许进随平江伯陈锐一起前来督师。面对陈锐的按兵不动,许进火冒三丈。“平江伯,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的心思。为了金矿的份额,你连百姓的生死都不顾。老夫定会上本参奏。”

陈锐喝着小酒听着戏,对许进的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弘治帝性子宽裕温和,太子殿下想依仗勋贵对付文官。他收到几位府邸的密信,不少勋贵支持他按兵不动。他最多被夺职而已,风声一过,他可以换个地方当总兵官。

大同副总兵马升上报:“将军,鞑靼人围攻高山城。我等是否要出城支援。”

“大同镇城墙坚固,只要我们坚守十天半个月,自然会有人前来救援。”陈锐打了嗝,让戏子继续唱戏。

“平江伯!”许进怒砸酒坛,赶跑戏子,“尔等有负圣恩,抗旨不遵。此乃死罪!”

“哈哈哈!”陈锐大笑。

马升拱了拱手,吩咐门外的亲兵:“你们几个‘请’许侍郎下去休息。”

许进被两个士兵架着下去,他气得用官帽砸向陈锐,“平江伯,老夫拼死也要让你为死去的百姓偿命。”

“许侍郎,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说陛下会舍得让本将军死吗?”陈锐仰天大笑。

“不好了,不好了。”参将秦恭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将军,西厂传出太子殿下的许诺:大同百姓杀死鞑靼1人可免1人军户户籍,分配河套百亩土地。此百亩土地税银十两,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陈锐皱了皱眉:“什么意思?”估计是酒喝多了,他的脑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马升猜测:“太子殿下是想让大同百姓一起御敌?”

秦恭见两人至今没弄懂,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此话传遍九边。可我们在大同半步不出,如今才收到消息。将军,这下我们可怎么办是好?”

“你这是什么模样!京师有的是勋贵帮我们说话。”陈锐指着秦恭大骂。

“哈哈哈!”这下轮到被士兵架着的许进大笑,“平江伯你还没看出来吗?太子殿下已经放弃了尔等!就算你背后站着的是英国公,太子殿下已经表态,他敢救你们吗?”

被许进一提醒,陈锐和马升如梦初醒。他们同秦恭一样瘫坐在地上。太子虽然年幼,可是以内行厂的财力和武力,弄死他们根本不在话下。

秦恭抱着许进的大腿求饶:“许侍郎,请给末将指点迷津。”

许进甩开架着他的士兵,拍着秦恭的肩膀说,“秦参将,还不快组织人手救援高山城。太子身边不收无用之人,让太子看到你的用处,自然会留你一命。”

文武百官挂心朱寿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文官几乎每天都在琢磨朱寿的言行举止。朱寿那句‘本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名满朝野。

秦恭恍然大悟,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组织他手下的兵出城援助。

半晌后他再次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哭诉:“许侍郎,鞑靼6万人马正在攻打高山城。我等连高山城的城墙也接近不了。”

“平江伯贻误军机,贻误军机!”许进指着陈锐的鼻子破口大骂。如今除了紧闭大同镇城门,他们已经无力回天。

突然,高山城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枪炮声。许进和秦恭爬上城墙远眺。只见天空出现几十个热气球,投弹手不停地往鞑靼密集之地扔手榴弹。内行厂的死士排成三排向鞑靼大部队扫射。

许进兴奋地推推秦恭:“太子的人前来救援,你还杵在这里等什么!”

秦恭顿时感到活命在望,领着手下出城助战。同时出去的还有脑子拎得清的将领。

“分头进城抢东西,再回草原。”达延汗见识到天空和地面双重打击的威力。他知道一大群人聚在一起的目标太大。他带着大队人马出来掠劫,不能让手下人空手回去。明知道此时进高山城掠劫的危险太大,他还是让人进城了。

高山城在6万人的围攻下撑了一个时辰。虽然内行厂前来支援,可还是杯水车薪。鞑靼人冲进高山城四处劫掠,然后向四方突围往草原跑去。

胡玢不敢让内行厂的死士分散,他们只能对付聚在一起人数众多的队伍。眼睁睁看着鞑靼人进高山城,他们却帮不了。

相隔没多久,刘大夏也前来支援。加上驻守在大同镇的兵马,高山城内的鞑靼人终于被打跑。可是,高山城也全毁

。残破的城墙,满城的鲜血,四处的残肢断臂。

“关门打狗!”骑马匆匆而来的朱寿长啸一声,“本宫要鞑靼付出十倍的代价!张仑,清点死伤人数,死1个大明百姓鞑靼人就要留下10个头颅!”

第82章 大同保卫战5

内行厂的死士并没有参与大同府的杀敌行动。他们在大同被毁的长城外分散驻守。热气球绑在长城上,时刻有人拿着望远镜监视。一旦有鞑靼人出现,地面收到信号的死士用霰弹枪扫射,确保没有一个敌人能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

而大同府内清剿鞑靼人的事交给大同都司负责。

“太子殿下给你们最后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张仑厌恶地皱起眉头,看着跪在地上众人的眼神仿佛在看一群老鼠。

马升、秦恭等人跪在地上惴惴不安。他们偷偷看平江伯。

张仑扫了一眼坐在身旁的平江伯,虽然他尽量克制,可目光中的鄙夷之色分毫不差的被陈锐捕捉。

“张仑,本将军是陛下亲自任命的总兵官。即便你是英国公世子,也无权越过本将军命令卫所的官兵。”陈锐大力拍打桌子表达不满。

张仑轻笑:“将军,您是大同总兵官,卫所官兵当然是听从您的指挥。太子殿下只是冷眼旁观诸位的表现而已。对了,我过来时似乎听见殿下吩咐身边内侍前往京师平江伯府。”

陈锐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他忘了太子殿下不是宽厚的弘治帝。他马上换上笑脸:“不过既然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本将军自会听从一二。马升,留下足够的人手保护大同镇,其余人听从太子殿下调遣。”

“是,将军。”马升抱拳低眉顺眼地回道。陈锐色厉内荏的怂样让马升冷了心。

“内行厂把燧发枪借给大同百姓应敌。”张仑意味深长地说,“诸位将军可别被百姓们比下去。勋贵的脸面已经被丢光,倘若武将的脸再被丢掉……”

秦恭赌咒发誓:“末将一定不会给太子丢脸。”

马升也赶紧表态。

张仑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马上出大同镇和太子汇合。

“鞑靼人杀我们的妻儿,抢走我们的粮食,一定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杀1个鞑靼人可免去1人军户户籍。朝廷不答应怎么办?当然是跟着太子殿下去河套。”

“河套不但土地肥沃,而且太子殿下只收田税。每年田税每亩税银1银钱。初次勘定人丁数目后,不管今后生多少,税银还是1银钱。”

“太子殿下需要骗你们?”

“太子殿下还缺你们这点税银?”

……

内行厂和西厂的人按照朱寿的指示,在大同府大肆鼓励百姓杀鞑靼人。大同百姓可以凭黄册或者三老等担保,从内行厂租借燧发枪和铅弹。

许进目瞪口呆地看着当地百姓和军户排队领燧发枪。另一边还有人提着鞑靼的人头登记,等待内行厂核实后兑现承诺。

“这位公公,下官想觐见太子殿下。”许进组织众人抢救各地伤员、安排幸免于难的百姓入城,等他忙完已经不见太子殿下人影。

管理内行厂仓库的马永成负责此次物资的发放。他和气地回道:“许大人,内臣并不知道太子爷行踪。”

许进转而去了内行厂另一个发放点。

“燧发枪当然要还的。不过等你们到了河套,太子殿下会不但给每家每户贷款造房子、发放种子,还会配给燧发枪防身。”

“贷款就是先帮你们造房子,等你们有银子再还给太子。”

“利钱?太子殿下还会缺你们这点铜钱?没有利钱,借多少还多少!”

许进看着同样的宣传路数,同样的燧发枪发放,这样的发放点在大同府有多处。太子殿下几乎调动了内行厂大半的力量。

负责此处的是黄伟,许进依旧没能从黄伟口中得知太子的行踪。他驻足片刻后感叹:“民心可用。”

“民心?呵呵,不过是‘苛政猛于虎也’。如果大家过的好好的,谁会想搬去河套开始未知的生活。”黄伟冷冷地回他。

许进无言以对。

“恶念值1。”太子身边人的嘴都好毒。

在内行厂大力派发燧发枪之下,达延汗提前数百年,享受了一回陷入百姓汪洋大海的滋味。

骑兵离开草原,也就失去最大的优势。九边的百姓常年遭受鞑靼人的侵扰,很多是军户子弟出生,对敌的经验非常丰富。他们依托熟悉的地势和房屋,和鞑靼人展开巷战。只要有鞑靼人落单,一定是给大家送人头。如果鞑靼人数众多,百姓会撤离,把情报传给军队得一笔赏银。

听上去鞑靼六万兵马很多,在百姓和发疯的卫所官兵的剿灭下,人数渐渐减少。

长城再次传来“砰砰砰”的响声。鞑靼人疯狂地冲击长城试图逃回草原。每天都有霰弹枪被打坏;消耗的子弹论车计算;热气球被鞑靼人想尽办法捣毁;挂在长城上照明的煤油灯换了一批又一批。

黄伟心疼地听着长城传来的枪声:“打的都是银子啊!”

“黄账房,榆林发现大型煤矿和盐矿。”西厂小旗兴高采烈地前来传话。

“咳咳咳!”黄伟用猛烈的咳嗽打断他的话。

小旗瞄了一眼没穿官服的许进,立刻转移话题,“鞑靼人死命向长城突破,霰弹枪和子弹告急。”

“我会安排,你下去。”黄伟把人打发走。

许进听了一耳朵匆匆离去。他急着命人打听煤矿和盐矿。煤和盐就是银子,青龙河和大宁城在关外不提,榆林是大明管辖,不能再让内行厂截胡。

许进一离开,西厂小旗笑嘻嘻地再次出现。“黄账房,小的演得不错吧?”

“我会向小爷推荐你进入远征军,好好表现,小爷身边不留无用之人。”黄伟拍着江彬的肩膀说。

江彬得偿所愿,脸上笑开了花。他就是把‘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带回话的小旗。卫所军官的世袭制度让他看不到晋升的希望,于是他报名加入西厂。太子殿下驰骋草原的英武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为了在太子面前露脸得到提拔,他报名参加太子秘密组织的远征军。只要得到太子赏识,前途必定务必光明。

刘瑾从平江伯府离开,陈锐之子陈熊殷勤地站在门口抱拳躬送,直到刘瑾的身影消失他才直起了腰。

“陈伯,给陈叔送信。让他带着我们府的人从哈伦告鲁撤离,到大同府等我。”陈熊命令管家。为了平江伯的爵位能世代相传,他不得不陪太子走一遭河套。

平江伯管家大惊:“少爷,河套可是鞑靼人的地盘!这……太危险了。”

“住口!太子殿下能去,为何我去不得。”陈熊吼道。父债子偿,这是刘瑾特意来告诫他的话。

第83章 大同保卫战5

“根据御史许大人统计,鞑靼人屠尽大同左卫十一堡两城以及高山城,杀死官兵12000多人;沿途百姓村庄被毁无数,死去的在册百姓、军户3万多人,逃户无法统计。被掠劫的家畜和粮食不计其数。”张仑低沉地汇报伤亡情况。

眼见的现实和书面的数字差别巨大。直面大同百姓的死亡,让身为大明皇太子的朱寿倍感自责。

朱寿双腿跪地,闻着空气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泪流满面地向死去的人请罪。“是本宫玩过火,让尔等替本宫受罪。”

以前读到‘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句话,他只觉得血脉喷张,激起了他改造大明的一腔热血。如今看到满地残尸,家家户户门前的白布,失去亲人和希望的痛哭声,才感到此话背后的巨大责任。

如果无法捍卫国土、无法保护百姓,国库和内承运库装满金银铜钱又有何用?

“谷大用,传话给刘瑾:清空内行厂库房,变卖书写笔、杜仲胶提炼方***胎制作、自行车、三轮车的技术,请各地代理商谅解,内行厂全力生产战争物资,本宫要组建远征军复仇!”朱寿嘶哑着声音吼道。

张仑等人单膝下跪大喊:“复仇!复仇!复仇!”

刘大夏热泪盈眶:“大明有太子在,何愁不昌盛!”见到朱寿后,刘大夏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这位小爷再次成脱缰的野马。但是此刻,他举双手赞成复仇。一定要把大同的鞑靼人杀的片甲不留。

在此庄重肃穆的场合,现场传出不和谐的声音。

蒙古奴隶们跟着把台一起跪下,口中大喊,“寿!寿!寿!”

刘大夏想给他们每人身上来一脚,瞎叫什么呢。

朱寿擦干眼泪爬起来,举着喇叭向前方一里之外的达延汗高喊,“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朱寿在此,有本将军在,你孛儿只斤·巴图孟克这辈子别想第二次踏入大明。河套是大明的,贺兰山是我们大明的,应昌也是我们大明的!”

“恶念值1。”

大明有‘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这个官衔吗?朱寿是谁?河套、贺兰山、应昌此刻都是鞑靼人的地盘!打死刘大夏也不敢说出收回这些地方的话。

刘大夏想夺过朱寿手里的喇叭。把台等彪悍的蒙古汉子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把瘦小的他阻拦在外。

“鞑靼杀了我们五万同胞,远征军不杀50万鞑靼人绝不还朝!”朱寿跳上达延汗的黄金马鞍,举着霰弹枪向天扫射,“杀!”

“杀!”朱寿四周汇聚而来一批手持霰弹枪、穿着陶瓷盔甲的远征军士兵。

远征军士兵们向达延汗大部队发起猛烈的进攻。江彬不畏死地冲在最前方,打响远征军的第一枪。

“太子殿下是个疯子!”刘大夏此刻才清醒,刚才太子殿下在誓师!

兵部没有一支名为远征军的军队,这完全是太子殿下的私军。他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数日,完全没有察觉太子殿下组建军队的举动。

他急得嘴角冒泡:“太子私建军队!这可是死罪!”

“刘大人,我们怎么办?”刘大夏手下的将领问道。

他们这支5000人的军队隶属于兵部,是朝廷的兵马。打退鞑靼人是他们的职责,可是跟着太子的远征军一起行动?这位将领此刻手足无措。

皇后娘娘的肚子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他们这时候跟从太子打鞑靼人,将来是否会被划入叛军?太子自封什么威武大将军,可比成祖在靖难前威风多了。

“恶念值1……”

刘大夏看向势如破竹的远征军,决定让副将带兵在大同镇外清剿鞑靼人,叮嘱副将决不可出大同都司的范围。他快马回大同镇,打算向御史许进、宣大总督等人汇报此事。

刘大夏回大同镇的途中,遇上挂着‘平江伯府’、‘英国公府’、‘成国公府’等字样的旗帜,领头的不是在哈伦告鲁遇到的各府家将,而是每个府上少爷、孙少爷。

“小伯爷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刘大夏拦住陈熊质问。

陈熊冠冕堂皇地回道:“少年胜于鞑靼,则国胜于鞑靼;少年雄于东方,则国雄于东方。……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少年大明,与天不老!壮哉我大明少年,与国无疆!”

陈熊慷慨激扬地朗诵热气球的第二篇传单《大明少年说》。他心里腹诽:明面上太子发表了激昂的好文章。暗地里太子威胁他们跟着一起打河套。‘过时不候’四个大字吓得长辈们把他们推上前线。如果成功,他们将顺利继承爵位;如果将来有变故,他们则是被抛弃的一群人。

别的府邸派出的或许不是嫡长子,可平江伯府只能是他出面。

太子殿下,您能不能消停点!刘大夏颓废地回军队,和副将一起杀鞑靼人。

“刘大人,您怎么回来了?”副将惊讶地问。

刘大夏摇头长叹:“一切已成定局,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远处太子殿下的盔甲闪闪发光,如同人群中的小太阳,照亮众人冲锋的道路。

朱寿不想被达延汗的黄金马鞍比下去,他骚包得让内行厂在他的盔甲上镀金。因此,朱寿绝对是阳光下最闪亮的人,也是吸引鞑靼箭矢最多的人。

把台等人和战马被陶瓷盔甲覆盖,像重骑兵一样守护在朱寿四周。枪炮把鞑靼人逼退,鞑靼远距离射来的箭矢打在他们身上掉落,连个印子也没留下。尽管如此,还是让不少人看的冷汗直流。

“太子殿下啊,您到底想哪样!”刘大夏恨不得抱着朱寿大哭。“保护殿下!”他不得不率领手下的兵紧紧跟上。

大明皇太子身在第一线,马升、秦恭等人更加没有后退的借口。大同成为鞑靼人的绞杀机,后退每一寸都让鞑靼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达延汗看着身边一个个倒下的猛士痛心疾首。他想不通,为何大明小太子一出现,像绵羊一样的大明军队瞬间变成猛虎?他不该让手下人掠劫高山城,当时就应该收兵返回草原。

“令火筛放弃哈伦告鲁前来救援。”达延汗不得不拉下脸求援。至于火筛如何从哈伦告鲁脱身,他们事先早有后手。

火筛收到达延汗发出的求援信号,收拢残部准备救援。胶着的哈伦告鲁战场上突然出现了几封信函。捡到信函的各府家将聚在一起讨论。

“我们的目的是金矿。鞑靼人答应不会来攻占此地,我们的任务完成了。”魏国公府的家将头领暗中鄙视几个伯府的人。为了勋贵的整体利益,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你怎么事先不告诉我。”魏国公府的家将朝定国公府的人抱怨。两家都是徐达的后人,关系自然比其他府更近。

定国公府的人苦笑:“这事我也刚知道。好在内行厂、西厂、刘大夏提前撤走,不然此事捅出去后果难料。”

“别忘了内行厂、西厂的人出自锦衣卫和东厂。此事我等必须及早回禀国公爷。”

“你的意思是我等从喜峰口回京师?”

“不,委托西厂送信。我等去大同助太子一臂之力。万一将来事破,也能将功赎罪。”

第84章 反攻河套1

自从印有《大明少年说》的文章从热气球上撒下,李东阳府上天天会进行一场争辩。

“爹,你为何不让我去大同参军!‘少年胜于鞑靼,则国胜于鞑靼’,难道鞑靼人攻入大明而我等只能眼睁睁看着吗?”李东阳的嫡长子李兆先想去大同杀鞑靼人。

李东阳头疼剧烈:“太子胡闹,你也胡闹!”

“爹,身为太子本就该守土有责,如何算是胡闹?”李兆先折服朱寿的两篇大作之下,丝毫不能容忍别人侮辱太子。连他老子也不行。

李东阳被内行厂弄出的一系列事情搞得焦头烂额,大儿子的话点燃他心中的怒火,“9岁的奶娃应该在文华殿读书,而不是在外掀起腥风血雨。”

内行厂出售一系列的技术中,杜仲胶的提炼技术成为多方争夺的焦点。许进暗中上报内行厂在榆林发现煤矿和盐矿的消息,可榆林上下彻查也没发现蛛丝马迹。朝臣每日围绕太子私自建军一事争吵,早朝比菜市场还要热闹。首辅刘公坐山观虎斗,很多事全压在他一人身上,他烦不胜烦。

“9岁的孩子都懂得保家卫国,我已经成年,更要为大明出力。”李兆先不忿地回答。

李东阳拍着大腿大叫:“太子蛊惑人心,蛊惑人心啊!”

“爹,您对太子殿下有偏见。前朝岳飞精忠报国为世人赞扬,太子保国怎么成了蛊惑人心?”李兆先大声驳斥。

李东阳被儿子顶撞,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抽痛,他捂着胸口倒下。李兆先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请来太医诊治。

一盏茶之后,太医行色匆匆而来。

“李少爷,在下刚给隔壁马尚书瞧病,两位大人病情相同。”太医留下保心丸拱手离去。这几天他很忙,太医院的人手全在赶制保心丸。至于看病的官员是真病还是假病,不可说,不可说。

李东阳让儿子出门打探‘生病’的同僚,得知除了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其余人全都病倒,也让儿子替他请病假。

当官的没有傻子。太子殿下以打退鞑靼的名义建立军队,无论是河套还是大宁全在关外,朝廷鞭长莫及。一旦皇后娘娘诞下皇子,大明恐怕要经受一场比靖难更加严重的兵灾。

按理此时应该问罪太子,可哪有人顾得上此事。

李东阳幽幽一叹,既然弘治帝都不急,他们等人也无须多操心。

“老爷,不好啦!大少爷不见了!”管家大呼小叫地寻来。

“恶念值1。”

李东阳这下真病了。

早朝很安静。三位阁老相继‘病倒’,六部除了户部和工部,其余四部大部分官员请了病假。尤其是此刻应该忙碌的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病的只剩下五品官坚守岗位。

皇亲国戚关紧门户,都不敢串门聊天,更别提上朝。

“陛下身体不适,今日罢朝。”陈宽前来传旨。

出席的官员并不惊讶,依次退朝离开。

“徐尚书,您对内行厂的技术了解颇深,他们真在榆林发现煤矿和盐矿?”户部尚书周经悄悄地问。

徐贯摸摸胡子:“听说内行厂弄出了什么探测仪找到金矿,此事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周尚书,内行厂拍卖杜仲胶提炼技术,为何就不卖电土成银的技术呢?陶瓷加上铝打造的盔甲轻便而坚固,打造一支重骑兵的难度降低很多。”

周经呵呵一笑:“在下并不觉得太子殿下手头缺银子。内行厂高价卖技术,转移视线而已。玻璃、水泥、火器等重要技术,内行厂压根无意流出。”

“内行厂招收大量的百姓制造水泥。还从工部借走不少工匠。”徐贯步履沉重,“说是要修建大同城墙,可瞧生产的分量,围住河套都绰绰有余。”

周经苦笑:“愿天佑大明。”周经觉得大明有一位能折腾的皇子足够。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何其多也,只是没人敢说。

张皇后摸着隆起的肚子十分不安。太医每日三次请平安脉,每次都说孩子很好。可她经常感到肚子痛,总觉得有人想害腹中的孩子。陛下不同意张家人探望,她只能凡事都让身边信任的人亲力亲为。

“联系到李荣了吗?”张皇后焦虑地问。

李荣被安排在仁寿宫庄,现在每日都需要喂马,定然会对太子不满。李荣虽然退下,可他在内宫的人脉广,很多人是陛下的亲信,不管是陈宽还是宁瑾都动不得。张皇后想再次找李荣帮忙。

“回禀娘娘,我们的人出不了坤宁宫。”嬷嬷一脸苦恼地回禀。

张皇后气得砸了个元代青花梅瓶。身边聪颖的女官被弘治帝处死,其余人使唤时一点也不合心意。坤宁宫内侍从內库取来新的花瓶,安静地站在角落。

朱寿捂着胸口也想服用保心丸。元代青花梅瓶,后世十个亿也未必能买到。败家娘们,实在是太败家了!

“宿主,河套没有天外飞石,你不去宣府跑河套去干嘛!”从得知朱寿要带兵打下河套开始,系统唠唠叨叨没完。

朱寿冷笑:“笨!等打下河套有了实实在在的权势,我可以下令收集天下奇石,还需要辛苦的出去找吗?”

“这办法好!”系统一下子变开心,“火筛正在往大同移动,宿主快去阻止他!”

朱寿翻翻白眼,他早收到西厂的消息。如果凡事依赖不靠谱的系统,他混不到这地步。

“让高伴伴不要再把母后的消息传来。”朱寿冷着脸对罗祥说。他怕英年早逝。

罗祥恭敬地回道:“是。”

“让魏彬好好打理肃宁田庄。等打下河套,需要大量的种子。”朱寿交代。

这次攻打河套,除了刘瑾和张永坐镇京师、邱聚在东北同女真人交易,其余人全部围绕河套打转。有先进的火器和激起希望的百姓,打下河套不难,难的是如何治理。唐朝之后,河套一直没能被外族很好打理,单纯的放牧太浪费‘塞上江南’的美誉。

“是!”罗祥不放心地问,“小爷真的不需要关注宫中消息吗?”他们都觉得此刻宫中的情况才是重中之重。

朱寿瞪他:“此刻全部的精力放在河套。等打下河套,大宁城的建设也需要动工。别把重心移到不值一提的小事上。”

“是。”罗祥无奈退下。

第85章 反攻河套2

火筛带着残存的1万多人赶到大同,内行厂死士提前接到消息,假装不敌后退。达延汗抓住机会和火筛部汇合,两部人马向草原逃窜。

“为什么火筛部还没消灭!”朱寿在彻底被毁的长城段佯装生气,“本宫放过话,死一个大明百姓就要十个鞑靼人陪葬。远征军出击!”

朱寿一声令下,无数骑着战马的远征军士兵越过长城向草原追击。

刘大夏和许进等官员默默站在山坳上看太子演戏。内行厂死士撤退的时候有条不紊,暗中指挥的行迹明显;太子毕竟年幼,愤怒的表情不到位……当官多年的老油条们瞧出很多破绽。

太子放跑达延汗,想要得到组建远征军的借口。太子说远征军‘不灭50万鞑靼人不回朝’,可鞑靼人一共才多少。真杀五十万鞑靼人,鞑靼会和匈奴一样灭族。

刘大夏粗略一数,远征军骑兵一万多人、步兵三万多,总共人数应该不满5万。

“还好,人数不多。”刘大夏吐了口气。

许进眼中精光闪现:“根据本宫观察,西厂的人一直在暗中评估士兵的能力。大同府加入远征军的几乎都是卫所的精兵。若不是被战马数量受限,想必骑兵人数会更多。只要有精兵作为骨干,远征军扩军不是难事。”

“刘大人,‘太子殿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不是白说的。”许进感触颇深。

大同都司他唯一看好的参将秦恭昨晚被太子殿下接见,今日秦恭的身影出现在远征军中。而副总兵马升等贪生怕死的将领在太子军帐之前跪了几日,没能见到太子。包括平江伯从京城来的儿子,也没有瞧见太子。

刘大夏正要接话,突然见到英国公世子张仑骑着马向他们靠近。

“许大人,刘大人。”张仑客气地拱手说,“太子殿下想问许大人是否有兴趣担任陕西巡抚?”

许进惊喜交加,他竟然受到太子的赏识!太子认可他处理大同政务的能力。六十多岁的许进高兴地像个孩子,比成化朝会试进士及第还高兴。太子在他心中绝对是太祖在世,是带领大明走向复兴的希望。

“下官愿为太子效犬马之劳。”许进没有丝毫的犹豫和矫情。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历经两朝风雨,惟愿为大明尽绵薄之力。

刘大夏虎着脸不满:“太子殿下看不上老夫?”太让人气愤了!他的能力不比许进差。

“刘大人,太子殿下可不敢和陛下抢人。”张仑大笑离去。

张仑的话让许进会心一笑:“看来陛下和太子父子两人感情没有受到影响。”

刘大夏小声嘀咕:“没陛下撑腰,年幼的太子敢如此嚣张吗?远征军领兵的不少是九边这些年有突出战功的将领。没陛下首肯,兵部怎么敢放这些人走。”

‘病假’在家的兵部尚书马文升等人,在御书房和弘治帝商议治理河套的方针。

“照儿立下军令状,占领河套后会将河套建设成塞上江南。今后北方将不会缺粮。同时有榆林的煤矿和盐矿支撑,九边的军改将不会消耗国库银两。”弘治帝满面红光,不见一丝病容。

户部尚书周经不死心地问:“陛下,工部未在榆林发现煤矿和盐矿。这个计划是否有些冒险?”

“周尚书放心,照儿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情。”弘治帝一副‘我为儿子骄傲’的表情。

经过照儿的一番折腾,北方的局面打开。土木堡一战之后,北方成为几任皇帝的心病。先帝没能办到的事,将在他这一朝解决。先帝觉得他软弱,生前起了多次废太子的心思。即便在先帝临终前,还是千叮咛万嘱咐他‘身为帝皇不可太过软弱,不可处处听从阁臣的话’之类。

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弘治帝身体虚弱无法成为能征善战的马上皇帝。可他有一位好儿子!

照儿说上阵父子兵,儿子替老子守国门。他是老子,就要替照儿把后方的事情摆平。

将来的史书一定会给他们这对史无前例的父子皇帝大书特书。

“陕西据天下之上游,制天下之命者也,陕西之在天下也,犹人之者头项然,患在头项其势,必至于死。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面对眼前的美好愿望,弘治帝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斗志。

弘治帝都说出‘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诸位大臣何人敢出言反对?

李东阳腹诽:这话一定出自太子之口。太子连陛下都蛊惑。中原丢失河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一位帝王能抵御开疆扩土的诱惑。

马文升不服气地问:“河套留有鞑靼几支强大的部落。太子殿下真有办法攻打下河套?”

吏部尚书屠滽表示忧虑:“即便打下开垦种田,又如何守土?凭迁移的百姓?”

北方安定难在草原上神出鬼没的鞑靼骑兵。否则太祖和成祖不会放弃草原退守九边。

弘治帝呵呵一笑:“诸位大臣随朕瞧瞧正在重建的清宁宫。”

年后内行厂从工部手中接过重新清宁宫的活计。内行厂进驻后,清宁宫外围拉起巨大的绿色渔网,谁也不知道里面在做什么。

大家只知道为了清宁宫的重建,内行厂在城外建立规模庞大的水泥厂。

见识过西厂用水泥修路。修路的速度虽快,但是水泥路破损的也快。喜峰口出关的路时常在补修。包括内行厂的水泥围墙,火器毁一次修一次。

众人见过刘大夏上折描述独石口水泥城墙的坚固,但那里面加了大量的铁管,建造价格昂贵,大明没足够的铁管给河套修长城。首辅刘阁老、司礼监萧敬、英国公等人回来异口同声说独石口城墙只能在重要关隘修建。

清宁宫外搭起20米高的脚手架。脚手架全部使用铁管组成,一次投入虽然大,却能重复使用。当时修建独石口城墙,就用这些铁管组成的脚手架。

“外围巨大的渔网怕是连海里的鲛鱼也能罩住。”周经想不明白花费巨大人工制作的渔网不捕鱼,挂在脚手架上有什么用。

负责重建清宁宫的司礼监太监高凤拱手解释:“回禀周尚书,这是内行厂用实验失败的尼龙绳编的网。太子爷不许浪费。所以拿这些失败品做成网,既能阻挡重建清宁宫的灰尘,不影响宫里其余地方;又能保护工匠的安全。”

“尼龙是什么?”周经茫然地问。

高凤耸耸肩:“内行厂天师研究院弄出的新产品,咱家不懂。不过咱家会把周尚书的意见告之内行厂,可以试试用尼龙做渔网。”

河套三面环河,渔网总会有用的。想到这里高凤讪笑。整个内行厂被太子爷使唤的团团转,一切目的为了河套服务。害得他现在做任何事总会想到河套。

第86章 建设河套1

“恶念值1……”

高凤简短的解释,让众人意识到内行厂因为研究出了尼龙,所以才会出售杜仲胶提炼技术。

李东阳和谢迁恨不得抱头痛哭。两人因为背后的同乡为争夺杜仲胶技术闹翻,到头来杜仲胶只是被内行厂摒弃的旧技术。

他们的行为,好似两条狗在争抢主人吃完肉丢下的大骨头。

李东阳默默掏出保心丸服下。他儿子看不惯抢肉的行为跟着太子跑了,让他有苦说不出。

进入工地,众人看了一眼清宁宫全部鼓出眼睛、张大嘴,僵化在原地。

弘治帝喜形于色,朝廷重臣初见清宁宫的表情比他还丢人。皇奶奶年事已高,让她老人家回清宁宫前还是先服用几颗保心丸。

清宁宫如同紫禁城内高起的垄田。宫殿四周有装有玻璃窗,屋顶为琉璃瓦,每层屋角挂着巨大的玻璃灯。由于渔网的遮挡,宫殿闪耀的光芒被阻挡。无数工人爬在脚手架给墙壁贴大理石外墙。

众人没少见过高耸的建筑。

单看紫禁城的宫殿台阶,‘天子之堂九尺’;唐朝的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史籍上记载北魏洛阳城永宁寺塔,‘高九层、一百丈,百里外可见’;北宋仁宗修建的开封佑国寺铁塔高48丈,至今仍在。

高塔多见。可像清宁宫占地十亩、最矮处也有四层楼高的高楼广厦,绝对是平生仅见。就算阿房宫‘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平台上可以坐万人,其上的宫殿也只占一小部分面积。

工部尚书徐贯反复擦拭眼睛,甚至拧了拧自己的手臂。“高塔打好塔基才能层层垒砌。十亩地的高台地基是何规模?如果确保底层不塌陷?”

徐贯大脑中现有的建筑知识无法解释这一现象。他扯着高凤的衣服,通红着双眼要答案。

“钢筋为骨,混凝土为肉。升降机做腿,玻璃窗做眼和鼻。”高凤非常理解徐贯的心情。他接到图纸的那一刻非常担心宫殿会倒塌,压根不信能建起十亩的高台。

徐贯等朝廷眼界最高的官员,跟随高凤乘坐升降机来到顶楼天台。

“这是内行厂的技师融合风车、蒸汽、齿轮等诸多原理,以水压机为动力制造的升降机。”高凤请诸位大臣坐上天台上的三轮车,“天台上搭建几座风格迥异的花园。小爷说太皇太后从未去过江南,特意仿造了一座江南水乡小镇。”

徐贯看到天台上的小桥流水尖叫:“如何把水引到高处?如何保证楼下不渗水?”

高凤笑而不语,带领众人来到四楼参观已经装修好的洗手间。

一行人从正在做内部装修的清宁宫出来,徐贯已经不知道从何问起。高层引水、内部采光照明、通风、防潮,他有无数的疑问。

“昆仑虚上黄帝的帝都不过如此而已!”刘健摸着胡子惊叹。

高凤躬着身说:“内行厂几乎把所有最前沿的技术使用在清宁宫。”

参观完十万人花半年时间建造的清宁宫,众人已经可以想象河套的城墙。他们原以为由青砖、水泥、铁管建造的独石口城墙很坚固,原来还有更加坚固。

“陛下,臣年事已高想告老去河套。”徐贯眼神坚定地望着弘治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清宁宫使用的钢筋绝对不是铁。他记得内行厂从国库买走大量的铁锭。这些钢筋绝对是铁锭再加工而成。

户部尚书周经同时请辞:“老臣也想告退,想去河套瞧个究竟。”太子殿下要支持北方战场,又要建造如此规模的清宁宫,内行厂哪来的银子。内行厂成立至今没满一年,内承运库是绝对没银子提供。内行厂的银子到底哪来的?

“恶念值1。”

弘治帝一脸郁闷,参观还没完工的清宁宫,他就失去2位尚书。

朱寿曾经在草原上袭击大小部落,深知分散兵力的危险性。他派出一直由精兵组成的骑兵配合热气球,一路把达延汗打回应昌。其余远征军和勋贵带来的兵力聚在一起。

军队在前方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河套的部落赶走,身后跟着内行厂派来的工匠在后方用混凝土、钢筋快速建造的城墙。

打下来的草原根据唐朝留下的沟渠重整规整,安排在大同府英勇杀敌的百姓和军户进行开荒。

内行厂会用铝板、靰鞡草、塑料板、羊毛毡等制作成的移动板材搭建临时住所。等河套外围的长城修建好,内行厂会帮助在河套定居的百姓造房。西厂把开荒的百姓和大军的粮食源源不断送往前线。

开荒的种子由朱寿的田庄、江南、西厂从海外引进的粮食多方供给。内行厂还会租借开荒者铁制农具。

大军收复河套就像一部精密转动的机器,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个小配件。这胎机器严丝合缝地运转,河套上的鞑靼部落在恐慌中逃窜。在河套居住几代人的牧民没见过大明攻势凶猛的骑兵,也没见过像被施法一样突然建造起来的城墙,更没有见过能和蒙古包媲美的移动板房。

李兆先是西厂临时征召的文书。他负责根据前线的需求合理安排货物运送路线。配合他工作的,是今年刚进士及第的王守仁。

王守仁的爹王华在应天府出任吏部尚书的。王华是谢迁的好友,同李东阳也是朋友。因此年龄相仿的王守仁和李兆自小相识,阴错阳差间在河套重逢。

“伯安,你在工部观政,为何会出现在河套?”李兆先奇怪地问。

他爹李东阳是有名的才子,可惜他多次落榜,被荫为国子生。所以李兆先对王守仁得中进士很羡慕。

王守仁先把算好的修建千米高墙需要的水泥、沙石、钢筋等数目交给李兆先。

王守仁四处东张西望一番,见周围没有陌生人后低声对李兆先说:“内行厂比工部厉害,工部可学不到高深的知识。观太子手下的可用之人,除一个家世不显的唐寅,无江南人士。足见太子对我们江南人的戒备。我如果不抓住太子建设河套的机会,今后怕是难被启用。”

“伯安多虑了吧?”李兆先摸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冷汗。

王守仁冷笑:“太子在山海卫遇袭后,内行厂和西厂对江南地区格外热情。而我们的太子殿下,何曾给过别人脸面?建设河套的不少物资来自江南,江南豪商卖给内行厂的价格比市价高三成。”

李兆先打了个冷颤,他脑海突然闪过一句话:高价采购江南物资安定人心,时机成熟、秋后算账。

李兆先想到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非常僵持。听了王守仁的分析,处理好手里的任务赶紧给爹写信。写好的信拿到西厂河套物流点,支付10文运费让他们送到京师李家。

第87章 建设河套2

达延汗如同丧家之犬回到应昌。明朝的追兵到了哈伦告鲁之后放缓追击力度,让他有时间重新集结军队。这是达延汗定下‘掠劫九边,隔离大明、瓦剌往来’战略以来,第二次被明军打败。第一次在去年被王越打到贺兰山。

达延汗看向士气低迷的草原猛士。出兵十万人如今加起来没满三万,就这样回去会出大乱子。至少也要把反对他势力的部族消灭。

“听说女真人从明人手上获得大量的物资,兀良哈三卫有内行厂送的高压锅等物。我们回去之前顺道去取点物资。”

刚刚交战互有胜负的女真部族和朵颜三卫遭到达延汗大部队的洗劫。朵颜三卫躲到大宁故地,女真回了东北方。达延汗抢走他们不少的好东西。

朵颜卫的都督阿儿乞蛮大发雷霆,让花当去河套找朱寿要求尽快建立大宁城。撒因孛罗派人到喜峰口找到女儿琪琪格,让她想办法找物资弥补泰宁卫的损失。

“都督,我们怎么办?”福余卫离大宁最远,和内行厂接触的最少。

福余卫离达延汗的属地最近,都督阿勒坦为了部族生存常年和鞑靼、女真各部打交道。他从多方得知大明太子最常说的一句话为‘本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阿勒坦当机立断,派心腹前往河套,表明福余卫对大明太子绝对的顺从。

由于朱寿大张旗鼓地待在河套。为了确保太子万无一失,远征军向河套推进的速度极为缓慢。大同战役盛名在外,常年生活在河套的鞑靼部落自动搬家,达延汗元气大伤。只要不出现弘治帝下‘十二道金牌’召回太子的怪事,河套已经是朱寿的囊中之物。

朱寿在移动板房搭建的临时军帐中,收到各方派出的使者和信函。他是迄今为止最没有忌讳的皇太子。如何同各方往来全靠他心情,反正弘治帝是不会管他的。

朱寿为了要恶念值,对外族的贵族没有丝毫的好感,如何处理全部交给身边投靠而来的士子。

在他们中,有李东阳存活的唯一的儿子李兆年,也有后世大名鼎鼎的王明阳;勋贵子弟、官员子弟、寒门子弟数不胜数;这科落榜的举子,上榜的进士。只要有能力的人,朱寿统统敢用。

“请殿下过目福余卫都督的来信。”王守仁也就是后世的王明阳,因为突出的表现被提拔到太子军帐中。

朱寿扫了一眼,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守仁瞧。能使唤这种牛人,他嘚瑟地想大叫。

王守仁被朱寿双眸中蕴含的激烈情绪吓到,难不成太子见到信后和他想到的一样吗?

“虽然这次朵颜三卫的反叛事出有因,可他们时常骚扰边境。东北的女真人也是一样。福余卫部落有鞑靼人,有兀良哈人,也有野人女真。野人女真和海西女真、建宁女真世代仇杀,同时也和朝鲜关系不睦……”王守仁给朱寿出谋划策。

朱寿摸着下巴盯着王守仁猛瞧:“和本宫一样阴险。不错,符和本宫胃口。”

“恶念值1。”

王守仁一时没控制住情绪。

朱寿挑了挑眉,王守仁进士及第有了功名,每天压榨恶念值的名单又多了一人。

王守仁凝神屏气:“殿下认可在下帮助福余卫的计划?”

“本宫反对。”朱寿笑眯眯地说,“你还年轻,你的计划还是嫩了点。”

“恶念值1。”

王守仁差点喷出一口血。其它的不谈,刚九岁的太子有资格说他‘还年轻’?

朱寿心道:年轻人果然血气方刚。和他当年刚出社会时一样啊。

“还请太子殿下赐教。”王守仁声音不自觉的拔高几度。

这里的动静引得军帐内的文书竖起耳朵。百官以及他们的父辈对太子褒贬不一。而他们亲眼所见的太子和外界的评价完全不一样。什么‘类太祖’的话都是骗人的!

太子属于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的懒人,身上压根没有史书上记载的太祖勤奋的影子。下面人呈上计划书时太子能看上两眼,其余汇报到太子面前的急事唯有一种处理方式:直接转交给他们。

河套收复土地的开发就在他们手中一点点成形。

太子的性子和弘治帝一样温和。平日总是笑眯眯的,遇到他们办错事也不过是露出一口毒牙骂人,然后让他们重办。丝毫没有太祖的暴戾之气。

朱寿敲着桌子故作高深地说:“不要总把别人当傻瓜。大明这招挑拨离间的手段在异族身上使用很多次。这样做只会招来各族的反感。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把边贸的控制权掌握在我们手里,其余的事情无需多管。当然啦,能我们多赚银子的一方,我们自然要相帮一二。”

王守仁愣愣地看向朱寿,这是九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冷眼旁观?”王守仁傻乎乎地问。

朱寿翻翻白眼:“笨死了!本宫的意思是大宁城可以开始建造了。谁会合理规划城市的站出来干活。”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不对劲?

王守仁瞟了眼太子身边的内侍。似乎他们总是在执行太子的命令,从没有掺和过他们职责范围以外的事情。

“恶念值1。”

王守仁恍然大悟,他们这群人为了建设河套而来,建设大宁城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太子殿下抓壮丁呢!而且还是不提供俸禄的那种!

建宁女真和海西女真被鞑靼倒戈掠劫,低价从‘宁王府’交易的火铳等物被掠夺走大半,他们心有不甘。克彻和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再次找到邱聚。

“我们要燧发枪。”克彻开门见山地说。

邱聚端着茶杯冷笑:“你们直接找内行厂交易吧。燧发枪连兵部都没多少,我们宁王府没那本事弄到。”

“燧发枪没有,手榴弹总可以搞到吧?”克彻沉着脸说。

邱聚重重放下茶杯:“王府已经对我收购没用的靰鞡草不满,上头有换掉我的打算。我把你的要求汇报上去,直接可以卷铺盖走人!”

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的视线在克彻和邱聚两人身上移动:“宁王府收靰鞡草?”

邱聚低头盘玩腰带上的玉佩。

克彻自知理亏,从桌上拎起茶壶给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倒茶。

“都督,我们海西女真用一条情报换取和宁王府买卖靰鞡草的机会。”克彻深知此时必须和建宁女真同心。把他们卖给宁王府张家人收买鞑靼的情报说出来。

“虽然被抓的张家人转移一部分皇帝的视线。可我家主子仍被圈禁在京师。”邱聚没好气地插嘴,“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在山海卫袭击太子。皇帝以为是我家王爷干下的。要是我们宁王府有这能力,早就收回大宁城了。”

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哈哈大笑:“我们族人开始和达延汗的人联手时得知一个消息,邱管事把这消息报上去,一定能让宁王刮目相看。”

“当真?”邱聚一脸不信。

第88章 京中多是非1

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笑得眉毛飞起:“哈哈哈,你们大明有多位驻守九边的勋贵和鞑靼暗中通气。宁王掌握这些人的罪证威胁他们,不就能拥有兵权了吗?”

只要大明内斗,女真人就能从中得到好处。

邱聚眯起眼睛思考此事。

克彻嘿嘿直笑:“我听说你们大明的勋贵在哈伦告鲁战场捡到几封信,他们集体放跑了火筛。火筛接应达延汗让你们的太子功亏一篑。”

邱聚一脸奸笑地和两人商讨下一批物资的价格。建宁女真也拥有交易靰鞡草的资格。

靰鞡草做成的移动板房轻便保暖很受河套欢迎,刘厂公本就让他多买点。

邱聚的情报由西厂专人从鸭绿江沿河而下送到京师。之所以没有送到河套,因为邱聚原则上属于东厂。他从女真人口中得知这条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他认为此事被太子知道一定会揭起另一场波澜。他们可受不了太子爷的折腾。

东厂厂督戴义有空就喜欢用太子送的古琴弹奏。大同战事一了,知道收复河套不是梦想的弘治帝心情大好。孤单的弘治帝没地可去,儿子不在身边,皇后那还不是时候去。他只能听陈宽讲讲外面的趣事,听戴义弹弹小曲。

戴义的琴技天下无双,弘治帝闭着眼享受。突然曲子半路终止,只见东厂的人附耳说了几句,戴义打开信脸色大变。

“可是照儿出事了?”弘治帝猛然站起。他唯一担心的只有在外的儿子。

戴义跪着递上密信:“不是太子爷的事。”

“只要照儿无事,其余都是小事。”弘治帝心宽地说。

陈宽接过密信转呈弘治帝,打开密信后弘治帝脸色几经变化。戴义低着头等候弘治帝的命令。

伺候弘治帝的老人们从没见过皇爷脸上如此难看。空旷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报!”外面又有东厂的人送来密信。

戴义瞧了眼第二封密信,吓得手一抖,信掉在地上。戴义快速捡起信。陈宽看到戴义的身子微微发抖,他不由得心中一沉。何事能让戴义心慌?

弘治帝轻轻叹了口气:“伴伴直接说吧。只要照儿无事,其余都是小事。”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爹,处理不了的事情百年之后交给照儿。

戴义惨白着脸直接把密信递给弘治帝:“臣不敢!”

“一群混账东西!”弘治帝怒极攻心,捂着胸口晕倒。

“皇爷!”陈宽尖叫,“快传太医。”

远在河套的朱寿跪接圣旨。英国公和萧敬一起前来传旨。圣旨很简单,让太子尽快回京。

突然而至的圣旨让河套人心惶惶。战事一切顺利,太子此刻离开,怕是会影响战局。

大家都在猜测京师发生何事。

没等朱寿骑上马准备回京,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陈宽亲自传旨。圣旨是弘治帝亲笔所写,留有内阁的印鉴。弘治帝让朱寿留在河套,多穿衣服、注意安全。

英国公和萧敬确认第二份圣旨的真伪后,同陈宽一起返京。

朱寿被两份完全相反的圣旨弄懵。

同时懵圈的还有河套以及九边所有的人。连京师的百官都围在左顺门探听消息,他们也不懂为何会出现这两份圣旨。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瑾没有给朱寿递消息。太子的远征军遭到朝廷百官病垢,如果被他们在大庭广众抓到做物流的西厂有东厂的某些能力,太子会被弹劾的奏章淹没。

“殿下,这是家父的家书。”紧要关头李兆先拿出李东阳的家书。

朱寿看过后征得李兆先的同意,把家书在军帐中传阅,让文书们各抒己见。

王守仁垂下眼帘,太子殿下真把他们当成免费劳力了。第二份圣旨是陛下亲笔所书,又经过内阁三位阁老过目,说明京师安然无恙。关键点在陛下被什么消息刺激晕倒。李阁老的家书没有一点提示,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事关重大不可说,二是李阁老也不知道。

李兆先朝王守仁摇摇头,看来是第二种可能。

不少人偷瞧太子的脸色。

他们前来河套为的是从龙之功,将来仕途走得顺畅一点。事先了解太子的品性,对他们将来出仕是有好处的。

朱寿脸色平静,外人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猜出想法。实际上,他也真的很平静。

皇后的肚子才几个月大,此刻出任何事肯定和太子宝座无关。位置稳固的他,没必要担心任何事。

这是独生子女的好处!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皇族没有兵权;兵部有调兵权、没有掌兵权;一大半的勋贵子弟在他身边。

京师出了事,怕他个鸟!

太子的表现让不少人心悦诚服。太子和太祖还是有那么一点相像,都是不怕事的主。

“太子注意安全”,“派人到京师打探消息”,“陛下生病了”……

朱寿朝王守仁努努嘴:“王大人有何看法?”

王守仁收到一堆妒忌的目光。

“以不变应万变。”王守仁回道。

朱寿满意地点点头:“不错。那你何时把大宁城的交易规矩整理出来?”

“恶念值1。”

王守仁泪流满面。他和李兆先翻阅古籍,刚把河套的唐朝沟渠图纸找出来。太子爷为何一定要拖他下水。

他们两人见过大宁城的规划,实在不相信大宁城只为了贸易而建。大宁城背后一定暗藏着其它计划,他们俩人商定绝对不插手大宁城的任何事。

“小的……”王守仁想推脱。

朱寿眼睛一瞪:“还不去忙,在这傻站着干嘛呢!本宫身边不用无用之人。知道把粮食和生活用品送到此地需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吗?你们使用的一针一线都是别人辛辛苦苦从后方运来的。”

“恶念值1。”

随着河套的建设,西厂把从京师通往此地的路修得四通八达。内行厂的马车吸取草原上勒勒车的优点,整个车队的运输能力大幅提升。王守仁并不觉得河套的物资运输很费力。而且,他们不拿俸禄!

“太子,前方发现大量的鞑靼铁骑。”刚被提拔为前军将领的江彬急匆匆来报。

内行厂在热气球的基础上弄出系留气球。系留气球一端绑在地面的大型马车上,它可在空中保持位置不移动,是一座高空瞭望台。河套一有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能知道。

朱寿淡定地让谷大用帮他穿上骚包的黄金盔甲。

“该干嘛干嘛去。”朱寿让文书们继续工作,“有闲情的人想想鞑靼人是如何快速得知我方情报的。找出一名内奸赏银100两!不管找出多少人,本宫都付得起赏银!”

“恶念值1。”

王守仁想说:太子,您能先支付我们点俸禄吗?河套的物价不便宜。

第89章 京中多是非2

朱寿的远征军出大同府追击达延汗,越过被弃守的东胜城,追到大青山脚下才停止。小部队人马把达延汗往应昌赶,大部队在此筑城。

这里位于后世的呼和浩特附近,属于土默川平原,也是广义上河套地区的前套平原。朱寿提出收复河套,当然得从广义上理解。

骑兵战术的先驱者赵武灵王,曾在此推广胡服骑射,建立云中郡。这里有赵长城的遗迹。这里还有一个名字——敕勒川。‘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指着就是这里。

如此有战略意义的地方,朱寿绝对不会放手。

达延汗亲政后划定永谢布、鄂尔多斯、土默特右翼三万户。这里是土默特部驻守地。

土默特部掩护达延汗离去后,藏于大青山中。远征军火器威力强大,他们打算等远征军离开后出山。对游牧部落而言,远征军带不走草原上的青草,只要牛羊还在,土地暂时占领对他们影响不大。

可他们压根没想到,远征军竟然会原地驻扎。几块板拼接成一座小型民居,成千上万座小型民居出现在草原后,他们的牧草被收割。几日后大片草原消失,土地上出现一块块被沟渠划分开的农田。密密麻麻的人赶着黄牛在土地上开垦种植。

土默特部炸窝!远征军打算赖着不走?!

如果是步兵遇到骑兵是灾难,那么骑兵遇到携带火器的重骑兵就是厄运!两方人马每日都会有小规模的交战,但战场始终处于一边倒的状态,远征军以强大的武力占据上风。

土默特部想引诱远征军前头部队进入大青山,可是他们的计划一次次失败,远征军始终和后方的建城工匠保持百米内的距离。远征军像一只大乌龟,不紧不慢地在草原上爬行。

根据前方探子的反馈,大同府沿山脉到土默特部东部的蛮汉山一路,都有工匠在用古怪的建造方式修筑长城。由于靠近大同府周围有军队保护,他们不敢上前骚扰。一旦远征军把大青山下的长城和蛮汉山段的长城合拢,他们将被阻挡在家门口。

新长城将挡住鞑靼部落南下的路,大明太子收复河套指日可待!

眼瞅着厚实的城墙以超出他们想象的速度建立,土默特部急报王帐。刚在应昌缓了几口气的达延汗收到情报,急得想要再次出征,被满都海拦下。夫妻俩在王帐中一阵嘀咕,使者带着达延汗的口谕让土默特部稍安勿躁。

当一块巨大的石头扔入暗涌的京师,弘治帝马上被砸晕。

弘治帝晕了一天不见苏醒,内阁决定召回太子。第一道圣旨发出一个时辰后弘治帝醒来,马上发出第二道圣旨让太子留在河套。河套的战局对大明极为有利,弘治帝不想前功尽弃。

在弘治帝晕厥,第一道圣旨还未发出之时,京师有人绕道山海卫入草原。居庸关、喜峰口等关口封闭,山海卫段的夯土长城缺口众多暂未被堵死。新任辽东总兵官定西侯蒋骥收到山海卫段又有人逃入草原,即刻派出精锐追击,同时向京师传信。

朱寿接到第二封圣旨,英国公、萧敬还没走远时,土默特部集结的几万人马出现在远征军面前。

英国公捶足顿胸:“陛下一晕倒,马上有人通过山海关向草原传消息。鞑靼人想趁着远征军军心不稳攻击。凭这个就能证明东厂得到的情报无误。勋贵中竟然有此败类,一定要严惩不贷!老夫难辞其咎!”

陈宽、萧敬对视一眼,陈宽上前安抚,“国公爷,太子爷身在塞外,皇爷叮嘱我等行事必先确保不可波及太子。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先不告诉太子?”英国公双眼出现希望之光。

萧敬摇摇头。

英国公松了口气,他就怕太子殿下把怒火波及整个勋贵阶层。

陈宽心道:威名赫赫的英国公都怕了太子爷,皇后娘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两位公公慢走,老夫先行一步。”英国公不顾年迈的身体,快马加鞭赶回京师。他要召集勋贵,在太子殿下知道此事前清除害群之马。

特殊时刻,陈宽和萧敬也不敢耽误,他们弃马车骑马回京。好在西厂把水泥路修得好,在全身散架前回到京师。

京师百姓很快得知弘治帝晕倒的原因。消息不是从宫里传出,而是从五城兵马司传出。有人前往兵马指挥司,揭发京中有流民未办理身份证。吏目带领衙役前往抓捕,此人果然无法出示身份证。

京师无身份证者,按照弘治帝年前的旨意应当以谋逆罪处死。此人在被带往兵马指挥司的途中高声叫嚷:我乃太子殿下亲外祖,何人敢杀我!

张皇后的父亲昌国公张峦死于弘治五年。弘治帝派出京营万人建坟,御史弹劾坟墓逾制,此事曾闹得沸沸扬扬。现在竟有人冒充太子死去的外祖?

刚开始听到的吏目哈哈大笑,认为是此人喝醉了说胡话。

此人解开衣服露出羊毛衫:“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用太子从草原收购的羊毛所织的羊毛衫。迄今为止内行厂只往皇宫送过。这是我那生了太子的女儿孝敬我的。我女儿生下太子被皇后抱走养在膝下,可怜我那女儿被关在深宫无名无分。现在太子长大,手里有了兵权。陛下也该给我女儿名分。”

吏目和身边的衙役吓瘫在地,周围万籁无声。很快东厂的人赶来,警告在场的人不可乱说话。东厂的人把此人丢在兵马指挥司后扬长而去。

兵马指挥司众人气得跳脚,马上把人带往顺天府。得知消息的顺天府大门紧闭,对兵马指挥司的拍门声充耳不闻。

兵马指挥司想把人送往北镇抚司,北镇抚司以此人不是官身为由拒绝收人。兵马指挥司的五位指挥站在北镇抚司破口大骂。北镇抚司大门口站着一排身穿飞鱼服的千户,就是不放他们进入。

一通大闹下来,这件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于是此人在兵马指挥司住下。除了没有行动自由,兵马指挥司上下满足他一切要求,包括买下名满京师的青楼名妓伺候他。

兵马指挥司盘算,只要御史弹劾他们,他们马上把人送往都察院。

这次他们的算盘打错了,都察院的御史集体失聪。

第90章 京中多是非3

京中百官得知弘治帝晕厥第一道圣旨出京,跑到左顺门

悲催的兵马指挥司腾出一座小院落安置那人,户部主动给那人补上身份证。东厂和锦衣卫查出那人的祖宗八代。

郑旺,武成中卫中所军余,有一个名叫王女儿的女儿。女儿在十二时被卖到东宁伯家,后来转卖给东宁伯的二儿媳娘家,也就是被停职的通政司使沈禄家。而沈禄则是皇后娘娘庶妹的夫婿。

“哦~”听到消息的人挤眉弄眼,对郑旺的话信了几分。

朱厚照以嫡长子的身份被封为皇太子,如今皇后娘娘怀有身孕,有人在皇太子的生母上做文章,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皇位。虽然此事可大可小,可皇后一子一女先后早夭,众人觉得等到孩子呱呱坠地再急也不晚。

随着兵部尚书马文升揭帖指出有人在弘治帝晕倒时期硬闯山海关进入草原,英国公从前线带回鞑靼大军集结的消息,所有人都成了聋子瞎子,没人敢在场面上谈论此事。

张家人在宣府勾结鞑靼人,再次勾结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通政司掌握内外一切奏章和文书,包括送抵兵部的军情也会在通政司停留。沈禄身为通政司一把手,肯定知道前线的军情。首代东宁伯焦礼是蒙古人,归附大明后历代驻守九边,尤其是上代东宁伯焦寿是九边重镇之一的蓟镇总兵官。

兵部毫无前兆地出具调令,把蓟镇总兵官焦俊调往应天府出任前军都督府。

祸从天降的东宁伯焦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卷入皇位争夺本就不是好事,况且还不知道皇后能不能诞下皇子,皇子能否平安长大。

焦俊在书房把张家人骂的狗血淋头:“张皇后就算生出皇子,除非那皇子是尧舜禹转世,否则斗不过太子殿下。张家人脑子被驴给踢了!”他甚至想要不要让二儿子休妻,和张家人断了姻亲。

“伯爷,京师有人送信。”管家在门外敲门。

焦俊烦躁地回道:“张家人还是沈家人?不见!”

“是内行厂的人。”

焦俊犹如抓到救命稻草,从书房飞奔而出。

兵部收到东宁伯的请辞奏章。东宁伯散尽家财招收家丁,带领饱经战场的家将出关增援远征军。

鞑靼右翼三万户,永谢布部在宣府外、土默特部在大同外,而鄂尔多斯部在榆林外。一旦大青山和蛮汉山之间修筑长城,土默特部能迁往更北方,可鄂尔多斯部必定被远征军包成饺子。在不利的外部形式下,除了鄂尔多斯部,其余小部落要么投靠远征军要么迁出河套。

土默特部联系上鄂尔多斯部,两部落出动所有力量左右夹击远征军。面对鞑靼人的夹击,朱寿很快做出指示。由他坚守前套平原,英国公世子张仑带领勋贵集团抵御西面的鄂尔多斯部。

霰弹枪、热气球投弹部队等肯定留在朱寿身边。刘大夏代表的朝廷人马也留在太子殿下。

勋贵集团将面临鄂尔多斯部的垂死挣扎,绝对是一场死战。

“启禀太子爷,东宁伯焦俊、平江伯之子陈熊身先士卒,一直冲在鄂尔多斯战役前线。有他们为表率,各府几乎派出压箱底的家将。不提应天府的魏国公,远在云南的沐王府也派出家将参战。”西厂送来西面战场的最新战报。

朱寿摸摸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受什么刺激了?鄂尔多斯可没什么金矿分给他们。”

跟在身边的刘大夏和杨廷和苦笑,有东宁伯和平江伯的例子在先,做错事情的勋贵们肯定会卖力打仗。杨廷和名义上跟来此地监督太子学业,实际上他和刘大夏受同僚重托看护太子,绝对不能再让太子搞事情了!

他们俩人日夜分工。年轻的杨廷和值夜班守在朱寿寝室外;白日里刘大夏和朱寿形影不离,朱寿如厕时刘大夏也会守在茅房外,丝毫没有致仕高官的形象。任何事情,和太子殿下惹事能力一比,也就不算事了。

朱寿查询恶念值明细,贡献恶念值的大部分是鞑靼贵族,很少有大明勋贵提供恶念值。“他们一定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朱寿笃定地对系统说。

心情不错的系统附和:“有理。”

朱寿的恶念值每天以几万的数值上升,他闭着眼睛,买下1000恶念值之下的商品,汇总下来是一笔很大的能量。系统忙着吸收能量,没催他找天外飞石。

“京师有人暴露了羊毛衫,好好查查朵颜三卫是否得到消息。羊毛是大宁城贸易的重要一环。”朱寿交代西厂的人。

朱寿很不爽。羊毛衫经郑旺的口被外人得知,万一朵颜三卫提出羊毛涨价,成本也会相应上涨。河套和大宁的建设需要银子,九边军改需要银子,他缺银子!

他很奇怪为何郑旺会有羊毛衫。羊毛衫保暖效果比棉衣佳,贵妇们把羊毛衫穿在身上套上华丽的服饰,能保持优美的形体。内行厂的生产主管刘孝把第一批羊毛衫全部送往宫中,替他拍马屁。难不成郑旺真的是原主的亲外公?

朱寿的话没人敢搭话,西厂的人拱手快速离去。

刘大夏呵呵一笑:“老夫到系留气球上瞧瞧前方的战局。”

杨廷和硬着头皮说:“太子的盔甲太过醒目。刀剑无眼,我们还是退往后方。”

“本宫要帮父皇守国门。老师怕死可以待在后方的军帐。”朱寿睨了杨廷和一眼。

“恶念值1。”

杨廷和气得脸色发红,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是谁教的!

土默川平原一望无垠。想要从高处眺望战局只有上系留气球。刘大夏和几位士兵上了系留气球,装上燃料的系留气球缓缓上升,最后停留在离地30米的上空。

此时系留气球被四根成人男子手臂粗细的绳子拴在一辆大马车上。绳子用尼龙编织,非常结实。

刘大夏拿起望远镜。身穿黄金盔甲的太子殿下在战场上异常的显眼。鞑靼人很想上前活捉太子,奈何他们连第一道火器封锁线都冲不破。热气球投弹部队在鞑靼人后方扔炸弹。鞑靼人推出投石车,奈何砸不到空中。

火器果然是压制骑兵最好的武器。重骑兵身上的陶瓷盔甲也不错。刘大夏叹息,如果太子殿下把这两样技术毫无保留的交给工部,发挥的作用会更大。

突然,刘大夏从望远镜中看到远处有大片的黑点朝这里进发。他急忙爬到气球外的藤篮里,让士兵把他放回地面。不管前方是什么,他先要把太子带走。

士兵会留在气球上,通过‘顺风耳’和地面人传递消息。顺风耳很简单,两个铝制圆形罐用一根30米棉线串起来。一端在气球上,一端在马车上。只要对着圆形罐讲话,另一端的人能听得非常清楚。

第91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1

系统在30里开外发现有多个方向的牧民驱赶牦牛向此地前进。

“草原的通讯手段真落后。竟然还有很多小部落不知道远征军和土默特部打仗。”系统吐槽。

六月是草原上牧草最肥美的季节,牧民们会驱赶牲畜迁徙吃草。朱寿注视战场上交战的情形,没有在意系统的吐槽。

宽广的草原上,两队人马对峙交战,厮杀声、枪炮声、战马嘶鸣声,声声入耳。为了各自的利益,一个个年轻的生命消失在草原上。鲜血染红嫩绿的牧草,来年此地的牧草会长得更加茂盛。

这绝对是后世电影无法呈现的场景。

加入远征军的人或多或少抱着对太子盲目的崇拜,他们只要看到朱寿安稳地坐在后方,体内就充满洪荒之力。而朱寿的责任感也被大家的热血唤醒。

他完全投入大明太子的角色。远征军在战场上抛洒热血收回这块宝地,他一定不能辜负士兵的牺牲,一定要把河套建设成塞上的鱼米之乡造福北方百姓。

“前方有异变,带太子离开此地。”刘大夏策马狂奔而来,命令东宫侍卫带走太子。

朱寿让系统探查,发现3里外汇集几万头牦牛,驱赶他们的牧民相继离开,看着也不像放牧。

胜利在远征军一方,土默特部注定会打败仗。草原上的蒙古人有用赎金赎回战俘的习惯。难不成他们知道自己赢不了,提前准备好了赎金?

朱寿制止侍卫让他撤往军帐的行为。“拜托你们给本宫留点面子。鞑靼小王子每次都能莅临第一线。本宫是大明太子,怎能丢大明的脸面。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这是面子问题!”

“面子算什么!”杨廷和义正言辞地教导,“成吉思汗年轻时妻子被敌人俘虏过,可这并不影响他的大业。成大事的人,不应该拘于小节。”

朱寿抬头望天:“本宫乃大明太子,守住太祖传下的家业已经如此艰难。老师还想让本宫成就何种大事?学元朝领兵打到天际吗?”

杨廷和被怼的无话可说。

“还是老师在影射此时的大明积弱?”朱寿不满地瞟向杨廷和。

“恶念值1。”

杨廷和跳脚,能好好说话吗?

刘大夏拱手进言:“殿下是储君,您的安危关系天下苍生的命运。请殿下快速撤离危险地方。”

“身为储君遇到困难就逃,而不是迎难而上,大明终有一天会和宋朝一样,出现北明、南明两朝。本宫不想今后无颜见列祖列宗。”朱寿坚决不离开。

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将烟消云散。土默特部还能扭转乾坤不成?

朱寿身边保护的士兵很多。有许多是临时招募身材魁梧的百姓,他们并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军户。他们听到太子的回答后情不自禁的举手高喊支持,远征军内响起一波又一波的支持声。拥戴朱寿的士兵似乎又多了一些。

刘大夏憋红了脸。他转而看向杨廷和,他的目光仿佛在指责杨廷和把太子教的太能侃。

“恶念值1。”

杨廷和经常能收到此类的指责的目光,他感到十分憋屈。

东宫侍卫自是听从太子的命令。他们把太子保护在中间,远征军一路顺风顺水,他们的自信心膨胀,自信能保护好太子。

等到牛群快要冲到远征军面前时,朱寿突然后悔没听刘大夏的意见。他偷偷瞄了眼刘大夏,刘大人你怎么不继续劝我离开呢?这次你劝我一定听。

刘大夏看到朱寿期望的眼神,以为太子想要踩他树立威望,坚决不再劝阻太子离开。以远征军的火器威力,除非土默特部有更厉害的火器,不然就是飞蛾扑火。

牧民在牦牛的犄角上绑上红丝巾,领头的把红丝巾围在身上,义无反顾地向远征军的霰弹枪部队冲来。

朱寿袭击王帐的举动被土默特部照搬。

见识过疯牛厉害的侍卫瞬间转变态度让朱寿离开。

朱寿指指马上要崩溃的前线:“我们的优势是火器。一旦优势丧失,唯有‘狭路相逢勇者胜’。此刻本宫若离开,战局一触即溃。让工匠们尽快撤离战场,准备障碍物。”

朱寿强装镇定。主将的态度会影响军队的发挥,他的镇定感染身边的人。危急时刻,朱寿唯一能做的只有扮演好镇山石的角色。

鞑靼人估计收缴了全族妇女的红丝巾。大片大片的红色丝绸在牦牛眼前晃动。鞑靼人在牦牛群的后方用火铳射击。牛群发疯似地冲向远征军,密集的霰弹枪也无法阻挡疯牛的脚步。屡战屡胜的霰弹枪战术被击破!

疯牛用庞大的身躯毁去水泥墩、渔网、钉子板等众多障碍物,鞑靼人沿着它们用生命开出的通道和远征军交缠在一起,令天上的热气球投弹手失去目标方向。

“太子殿下在我们的身后,不能让他们冲到太子身边!杀啊!”

此刻要感谢便宜老爹的偏心。远征军的兵官将领从什长到游击将军,全是从九边重镇的精锐中抽调。他们常年处于抗击鞑靼人的第一线,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普通士兵在什长的带领下举起刀和鞑靼人对砍,每个人都杀红了眼。这是远征军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

鞑靼人一度攻到离朱寿不到百米的距离。

刘大夏抽出佩剑守在朱寿身边:“刀剑无眼,殿下小心!”

话音刚落,一只箭矢穿过东宫侍卫组成的人墙,以刁钻的角度射到朱寿心脏部位。掺了铝粉的陶瓷盔甲再一次显示它的威力。箭矢在盔甲上留下淡淡的印记滑落。朱寿摸摸胸口,箭矢的冲击力让他很难受。万幸达延汗的黄金马鞍把他的身体卡住。否则他会被吓瘫在地,那就太丢面子了。

“殿下!”猝然的变故把身边的人吓得半死。

朱寿大声吼道:“他大爷的!把台出击,把那只偷袭本宫的老鼠找出来剁了!”

把台等蒙古士兵大吼一声,犹如猛虎下山直冲入鞑靼军队。一瞬间让鞑靼人的军队出现真空。

“瞧瞧把台的威猛。别总是红眼本宫对他们的优待,你们有把台一半的武力值,本宫一定让你们升官发财!”朱寿不忘给围在身边的东宫侍卫说教。

他现在的手还在颤抖,绝对不能让别人发现。生死关头,朱寿唯一关心面子的问题,掉面子就是掉身价!

皇太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没点心理素质,分分钟钟被别人教做人。还是他教别人做人比较好。

“谷大用去给游商部落传话,购买方便面时只接受牦牛和奴隶。如果都没有,就让那颜贵族把他们的牧民卖掉!”朱寿恶狠狠地指使谷大用传话。

不少人嘴角抽搐,太子殿下果然是眦睚必报的人。

第92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2

土默川平原上演一场血肉的碰撞,胜利者将在今后几十年或者上百年内享受肥沃的土地。

此时没有战术,不讲兵法,唯有的对抗。

朱寿的身份注定他不能身先士卒,于是他敲响鼓动人心的战鼓。矮小的身形被侍卫围在中央,唯有亮闪闪的黄金铠甲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疲惫的远征军士兵打退杀不完的敌人,瞄到后方的金光,又让他们充满力量。

战斗不止战鼓不停!

土默特部为了夺回家园,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方士兵一碰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远征军三人成行,像豺狼一样撕咬敌人。鞑靼人需要多次挥舞弯刀才能破坏远征军身上盔甲。装备上的差距弥补双方骑射和身体素质的差距。鞑靼人如同咬到了一座铁山。

射雕手明明射中大明太子,为何他还没有死?每一位鞑靼人都想长生天为何保佑他们?难道大明太子会是他们的‘天可汗’?游商部落四处传播大明太子是天可汗,此刻发生为妙的作用。

关键时刻,王守仁让人打开仓库,把燧发枪发放到内行厂工匠和农民的手里。

一股生力军投入战场,让战局即刻扭转。

热气球上的投弹手飘到混战的后方,手榴弹从天上投掷不绝,生生断了鞑靼人的后路和支援。

战场的厮杀声渐渐消退,朱寿瘫坐在草地。他不知道挥舞了多久的战鼓。

“我们胜了!”远征军中爆发出欢呼声。

侍卫们把朱寿抛到空中:“太子殿下威武,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威武,千岁千岁千千岁!”无数人的呐喊在草原上空回荡。

朱寿泪流满面,此刻他非常感谢坑货系统把他带到这里。他一定要为大明换一片好土壤,让大明政治清明、百姓衣食无忧!

“大明万岁!”朱寿带头高喊。

远征军众人跟从:“大明万岁!”

杨廷和微皱眉头,此话大不妥,可大家还是跟着呼应。可见此战让太子殿下在远征军树立起无上的威望。但愿京中某些人别再出昏招。

“鞑靼人给我们送来了牦牛肉,大家今晚敞开肚子吃!”达延汗右翼三万户之一的土默特部几乎被灭族,只要西面战场消灭鄂尔多斯部,河套逃不出朱寿的五指山。

朱寿不吝啬地大肆派发赏银。死去的士兵有足够十口之家生活很好的抚恤金;活着的士兵得到的赏银足够他们造房娶妻生子;帮上忙的农户不但免除债务,租借的农具和耕牛都成为他们的私有物;内行厂的工匠们每人提一级。

王守仁收到一匣子的金子。李兆先数了数,足够有1000两。

“1000金子也就是5000两银子,太子殿下好大的手笔!”李兆先咋舌,“公公,在下也没少出力!”

到河套后他没有拿到俸禄,反而倒贴不少银子。谁让内行厂的好东西都运到河套了呢!

王守仁收到很多人妒忌的目光。

“李公子与诸位文书同样有功劳,殿下每人赏赐一百两。今后有赖各位继续费心。”黄伟对军帐所有人行了一礼。

大家收起对王守仁的妒忌眼神,风度翩翩地朝黄伟回礼。一百两是小事,太子殿下许下他们的前途才是大事。

黄伟递给王守仁一张纸:“没有王大人的当机立断,这场仗的结果难以预料。这是太子殿下对您的奖励。”

除了金子还有其它奖赏?王守仁提心吊胆地打开纸,当看到云中郡百倾土地的地契时,他不由得呆了。

王家是官宦之家,百倾土地虽多可也不会让王守仁变色。让他变色的是‘云中郡’三字。赵武灵王曾在此设云中郡,除了汉朝和唐朝,此地一直是外族的地盘。

太祖设立九大塞王,也只是作为军事防御手段,防止北元南下。

“敢问公公云中郡为何意?”王守仁心跳加快。希望是他想的那样。

黄伟轻笑:“小爷说收复河套就要做得彻底。小爷想恢复大汉设立的河套四郡:定襄郡、云中郡、五原郡、朔方郡。小爷更希望将来有能力喊出‘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的豪言壮语。”

一句话撩起军帐所有人的野心。

太子殿下有言在先,打下的河套不属于朝廷管辖。倘若像关内一样治理,此地需要无数文人管理。这和做官有何区别?虽然此时没有官身,等太子登基后什么都有了。果然没有白来河套。

连李兆先也激动了起来。他爹是内阁阁老,在关内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他爹的,河套能证明他得到的成就是凭真本事取得。他决定留在条件艰苦的河套,即便他爹亲自来接都不回去!

王守仁和账外的刘大夏则被‘犯我强明者虽远必诛’的豪言点燃。王守仁打算回京辞官,今后留在河套为太子效命。刘大夏决定接受弘治帝的再次招揽,他还不老,还能为大明尽忠几年。

唯一没受影响的杨廷和心里竖起大拇指。难怪李阁老总说太子殿下善于蛊惑人心。李阁老委托他把儿子李兆先劝回京,现在看来没必要了。李兆先是李阁老唯一在世的儿子,有李兆先在,李阁老的立场自然会发生改变。

杨廷和无奈的苦笑,他就是被太子殿下一步步拖下水,成了太子党中的一员。现在他不但是太子的老师,也是太子的智囊。悲催的在于,太子不会主动询问他意见,每次都是他主动帮太子善后。

杨廷和不指望得到荣国公姚广孝的地位,只希望太子别气他,不然早晚被太子气死。

“杨大人,刘大人,殿下写了封奏章让西厂送回京。”胡玢气喘吁吁地找来。

杨廷和心下一惊:“写了什么内容?”

“下官不知。殿下书写时满面笑容,应该不是坏事。”胡玢猜测。

“殿下写奏章之前发生何事?”刘大夏追问。

胡玢想了想:“殿下收到英国公世子大捷的消息。”

刘大夏叹了口气:“得了,老夫还是跟着奏章一起回京吧。”河套两大部落被灭,达延汗实力大损,此地已经无远征军的对手。太子殿下不需要他保护,他还是回京帮太子善后。

朱寿的奏章在早朝时送到弘治帝手中。弘治帝得到河套东西战场大胜的战报,以为儿子来报喜,高兴地让陈宽念出来。

“告诸位大人:你们不帮忙也别给本宫拖后腿!”陈宽被太子殿下霸气十足的话噎到。

第93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1

位列谨身殿平台两侧的文武百官悄然无声。太子还是那个太子,草原待了大半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这混小子~”弘治帝笑着摇头,“朕替太子向诸位爱卿道歉。”前线打了胜仗,些许小事影响不到弘治帝的好心情。

“陛下言重,老臣以为太子殿下并未说错。”刘健拱手出列,“因京中原因河套战局差点出岔子。老臣以为此事必须严惩不贷。”

百官们如同蜡像,杵在原地不动。同刘健走得近的几位大臣不敢贸然上前附和。首辅大人,您可让大家措手不及!

李东阳和谢迁一脸诧异望向首辅。在大事上,内阁三人一向共进退,这次首辅竟然没事先商量。俩人没敢出列表明态度。

弘治帝脸色一僵,显然也不知道刘健会提起此事。

刘健抬头偷偷瞟了一眼前弘治帝的神色,凝重地说,“此事内情复杂,短时间内定然无法查明真相。但老臣以为一切源于卫所的管理出现漏洞。山海关有别有用心之人能混入卫所袭击太子,也能放鞑靼探子出关。卫所的安全实在令人堪忧!老臣建议军户子弟除了军籍黄册,还需办理身份证。确保卫所不会被敌人渗透。”

刘健绕了一圈,绕到卫所军改的问题上。弘治帝对刘健颔首,不愧为善‘断’的首辅。趁着照儿的远征军打下威名,勋贵势力大损,又有个别勋贵勾结鞑靼的把柄在手,此时确实是在军户推行身份证的好办法。

鄂尔多斯血战中,东宁伯府、平江伯府几代积累的势力消失殆尽。弘治帝感慨之余,也看到各勋贵府上的私军人数。军户逃户成为勋贵武将的私兵,时日一长,必会出现唐朝节度使拥兵自重的现象。

“令户部、兵部、五军都督府先商议出章程。”弘治帝没有假惺惺地推脱一二,而是直接下令。性子宽容的皇帝也不会允许他人染指军权。

文官们恍然大悟,原来首辅想给武将们上眼药。在朝的勋贵武将只能吃哑巴亏。他们大多数受到英国公的暗示。也明白强势的太子不会容许他们在军队上有自家的小算盘。太子给金矿,给内行厂技术,也算给了他们台阶下。

鄂尔多斯一战实质上是勋贵们的断尾求生,是交给太子殿下的投名状。

马文升见把军队利益捂得严严实实的武将乖巧地站着,不服者寥寥无几,深知太子已经得到勋贵武将的全力支持。不管皇后娘娘肚子里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已经丧失争夺皇位的资格。

不过,正确的方式不应该是太子许诺好处,勋贵武将待价而沽吗?怎么成了勋贵武将拼掉各自的实力抱太子大腿呢?马文升回想太子出关后的布局,寻找让勋贵们害怕的关键一环。

此时刘大夏在宫门外请求接见。弘治帝马上宣他觐见。

“太子殿下委托老臣将鞑靼小王子的黄金马鞍、以及在战场活捉的射雕手献给陛下。没有陛下在后方的支持,太子殿下无法在前线打退鞑靼人。”刘大夏把一顶高帽戴到弘治帝头上。

弘治帝哈哈大笑:“这话肯定不是照儿说的。”他家的糟心孩子可不会拍马屁。

“老臣不敢欺瞒陛下。”刘大夏赶紧下跪请罪。刘大夏腹诽:太子殿下把自儿个的招牌拆掉,竟然连亲生老子都不相信他能好好说话。

弘治帝摆摆手笑道:“这混小子的脾气朕还不知道吗?爱卿直接说混小子想要什么奖励吧。”

刘大夏偷偷瞄了眼兵部尚书马文升。马文升皱了皱眉,谨遵医嘱,把保心丸倒在手心。

刘大夏苦笑,太子殿下的招牌看来无法修复了。“殿下想要车架清吏司手中的驿路管理权。”

马文升脸皮抽搐,立刻吞下保心丸。

文武百官见怪不怪,内行厂的刘瑾提过此事。他们的太子殿下金口玉言,想要报复的人绝对逃不出他的魔爪。太子殿下认定驿路透露消息置其深陷危险,对驿路下手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太子殿下一口咬死车架清吏司!

没了驿路管理权,车架清吏司就是一个空架子。驿站看似很小,但管理地方上驿站的驿承独立于地方衙门管辖,直接隶属于兵部。他们有权向民间摊派驿银。其中的猫腻众所周知。车架清吏司不是有油水的衙门,是到处都是肉的肉铺!

马文升瞧见武将的置之事外,其余官员等着看好戏,兵部下属眼巴巴的眼神,他非常英明的‘晕倒’。

他想明白勋贵们为何会怕太子。报复心重的太子,绝对会把作对的勋贵杀得片甲不留。这也是东宁伯和平江伯之子拼光实力的原因,至少他们保下爵位,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凶残的太子惹不起!

弘治帝无奈地宣布退朝,把刘大夏召到御书房仔细询问河套的事情。

刘健、李东阳和谢迁回到文渊阁。

“首辅大人,您差点没吓死我。”谢迁小声抱怨。

刘健指指李东阳:“宾之,老夫也吓到你了?”

李东阳抿了口茶压压惊:“的确。在下的思绪被搅乱。脑海里有各种谋划,未能找到一种妥帖的办法。”

谢迁满肚疑团看着两人。

“老夫隐晦提及那件事时,陛下的脸色非常不好看。”刘健解释道,“陛下不想让皇后和太子起冲突。”

谢迁脑门上劈下一道闪电:陛下在郑旺的事情上犹豫了。难道郑旺说的是实情?

“娘娘曾与人议过婚事。在两家准备下聘时,男方突然病倒。娘娘嫁给陛下后,那人的病痊愈。如今那人全家都做了官,虽然官职都很低。”李东阳点到为止。

李大人也有八卦的一面。

谢迁木然地回道:“太子眦睚必报,如何会放过几次三番想要杀他的人。”

刘健摸着胡子用犀利的眼神射向谢迁:“于乔真以为是张家人想要杀太子?”

“首辅大人何意?”谢迁神情自若地反问。

刘健端起茶杯专心品茗。

李东阳皱眉深思。

文渊阁上下徒然安静。

“大明驿路分为陆路和水路。南方多水路,疏通河道,挖建运河都是朝廷的大工程。太子殿下光想要驿路管理权没大用。”李东阳出言打破诡异的宁静。

刘健敲着桌子思量:“南方的水道吗?南方豪族容许西厂进驻已经不易,想让他们交出水路管理权有点困难。”

谢迁品了一口明前龙井,口中清香回味无穷。他看出来,刘健站太子,李东阳也有靠近太子的打算。

第94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2

在京师的内阁大佬们商讨如何让太子不找张家人的麻烦。至于为何提到江南豪族,三人心照不宣。

杨廷和也在力劝朱寿放弃对张家人的报复。

“殿下,大明以孝治天下。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皇后娘娘总归是嫡母,您都得敬着。”杨廷和捅破天窗说亮话。

朱寿撑着脑袋回了“呵呵”两字。

杨廷和再接再厉:“陛下幼时遭遇不公,登基后对万贵妃的家人网开一面。朝野上下无不赞扬陛下仁厚。”

“天下人皆知本宫不是仁厚之人。”朱寿大笑。

“恶念值1。”

杨廷和堵心,小孩太聪明不省心。他想到的儿子,儿子比太子大三岁,也是个不省心的主。李东阳把儿子留在太子身边,他要不要也把儿子送来?

军帐内的文书低头处理手中杂务,默念自己是聋子。

张仑进帐回禀:“殿下,远征军什长以上将领集结在场中。”

朱寿在谷大用的协助下穿上黄金盔甲。

“老师,您就别乱操心。河套牧草肥美,留下一半牧场养战马,其余开垦耕种。除了这批奖励的田地,其余的土地不得买卖,今后都在本宫名下。您觉得是租给农户还是像田庄一样统一管理的好?”朱寿边穿盔甲边询问杨廷和的意见。

不能让聪明人空闲。他们一空闲就会胡思乱想。

杨廷和愕然:“殿下想把九边重镇失去土地的流民安置在河套。不给他们土地,他们该如何生存?”

“进作坊当工人。本宫想出一套养老制度。在作坊当工人的人,每月从工钱中扣出一部分当养老金。等他们退休后,内行厂每月返还退休金。退休金是他们每月缴纳的两倍数目。”朱寿说出他的打算。

太祖定下一两银子换取两石粮食的规矩。继续保持物价稳定,双倍的退休金足以让工人退休后吃饱肚子。

不管是何种时代的百姓,对自己年老时的生活总没有安全感。内行厂推出退休金制度,使得工匠们死心塌地为他效力。退休金的出现,绝对能让大明提前几十年产生脱离土地的工人阶级。

话音刚落,军帐中炸开锅。

朱寿无声的笑了笑,和张仑到广场阅军。想必等他回来文书们能冷静下来。

“太子殿下又要搞事情。我写信告诉我爹会不会触怒太子?”李兆先焦急地问王守仁。

王守仁眉心隆起忧心忡忡。

李兆先拍拍他的肩:“伯安,你怎么了?”

“江南家中失去桑田的女子在作坊打工,每月得到的工钱远远多于田间的产出。因此江南的纺织女工人数众多。”王守仁揉揉眉心。太子想剑指江南吗?

李兆先张大嘴巴,打算把这事写入信中。

许久之后王守仁回神:“太子告诉我等,为得是我等把消息透露出去。”

“伯安想到什么了?”李兆先很信任他的眼光。

王守仁嘴角翘起:“太子虽年幼,可观其行并不是莽撞之人。北方未定之时,绝不会拿江南开刀。是我想多了。”暂时不会动江南,不等于不会在江南布局。

军帐中不少人撇撇嘴。王守仁竟然认为千里奔袭鞑靼王帐的太子不是莽撞之人。

李兆先提笔疾书,委托西厂云中物流点把信件送往京师。

“西厂的效率比邮驿高一大截。”李兆先夸赞暂代此地物流点的百户胡玢。西厂收费价格比邮驿低了三分之一。这是不打算让邮驿存活吧。

胡玢笑笑:“殿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他在西厂的待遇比卫所同级的百户高了三倍,更何况不时有福利发放。听说最近上头在讨论退休金一事。加入西厂的各个卯足劲,大家准备抱着饭碗打死不撒手。

随着远征军在河套的两场胜利的消息传出,内行厂、西厂以及太子名下各种作坊提高招收人手的门槛。家中堂兄弟拍大腿后悔没早入西厂。现在入西厂只能从最底层做起。

胡玢深深吸了口草原上新鲜的空气。追随太子是爷爷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九边重镇马上开始洗牌,而他们胡家能稳坐钓鱼台。

朱寿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检阅远征军。同鞑靼人血战之后的远征军脱胎换骨,整个军队散发出的彪悍气势绝对不输于腾骧四卫。

这是他一手打造的精兵。瞄到远征军中一半饱经沧桑的眼神,他对前一句做了稍稍修改。这是他站在便宜老爹肩膀上打造出的精兵。

没有便宜老爹的绝对信任和毫无保留的支持,即便他有系统帮忙也无法做到这步。便宜老爹可比坑货系统靠谱。

“本宫为大明有你们这样的士兵感到骄傲!”朱寿高举喇叭说出肺腑之言。

“虚言比不上真金白银的赏赐,告诉本宫,对这次的赏赐你们满意吗?”

“满意!”

“滚犊子!没见过世面!这点银子就让你们满意?”

台下众人哈哈大笑。

“夸奖的话本宫就不说了,回到关内会有无数人夸你们。本宫想去很多地方瞧瞧。应昌城、捕鱼儿海,还有元朝的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伊利汗国,希望尔等能陪着本宫走一遭。”朱寿幻想带领军队周游世界的无限风光。

台下鸦雀无声。

“恶念值1……”

张仑双眼含泪,大有嚎啕大哭的趋势。

爵位最高的东宁伯焦俊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完全是被吓的。这河套还没完全收复,太子又打应昌的主意。后面几个地方,他做梦都没想过要去。难怪官场上流传一句话,和太子打交道必备太医院的保心丸。

朱寿瞧见众人的反应,翻翻白眼吐槽,“没出息!”

……

没人敢接话。

朱寿拍拍手。黄伟带人抬上几个大木箱,打开木箱,白花花的银子引入众人眼帘。

朱寿端坐在太师椅上:“吾日三省吾身。今日召集诸位想要听听你们对远征军不满的地方。只要开口提意见,不论对错都有赏。”

有日本运来的银子兜底,朱寿豪气万千,一掷千金不在话下。

……

‘吾日三省吾身’是这般用的吗?远征军上下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太子完全没了脾气。

朱寿不忘用蒙古语向把台等人重复一遍。把台等人感受到朱寿的尊重,心里像有一团火暖洋洋的。

“远征军没了火器如同失去腿的战马。”把台第一个上台提意见,“3个人打1个鞑靼人还能输,真是给寿丢人!”

朱寿抚掌大笑,亲自递给把台两个五十两银锭。“告诉琪琪格这是本宫赏赐给你的,不准她没收。等河套事情一了,本宫亲自替你向泰宁卫都督提亲。”

魁梧的蒙古大汉笑成傻子。朱寿买来的蒙古奴隶们放声大笑,一点都没有在原来部落里的拘束。

东宁伯焦俊暗暗称赞:“这支蒙古军队可用。太子蛊惑人心的本事真令人叹服。”

不管郑旺案是真是假,他定要与寿宁侯切断关系。张家人不可能是太子的对手。

他看向军中站立不安的几人,全是一帮脑子进水的蠢货。

第95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3

远征军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阅兵仪式。将士们在仪式结束后饱餐一顿,几乎每人都怀揣着银锭回营。军营里他们三三两两谈论起太子殿下的豪爽、御厨的手艺了得,不知不觉把话题转到今日大家提的意见上。

张仑结束巡营后回到朱寿的军帐:“众将士开始重视远征军内部的不足之处。东宁伯为首的老将们连夜总结战后心得,不日便会呈给殿下。”

“经此一战,河套的鞑靼势力被瓦解。分出一部分兵力驻守,其余士兵由你负责训练。本宫可不想让别人说远征军没了火器不能打仗。”朱寿命令道。

为了不给处于狂喜中的远征军泼冷水熄灭激情,他绞尽脑汁想到用‘提意见’方式让军队认识到自身的不足。远征军的辉煌刚刚开始,不能过于膨胀。

张仑当仁不让接下重任。他的年龄属于远征军垫底的存在,资历是却是除内侍外最老的一个。

“殿下准备派哪位公公监军?”张仑拱手问。

朱寿嘴角翘了翘,没好气地说,“他们都忙着帮本宫赚银子。让你训练而已,又不是让你领兵。胆子那么小干嘛!”

张仑抬起头直视朱寿的双眼,无声对视一盏茶的功夫,张仑拱拱手离开。他似乎从太子的眼神中瞧出些许端倪。但是,太子和刘大人商议九边军改时没有提起取消监军一事。

张仑拍拍额头,把刚刚邪恶的念头驱赶出大脑。军队怎么能没有监军!太子让他练军他就练军,不能有杂念。

朱寿露出满足的笑容:“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喜欢埋头干活不多嘴的手下。

原本杨廷和对英国公世子主动提出派监军的举动很满意。世子比太子殿下识大体。听到太子亲口否决监军一事,杨廷和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等到张仑离开,杨廷和支开军帐内的所有文书。“殿下不想用内侍监军?”

朱寿抿抿嘴没有回答。

杨廷和再问:“王守仁、李兆先这人表现不俗。殿下可选一人监军。”

“他们适合治理地方。”朱寿果断回绝。

杨廷和脸色凝重,犀利地质问,“殿下想要取消监军?失去控制的军队很可怕,国将不国!”

朱寿语气轻柔地说:“本宫有一个想法。”

“恶念值1。”

杨廷和暗道不好,太子又想搞事情。

朱寿顿感十分委屈,他还没把计划说出来。“世间分阴阳,官员分文武。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不要多占坑。文官需要在学堂十年寒窗,历经童生试、乡试、会试、殿试四级鱼跃龙门。武官为何不可如此?”

“学武耗资巨大,不是普通百姓之家能够承受。武试想要照搬文试压根不可能。”杨廷和屏气紧压胸口,抑制心脏剧烈的跳动。不安感充斥他的全身。

太子殿下不是能被轻易说服的人。至少从历次结果来看,他的话无法对太子产生影响。

朱寿挺直身体,收敛起不正经的笑容,“本宫明白。想要让武试参照文试,必须从大明内部开始整顿。先要提高武人的地位,其次提高百姓的生活水平,还需要建立将领培养体系。最重要的是国库充盈,有足够的银子让本宫折腾。推广武人培养体系成功,才能在大明上下进行大规模的军改,取消军户制度,取消监军,监管世袭勋贵……”

杨廷和两眼失焦,太子殿下差不多推翻整个大明军制。“殿下想得到何种成果?”

“隋唐的科举让七宗五姓的权柄逐渐消失。本宫希望武试的建立,能让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等成绝响。”朱寿神色严峻,“这天下不怕出现许多呼风唤雨之人,就怕有人一手遮天。”

大明皇帝无法一手遮天,其余人等更别想遮天。

杨廷和嘴巴蠕动,虽满腹经纶但一时间找不出适合的反驳之言。他恨不得用一根棍子把太子打笨。太聪明的孩子难教。世人又要把太子的早慧算到他头上。天地可鉴,这些真不是他教的。

“治大国若烹小鲜,殿下不可操之过急。”杨廷和以退为进。先制止太子的行为,再纠正他危险的想法。

朱寿起身向杨廷和深深一拜:“我认为:大明开国初年对文官的暴力压制是错误的,宋代文官压武官一头的做法也不可行。文武需要并肩齐行;内侍是照顾皇帝的奴仆;百姓是大明的基石;而皇帝,应该像狼群的头狼,带领狼群走正确的路,让族群强大。以上是我今后的治国理念,万望老师相助!”

朱寿做下打算:杨廷和是能臣,主动站在他身边最好。如果不同意,他就,就拐带杨廷和的儿子杨慎。朱寿很喜欢杨慎作的《临江仙》。作为迷弟,绝对舍不得对偶像下手。

杨廷和脑中思绪万千,身体实诚地接下朱寿的大礼。

罢了罢了,认命了。

“愿殿下记得今日的话。”杨廷和回道。

朱寿笑嘻嘻的起身:“老师安心,我的记性很好。”

杨廷和偷偷吐槽:记仇和记性好是两回事。

朱寿全身松懈。他终于拿下杨廷和,收下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幕僚。

“老师,内行厂在玉门找到猛火油。猛火油是制造热气球燃料、霰弹枪的高等塑料、尼龙、石蜡等原料。现在问题是玉门一代并不安全,无法大规模开采。”

玉门的石油在地表层,使用民间土法即可开采。开采的成本低廉,绝对比金矿值钱。

“等等,殿下说的玉门是在嘉峪关外吗?”杨廷和脸上变幻莫测。河套还没彻底拿下,大宁城没动工,怎么又打起玉门的主意。他能收回刚才的话选择退出太子的狼窝吗?

朱寿点点头:“是。猛火油事关重大,我想瞒着世人进行开采。绝对不能暴露内行厂和玉门的关系。”

杨廷和感慨万千,太子殿下把狡兔三窟发挥的淋漓尽致。

“殿下想把许大人调往陕西都司,就是想要保护玉门的猛火油?”

“我很欣赏许大人在大同的表现。没有许大人,大同早就乱的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殿下想瞒下玉门的猛火油,不如让朝廷出面收复哈密。臣会请交好的同僚以远征军收复河套为借口,上折弹劾兵部不作为。逼得兵部用收复哈密挽尊。”

“正好我让刘大人索要驿路的管理权,可同时操作。”

……

守在军帐外的谷大用忍不住替兵部点蜡。

第96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4

刘大夏回京当天与弘治帝秉烛长谈。他成为弘治朝首位夜宿内宫的臣子。同时在旁商讨要事的还有御马监宁瑾、东厂厂督戴义、京营督军萧敬等熟悉兵事之人。

天下人都以为弘治帝此前晕厥是因为郑旺‘冒充’皇亲一事。勋贵们并不知道弘治帝手中握有部分勋贵勾结鞑靼的证据。英国公和保国公、定国公、魏国公、成国公为首的勋贵集团,打算内部处理他们中的蛀虫。

鄂尔多斯血战,是他们自土木堡之战以来遭受最大损失的战役,也是他们浴火重生重振军威的战役。值此关键时刻,他们绝不允许一粒老鼠屎坏掉一锅粥。

勋贵们在哈伦告鲁放走火筛,闻风而至的御史发动身边的人脉调查其中真相。勋贵放出青龙河有金银铜矿的消息,把他们内部有内奸的事捂得严严实实。九边军改、金矿之类都没世袭爵位来的重要。

有官员不小心听到大宁附近同样有金矿,他们把这事埋在心底。以太子殿下的秉性和实力,谁敢虎口夺食。

内行厂曾放出榆林有煤矿和盐矿的消息炸翻百官,奈何当地官员派出的人没能找到线索。

工部官员曾指着被大网罩住的清宁宫,暗示矿脉有可能在地底。清宁宫集结内行厂目前所有的尖端技术,其中上下四层楼的升降机让人浮想连天。升降机能上天,也能入地。联系内行厂源源不绝的银子,大家怀疑内行厂在其它地方开挖矿藏。

榆林的矿需要内行厂技术支持,可青龙河能直接掏出沙金,完全不一样。

红眼的官员天天往兵部串门。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兵部都是干什么吃的!”

“勋贵们弃守哈伦告鲁,兵部应该出兵收复。”

“瞧瞧九岁的太子爷都能收复河套,朝廷怎么可以被太子比下去。”

“把驿路管理权交给太子,让太子的内行厂提供军备装备卫所打仗。”

在家修养的马文升暴跳如雷,把下属记录的各方意见全都推翻。“远征军陆空同时用火器攻打鞑靼,最后险胜一筹。远征军能打赢,靠的是内行厂白花花的银子。一支远征军的军饷抵过九边所有卫所的总和。我们兵部哪来的银子!”

服下保心丸、按下怒火的马文升,认真处理各地军报。他也想让兵部干出点成绩。太子索要驿路,相当于夺走兵部为数不多的钱财来源,下面的驿承舍不得,他更舍不得。兵部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没有底气在弘治帝面前保住驿路。

“吐鲁番大军进入哈密?”马文升狂喜。吐鲁番的军队来的时机刚刚好,给兵部送上扬眉吐气的机会。

哈密是个小地方,人口只有几千。太祖设立的哈密卫与大宁卫、东胜卫命运相似,都属于被弃守的地方。几年前吐鲁番进驻哈密,弘治帝诏书申饬,他们主动退回。如今再次派军进驻,是对大明皇帝的不敬。

马文升打算明早上奏出兵哈密。吐鲁番和鞑靼不是一个级别的敌人,兵部收拾他们不在话下。

杨廷和收到他在通政司好友的书信,得知吐鲁番偷偷派兵进入哈密的消息。他在都察院任御史的好友动员同僚弹劾兵部,收效甚微。弘治帝信任马文升,把这些奏章留中不发。他本想换种方式让朝廷对哈密的安全引起重视,没想到吐鲁番主动送上门。

“殿下是真命天子!”杨廷和大叹一声。

他点燃煤油灯,把正在书写的计划书放在火盆中烧毁。殿下是上苍庇护的真命天子,他无须多此一举惊吓皇后娘娘。

“老师,”朱寿欢快的声音从杨廷和独立办公房外传来,“试试工人利用针织机手摇出的羊绒衫。”

杨廷和听过‘羊吃人’理论,对羊绒衫非常感兴趣。他笑呵呵地穿上衣服。

“1个工人操作1台手摇针织机,一天最多制作三件羊绒衫,效率太低了!”朱寿唉声叹气。对比后世的大规模工业化生产,他对大明作坊的效率不太满意。

杨廷和裂开嘴巴,笑得久久合不拢。“臣要把殿下此话写信告之同僚。此话足以与‘何不食肉糜’媲美。”

锦衣玉食的太子殿下一定不知道一位织娘织一匹布需要花费多久,裁布做衣服同样耗时。羊毛制作成毛线,一天摇出三件成衣,绝对会在冬天对江南布商造成不少的打击。

“可惜羊毛不能做成布料。”如果做成布料,江南的布商和生丝商人会哭死。

朱寿挑挑眉:“羊毛纺成线和丝线相同,当然可以做布料。只是我觉得羊毛布的出现会打击江南丝绵产业。我是大明太子,江南百姓也是我的子民,不能让他们活不下去。羊毛衫专供有钱人购买,冲击力较小。”

杨廷和倍感欣慰。太子殿下将来一定是位好皇帝。这话也要写入信中告诉同僚。

郑旺一事被有心人四处宣扬,朵颜三卫已经得知羊毛能生产羊绒衫的消息。朱寿让内行厂提高收购羊毛的价格,开设羊毛作坊招收女工制作羊绒衫。北方寒冷门市店将被优先提供羊绒衫。

朱寿瞄了眼鞑靼人源源不断提供的恶念值,让系统继续买下1000恶念值以下的商品。只要他提供舞台,内行厂勤劳聪明的技师们会在奖金的激励下,把成品放到他眼前。

朱寿把桌子上厚厚一叠文书挪到王守仁的书桌。翘起二郎腿美美地睡起午觉。没有鞑靼人骚扰,没有系统烦他,生活多么的美好。如果身旁有红袖添香就更好。可惜军队里不能有女眷。

户部尚书周经、吏部尚书屠滽、御史侣钟三人的六十大寿是同一天。与三人关系好的同僚齐聚周经的私宅置酒同庆。久居家中的程敏政和刘大夏也出现在宴席上。

酒足饭饱之后,程敏政拍着桌子,大着舌头说起杨廷和信中所言之事。他今日喝了不少酒,已经醉意朦胧。“哈哈哈,咱们的小太子嫌弃作坊织娘‘一日才能织三件成衣’。如果被史官知道写入史书,就是第二个晋惠帝。”

主家周经的酒意被程敏政吓跑:“克勤慎言!”东厂番子无处不在。

屠滽嘿嘿直笑:“怕什么,克勤可是太子点名要的人。克勤的话老夫没听清楚。是一整个作坊1天织3件成衣?”

“一个作坊?”程敏政笑得直不起腰,“内行厂弄出针织机,1名女工操作机器1天可织出3件羊绒衫。羊绒衫就是郑旺身上的那种。”

众人一愣。

“太子下手真狠。”御史侣钟轻笑。丝绵是江南的命脉。太子直接朝他们的命门下手。

周经突然说:“老夫准备辞官去河套。”

“老夫也正有此意。”屠滽道。

众人再次发愣,吏部尚书一职可是六部之首。

屠滽扫了眼在座志同道合的同僚:“殿下想要在河套恢复河套四郡。单凭几位没有经验的士子管理四郡之地?这可不成。”

第97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5

刘瑾处理完毕京师要事,从保定的紫荆关前往大同,在大同逗留2日处理内行厂和西厂琐事,再出发到达云中城。全程花费十日。

“是个好地方!”刘瑾下马车,行走在简陋得如同村子的云中城。

军帐用活动隔板搭建在城中央,周围是一圈办公房。刘瑾眉头紧皱,责问负责云中地区的马永成,“为何小爷的军帐如此简陋!”

前来迎接他的东宫卫士暗搓搓地翻白眼。太子殿下的军帐看似与它们的一样,实则隔板中加入陶瓷盔甲的材料。把军帐拆了能制作百套陶瓷盔甲。

河套一战让陶瓷盔甲成了抢手货。胡玢收购远征军淘汰下的盔甲。残破的大块盔甲被万全都司的匠人分成小块片甲改造成鱼鳞甲。一套陶瓷鱼鳞甲可以卖到1000两。完整的陶瓷盔甲有价无市。

更别提军帐的取暖、防风、隔音效果杠杠的。远征军上下戏称军帐是一个移动银库。

马永成苦着脸回禀:“小爷说河套被彻底收复后,要把云中城建成关外最繁华的地方。现阶段把物资用来建设长城,不准浪费在临时居所。”

“军帐顶上的洞是怎么回事?”刘瑾瞪着眼开骂,“你们这群懒货,平时都是怎么照顾小爷!”

马永成摊摊手:“这个洞是小爷半个时辰前刚刚弄开。近来河套只有小规模的冲突,小爷把所有的精力放在捣鼓新玩意上。”

刘瑾嘴角抽搐:“杨詹事就没管?”

程敏政兼任詹事府詹事,自他被撤职后,杨廷和提拔成詹事府詹事,胡献依旧是少詹事。曾经不惧权贵的御史胡献,如今在保大坊足不出户。太子殿下除了弘治帝外,最大的依仗是内行厂技术。有胡献虎视眈眈守着,技术外泄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小爷天花乱坠侃了一通,杨詹事给出一个月的期限。一个月后不准小爷继续捣鼓。”马永成觉得小爷说的在理。不过身边的人都知道小爷口才了得,是黑是白全靠小爷一张嘴。不能听小爷说了什么,必须看结果。

刘瑾打算在云中城好好休息几日。倘若小爷折腾出新玩意,他又得跑断腿。

踏入军帐,和铁匠、木匠、文人围在一起的朱寿抬起头。看到刘瑾,朱寿挥手愉悦地招呼:“刘伴伴先坐一会。等我忙完了手里的事再聊。”

刘瑾弯腰行礼,走到隔壁杨廷和的办公房攀谈。太子爷对他热情的态度让他安下一半的心。随着内行厂和西厂的摊子越做越大,他身兼两厂厂公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不在乎外头的风言风语,就怕小爷宠幸他一人,让文官们对小爷产生抵触情绪。

“杨詹事。”刘瑾恭敬地上前行礼。

杨廷和退到一旁避开:“可当不得刘厂公的大礼。如今你我都为殿下效命,无须客套。”

刘瑾另一半的心也安定了。杨廷和不仅是太子老师,也是太子的幕僚。他长时间见不到小爷,担心小爷与他疏远。

杨廷和一瞧刘瑾的表情就猜到他的想法。“太子殿下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刘厂公把内行厂和西厂打理得井井有条,殿下是不会忘记您的功劳。”

刘瑾微微一笑:“杨詹事过奖了。咱家能力有限,同时兼任内行厂和西厂厂公感到力不从心。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让小爷委派人分担咱家肩上的重担。”

“厂公尝尝这里的奶茶。”杨廷和亲手从保温瓶倒出奶茶递给刘瑾。

“保温瓶深受草原的欢迎。土默特部前脚和我们打仗,后脚就有其它小部落派使者提出交易保温瓶。太子性子像陛下,温和宽宥,不喜欢事事用武力解决。保温瓶、高压锅、羊毛、塑料制品等等慢慢蚕食蒙古人的意志。此处除了土默特部,其余的部落都向殿下表达在云中城开马市的意愿。”

“内行厂和西厂是殿下对付鞑靼人威力最大的武器,厂公可不能在此关头退缩。”杨廷和力劝刘瑾。

他仔细研究内行厂和西厂的日益完善的管理制度。内部大体分为账目、仓库、售卖、生产、研发、监管六部分,六部分别有人管理,刘瑾也不能贸然插手。六部内又细分,每一部分都有相应的负责人。管理严密、权责分明,除了太子没人能掌控得了内行厂。刘瑾是一位非常有能力协调各部的大管家,无人可接替他。

“可是……”

“内行厂和西厂是殿下的私产,朝廷大臣无权干涉。等殿下拿下驿路的管理权,才是厂公卸下西厂重担的时候。”

刘瑾忧心忡忡:“驿路的事情异常棘手。西厂在江南地区的物流点止步县城。在乡间的推广极为困难。小爷索要驿路管理权的消息传到江南,西厂的物流点在县城也变得寸步难行。

出发前曾碰见李阁老,李阁老想让咱家劝小爷放弃追究山海卫遇袭一事,作为交换江南的物流点将畅通无阻。小爷的脾气杨詹事也知道,怎么可能会放过那帮人!”

杨廷和在办公房来回踱步:“皇权不下县,地方豪族确实有阻止西厂的能力。江南的事情不急。殿下年幼,有的是时间慢慢布局。

当务之急是搞定李阁老。李阁老善谋,如何会不知道殿下的脾气。知道殿下的脾气还说出这个建议,一定是有人让他改变立场。首辅刘大人年事已高,估计在这一两年内致仕。今后会由次辅李阁老接任首辅。首辅的支持对殿下至关重要。”

光把李兆先留在河套的力度还不够,李东阳定有其它想法。会是什么呢?难道是寿宁侯许处更大的好处?

刘瑾拍拍脑袋:“咱家怎么没想到此事。”

他不由得发急,召来身边的下属询问,“钱宁,阁老府上近来有何异常?”

“回禀厂公,李阁老府上一切正常。”容貌清秀的钱宁回道。

“好好想想!最近有人拜访过李阁老吗?”刘瑾疾言厉色。

钱宁绞尽脑汁回忆:“对了,我们出发前山东孔府前来拜访。好像李阁老的女儿和孔府有婚约。”

“江南那帮人真会打关系。衍圣公可是不倒翁。”刘瑾苦涩地说。

杨廷和心下发憷。殿下曾在朝上揭开孔家接受元廷册封衍圣公的丑闻,招致山东孔家的不满。殿下不宜和孔府的关系继续闹僵。

“在下会劝太子对江南徐徐图之。巩固北方是头等要事。”杨廷和与刘瑾默契地绕过江南的事。

北方连年遭遇兵灾,北部的驿路千疮百孔,西厂在北方的建立不会遭受阻拦。兵部也没有那个能力。江南的事,等殿下长大或者登基后再谈。

“大明为了防止北元残余势力南下,在北部建立九边重镇。东起鸭绿江,西抵嘉峪关,一次建立辽东镇、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太原镇、榆林镇、宁夏镇、陕西镇。

殿下在辽东镇做好两手准备。一边用‘假宁王府’牵制女真人;另一边准备建立大宁城,把朵颜三卫的目光吸引到大宁。东北的局势被控制住。

哈伦告鲁至青龙河沿途发现金矿,勋贵和朝廷都会大力开发。山海关至宣府的关外安全可以保障。

拿下河套后,大同镇、太原镇、榆林镇、宁夏镇的战略位置前移。四镇百姓可安心度日。

陕西镇北方为鞑靼,西面是吐鲁番。哈密就在吐鲁番旁,哈密丢失,嘉峪关就要直面鞑靼和吐鲁番两位敌人。嘉峪关附近的玉门将变得十分不安全。”

两人详细分析北方形势,筹谋下一步计划。

第98章 风骚的‘顺风耳’1

玉门石油沟开采的石油被制成燃料。充足的燃料使得留系气球可连续一个月停留在30米的高空。又因为留系气球每次升降都很麻烦,大家集思广益,想到用绳索上下传递人员和消息。又过了段时间,负责观察的士兵无意中发现用棉线串起两个罐子之间能相互交谈。

电话机的出现顺理成章。

朱寿闲得无聊,插入研究电话机的队伍。他发出豪言,发明出顺风耳的人,直接入内行厂编制,赏银1000两。

几位士兵和文书在把凌风子研究出的干电池和磁石加入电话机,手摇式磁石电话机即将诞生。他们急匆匆的出军帐进行第308次的试验。朱寿瞟了眼商店电话机的进度条,这次应该能成功。

别问他远征军如何出现发明电话机的人才,应该问内行厂都招收了些什么人。大同百姓生活艰苦,远征军待遇极好,又举着驱除鞑靼的大义,种田、打铁、木匠、读书人、隐藏在民间的墨家传人、杂家传人等纷纷加入。估计让东厂做背景调查,还能找出许多英豪。

为了测试电话机,朱寿让人在军帐顶上开了个口,伸出电线连接远处的另一台电话机。没有从地下走线是军帐下方铺就了取暖设备。在离军帐500米的地方有锅炉房。锅炉房烧煤炭取暖,通过管道把暖气输送到军帐与四周的办公房。军帐和办公房铺了一层地板,热气从地板的缝隙中冒气。

朱寿的生活越来越‘现代化’。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远征军将士的军旅生活是大明驻边军队最好的。勋贵子弟中除了受重伤的,大部分留了下来。朱寿一视同仁,也给了他们赏银。赏银都被他们购买只在前线售卖的内行厂商品——工兵铲。

凌风子不知怎么捣鼓出平炉炼钢法。这种方法能炼出‘百炼钢’级别的好钢。远征军的武器和工兵铲都是用好钢打造。

原本大家没注意工匠建长城挖地基使用的工兵铲。在河套一战的僵持阶段,工匠们手持工兵铲支援,一铲子下去直接让鞑靼人视若性命的弯刀崩了一大口子。

工兵铲不是军备。在张仑为首的勋贵子弟借口用工兵铲挖矿石,让朱寿同意内行厂出售工兵铲。等朱寿看到小部分人拿工兵铲练习劈砍,才明白他们的用意。柴刀在农夫眼里是砍柴的工具,在悍匪眼里是杀人的武器!

这帮子二世祖把工兵铲当兵器用。连几乎破产的东宁伯都在四处借银子买工兵铲。朱寿不得不将工兵铲列入非卖品。除了内行厂,也只有参加远征军的将士有资格购买。

科技改变生活。朱寿深有所感。

强悍的工兵铲拍死小部分人最后的希望。太子都把好钢用在工匠的工具上,一定是找到大规模打造百炼钢的方法。先进的火器、上好的武器、优良的战马、巨额的财富,加上大量百姓支持的民心,还有谁能阻挡太子的雄起?!

朱寿得到这些人的招供,看在他们也曾血战鞑靼的军功章面上,抹去先前的功绩,让他们从小兵重新开始打拼。他们的主子就没那么好命了!

朱寿装着什么都不知道,打算在关键的时候出手报复。

派人请刘瑾的空挡,朱寿查了查恶念值。

河套一战让鞑靼人对他恨之入骨,也获得大明相当大一部分官员的好感。大明官员贡献的恶念值越来越少。最近只有兵部官员贡献的多了点。

除了少数几位勋贵,大部分人因为各种原因站在他身后。除非他故意招惹气煞对方,没有恶念值提供给他。

“怎么没收到江南官员的恶念值呢?江南多文人,他们不可能没出本宫的森森恶意。”朱寿疑惑不解。

杨廷和替他解惑。

“老师的意思是江南豪族找到山东孔府,孔府大少爷是李阁老未来女婿,李阁老为了女儿改变立场?”朱寿摸摸下巴,“李阁老是性情中人!”

杨廷和轻笑:“可怜天下父母心。李阁老对小女儿视若珍宝。更何况身为阁老,自是不希望太子同江南势同水火。虽然‘南北卷制度’提高北方士子中进士的人数,但近些年南方士子涌现一批力压北方的才子。朝堂上出生南方的大臣逐渐增多。殿下欣赏的唐寅便是其中之一。”

朱寿撇撇嘴,他自然知道明朝后期齐楚浙三党和扎根江南的东林党斗得你死我活。

后世对东林党毁誉参半,朱寿还没把他们放在心上。因为创办东林书院、发起东林大会的顾宪成50年后才出生。

他可是连努尔哈赤的先祖、如今建宁都督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都没弄死。大明自身的问题不解决,即便剥夺努尔哈赤出生的权利,届时仍会出现另一人打败大明。

如果在系统商店的帮助下,整修后的大明依旧无法抵御未来的后金、无法处理国内尖锐的矛盾,那只能说明大明朝气数已尽。

“小爷,老奴觉得这个交易可行。只要西厂在江南遍布物流点,江南本地豪商迟早会被内行厂收拾。到时小爷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刘瑾笑眯眯地劝道。

朱寿翻翻白眼。

杨廷和温和地说:“殿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十年的利息怎么算?

朱寿敲敲桌子没有表态。

刘瑾和杨廷和对视一眼,默契地转换话题。

“工部尚书徐大人、户部尚书周大人、吏部尚书屠大人有意致仕,前往河套助小爷一臂之力。”刘瑾换了好消息上报。

朱寿扯扯嘴角,这算是退休返聘吧?“徐大人看上内行厂的技术,周大人想要知道内行厂的钱财如何得来,屠大人想知道什么?”

杨廷和回道:“治理河套四郡需要能吏。殿下手下不乏武将、能工巧匠、物资财富,但缺乏一大批治理地方的人才。元朝击败无数国家,打下偌大的版图。由于缺乏治理,短短几十年后分崩离析。”

朱寿明白杨廷和的意思。治理江山需要依靠文官。南方士子比北方士子多,他不可能绕过江南取仕。如今江南士林和豪族伸出橄榄枝,愿意为他们之前的莽撞行为付出一定的代价。他接受江南的交易不会吃亏。

朱寿陷入沉思。后世普及教育的关键点在于简化繁体字。如果推广简体字……

刘瑾、杨廷和双双打了个冷颤,太子殿下眼中似乎露出凶光。

“殿下我们成功了!”军帐外传来欢呼声。

朱寿走出账外,装出欣喜若狂的样子,对新鲜出炉的电话机爱不释手。

“千里眼之后又有了顺风耳,雷神电母也初现端倪。大明盛世即将开启!”朱寿仰天大叫。

云中城出现一大群狼嚎。

“厂公,雷神、电母是何意?”杨廷和诧异万分。

刘瑾额头青筋跳动:“咱家也不知道。凌风子为首的天师研究所直属小爷统领,除了小爷,内行厂也接触不到他们。”

内行厂只有毫无保留送物资的份。那群疯子不给他一点情面,连招呼都不打!

第99章 风骚的‘顺风耳’2

朱寿有一批狂热的崇拜者。狂热到除了朱寿,谁的话都不听、谁的面子都不给。他们就是以凌风子为首的天师研究院。

弘治帝信道,多次召凌风子进宫,都被凌风子推脱。而在朱寿面前,凌风子是随叫随到的小弟。

由于内承运库没银子供弘治帝斋醮,朱寿以省钱为目的让凌风子主持斋醮,凌风子毫无怨言;捣鼓出避雷针的当天,只因为朱寿随口一句有空到宫里安装避雷针。凌风子不顾几天几夜没合眼,马上入宫完成任务。

亏得弘治帝真心宠爱儿子,否则光凭御史口水就能淹死朱寿。

不搭理弘治帝的凌风子,是皇亲国戚心中能与袁天罡、李淳风并列的国师。明明凌风子既不论道也不炼丹,偏偏皇族就是追捧他。

原因很简单,朱寿在背后不予余力地追捧凌风子。

朱寿怕人把内行厂的技师挖走。把超越明朝科技的技术全部扔在天师研究院头上。望远镜、玻璃、自行车、杜仲胶、热气球、霰弹枪、手榴弹、保温杯、高压锅,还有电话机,统统都是天师研究院发明的。

你们信不信?反正朱寿相信。

刘瑾把电话机从云中城带回。天师研究院搞清工作原理并做深入研究,把拆解的生产工艺转交刘孝。刘孝在保大坊新建作坊生产电话机。

第一代磁石电话机分为干电池箱、扬声器和受话器。干电池组和普通百姓家装衣服的木箱一样大。底座上端碟子形状的铜铃是发出声音的扬声器。插在底座上的受话器,可以拎起来说话。

刘孝让人加班加点,生产出的电话机递给凌风子。天师研究院打算全员出动,亲自前往皇宫安装和建议电话机。如果电话机在皇宫的安装没遇到问题,才可发往河套。毕竟河套距离远,出现问题返修耽误时间。

刘瑾提前多天入宫,请求弘治帝同意在皇宫内安装电话机。听了刘瑾的描述,弘治帝差点从龙椅上跳起来。

“朕会让御用监协助厂公。有什么要做的,厂公直接吩咐他们便是。”弘治帝在刘瑾面前表示的很淡定。等刘瑾一走,弘治帝在御书房高兴的手舞足蹈、

御用监按照内行厂的要求提前做准备。武力值高强的御马监内侍挤掉其他人,临时加入御用监弥补人手不足的窘境。和天师们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比偶遇弘治帝还难。

宫里准备就绪,天师们集体出动的日子到了。

由于天师研究院极为特殊,弘治帝派出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护送他们。

宫里很少有事能瞒过众人。这一天保大坊外围满人。其中混杂无数的探子。探子人数众多,使得东厂至今没能摸清所有探子背后的势力。

戴义知道天师研究院是太子爷的心头肉,让东厂的好手沿途清道保护。

众目睽睽之下,研究院的天师们如同得道仙人,以常人奔跑的速度‘飘’着前进。身后是紧赶慢赶的锦衣卫。沿途百姓、混迹在百姓中的闲杂人等,呆若木鸡地看着宽大的道袍在风中飘逸。

天师们‘飘’一段路停下等身后的锦衣卫,接着右脚用力点地,再次飞速前进。如果不是大白天,众人一定认为闹鬼。

两旁的观众被按下停止键,等天师们飘走后,人群炸开了锅。“这是仙术吗?”

心怀不轨的人猛然想起,他们似乎忘了捣乱。

凌风子等人洋洋自得。

为了让滑板整齐划一前行,天师们没少下力气苦练。滑板配合内行厂用水泥重修的道路和东厂的清路,效果十分惊人。绝对能让指使他们高调搞事的太子满意。

滑板是某位闲得无聊的天师根据传说中风火轮的样子,用塑料和轮胎制成。天师们也喜欢踩着滑板飘飘欲仙的感觉。

来到皇宫门口,凌风子等人要求踩着滑板入宫。“滑板由高级塑料制成,不含钢铁不属于武器。”凌风子对牟斌解释

牟斌盯着滑板发愣。

凌风子补了句,“滑板也不属于马、轿子、自行车一类。宫里没有规定说不许用。”凌风子很遗憾,皇宫门槛高,不得不泄露他们的小秘密。

“恶念值1。”

牟斌经过内心的挣扎,做出辞官的打算。打算辞官后死皮赖脸要让太子同意他加入天师研究院学习仙术。

他做下抛弃世俗间荣华富贵的决定。凌风子竟然告诉他这种真相!

太子身边没有好人!

“指挥使?”凌风子再次询问。

牟斌仔仔细细检查折叠滑板,没发现铁等金属后放凌风子等人入宫。

跨过高高的门槛,天师们踏着滑板再次‘飘’起来。

遭受深重打击的牟斌派人提前禀告弘治帝。

“天师们会给太子招怨。”牟斌提醒刘瑾。很多皇亲沉迷仙术,被他们知道一切是滑板的作用,估计会找弘治帝哭诉。

刘瑾嘴角闪过一抹阴险的笑容:“咱家拼死不让太子被小人中伤。”

牟斌苦笑。

今日弘治帝匆匆结束早朝,等待天师们安装电话。为了欣赏朝臣们震惊的表情,弘治帝隐瞒下电话的事情。

站在谨身殿平台等待的文武官员猜测他们的来意。

“是想帮太子殿下说好话,避免皇后产下皇子威胁太子地位?”皇后娘娘有7个月的身孕,2个月后即将生产。太子必然是着急了。

“傲气凌人的太子殿下尾巴都翘上了天,不削于搞这种小动作。”

不少人点头赞同。

“想请求陛下举行斋醮仪式,为收复河套祈祷?”

“太子殿下嫌弃斋醮费银子。”

……

因为陈宽提前禀报滑板的作用,弘治帝尚且能在凌风子等人出场时保持冷静。刘健、马文升等老臣抖着手服用保心丸;李东阳等智慧卓绝之人想要找出凌风子飘移的秘密;心智不坚定者对着凌风子等人下跪磕头。

凌风子对弘治帝拱手行礼。让上气不接下气的锦衣卫抱上装有扬声器的木箱,拎起受话器说话。“陛下,今日我等奉太子殿下之令安装电话机。如果陛下满意,殿下不要其他赏赐,只想要驿路管理权。”

明白电话机的扩音和传音原理,研究院轻轻松松捣鼓出话筒。

站在远处都能听到凌风子清晰话语的官员以为又是‘仙术’。

马文升想装晕,被凌风子冷飕飕地瞟了一眼后打消想法。不少天师精通医术,他敢晕他们就敢拆穿他。

第100章 风骚的‘顺风耳’3

电话机还没亮相,京师已经被天师研究院的集体滑板秀亮瞎眼。狂热的目光聚焦皇宫,‘顺风耳’被人反复提及。宫里的人把顺风耳夸成‘仙器’,让见不到实物的人心痒难耐。

天师研究院风头一时无二。

天师们在皇宫逗留多日,除了坤宁宫,所有宫殿通上内线和外线。

宫殿内部使用内线通话。宫殿与宫殿之间的电话只能通过外线联系。外线需要靠转接台接通线路。转接台设在司礼监,由专门受训的内侍负责。

此外还有专线。专线设有两条。一条是弘治帝的乾清宫通往内阁所在的文渊阁。一条是乾清宫通往太子的文华殿。

弘治帝在乾清宫和文渊阁的首辅刘健通话,通话效果让两位精神恍惚半天。

“启禀陛下,宫中的电话线路安装完毕。草民等告退。”凌风子在奉天殿的御书房向弘治帝辞行。

“为何皇后娘娘的坤宁宫不装电话?”弘治帝问。

凌风子有饱含深意的话语回答:“娘娘身怀六甲,以防一万,草民等人不宜接近。”

弘治帝叹了口气:“一家人何至于如此。”

“罪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皇位是天下人最大的所在。凌风子觉得大明有太子在,是朱家的祖坟选的好。

弘治帝被家事搞得头疼欲裂,想让凌风子点拨一二。“天师能否为朕解惑?”

凌风子甩了甩佛尘:“2个月后皇后娘娘会替陛下诞下一位小公主。”凌风子一口断言。

追来的刘健听到此话一个踉跄摔了个跟头。看来这就是太子迟迟不对皇后动手的原因。

弘治帝和刘健一致相信凌风子。能捣鼓出‘顺风耳’的凌风子,不可能断错腹中胎儿的性别。

弘治帝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抛下众人疾步前往坤宁宫探视皇后。几个月不见皇后,弘治帝想念的紧。

刘健扶着腰拦住凌风子:“还请天师为六部等衙门安装电话机。”电话机能大大提高办公效率。

“太子又令,电话机只能出现在皇宫与河套。此乃内行厂非卖品。”凌风子直截了当地拒绝。

刘健看向一旁的刘瑾。刘瑾屈了屈身,“的确是小爷亲口吩咐。”

“为何?”

“小爷说电话机是军备,将来只可安装在驿路沿线的驿站。”

朱寿还不傻,不会把通讯利器给别人对付他自己。

刘健眼神灼灼:“殿下同意不深究山海卫一事?”

刘健也同意李东阳提出的解决办法。太子不追究山海卫遇袭一事,江南放宽对西厂的限制、说服兵部放手驿路的管理权。双方讲和,天下太平。

“小爷还在考虑。”刘瑾模棱两可地回答。他和杨廷和劝了多日,小爷没有松口。想来是不答应的。

刘健叹了口气。老人成精,他已经知道太子殿下的答案。他一两年后就会致仕,让李东阳头疼去吧。

刘健失望地离开。

凌风子等人再次拉风地回保大坊。

一进内行厂大门,刘瑾拉住凌风子衣袖急切地询问,“娘娘这胎怀的真是公主?”

“猜的。”凌风子面无表情拂袖而去。

“……”刘瑾紧咬牙关,气得说不出话。

刘瑾手下负责情报的钱宁笑嘻嘻过来请安:“厂公,好消息。”

“有屁快放!”刘瑾气咻咻地说。

钱宁凑上前耳语:“正一教的天师一得到京师的消息,马上离开南昌宁王府。研究院的天师溜滑板的姿势确实惊为天人!”

“滚犊子!”刘瑾此刻听不得别人夸天师研究院。

钱宁躬身离开。

“回来,”刘瑾叫回钱宁,“小爷留着宁王有用。但也得给宁王府点颜色瞧瞧,让他们今后不敢起不该有的念头。”

钱宁拍拍胸脯保证:“厂公放心,一切交给我。”

刘瑾用书写笔写了张字条递给他:“去账房领赏银。切记,不可留下痕迹。”

钱宁收好字条屁颠屁颠地离开。

刘瑾找张永喝茶,把此事告诉了他。

张永高兴地抚掌大笑,让人取来好酒,“小爷去此心腹大患,咱家当与厂公不醉不归。”

太祖在世时,宁王朱权就藩大宁,以谋略著称。统帅的朵颜三卫骁勇善战,另有甲士八万,战车六千。成祖继位后,把宁王改封南昌。宁王拜第43代天师张宇初为师,钻研道典,留下多部著作。

正一派总领天下道教事。张宇初得到太祖赐龙虎山天师正一玄坛印。他博通诸子之学,在道门中地位显赫。有此渊源,宁王一脉同正一派长久保持紧密的关系。

大明百姓多信奉天师,宁王得到正一派的支持,弘治帝只敢软禁,没有证据之前不敢轻易治其罪。

天师研究院持有多项百姓亲眼目睹的‘仙术’,正一派终于放弃对宁王的支持。

朱寿原打算把电话机宣传成‘顺风耳’达到撼动正一派的目的。没成想被小小的滑板做到了。

未知的才是神秘的。

朱寿的败笔在于,让游乐场展示热气球如何一步步被制作出来。这次百姓没瞧见长长道袍之下的滑板,自然会往仙术上想。

“不了,小爷交给咱家一项艰巨的任务。河套缺大量人口,需要鼓动逃户前往河套。”刘瑾揉揉太阳****行厂在外城的作坊几乎把北直隶的逃户招收完。咱家得尽快动身前往外地。逃户是各地豪族嘴里的肉,这事不好操办。”

张永哈哈一笑:“厂公怎么忘了户部尚书周大人一心致仕前往河套了?有周大人帮忙,此事不难。

建议厂公去一趟山东。山东遭遇旱灾,当地豪族想让逃户干活又不给吃饱饭,有过几次小规模的骚动。此前辽东都司把小爷遇袭推到白莲教头上,山东是白莲教的大本营。

魏彬来报,肃宁县1000倾田庄夏收结束。土豆、番薯、玉米产量惊人,足够养活河套一地。厂公可把此次从占城国运来的粮食送到山东。”

刘瑾不住的点头,放下心事和张永大醉一场。

弘治帝前脚离开坤宁宫,后脚消息传遍京师。被软禁在家的寿宁侯、建昌伯,以及张家的姻亲故旧终于能安心睡上一觉。

有人嫌京师的水不够浑,想翻出郑旺‘冒认’皇亲的案子,被东厂和锦衣卫联手按下。

戴义走了遭寿宁侯府,寿宁侯抱着戴义的大腿哭天抢地。连声诅咒陷害张家的人不得好死。

张家得到凌风子的断言,明白只有咬死太子是皇后亲子,才可保下张家一大家子性命。

刘瑾再次找到凌风子。凌风子摊摊手,他真的是猜的。

“恶念值1。”

小爷,您为什么要捧凌风子这个不靠谱的天师!

第101章 杀鸡儆猴1

刘瑾踏出研究院的瞬间,院门‘啪’地关上。刘瑾转身看着紧闭的大门脸色发青。暗自衡量他和凌风子在小爷心中的地位,只能无声地骂了几句离开。自他接管内行厂和西厂以来,好久没遇到场面上不给他面子的人。

给研究院穿小鞋?看到背着手在保大坊溜达的胡献胡大人,刘瑾马上把念头压下。见识过千里眼、顺风耳,还有不知道是何物的雷公、电母。倘若有人告诉刘瑾,保大坊发生的事情远在河套的小爷即刻能得到消息,他也信。

尝试过权利滋味的人,无法割舍指点天下的快感。可是……

刘瑾不无遗憾地想:以小爷的性子,就算他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也达不到前辈王振、汪直等人的高度。

研究院位于保大坊中心的一座五进大院,院中的大花园被改造成水泥平地,天师们常在此练习滑板技术。凌风子走向平地,天师们坐着塑料板凳,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热气球的出现把大明的天师圈搅得不得安宁。陶仲文、邵元节、龚可佩等有点名望的天师闻讯而来,被朱寿的口才和内行厂神乎其神的科技吸引。从此他们掉入天师研究院的巨坑,一心扑在神奇的‘仙术’,把世俗的一切抛在脑后。

在后世成功蛊惑嘉靖皇帝二十年的陶仲文,小心翼翼拆开塑料滑板的外壳,可以看到滑轮上有一个小电机。小电机驱动简单的机械结构驱动滑轮转动。凌风子算准牟斌不敢拆滑板,睁着眼睛说内部没有铁部件。

“干电池搭配磁铁电机还是有欠缺。回来的路上明显感觉速度慢了很多。”陶仲文纠结地说。

邵元节挑眉轻笑:“所以我不停地和两旁百姓打招呼。外人绝对不会察觉。”

“在皇宫安装电话机时,李阁老时常打量我们的滑板。我怕他看出端倪。”龚可佩忧心忡忡。

“不会,”凌风子自信地断言,“李东阳文采一流,奇巧方面连末流都谈不上。他懂干电池?懂电机?”

陶仲文白他一眼:“说话别太武断!你告诉陛下娘娘怀上公主。要是生下皇子,白废太子殿下把我们捧上神坛的心血。”凌风子简直在砸他们的招牌。连忽悠人都不懂!

弘治帝等人信奉凌风子,也有他说话直白不需要猜谜的原因。得对自己的本事相当自信的天师,才敢掷地有声地说话。

“本天师给太子殿下算了一卦。殿下大富大贵,有贵人相助。皇后晚景凄凉,命中无子送终。”凌风子用手指掐算。

其他天师同时“呸”了一口。

“言归正传,我认为是磁铁失去磁性,造成电机旋转速度变慢。”陶仲文推测。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发表看法。

在他们眼中,世俗的权利比不上能发电的干电池有趣。他们忙着研究‘电’,对正一道天师张原庆的拜帖置之不理。

京师百姓对研究院的仙术添油加醋时,第47代天师的张原庆来到李东阳的府上。两人都是上一代成国公朱仪的女婿,有这一层姻亲关系在,李东阳才会格外关注研究院的滑板。

“姨夫,尝尝晴儿泡的六安瓜片。”李晴笑盈盈地说。她芳龄十六,梳着时下流行的桃心髻,发髻一侧插上镶嵌珍珠的碧玉步摇。翠绿色的罗纱绢纺织长袄搭配白色百褶裙,脸蛋清秀,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张原庆端起茶杯打趣:“再过不久晴姐儿要嫁到孔家,姨夫怕是喝不到你亲手泡的茶。”

李晴的未婚夫很有可能是下一代的衍圣公。

李晴撅起小嘴抗议:“孔子还求学老子呢!”

张原庆呵呵一笑,儒道两家的关系很复杂,小丫头是不会懂得。

“晴儿,把你的羊毛衫拿来。”李东阳借故打发走女儿。

李晴眨着大眼睛俏皮地说:“羊毛衫是大哥送给我的,爹爹弄坏了要陪。”

李东阳点点头:“为父会写信让你大哥再送一件。”

“爹还是放过大哥吧。一件羊绒衫100两,内行厂抢钱呢!大哥在河套没俸禄可拿。”李晴帮李兆先说好话。

李东阳轻笑:“太子出手大方,你大哥拿到的赏银比爹的俸禄多。快去拿来,爹有事和你姨夫商量。”

李晴微微屈膝,行了柔美的万福礼退下。不久后下人捧上淡粉色的过腰羊绒衫。

“徵伯跑到河套追随太子左右。此次寄回几件羊绒衫和一封信。”李东阳捏捏鼻梁精神疲惫地说,“1位女工1日可织3件羊绒衫。襟兄,小弟真的看不透内行厂的高超技艺。”

“1人1日织3件?”张原庆错愕。他仔细打量,羊毛衫经纬密密麻麻,有些不可思议。

李东阳问:“天师研究院是靠木头和轮子做到快速移动的吗?”

张原庆答:“木头和轮子绝对做不到。一定还有其它的原因。”

李东阳再问:“电话机如何让相隔很远的两人聊天?”

张原庆再答:“不知。”

“热气球上天烧的是何种东西?”

“不知。”

……

张原庆微微一叹,说出深思熟虑的想法,“迄今为止内行厂没有使用过天师道的术法。内行厂的技术更加偏向于墨家。”

他参观京师外城游乐场的热气球制作,支付1两银子乘坐热气球上天。据他观察,热气球上天的关键在燃料。他确定天师从未发现过能带人上天的燃料。在内行厂做工的多位信徒一致告诉张原庆,作坊里没有施术法的天师,只有一道道技艺。

最终张原庆根据《道藏》记载的墨子事迹做此推断。

“太子身边绝没有墨家人。当时招贤令招来的都是匠人、农户和无赖。”李东阳拱手,“内行厂门禁森严。襟兄可否走一趟替小弟解惑?”

张原庆有苦说不出:“天师研究院被没有接在下的拜帖。”身为龙虎山天师的嫡系传人,竟收到来自其他天师的恶意忽视。

他想发火也找不到对象。

李东阳被口水呛到,这话真不知该怎么接。

“老爷,有御史上奏弹劾宁王一脉的石城王兄弟四人淫纵杀人!”李府管家匆匆来报。

李东阳看向张原庆的神色凝重:“终于要向宁王下手。只是不知道是陛下还是太子殿下动的手。陛下对宗亲尤其宽厚,可能性不大。”

张原庆摇头苦笑:“君子之泽五世而斩,龙虎山与宁王府恩义已决。”

第102章 杀鸡儆猴2

京师百姓经过一波又一波打击,锻炼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石城王朱家兄弟淫纵杀人的消息压根没有激起他们的好奇心。

近来他们只关注‘顺风耳’到底是怎么传话,天师们如何飘移。

“老子花了1两银子让木匠打造滑板。勉强能滑动,可速度真不快。”

“就你这肚腩,战马都拉不动。”

“我也试过,也没成功。”

“天师肯定会术法。八仙过海也会依靠仙器,滑板肯定是仙器。重要的是术法口诀。”

十几个汉子围在茶楼大厅七嘴八舌争论。

“话说太子殿下看到大同的惨状……”说书先生开始讲述河套之战始末。

汉子们立刻结束讨论。当说书先生讲到激动人心时,他们起身高呼;当说到鄂尔多斯血战时会忍不住流泪。

“看来百姓很喜欢小太子。”张原庆饶有兴趣地听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胡说八道。

李东阳正透过二楼雅间的玻璃窗望向对面酒楼。今日内行厂厂公刘瑾邀请户部尚书周经在醉仙楼吃饭。他们待在茶楼,是因为张原庆想见刘瑾。

听到张原庆的话,李东阳莞尔,“太子收复河套之举深得人心。有河套阻挡,大同、宣府的兵祸会减少许多,京师的安全得到保障。”

张原庆见李东阳眉心隆起心事重重,频频望向对面。关心地问:“宾之忧心何事?”

李东阳让随行的下人守在雅间门口,谨慎起见包下左右雅间。

“朝堂诡秘,小弟处在漩涡之中不知如何脱身。前日张家勾结鞑靼人的案子匆匆了结,张家只是死了几位干亲。隔日陛下以会考舞弊案拖延几月未能得出结果为由,恢复原礼部尚书徐琼的官职。徐琼乃是张皇后的姻亲。

户部尚书周大人上折子致仕,陛下毫无挽留当堂同意。通政司使沈禄也是张皇后姻亲,此次未能官复原职。估计陛下有意让沈禄接掌户部。

陛下此举何意?皇后若是诞下皇子,太子的地位会很尴尬。太子有河套四郡,势力远比当日的燕王强大。这是隐患!”

皇后怀公主的事情只有张家人和刘健等人知道,刘健抱着看戏的心情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弘治帝的举动让百官浮想联翩。

张原庆心中感慨。百年来宁王一脉一直是历代皇帝的眼中钉。随着太子收复河套成功在望,朝廷和百姓不在把宁王府放在眼里。这对宁王府来说,或许是好事。

“宾之想多了。”张原庆神秘一笑,“陛下恢复徐大人的官职,或许不是因为张皇后。”

李东阳讶然:“何解?”

“先帝曾有心废太子,正巧那时泰山地动。泰山历来是皇帝封禅的地方,先帝惊慌失措。昌国公把妙龄之年的庶女送给年过半百的礼部左侍郎徐琼做妾。徐琼找上龙虎山。于是钦天监得出‘此乃东宫所致’的结论,打消先帝废太子的念头。”张原庆波澜不惊地说出秘闻。

龙虎山上的正一教总领天下道教事,几句话就能影响钦天监。李广的事也是如此。

李东阳蓦然怔了怔。原来陛下偏爱张家不仅仅是因为皇后。

他豁然开朗。陛下也只恢复徐琼一人的官职,寿宁侯府外的锦衣卫撤走,可东厂的人一直没离开。陛下还是对太子一如既往的疼爱。

“小弟受孔大公子之托调解太子与江南豪族的矛盾。这步棋小弟走错了。”李东阳苦笑。

只要陛下偏心太子,他的苦日子就要来临。

张原庆用犀利的目光注视李东阳:“孔家没把自家地界出现的白莲教清除,反而插手江南事务。”太子的横空出世,将影响很多人的命运。

李东阳被他瞧得心里猛打鼓。张天师是不是算出什么,所以才会放弃宁王府下山联系内行厂?

“老爷,刘厂公和周大人出来了。”李家下人敲门提醒。

李东阳马上和张原庆下楼,装作无意撞见两人。

“周大人,刘公公,好巧。介绍一下,这位是……”李东阳向两人介绍道。

刘瑾恭敬上前作辑拜见张原庆:“见过张天师。咱家曾有幸见过天师一面。”

“刘厂公客气。”张原庆对刘瑾的态度满肚疑团。龙虎山消息灵通,他知道李广曾救过刘瑾的性命。他以为天师研究院不收拜帖是刘瑾从中搞鬼,打算今日化干戈为玉帛。可刘瑾不像是对他怀有仇怨的样子。

刘瑾见到张原庆眼神一亮。山东多豪族,又有白莲教徒活动。虽然他从周经手上拿到户籍白册,可如果有张天师的相助,鼓动山东地界的流民迁往河套的可能性更高。

“相请不如偶遇,不知三位可有兴致前往保大坊?”刘瑾邀请。

李东阳大笑:“求之不得。”保大坊比皇宫难入。

进入保大坊不久,张永、胡献亲自出来相迎。

周经调侃:“还是张天师面子大。老夫每次来都没见到张公公。”内行厂全力支援太子攻打河套,在人前暴露很多内容。内行厂的管理制度令百官津津乐道,和六部职能类似,却比六部更加高效。

“咱家只负责采买,周大人自然接触不到咱家。”张永笑眯眯地回道。

李东阳暗中打量张永。此人先打出高价收购物资的旗号,然后采用竞标的方式采购货物。把江南几大商号搅得天翻地覆。江南豪族会产生和太子和谈的想法,也是拜此人的数次大额采购所赐。

“听闻内行厂想要推出养老金?”难得有机会同时见到内行厂的一二把手,李东阳开门见山地问。

刘瑾像一只斗败的大公鸡,惭愧地说,“开出很高的工钱还是招不满人手。只能用几十年后兑现工钱的办法招人。”

说完他希翼地看向张原庆:“张天师如果遇到无工可打的信徒,可向他们推荐河套。只要他们愿意全家老小搬去河套,任何一家西厂物流点都能把他们全须全尾地送抵河套。”

“恶念值1。”

李东阳想吐血。内行厂和西厂的人手加起来超过20万,北直隶的逃户都被他们卷走,受损的勋贵们不敢多言。还缺人手?

正当李东阳想继续问清楚时,一道水柱冲天而起,瞬间撒下的水珠打湿几人的衣服。

“这个凌风子又在搞什么!为了京师的安危,咱家定要说服小爷把天师研究院迁出保大坊。”刘瑾气得跳脚。

张原庆满眼疑惑:“天师研究院不归刘厂公管辖吗?”

“除了小爷,没人管的了他们。连咱家也只有站在研究院院门一米内的资格,多踏一步就会被凌风子扔出来。”刘瑾满脸怨气。

张原庆心中的不满轻了几分。

刘瑾腹诽:该死的凌风子,又让咱家给你擦屁股。

第103章 杀鸡儆猴3

张原庆和李东阳从保大坊得到各自想要的。

参观自行车、轮胎作坊后,张原庆很肯定地下结论,“宾之,天师研究院既没有研究仙术,也不是钻研道经,而是摈弃墨家思想独留技巧的墨子一道。”

张天师不在乎研究院打着天师的旗号诓骗世人,只要不动摇龙虎山在天师中的地位即可。生在世俗、接受世俗供奉,难免要为信徒们维护龙虎山正一教的地位。

“因为技巧能为生产货物服务,生产货物可以促进民生。”李东阳口中发苦,“太子殿下从头到尾都在实践丘公的。”

促进食货交易、整顿、发展军备,都是里的内容。摆放在弘治帝案头,同样也出现在百官的书房中。学的最彻底的,竟然是太子殿下!殿下把丘公的思想付之实践。

“有浓重的重商主义。江南是大明商贸最繁华的地方,太子一定不会放过对江南的控制。襟兄,小弟真的不该插手江南豪族和太子的事情。”李东阳悔不当初。

张原庆为人豁达,既然明白太子无意染指正一教,他自然不会陷入朝廷的大染缸。

张原庆背着手一派,好似泄露天机般地用腹语小声提醒李东阳,“太子地位稳固,有英主之相。”

李东阳像霜打的茄子,思考如何弥补和太子的关系。他奉命调查科考一案,一直无所作为。或许在这方面偏帮太子可以获得好感。

走出保大坊没多久,东厂厂督戴义等候在前方。

“陛下得知天师来京,特命咱家恭迎。”戴义客客气气地躬身行礼。

张原庆随戴义进宫。李东阳提着百两一件的羊绒衫前往徐琼府上商议会试舞弊案。这是内行厂付出的赔礼。一身湿漉漉的常服换成罗锦,又得到赔礼。这趟内行厂收获良多。

收获最大的还是朱寿。暂时诓住李东阳,能让他得到宝贵的时间发展河套。河套丰、粮仓满、战马足,不愁与江南为敌。

李东阳自认为摸清太子的路数,放下沉甸甸的心情,想着如何取得太子好感。却把某些官员坑惨了!

弘治帝恢复徐琼的官职,连骑墙派的代表人李东阳阁老都携带重礼拜访徐大人,给一些人造成误判。

被锦衣卫围困半年的寿宁侯府再次宾客盈门。张鹤龄和张延龄兄弟硬挤出笑容迎客。

弘治帝暗示他们迷惑众人,让汹涌的局面暂时处于平衡状态。太子的强势崛起造成很多人的不安,如今北方的大宁准备开建、河套正在收复中、哈密收复战即将打开,弘治帝不希望京师有变动。

但是对宁王一脉,弘治帝毫不手软。

“石城郡王朱宸浮、辅国将军朱宸浦革除为庶人,奉国将军朱宸澶、朱宸澜夺去俸禄。宁王朱宸濠有失察之罪,罚俸一年。”陈宽宣布对石城王的处罚。

百官高呼:“陛下圣明。”

大势已去的宁王府如秋天后的蚂蚱,没有官员会为他们求情。石城郡王一脉被除爵。各地宗室心有戚戚。朱家又出了许多佛道两家的信徒。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马文升出列:“启禀陛下,陕西都司来报,吐鲁番再次进驻哈密。前次陛下下诏斥责的话语尤言在耳,吐鲁番竟然还敢入哈密。可见他们对哈密这块肥肉不死心。

哈密对我们的边防意义重大。丢失哈密,就是丢失了嘉峪关外的缓冲地带。处于二线防御的嘉峪关将会直接面临吐鲁番的军队。嘉峪关年久失修,怕是经不起猛烈的战争。一旦吐鲁番军队攻入嘉峪关,将重蹈瓦剌鞑靼入侵边界的覆辙。

其次,哈密是大明通往西域额唯一通道。鞑靼小王子声势浩大,使我们多年未和瓦剌取得联系。分裂的蒙古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统一的蒙古。”

国库空虚,为了说服弘治帝收复哈密,马文升绞尽脑汁把哈密的战略地位说得头头是道。

“马大人似乎对先帝的做法有所怀疑?”周经出列反驳。

从永乐四年建立哈密卫起,历代哈密贵族受封都督。宪宗曾拒绝哈密贵族子罕慎嗣职,使得哈密混乱。让隔壁的吐鲁番有了可乘之机。即便弘治帝立了陕巴为忠顺王,哈密一直受到吐鲁番的骚扰。

宪宗在位后期任用奸邪,纸糊三阁老得过且过于国无益。哈密的乱局,除了因为自身的衰弱,也与宪宗时期的边境策略有关。

马文升的额头顿时布满密密麻麻的细汗。弘治帝孝顺,尤其听不得质疑先帝的话。曾经有位御史彭程影射先帝浪费民脂民膏打造光皇坛器,被弘治帝下狱。英国公等人多方求情,弘治帝才赦免其死罪流放充军。

马文升把周经恨得半死。陛下已经同意他致仕,为什么还不走!

“周大人此言差矣。先帝时期瓦剌强盛,册封哈密卫会使瓦剌误会我们的意图。如今瓦剌被鞑靼驱赶,自然没有这层顾虑。”尚宝卿孙伯坚跳出来辩解。

刘健嘴角一抽,陛下跟着太子学坏了。孙伯坚是张皇后还没来得及下定的未婚夫。

陛下想误导多少官员趟这趟浑水!

孙伯坚之后,重新复职的礼部尚书徐琼也附议。

接着大大小小的官员驳斥周经,赞同收复哈密。

对一些人来说,太子殿下收复河套威望太过,急需要有人分薄他的威望。老臣马文升是不错的人选。

周经面无表情地回道:“国库无银。”

“户部从内行厂白白弄得20万两白银去向何方?”有官员质问。

“补上一年税银漏洞。余下的用来回购粮食平衡物价。产粮的湖广两地灾祸不断,粮价有抬头迹象。太祖有言1两银子兑换2石粮食。微臣殚精竭虑维系太祖定下的规矩。”周经不慌不忙地说。

物价稳定,民心才可安定。

有官员建议临时提高商税,有人暗示开金矿,有人把主意打到榆林不知所踪的盐矿上。更有人有人倡议集资捐款打仗。这群骑墙派误以为弘治帝听了皇后的耳旁风,提前布局阻拦太子的势头。馊主意从他们口中一个个蹦出来。

提高商税?开金矿?集资?

三位内阁大佬脸色发青。这群二愣还嫌天下不够乱啊!

元气大伤的勋贵们不敢出言。他们被太子整怕,没搞清太子路数之前不会开口。

倒是不少武将摩拳擦掌,打算建立军功封妻荫子。

第104章 福祸相依

刘瑾时刻掌握朝堂的动态。他洋洋自得地坐在摇椅上哼着小调。京中的大好局面是他一手布局,掌控一切的感觉真好!

“小宁子,占城国运粮的宝船抵达天津卫了吗?”刘瑾询问心腹钱宁。

钱宁谄媚地上前作辑:“回禀厂公,宝船昨天已到了。下面的人不敢耽误公公大事,昨晚登船查验。等把详细的报告上报库房走完流程,即刻可出发到山东的金州卫。”

“河套等人手开垦荒地,我们现在就出发!”刘瑾眼神一闪,鼓动钱宁动身。

钱宁当场萎了:“厂公,没有库房开具的出库单,天津卫物流点的人是不会放行。小爷说了,任何人在没有出库单据的情况下强行带走货物,无论是谁立即免职。保人连坐!”

多少人虎视眈眈内行厂、西厂的位子,他才不要以身试险。以小爷说一不二的性子,别说他,刘厂公也难逃罪责。

刘瑾按耐下蠢蠢欲动的心,挥手让钱宁退下。

小爷不喜欢有人触及他的底线,同时也念旧。不知道小爷心中情分和规矩哪个重要。刘瑾陷入沉思,手上把玩下头送的羊脂白玉。

钱宁机灵地跑到库房催促出库单,努力不去想刘厂公今日举动背后的深意。

坐镇内行厂的张永,一字不落地听人重复花园的对话,不动神色地把这件事传给胡献知晓。

胡献听到草木从中有人议论此事,面无表情地从旁走过。太子殿下讲求事实证据,如果凡事因言论罪,谁还敢办事。如果他因为子虚乌有的事情向太子殿下递密函,太子一定会再次把他骂吐血。

胡献溜达进天师研究院四处查看。凌风子抬头皱了皱眉,见他只是翻看交付内行厂的工序步骤,接着捣鼓抽水机。太子需要一套灌溉设备能扭转干旱气候颗粒无收的局面。他们不得不结束对滑板的进一步研究。

胡献没发现问题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没有打扰各位天师的研究。内行厂各部各司其职,最好谁都不要越界。

英国公下朝后回到中军都督府,摊开哈密地形图久久不语。坤宁宫的内侍和宫女换了一批又一批,他无法得知弘治帝和张皇后说了些什么。弘治帝似乎对勋贵起了防备之心,他也无法从司礼监获取一手消息。

这是陛下对太子不满了吗?

太子的所作所为换一位皇帝早就大义灭亲。如果皇后诞下皇子,不可测因素太多。

摸摸孙子从河套送来的工兵铲,英国公幽幽地叹气。把孙子送到太子身边,绝对是他这辈子的败笔。

英国公提笔写下‘谨防吐鲁番勾结鞑靼威胁河套’的字条。让家将亲手交给刘瑾。

拿到库房的出库单正准备前往天津卫的刘瑾,看到字条急出一身冷汗。虽然他们对外宣传河套之战大胜,其实为惨胜。鞑靼有了削弱火器的战术,如果再来一次几万联军,远征军怕是会兜不住。

刘瑾找到张永商议。英国公的提醒已经加急让西厂送往云中。为了不耽误大事,他们必须相处应对措施。

“阻止兵部出兵收复哈密?”刘瑾心慌意乱地说。

张永反对:“哈密一丢,玉门的猛火油极容易暴露。”

猛火油事关内行厂机密,英国公不知道、刘大夏也不知道。小爷让他们瞒着弘治帝,所以身兼詹事府少詹事的胡献也不知道。

“找凌风子他们商量。”张永建议道。

天师研究院从猛火油中提炼古怪的东西用于研究,他们是最在乎猛火油得失的人。

刘瑾敲开研究院的大门,凌风子冷着脸开门,“你怎么又来了?”

胡献每日一查是职责所在,刘瑾没事串什么门!不知道他们很忙嘛!

刘瑾深吸一口气,说出英国公的忧虑。

“在这里等着,别过线。”凌风子提醒院门用划出一米的范围。谁让刘瑾在外人面前诽谤他们不近人情。研究院众人一致同意刘瑾不得跨出院门口一米外。

刘瑾脱掉靴子砸向凌风子。凌风子右脚一蹬,滑着滑板远离。

“气死我也!”刘瑾胸口起伏,不信邪地往院中走去。

‘梭梭梭’几枚钢针从两旁射出。

刘瑾吓得趴下,不敢再进一步。瞅瞅地上空无一物。他没有绊到任何东西。研究院不许外人进入,两侧绝没有埋兵。

他趴在地上想,机关是如何被触发的呢?

能在地方混出名头的人,都有一身处世的本领。绝不可小觑研究院天师的见识。

比如陶仲文,他对佛道等各种教派的研究了如指掌。“吐鲁番等地贵族信奉番僧。番僧在吐鲁番说的话比大明皇帝的圣旨好使。让番僧想办法阻止吐鲁番和鞑靼联手。毕竟吐鲁番也没少遭受鞑靼人掠劫。对了,太皇太后跟京师大能仁寺的灌顶国师那卜坚参修禅,可以从这个地方着手。”

凌风子把话带给刘瑾。

刘瑾频频点头,认为非常可行。

“厂公喜欢趴着?”凌风子装做没看到地上的钢针。

刘瑾见凌风子站在他面前没有遭受钢针袭击,小心翼翼地爬起来。

‘梭梭梭’第二波钢针来袭。

凌风子一甩袖子,钢针消失了。

刘瑾目瞪口呆,以为见到活神仙。凌风子道貌岸然的表情让他立刻清醒过来。

“钢针不可能懂得认人,一定有诀窍。你是如何把钢针收走的?”刘瑾撸起袖子,大有凌风子不给他交代不罢手的气势。

凌风子仰天大笑。把袖口里的吸铁石露给刘瑾看。袭击刘瑾的钢针乖乖被吸铁石吸住。

“至于钢针为何没有攻击本天师,是因为本天师身上没有铁器。”凌风子指指脚下,“水泥下有一个机关,只要有铁器在上方经过,就会发射暗器,没有铁器不会发动。至于是如何发现铁器的,本天师说出来厂公也听不懂。”

刘瑾不敢越雷池一步,光着一只脚离开研究院。下次他在帮研究院收拾残局,让他被钢针活活钉死。

他用骂骂咧咧掩饰魂不附体的惊慌。刚冒出头的不安分被钢针吓跑。太子如果对他产生不满,绝对有能力让他死得莫名其妙。

凌风子很满意用磁石制成的触发器。如果把这个装置安装在地雷上,就不怕鞑靼人在战场上拿汉人奴隶开道。

第105章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1

负责作坊生产的刘孝遇到工艺上的难题,前往天师研究院寻求帮助。正好看到厂公刘瑾衣衫不整,并且光着一只脚走出研究院。

“厂公,”刘孝疾步上前搀扶刘瑾,“我扶着您,您把另一只鞋也脱了。不然不方便行走。”

刘瑾深吸一口气,极力控制做出影响内部团结的事。

“刘公公,清宁宫的内部修饰即将完工,咱家有事需前往山东。您是司礼监的老人,由你负责清宁宫落成仪式。”

“清宁宫是小爷对太皇太后的孝心,此时外面对小爷不利的谣言满天飞。仪式怎么隆重怎么办,倘若内承运库没银子,由内行厂垫。”刘瑾举起非常想揍刘孝的手,轻轻在刘孝的肩头拍了拍。脸上流露托付重任的庄重表情。

刘瑾想陷害他!刘孝脑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插手职责范围外的事情,绝对是内行厂大忌。因为刚才他的调侃,所以刘瑾想报复?

刘孝堆笑着说:“厂公,账房可不会听在下一句话就拨银子的。”

“咱家出发前,会和张公公同时签发委任书。小爷花费了20万两银子修建清宁宫,你可别在落成仪式上给小爷丢人。”刘瑾甩头走人。他要尽快离开保大坊,只有在外才能体会到内行厂厂公的无上威望。

至于这次的落成仪式……离去的刘瑾冷笑不绝。

刘孝笑眯眯的拱手送走刘瑾。只要有正式的委任书,他一定能把此事办的漂漂亮亮。谁还不会花银子!

作坊的镀银遇到困难,如果解决最后的问题,可以给清宁宫弄出一批亮瞎眼的摆件,正好给小爷长脸。

刘孝敲开研究院大门,在凌风子发飙前,递上技师记录的工艺流程的活页本。“这个问题解决不了,您要的镀银线做不出来。”

“本天师亲自去作坊指点。”凌风子甩甩活页本,“谁写的字?真难看!”

刘孝笑道:“作坊有识字的技师已经很不容易了。”

凌风子撇撇嘴,关上院门前往新组建的镀金作坊。

刘瑾和张永商议好应对措施,在刘孝的委任书上签字盖章,当夜抵达天津卫登上宝船离开。

张永写信给身在司礼监的高凤,简装去了趟大能仁寺上香,随后窝在保大坊不出门。

隔日早朝,御史侣钟接替周经成为新任户部尚书,工部左侍郎曾鉴迁工部尚书。吏部尚书为六部之首关系重大,屠滽暂时无法致仕。

致仕的周经和徐贯带上亲近家人,在西厂的护送下前往云中。

周经一离开,马文升收复哈密的计划得到朝堂认同,马文升马不停蹄赶赴陕西都司。弘治帝为确保哈密顺利收复,任命许进调任陕西巡抚,从旁协助马文升。

性格温和的弘治帝此番会同意马文升收复哈密,除了吐鲁番公然藐视圣旨,打了他的脸;也是不想被儿子映衬的一事无成。来自能干儿子的无形压力也是蛮大的。

至于打战需要的银子,来自于弘治帝变卖青龙河金矿的份额。

按照当日协定,腾骧四卫在哈伦告鲁一战中分得十分之三的份额。刘大夏代表的朝廷拥有十分之三,另外十分之四被勋贵们瓜分。

弘治帝美名其曰为收复哈密筹集军费,把三成的金矿份额以15万两的低价卖给寿宁侯。

这一举动又让不少人浮想联翩。

马文升信心满满前往哈密,打算一展拳脚重振兵部声望,反抗太子抢夺驿路管理权。

在马文升出京时,朱寿收到来自英国公的警告。他马上召来杨廷和商议。

杨廷和羞愧万分:“此事是微臣思虑不周。”

“老师无须自责,您是文官本就不擅长兵法。‘收复哈密保下玉门’是我认可的主张,如果计划失败也是我的决策失误。”朱寿拍着胸脯一力担下责任,“文武缺一不可,是该招一位精通兵法的幕僚。”

朱寿很有远见。身为领导,如果出了差错就拿下属顶锅,将来谁还会替他卖命。

最关键点在于,后世史书记载马文升成功收复哈密。几十年后吐鲁番会被叶尔羌汗国灭国。

杨廷和嘴唇蠕动,眼中似有波光闪动。古来不少替上位者背锅的属下,极少有上位者替属下背锅。

朱寿摸摸下巴,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他马上命令带有蒙古血统的东宁伯焦俊和把台两人带蒙古兵前往哈密。

“本宫听闻伯爷欠了不少银子。”朱寿向焦俊挤眉弄眼,“本宫有个主意,伯爷到达哈密后,可乔装成鞑靼人袭击吐鲁番军队。然后穿上吐鲁番军队装束,抢劫鞑靼人。记得蒙面!被人认出来会很尴尬。”

“恶念值1。”

焦俊好想大哭一场。如今皇上和皇后关系缓和,亲家沈禄等着接任吏部尚书,就他这个傻瓜散尽家财投靠太子。

收到焦俊的恶念值,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本宫得到确信的内线情报,当日是通政使司沈禄把本宫的行踪透露给鞑靼。已经被问斩的张家干亲不过是送信之人。”

“臣马上出发。”焦俊火急火燎地离去。

杨廷和在心里默默辩解:这招挑拨离间真不是他教的。

朱寿托着腮沉思,用度娘查询北方未来的局势。大明虽然把蒙古人赶出中原,但北方乃至中西亚的局势一直受到四大汗国的影响。

“我想在河套腾出一小部分土地建立喇嘛教寺院。”朱寿突然说。

元朝以喇嘛教为国教。蒙古人几乎信奉喇嘛教。可为了夺取政权,东察合台汗国开启蒙古人信奉***教的先例。几十年后吞并吐鲁番,逐渐变得强大的叶尔羌汗国信奉的就是***教。在北方边城推广喇嘛教能防患未然。宗教的事情,还是让宗教内部自行解决。

杨廷和瞬间毛发直立:“殿下不是信天师道吗?”

先帝在位时期受封法王、禅师、喇嘛僧一千多人,僧官数以千计,仅京师一地便有游僧数万。弘治帝继位初始驱逐番僧佛子、斩妖僧,近来除了喜欢天师道的斋醮,也有信佛的苗头。

杨廷和直勾勾看着朱寿,他的心悬在半空,生怕太子有重蹈先帝覆辙的倾向。

朱寿呵呵一笑:“只要对大明有利,本宫什么都信。”不能白白浪费购买的语言学习能力。他准备把梵语、藏语、回语、阿拉伯语轮流学一遍。语言可是忽悠人的最基本技能。

杨廷和嘴角抽了抽。听了这话为什么他更加担心了呢?

第106章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2

哈密在大明贵胄眼里不值一提,贵州的普安土司米鲁起事反明更加不放在他们眼里。朝廷下发一纸公文,令贵州当地卫所镇压完事。京师的生活依旧如故,表面上盛世繁华,背地里为了利益不断扯皮。

张原庆被弘治帝宣进宫,参观了犹如天上仙宫的清宁宫后备受打击。此宫阙只应天上有!他打听到内行厂的天师们并不打算出席清宁宫落成典礼。虽然天师研究院披着天师道的皮做着墨家的事,可世人并不知道此事。

太宗曾出家当和尚,成祖嘉封武当山为“大岳太和山”。因此,历代皇帝虽然推崇天师,但也信佛。

尤其是先帝对喇嘛教深信不疑。先帝册曾封3位番僧为法王。法王‘服食器用僭拟王者,出入乘棕舆,卫卒执金吾杖前导,达官贵人莫敢不避路’,让天师一时之间势力大跌。

弘治帝初年虽然在朝臣的施压下遣散喇嘛,但弘治九年开始册封番僧为西天佛子。让张原庆感受到喇嘛教有复起的苗头。他有意主持清宁宫的落成仪式,接住清宁宫的‘神迹’抬高天师道的地位。

张原庆通过连襟李东阳、姻亲安远侯柳文向弘治帝递话,弘治帝欣然应允。

喜出望外的张原庆召来徒子徒孙准备法器,打算好好出一回风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十拿九稳的事情瞬间被更改。

太皇太后极力想要大能仁寺的灌顶国师那卜坚参设坛庆赞。

清宁宫是太皇太后的居所,今年又是老人家七十大寿。孝顺的弘治帝当然同意,顺便也同意了藩王们进京贺寿。

弘治帝心里也有他的小九九。

他身边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照儿一子。宗室对皇后的善妒颇有怨言,如今又有照儿非皇后亲子的谣言。他急需要证明皇家母慈子孝,确立照儿嫡长子的身份,确保皇后将来不会受到委屈。

和他子嗣艰难相反,藩王们子女众多。尤其是庆成王,子女加起来有94人。因为生的太多,使得当时山西巡抚杨澄上奏请求礼部和宗人府合议。礼部查勘结果表示94位子女都是亲生,没有异性冒认。

弘治帝心里憋了口气。儿女多又有什么用!他家的照儿一个顶一百。让大家瞧瞧照儿给太皇太后修建的清宁宫,花费的都是照儿的私房钱。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张原庆的心头。天师研究院弄出来的清宁宫,凭什么让番僧主持仪式。这是对天师道的侮辱!

张原庆再次递上请柬打算见凌风子商议此事。凌风子解决镀金作坊的难题,正好有空。抬高番僧地位是为了巩固北方边界的稳定,凌风子怎么可能让张天师影响太子殿下的计划。

“太子殿下孝顺,怎么会违背太皇太后的意愿。”凌风子飘飘然地说,“大道无为、道法自然,不要太在意虚名。”

张原庆颤抖着手问:“清宁宫是你们内行厂花费银子督建,天师就愿意让番僧摘桃子?”

“我们都没意见,真人何须动怒?”凌风子淡淡地问道。

凌风子无欲无求的双眼看向张原庆,身为皇帝册封的正一嗣教保和守道大真人,张原庆全身好似被烈日灼伤。最终在凌风子面前败退。

研究院赞同的举动让正一教的天师恨不得清理门户。胳膊向外拐!

坚信凌风子是得道高僧的弘治帝也觉得张天师有点小题大做。哄太皇太后高兴的一场仪式而已,能说明什么问题。

弘治帝以为的小事情,引起内阁阁老和百官群起而攻之。

“陛下,喇嘛教乃是元朝国教。”

“让番僧入宫,把宫禁当成何物?”

“国库空虚,哈密的战事已经让陛下从內库调银,各地藩王入京的费用从何处挪用?”

“藩王进京劳民伤财,臣反对。”

……

弘治帝头大如斗,不得不坑一次儿子。“鞑靼人信喇嘛教。朕希望法王可以调和大明和鞑靼的关系。藩王进京的费用由内承运库负责。”

“恶念值……”

远在云中的朱寿感到莫名其妙,为何朝臣们源源不断的贡献恶念值?

退朝后,刘健等人围在一起商议。

“太子和皇后关系闹得很僵。太子不想背负不孝的罪名,孝顺太皇太后是一步好棋。”刘健分析道,“大家别指望内行厂会出现阻止此事。”

“难道要让那群番僧再次得势吗?”谢迁皱着眉头道。

接受儒家思想教育的官员,不太能接受喇嘛教的某些教义。又有前朝旧事在前,令他们极度不满意弘治帝偏向喇嘛教的行为。

刘健议题:“说服太皇太后改主意?”

“怕是很难。先帝信奉喇嘛教也是受了太皇太后的影响。”谢迁摇摇头。

刘健见李东阳低头不吭声,问道,“宾之有何高见?”

李东阳角浮现一抹讥笑:“我们首先要找出太皇太后请法王的原因。几年前庆云侯和寿宁侯争夺田地。陛下偏袒寿宁侯,把田产判给了寿宁侯。太皇太后对此事的十分不满,对皇后也多有看不顺眼。皇后对太皇太后的恭敬浮于表面。想必是因为太子的问题。

如今皇后还有两个月即将生产。万一是皇子,一定会动摇太子的地位。太皇太后对清宁宫十分满意,为了庆云侯也会选折巩固太子储位。”李东阳环视两人,“喇嘛教的法王是否能达成太皇太后的某些愿望?”

刘健垂下眼帘,没有把凌风子断言皇后生公主的事情告之两人。

为了宫殿的完工仪式,喇嘛教和天师道明里暗里斗了几场。

周经和徐贯致仕后一身轻松。

周经投靠太子实属无奈。他这位户部尚书守着空空如也的国库,面对内宫的索取无度、皇亲勋贵的种种逃税不得不下重手整治。不但得罪权贵,也招致弘治帝的厌弃。投靠太子是他最后的退路。

而太子的表现令他重新焕发斗志。太子接管内承运库,一力承担内宫的花销,减轻压在户部肩上的重担。光此一项,足以让他肝脑涂地辅助太子登基。

云中城就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一张空白的宣纸。他一定要画出一副盛世。

第106章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2

哈密在大明贵胄眼里不值一提,贵州的普安土司米鲁起事反明更加不放在他们眼里。朝廷下发一纸公文,令贵州当地卫所镇压完事。京师的生活依旧如故,表面上盛世繁华,背地里为了利益不断扯皮。

张原庆被弘治帝宣进宫,参观了犹如天上仙宫的清宁宫后备受打击。此宫阙只应天上有!他打听到内行厂的天师们并不打算出席清宁宫落成典礼。虽然天师研究院披着天师道的皮做着墨家的事,可世人并不知道此事。

太宗曾出家当和尚,成祖嘉封武当山为“大岳太和山”。因此,历代皇帝虽然推崇天师,但也信佛。

尤其是先帝对喇嘛教深信不疑。先帝册曾封13位番僧为法王。法王‘服食器用僭拟王者,出入乘棕舆,卫卒执金吾杖前导,达官贵人莫敢不避路’,让天师一时之间势力大跌。

弘治帝初年虽然在朝臣的施压下遣散喇嘛,但弘治九年开始册封番僧为西天佛子。让张原庆感受到喇嘛教有复起的苗头。他有意主持清宁宫的落成仪式,接住清宁宫的‘神迹’抬高天师道的地位。

张原庆通过连襟李东阳、姻亲安远侯柳文向弘治帝递话,弘治帝欣然应允。

喜出望外的张原庆召来徒子徒孙准备法器,打算好好出一回风头。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十拿九稳的事情瞬间被更改。

太皇太后极力想要大能仁寺的灌顶国师那卜坚参设坛庆赞。

清宁宫是太皇太后的居所,今年又是老人家七十大寿。孝顺的弘治帝当然同意,顺便也同意了藩王们进京贺寿。

弘治帝心里也有他的小九九。

他身边只有皇后一人,也只有照儿一子。宗室对皇后的善妒颇有怨言,如今又有照儿非皇后亲子的谣言。他急需要证明皇家母慈子孝,确立照儿嫡长子的身份,确保皇后将来不会受到委屈。

和他子嗣艰难相反,藩王们子女众多。尤其是庆成王,子女加起来有94人。因为生的太多,使得当时山西巡抚杨澄上奏请求礼部和宗人府合议。礼部查勘结果表示94位子女都是亲生,没有异性冒认。

弘治帝心里憋了口气。儿女多又有什么用!他家的照儿一个顶一百。让大家瞧瞧照儿给太皇太后修建的清宁宫,花费的都是照儿的私房钱。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张原庆的心头。天师研究院弄出来的清宁宫,凭什么让番僧主持仪式。这是对天师道的侮辱!

张原庆再次递上请柬打算见凌风子商议此事。凌风子解决镀金作坊的难题,正好有空。抬高番僧地位是为了巩固北方边界的稳定,凌风子怎么可能让张天师影响太子殿下的计划。

“太子殿下孝顺,怎么会违背太皇太后的意愿。”凌风子飘飘然地说,“大道无为、道法自然,不要太在意虚名。”

张原庆颤抖着手问:“清宁宫是你们内行厂花费银子督建,天师就愿意让番僧摘桃子?”

“我们都没意见,真人何须动怒?”凌风子淡淡地问道。

凌风子无欲无求的双眼看向张原庆,身为皇帝册封的正一嗣教保和守道大真人,张原庆全身好似被烈日灼伤。最终在凌风子面前败退。

研究院赞同的举动让正一教的天师恨不得清理门户。胳膊向外拐!

坚信凌风子是得道高僧的弘治帝也觉得张天师有点小题大做。哄太皇太后高兴的一场仪式而已,能说明什么问题。

弘治帝以为的小事情,引起内阁阁老和百官群起而攻之。

“陛下,喇嘛教乃是元朝国教。”

“让番僧入宫,把宫禁当成何物?”

“国库空虚,哈密的战事已经让陛下从內库调银,各地藩王入京的费用从何处挪用?”

“藩王进京劳民伤财,臣反对。”

……

弘治帝头大如斗,不得不坑一次儿子。“鞑靼人信喇嘛教。朕希望法王可以调和大明和鞑靼的关系。藩王进京的费用由内承运库负责。”

“恶念值1……”

远在云中的朱寿感到莫名其妙,为何朝臣们源源不断的贡献恶念值?

退朝后,刘健等人围在一起商议。

“太子和皇后关系闹得很僵。太子不想背负不孝的罪名,孝顺太皇太后是一步好棋。”刘健分析道,“大家别指望内行厂会出现阻止此事。”

“难道要让那群番僧再次得势吗?”谢迁皱着眉头道。

接受儒家思想教育的官员,不太能接受喇嘛教的某些教义。又有前朝旧事在前,令他们极度不满意弘治帝偏向喇嘛教的行为。

刘健议题:“说服太皇太后改主意?”

“怕是很难。先帝信奉喇嘛教也是受了太皇太后的影响。”谢迁摇摇头。

刘健见李东阳低头不吭声,问道,“宾之有何高见?”

李东阳角浮现一抹讥笑:“我们首先要找出太皇太后请法王的原因。几年前庆云侯和寿宁侯争夺田地。陛下偏袒寿宁侯,把田产判给了寿宁侯。太皇太后对此事的十分不满,对皇后也多有看不顺眼。皇后对太皇太后的恭敬浮于表面。想必是因为太子的问题。

如今皇后还有两个月即将生产。万一是皇子,一定会动摇太子的地位。太皇太后对清宁宫十分满意,为了庆云侯也会选折巩固太子储位。”李东阳环视两人,“喇嘛教的法王是否能达成太皇太后的某些愿望?”

刘健垂下眼帘,没有把凌风子断言皇后生公主的事情告之两人。

为了宫殿的完工仪式,喇嘛教和天师道明里暗里斗了几场。

周经和徐贯致仕后一身轻松。

周经投靠太子实属无奈。他这位户部尚书守着空空如也的国库,面对内宫的索取无度、皇亲勋贵的种种逃税不得不下重手整治。不但得罪权贵,也招致弘治帝的厌弃。投靠太子是他最后的退路。

而太子的表现令他重新焕发斗志。太子接管内承运库,一力承担内宫的花销,减轻压在户部肩上的重担。光此一项,足以让他肝脑涂地辅助太子登基。

云中城就在前方,等待他的是一张空白的宣纸。他一定要画出一副盛世。

第107章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3

周经和徐贯抵达云中城。这里的情况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

远处高耸的城墙一眼望不到边,城墙上插着‘朱’字大旗,不时能见到远征军士兵从城墙上走过。远处依稀听到枪声,可见鞑靼人并没有死心。

但百姓们笑意盎然,丝毫没有担忧和害怕。草场被翻整成耕地,土地规整地划成田字形。四周有沟渠环绕,七成水田三成旱田。农户们三三两两站在水田中,翠绿的幼苗被插入土中,时不时会传来一阵笑声。旱地里播种的常见蔬菜颗颗肥壮。

一片郁郁葱葱的田园景象冲击着周经的胸膛,满腔抱负急于在此地施展。他拖着东张西望的徐贯朝最大的军帐走去。

朱寿闻讯前来迎接。经略河套需要干吏,他很重视两人的到来。他有很多建设河套的想法,可是没有强有力的人落实推行只会成为空中楼阁。缺人的朱寿只能挖便宜老爹的墙角。

“殿下!”周经疾步向前。大半年没见的太子殿下长高了、也黑了。太子是大明振兴的希望所在,他有无数的谏言要当面说。

倏地,军帐门帘被揭起。身着棕红色的袍子、手持佛珠的喇嘛从中走出。

仿佛被一盆冷水泼在身上,周经的身体瞬间僵硬。先帝因为信奉番僧闹出的种种事迹,让所有经历成化朝的官员打心里排斥喇嘛教。为何太子殿下身边有番僧!

徐贯比较镇定:“这位是?”

“这位是本宫从大同府宝宁寺请来的师傅,专门教授本宫梵文和藏文。”朱寿和气地解释道,“借助喇嘛教的力量可以早日稳定河套局势。”

周经用怀疑的目光望向朱寿。

“就知道这个借口瞒不过两位老大人。”朱寿呵呵一笑。

“吐鲁番曾经是高昌国故地。唐朝的三藏法师前往印度取经时来到高昌,令当地佛教盛行。百年前察合台汗国攻占高昌残杀僧侣,逼迫当地百姓改信伊教。如今吐鲁番信佛教的人已经不多。成吉思汗在位时,喇嘛教是国教。没曾想后代竟然出了信奉伊教的察合台汗国。”

“近些年来察合台汗国四分五裂,大部分地方被叶尔羌汗国占领,只留下位于吐鲁番地区的东察克台-吐鲁番汗国。叶尔羌汗国在西面虎视眈眈,吐鲁番汗国寻找新的生存地,所以才会不顾父皇的训斥在此进入哈密地区。”

“这是恢复佛教最好的时机。宝宁寺的师傅们甘冒生命危险前往吐鲁番,但需要借助我们的力量。”

朱寿悲天悯人地说:“太祖落魄时曾接受佛门的帮助。如今佛门有事相求,本宫岂能坐视不管。两位老大人说是吧?”

杨廷和面无表情地听太子殿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明是太子用三寸不烂之舌鼓动宝宁寺的喇嘛们去吐鲁番传教。不知怎么搞得,宝宁寺的喇嘛们真的被太子说服,用以身饲鹰的精神前往哈密。

周经和徐贯相顾无言。为了西北地区的安宁,他们好像不该妨碍太子和喇嘛教来往。

“两位老大人舟车劳顿,请先到临时住所休息几日。河套东部的两段长城即将闭合。届时才会启动河套的建设。本宫给两位老大人安排精通蒙古语的人,这段空闲时间正好可以用来学习。”朱寿笑眯眯地说。活到老学到老,丰富老年生活。

“恶念值1。”

周经讪讪一笑,过了六十而耳顺的年纪,竟然还被要求学习。这次河套之行似乎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朱寿需要他们和喇嘛教维持面子上的友好。周经本是不乐意的。可是得知太子需要宝宁寺喇嘛前往哈密,他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不能因为他的喜恶耽误太子大事。

身处京师的弘治帝没这么好命。

连续几日都有大臣们上折反对喇嘛教的灌顶国师主持清宁宫落成仪式。奏章在御书房堆成小山。早朝不商议大事死,反而围绕此事争论不休。

回到御书房耳根子也不得清净。

“清宁宫是照儿为哀家所建,凭什么要听那帮朝臣的话!当日清宁宫被毁,户部死活不肯出银子重修。现在凭什么来指手画脚?是不是认为哀家好欺负?!”太皇太后高亢的嗓门从电话机里传出。

弘治帝连声附和:“清宁宫没花国库一个铜板。孙儿绝对不会听朝臣们的。”

挂了太皇太后的电话,皇太后又打了来。“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在不影响朝政的前提下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

“母后,儿晓得。”弘治帝扶额。

电话机方便交流的同时也失去了安宁。

弘治帝感慨道:“还是凌风子天师思虑周全。倘若在坤宁宫安装电话,皇后将无法安心养胎。”

话音刚落,有坤宁宫女官带来皇后的恳求。“望陛下恩准给坤宁宫和寿宁侯安装电话,便于金昌太夫人安抚娘娘的情绪。”

弘治帝心里五味陈杂。

“让皇后安心养胎。”弘治帝挥手让女官退下。

“竹楼,”弘治帝喊来东厂都督戴义,“派人查寿宁侯府的目的。”

戴义领命退下。以前皇爷是不会允许东厂骚扰寿宁侯。看来皇爷虽然不追究张家勾结鞑靼对付太子爷的事,但也失去了对张家的宠信。

当得知张天师去过寿宁侯府,也同时见了多位朝臣后,弘治帝一脚踹向小山般高的奏折。朝臣们对他在宫中举行斋醮抗议不断。他稍微与喇嘛教接触,劝解的奏折成堆递来。可这群朝臣呢?严于律朕,宽以待己!

弘治帝意难平。

“下旨令大能仁寺的那卜坚参国师主持清宁宫落成仪式。”弘治帝决断。

陈宽轻声问:“皇爷,需要内阁票拟吗?”

“落成仪式不用户部的银子。直接下中旨,你跑一趟内行厂,让他们尽快准备。”

“老奴这就去办。”陈宽躬身退下。

弘治帝思念起远方的儿子,还是照儿贴心!

“有时候不争即是争。”刘健知道弘治帝绕开他们下中旨,意味深长地对另两位同僚说。

李东阳沉默不语。这件事情上,连襟确实是用力过猛。

谢迁随和地笑道:“大能仁寺不争只是假象。内行厂虽然没有直接表态,可他们不表态的立场就说明了立场。被太子拿捏在手的勋贵们自然不敢插手这事。皇亲们更不会与内行厂作对。”

“于乔何意?”刘健挑眉问道。

谢迁拱手相问:“首辅大人不觉得太子手上的势力膨胀得太快了吗?万一皇后生下皇子,大明必将遭受一场浩劫。我等身为阁臣,需替陛下解忧。”

刘健好奇地问:“于乔有肘制太子的办法?”

谢迁神秘一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第108章 港口骚动

内行厂的扩张对大明商人来说,如同九边重镇遭遇鞑靼铁骑,想抵抗却无能为力。内行厂在弘治帝不予余力地支持下,由锦衣卫、东厂搭建骨架,高超的生产技艺为血,在极短的时间内从婴儿成长为巨人。

“你们还在犹豫什么!瞧瞧质地上乘的羊绒衫,内行厂羊毛坊1为女工1天织三件。如果推广到全国,会让我们损失多少?别忘了,我们的土地种的不是粮食是桑树!”

“还把银子装坛埋家里干嘛!指望大明因为银子稀少而铜钱大跌,利用兑换差额凭空多出钱财?别做梦了!太子从日本偷运银子,从占城运粮,大明国内的物价、银铜价格很稳定。”

“内行厂的代销店让你们赚了很多?河套大笔采购让你们的日子过得很舒坦?这都是朱厚照投下的诱饵!朱厚照类太祖,一旦他从河套脱身,江南就是他下手的目标。”

“边关马市关闭,严查走私。直接断了我们的财路。”

神秘人说得慷慨激昂,底下的江南商社成员窃窃私语,始终没有给出表态。

“别忘了会试舞弊案!程大人被夺职,等谢阁老致仕,哪位内阁阁臣会为我们江南考虑?朝廷对我们江南征收重税,北方发生灾祸,朝廷首先的反应是增加江南的税收。对我们何其不公!”

这句话刺到江南商社众人心中的痛处。

“我们会阻止内行厂从江南地区收购丝绸卖到日本。也会断掉提供给河套的货物。”江南商社众人承诺。

神秘人清秀的脸庞眉目舒展,躬身行礼后离开。

他走后江南商社的人议论纷纷。

“这是哪位藩王府上的?”

“宁王府?代王府?”

“管他是谁。我们只管赚银子,龙椅上坐着哪位朱家人与我们无关。”

一场针对内行厂的阴谋拉开序幕。

一艘从窝阔崴港口出发转道日本的宝船驶入天津卫。内行厂在天津港有专门的停泊地。此次宝船上除了有曾在东宫伺候太子的内侍吴经,还有从日本返回的赵虎。

赵虎是东宫侍卫,受朱寿之命开辟日本港兑换金银。他是忻城伯赵溥的侄子,赵溥唯一在世的儿子不幸夭折,他特意回来奔丧。至于忻城伯世子的位置,他没有特别的想法。忻城伯空有爵位没有官位,还没他实权大。

宝船缓缓驶入天津港口。赵虎上甲板活动筋骨。忻城伯在京师,他下船后直接奔丧。

“赵侍卫多久没回家了?”吴经凑上前询问。

这次的宝船由他负责,除了后舱的舱门他无权打开,前舱堆满从日本兑换的金银。大明和日本的白银相差四倍,太子闭着眼睛赚银子。难怪内行厂的人都大手大脚。他在东宫不起眼,求爷爷告奶奶才入了西厂。和进入内行厂的人相比待遇差很多。西厂规矩大,守着宝山连根草也不能拿。

赵虎没搭理他。这个小内侍整天把在东宫侍奉太子的事挂在嘴边,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太子心腹。太子喜欢多做事少说话的手下,绝对不会让此人近身伺候。

况且打从他上船起,这人一直打探他上船的原因。听其他西厂的人说,这人时常在后舱转悠。绝对有问题!

赵虎上船是计划之外的事情。吴经不知道他为何回国。深怕他的出现破话今日的计划。赵虎是太子真正的心腹,他要不要提前处理了他?

时刻堤防此人的赵虎察觉到吴经流露出的杀意。跟随太子出了次关,他对危险有了本能的反应。丢了船上的金银不要紧,暴露后舱的秘密会使邱聚冒充宁王府管事败露。

赵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肘子把吴经打翻在地。让人拿来麻绳捆起来。

“赵虎你想干什么!咱家是太子的内侍!”吴经惊恐地说。他绝对没有露出马脚。

运送宝船的人员随时替换,此次宝船上随行的大部分的人或许不认得吴经,但一定认识赵虎。赵虎负责日本港,这才是太子真正的心腹。

赵虎冷笑不已:“太子有句口头禅‘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你这人鬼鬼祟祟的,我先拿下再说。等船上的货物安然无恙送到内行厂,我会亲自上门找刘厂公道歉。”

朱寿一路上不停地给身边的人洗脑。赵虎脑子活络,性子很对朱寿胃口,所以朱寿才会提拔他。吴经是西厂的人,抓错了不过被太子骂一顿。可万一宝船上的东西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吴经被人用破布堵住嘴巴。他没想到赵虎因为没有根据的怀疑抓他!还讲不讲理了?

“大家小心点。”赵虎吩咐船上的人,“小旗管好手下的兵,发现同伴有异样立刻上报。”

“是,赵大人。”西厂的小旗们虎视眈眈地看向四周。他们出身锦衣卫和东厂,俸禄低还会被人指指点点。转入西厂后每月俸禄虽然不变,但经常有福利可拿。光福利就能养活家人。而且西厂即将推出养老金。他们绝对不会把手里的铁饭碗搞砸。

天津港打出旗语。负责旗语的小旗多了个心眼,使用备用旗语对暗号。天津港还是用常规的旗语作答。

小旗立刻禀报:“赵大人,岸上有点不对劲。”

赵虎狠狠踹向吴经。“你们谁在锦衣卫诏狱待过?想办法让此人开口。”

几人很快涌上来把吴经拖走。吴经双目圆瞪,用力挣扎起来。锦衣卫诏狱臭名昭著,听名字就能把人直接吓尿。

宝船停在入海口不动。港口上的人急了,再次打出旗语要求他们入港。

宝船上每人负责的都不一样。吴经和赵虎都不知道船上有专人负责突发情况。

数支飞箭从宝船上冲天而起。在攻击方向为不远处的天津卫。天津卫所立刻涌出士兵包围港口。

赵虎望着望远镜,看到港口处有两帮人厮杀。港口的动静很快引来当地的衙役。衙役甚至和卫所的士兵打了起来。

赵虎啧啧有声:“这事有趣了。”

一个时辰后,港口的暴动被制止。港口打出备用旗语,经负责旗语的小旗确认无误,宝船才驶入港口。

“竟然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找内行厂麻烦!”赵虎撩起袖子凶神恶煞地下船。

宝船上众人侧目,赵大人是东宫侍卫,怎么比流氓还像流氓。

第109章 袖中盐

山东按察司副使黄珂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港口来回踱步。

自从京师搬到北京,具有特殊军事地位和咽喉要道的天津,是仅次于南北两都的多部门管辖地。这里设有天津卫、户部分司、天津兵备道、天津巡抚、盐运都司、巡盐部院、海运总兵等部门。

其中,天津兵备道隶属于山东按察使司,天津巡抚是临时加派朝臣巡视各地的职位。也就是说,黄珂明面上是天津最大的官。他不但有权统辖天津卫军事,而且兼管司法和财政诸方面事宜。

但天津是漕运中转站,为四方货物汇集之所。漕粮、盐路、各地进贡的贡品等,各路神仙云集。他谁也不敢得罪!当他得知港口上死了几百号人,顿时头皮发麻。如此重要的地方出现重大伤亡,他难辞其咎。可当知道是巡盐部院的皂吏、天津卫所的官兵打起来,瞬间毛发直竖。急忙派人上奏通报朝廷。出大事了!

赵虎气势汹汹地从宝船上跳下。巡盐部院胥吏一口咬定宝船走私私盐,蹦跶到赵虎面前,坚持要上船检查。

大明国库一半的税收来自于盐税。大明律规定,‘除谋反外,罪莫大于贩卖私盐,格杀勿论’。

指责内行厂贩卖私盐,居心叵测!

“上船检查?”赵虎抖动脸皮,从鼻子里“嗤”的一声,双拳打在胥吏脸上。

刹那间,胥吏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两行鼻血从打歪的鼻子里流下,看得好不凄惨。

“你……”胥吏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指着赵虎。

赵虎让人从船上搬来太师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睨视港口众人。“今天老子把话撂在这,除了内行厂的人,谁敢上船杀无赦!”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护航队把霰弹枪枪口对天,齐声扣下扳机。“砰砰砰”的巨响好似打在巡盐部院衙役们的身上,无人敢上前半步。

在天津的锦衣卫和东厂全员出动,把赵虎他们和巡盐部院衙役们隔离。深怕事情闹得更大。

一时之间人满为患的港口鸦雀无声。太皇太后七十大寿将要到来,天津港比往日更加繁忙。

港口上有来自各地押送贡品的小吏,他们要把景德镇的瓷器、苏杭的织锦、广东的珍珠、云南的宝石等送往内宫。

弘治帝同意各地藩王进京,难得的机会让很多王府提前出发。刚上港的王府管家过来看热闹;被宝船堵在港口外的藩王逗留在船上,派出亲卫们上岸关注局势发展。

五湖四海的商人们虽然躲了起来,可他们的目光始终没离开港口。

“指挥使大人,宝船领头的您认识吗?”黄珂询问天津卫指挥使陈瑛。陈瑛是皇帝的心腹,他的孙子是东宫侍卫,在河套跟随太子左右。

陈瑛收到宝船射出的求援信号,亲自领兵救援。消除港口上的威胁,天津卫功成身退,只留下千把士兵维持秩序。

陈瑛指着赵虎说:“此人是东宫侍卫,太子心腹。”陈瑛对赵虎很熟悉,赵虎和孙子是好友。赵虎上岸后隐晦地与他打招呼。两人默契的没有交谈。

这事背后的水深着。内行厂是太子的,也是弘治帝的。巡盐部院在地上能耀武扬威,可要找内行厂的茬,分量远远不够。

黄珂一头冷汗,勋贵出身的东宫侍卫浑身透着市井无赖的气息。

“游乐场开业时我曾见过那人。那人是东宫足球队的。”

“我听说太子搞出足球队,就是用来练兵的。太子出关时,带走整支足球队。”

“这一身的杀气,是跟在太子身边杀鞑靼人练出来的吧?”

“难怪看着眼熟,原来是赵虎!忻城伯世子刚过世,他应该是回来奔丧的。”

勋贵的圈子一共那么大,赵虎很快被围观人员认出。

“不对吧?他跟随太子在河套,怎么会出现在宝船上?”

“这件事很微妙。”

一时间,各种猜测在人群中散播。

机灵的巡盐部院胥吏一屁股坐在地上:“内行厂在走私私盐。”

衙役们跟着胥吏一起坐下,堵住宝船卸货的通道。

赵虎嘿嘿一笑:“把船打扫干净。”西厂其余人闻风而动,不久之后一具具被砍得支离破碎的尸体堆在静坐的人面前。

巡盐部院的衙役们吓得惊叫连连。胥吏跑到一旁呕吐不止。他们抓到走私的大多情况下勒索敲诈,还没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一群娘们!”赵虎大拇指朝下,鄙夷地说,“我会建议太子殿下把你们调到北方直面鞑靼人。让你们把身为男子汉大丈夫的胆量练出来。”

原本猜想内行厂真的走私私盐的人,听到这话羞愧难当。太子殿下从鞑靼人手里夺下河套,庞大的军费开支全由内行厂自行解决。就算真的走私私盐又如何?再说了,那是太子殿下,能叫走私吗?如果船上真有盐,很快就有盐引从京师送来。

黄珂强忍住喉咙里的酸水,心里祈祷朝廷尽快派人处理。这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得知他调任山东按察司副使负责天津,好友杨廷和写信,让他关照内行厂的宝船。宝船上除了占城国的粮食,似乎还有其它重要的物资。

只不过,内行厂还需要他关照吗?太子身边压根没有善茬子。

“成何体统!”临时上任的天津巡抚王绶匆匆赶来。

王绶大步走向锦衣卫千户:“本官乃是天津巡抚。走私私盐是大罪,不可不察。既然内行厂不许外人上船,那就由本官单独上船检查。”

王绶又朝赵虎拱了拱手:“陛下不想此事闹大,可否通融一二?”

散发浓浓浩然正气的王绶提出的建议,引得在场众人赞同。这是处理此事最好的办法。

黄珂眼神一闪。天津虽然离京师很近,可巡抚来的太快。算算时间,奏折应该刚送到京师才对。

“监察御史王绶,曾多次上奏要缉拿程敏政下狱。怕是来者不善。”黄珂低声告诉指挥使陈瑛。

陈瑛眯着眼睛打量黄珂。文武不相属,陈瑛对黄珂不熟悉,分辨不出他的立场。

黄珂从怀里拿出杨廷和的私信:“介夫与我相交十几载,宝船的重要性在下略知一二。”为了以防万一,他出门前带上这封信。

陈瑛朝王绶的方向努努嘴,抱在胸前的右手摇了摇。

赵虎点点头,表示知道。

他放下二郎腿起身,咧开嘴笑了笑,出其不意地踹向王绶。

港口一片哗然。太子侍卫竟敢公然殴打皇帝任命的天津巡抚!

在吃瓜群众纷纷指责时,白花花的盐从王绶的衣袖中洒出。

众人的喉咙好似被一直无形的大手掐住,集体失声了。

第110章 破财消灾1

弘治帝听到天津港口发生的始末,随手砸了紫砂茶。“这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嫌照儿太强势,将来有可能摆脱他们的肘制!嫌朕被逼得宽厚、仁慈不够,还想把照儿捏在手心里?”

几日前吏部任命多位巡抚巡视各地,天津巡抚只是其中之一。弘治帝气愤官员把他当傻瓜耍。

更让弘治帝气愤地是,天津巡抚王绶衣袖中藏盐,意图栽赃陷害的手段似曾相识。和皇后栽赃照儿私藏春宫图如出一辙。他们想把这件事栽赃在皇后和寿宁侯府!

一想到这里,弘治帝愤怒到了极点。他们除了想对付照儿,还想挑拨他和皇后的关系。如果不是知道皇后怀了公主,皇后和寿宁侯府也知道此事,怕他真的会想多。

或许皇后和照儿相敬如冰的关系也有他们背后的手脚。弘治帝脸色铁青,额头的青筋不断跳动。心里窝着一团火,想很很地发泄一番。

“把相关人等统统关入北镇抚司诏狱。”弘治帝杀意凌然。此事绝不可善了。

跪在地上的戴义问:“赵虎和宝船如何处置?都察院多位御史堵在港口大闹。他们说不处置赵虎,坚决不让宝船卸货。一日不给说法,他们就在港口住一日。港口外等着入港的船只排成长队。其中有多家藩王府。”

弘治帝气得嘴唇发紫:“朕就是对他们太仁慈了!”

他登基时内阁已成气候,很多事全是无奈之举。太祖一定对他的妥协不满,所以让照儿扭转大局。

弘治帝下令:“你带人护住宝船,赵虎一同关押到北镇抚司,先堵上御史们的嘴。我会让牟斌照顾赵虎。”

“是。”戴义躬身领命。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鱼饵的效果开始显现。等藩王们全都抵达京师,就是收网的时候。”

“老奴明白。”戴义退下。

陈宽用指肚轻轻地给弘治帝按摩:“皇爷,宝船上的金银不卸下来,会耽误清宁宫的落成仪式和太皇太后的七十大寿。”

“估计这就是他们的目的,想要知道内行厂充裕的银两来源。”弘治帝眼中一片冰冷。

弘治帝当然知道盐运都司跳出来的原因。盐引对国库关系重大,也是很多人伸手捞钱的地方。照儿发现榆林底下有巨大的盐矿。是他压着不让开采。

能开采又如何?虽然盐引属于国库,但每年收到的盐税逐年递减,谁知道盐引流向哪些人的衣袋?

陈宽劝慰:“皇爷保重龙体,无须和这群小人动怒。”

“你去趟内行厂,看看账册还有多少银子。”弘治帝疲惫地道。

陈宽轻笑:“等皇爷歇息后老奴在去。”

弘治帝窝心地笑道:“陈伴伴放心,照儿在河套,朕无论如何也要替照儿照看好大后方。”

弘治帝休息后,陈宽拿着手谕前往内行厂。张永等人接待了他。

陈宽翻看内行厂的账本,一串阿拉伯数字把他难住。账房一板一眼的解释。

“内行厂只有庞大的物资,没有足够的现银?”陈宽的脸色很难看。

张永解释:“河套需要大量的物资。下个月能收到代销店的货款。不会耽误太皇太后的大寿。”

内行厂备有储备金和足够两个月需求的物资,就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宝船上除了金银,还有和女真人交易的人参、皮货、靰鞡草等,耽搁半年都不要紧。

陈宽猛拍桌子:“张公公是不是忘了内宫的开销?太皇太后需要给大能仁寺的佛像塑金身;皇后临盆在即,皇爷打算在京师的寺庙、天师道观添加香火,保佑公主平安降世。还有各位藩王的在京的花销……”

张永脸色发沉。他从陈宽滔滔不绝举例内宫开销中,瞧出内宫某些人对内行厂的恶意。

“咱家怎么不知道太皇太后要给大能仁寺的佛像塑金身?”负责清宁宫落成仪式的刘孝大呼小叫。

陈宽冷笑:“刘公公替御用监担下清宁宫的落成仪式,自然不会知道这些小事。”

刘孝恍然大悟。陈宽酸里酸气的语气说明一切。“宫里某些人想从内行厂捞油水?我呸!有我刘孝在,他们甭想多拿一个铜板!”内行厂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是作坊的工人辛辛苦苦赚来,他如何能容许血汗钱被别人剥削。

陈宽气恼:“刘孝,别才过界了!你在内行厂如何折腾咱家不管。把手伸到内宫十二监的头上,还早了点!”

陈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御马监的宁瑾有兵权在手他无可奈何,不等于他能容忍别人爬在他头上。

“陈公公息怒。”张永让账房把库存的现银全给陈宽,“宫里的开销是第一位的。内行厂勒紧裤腰带也不能让宫里难过。”

陈宽拿着银子气呼呼地离开。

刘孝跳脚:“张公公,没有银子怎么办落成仪式?”

“这事你负责,你想办法!”张永不负责任地说。早在他和刘瑾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就算到有这一遭。

刘孝此时才知道上了刘瑾的当。刘瑾,你这个小人!连一句玩笑话都要记恨!

戴义感到天津港口,各打双方五十大板,把天津巡抚和盐运都司的人、赵虎统统带走。暂时安抚赖在港口上的御史情绪。可是御史们坚持要重罚赵虎,否则他们不离开港口。戴义笑了笑,带着人走了。把一群‘大爷’交给黄珂照料。

黄珂倒了血霉。御史们坚持堵住宝船的通道,还要他照顾饮食起居。年龄一大把的御史在港口挨冻,可是很容易病倒的。

最后他打着杨廷和的旗号,让宝船停泊在海上,让出港口的进出航道。有舔着老脸从内行厂弄到一间临时板房,把人都给安置好。

隔了几天,港口的变故送到朱寿手上。随之而来的,还有张永对内宫的担忧。内行厂的壮大,使得内宫曾经的一部分支持者倒戈。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许久没出声的系统冒出头:“找到足够的天外飞石让本系统升级,宿主可以从商店买到效忠丹。服下此丹的人将对宿主一生忠心不二。”

朱寿摸着下巴沉思。系统一喜,以为能让朱寿从河套挪窝。

“你以为我是你啊!”朱寿冷笑,“需要靠药物获得手下的忠诚,和渣渣追不到女孩下药强得有什么区别。况且人才未必会忠心,忠心的人未必是人才。”

如果系统有身体,此时一定在发抖。哼,竟然敢损他!别怪他没提醒游商部落的皮已经被达延汗扒掉了。

第111章 破财消灾2

大青山和蛮汉山段的长城合拢,朱寿正式占领前套平原。平均十二米高的城墙,让远处监视的鞑靼人望而生畏。当从京师运来的火炮齐发,让一直不死心的土默特部人感到绝望。

伴随着“轰隆隆”的炮火声,王守仁、李兆先等人加入远征军的庆祝活动,敞开肚子大吃特吃。在天苍苍野茫茫、一空二白的云中郡,能吃到蔬果和海鲜,绝对是最好的庆贺方式。

以大同等九边重镇移民占多数的军民,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吃到海鲜。鲜美的海味瞬间征服他们的味蕾。

“胡大人,西厂是如何保证山东的海鲜送到此不变味?”李兆先好奇心旺盛。

胡玢不舍得放下手里的扇贝,毫无形象地边吃边回答,“利用硝石制成冰块,放入保温箱可以保持冷冻状态。”唐朝人已经懂得硝石制冰,宋朝人有类似冰激凌的冻食。关键在于保温箱。

“保温箱可以从内行厂各地代销店购买。”负责内行厂销售的罗祥接口道。

李兆先捂住腰间的茄袋:“好不容易盼到殿下给我们发俸禄,你们内行厂别总是引诱我花销。”

太子殿下太精明。云中城第一幢正式建筑竟然是内行厂直销店。手持河套身份证和官员证购买,所有货物打七折,而且货源充足。京中亲朋好友写信让他代买,发西厂物流寄回京师。他的赏银没了,估计俸禄也留不住几日。

罗祥无害地露出笑容。河套官员俸禄很高,不引诱你们花银子,小爷会心疼的。

罗祥是和朵颜三卫的都督们一同从大宁赶来的。内行厂的工匠全都调往河套修长城,耽误大宁城的建设。现在的大宁城用临时板房搭建商贸交易中心。生意虽然火爆,可总让朵颜三卫的人不安。

大宁城不同意鞑靼人过来交易,大明又关闭边关严查走私。部落缺少生活物资的达延汗,随时有攻打大宁的可能。

被达延汗洗劫过的朵颜三卫心有余悸。此次前来意图说服朱寿允许鞑靼人在大宁城交易。

但此时朵颜三卫共尊的都督阿儿乞蛮忙着吃东西,压根没空找朱寿谈此事。

主位上朱寿被周经、徐贯一左一右拉住说话,只能用双眼看着碟子里的海鲜意淫鲜美的味道。两位老大人一定是故意拽着他不让吃!

“殿下,不管怎么说赵虎殴打巡抚在先,御史们的诉求没有错。您说几声软话,老臣们从中调和,这事也就过去了。”周经劝道。

朱寿无意中瞟到阿儿乞蛮的吃相,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找他聊天。他吃下的虾蟹贝壳等堆成小山,这可都是银子!

见到朱寿皱起眉头,脸上流露出心疼的样子,以为他是不舍得心腹被罚。徐贯说:“殿下可以把赵虎调来河套,时间一长没人会记得此事。”

朱寿冷笑。别人都上前打他脸了,竟然要他忍气吞声?

“可本宫记得!”朱寿冷飕飕地说。

周经苦口婆心劝着:“三人成虎、人言可畏!赵虎殴打巡抚被天津港口众多人看在眼里,早就传遍大明大街小巷。赵虎是殿下的人,殿下如若不上折请罪,天下人会认为殿下袒护手下,与您名声不利。”

朱寿慷慨激扬地回道:“本宫无法保护受冤屈的手下,将来又如何保护天下遭受冤屈的百姓!”

周经愣了愣,问,“是赵虎打的人,他受什么委屈?”

“是赵虎先闻到王绶身上的咸味,怕他诬赖内行厂走私私盐。才会用让人误解的方式,把王绶的险恶用心昭示天下。”朱寿一本正经地说,“赵虎的办法是蠢了点。本宫会让他多读书长长脑子。”

徐贯嘴角抽搐,太子用‘让人误解的方式’形容打人,也是前无来者。

太子老师杨廷和小声提醒:“殿下,盐闻不出咸味。”

朱寿摸摸下巴:“那一定是王绶藏盐的袋子漏了,被赵虎看到他衣服上的盐粒。”他从来不怕打嘴仗。

张仑捂着嘴偷笑。

“殿下~”周经还想劝说,杨廷和立刻递上剥好的荔枝肉,“周大人尝尝南方运来的荔枝。”

朱寿快速扒开扇贝壳,终于尝到了海鲜的味道。

“殿下,殿下!”惊慌失措的蒙古语掉由远及近传来。

朱寿快速把扇贝吞下。

泰宁卫都督撒因孛罗慌张跑来,跪在朱寿面前大哭,“请殿下救救我的女儿。”

“琪琪格怎么了?”朱寿用蒙古语问。

土默特部用几万头牦牛削弱远征军的火器威力,造成草原大量的小部落陷入困境。游商部落抓住机会,接管原来归顺土默特部的小部落,为安定云中局势出力不少。朱寿赏赐琪琪格大量的珠宝首饰、丝绸布匹。琪琪格衣锦还乡,很是得意。

撒因孛罗哭诉:“达延汗知道游商部落是殿下的势力,派人抓走琪琪格。”

朱寿眼珠子骨溜溜转,脑子快速转动。

“达延汗是个懦夫!他几次三番败在本宫手下,不敢正面对付本宫,反而抓个女人逞英雄。怎么能把女人卷入战场!本宫当时都没抓他怀孕的妻子。”朱寿大步向外走去,“远征军将士,随本宫揍达延汗去。”

谷大用马上扑到朱寿身上,抱着大腿不撒手。

其他东宫侍卫立刻反应过来,齐齐上前抱住朱寿。让朱寿不能动弹半分。

张仑用蒙古语在后头大喊:“殿下千金之躯,不可以身犯险。”会说蒙古话的都去了哈密搞破坏。太子用蒙古语说话,远征军将士根本不懂他的命令。

朱寿大怒:“本宫命令你们放手!”

“不放!”

他们几人继续用蒙古话作秀。不懂蒙古话的周经等人一头雾水,阿儿乞蛮、撒因孛罗等朵颜三卫众人大受感动,加入劝阻行列。

“好了!救人如救火,此事不能耽误。张仑,带上足够的人手去应昌问达延汗要人。把琪琪格安然无恙地放了,大宁允许鞑靼人交易。如果琪琪格少一根头发,我让他们连一颗盐都换不到!”朱寿凶狠地撂下话。

张仑带上人立刻出发,出发前搬了几箱海鲜当见面礼。

撒因孛罗感动的痛哭流涕:“谢殿下大恩。”

“都督见外。把台在外替本宫办事,本宫护不了他妻子,等他回来无颜相见。”朱寿顺口说,“等把琪琪格救回来,找个好日子把他们的婚事补办了。本宫不是很懂草原上的规矩,聘礼应该准备些什么?”

撒因孛罗倒吸一口凉气。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在大明太子殷切的注视下,硬着头皮接受奴隶出身的女婿。

听不懂蒙古语的周经等人,在谷大用的翻译下弄清事情始末。

周经脸上神情变化莫测,长叹一口气,放弃在港口一事上对太子的劝解。

第112章 破财消灾3

张仑把琪琪格从应昌府安全带回云中城。

琪琪格咬紧嘴唇、绞着手指、吸着鼻涕,双眼泪眼汪汪瞅着朱寿瞧。

朱寿‘腾’地站起:“达延汗欺负你了?”

琪琪格点点头,又红着脸摇头。

“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什么意思。”朱寿撩起羊绒衫袖子,“如果达延汗真欺负你了,本宫把他夫人满都海抢来!”

琪琪格吓得猛摇双手:“这些天我留在满都海王妃身边,没人敢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朱寿安下心,不然他无法和把台交代。

把台和东宁伯在哈密玩的很嗨。他们四处掠劫,把吐鲁番和周围的鞑靼人欺负的够呛。给喇嘛们的传教创造良好的环境。吐鲁番和鞑靼人别说联合进攻河套,没打起来已经不错了。

而马文升似乎遇到难题,至今没把吐鲁番军队从哈密打退。白瞎便宜老爹用3成金矿份额换到的15万两军费。

琪琪格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游商部落被达延汗发现,不能再偷偷的用方便面换牦牛和奴隶。”

朱寿翻翻白眼:“不能偷偷的,那就光明正大地干。除了方便面,还能提供内行厂的货物。”

“寿,你太好了。”琪琪格一把抱起朱寿转圈,“我能收羊毛兑换内行厂的货物吗?”

琪琪格笑颜逐开,如同雨后的彩虹,美得令人惊叹。

朱寿一脸菜色,被女人轻易抱起让他颜面何存。他斩钉截铁地回绝:“本宫答应朵颜卫,只有他们能用羊毛换内行厂的物品。你可以去找花当商量。”

琪琪格尖叫:“你明知道花当是我的前任未婚夫,他怎么可能同意。”

“你告诉花当,本宫将派把台负责大宁城的安全。”朱寿捂着耳朵说。

用羊毛利益分化朵颜卫和其它各部的关系,逼得朵颜卫只能追随他。把台负责大宁城安全,能牵制朵颜卫一家独大。游商部落能一步步削弱达延汗在草原小部落的威望。分化松散的草原才能保障大明的利益。

琪琪格嘟囔了几句,气呼呼地离开。

张仑打趣地说:“琪琪格的美人计失效了。”

“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朱寿高傲地抬起头。他没有自虐倾向。后世有很多琪琪格这类型都小辣椒。在大明就要找温柔体贴的女子。

张仑正色道:“达延汗利用土默特部和我们纠缠的空隙,与瓦剌人交战,把瓦剌赶向更远的北方。鞑靼王庭随之就会从应昌府北撤。土默特部对达延汗怨声载道,是时候和他们接触。”

“等马大人击退吐鲁番军队,让土默特部迁移到吐鲁番南方,成为大明和叶尔羌汗国的缓冲地带。帮助土默特部迁徙的时候,别忘了让宝宁寺的喇嘛们随行。”张仑在他有意无意地培养下,逐步成长起来。这是朱寿参照后世发展,不断诱导张仑讨论出的战略。

后世叶尔羌汗国不断吞并大明西部土地,最终接壤嘉峪关,给边防造成不少的压力。有土默特部在侧,又有他从旁支援,叶尔羌的扩张不会一帆风顺。

朱寿伸伸懒腰:“北方应该能安稳些日子了!”

伸懒腰的手还没收回,胡玢送上京师的急件。

朱寿拆开信件后吐槽:“本宫惹到哪里神仙了?糟心事一桩接着一桩,太烦人了!”

“殿下,发生何事了?”张仑问。

朱寿把急件递给张仑:“江南断了内行厂的采购,代销店同时关闭。西厂在江南正在修建的水泥路被破坏,走水路遇到水匪。江南地方的物流点瘫痪。江南商人也不把货物卖给河套,你喜欢的茶叶、丝绸在河套要买不到了。”

为了减少内行厂发展的阻力,内行厂只生产没有出现过的商品,没有涉足传统产业。河套百姓需要的布匹等全是内行厂从江南高价收来。

张仑第一反应:“有人想对付太子。”

“你不是在说废话吗?”朱寿没好声气地说,“对方是谁?”

张仑瞪大眼睛装傻。他哪知道是哪一路的藩王府。

杨廷和、周经、徐贯收到消息赶来。

杨廷和建议:“殿下,是时候启程回京师庆贺太皇太后七十大寿。”

“母后没平安生产,本宫就不回去。省的到时候满身是嘴也说不清。而且河套只收复前套平原,还有四分之三的地方等待收复。”

他可不想招待满大街的亲戚。他过大同城而不入,也是不想提前牵扯入宗室的一堆烂事。迁移到河套的大同百姓,有一半是被大同的代王府宗亲逼得走投无路。

“殿下打算如何应对江南的变故?”徐贯试探地问。他是江南人,由不得他不关心此事。

朱寿跺着脚大骂:“老虎不发威当本宫是病猫。山海卫的事没找他们算账,他们又出来搞事。徐大人在治理苏松河时,没少和他们打交道。应该知道他们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人。本宫准备以牙还牙!”

苏松河曾因为河两岸违规修坝占有良田,造成河水堵塞引发水灾。为了清理当地违章建筑,徐贯调集军队和当地豪族干了一架。

徐贯焦急万分,替家乡捏一把冷汗。太子殿下最会搞事。和刘阁老打赌搞出内行厂;出关入草原搞出河套;出海搞出日本的金银。

不能让太子去江南!江南是大明粮仓和赋税重地,轻易动不得。

徐贯朝杨廷和使眼色。

杨廷和转移话题:“殿下,微臣好友黄珂大人送来信函,御史们久久得不到赵虎受处罚的消息情绪激愤。他们试图弹劾殿下无视海禁走私、纵奴行凶杀人、从事商贾与民争利、私造火器、随意挑起战争等多项罪名。”

“他大爷的,这群老头子怕是受不了港口的风餐露宿,找借口回老家吧?!”朱寿被气乐,“本宫还要弹劾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领着朝廷俸禄干私活。”

“殿下慎言!”杨廷和急得脸色潮红

朱寿指着脚下说:“这里是河套,是本宫打下的土地。本宫在自己的地盘上说话怕什么。”

“御史们还打算弹劾殿下占地为王,图谋不轨。应该把河套交给朝廷。”杨廷和再次言道。

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谷大用,让太医给御史们瞧病。他们烧坏脑子病的不清,各个都在说胡话。”

“恶念值1……”

杨廷和、周经、徐贯目瞪口呆。

第113章 破财消灾4

有一种病叫做‘太子认为你有病’。

在天津港口堵住内行厂宝船卸货的御史们,叫天不灵、叫地不应。深深体会到底层百姓哭诉无门的悲苦。

来堵船的御史有四品的佥都御史,也有七品的都事和九品的检校等低级官员,他们的共通点是年事已高。年龄大的官员晋升前途渺茫,闹上一场能为儿孙造福。而且,年纪大的官员难以追责。不论是宽厚的弘治帝还是霸气的太子,都不可能为难他们。

但是,布局的人对朱寿恶劣的性子了解得还不够深。

内行厂的张永张公公请来太医刘文泰,给正在临时板房喝茶谈天的御史们‘看病’。张永负责内行厂采买,港口往来的不少大商人见过他。两人的到来放佛一点水滴入油锅,引来专门逗留天津准备看戏的各路人士。

张永关上临时板房的大门,把塑料板凳往门前一搁,落座。御史们异口同声拒绝刘文泰的检查。刘文泰退到张永身边,像鸵鸟一样缩头,尽量装成局外人。

御史们围着张永历数太子罪过。张永全程笑脸,不时用手巾擦去御史们喷在他脸上的口水。张永的退让使御史们马力全开。从太子不敬皇后的罪名开骂,一直骂到太子包庇赵虎,足足骂了一时辰。

“人无完人,只要太子递上请罪折子,并把赵虎重罚,我等立刻返京。”官最大的佥都御史胜券在握地说。

张永瞬间变脸。

他怒气冲冲地站起,“想让小爷请罪?谁给你们的勇气说这话。刘太医,我们走!”

御史们面面相觑。内行厂的人就来干坐?

港口看戏的人也没搞懂内行厂的路数。

“内行厂拿出多少银子贿赂几位老大人?”有好事者高声问。

一位脾气刚硬的老御史,提起张永坐过的塑料板凳,向提问者扔去。“老夫一生清廉,岂能容尔等污蔑。”

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

内行厂没让大家揣测太久。第二天刘文泰在早朝回禀:“启禀陛下,天津港口15位御史们全都得了心疾。微臣医术有限,无能为力。”

心疾的毛病分两种。既有‘思虑烦多,劳成心疾’的意思,也有‘人自外至,辄如吞噬之状’得了精神病的意思。

谢迁顿时感到不妙,马上出列呵斥,“刘文泰!休得胡言。岂有15人同时得心疾的怪事。”

弘治帝眉头紧皱,不悦地说,“谢阁老此言差矣,城外游乐场咄咄怪事多也。”

朝阳皇庄改造的游乐场,成为京师乃至北直隶独特的休闲地。有人想乘坐热气球体验飞天,不远千里而来。藩王们进京也必去游乐场,甚至有人赖在皇庄不走。

“微臣推测港口海风呼啸,容易招致邪风入体。加之几位大人年事已高,整日聚在一处相互感染,最终招致祸端。”刘文泰补充说明。

弘治帝当即下旨:“既然几位大人生病,朕准许他们荣养,回家养病去吧!”

弘治帝的态度令谢迁如坠冰窖。

平台上文官呲目、武官低头。除侮辱人的廷杖外,又多了一项‘被心疾’!

“退朝!”在百官哗然前,弘治帝摆驾回乾清宫。

内阁等多位大臣在内宫门口求见弘治帝,弘治帝不见。

大家分头找太医和京师名医,纷纷吃了闭门羹。

正在他们团团转想找解决办法时,传来天师凌风子做出御史们已经入魔入瘴的批语。

而天师研究院的陶仲文前往天津港口开坛做法。随后,留下“外敷”两字和上万罐大拇指大小的万金油,让山东按察司副使黄珂在天津免费派发。

拿到万金油的人一头雾水,不知有何作用。经过多人验证,万金油能应对蚊虫叮咬后的皮肤瘙痒;对轻度烫伤有奇效;涂抹在太阳穴处,能缓解头疼……非常神奇!

没多久,京师大能仁寺多位高僧来到港口念经。

一时之间,百姓们对御史们有病深信不疑,路过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很快,御史们被家人接走。每天都有乞丐、闲汉、泼妇、孩童在御史的家门口大骂。骂这家儿孙不孝,为了自个儿前程不顾老父死活。大明以孝治天下,背负不孝的人将来在官场会寸步难行。

“还是照儿聪明。用廷杖对付这些人,只会成全他们青史留名。他们因‘心疾’病退,连墓志铭都不好书写原因。”弘治帝拍桌子大笑,帝王气度全无。

文官素来注重身后名,照儿的方法正中他们七寸!高,实在是高。

陈宽抽着嘴角赔笑。太子的法子也太阴损了些,今日朝堂上的大人们如丧考妣。

这时,戴义来报。

“皇爷,宝船上的货物顺利运抵内行厂。不过,”戴义顿了顿说,“保大坊门口围着很多低级官吏。他们紧盯货物入内行厂,在坊市口大声宣扬内行厂支援河套库里早无现银。如今清宁宫落成仪式在即,他们会一直盯着此地。”

弘治帝脸色铁青。

陈宽‘扑通’跪倒在地。

几颗汗珠从他额头上顺下:“皇爷,老奴被内行厂刘孝顶撞,回宫喝了几口小酒发牢骚。不知谁把老奴酒后无状的话泄露出去。”

“陈伴伴起身吧,朕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弘治帝语气温和,表示出对陈宽的信任。

陈宽感动得热泪盈眶:“谢皇爷相信老奴。”

戴义低着头,静静矗立在原地。

“竹楼,内行厂真的没有现银?”弘治帝问。

戴义拱手回禀:“皇爷,内行厂的计划都是提前规划好的。原本清宁宫落成仪式并不需要内行厂负责。”皇爷一定忘了内行厂的备用银被陈宽取走的事。

“最近内行厂可有货款流入?”

“张公公说刚收到的一笔货款押解河套。”戴义补充道,“内承运库也没有余下的银子。”

弘治帝皱眉:“这么说来只能动宝船的银子了!一旦动用那些银子,朝臣们会紧咬银子的来源不放。”

乾清宫凉殿气氛压抑。

弘治帝烦躁地抱怨:“这里太热!陈宽,取冰块来。”

一盏茶之后,高凤笑盈盈着满盘的荔枝进来。“皇爷,这是小爷特意让人从南方送来的荔枝。”

戴义凑趣地说:“小爷这是兑现当日建立西厂的诺言,让皇爷吃到新鲜的荔枝。”

弘治帝高兴地哈哈大笑。

“皇爷放心,内行厂有能力解决眼前的困局。”高凤信心十足地说。

正让小内侍把冰块搬进内殿的陈宽脸色一僵。

第114章 破财消灾5

“别人能搬空我们的库银,却无法搬走我们赚银子的能力。”刘孝在新建立的镀金作坊呐喊,“我们要给太子殿下长脸,要让别人知道太子殿下不是好欺负的!”

作坊的工匠们热情高涨,投入精美首饰的制作中。

高凤把银作局的工匠交给刘孝:“咱家告诉了皇爷,皇爷把银作局所有的工匠都派过来。记得,这些工匠是临时借给内行厂,完事后不许强留。”

刘孝点头哈腰:“高公公说笑了,宫里的人我哪敢强留。”高凤是太子爷身边的老人,太子爷视之长辈的存在,他不敢不敬。

“你如果不敢,陈公公如何会对内行厂起了别样心思?”高凤不冷不热地说,“小爷让你们想办法把精简内宫人数,本意是清除内宫各处的眼线,不想在宫里打个喷嚏都有外人知道。结果呢?让你的作坊让宫里二十四衙门少了四分之一的人。陈公公忌惮小爷不敢不放人,不代表他没有怨言。”

刘孝委屈地大叫:“高公公,我冤啊!您老人家也知道宫里的脏事。没有门路靠山的内侍和宫女过得有多惨。内行厂提供他们一个好去处,他们争先恐后的报名。我对天发誓,没有强留过一人。”

高凤瞪他一眼:“如果你是故意的,早有人把你处理了。”

刘孝吓得脖子一缩。

“记得以后对陈公公敬着些。但也不能丢了小爷的面子。”高凤拍拍他的肩。

刘孝送走高凤,心里不断咒骂刘瑾。一门心思做成此事,让小爷知道他刘孝的能力不比刘瑾差。

弹劾太子需要真凭实据。憋屈的都察院御史们顶着酷暑四面出击,不但没找到内行厂的把柄,反而激起民愤被弘治帝大骂。

内行厂卖给百姓的商品一向奉行物美价廉的方针。粮价有上涨的趋势时,内行厂会主动出售低价粮食拉低粮价。内行厂时不时招工,工钱给得十足,让原本一穷二白的逃户都能攒出家当过活。

在百姓眼中,内行厂的出现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比以前好。如今都察院弹劾内行厂,要让内行厂关门。作坊十万多工人先不答应。关了内行厂就是要让他们重新过苦日子。

都察院门口集聚愤怒的百姓,抗议声惊动躲在乾清宫的弘治帝。弘治帝瞧见宗室们也在看热闹,顿时大感脸面无光。

“罢闵珪、史琳左右都御史,调南京刑部尚书戴珊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弘治帝破天荒地让高凤到文渊阁传旨。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接旨后并没有马上票拟。官员的任命需要内阁票拟,三人明显在拖延时间。

高凤淡淡地说:“陛下等着呢。”

李东阳和谢迁同时看向刘健。

刘健想了想,提起电话打给弘治帝。“陛下,戴珊是老臣,有资历有能力接任左都御史,臣等赞同。但因百姓闹事而同时罢免左右都御史,是否太儿戏?”

“儿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弘治帝怒气冲冲地挂断电话。

三位内阁脸色凝重。

高凤轻笑:“闵珪是李阁老的同年,史琳和谢阁老是余姚同乡。也难怪三位大人不同意同时罢免这两人。”

李东阳脸色一变,瞧了眼谢迁,转头对刘健点了点头。谢迁长叹一口气,也点了点头。

高凤拿着内阁的票拟跑了趟吏部。三天后,戴珊从应天府回京述职。算算时间,此时朝廷的新调令还未传到应天。朝臣们后知后觉,原来15位御史‘被心疾’的时候,弘治帝就做了换人的决定。闵珪、史琳亲手把把柄递给弘治帝。

都察院安静得如同被吓坏的鸡。

8月的京师闷热难当,内行厂出品的万金油卖脱销。上至弘治帝,下到普通百姓,人手一盒。虽然才卖二十文一盒,但也让内行厂回了些血。

保大坊门口的低级官吏们一边抹着万金油,一边坚守岗位。敬业的精神令刘孝钦佩。

“别算了,万金油的利润低。内行厂赚不了几个铜板。真正赚银子的生意不在万金油。”刘孝带领一帮人踏出保大坊。

在五城兵马司的帮助下,刘孝等人在保大坊门口摆了个摊。遮阳棚挡住炎炎烈日,挡不住百姓们抢购的热潮。

“这个镀金镯子是我先看中!”一位大妈死拽着镯子不松手。

一群少妇们围在用珐琅工艺制作的头饰摊前挪不开脚步。

“一套只要十两银子?”装扮成年轻男子的李晴挤入人群,不敢置信地问。虽然头饰的造型较为普通,每一款有很多数量。但是她还是认出来了。什么珐琅,明明是景泰蓝!她曾随娘进宫,见过宫里的景泰蓝。

“内行厂开价童叟无欺!”卖货的人和善地说。

李晴双眼迸发光芒:“每种款式都给本公子来一套。”

刘孝看着人群笑开了花。珐琅首饰卖给家中富裕的官宦、富商,铜包金、合金饰品卖给普通百姓。内行厂还接受各类镀金镀银的生意赚取手工费。

小吏们以为抓到内行厂销售金银的证据,乐滋滋的上前购买证据。

刘孝好心向监视他们解释。

“别看了,里面是铜。用万金油赚来的铜钱融化的。这是最新的镀金工艺。当然,内行厂没多少金子百姓也买不起贵的,外面的那层金子纯度不高。”

“嗨,小心崩掉你们的牙。那是丙级金,只含有三成的金子。”

小吏们失望而归。

“这不是景泰蓝!看着像而已。景泰蓝工艺比这复杂。”陈宽面无表情地把李晴买的头饰还给李东阳。

李东阳苦笑:“在下就知道内行厂不会傻到把违规的证据摆在我们面前。”

“就算他们真把内宫的工艺拿出去卖。陛下也不会治罪。”陈宽转身离去,“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陈公公,出大事了!”陈宽手下的小内侍咋咋呼呼地找来。

陈宽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怎么知道咱家在这!”

小内侍一脸疑惑:“我听到外面说日本的银子比我们的便宜。走一趟日本能平白多处3倍的银子。今后我们再也不用为银子发愁!我想马上把好消息告诉公公,没找到您。正好遇到戴公公,戴公公指的路。”

陈宽和李东阳脸上血色全无。

第115章 姜还是老的辣

戴义提着一篮子荔枝扣响传心殿的大门。传心殿位于文华殿东侧,是专门祭祀孔子的跨院。太子离宫后,文华殿除了负责打扫的内侍极少有人来。

李东阳故作镇静:“张天师听闻传心殿大院中的大庖井井水甘甜,特地托在下灌一桶井水回去煮茶。”

“这可真巧。”戴义面带和煦的笑容,“太子爷命西厂从两厂运送荔枝到宫里,足足有上百斤之巨。皇爷让咱家给张天师送去。正好遇到李阁老,咱家可以偷懒一回。”

李东阳敛声屏气地注视戴义,不敢相信这位东厂头子会轻易放过他。

“李阁老可别吃味,您的那篮由陈公公负责送到。陈公公,难不成您贪墨了?”戴义慢声细语地问陈宽。

陈宽一拍脑门:“看咱家这记性。皇爷内火旺,咱家来取井水为皇爷泡茶降火。没成想正好遇到李阁老,这一聊就忘了正事。”

说完后,他一眨不眨地观察戴义的表情。

戴义淡淡一笑:“天热使人容易急躁,加上朝臣和藩王都不消停,最近皇爷难免火气会大些。咱们最重要的职责是效忠皇爷,其它小事有点差错无关紧要。”

陈宽嘴巴微张,直瞪瞪地看着戴义。

此刻心高气傲的陈宽完全忽略戴义语气里的冷嘲热讽,对戴义的手下留情非常不可思议。去年皇爷处死何鼎的情形历历在目。皇爷想杀何鼎,既不是他得罪张家,也不是皇后的耳旁风,而是因为有外臣上奏为何鼎说情。内外臣勾结是皇爷的大忌。

戴义放下篮子,向两人拱了拱手离开。

李东阳皱眉思索。

陈宽追出去,低声问戴义,“竹楼何意?”

“公公应该问皇爷何意。”戴义朝乾清宫的方向拱手。

陈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戴义轻叹:“皇爷仁厚,能体会公公不忿的原因。皇爷原谅公公一次,可也只会原谅这一次。”

陈宽受到强烈的冲击,眼泪‘唰’的流下,“我……”

戴义连忙制止他的话头:“公公有话对皇爷说去。哎,听我一句劝,别和太子爷硬来。太子爷和皇爷成长的环境天壤之别。太子爷从小被捧在掌心,从不需要担心丢性命,也不需要看人眼色过活。太子爷的性子可没皇爷好。”

陈宽目送戴义离开,心中百感交集。许久之后返回传心殿,李东阳正在焦急地等着他。小内侍还是一头雾水地站在角落。

陈宽进院对小内侍吼道:“还不快去拿桶打井水。”

小内侍急忙跑出去。您老来此打水不带桶,凶他干嘛。不对啊,小内侍挠挠后脑勺,李阁老也没带桶。陈公公让他拿桶,是拿1个还是2个?

小内侍跑回去想问清楚,正好听到陈公公说话,“李大人,这次皇爷装做没看到,饶了咱家一条小命。咱家不会再有犯第二次错的机会。您也好自为之吧。”

小内侍吓得一哆嗦,迈开步子飞奔离去。他什么都没听到。

戴义出了东华门回到东厂,通过电话专线向弘治帝汇报。

“皇爷,您吩咐的事老奴已经办好。”

“陈宽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不过这事也是照儿的错。照儿做事太心急,为了搭起内行厂架子,把二十四局抽调一空。内行厂的工钱和福利定的很高,让陈宽如何管理宫里的其他人。得罪陈宽不算,把握有腾骧四卫兵权的宁瑾得罪的够呛。还大张旗鼓给你送名琴,也不怕朕猜忌。”

弘治帝对儿子也是操醉了心。儿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到处横冲直撞,当爹的只能跟在后头补洞。既怕他伤着,也怕他一条道走到黑。

“这也说明太子爷和皇爷父子情深,根本不担心皇爷您会想歪。”皇帝和太子间没有猜忌的,估计几千年来也只有这一对。

“竹楼可别给臭小子找借口。瞒着朕经略玉门,等他回来定要好好训他一顿。”弘治帝对儿子欲盖弥彰的做法哭笑不得。

以为让千把号人迁徙到玉门石油沟落户,能神不知鬼不绝地开采猛火油。殊不知大明除了户籍黄册,同时推行老人制、里甲制管理地方。附近乡老一发现这群人鬼鬼祟祟,就上报了官府。

吐鲁番进攻哈密,臭小子担心玉门遭殃,派收复的蒙古人抢劫吐鲁番和鞑靼。抢劫也就算了,还把脸蒙起来深怕别知道。鞑靼人掠劫九边时哪有蒙面的!

他们在成功离间吐鲁番和鞑靼的同时,也引起马文升的关注。马文升中途设伏,要不是认出东宁伯,差一点把他们一网打尽。为了堵住马文升的嘴,他只能捏着鼻子撕掉马文升和兵部官员签字盖章的15万两借据。

“皇爷,太子爷说河套的收复刚起了个头,他还不能回来。”

“是怕皇后……算了,随他。让萧敬警醒着点,一旦河套有变,立刻带照儿回京。”

“皇爷放心,东厂在远征军安排很多人。老奴用项上人头担保,绝不会再让小爷脱离我们的保护。”

“竹楼办事朕是放心的。但朕不放心照儿!臭小子被人一激就怒。江南商人断了他的货,他就把日本的消息弄得人尽皆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只为出一口气。”弘治帝摇头叹息,“给照儿找点事情做。把他困在云中城,绝对不许去草原,也不许前往大宁。”

“是,皇爷。”

弘治帝敲着桌子说:“会试舞弊案到了解决的时候,早日了结。照儿欣赏唐寅的才华,把唐寅送去河套。程敏政……还是留京吧。等马文升回朝,朕会让屠滽和徐琼致仕。马文升调任吏部尚书、刘大夏任兵部尚书,礼部尚书由傅瀚出任。”

戴义不敢深究原因,恭敬地回道,“是,皇爷。”

“还是电话方便!”弘治帝放下话筒,走出乾清宫密室,躺回床上休息。

他明白照儿想清理内侍宫女的心思,可任何事情都是双向的。朝臣们费心打探宫闱内幕,他又何尝没有故意传出流言平衡朝中势力。

等照儿回来要好好念叨念叨,一定要让他改掉急躁的脾气。治大国若烹小鲜,万万急不得的。有些事要等时机,有些事要提早布局。

比如,程敏政和傅瀚。程敏政是程信的儿子、李贤的女婿,与孔府是姻亲,同李东阳交好。李贤虽死,余威尚存。傅瀚家贫受宁王府暗中资助读书,不得不防。

弘治帝在苦恼中安睡。没了日本的金银,内行厂肯定不会宽裕。是减少斋醮呢,还是暂缓乾清宫的翻修?照儿把清宁宫修得很好,不但藩王们眼红,他也眼馋着。

弘治帝睡得安稳,京师的达官贵族无人安眠。召集心腹商量到底要不要加入前往日本淘金的行列?

第116章 肉包子打狗1

新任户部尚书侣钟走入户房,见到户部主事、大使等官吏埋头计算打造首饰花费金银数额,脸色一沉。真是不怕死,想找内行厂麻烦就在家偷偷算,光明正大拿到户部,想把祸水引到户部不成!

“各库大使把库房账本拿出来。”侣钟冷冷地开口。

一名主事上前作辑:“尚书大人想看账本吩咐一声便好,怎能劳烦您亲自前来。账本众多需要找人搬运,下官会安排人把账目送到大人的办公房。”

侣钟笑意不达眼底:“无需搬运。本官想让各位用借贷法重新誊抄上月的账本。如果各位不会用,本官可从内行厂借调账房帮忙。”

户房内的小吏们脸色苍白。游乐场有一项抽奖游戏,专门推广阿拉伯数字。京师不少的百姓识得数字,很多商铺开始运用借贷法,他们不可能不懂。可他们知道弘治帝准许周经致仕后,在库房账目上动过手脚,直接转换成借贷法誊抄,很容易被发现端倪。

“这怕是不好吧?户部有严谨的制度,尚书大人刚上位就推翻定制,会招致非议。”主事试图让侣钟放弃命令。

侣钟轻蔑地撇嘴冷笑:“重新誊写账册而已,又不是更改制度!本官是陛下亲命的户部尚书,难道指挥不了你们花几日功夫做事?还是觉得太子推行的借贷法有问题?”

“下官不敢!”主事身子发抖。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子,他不想‘被心疾’致仕。

侣钟重新誊写账册的命令让户房人仰马翻,没人有精力去管其他事。

侣钟亲自着。周经临走前交代他,户部内有很多被皇亲、勋贵、豪族等收买的官员,稍有疏忽便会出差错。大明缺银,日本多金银的事情暴露出来,朝廷一定会派专人换银。

他只要管束好户部官员,不要让他们成为别人的棋子,撞到太子枪口使户部遭殃。没瞧见隔壁兵部车架清吏司的人一直在收拾历年的烂事吗?他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日本多金银的谣言果然成为早朝热议的话题。天津港口发生的事情神奇地被众人遗忘。

“国库空虚,此事需尽早进行。内阁尽快商议章程。”弘治帝决断道,“令巡盐部院严查江南海防。令天津卫都指挥使陈继祖担任海运总兵,遇到民间私自出海船只当场击沉。”

谢迁硬着头皮反对:“多日前,天津卫和巡盐部院在港口起冲突,死伤数百人。让陈大人担任海运总兵怕是不妥。”

弘治帝大怒:“不妥?朕这是给巡盐部院最后的机会!东厂上报,日本和大明商人暗中往来百年之久,大明商人用私盐从日本换取大量金银。大量私盐流出海外,难不成巡盐部院一次都没发现!谢迁,你来说为什么!”

弘治帝感觉被小日本耍了。大明曾与日本有朝贡往来,官方一直不知道日本多金银一事。西厂从占城国运粮,无意中知道此事,短时间内从日本换取大量白银。难怪江南多豪商,原来有比丝绵更赚银子的生意。

弘治帝连名带姓直呼谢迁名讳,可见非常震怒。

“陛下息怒!”谢迁下跪请罪。

“退朝!”弘治帝拂袖而去。

弘治帝雷声大雨点小,早朝发了一通火之后没有下文。这让谢迁惊恐万状。也不知他用什么方法让皇后知道此事。皇后挺着大肚子找弘治帝说情。弘治帝才没有发作谢迁。

“当年陛下刚刚登基,有人提出让陛下选妃入宫,被谢阁老用为先帝守孝的借口驳回。皇后多年未孕,也是谢阁老挡住御史们的上奏。”杨廷和解释事情缘由。

朱寿撇撇嘴,原来如此。

“殿下,内行厂失了日本的金银,是否会耽误河套发展?”杨廷和询问。

朱寿大笑:“老师,一个家族可以守着金山发财,但没有一个国家能守着矿产强国富民。老师一定没好好看丘公的《大学衍义补》。食货的目的,不是让百姓攒银子,而是让货物流动。日本的金银足够内行厂积累原始资本,内行厂生产货物作坊,才是根基所在。”

“老臣同意殿下的说法。”周经乐呵呵地走来,“如果没有意外,方便面作坊的收益能维持河套基本运转。用面粉制作的方便面,不但草原牧民喜欢,军队将士们也喜欢。马大人要求追加订单。”

朱寿笑眯了眼:“总算能从马大人手里捞回点银子。”他让内行厂的人跑到哈密推销,方便面、保温杯、保温箱、临时板房等都成了兵部的军需品。这单生意起码要从马文升手里赚出5000两。

正当周经向朱寿汇报初次接手河套的情况时,军帐外传来喧闹声。

“就说本宫不在!”朱寿躲得飞快。

从外头进来的陈熊马上拦住朱寿:“殿下,如果您不管这事,天下没人敢管此事了!”

“你可以上京找父皇!”朱寿作势欲走。

陈熊受到张仑指点,紧抱朱寿大腿,“殿下若是不管,下官的妹妹只有上吊一条道。”

“你妹妹不过是被亲了一下,哪里需要上吊。”朱寿发愣。

“恶念值1。”

“殿下!”陈熊惨叫,仿佛遭受雷击,“未出阁的女子被男子亲了一口,就是不洁。全族都会蒙羞。”

朱寿耸耸肩膀,他忘了这里是大明。

朱寿不以为意的态度让杨廷和火冒三丈。对着他一顿猛喷,好似亲了陈熊妹妹的人是他一般。

朱寿皱着脸说:“大明禁止宗室与勋贵联姻,你想让本宫怎么办?”

“殿下足智多谋,定有办法解决此事。微臣愿意成为您手里的刀,您指哪打哪。求殿下一定要救微臣妹妹的性命。”陈熊死活不撒手。

朱寿无语望天。陈熊的妹妹到大同府探望被软禁的平江伯。好生生坐在马车里,倒霉催的被路过的马撞倒。代王府难得出了一个好笋前去救人,好巧不巧在救人时无意中亲了陈小姐一口。

无巧不成书,这是老天爷赐予的姻缘呐!

可谁让对方是代王府的奉国中尉,即便是宗室最低的爵位,也还是宗室之人。老天爷是在搞事情!

“有数十位大同百姓来找殿下伸冤。他们告代王府抢人妻女、无辜杀人。”张仑匆匆来报。

朱寿双目圆瞪,这是有人想给他找事吧!

第117章 肉包子打狗2

姑且不论宗室对明朝灭亡的奉献有多少,中后期庞大的宗室人口的确拖垮了大明的财政。据史料记载,明万历三十三年玉牒上的宗室人口有15万7千多人。明朝对宗室的限制措施严苛,造成一系列严重的问题。

现在是弘治朝,宗室弊政的端倪刚刚开始显现。如果此刻着手解决,能很大程度避免后世的覆辙。

但是,此刻的朱寿并不想管。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治大国如烹小鲜……

“吃不到羊肉反惹一身骚!”朱寿吐露心声。插手宗室的事会深陷泥潭不得脱身。对正在面临一小撮人算计的朱寿来说,非常不划算。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宿主,免费送你个消息。大同和宁夏两地不少百姓拖家带口前来告状。”大同的代王府、宁夏庆王府,都是能惹事的主。

朱寿如丧考妣。

陈熊哭诉:“请殿下给舍妹做主。上奏朝廷同意舍妹与奉国中尉的婚事。”

大明规定‘凡宗室婚娶,必先奏准’。宗室从亲王、郡王最低等的奉国中尉,一共八等。奉国中尉的后代皆为奉国中尉,连被除爵的庶人婚娶也要上报朝廷。

也就是说,老朱家的子孙,除非是被赐死,不管是的爵位高低都要受到不能当官、经商等严苛的制度约束。

宁王府石城王被除爵,他的子孙后代全为庶人。不但朝廷供给的禄米、奴婢极少,还不能出去找工作赚钱。如果宁王苛待他们,不替他们上报朝廷婚娶事宜,他们连结婚嫁人都不能。可想而知有多悲惨。

朱寿抹一把同情泪:“自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宋朝重文轻武,限制武将权力。靖难之后,以防曲沃代翼重演……”

“恶念值1。”

“殿下!”杨廷和周经失态尖叫。这种话能在明面上说吗?曲沃代翼是春秋礼乐崩坏的标志件。晋国七十年内战,最终由小宗取代大宗夺得晋国国君之位。

“两位大人又忘了。这里是河套。”朱寿挖挖耳朵继续说,“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宗室不得与显官、勋贵联姻几乎成了潜规则。”

杨廷和捂脸,太子在河套说话越来越不加掩饰。

陈熊可怜巴巴地瞅着朱寿。

朱寿一阵恶寒,安慰道,“这事能拖就拖,等到平江伯被除爵后,本宫会促成这桩婚事。”

陈熊脸色一白。

张仑不忍:“陈伯伯的事还没有定论。就算是真的,陈大哥跟随殿下,早晚有一天能出头。”

朱寿摸摸下巴:“平江伯的处罚至今没有定论,或许还有转机。以本宫对朝臣们的了解,怕是他们盯上金矿的份额。用对平江伯的处罚为条件,正在和英国公等人扯皮。只是可怜大同府被鞑靼杀死的军民。”

还有可怜的陈熊。要么没父亲,要么失去妹妹。

陈熊松开朱寿的腿,失魂落魄地瘫坐地上。太子的话虽然难听,但句句属实。

待在军帐中的杨廷和、周经敢怒而不敢言。太子诋毁朝臣!

这群虚伪的人。朱寿摇摇头:“自古忠言逆耳。”

“恶念值1……”

朱寿整理衣冠出军帐接待上访的百姓。他是太子,需要注重民间的声誉。咳咳咳,实际上是河套人力缺口巨大,他需要用在民间的好名声忽悠百姓到河套添砖加瓦。在通讯全靠吼的时代,口碑是很重要的!

“老家人请起来。”朱寿疾步走向远远跪着的二十几口男女老少。

见到太子亲临,跪在地上的人仿佛瞬间找到了依靠,七嘴八舌地哭诉。朱寿在大同英勇抗击鞑靼的举动收买大同百姓的人心。兑现河套分田的诺言,让大同一地的百姓对他格外的信服。

“请太子为小民做主啊!”赵氏抹着眼泪声嘶力竭地高喊。

从他们的讲诉中得知始末的朱寿沉默了。

赵家女许配李家子,两人青梅竹马是天作之合。谁知代王府的一位镇国将军看上赵家女,当街抢走。李家子不忿前往代王府理论,被王府军校打死。赵家女得知后上吊自杀。王府军校威胁赵李两家,如果告官必将屠尽两家族人。他们趁代王前往京师祝寿,带走王府内大半人的契机,拖家带口从大同府找来河套。

事情虽然很惨,可不得不说很普通。因为这种事情第一代代王早就干过,比这更夸张的事情都有。只能说这是代王府一脉相承的本领。

代王府是天下第一王府,面积相当于半个故宫大小。第一代代王朱桂和成祖既是亲兄弟,又是亲连襟。关系不同一般。第一代代王身处建文帝和成祖的夹缝间,欺压百姓可以说自污,但后代的行为完全是仗势欺人。

大同是九边重镇,代王府有拱卫京师的作用。后世大同几次兵变,代王都坚定地站在朝廷一方没有作乱,受到朝廷的嘉奖。所以只要代王府不叛逆,便宜老爹绝不会严惩。成祖都没有处置代王朱桂,便宜老爹也算是遵循祖制。

这是一个难解局。

“老人家前来可有受阻?”朱寿和气地问。

赵氏老实地答道:“这到没有。在大同城遇到好心人,帮我们避开王府的眼线。”

真有人给他找事!

朱寿眉头紧皱,思索如何在不失声望的前提下处理此事。

“请殿下为我哥/弟/姐姐做主。”

朱寿眉头一挑,问道,“赵李两家人都在这?”

赵氏回道:“小民们怕代王府事后追责,把全家都带出来了。”

朱寿眼前一亮!

声望为了什么?不就是人口吗!每个受难的百姓身后都有一个大家族人。

“老朱家对不起你们。”朱寿蹲在赵氏前面嚎啕大哭。

用初级模拟技能学着赵氏悲伤的样子。朱寿嘴唇颤动,眼泪滚滚留下。“是老朱家的子孙做错了!让你们喜事变丧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父母养了这么大,等抱孙子的时候,竟然遭此厄运。”

朱寿拍着心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本宫身为太子,竟然没有为你们做主的能力。本宫愧对你们!”

军帐四周静得只剩下风声。

听到朱寿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许多人围上前。

远征军将士不敢相信面对鞑靼铁骑毫无怯意的太子,会哭得像、像地上的民妇。

杨廷和、周经、张仑等熟悉了解朱寿的,张大嘴巴不敢置信。这是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太子?

王守仁、李兆先等人能从太子的哭声中感受到真诚,为大明有这样一位体恤百姓的储君高兴。

突然,哭肿双眼的朱寿站起身慷慨陈词,“本宫虽然没办法越权处罚代王府的镇国将军。但你们在大同的产业本宫双倍赔偿。你们赵李两家安心留在河套,本宫保证,在河套绝对没有人敢欺压百姓!”

“恶念值1……”

大家对太子殿下的无耻有了新的认识。

第118章 肉包子打狗3

太子殿下屈尊向被藩王府欺压的百姓道歉;太子殿下承诺给予双倍赔偿,让受欺压的百姓在河套重新开始新生活。靠近河套的大同、宁夏两地百姓奔走相告,两地被压迫的百姓趁着庆王和代王赴京,举家迁到河套。

朱寿哽咽地送走今日第123户百姓。他哭得喉咙嘶哑,眼睛肿的都快睁不开。卖笑很惨,卖哭滋味更不好受。

“小爷喝口蜂蜜水润润喉。”谷大用心疼地道。他准备让京师多派几位内侍过来照顾小爷。除了他,杨大人竟然冷眼看着小爷哭,连劝都不劝一声。

朱寿大口灌下蜂蜜水,瘫倒在躺椅上。该死的王府,到底欺压了多少百姓!

周经派李兆先跑腿,他实在不想让心脏遭受剧烈的冲击。太子殿下蛊惑人心的功底深厚,陪同受欺压的百姓感同身受大哭一场,百姓们擦干眼泪高高兴兴地在河套开始新生活。虽然太子殿下没帮他们伸冤,也没为他们做主,可他们全都认为太子是好人。这让人捉急的智商!

朱寿能理解百姓的心情。其实百姓们也明白朝廷不会严惩宗室。地方官不管他们,户籍黄册又把他们困在原地,他们对未来充满绝望。朱寿提供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感激不尽,不会强求朱寿为他们出头。多好的大明百姓啊!

等他强大了,一定要想办法解开宗室问题的死结。

“殿下,这十日间云中城多了5000人。据西厂的反馈,还会有更过的百姓前来。”李兆先汇报道。

朱寿躺在椅子上沙哑地问:“他们的身份证办好了吗?户籍呢?仓库中的临时板房、农具等数量充足吗?对河套土地的租种反应大不大?”

“请殿下放心,我等严格按照河套地区户籍制度办理此事。百姓生活可以保障。只是,”李兆先犹豫再三,“在下不明白殿下为何要坚持土地低价出租呢?”

在不收任何赋税、徭役的前提下,田租只收3成。连爱民如子的周大人都觉得太低。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本宫许诺河套赋税低廉,就一定要做到。”朱寿说的正气凛然。

李兆先问:“不收赋税,殿下如何支撑河套的运转?单靠内行厂出血不是长久之计。”

“要不你们主动减薪?”朱寿用充满强烈希望的目光看向李兆先。

李兆先捂住茄袋飞也似地离去。

呵呵,田赋算什么,商税才是重头。他会把商税直接加在货品上。内行厂培养出一大群账房,每月都会把算好的商税交给周经。

“殿下。”胡玢在外求见。

朱寿从椅子上爬起来:“查出了吗?”

“我们顺藤摸瓜,查出指点宁夏、大同百姓到河套伸冤的人是吏部给事中林廷玉。林廷玉和王绶两人相交莫逆。”胡玢拱手回禀,“平江伯之女的事是东厂所为。原因不明。”

朱寿敲敲桌子思索:“港口的事情让他们失去了都察院的支持,竟然还不消停。看来父皇禁海打中江南士族软肋,这是想报复本宫。”至于东厂的目的,直接去信问戴义。

“赵虎被关了个把月,该放出来了吧?”朱寿又问。

胡玢低头说:“怕暂时不能释放。王绶死在诏狱,陛下震怒。”

“王绶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第一时间告诉本宫?”朱寿怒道。王绶竟敢袖中藏盐企图陷害内行厂,不好好教训一番,今后别人有样学样,他会累死在扯皮中。他还没下手,王绶怎么就死了呢!

胡玢支支吾吾地说:“昨日属下来报时,殿下……”

“知道了,不是你的错。”朱寿伸手制止他说下去。为了应付百姓牵扯他极大的精力。昨天胡玢来的时候他累的只想睡觉,没仔细听他说了些什么。

朱寿老气横秋地来回踱步。

“让内行厂高价收购江南沿海土地。拿尼龙制作大型渔网,把渔网投进海里,让渔民从事养殖业。西厂在江南无法走陆路和水路,那就走海路。打着孝敬父皇的名义,把海鲜从江南送到京师。”

“记住,做生意是其次,主要为了给本宫出气。一定要让他们把沿海的土地买下来,买不下来就让渔民在船上生活!把出海口看得死死的!”

朱寿非常想冲到江南搞事。

“殿下,又有百姓来了。”张仑前来汇报。

朱寿瞬间拉下脸,他明白了!这帮百姓专门为了困住他,让他无法从云中脱身。

“李东阳!”刘公断、李公谋、谢公尤侃侃,这种馊主意只有李东阳能出。

朱寿气得磨牙,整不了你还整不了你的儿子?“给我把李兆先找来。”

张仑他听到太子直呼李阁老名讳,同时找来杨廷和等人。虽然不知道为何太子会认定此事是李阁老所为,深怕太子迁怒李兆先。

朱寿瞪了眼张仑,难道在张仑心中他像小心眼的人?

“李郎中,”朱寿笑眯眯地说,“本宫有一项艰巨的任务交给你。”

河套的官职照搬朝廷,通过考核之人可直接授官,最低者也是五品起步。因为实在缺人!缺少朝廷的正式任命,朱寿只能用高薪吸引人才。河套的俸禄足足是关内的十倍。

李兆先被朱寿不怀好意的笑容吓出一身冷汗。“殿下有何事吩咐?”

“随身携带茄袋装银子很不方便吧?本宫打算在河套推广塑料币,就是曾经出现在游乐场的那种。今后河套官员的俸禄直接发塑料币。”朱寿扯开嘴角,让笑容更加真挚。

李兆先急忙捂着茄袋反对:“殿下,一点都不重。在下的俸禄大都用来购买内行厂的货物。”他爹让捎带东西,从不给银子。

宝钞的贬值让大明上下对纸币没有丝毫的好感。推行塑料币的阻力巨大。

“李郎中,本宫看好你!只要做成此事,本宫提拔你为河套户部左侍郎。”朱寿托付重任,心满意足地离去。继续慰藉受难的百姓。

李兆先收到杨廷和等人同情的目光。

职业习惯使然,朱寿先打量对方,判断对方的来意。

眼前的男子年约二十五、六,身上的青袍洗得发白,脚上的,脚上略有磨损的皮札,身上有一种贵族特意的气度。朱寿粗略估计,他曾有点家底但被代王府或者庆王府强占土地。

男子见到朱寿大礼跪拜:“王府奉国中尉朱置崟见过太子殿下。”

朱寿石化。这位不但是穷亲戚,还他大爷的是非礼陈熊妹妹的家伙。

第119章 肉包子打狗4

对于朱俊杭的到来,杨廷和同样头大如斗。陛下令他严防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太子生事。太子本就是不安分的人,如果身边再多一位不守规矩的宗室,他无法想象会出什么事。

杨廷和客客气气地上前:“奉国中尉,有严格的规定。宗室不得私离封地;宗室非机密重情不得径奏;郡王以下有事,非启亲王不敢奏。您不该来这。”杨廷和就差把人送走。

“这里是河套。”朱俊杭抬头看着朱寿不卑不亢地回道。

杨廷和皱眉,拱手说,“不提越奏之事。您擅离大同,此时追究起来可大可小。”

朱俊杭冷冷瞟了一眼杨廷和,再次把视线对准朱寿。他沉默的目光,比反驳千百句话还要有力。

杨廷和想让士兵把朱俊杭带走,但士兵们只认朱寿的命令,杵在原地不动。杨廷和叹了口气,在河套文官无法插手兵事。太子试图更改现行军制,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朱寿蹲下身子与朱俊杭平视。

两人就这样对视良久。

朱俊杭的举止让朱寿想到一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宗室子弟被禁锢在一地一城,不能从事工、农、商,也不许参加科举。一出生就保持生活原状直到老死。他们是一群被阉割掉梦想的人。如果他穿成大明宗室,在层层枷锁之下,也折腾不起多少花浪。

“查查朱俊杭的资料。”朱寿在脑海里命令系统。

系统‘切’了声:“你自己不会查!”

“100点恶念值。”朱寿淡淡地说。他拖延收集天外飞石让系统怨气丛生,时不时给点小恩小惠安抚它,不让它出来找麻烦。权当养了只宠物。

系统速查:“除了宗人府,无此人其他记载。”

朱寿鄙视系统的节操,感叹又出现一位因他的努力而被改变命运的人。朱寿被自己的伟大感动了。

应该怎么安排朱俊杭呢?朱寿陷入沉思。他改变朱俊杭默默无闻的人生,总要收回点报酬。

“殿下,派人送奉国中尉回大同吧。”杨廷和谏言。

“老师,”朱寿把目光移向杨廷和,顺势解放快成斗鸡眼的双目,“这里是河套。”

杨廷和急得原地打转:“殿下!您捅了好几处马蜂窝,能别在惹事了吗?”

“本宫什么都没干,都是别人来惹本宫的。”朱寿双手一摊,“本宫最后一次重申:这里是河套!只要踏入河套地界,不管是鞑靼、瓦剌、女真、吐鲁番、还是大明关内的人,都必须按照河套的规矩来。”

“别欺负本宫人小,不拿本宫当回事!”朱寿插着腰满腔怒火地瞪着杨廷和。

杨廷和脸皮抽动。大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河套,谁敢不拿您当回事。

朱寿堆起自认为最亲切的笑容:“族叔啊~”

“朱公子,让在下带您了解河套。首先呢,您需要办理身份证,您是打算常驻还是临时居住?”陈熊挤出人群,大步走到朱俊杭身边,格外殷勤地招待他。

李兆先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奔到朱俊杭身边,“朱公子打算出仕吗?只要通过考核即可授官。户部缺人,正需要您这样的有为之士加入。”

两人一左一右把朱俊杭架走,不给朱寿说完话的机会。每当太子笑得阳光灿烂,必定准备坑人。

朱寿翻翻白眼,进了河套的人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杨廷和满面愁容:“周大人,殿下收容宗室,这可如何是好啊!”

周经呵呵一笑:“这里是河套,殿下的话就是王法。”

杨廷和发愣。

周经笑呵呵地回办公房,提起笔给老友写信。殿下金口玉言允许任何身份的人进河套,自然也不会把得罪陛下的老友拒绝门外。他把写好的信送到西厂云中物流点。广西虽远,以西厂的能力也不过花费半个月时间。

胡玢送走周经,发愁地看着物流点短时间内堆积来的信件。殿下,您真的不准备管管河套的各方眼线吗?

“宣大总督李介上奏:大同军户拖家带口逃亡河套,致使大同城无力恢复被毁的卫所。”

“陕西巡抚许进上奏:近日发现宁夏地区出现大量的逃户。”

“大同代王府长史上奏:奉国中尉朱俊杭擅离大同,去向不明。”

刑部尚书白昂据实相告:“陛下,各地流民向河套进发,沿途和当地百姓发生多起冲突。地方上颇有微词。”

“行了,”弘治帝摆摆手,“有能力就派人把流民从河套追回,别在这扯皮子。当时列位臣工反对兵部对河套出兵,是太子用私库招兵买马收复河套。朕做不出厚着脸皮索要河套的无耻之事。”

弘治帝直白的话语让当时反对的官员低下头。见三位阁老没有开口,其他官员把袖中的奏折遗忘。逃离原籍前往河套的,不仅仅只有流民。太子手上的有一支强悍的劲旅。只要陛下不下令调兵,没有人能从河套抢人。

“徐尚书,会试舞弊一案查的如何?”弘治帝主动问。

徐琼为难地道:“启禀陛下,老臣等人复核唐寅、徐径二人朱卷,相似处众多。然唐寅取中会元,徐径落榜。多人曾亲眼目睹程敏政和唐寅在太子皇庄交谈甚欢;程敏政与徐径祖父为好友,徐径几次前往程府拜见。”

“二人朱卷相似?”弘治帝奇道。

李东阳禀告:“确实如此。徐径和唐寅称两人在考前曾一同交谈此题,故答案有类似。然此次考题程敏政用、字句截搭而成,臣等认为世上无如此巧合之事。”

“白尚书以为此事如何定夺?”弘治帝询问刑部尚书白昂。

“程敏政身为主考官,在会试前私见士子毫不避嫌。当革职查办以儆效尤。唐寅罢充为吏、徐径取消举人资格。”白昂回道。

弘治帝叹了口气:“照办。”

朱卷相似,三人百口莫辩。会试舞弊案以三人被罚结尾。

事后朱寿曾询问唐寅缘由。唐寅回答:他与徐径聚会时听隔壁雅间有一群士子玩破题游戏。刁钻的题目勾起两人好奇心,私下进行讨论。没成想会试竟会遇到此题。

而程敏政一口咬定没有泄露试题。知道试题的只有几位考官。朱寿怀疑同为考官的李东阳所为。但李东阳和程敏政是好友,况且李晴和孔大少爷的婚事是程夫人牵线搭桥。两人根本没有利益冲突。最终此事不了了之。

唐寅和徐径垂头丧气地来到河套投靠朱寿,同时前来的还有祝允明、文徵明、徐祯卿等另外三位才子。

朱寿仰天大笑。在对手的慷慨相助下,河套人口急剧上升,云中逐渐有了人气。

“殿下,没银子了。”李兆先愁眉苦脸地找来。

朱寿不信:“怎么可能!”以内行厂吞金的能力会没有银子支援河套。

“山东青州府蝗灾,无数灾民流离失所。内行厂刘厂公把大部分灾民带往河套安置。为了安置灾民,云中府库告急。”李兆先回道。

朱寿扶额,山东的灾民京师自会处置,要刘瑾多管闲事!

第120章 买粮?卖粮?

云中城内行厂直销店前的广场上,聚集河套文武两套班子。右侧是勋贵子弟、远征军将官;左侧除了杨廷和、周经、徐贯、王守仁、李兆先等首批投靠的士子文士,还有朱俊杭、唐寅等新来者参与。

由于河套建设的首要任务为依山傍势修筑长城,其次为系统修筑沟渠水利。修筑官衙宅院的人手稀缺,使得云中城的建设缓慢。大家只能各自坐在塑料板凳,认真聆听刘瑾从后方带来的消息。

刘瑾握着扩音喇叭脸色凝重地诉说灾情:“入夏后北方多日不曾下雨,河流干涸。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部分地区干旱。其中以山东的旱情最为严重。旱极而蝗,青州飞蝗蔽天、虫螟遍野,所过之处草木不存。青州百万人口受灾,经户部谋算,皇爷决定迁20万灾民进入河套。咱家先行带领部分灾民前来,后续还有几波人。”

现场叹息声无数。

拥有后世记忆的朱寿,对旱灾、蝗灾没有直观的概念。

“老师,书上有许多应对蝗灾的方法,为何不用?”朱寿轻声问杨廷和,“东汉有掘沟治蝗;宋代有掘卵灭蝗的应对之法。元史记载‘每年十月,令州县正官一员,巡视境内,有虫蝗遗子之地,多方设法除之。’为何青州的蝗灾还会如此厉害?”

杨廷和几次张口预言,犹豫再三后只道,“朝廷的政策需要有能吏执行。”

朱寿将信将疑,杨廷和有话不敢对他直说。

他高声问刘瑾:“本宫记得父皇在弘治三年命令天下预备仓储粮,山东的仓储粮呢?”

刘瑾放下扩音喇叭凑在朱寿耳边小声言语:“部分粮仓数目有误,部分粮仓的粮食发霉不能食用。还有一座粮仓失火,粮食全被烧毁。”

周经、徐贯两位老臣摇摇头,猜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朱寿眼神微闪,用度娘搜索山东发生的大事。由于他的出现,一些事和后世史书不符。他旁敲侧击地问:“本宫记得五皇叔衡王就藩山东青州,是也不是?”

刘瑾垂首帖耳。

杨廷和闭口不言。

朱寿挑挑眉。出手大方、友爱兄弟的便宜老爹一定给了五皇叔无数的田庄、或许还出动大量的人工建造衡王府。

“殿下,如今之计是如何帮助灾民渡过难关。成化九年八月,旱蝗又大水。朝廷没有及时救灾,使得蝗蝻满地,人相食,民茹草木。”周经神色阴郁。

朱寿瞪大双眼,满脸骇容。“真的发生过人吃人的惨状?”从没饿过肚子的他,无法想象有这种事情发生。

唐寅低沉着声音直言不讳:“自太祖开国以来,发生人相食的,也只有天顺八年、成化九年、成化二十一年这三年。大于……呜呜呜。”

身旁的祝允明死死捂住他的嘴巴,小声提醒,“伯虎,即便你此生无法为官,也不可上杆子寻死,别忘了家中的妻儿。”

现场一片寂静。

“这里是河套,有何不可说?以人为鉴,可明得失。先帝荒废朝政以致吏治大乱,希望殿下吸取教训。”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非常突出。

老者身旁的年轻人擦拭额头的汗水。

朱寿循声望去,不认识,应该是刚来的。

刘瑾瞄了一眼解释:“此人是前任御史彭程,因为上奏批评先祖,差点被皇爷处死。”

原来是有前科的。

天顺八年英宗过世,由宪宗接任皇位,年号成化。提起这位便宜爷爷,朱寿也只能捂脸。后世不懂明史的人,也知道有位皇帝娶了位比自己大17岁的老婆万贵妃,名气比任何皇帝都大。后世学者把明朝内阁权力滋生,归咎于成化朝。

周经惴惴不安地站起,弯下腰请罪,“是老臣写信让万里兄从广西赶来。”

名声是很重要的。

朱寿站起身,大礼谢过唐寅、彭程。“本宫定会牢记两位的提点。将来本宫若有错行,两位可来当面质问。”

现场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松。

“干旱容易招致蝗虫,此次干旱遍及多地。山东历来是多灾之地,又白莲教盛行等众多因素,造成如今的蝗灾。此次虽有,但天灾造成的原因占了大半。”朱寿马上给便宜老爹想脱身借口,“本宫定当集手中所有的能力救助灾民。”

这件事处理不好,可怜的老爹要下罪己诏。可不能让老爹丢面子!

“刘瑾,河套四郡之地能容纳众多人口。你尽可能多的把灾民收到河套。”朱寿当机立断。

刘瑾躬身领命:“是。”

“周大人,从灾民中挑选一部分进入方便面作坊。作坊必须十二时辰不停歇地生产方便面。已有的方便面投入山东救灾。”

“是。”

“徐大人,尽快依照沟渠划分田垄。先让灾民着手种植粮食。”

“是。”

“远征军戒备鞑靼人的偷袭,确保河套的开垦不受打扰。”

“是。”

“其余人等一定要做好灾民的安置工作。”

“是。”

“本宫会想办法购粮应急。刘瑾,随本宫来。”朱寿淡淡地说。

朱寿分工明确,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不少人的心定了下来。

彭程摸着胡子欣慰地道:“有此储君,大明国祚绵长。”

“万里兄!”周经对老友的固执一筹莫展,“即使殿下大肚,你也不该在众人面前说先帝的不是。”

彭程轻笑:“周大人去忙吧,老夫有自知之明。”

周经无奈离去。

朱寿清空军帐里的闲杂人等,和刘瑾密谈。“灾情真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吗?”

“小爷,老奴没说的是,不止山东青州缺粮,北直隶也缺粮,京师的粮仓也支持不了多久。”刘瑾苦笑。

朱寿大惊:“怎会如此?”

“连年大灾,朝廷粮仓原本就无粮。内行厂从占城国运粮,看似缓解粮价,实则卖到市面上有一半被皇亲、勋贵、士绅豪族买入。此次灾情一起,粮价飞升。内行厂无力压制粮价。”刘瑾回道。

“什么!”朱寿重重在桌子上一啪,顿时痛得跳脚。他让西厂大老远从占城国运来的粮食,竟然便宜了那群人!

刘瑾吓得跪倒在地:“小爷息怒。老奴有失察之罪。”

朱寿阴着脸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南方的豪族手里有大量的粮实,想办法让他们吐出来。”

第121章 对系统的猜测

朱寿力压众人反对声,在云中故地先行建造内行厂直销店。不是为了抬高内行厂的地位,也不是用七折的售价带动云中城商贸活动。而是为了掩饰直销店地下室的电台。

从京师到出关的水泥路反复整修,不是因为第一代水泥路的质量差。而是架设电报线路所需。

铜丝包裹塑料皮的电线能提供基本的信号传输。干电池供给电台电力。系统商店内的发电机售价100万恶念值,朱寿觉得干电池凑合发电也成。

由于干电池制造成本高昂,朱寿和弘治帝约定每日戌时启用电台报平安。

朱寿把想从豪族手里挖粮食的想法告诉便宜老爹。很快电台里传来‘哒哒哒’的电音。负责翻译密码的电报员把译文递给朱寿。电报员是戴义精心培养的内侍,绝对的忠诚可靠。

“不可?问清楚原因!”朱寿冷着脸吩咐电报员。

……

三更天时,朱寿神清气爽地走出内行厂直销店。“今晚的月色真美!”

“小爷,今天是阴天。”刘瑾的心情也不错。

朱寿摇摇头,拍着刘瑾的背语重心长地说,“刘伴伴多日奔波劳累产生幻听。本宫明明说今晚夜色很美。夜不醉人人自醉,不是吗?”

刘瑾谦卑地笑道:“小爷说的是。老奴困顿不堪,明日一早返回山东,是该回去休息了。”

“有劳刘伴伴。”朱寿欠身。

刘瑾大方地受了一礼:“老奴粉身碎骨也会完成小爷的命令。”

“咳咳,是父皇的命令。”朱寿讪讪一笑。今天才知道,在他收复河套成功的背后,有便宜老爹一半的功劳。

以后世的年龄,他比便宜老爹年长几岁。从眼光和手段来说,他差便宜老爹一大截。

姜还是老的辣!能坐稳龙椅的皇帝,都有过人之处。

刘瑾满脸喜色:“只要两位爷父子同心,没有任何难题能难倒两位爷。”他从今晚的交流中瞧出,不管皇后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太子的地位稳固。

朱寿回军帐,杨廷和原地转圈焦急地等他回来。“殿下,您真有办法解决三十万人3个月的粮食缺口?”

“只要3个月?”朱寿撅起嘴惊讶地问。

杨廷和沉着脸问:“殿下知道三十万人3个月消耗多少粮食吗?90万石!算上运送途中的损耗,殿下至少筹集100万石粮食才可解决河套的问题。至于赈灾的粮食,朝臣自会想办法解决。”

陛下把山东青州20万灾民迁徙河套,主要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叛乱。衡王就藩青州,陛下赐地千倾,发动周边几万民工兴建衡王府。青州知州为了避免农耕被耽误,上奏请求延缓王府修筑,不准。致使青州的灾情比其他地方更为严重。

“难道三个月后河套能自给自足?”朱寿注意力在河套周边鞑靼人的动向,没有关注具体的河套政务。

杨廷和心里窝火:“殿下也该关心河套民生!马上打天下,却不能在马上治天下。殿下口口声声说要文武并驾齐驱,却天天和将士们踢球赛马。”

“老师教训的是。”朱寿虚心受教,“今日本宫深受震动,明日起本宫定会勤于政务。”

杨廷和皱紧眉头:“殿下,粮食事关重大……”

“老师放心,本宫不会让河套缺粮。”朱寿开口赶人。

“粮食所从何来?鱼米之乡的江南种植棉花和桑树,出产的粮食养活不了一地之民。两广粮食维持大明运转。三十艘2000料的宝船每月从占城国运5万石粮食,根本是杯水车薪。殿下从何处得粮?”杨廷和咄咄逼人地问道。

朱寿淡然一笑:“动用占城国的粮食,会动摇内行厂的运作。本宫不会自挖墙脚。您老别杞人忧天,船到桥头自然直。”

从成化朝开始,粮食短缺一直是困扰大明的难题。不少有识之士看出背后的危机。可朝廷的大臣背后站着利益相关的势力,指望他们学宋朝的王安石吗?单论危险性,宋朝不杀士大夫,大明皇帝有残杀百官的先例。换作是他也会装傻子。

杨廷和怀着重重疑虑告退。

朱寿失眠了,不知道便宜老爹今晚能否安睡。他们的计划出现一丝纰漏,会面临天下人的指责。

“皇帝不好当!我还是太子呢,也没享受过几天清闲的日子。”朱寿感慨万分。

系统幸灾乐祸地冒出头:“宿主,根据本系统的探测,大同的代王府囤有十几万石粮食。派出远征军抢粮,多抢几家王府就能凑满100万石。到时你有粮,本系统有恶念值。”

“坑货,我还没找你算账!为什么商品不能购买粮食!”朱寿质问。

系统嘿嘿直笑:“商品能买粮食。但你需要购买的数量超出商店上限。除非你尽快收集天外飞石升级本系统。再升1级,商品能一次性卖给你100万石粮食,完全可以解决河套危机。升2级可买粮赈灾山东,升3级可赈灾北方四省。”

朱寿陷入沉思。

系统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每一次规则会随着他面临的危机改变。一次两次能说是巧合,次次都这样显得非常不合理。系统曾说它不能篡改商店解锁的商品,表示它也会受到某种程度的掣肘。

认真回想系统说的每一句话,朱寿渐渐品出不同寻常的味道。

系统自我介绍时坦言“根据宿主的知识,‘系统’这个词比较适合描述我的存在”;当他询问弘治朝时,系统回答“宿主的记忆里没有弘治年的史料”;系统由于丧失能量才附身在他识海;系统食用恶念值补充能量……

“蒂花之秀,”朱寿好奇地问系统,“你为何不取名潘多拉?或者索伦。都比蒂花之秀好听。”

系统暴跳如雷:“再说一遍,本系统不叫蒂花之秀!发音类似而已!潘多拉、索伦是别人的名字,本系统又不比它们差,为何要当潘多拉、索伦二世?!”

“因为好听!”朱寿笑出眼泪。

果然如他所料。这么多年过去了,后世的骗术更新换代,它们也学会了包装。

“有时间吐槽本系统的名字,不如想想如何弄到粮食。你们父子俩左手要名、右手要粮,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系统嘟囔着继续潜水。

朱寿心里嘀咕:“如果人类没有贪欲,哪来你们生存的土壤。”

第122章 太子视政,一地鸡毛

第二日东方吐白之时,刘瑾匆匆返回山东。没人知道太子殿下和他关起门商谈何事。

突然而至的5万灾民,让大家暂时放下对缺粮的担忧,投入紧张的安置工作。纷纷扰扰的琐事让刚成立的河套官衙乱了套。这还是在他们收到西厂消息,提前准备物资的情况下。

“人数和认领的物资数量不符,谁多领了?”年轻的户部郎中拎着扩音喇叭问话。

周经拍他后脑勺:“傻不傻?谁会承认多领物品!”

“临时板房数量不足。后头还有15万百姓需要安置。一家住一间,没得商量。”负责分配住处的官员说。

留着山羊胡的老秀才据理力争:“男女混居一处成何体统?山东乃是孔孟之乡,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官爷,我家娃娃高烧不退,求官爷救娃娃一命。”抱着孩子的妇女跪地求救。

李兆先扯着嗓门大喊:“谁懂医术?懂医术的人能优先安排住处。”

瞬间人群中走出数百位大夫。

安静的云中城如同烧开的沸水,吵吵嚷嚷声不绝于耳。

“把小爷吵醒了吗?我去把他们赶远。”谷大用见朱寿比平时早起一时辰,说话粗声粗气好似吃了火药。小爷出关后养成睡懒觉的习惯,不到辰时初刻绝不起身。在鞑靼王庭到能睡懒觉的太子,竟然被灾民们闹醒。

朱寿享受般的深呼一口气:“多热闹啊!有他们的加入,建设河套的速度能提高不少。”

“消耗的粮食也多。”杨廷和阴魂不散地围着粮食打转。

朱寿纠正杨廷和不正确的思想观念:“老师为何总看到害处看不到好处呢?就像河套官员的俸禄,不能只看高薪,也要看到官员在背后付出成倍的辛劳。”

杨廷和愣了愣,他什么时候提过俸禄的事?

“杨大人,河套需要我等从无到有建设。”李兆先略有不悦地说,“到手的俸禄不算高。”

朱寿神态自若地甩开杨廷和四处遛弯。

云中乱成一锅粥,而朱寿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好,引起不少人的侧目。

夕阳西下,好不容易让所有灾民吃上饭,众位官员聚在一起讨论明日的工作。忙了一天,依旧没能安置好灾民。

“今日一天之内打群架25次,争吵257次,流窜到农田破坏庄稼的灾民1000多人。”张仑唉声叹气地汇报道。

周经深感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河套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我们先解决住的问题。别忘了随后还有15万人需要安置。”

“让灾民到大青山砍树造房?”

“大青山是我们的屏障,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破坏。”

“让内行厂加快生产临时板房?”

“远水救不了近火。”

……

“本宫有个小建议,住的问题很好解决。”朱寿老气横秋的打断他们七嘴八舌的言论。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朱寿身上。

“不要一叶障目。这是哪里?河套!牧民们在此生活数百年,我们可以效仿他们的生活方式。提到住,为何一定要是房子,帐篷也可以。蒙古包就很不错。提供材料,派人教他们做帐篷。关于住的地方,只要给他们划出住的区域,让灾民各自寻找安营扎寨的地方。”

周经和徐贯点点头,殿下的主意不错。

张仑自告奋勇地说:“我们负责从大青山伐木。造房子的木料不够,用来搭蒙古包还是可以的。”

“西厂可以给大宁城去信,让朵颜三卫把收到的羊毛制成羊毛毡。”胡玢提议。

住的问题在磕磕碰碰中解决。户部总结经验,在第二批灾民到带来之前,第一批灾民制作蒙古包赚取口粮。事情慢慢走上正轨。

朱寿兑现勤政的诺言,每天都会视察各位官员的工作情况。

工部商量百姓吃水的问题。河套附近有多条河流,水资源丰富,但如何把水引云中城,让20万百姓喝到水?经验丰富的徐贯正在指导王守仁挖河渠引灌,同时解决生活用水和农业用水。

朱寿听得不住点头:“本宫有个小建议。喝的同时考虑拉的问题。内行厂发现粪水堆积不但能产生沼气取暖、生火,还能制成农家肥。两位如果对粪水有兴趣,可以请教内行厂。”

“恶念值1。”

“殿下,老臣只对沼气有兴趣。”徐贯火冒三丈地说。

朱寿耸耸肩离开。

户部的官员争论户帖中的住址描述。广袤无垠的河套,至今没有分出四郡的边界。云中城三里之外全是草原,让他们如何确认住址?

“本宫有个小建议。河套地区可以分为郡城和牧区两种,前者有明确的住址,后者无需填写住址。”朱寿倡议道。

“殿下说得在理。”周经摸着山羊胡赞同。

“恶念值1。”

朱俊杭冷静地放下手中的笔。身旁一人高的户帖全都作废。

“本宫有个小建议……”

“本宫有个小建议……”

接下来几天,河套官员最怕听到这句话。这句话往往代表大家忙活半天的事需重做。

杨廷和找到四处提小建议的朱寿。“殿下,余粮只能支撑三日。”

朱寿乐呵呵地说:“放心,粮食马上会被押解前来。”

在河套存粮即将告罄的前一天,西厂浩浩荡荡的车队出现在云中城。第一辆车卸货时,最后一辆车还在云中城之外。突然一辆车的左边的车轮飞了。车辆倾斜,白花花的大米倒在地上。

“这下我可安心了。”李兆先拍拍胸口。喝了两天肉粥,他瘦掉好几斤。虽然是肉粥,可肉和粥粒粒可见,每顿吃上五碗也无法饱腹。

“本宫有个小建议,”朱寿鬼魅似地从他身后冒出头,“灾民们此刻最依赖我们,是推广塑料币的好时候。”

李兆先当场蹿起,惊到送货的马儿。一袋袋晒干的海鲜干货滚落在地。

“我怎么把海鲜忘了,海里不会缺鱼!”李兆先盯着鱼干流口水,“殿下,今晚我能敞开肚子吃顿饱饭吗?”

“晚上吃饱容易长胖。明日陈熊妹妹和族叔成婚,你想怎么吃都行,本宫没意见。记得红包送的厚实些。”朱寿笑嘻嘻地说。

朱俊杭冷脸以对,陈熊哭丧着脸,不见一丝喜色。别问他们办喜宴的食材哪里得来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第123章 实打实的粮食

这次的灾荒事件让朱寿收起狂妄之心。

西厂每月从海外送回的5万石粮食,堪堪满足内行厂的内部需求。随着肃宁县一千顷田庄中高产土豆、番薯和玉米相继成熟,内行厂出现摆脱海外粮食依赖的征兆。

在此前提下,刘瑾和张永决定挑拨占城国5万石粮食,入山东招收流民。好巧不巧遇到灾荒,粮食被紧急抽调救助灾民。别指望朝廷会归还粮食。

朱寿是皇太子,他得到身份带来的巨大优势,也需要尽他的本分。朱寿对此无异议。

然而,巨大的危机包裹在灾荒中。

李东阳提出迁移20万山东青州灾民入河套的计划,给了朱寿致命的一击。打的他浑身都疼。而且这一击,有很多把柄是他主动交到李东阳手上。

朱寿遭受和精神的双重打击!

为了降低冰河期对大明缺粮的冲击,朱寿大力推广土豆、番薯和玉米的耕种。肃宁县田庄的收成经过西厂有意宣传,嚷嚷得天下周知。番薯和土豆的亩产超过十石;对土壤种植要求高的玉米,也能达到5石左右。太子殿下有粮。

朱寿在此前收复河套的宣传中,多次提到‘河套是塞上江南’。河套土地肥沃。

为了弥补河套的人力缺口,朱寿屈尊降贵接待每一位上访的民众。吸引大量在关内生活不顺的人前往河套。

基于以上三点,朝臣们达成一致:太子有能力养活大量灾民。

朱寿太能折腾,得罪太多的人。关键时刻只有弘治帝出言相帮。弘治帝硬是用皇帝威严,把朝臣原本计划迁徙50万灾民降到20万。

朱寿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在民望如日中天的时候,也难免会骑虎难下。便宜老爹为了他,同时杠上宗亲、文臣以及部分勋贵。这20万灾民他不得收下。

原本朱寿名下皇庄的出产可以让河套上下5万多人吃饱饭,而多出20多万的灾民瞬间搞垮一切。除了河套的人吃不饱饭,内行厂、西厂的福利临时暂停,冲击用财物为基石建立起来的制度。

李东阳找到朱寿的致命点,并逼着朱寿正面应战。这点比谢迁强上许多倍。

谢迁只看到财物对朱寿的重要性,在天津港口频出昏招。谢迁忘了朱寿的身份,只要有弘治帝支持,朱寿不怕和任何人在明面上硬来。而李东阳的出招,朱寿只能当面应战。朱寿被身份束缚,只能笑脸相迎被宗室欺压的百姓和受灾吃不饱饭的灾民。

朱寿把李东阳列为头号大敌:“李东阳是本宫最难缠的敌人。”

李东阳的难缠,不仅在于他的计谋高明,还在于他的立场。

谢迁是江南士绅豪族的代言人,朱寿很容易摸清谢迁的立场。只要和江南地区无关的事,谢迁不会冒着得罪朱寿的危险坚持;损害江南利益时,谢迁派人暗杀他的可能性都有。

与谢迁相对,首辅刘健代表北方的利益,而更多的时候刘健会顾全大局。

但李东阳是骑墙派,朱寿摸不清他的立场。他能够因为未来女婿帮助谢迁,也可以为了儿子反对谢迁封闭通往河套道路的主张。甚至在后世,李东阳为了权势或者是忍辱负重,依附刘瑾一段时间。

朱寿还不知道李东阳此次出招的目的何在。原以为搞定杨廷和能让他省去很多麻烦,没想到被后世讥笑为‘伴食宰相’的李东阳也很难缠。

朱寿的家底被人摸得一清。肃宁田庄的产出,有些人比朱寿更清楚。田庄产出虽多,除了提供河套消耗,还有一部分送往各地试种。

太子殿下手中绝对凑不出十万石粮食!尤其是这批粮食运到云中时,太子故意让人暴露货车里的米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更加增加别人对粮食的疑心。

“殿下,除了周大人,还有许多人前往粮仓一探究竟。王守仁、李兆先、唐寅、祝枝山……”胡玢露出愁苦的神色。

太子手下聚集众多聪明人,他一定要保住饭碗。他爷爷特意关照,拼不过别人脑子就比拼忠心。这批粮食中,胡家凑出一百石。虽然数量不多,但是表达了他们的心意。

朱寿长出一口气。手下人太聪明,不方便他干坏事!他就猜到他们会怀疑。所以这批的粮食绝对实打实,没有沙子也没有虚报。

便宜老爹辛苦为他筹集的十万石粮食。包含勋贵私底下的捐助、便宜老爹皇庄的产出、太监田庄的产出、寿宁侯张家,还有少部分海边的海产品。

内行厂没有足够多的人力物力运送海产品到河套。山东同样缺粮,宝船出海捕捞到的海产品优先提供山东灾民。

所以,十万石粮食是朱寿能得到的唯一支援。是他们父子迷惑世人的唯一道具。一定得好好利用。

粮食被妥善安置在临时板房搭建的粮仓中。为了确保粮食安全,周经亲自带头住进粮仓。反正住哪都是临时板房。

“伯常,殿下竟然真的弄到十万石粮食。哪来的?”徐贯小声询问。

周经手里的算盘拨得啪啪作响。“如果有陛下暗中帮忙,勉强凑合能弄到。现在大明手里有粮的,除了皇亲就属各地士绅豪族。河套涌入不少的宗亲子弟,太子得罪了大部分的藩王,得不到皇亲支持。而每位士绅的背后都有官员的维护。老夫担心没有第二批粮食送抵河套。”

徐贯和周经对视一眼,心中一片黯淡。

都察院十五位御史‘被心疾’致仕。引起朝臣上下一片恐慌。三位阁老绝对不会容许太子殿下肆意陷害官员。此次就算陛下想帮太子,怕也只能到此为止。

粮食的危机时刻悬在众人头顶。极少有人关注奉国中尉朱俊杭和平江伯之女的婚事。

云中的夜晚凉风阵阵,天上星斗阵列,在草原上撒下一层薄薄的银光。城墙上每隔百米点燃的煤油灯,像一条飞往大同的长龙。

朱俊杭、陈熊等百余号人脚上踩着滑板,沿着混凝土浇筑的城墙向大同方向滑行。他们的身影快速飘过煤油灯,如同鬼魅过路。让远处暗中戒备的鞑靼探子直呼“长生天”,揉揉眼睛再次望去,巍峨的长城静静矗立在原地,哪有鬼影的踪迹。

第124章 积福报

一行人几经周转,来到大同城时即将天亮。由于朱寿带头在大同抗击鞑靼,大同府有很多心向朱寿的官兵。在很多人的掩护下,朱寿等人轻轻松松进入防备严密的大同城。

弘治帝制定的计划需要一段准备周期。朱寿怕十万石粮食支撑不到那时,想出从代王府神不知鬼不觉搬运粮食的好办法。他的灵感,来源于在后世被人卷款的经历。不同的经历都是人生的财富,全看你如何使用。

“族叔决定了吗?将来你的子孙将再也入不了宗人府的玉牒。”朱寿站在代王府广赡仓前神态严肃地问。

朱俊杭声音冰冷:“殿下,我过够了像猪猡一样被人圈养的日子。贱籍之人有渺茫的翻身希望,像我一样的人,却连微弱的希望也无法拥有。况且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那本宫就放心了。”朱寿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今后差遣你们,本宫没有负罪感。”

有朱俊杭带头,河套出现十几位姓朱的流民。有的满腹经纶,有的大字不识,有的精于医术,有的沉迷道术,他们喜欢河套新鲜的空气,以及热热闹闹的生活。

看在同为太祖血脉的份上,朱寿帮他们在河套找了份好工作。工资待遇从优,出仕机会大,还能满足他们的人生追求。

陈熊挤进两人的谈话,腆着脸问,“殿下,今日偷到的粮食真的能挪出一部分办理婚事吗?”为了妹妹,他几次三番解救未来的妹夫逃离太子魔爪。也不知道将来太子会安排给他何种麻烦事。

“那当然,本宫不是小气的人。不过,这能叫偷吗?”朱寿义正言辞辩解,“本宫梦到太祖,经过太祖指点从不肖子孙府中取粮。这是帮他们积福报,好让代王府世代昌盛、与国同休!”

朱俊杭脸皮抖动。

陈熊和东宫侍卫一干人等早就习惯太子殿下的厚脸皮,自动忽略这话。他们确实不是来偷的。他们只是来帮忙运粮。

亲王、郡王等宗室上层富得流油。他们侵占地方田地,勾结商人欺行霸市。只要不闹得过分,皇帝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下层的宗室结婚、请名、出城等都要这一支亲王、郡王代为上表。他们的生活全需依赖别人的脸色。如果没钱贿赂郡王,或是曾与他们有龌龊,就会向朱俊杭一样生活艰苦。因为朝廷的政策,当地官员不会管这事,朱俊杭连诉苦的门路都没有。要不是此次弘治帝主动邀请各地王府进京给太皇太后祝寿,他压根找不到出大同城的机会。

随着朝廷对藩王府权利的限制,王府的长吏不能升迁、也不能被朝廷授官。他们和底层宗室一样,一生被困在王府中。

代王府内部就是一个小朝廷朝廷的缩影。在朱俊杭的牵线下,朱寿的身份很快得到一小撮代系宗室、王府长吏的帮助。他们没有朱俊杭破釜沉舟的勇气,可也想出力讨好朱寿为将来做两手准备。

在大同参将秦恭的帮助下,一行几百人进入城门紧闭的大同城。留下一部分人在外接应,朱寿和百来号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代王府。

因为内行厂不断压低市面上的粮价,为了待价而沽,代王府的库房里堆积大量粮食。代王没有勤政的好品性,只知道府中有粮,并不知道具体数目。在多人的掩护下,长吏在账目中做手脚。他们偷偷弄走1千石粮食,被代王发现的几率很小。

况且弘治帝曾私下试探代王,代王大哭特哭鞑靼的掠劫让代王府产业遭受巨大损失。就算代王发现少了粮食,也不敢叫嚷出声。

朱寿亲自出现,给代王府的长吏们吃下定心丸。他们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把广赡仓里的粮食搬出来。

“这些足够。”朱寿制止他们搬运更多粮食的举动,“1千石粮食足够。也不容易被代王发现。你们但这干系帮本宫做事,本宫铭记在心。可本宫毕竟身处河套,若代王得知粮食暴怒之下寻你等麻烦,本宫鞭长莫及。”

一番话,让王府的长吏们感动得痛哭流涕。

“代王绝对不会发现少了粮食。殿下多搬点吧!”此时头脑发热的长吏们恨不得朱寿搬空广赡仓。

朱寿坚定反对,挥手让陈熊先带着粮食离开。

“这些粮食能帮本宫大忙。本宫在此谢过各位大人。”朱寿朝他们拱手道谢。

长吏们喜极而泣:“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双方来回推脱直至公鸡打鸣,朱寿不得不挥泪离别。

长吏们送走朱寿一行人,抹着眼泪叫感怀太子殿下的好。可实际上,朱寿用空话从他们手里取走粮食,他们还要做手脚防止代王发现,主动帮助掩饰河套缺粮的窘境。

朱寿再次展现蛊惑人心的能力。

留下小部分粮食般婚宴,其余的粮食被西厂运往京师。朱寿一行人骑着马返回河套。装上干电池的滑板是凌风子忽悠人的道具,轻易不能被外人见到。

“殿下,为何只拿1千石?”陈熊不解地问。当时的情况,太子搬一万石都不在话下。

朱寿心疼的捶胸口:“本宫也想多拿些。可谁让本宫得罪太多的人,很多双眼睛盯着本宫,等着抓住本宫的把柄落井下石。”1千石勉强能够遮掩来历,多一些让引起李东阳等人的警觉。便宜老爹的计划才是最重要的解决办法,他不能因小失大。

一千石粮食扔进河套,激不起多少水花。可交给内行厂,却能把成果扩大无数倍。

如何才能让粮食产生巨大的效益?当然是酿酒!

内行厂有人、有技术,酿造高度数的蒸馏酒完全是信手捏来。之前因为大明缺粮的现实,朱寿一直没有同意酿酒。因为后世的蒸馏酒绝对能把大明的美酒比下去。酒鬼们为了美酒不会想到很多人正在饿肚子。而大部分的酒鬼,出自于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中间。

更何况把粮食偷偷地从河套运回京师,更也是便宜老爹计划中的一环。

第125章 自打巴掌

跨出大同段残破的夯土长城,朱寿一行人牵着马沿混凝土建造的长城慢悠悠前进。东升的红日把霞光洒在新旧两段长城上,让人产生长城正在新生的错觉。

大同多次被鞑靼骚扰,守军时刻保持高度戒备,就怕鞑靼人突袭。而在大青山至蛮汉山长城段合为后,鞑靼探子日夜守在长城外,防止河套远征军出兵。

两段长城的汇合处是河套修建的戍堡,戍堡由大同守军驻守,河套方面每月会送一份谢礼给守军。

大同参将秦恭陪朱寿视察边界的防守情况。边界当然不是指大同和河套。因和平江伯拒不发兵抵抗鞑靼,原大同巡抚洪汉被夺职。原宣府巡抚马中锡调任大同巡抚。马中锡受到弘治帝暗示,对两地的百姓流动从不加阻扰。

“河套兵力匮乏,大同不少卫所被鞑靼祸害,马大人上奏请求调太原镇兵力守城。可兵部不同意,反而把太原镇的兵力调往榆林。”秦恭抱怨道。

河套强大的土默特、鄂尔多斯两部被打垮,九边之一的太原镇退居二线边防。等河套平原被全部拿下,榆林也将退为二线。两镇原先面临的边界压力自然由河套承担。按理也应该调兵支援河套。

朱寿满不在乎地道:“干实事总会得罪人。本宫数不清得罪多少朝中大臣,尤其是兵部。他们若同意调兵本宫还不敢收呢。此间还望秦将军多费心。”

秦恭好似打满鸡血,一力担下守护河套大同边界的重任。“殿下放心,长城在人在,长城亡人亡。况且鞑靼元气大伤,没一两年恢复不过来。”

草原生活艰辛,鞑靼培养一位战士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远远大于大明。以秦恭多年戍边的经验,鞑靼接连在大同、河套损兵折将,今年入冬前都未必敢从大同掠劫物资。

朱寿幽幽一叹,大明将鞑靼视为骚扰北方的心腹大患,竟连鞑靼的动向都不清楚。好在他有游商部落提供情报,不然压根不知道曾经打到京师城下的瓦剌,被达延汗欺负得抱头鼠窜。也不知道派去的人有没有找瓦剌大汗。

“秦将军怕是错了。达延汗率领嫡系察哈尔、喀尔喀、乌梁海左翼三万户同北方的和硕特部交手。逼得和硕特部加入瓦剌,迁移到西北。把和硕特部从肥沃的捕鱼儿海赶走后,达延汗准备从应昌迁都到捕鱼儿海。等他迁都完成,又要不太平了。”朱寿敲响警钟。

秦恭嘴巴张大,显得很吃惊。大明北方闹旱灾,山东有严重的蝗灾。鞑靼人抢不到什么好东西,反倒是河套很危险。

听前往河套定居的百姓说,河套土地肥沃,生活非常安定。太子殿下专门派人指导开荒,无偿借给他们耕牛和种子,不需要承担额外的赋税和徭役。如果他是鞑靼人,一定会掠劫河套。

“殿下缺兵吗?大同卫所军户很愿意前往河套当兵。”秦恭郑重其事询问。

朱寿腿脚一哆嗦,他此刻真不敢招人。

“朝臣们知道河套缺人,把20万人打包当做贺礼送给本宫。差点把本宫的胃撑破。”朱寿自嘲道,“如今本宫都起了打劫达延汗的心思。”

东宫侍卫们脸色大变,齐刷刷围住朱寿。

朱寿嘴角一抽,他吹吹牛而已。如今内行厂、西厂人心不稳,系统又不靠谱,他不会敢冒险开战。

秦恭也被吓了一大跳,“殿下缺粮,为何不从游商部落手中购买?”

朱寿轻笑:“游商部落哪来的粮食。”河套缺粮后,他让琪琪格暂停方便面的兑换,琪琪格当场甩脸,很多天没理过他。

秦恭向身边的小兵低语,一盏茶后小兵拿了几包方便面过来。秦恭指着方便面说:“我们用五匹布从游商部落手里换100包方便面。方便面里有晒干的小虾和牦牛肉,味道很鲜美。我们会用方便面调料做一大盆菜。”

朱寿被口水呛得猛咳嗽。谷大用给他拍背顺气。陪朱寿出草原见识游商部落成立的十位东宫侍卫想笑不敢笑。

陈熊和朱俊杭等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游商部落是朱寿对付草原的尖刀,由他本人亲自管理。游商部落日常事务交给琪琪格,内行厂负责提供货物。

方便面是专门面对草原的‘武器’。在他的命令下,内行厂从不对外售卖。手下人各司其职,也不过问游商部落的事。他喜欢当甩手掌柜,把他的要求告诉琪琪格后,具体操作由琪琪格负责。

方便面的制作是他亲口吩咐。调料包除了盐还有紫菜粉。紫菜粉由海边打捞起来的紫菜晒干磨制而成,也就是最原始的味精。味精搭配干虾皮,对食物匮乏的牧民而言,就是一道上天赐予的美味。他把目光放在便于存储使用的方便面饼上,从而忘了调味料价格昂贵。

他让琪琪格用100包方便面换一头牦牛,而游商部落用100包方便面从大明边军手里换5匹棉布。都是黑心肠!

朱寿自打巴掌:“我真蠢!”

“谷大用,您去游商部落找琪琪格。让她停止售卖方便面。河套缺粮,方便面回购。”朱寿快被自己蠢哭了,竟然忘了眼皮子底下的游商部落囤了很多方便面。

谷大用骑着马前往喜峰口。内行厂通过喜峰口把货物送到大宁和游商部落手中。游商部落在喜峰口外设有驻扎点。没有达延汗威胁后,琪琪格常驻在此处。琪琪格顺理成章成为大明、朵颜三卫和草原小部落三方冲突时的调停人。脾气也越发的大了,除了朱寿对谁都不给好脸色看。

得知今后不能换到方便面,秦恭焦急地出言抗议,“殿下,我等愿意用粮食换方便面。”边塞吃食单一,方便面的调料包能让他们满足口腹之欲。

朱寿笑出一口大白牙:“秦将军,本宫可以卖你们调味包。你也知道河套缺粮,大米、小米、高粱等都可以兑换。”

“土豆也可以换吗?”秦恭问。

朱寿愣了愣:“你们怎么有土豆?”

“户部周大人在任时命人在九边推广。土豆、番薯、玉米三种中土豆最好种,大同军屯种植了很多。此次干旱对土豆的影响不大。”秦恭回道。

第126章 长歪了

当朱寿黑着脸回到云中时,杨廷和急躁地在军帐门口踱步。

“殿下,您这一天去了哪里?”杨廷和质问道。

朱寿没好声气地瞪他:“本宫找粮食去!”

杨廷和方才意识到态度不恭敬,连忙弯腰赔罪,“微臣听说殿下偷偷把粮食运回京师,故才失礼。万望殿下明白,一旦河套缺粮民变,朝廷有借口顺势收回河套。”

便宜老爹早把李东阳的阴招剖析清楚。他非常明白,朝廷没胆从鞑靼人手里抢河套,但有胆量从他手里夺河套。河套三面有河流贯穿,一旦用来屯田,北方无缺粮的苦恼。

他才不要当冤大头。

“本宫不会让朝廷染指河套。如今的朝廷更像各大势力争夺权力的名利场。”朱家皇帝的话越来越起不了作用。朝廷的格局看似民主,实为其他势力当着皇帝的面共同分配利益。

杨廷和眼神聚集到马背上的粮食:“请殿下同微臣说句实话,河套能凑足100万石粮食?”

“本宫会解决缺粮的问题。老师把精力投入劝导灾民开荒的大事中。本宫有个小建议,老师可以先推广土豆养活河套的灾民。”朱寿笑着说。

昨天说这话会心虚,但今天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有美酒、紫菜粉和土豆,河套不让一人饿死。

“这是?”杨廷和指着粮食袋问。

陈熊冲口而出:“这些大米用于舍妹的婚礼请客吃饭。”这是他特意从代王府粮库挑出来的香稻。而太子为了避免被代王发现少粮食,只挑选高粱和小米等杂粮。

“婚礼定在哪日?老夫定会前来参加。”杨廷和笑眯眯地说。参加婚礼可以敞开肚子大吃特吃。

朱俊杭僵硬着脸回答:“十日后。”他能预感到当日会非常热闹。

朱寿顾不得休息,到办公房找周经算账。得知周经住在粮仓,他冲进粮仓找人。

“昨夜是老夫亲自值的夜,粮仓中压根没有少掉一颗米。”周经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占地巨大的粮仓。

朱寿从鼻子冷哼,嘴角微微翘起。河套的眼线真多,消息也很灵通。西厂今早刚刚运粮,这些人已经知道了。

他装做没听到,气汹汹地找来。

见到朱寿,不少人眼神闪烁,找了个理由纷纷离开。

“周大人,本宫今早出门筹集粮食。竟然发现军屯内有土豆。为何周大人不告知本宫?”朱寿上门问罪。

周经顿时把双眼瞪大:“九边军屯真的种上土豆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朱寿把胡玢找来询问,才知道事件始末。原来当时周经从内行厂得到国外的3种谷物,他让户部发往大明各地试着种植。半年后,有的地方回复耗时耗力,有的回复产量高但对土壤要求也高。各地消息不乐观,这事不了了之。

“军屯早已不是太祖年间制定模样。”胡玢点到为止,“前年刘大人整顿屯田,去年宣大总督李大人再次清理屯田,又有巡抚马大人秉公执法。宣府和大同两地清理出的军屯依照户部的指示种植三种作物。在宣府的万全都司收获粮食众多。正好可以抵消卫所的粮食需求。但其余几镇情况并不相同。”

周经气得胡子翘起:“户部主事们竟然虚报,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田税按照产出征收。自然想瞒下新作物的产量,减少上交的赋税。”朱寿胸闷憋气。便宜老爹也该好好整治大明的吏治。

“老夫给侣大人写信。”周经和侣钟、屠滽三人同日过寿,关系自然比旁人亲近。

朱寿早就打算用电台给户部上眼药。

两人同时忙开。

朱寿吩咐内行厂从今天起货物只收粮食。尽快研磨紫菜粉、酿造高度白酒,想方设法从地方豪族手中换粮食。

“殿下,琪琪格来了。”谷大用快马加鞭地把琪琪格带到云中。

朱寿开门见山地问:“游商部落囤了多少方便面。本宫全都要回购。”

“寿偏心!因为河套缺粮就断了游商部落的方便面。我们哪还有多余的方便面。”琪琪格死活不认账。

朱寿大发雷霆:“要让本宫调取内行厂账本和你一一核实吗?”

琪琪格咬着下嘴唇坚持道:“就是没有。除了内行厂,游商部落也会制作方便面。你查的出来吗?”

“你!谷大用,带上人去游商部落抄家!”朱寿怒气冲冲。

琪琪格拦在军帐门口:“寿你不能这么做!游商部落也是你的孩子!不能因为我们是蒙古人,你就区别对待。你是大明太子,也是我们心中的‘天可汗’。你必须一视同仁!”

“本宫……”朱寿脑子迅速转动,很快找到理由说服琪琪格。“就是因为本宫一视同仁,才会在河套缺粮的时候希望游商部落解囊相助。本宫也没有亏待游商部落,让内行厂尽量多生产调料包。二十斤调料换一头牦牛。”

“五十斤!虾皮另算!”琪琪格瞪着漂亮的大眼睛讨价还价。

真狠!

朱寿哭丧着脸:“盐不便宜,有料粉需要从海中打捞。虾皮也是海里出来的。大海比草原还要大,需要出动百米长的船才能出海捕捞。三十斤,不能再便宜了。”

琪琪格抱着手冷笑:“六十斤调料粉、十斤虾皮换一头牦牛。而且内行厂不能在大宁销售这些东西。只要你同意我就发动牧民们把多余的方便面交出来。还会提供河套大量的牛羊肉。”

“本宫能从大宁换粮食。”朱寿头疼地说。他怎么就想不开教给琪琪格坐地起价的谈判技巧呢!

琪琪格骄傲地高抬下巴:“草原牧民本来就缺粮。达延汗在北方打仗,他们在大宁从游商部落手里换走1万石的粮食。如今除了游商部落,草原哪还有其他势力有多余的粮食。”

“等等!你从哪里弄到的粮食?”朱寿脸上布满亢奋的神情,两颊的笑容灿烂如春光。遗传弘治帝的明亮大眼睛闪动着热情光芒。

琪琪格撅噘嘴:“寿,你从来不看我递交的每月报表吗?那还是你手把手教我的。”

朱寿尴尬地笑笑,马上从桌子的角落翻找出游商部落的统计报表。他只要求游商部落提供草原情报,所以完全没在意游商部落赚银子的能力。

“竟然是你们用皮货、药材从边镇换来的。”朱寿捂脸。到底草原上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他播下的种子,以另外的方式生根发芽。

似乎长歪了。

第127章 不是他的错

朱寿攥着报表陷入‘每日三省吾身’。

他失败了吗?

看那高耸的长城、自豪感爆棚的远征军、忙得脚不沾地的官吏、吵吵囔囔的灾民、怨声载道的首批移民、看戏中的牧民,虽然闹得鸡飞狗跳,但每人脸上流露出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他霸占了几十年后诞生俺答汗的土默特部的老家;让将来达延汗打算掠劫大同时,需时刻堤防会被云中城包抄后路。有他驻守云中城,北方百姓可以高枕无忧生活。

所以,他是成功的。

至于其他的意外‘长歪’,都不是他的错!

计划赶不上变化,变化赶不上现实的残酷。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郑和成功下西洋换来巨大的财富,可大明死守海禁陷入严重的财政困局;他提前引入高产的农作物,却暴露了大明土地、田赋的弊端。

这个锅他不背!

朱寿想明白不是他的能力问题后,深吐一口气,背着手笑眯眯地踱步走出军帐。

“寿,你到底同意不同意!”琪琪格追在他身后问。

朱寿“呵呵”一笑。

琪琪格困惑地问谷大用:“什么意思?”

谷大用欠了欠身,绕过琪琪格跟上朱寿。胆敢威胁他家小爷,也不知道谁给的琪琪格勇气!

“老师,本宫又找到一处粮食来源。”朱寿踏入杨廷和的办公房。

杨廷和、周经、唐寅等十多人同时抬头。他们个个面色凝重,似乎正在商量棘手的问题。

杨廷和一个箭步蹿出:“能弄到多少粮食?”他们几人正在想办法从边军手上弄粮食。

朱寿把游商部落的报表塞给杨廷和:“今后老师负责游商部落。有不清楚的地方问琪琪格。”

“琪琪格?难道草原上有粮食?”杨廷和同样愕然。

朱寿顿时神清气爽。连后世正德朝首辅、和嘉靖帝‘大礼仪’三年的杨廷和都想不到,侧面证明游商部落脱离掌控真不是他能力的问题。

“唐郎中,随本宫来。”朱寿叫走唐寅,把从游商部落弄粮的事丢给杨廷和。

虽然太子死鸭子嘴硬没有明说,但杨廷和深知河套缺粮的窘境。心急难耐的他二话不说接管游商部落,没有细究太子把游商部落交给他打理的原因。

此后每每回想此事,杨廷和都会捶足顿胸、后悔不迭。一入游商深似海,从此逍遥是奢望。

在后世的金融中打滚多年,朱寿深知财务管理的重要性。因此他对手中每项产业的账目有严格的要求。每月统计数据一式两份,并留有经手人签章,一旦今后查账发现问题可追究经手人责任。手中的产业,上至内行厂、下至肃宁田庄都是如此。

万幸游商部落同样遵守这条规则,让朱寿及时发现危机。

朱寿能瞧出来的,杨廷和自然也能看出。

杨廷和颤抖双手、瞪大双眼,惊骇地翻看报表。他惊吓过度的反应引起周经的好奇。

“草原能提供多少石粮食?”周经问。

杨廷和脸白如纸,让人把张仑、徐贯找来,把其余人打发出去。他让士兵守在门外,等人到齐立刻关上办公房的门。

杨廷和紧皱眉头。太子殿下手下除了内侍只有寥寥数人,他又是特别能惹事的主,一旦出现意外连个能解决问题的人都没有。

张仑左顾右盼,对杨廷和如临大敌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杨大人有何事吩咐小子?”

他除了明面上负责远征军训练,不插手河套的大小事务。达延汗正在迁都,只会提防远征军骚扰,不会到河套闹事。河套肥沃的土地让灾民们很满意,没有民变的迹象。他想不通杨大人怕什么。

“太子殿下惹出天大的麻烦。”杨廷和烦闷地说。他真不该接下游商部落。

张仑表情淡定:“需要小子做什么。”反正不可能会有比千里奔袭鞑靼王帐更麻烦的事。只要太子安全,其余都不是事。

“确保游商部落所有的人开不了口。”杨廷和狠下心肠。能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张仑诧异地看了杨廷和:“杨大人知道游商部落的规模吗?殿下推行五级三进制,使得鞑靼每一个部族都有游商部落的成员。我等随殿下突袭鞑靼王帐,离不开沿途游商部落成员的帮助。就连达延汗准备迁都的事,都是游商部落的成员透露。达延汗无法清除身边隐藏着的游商部落成员,小子也做不到!”

杨廷和面露异色:“在下只知道游商部落发展迅猛,不知竟到了如此规模。”

杨廷和苦恼地原地转圈。报表上没有成员数量和名单,怕是太子本人都不清楚。原本打算杀人灭口的计划无法实施。太子真能给他们找事!

“五级三进制很可怕。”张仑苦笑,“小子可以断言,数年之后游商部落会是草原上除鞑靼、瓦剌之外的第三大势力。”他亲眼见证游商部落的诞生,目睹它可怕的威力,享受它的成果,也对‘五级三进制’由衷的敬畏。

徐贯不信:“有这么可怕吗?”

“连殿下都不敢在大明关内实施五级三进制。”张仑回道。

周经沉声问:“这事比30万人饿死更严重吗?”除了山东灾民,每天都有数千的流民涌入河套。

“这不是在下危言耸听。倘若处理不好,大明将不复存在。”杨廷和想到有这种可能时,吓得魂飞魄散。

“恶念值1……”越想越生气。太子真能搞事!他恨不得上奏让陛下把太子关起来。

“到底何事!”徐贯焦急地问。

杨廷和把含有游商部落收获土豆数量的报表递给几人传阅。“报表的数据很清楚,游商部落从九边卫所将官手里换到上万石的土豆。更可怕的在于,游商部落在离喜峰口不远的山上种植土豆,同样收获上万石。一旦土豆被鞑靼人种植,不缺粮草的鞑靼铁骑随时能南下进攻大明。”

“恶念值1……”

正在看唐寅作画的朱寿收到几人满满的恶念值。

这真不是他的错。琪琪格从边军手里得到土豆,是她脑子进水尝试把土豆种到山上。绝不是他的命令,和他真没关系。

他也是看了报表才想起来:后世内蒙古的土豆产量第一。甚至有一年收获土豆77亿斤,也就是将近五千万石。五千万石的土豆,足可以养活整个大明。

缺粮可怕,粮食太多也可怕!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正在画画的唐寅小声嘀咕。他以为太子有大事托付,没成想竟然让他作画。还是送给把台和琪琪格结婚的贺礼!

朱寿瞪他一眼:“认真点!画的不好扣俸禄!”

“恶念值1……”

最近只有这一点让朱寿满意。他在云中城任命的官员也可提供恶念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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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变异的游商部落

大明最可怕的不是灾荒民变、宗室造反、吏治糜烂、国库空虚,而是永远不知道太子能闯出多大的祸。

周经捂着胸口服下保心丸,徐贯伸手要了颗。两人对视一眼,摇头苦笑,“咱俩这老命要交代在河套喽。”

现在放在他们眼前的问题,从如何养活河套30万人,变成如何防止土豆流入草原。

面对杨廷和的质问,琪琪格骄傲地说,“我们用方便面从边军手里换到土豆、甘薯和玉米。从他们口中得知土豆好养活。于是在附近几座山上种土豆。我们还把土豆、甘薯、玉米制成面粉,做成多种口味的方便面卖给大明边军。

我用寿教的法子推广给明军,不说大同、宣府、辽东,连宁夏和哈密都有人加入。”

张仑倒吸一口凉气:“你把五级三进制推广到了九边?”

“对啊。寿说了五级三进制的关键点在于利润和分享。我手上有内行厂的货物经销权、方便面、皮子、人参药材、盐、布匹等各种物品。针对不同地区的成员有不同的兑换方式和奖励模式。”琪琪格沾沾自喜地说。

“游商部落哪来的这些?”杨廷和问。

琪琪格嘴角略微上扬露出鄙视的神情:“当然是寿给的!”

杨廷和一噎。他忘了游商部落是太子殿下亲手所建。

“寿让我家那口子负责大宁城的安全,朵颜卫的花当都不敢在大宁难为我。要不是寿咬定内行厂只收购朵颜卫的羊毛,我能把草原上所有的羊毛弄到手。”琪琪格抬着下巴得意洋洋。

张仑抹了把汗,殿下是想让把台牵制朵颜卫,一定没想到琪琪格会利用这一点。

周经、徐贯、杨廷和又忍不住在心里痛骂太子。太子想把游商部落弄成草原上的内行厂吗?

张仑头疼如何处理加入游商部落的边军。一旦边军有人成为三级成员,除非游商部落解体,否则此生不可能脱离。到时他们听从兵部的调令还是……

张仑忍不住猜测,这不会是太子故意造成的结果吧?

周经接受现实,认命地问,“游商部落真的能提供两万石粮食吗?”

“那当然。如果寿早点告诉,我就不把一万石粮食卖给达延汗了。”琪琪格埋怨道。

卖给达延汗一万石粮食?!周经深吸一口气,再次服下保心丸。

张仑给琪琪格递眼色,绞尽脑汁为卖粮给达延汗找借口。“如果达延汗缺粮肯定会继骚扰河套,也没能力迁都,还会在草原打压游商部落。”

“而且达延汗给了我大量的珠宝首饰。我留下一些用来当奖励,其余卖给女真、朵颜。”琪琪格拔下头上用宝石和黄金镶嵌的簪子炫耀,“看,漂亮吧?”

“笨!”张仑捂脸。没瞧见三位大人的脸色不好看。簪子的款式明显是大明的手艺,定是达延汗历年从九边掠夺的东西。上面沾着明人的鲜血。

徐贯冷声说:“这是内府银作局的督造的,来历可查。你把这簪子卖的越远越好。”

张仑快速抢下簪子:“琪琪格,你把簪子卖给女真人。我会送你比这更漂亮的簪子。”

听到张仑的许诺,琪琪格收起簪子。她想好把它卖给克彻,从他手里换比大宁更便宜的丝绸。

如果朱寿知道她的想法,怕是会吐血三升。

周经克制激动的情绪问:“游商部落在哪种植土豆?还有别人知道吗?”

“当然种在喜峰口外围的山上。喜峰口靠近大明,寿和守军打过招呼,明军不会出关打我们。达延汗被寿揍得不敢再来招惹我们,而且我特意招揽达延汗身边人加入游商部落。达延汗一旦偷袭,我必定事先得知。朵颜三卫就不提了,那是我娘家人。”

琪琪格哈哈大笑:“土豆是摇钱树,我不可能让别人知道。把土豆磨粉做成方便面卖出去。边军们只会用蒸、煮、闷、烧等方法吃土豆,他们笨得不知道吃的方便面是我用土豆制作的。”

杨廷和全身松懈。还好,不是太糟糕。

“尽快把土豆运到云中城。把游商部落迁入云中,不可在外面种植土豆。”周经神情肃穆地强调。

琪琪格眨眨眼:“可以啊。只要寿答应我的要求。”

“你提什么要求了?”张仑担忧地问。

琪琪格板着手指说:“用六十斤调料粉、十斤虾皮换一头牦牛重的粮食。而且内行厂承诺不能在大宁销售这些东西。”

张仑像是被寒风扫过似的颤栗:“殿下同意了?”

“寿回我‘呵呵’。我没搞懂他是什么意思。”琪琪格歪着头不解。

张仑同情可怜的把台,“你以后会懂。”太子殿下吃软不吃硬,最讨厌威胁他的人。

“杨大人,游商部落交给你处理。老夫提前安排人手种植土豆,徐大人帮忙开垦荒地,张世子负责游商部落安全转移到云中。”周经提出建议后步履蹒跚地离去。

大半年前他从内行厂得到海外高产作物,大部分安排到缺粮的北方几省。听琪琪格的意思,旱灾使得玉米旱死,甘薯和土豆产量降低,仍有每亩5、6石的收获。但为何此次北方旱灾,仍有大量吃不饱饭的灾民?种子都种到哪里去了!

徐贯低头盘算。从灾民中召集铁匠,让内行厂提供制作工兵铲的钢,游商部落的牦牛能拉犁耕田。徐贯起了雄心壮志,河套养活整个北方将不是梦想,他定会留名青史。

杨廷和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军帐。

“这画画的不错。”朱寿夸奖唐寅。唐伯虎不愧是明四大家之一,以后一有时间就让他作画。

唐寅焦急地皱眉,两条剑眉如开锋的剑,杀气腾腾的。“殿下如何解决30万人的粮食?”太子不管百姓死活,让他十分失望。

“30万?山东迁徙的灾民人数又多了吗?”朱寿举着话惊讶地问。

唐寅心如油煎:“每日都有前来河套投靠的流民。请太子把精力投入政务。”别总是和远征军混在一起。

朱寿挑眉:“本宫尚且年幼。”

唐寅脸色憋得通红。大明谁会把您当成小孩子看!

站在门口的杨廷和被画作吸引。

这是一幅宴会的场景,画中身穿蒙古袍的男女和明人在草原上其乐融融地饮酒。

“?”杨廷和眼神一亮。

成化帝曾亲自作,希望儒释道三家和谐相处。三教相互对立激起纷争的局面,自成化朝之后少有发生。

朱寿翘起大拇指:“还是老师最懂本宫。有言: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他们可以如河套一样,成为有别于大明关内风俗的州。我觉得把台可担任第一任知州。”

杨廷和抚掌大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唐郎中生性放荡不羁,定会同蒙古人和睦相处。老师可让他给您打下手。”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

唐寅的画缺点火候。不让唐寅受挫折,如何能重新后世的传世之作。

这绝对不是记恨唐寅凶他。

第129章 坑爹(第一更,求首订)

朱寿花三万恶念值从海外引进土豆、番薯、玉米三种高产作物。又令肃宁田庄如实公布三者的产量。几乎免费送予户部推广。

正当朱寿沾沾自喜,认为给大明做了件大好事的时候,大部分的朝臣静静看着他‘做戏’。

户部把大部分粮种派发到缺粮的北方卫所。卫所将领因为屯田制度、逃兵、苛捐杂税等多种原因,故意隐瞒下三种作物的产量。江南豪族怕又是太子的阴招,压根没有在田地播种,反而把户部派发的粮种卖到北方。

普世观念中,亩产5石已经是极为震撼的数字。只有土地肥沃,由经验丰富的老农精耕细作,才能收获亩产5石的粮食。

朝臣们不是盲从的百姓,除非能让他们亲眼所见,否则不会相信肃宁田庄每亩收获十石。但肃宁田庄看管严密,探不出口风。河套也没有种植土豆等,所以他们压根不信。没见连凌风子天师都没有出面恭祝陛下得祥瑞吗?

弘治朝最大的乌龙诞生。

周经亲自跑了趟喜峰口,和河套户部官吏一起帮游商部落收土豆。十几双眼睛见证土豆的亩产。

周经回云中诘问。

“开疆扩土才是男儿本色。本宫光顾着防备鞑靼人,怎么会想到这些!”朱寿义正言辞地回答,“这不是户部该做的事情吗?”

“恶念值1……”

周经万分悲愤。他这位前任户部尚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和太子联手做戏的冤屈。

“周大人,西厂暂停物流点。我的家书送不回去。”李兆先像热锅上的蚂蚁,急着找周经想办法。

周经摇摇头,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王守仁替他想到解决办法:“完成殿下交给你推广塑料币的事,殿下见到你的能力自然不会为难你。”

“睁着眼睛向前冲,脑子里别胡思乱想。我就是怎么挨过来的。”面临同样遭遇的陈熊上前安慰。

朱俊杭像石像一样严肃的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待到八日后婚礼完毕,我自会前来相帮。”

李兆先哭丧着脸说:“你还是帮我收尸吧。”

唐寅从旁走过,冷冷睨他一眼,“要不我们俩换换?”

“别!我到现在都没学会几句蒙古话。”想到唐寅的遭遇比他更惨,李兆先打起精神。他内心祈祷:满天神佛保佑,千万别让爹把太子惹火。

借着灾荒,朝臣们向弘治帝发起猛烈的抨击。

北方四州之地干旱,全国粮价上涨、粮食告急。尤其是山东同时遭遇旱灾和蝗灾,当地赤地千里,一百多万人面临生存危机。而从去年至今各地遭遇灾情,弘治帝下旨免去多地税粮。前不久江南又遭遇水灾。湖广的税粮只能支援京师附近的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陕西等只能从其它地方调粮。

朝廷面临无粮可调的窘境。

九月初一,奉天殿举行朔朝。在京的官员一个不拉上朝。

首辅刘健上奏的语气沉重:“京仓、通仓除留作京师储备的粮食,其余两百万石运抵受灾最严重的山东。但也只能解一地之困。尤其是陕西,去年粮食欠收,今年再遇旱灾。免粮税无济于事,还需发放谷种号召百姓补种粮食。”

户部尚书侣钟出列:“刘大人,陕西巡抚许大人至今未曾上奏灾情。您这话说早了。”

在京师送粮运抵河套的第二天,有人瞧见千石粮食从河套偷运到京师。太子有高产种子的谎话不攻自破。众人猜测河套承受不了20万灾民和故意放去的几万流民。

于是乎,京师通往河套的水泥路遭到破坏。从紫荆关到京师之间的道路常常阻塞,一会儿是滚落的山石,一会儿堆满小商队掉落的货物。紫荆关到大同的路时常坑坑洼洼。

河套和京师的物资往来变得十分困难。西厂的队伍一路费尽周折,好不容易从京师走到大同,在大同城外遭遇数千流民抢劫。幸亏运的是农具,没有被流民抢走。这次之后,再也没有听到河套把粮食运回京师的传闻。

没过多久,河套只许进不许出,彻底和京师断了往来。京师无法收到河套的消息,大家猜测河套出现乱相。

侣钟并不相信河套出乱子的说法。河套有杨廷和、周经、徐贯,还有耿直不怕死的彭程,若真的出现民变,他们一定能想法子给京师送信。

“侣尚书,户部还有粮食吗?”谢迁扫来锐利的眼神。

侣钟简短地回道:“没有。”

谢迁犀利地问:“不管陕西的灾情如何,朝廷都没有粮食救助。万一缺粮造成民变,该如何处理?”

侣钟无言以对。

寂静无声的奉天殿变得有些阴冷。

吏部给事中林廷玉上奏:“臣以为此次灾祸乃上天示警。先帝设都察院、六部给事中开言路。然十五位御史同时‘心疾’,御史王绶死于北镇抚司诏狱。天理昭彰!”

御史燕忠进言:“陛下继位初革传升文官,今又升数百匠役为官。和陛下的初政相背。”

河套迁入的大量百姓拖累内行厂、西厂的发展。使得内行厂人心不稳。陛下为了安抚内行厂众人,提拔出色的技师当官,瞬间稳定京师内行厂的人心。庞大的内行厂是太子无法无天的依仗,必须要被清除。

“陛下继位初逐番僧佛子,斩妖僧。然此次竟然让番僧入宫设坛庆赞。”又有御史发难。

河套竟然容许建立番僧寺院,太子身边有番僧出没。令他们浮想联翩。

“恳请陛下下罪己诏!”林廷玉下跪请求。逼陛下下罪己诏的缘由,大部分是因为太子失德。即便陛下不迁怒太子,也会对太子不满。

朱寿可把弘治帝坑得不轻。

奉天殿内外一片哗然。

有官员赞同,也有反对。双方唇枪舌战不休。

弘治帝双眼充满怒气,龙袍下的双手紧握,脸上带着气愤的红晕。冷嗖嗖的目光在三位阁老身上打转。

太祖罢相,结束两千多年来相权和皇权的相争。可笑的是,一百多年后皇帝的权利还是被压制。弘治帝不是被大臣在朝上骂得最惨的皇帝。仁宗病弥留之际还对夏原吉说:“李时勉侮辱朕!”。还有先帝也没逃过大臣们的口诛笔伐。

“三位阁老也觉得朕需要下罪己诏?”弘治帝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问。

第130章 闹剧开幕(第二更)

太祖设立都察院和六科广开言路,为朝廷耳目、掌国家法纪,是朝廷的秤砣。言官上可约束帝皇,下可弹劾阁臣。

言官可能是锋利的剑,也可能是猪队友。

李东阳真的萎了。九成的言官进士出身,六成的进士出自南方。他事先想到言官会兴风作浪,可没想到他们会飞蛾扑火。

冲动易怒的太子得知朝臣逼迫陛下下罪己诏会如何?李东阳不寒而栗。

虽然河套凑不齐30万人的粮食;虽然刘瑾在山东挑选灾民的行为拖拖拉拉;虽然最近内行厂的货物只接受粮食折价支付。但太子的安静,儿子的音讯全无,让李东阳如芒在背。

联想到太子殿下的丰功伟绩,李东阳脱离猪队友提前上岸。

面对弘治帝的问责,李东阳早刘健一步出列,“若陛下的‘罪己诏’能带来百万石粮食救助灾民,到也无不可。如今筹粮才是重中之重。”

弘治帝脸色稍霁。

刘健眼皮一跳,附和李东阳。

谢迁心里百转千回,开口提议,“微臣建议可从海中筹粮。微臣见宝船从海中捕获海鲜,发放灾民果腹。海中鱼虾无数,放开海禁可以解无粮之忧。”

弘治帝冷笑,看来沿海严厉的禁海举措让即得利者跳脚。

成祖时期,大臣借皇宫火灾阻扰郑和下海。成祖刚过世,大臣便上奏罢宝船。此后每有皇帝希望复辟海外朝贡,都被大臣抨击为满足私欲。背地里有人走私海盐贩往日本获取金银。这是把老朱家的皇帝们当成二愣子!这口气怎么可能轻易咽下。

“朕已让工部都水司打造宝船,由御马监负责定期出海捕鱼接济灾民。”弘治帝咬定不松口。

谢迁皱眉。

吏部右侍郎吴宽谏言:“景泰年间曾用纳监捐官筹措税银,可效法之。”

“此乃饮鸩止渴之举,切不可为!”吏部尚书屠滽坚决反对,“纳监捐官使‘商而士、士而商’。而‘为士子者,知财力可以进身,则无往而不谋利。或买卖,或举放,或取之官府,或取之乡里。’”

弘治帝点头赞同:“屠爱卿所言极是。”江南富庶,若松开口子会导致南北官员失衡。

阁臣们尽量淡化罪己诏一事。

吏部给事中林廷玉再次开口:“‘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筹措粮食实为治本不治标之举!”

弘治帝勃然大怒,直接退朝走人。他不下罪己诏就成了桀、纣之类的暴君?

弘治帝用退朝避开林廷玉的正面刀锋,无法躲过侧面的舆论抨击。

无声的抗议比言辞激辩更容易引起轰动。退朝后,林廷玉集结近百位官员为死在诏狱的王绶举行盛大的葬礼。

不知朝廷诡秘的年轻学子被言论误导,不能在公开场合仗义执言,就用行动表明他们的立场。无数人出城为王绶送葬。京师道路上撒满白色的纸钱。

除了丧乐,送葬队伍悄然无声。

弘治帝没有找到借口让东厂、锦衣卫抓人。若他没忍住脾气在葬礼上肆意抓人,只怕天下官员都会上奏指责皇帝失德。

不但弘治帝郁闷,第二日就要举办七十大寿的太皇太后病倒了。

因北方旱灾,原本的寿礼规模缩减,只召进京的藩王们进宫祝贺。太皇太后能见到二十多年未见的小儿子崇王,倒不在意寿宴的规模缩减。

只是她寿宴未办,京师漫天飞舞纸钱。更不用说王家邀请众多天师主持法事。天师们沿着北镇抚司的诏狱,绕京师转悠。喜欢站在清宁宫天台花园眺望京师百姓众生相的太皇太后,清楚看到京师上空笼罩的白色纸钱。深感晦气的她,下了天台即刻病倒。

弘治帝总不能因为太皇太后的寿宴禁止民间丧事。

藩王们在藩地禁止相互照面。进了京师,他们喜欢三三两两聚在茶楼,用玻璃杯泡一壶茶,听着说书先生吹嘘太子收复河套的丰功伟绩。

“京师真热闹!”辽王推开茶杯,让随身内侍买京师上好的佳酿。“我等难得一聚,当浮一大白!”一边听说书先生吹嘘太子,一边看着百官逼皇帝下罪己诏,辽王未饮先醉,如同喝了琼浆玉液。

被半软禁的宁王心情也很好。“美酒多多益善!本王付账。”

初代宁王虽惨,也惨不过辽王。宁王府经过一百多年的发展,虽然没有代王府富可敌国,那也是白银如雪、粮仓谷满。而自从初代辽王的俸禄被削减至亲王的十分之一,辽王成了大明所有藩王中最穷的一人。

被朱寿明晃晃打脸的代王嘴里好似喝了蜂蜜,让内侍把京师所有酒楼最好的佳肴端到茶楼来。这座茶楼视角好,既能看到北镇抚司前的闹剧,也能看到远处光彩夺目的清宁宫。

“陛下问本王借粮。大同连年遭受兵灾,朝廷还欠着本王的俸禄,本王如何会有粮?本王也奇怪,我们所有王府加一起都不如清宁宫,朝廷怎会缺我等的俸禄。”代王不满地说。

宁王撇撇嘴:“太子的内行厂是下金蛋的鸡。卖给本王的马车需上万两银子。令人气恼的是,用上万两银子买到的马车,竟然没有东厂厂督戴义的马车舒服。本王白花银子了!”

“你们听说哈伦告鲁的金矿吗?河里随便淘就能弄到几钱金子。”辽王眼冒金光。

一帮王爷热火朝天聊天时,内侍端上京师最好的美酒佳肴。

“王爷,这是2000石一坛的玉露春,20石一斤的生蚝。50石一斤的荔枝……”内侍一一介绍,“内行厂只接受粮食,小的花了些时间用银子从粮店购粮后才买到。”

辽王心疼地咋舌:“干嘛便宜内行厂,明日进宫贺寿敞开肚子吃即可。”

“太皇太后和陛下要为北方灾民祈福,明日寿宴吃素、禁酒。”宁王慢吞吞地说。

辽王眉眼间流露出讥笑,他倒了杯玉露春,“本王要尝尝玉露春值不值2000石一坛。”

醇厚的酒香从开封的玉露春中飘出。

“闻起来似乎不错。”一口下肚,辽王憋得面红耳赤。

“如何?”嗜酒的代王急急问。

辽王拍桌子称赞:“此酒只因天上有!本王非得多买几坛。”

代王挑挑眉浅尝辄止,刹那间满口生香,令人回味悠长。“本王要买上百坛醉死在杯下!”

宁王额头青筋直跳:“你们有粮买酒?”

代王哑然。他该说有粮还是无粮?

第131章 清宁宫寿宴(第三更)

太皇太后的寿宴在以部分御史为首、从四面八方集聚而来的年轻士子静坐中举行。每位藩王们进入大明门时目不斜视,假装没看到不远处静坐的人群。

辽王悄悄地问代王:“为何皇帝不把人赶走?皇室尊严何存?”

“估计是因为太皇太后的寿宴,皇帝不想闹过头。反正我等进京祝寿只是捎带。前些年前太皇太后提出要见崇王,朝臣没同意。这次皇帝只想让太皇太后开心,压根不在意我等。”代王默默吐槽:估计皇帝还想炫耀有个好儿子,没成想因为这个好儿子被朝臣逼着下罪己诏。

“皇帝不好当。”辽王深表同情。

代王沉默无语,藩王的日子就好过?昨日一坛玉露春让他彻夜难眠。有粮不敢用的苦谁能体会。

他想传消息回大同,询问河套的内行厂直销店是否有玉露春。谁知送信的侍卫被拦回。京师通往北方的几条官道有滚石、路面损毁等事故,暂时无法通行。

这个理由似曾相识。

“本王准备捐5万石粮食。”代王突然开口。

他不知道山西的具体受灾情况,但大同附近绝对没有灾荒。代王府夏收顺利,收上的粮食入库,并没有听到底下的长吏报告有减产的消息。原本他不在意这种事,即使大同受到旱灾,不会少了代王府的份。可从大同沿途前往京师,还是能看到田间有农户忙忙碌碌。

辽王迅速远离代王。

亲王每年有一万石禄米,但是初代辽王得罪成祖,每年禄米只有一千石。后经仁宗、宣宗两朝恢复到每年四千石,可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昨日一坛酒喝掉他半年的禄米。他是穷亲戚,帮不上皇帝什么忙。

代王提出捐粮,收到庆王、肃王、安王、晋王等北方藩王的支持。

“庆王府人口众多,只能捐5000石。”庆王纠结地说。

相比代王,他根本不在乎本宗子弟弃宗室身份投奔河套。他的兄弟将近百位,兄弟都认不全,更不要说侄子辈。他已经打算好,若是太子因为藩地内百姓状告王府强占民田,他会把上百位兄弟打包送到河套。

弘治帝的同胞兄弟,刚拜见母妃邵太妃的兴王豪爽地说,“本王捐十万石粮食。”

辽王妒忌地双眼发红,怎奈兴王是皇帝的亲弟弟,就藩时得到四千倾田庄的赏赐。十万石粮食也不算多。

刚就藩山东青州的衡王弱不可闻地说:“小王没粮食。”

他倒了血霉就藩山东青州。青州遇到蝗灾,百姓遭殃,衡王府也遭了秧。当地官员把蝗灾算在他头上。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由于是家宴,所有藩王聚集在清宁宫。今日是太皇太后的七十大寿,也是清宁宫的落成仪式。堂堂大明藩王像个刚进京的乡巴佬,清宁宫内侍宫女用的茅房都比王府的好,他们岂会甘心捐粮。

最后除了代王、庆王、肃王、安王、晋王五位就藩北方灾区的藩王,只有兴王、靖江王两位王爷慷慨解囊。

心心念念想要恢复亲王待遇的辽王踌躇不前。兴王是弘治帝的弟弟,靖江王祖上是太祖的侄子,他们会捐粮的举动很正常。可为何同样受灾的北方藩王府会捐粮?

问代王,代王摇头不说话。其他几位同样如此。

北方连年灾祸,为何今年受到朝臣的格外重视?往年受灾,官府开仓救济、弘治帝下旨免去税银,百姓们也就挺过去了。在他们看来,今年只有山东蝗灾严重,但朝臣却摆出一副北方百姓马上要饿死的架势。

宗室是笼中的金丝雀,看似待遇从优,实则处处受限。曾经江西弋阳王的屈死给他们所有人敲响警钟。事关他们的身家性命,皇帝更相信亲近官员的一句话。何况这次牵扯的是太子,他们绝对不会给自己招惹麻烦。

太皇太后在崇王的搀扶下出现,皇太后紧随其后。同时还有英宗的高淑妃、代宗的废后汪氏、宪宗的废后吴氏、宸妃邵氏等太皇太妃、皇太妃、太妃。

从太祖令妃子陪葬到英宗取消殉葬,大明后宫一下子多了许多高寿的妃子。但她们默默无闻的生活在后宫中,极难得有机会出现在人前。

弘治帝偕同大肚便便的皇后出现在清宁宫。张皇后一脸复杂地看向清宁宫。四层高楼、琉璃瓦、玻璃窗、升降机、还有天台上各地风格的花园,真的是太子给太皇太后建造的?而不是清宁宫里的其他人?

各位藩王郡王依次上前行过。

兴王代表几位王爷捐粮:“我等想为皇兄略尽绵薄之力。”

太皇太后拍拍崇王的手背。

崇王随即拱手:“本王捐粮5万石。”

“本王捐粮五,五百石。”辽王立刻接话。

弘治帝嘴角的笑容顿住,又很快恢复。“朕替百姓们谢过各位王爷。陈伴伴,把照儿送的玉露春分别捐粮的各位王爷。”

辽王咧嘴大笑,这下赚大发了。

其他藩王暗骂他蠢,辽王一脉就没几个脑子清醒的。

弘治帝试探过到宫中请安的王爷、郡王。王爷不松口,郡王也不敢开口。没想到今天竟有意外之喜。他打算让内行厂关照几位王爷,补偿他们将受到的损失。

这次弘治帝没准备手软。

此次清宁宫落成仪式在天台举行。天台的假山上摆了尊一人高的镀金佛像,佛像坐在假山上,面前是一小滩池水。有内侍摇动隐藏在假山里的抽水泵。

“哗啦啦!”池水涌起3米高的喷泉,阳光洒在喷泉上,一轮彩虹出现在喷泉的顶部。彩虹下镀金佛像慈祥地看着天台上众人。

原本强颜欢笑的太皇太后眉眼舒展,眼里只留下彩虹和佛像的倒影。

各位藩王们看傻了眼。这是仙术?不对,这是高深的佛法!

弘治帝笑呵呵地对张皇后说:“一定又是照儿的鬼主意!”

张皇后摸着肚子含笑点头。她能说什么?

大能仁寺的僧人转动手指长短的铁盒子,用瞬间燃起的火焰点燃酥油灯,供奉在佛像前的祭坛,落成仪式开始。

在清宁宫天台举行仪式时,西厂小旗带人推着板车停在静坐的人群前。他们从板车上搬下一叠传单,依次发给静坐的士子。

传单他们很熟悉,这是太子第三次派发。士子们好奇望去,太子会对陛下失德有何感想。

“‘*******,*******’这话说到我等心坎里。”士子们拍手叫好。他们不顾东厂和锦衣卫的屠刀在此静坐,是想让弘治帝意识到自身错误。这是为国为民的高尚举动。

等等,这文章是不是写错了?

存稿是什么?没见过。o(╥﹏╥)o

第132章 穷 (第四更)

“言官,专纠劾百司,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所幸有未合理,亦当直谏,物有所顾避。然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言官腐朽脱变,趋炎附势,为达目的不惜黑白颠倒……”静坐的士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传单上罗列的证据。

王绶、林廷玉等都察院和六科的所有言官信息披露的清清楚楚。连被‘心疾’的15位御史也没落下。

住宅、田地、商铺、妻儿、妾室、俸禄、日常花销、儿女聘礼、嫁妆等等用清晰的数字罗列。与之对比的则是他们当御史前的家产。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朱寿在文章结尾引用于谦的石灰吟,号召士子们眼见为实,前往御史家中核查。

大明官吏俸禄低廉,贪污受贿情况泛滥。程敏政会被抓住错处罢官,是因为在会试期间,接受徐径的润笔费撰写墓志铭。若查贪腐,一查一个准。御史们身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林廷玉看到传单上自家的产业直打哆嗦。

热血的士子仿佛被当天泼下一盆冷水,纷纷离去核对查实。名单中的御史有不少人在京师中居住,对比传单核对他们城外的田庄、京中的商铺,传单的可靠性被查证核实。

以为这样就结束了?

“老天爷降下天灾示警,大明吏治糜烂,已经到了不得不清理的时刻。”

“何止是吏治,还有权贵仗势欺人、欺行霸市。”

“藩王们好不到哪去!当街杀人、霸占田地、夺人妻女他们哪样没做?”

“你以为阁老们好?谢阁老在余姚老家田产上千倾……”

各种言论满天飞。其中有真有假,令人真假难辨。导致围在大前门静坐的士子越来越少。

林廷玉很快恢复紧张的情绪。法不责众!如果查御史贪污,朝廷上下谁能逃脱的了干系?

没多久,他们很快笑不起来。

陈宽带着圣旨前来:“‘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令尔等前往南直隶重新清丈土地,清查漏税的田产。”

清查田税,还是南直隶!林廷玉如坠冰窖。

“林大人接旨。陛下深知此行危险,尔等与锦衣卫有怨,故派东厂与尔等共同行动。陛下建议,第一站查余姚。”陈宽把圣旨塞到林廷玉手中。

弘治帝忍气吞声多时,得到东厂上交清查田亩初稿。东厂暗中查访的亩数比户部的鱼鳞册多了三百万倾!每百亩为一倾,户部少收多少税银!难怪国库总是空虚。

前年刘大夏清查宣府军屯,吓得不敢接手兵部整顿军备,一心辞官回家。隐匿田亩是每个朝代绕不开的话题。从皇亲、勋贵、文武百官到乡绅百姓各种人都有,清查田亩的官员不但会寸步难行,还会有生命危险。

御史们既然敢死谏,一定也不会害怕清查田亩。

在林廷玉等御史失魂落魄离开大明门时,清宁宫里的寿宴正式开始。

阳光从清宁宫底层大厅的落地玻璃撒下,室内光线格外明亮。阵阵花香透过打开的玻璃窗,从清宁宫外围的花园中传入。

“太皇太后为了大明百姓,捐出清宁宫庄产出,缩减寿宴规格。朕铭感五内。今日菜品简陋,还请各位皇亲见谅。”弘治帝招呼道。

藩王们则被一水的镀金餐具亮花眼。听到弘治帝的谦辞,他们都笑不出。

寿宴无酒,每人可点西瓜、葡萄、苹果等鲜榨果汁。寿宴无肉,简简单单四菜一汤。玉米奶油蘑菇浓汤、酸辣土豆丝、白菜粉条炖豆腐、番茄炒蛋、玉米烙。

每一道菜异常鲜美,看似普普通通,他们却从未见过、吃过。

辽王很没形象的吃光金碟中的菜肴。他亏了,刚才应该捐100石粮食。若不是为了王爷的面子,他会只捐一石。皇帝的日子过得也太好了吧?

“不知本王今生是否有机会天天吃到这些美味。”辽王滚出一行清泪,他此次来希望弘治帝恢复他的亲王待遇。

弘治帝呵呵一笑:“辽王放心,您很快会过上这种日子。”

“真的!陛下同意恢复本王的禄米?”辽王喜上眉梢。

弘治帝轻笑:“朕的意思是,玉米、甘薯、土豆、番茄很好种植。只要辽王在田庄内种植,定能天天吃到。”辽王每一代都会为了恢复禄米折腾几次,先帝也曾遇到过。

“这是用玉米、甘薯、土豆做的吃食?”辽王不敢置信。三者大名如雷贯耳,没想到吃起来的味道如此美味。番茄到时第一次听说。

“甘薯、土豆平均亩产十石。仔细打理,每亩数十石都有可能。”弘治帝极力为儿子正名。

辽王不信:“若每亩数十石,大明怎会无粮。”

“是啊,若三者能被大力推广,大明何至于无粮,需要太皇太后节衣缩食。”弘治帝羞愧难当,“朕定当整顿吏治,让各位皇亲衣食无忧。”

“皇帝说哪里的话!先帝若有在天之灵,定会满意。”太皇太后笑眯眯地说。

兴王眉头微皱。先帝大行前,想废太子立他为储君。自弘治帝登基,大明灾祸横行,太皇太后今日此话何意?他入宫见母妃,母妃让他本本分分的当藩王。难不成局势没有他料想的严重?

很多皇爷把玩手中的金杯不说话。能拥有清宁宫,他们宁愿节衣缩食。

“太皇太后,太子爷给您的贺礼终于送到了。”高凤让人抬着一大木箱子进来。

太皇太后满脸堆笑:“皇帝说河套的路被阻断,照儿无法赶回。哀家不要贺礼,只盼望照儿早日回宫。这孩子出去了就不想回宫。”

弘治帝好奇地令人打开木箱。木箱中的礼物令弘治帝错愕万分。

藩王们纷纷探头张望,当看到木箱中的贺礼也是脸色古怪。

木箱中装了一箱子的金子!

这,这贺礼太俗气了吧?

“太皇太后,太子爷让老奴代为请罪。35万人的粮食让太子爷头疼欲裂。内行厂的家底掏空,如今太子爷穷的只剩下金子。”高凤告罪道。

穷的只剩下金子?!好大的脸!

庆王眯起了眼。庆王府人口众多,府中产业只有那么多,要养活几百号人很累。回宁夏的时候可以顺道去河套瞧瞧。

第133章 醉言 (第五更)

太皇太后寿宴的当天,弘治帝给了朝臣当头一棒。

弘治帝绕过内阁直接下中旨,令跪在大明门的御史前往江南清查田亩。原本没有内阁的票拟,御史们可以抗旨。但下中旨时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四周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也有热血的士子虎视眈眈瞅着他们。为了名声,他们不敢抗旨不遵。

一旦抗旨,证明了传单的真实性。林廷玉等人还想‘留得清白在人间’。

藩王们高高兴兴的吃宴席,朝臣们心惊胆战地打探消息。无论是太子故意引起的舆论,还是弘治帝清查田亩的圣旨,都让他们坐立不安。

“首辅大人,北方灾情严重,陛下岂能在此刻清查田亩。万一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李阁老,太子从何得到御史们的家产数目?西厂会不会是披着物流皮的东厂?是不是西厂的物流能力被限制,太子试图让西厂做回老本行?”

“谢阁老,陛下交代先从余姚开始清查田亩。您事先得知吗?准备如何应对?”

三位阁老为了清净,躲进文渊阁。文渊阁只有阁臣和弘治帝授权的官员可以进入。

谢迁此刻顾不得清查田亩的事。“陛下绕开我等下旨,这不是个好兆头。”

不被约束的皇权很可怕,内阁和皇权相互制约是一切根本。若弘治帝开了口子,等太子殿下登基,只怕内阁会被他弃之敝履。

李东阳眉心拢起:“陕西巡抚许大人为何还不上奏?马大人攻打哈密也没了音讯。陛下很看重哈密的收复,可陛下一次都没询问过兵部。在下怀疑陛下已经收到两位大人的奏章。奏章没有交到通政司转呈,而是绕开我等直接密奏。”

“京师通往北方的道路封闭。我等此刻是聋子瞎子。”谢迁的心像油煎一般焦急。他已经嗅到危险正在接近。

“别自乱阵脚。”刘健浑浊的双眼闪过一缕精光,“我们此番的目的是教育太子。通往河套的道路阻断、内行厂大规模从民间购粮,陛下连清查田亩的招数都使出来。看来河套危矣。”

一语惊醒梦中人。

李东阳微微一笑,浮躁的心静下来。随处从案头拿起翻阅。被缺粮困扰的小太子会如何脱困?

谢迁表面恢复平静,心思飘到皇后的肚子。皇后快生了吧?

藩王们是一群只能吃喝的猪。只要大明不倒,皇帝和百官打起来他们都不能出面。出皇宫的时候没见到御史和士子的影子,他们还是装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他们从进天津开始,入眼京师一出出的好戏,回去可以让他们回味很久。

参加完太皇太后的寿宴,藩王们发现弘治帝并没有赶他们走。他们出来一趟不容易,都想在京师多逗留些时日。

弘治帝没有驱赶亲戚,朝臣忙着转移名下的资产,勋贵们老实的比藩王更像旁观者。藩王们得到意料之外的假期。

虽然官员百姓批判皇家宗室奢靡的生活,但总忍不住效仿他们的行为。藩王逗留京师,引领京师追捧美食的风潮。

藩王们酷爱玉露春,玉露春成了上等宴席必备的美酒。2000石一坛,内行厂咬定每月只能提供十坛。一时间玉露春价比黄金。

藩王们为了抢玉露春差点打起来。弘治帝在万般无奈之下,命令内行厂加大酿制力度。内行厂的刘孝哭哭啼啼面圣,赌咒发誓内行厂每月真的只能生产十坛玉露春。

刘孝又说内行厂能批量生产玉米酒,玉米酒的口味也是不错的。于是弘治帝御笔提名‘太子酒’,令内行厂酿制。

朱寿为了推广玉米无所不用其极。后世明朝传入的玉米、土豆,因为百姓固守的观念,直到清朝才被推广到全国。

这次北方也只有卫所军屯种植三者,高产的粮食让卫所军官们大赚一笔。吃亏的北方百姓缓过神一定会主动种植这三样。江南的推广会难一些。棉花和桑树挤压粮食的种植面积,在地少人多的局面下,百姓们不会轻易尝试新物种。

除了酒,藩王们还把味精传入千万家。藩王们换了京师多家酒楼,没有一家能做出宫里的味道。某一天宫里的御厨偷偷告诉在酒楼当大厨的师弟,宫里的菜喜欢放味精。

于是味精迅速蹿红,和姜醋茶一样,成为百姓家中的常用的味调料。一斤味精换十斤粮食,小小的味精为朱寿筹得不少粮食。

“小爷,玉露春已经装上宝船。希望能让占城国接受用酒支付粮食的。”黄伟从京师绕道喜峰口,从哈伦告鲁方向进入云中。

朱寿摸摸下巴:“宝船需要去更远的地方。找找郑和下西洋留下的航线图,让西厂效仿三宝太监下西洋。开辟新的贸易点。本宫要养活35万人,江南对本宫禁售。本宫只能从其它地方想办法。”

“小爷,江南并不是铁板一块。有很多办法能把江南分而化之。”黄伟冷着脸提议。

朱寿摇摇头:“本宫现在缺粮、不缺银子。缺银子的是父皇。父皇打算从江南割一刀充实国库。江南的水太深,本宫一头扎进去容易淹死。本宫更喜欢草原,直接武力解决问题多爽!”

黄伟腹诽:您是爽了,可您问过杨大人接管游商部落的滋味吗?

“大宁城金银矿刚开采半年,除了送给太皇太后的999两黄金,其余5000两黄金和两万两银子已经送到云中。”黄伟把账本递给朱寿。

朱寿收好账本,让人把金银搬到河套户部官衙。

“李郎中,俸禄如何发你看着办。”朱寿潇洒离去。

李兆先手里掂量五斤一块的金砖、银砖发愁。太子殿下是逼他在云中推广塑料币吗?

刚出去的朱寿又折回,让谷大用提了两块金砖离去。今晚要参加族叔朱俊杭的婚宴,他身边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金砖。

婚宴上,一帮人被朱寿出手的沉甸甸礼金闪瞎眼。张仑等未成亲不约而同给朱寿敬酒。希望他们将来也能收到如此扎实的贺礼。

朱寿豪爽的接下他们的敬酒,一碗下肚才记起原主年幼,他很荣幸的一碗倒。

都说人品如酒品,朱寿的酒品……有待商榷。

“老师,”朱寿迷离着双眼拽着杨廷和的袖子不放手,“宋太祖因为陈桥兵变上位,所以和士大夫约定共天下。而得国正者莫过于大明,为何还需要和士大夫共天下?”

热闹的婚宴刹那间安静下来。

“恶念值……”

新郎朱俊杭差点崩溃。他成个婚历经波折,就不能让他顺顺利利办场婚宴吗?

第134章 尴尬

朱寿醒来时头疼欲裂。想当年千杯不醉,如今一碗倒。为了下次在场面上不丢人,他决定每天喝一杯锻炼酒量。

“小爷,您终于醒了。”彪形大汉谷大用眼中含着泪花,“解酒汤一直温着,小爷现在就喝吗?”

朱寿揉揉太阳穴,接过解酒汤一饮而尽。“大用,等内行厂的玉米酒送到,多留几坛。本宫决定锻炼酒量。”

谷大用‘腾’得下跪,“昨夜皇爷得知你醉酒很生气。皇爷下令,若小爷沾一滴酒,我等近侍斩立决。”

朱寿扶额,昨晚醉倒错过了同便宜老爹的联系,但便宜老爹也太小题大做。喝点酒咋的了!年龄小真没人权。

“那就等回京陪父皇喝酒。”朱寿妥协。

谷大用跪在地上低头不敢应答。

朱寿伸伸懒腰:“还跪着干嘛,快帮本宫穿衣。”大明穿衣规矩多,等他掌权后一定要更改。大热天穿几层丝绸也难受。这还是在草原,如果在京师,一定会热成咸鱼。

“小爷,您真的不能喝酒。”谷大用喋喋不休。

朱寿翻白眼:“你陪本宫出生入死,本宫不会为了口腹之欲无视你的性命。”

“小爷,您真的不能喝酒。”谷大用急得眼泪在眼眶打滚。

昨晚听到小爷的醉言,他和东厂的一帮人立刻把小爷带离婚宴。今日河套的气氛怪异,萧公公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朱寿咆哮:“闭嘴!”他最受不了别人婆婆妈妈。

揭起军帐,清凉的风拂面而来。目光所及之处是错落有致的临时板房和蒙古包,没有震耳欲聋的吵嚷声,看来5万灾民被安置妥当。河套官吏的能力值得肯定。

找个借口给他们加薪。看,他可比便宜老爹大方。

宿醉醒来错过早饭和午饭的点,为了不给厨子添麻烦,他让谷大用泡了碗方便面打发。看,他是体贴的太子。

像他这种接受人人平等教育长大的太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将来的青史明君,一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吃饱饭,开始日常的视政工作。第一站户部,他要瞧瞧李兆先的塑料币的推广工作做得如何。

户部官吏忙进忙出。他到来时官吏们噤若寒蝉地退后、恭敬地让出一条道,弯腰欠身让他先行。

朱寿用自认和蔼的笑容一一打招呼。今日大家怎么都对他敬而远之?是因为李兆先强硬推行塑料币?

办公房内李兆先和朱俊杭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什么。

“族叔怎么没在家陪陪新婶子,成亲是人生大事,本宫做主给你多放几日假。”朱寿很爱护替他干活的下属。

朱俊杭深吸一口气,冷着脸说,“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为妙。”

朱寿一脸疑惑:“为什么?”怎么和谷大用说话的口吻一样。

“为了和平安定。”朱俊杭绷着脸。

朱寿摸摸下巴沉思:“难道本宫耍酒疯了?可本宫没丝毫印象。”

“……”

朱寿转移到正题:“李郎中,推行塑料币需一步一个脚印,不可操之过急。强扭的瓜不甜”

李兆先抿了抿嘴:“下官明白。”

正巧看到唐寅愁眉苦脸走来,朱寿关心地问,“唐郎中遇到何事发愁?”

唐寅直勾勾地盯着朱寿,把朱寿看的汗毛直立。“敢问殿下,如果游商部落的牧民反对您,您将如何处理?”

朱寿装模作样的来回踱步思考:“让本宫给你们讲个温水煮青蛙的故事。”

“把青蛙放进沸水中,青蛙碰到热水马上会奋力逃生。如果把同一只青蛙放进装有冷水的锅里,青蛙开始没感受到水温变化,如常在水中畅游。慢慢地将锅里的水加热,直到水烫得无法忍受,青蛙发现危险想逃离时,会发现四肢无力,最终死在热水中。”

说完,朱寿坦坦荡荡地一笑。后世专门有研究大众心理学的专家,有很多研究成果可以运用在大明。

“恶念值1……”

唐寅、李兆先、朱俊杭等一众户部官吏无言以对,只有不停滚动的恶念值表达他们内心的感情。

朱寿挠挠后脑勺,他们都怎么了?

“老奴见过太子爷。”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萧公公?”朱寿转身看到萧敬感到很惊讶,“你什么时候来云中的?是父皇让你来的?”

萧敬欠着身体恭敬地回道:“皇爷命令老奴保护小爷,老奴一直潜藏在云中。”

朱寿愣了愣,他一直没发现。河套的眼线真多!

陪同萧敬一起进办公房的杨廷和,目不转睛盯着朱寿,“殿下,昨晚您喝醉了。”

朱寿嘿嘿傻笑。

“您拉着微臣的衣袖不松手。”

朱寿尴尬地笑笑。

“您问微臣,为何大明要与士大夫共天下。”

朱寿的笑容龟裂,“老师,这话真是本宫说的?”

杨廷和点头,唐寅等人一同点头。

“系统,是不是你趁着我喝醉坑我?”朱寿质问系统。

系统气得哇哇大叫:“如果本系统能控制你,早让你去找天外飞石。这是你酒后吐真言!别赖我身上。”

朱寿沉默,他大爷的,难怪唐伯虎他们背地里骂他。

这下尴尬了,该怎么办?

“系统,你有清除在场人记忆的办法吗?”朱寿求救。

系统懒得理他。

很多双眼睛盯着朱寿,关注他的说法。

“老师,其实本宫一直在思索此事。”朱寿沉重地说。

杨廷和表情寡淡:“殿下熟读史书,对圣人言论倒背如流,微臣自认说不过殿下。微臣想知道殿下得出了何种结论?”

太子殿下昨晚一席言论在河套引起轩然大波。如果朝臣知道,定会闹得举国震动。

从土木堡之战于谦拥立代宗起,文臣和皇帝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于谦虽保下大明国祚,却也难逃一死。英宗虽然杀了于谦,但不得不与文臣妥协。

杨廷和为了稳定河套人心,也为了稳定朝臣的心,只能逼太子殿下在大庭广众下直抒胸臆。

“太祖打下江山时,面临的是七零八落的局面。汉随秦规,唐从隋制。可大明没有能借鉴的对象。太祖花十几年时间制定大明律,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

朱寿态度诚恳地说:“本宫从太祖身上得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本宫想要拿河套尝试,不知诸位可愿助本宫?”

第135章 回京

朱寿原本只知道明太祖是位残暴的君王。用剥皮、棍刑、锯割、梳洗等手段对待贪污的大臣;杀尽多少开国功臣,有胡惟庸案、蓝玉案。

深入这个年代,朱寿对明太祖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户籍黄册、鱼鳞册,军屯、卫所,相互制衡的官衙,养济院、漏泽园和惠民药局等。这些政策在那时成功的使百姓休养生息。

但是……

“万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孔孟思想也经历多次变革。就说我们脚下的土地。一千五百年前,赵武灵王实行胡服骑射、以能任官等举措击败匈奴,建立云中,振兴了赵国。”

“大明立朝一百多年,繁荣的背后危机四伏。这次上天降下旱灾就是为了给我们预警。土豆等海外引进的种子耐旱,推广种植的军屯躲过这一劫,可朝廷不知道。除了山东遭灾严重,北方四州的旱灾真没朝臣认为的那般严重。”

朱寿突然慷慨激扬:“本宫想达成祖的意愿。让大明‘无汉之和亲,无唐之结盟,无宋之纳岁薄币,亦无兄弟敌国之礼。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可诸位瞧瞧如今这天下!”

“本宫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希望诸位用河套的成绩告诉本宫,这才是对的!”朱寿霸气侧漏地扫视众人。

安静,户部的办公房内寂静无声。趴在门口偷听的人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看一眼系统,没有收到恶念值。

朱寿心中一颤,难道他的口才失效了吗?这不能够啊!敢来河套的都是热血青年。尤其是唐寅、祝枝山、王守仁、李兆先等,都是想和天试比高的傲气之人。激将法没用了吗?他赶紧用度娘搜索素材,准备重新组织语言。

李兆先看到站在外头的王守仁,急忙大喊,“伯安,前方来信山东形式危机,15万灾民近日即将出发。大家反映茅厕数量不够,你们工部快派人挖茅厕去。”

“我正找你呢。匠人辛苦劳作一整个月,户部给他们几张塑料纸是什么意思?他们闹着罢工。”王守仁反而找李兆先算账。

“我来取粮种。你们户部是怎么做事的,连粮种都不发足!肚子饿可以吃方便面,但是没有粮种几个月后大家全都吃不上饭。”

“不可能,我明明给了你1000斤土豆。”

“哦,我们有开了块荒地,我忘了告诉你。再给我补100斤土豆。”

户部又热闹起来,好似大家都没听见朱寿慷慨激扬的陈词。

“殿下,您若无事请挪步,我们正忙着。”朱俊杭微微皱眉。

目瞪口呆的朱寿被萧敬请回军帐。

杨廷和让他在报表上签字:“这是微臣从琪琪格手里接过的游商部落财产。今后微臣总揽,琪琪格负责对外,唐寅负责内务,内行厂委派专人负责,游商部落成员推选十人与我们一同管理。”

朱寿瞄了眼签字,他把游商部落玩脱了,现在全权交给杨廷和他放心。琪琪格、唐寅、杨廷和、内行厂几方相互制约,至少不会发生失控的场面。

“老师,您不想和本宫说什么吗?”朱寿期待地问。

杨廷和淡淡地瞟他一眼:“殿下不是让我等用成绩告诉您答案吗?”

朱寿傻笑。

心灵鸡汤灌多,似乎有些失效。

杨廷和走后,萧敬欠身告退,“老奴要去给皇爷回话。”

朱寿斜视,你是专门来打酱油的吧!

人都离开后,朱寿叉着腰把谷大用臭骂一通,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防止他说醉话。今天让他差点下不来台。

谷大用一脸无奈。

政务慢慢走向正规,朱寿闲着无聊打算找张仑等人踢足球。在张仑等远征军老人正在训练新兵。新兵是从山东灾民中挑选。

朱寿骑马检查长城北段修筑。长城的建造一直没停歇。河套北面是大青山、阴山两座东西向的山脉。沿着山势修筑长城,可以护住后套平原。

“祝愿达延汗灾祸连连,无暇顾忌河套。”朱寿诚心诚意地祈祷。

给河套一年时间,能把西面狼山和贺兰山之间的城墙造好。安全的河套能成为大明的又一个粮仓。据后世研究,公元1500年也就是弘治十三年,气温骤然下降,将迎来地球小冰河期。翻开明史,之后的灾情一年胜过一年,一直延续到明末。留给他发展的时间不多。

“殿下,好消息!”萧敬骑马狂奔而来。

朱寿悄悄问系统:“发生什么事了?”

“能量不足,本系统需要休眠。”系统怨声载道。

朱寿检查恶念值,最近达延汗、朝臣、宗室勋贵似乎不得空,他的收入降了一大截。打开商店,大量的农具、水利、绿肥、改良土壤等商品被系统买下。采矿、纺织等多种手工业技巧正在解锁。他的账上恶念值不满千。

要找点事情做。山海关伏击事件还没完结,他可一直记得呢。驿路的事情没有音讯。哈密的事情不知咋样了。

萧敬的眼睛笑成一条线,眼角的皱纹能夹死乱飞的蚊子。“皇后娘娘昨夜诞下公主。恭喜太子爷。”

他有妹妹了?朱寿一时间百感交集。

“小爷,这是喜事。”谷大用小声提醒。

朱寿幽幽一叹:“本宫不想回京。河套还一团乱麻呢。”

“知子莫若父。”萧敬笑眯眯地说,“皇爷命老奴带太子爷回京。”

“能缓几日吗?”朱寿快速冲上马背。

萧敬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放声大喊:“皇爷希望太子爷出席公主殿下的洗三。”

朱寿挥舞马鞭,他要到户部取金砖给小妹送见面礼。

回到云中,周经拦在朱寿身前,恭送他回京。金砖就别指望取走,河套什么都缺。

杨廷和被困游商部落,无法陪同返京。李兆先想回去抽不开身,张仑需要守着远征军训练,陪同他出关的东宫卫士需要留在远征军,为他守住河套。

朱寿由萧敬护送,身边只有谷大用一人陪他返京。

“为庆贺皇后娘娘诞下公主,今日全体加餐!”周经仰天大笑。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杨廷和喜不自禁地笑了:“伯虎,给游商部落每人发一斤调味料。庆贺大明公主降生。”

徐贯伏案写奏折,恭祝陛下喜得千金。

河套一片喜气洋洋。

第136章 热闹的京师

谨身殿平台上,朝臣们在为如何调粮和弘治帝扯皮时,内宫传来皇后娘娘要临盆的消息。

弘治帝宣布退朝,匆匆赶到坤宁宫守着。当他到坤宁宫时,以太皇太后为首的长辈们无一例外等侯在坤宁宫。电话机的存在,让宫里所有人同时收到皇后临盆的消息。

虽然储君已立,但由于郑旺‘冒充’皇亲、太子的强势和难以管束,让皇后腹中的胎儿格外引人关注。

女子生产耗时良久。

朝臣们留在平台,各个面朝内宫翘首以盼。随着太阳高悬,猛烈的阳光令他们大汗淋漓。北方干旱绝非空穴来风,即便是九月的京师,也让人酷热难耐。弘治朝的老臣众多,刘健、屠滽、戴珊、英国公等年事已高,站在烈日下出现中暑的征兆。

可他们不愿离去。皇后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会决定朝政的走向。

“首辅大人,您先去文渊阁歇息。”李东阳担心刘健的身体。

刘健摇摇手:“老夫留在此处安心。”

做戏做全,他守了许久的秘密,不能在最后关头露破绽。内心深处,他对凌风子的断言还是有些怀疑。万一皇后产下皇子,河套危矣。

他很赞同太子对河套的见解,‘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云中城的建立让后方的太原镇高枕无忧。一旦河套全线收复,榆林镇也将脱离鞑靼铁骑的威胁。到时盐矿和铁矿的开采可以提上日程。

但若是皇后生下皇子,有人宁愿把河套重新让鞑靼霸占,也不会容忍太子占有河套。陛下、兵部、五军都督府等坐视西厂阻截京师通往北方的道路,也是防着这一手。道路阻断,京师的各种动向绝对传不到草原。

英国公等勋贵也明白这点。太子有意提高武将地位、哈伦告鲁附近发现的多座矿山,让他们坚决站在太子身边。他们静静等着结果。

“快把凉棚规整好。”高凤指使内侍们在平台上撑起一座座凉棚。凉棚由帆布和铁管制成,能遮挡强烈的阳光。一把把塑料椅摆放在凉棚中。凉棚四周堆满冰块,每位朝臣都得到鲜榨的冰镇西瓜汁。

英国公喝下西瓜汁,满意地舒了口气。意有所指地道:“若没有太子的内行厂,大家的日子没这般好过。”

不提内行厂提供的生活物品方便百姓生活,光内行厂承担内宫花销一项,让国库省了多少银子。

“是啊,是啊。”附和声此起彼伏,有由衷感谢的,也有敷衍的。内行厂的壮大同样也让一部分人不安。

逗留在京师的藩王们听说皇后临盆,不论是在酒楼茶楼谈天说地,还是乔装微服四处乱逛,乖乖地回到住处安分地等待消息。虽然太子很招人厌,但他们不想再经历一场靖难,殷切希望皇后生的是公主。

京城四周的道观、寺院香火鼎盛。无数百姓前来上香祈福。太子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都希望太子地位稳固。

寿宁侯府寂静无声,五城兵马司则如临大敌。

他们官衙里关着位麻烦的主。照顾那位主的名妓有了身孕,五位指挥被上官骂的狗血淋头。皇后生的是公主还好,若有皇子出生,他们真不知道该拿那位主怎么办。五位指挥守在官衙四周,心里把东厂、锦衣卫骂了个遍。

相比之下,保大坊一切如此。

为了换粮食,内行厂所有的作坊都在忙碌。特别是镀金作坊,前来买首饰的百姓络绎不绝。如今京师嫁娶时必须备一套亮灿灿的首饰。余粮多些的百姓,买合金饰品;粮食不多的人家,则拿出旧首饰和银给首饰镀以层银。积少成多,至此一项已经换到五万石的粮食。

“刘公公,张公公令镀金作坊加班加点。为庆贺小殿下诞生,饰品一律八折,镀金镀银工艺收取六折加工费。”刘孝收到张永的命令,不乐意地吩咐作坊工匠加班。

刘孝嘀咕:“如果娘娘生下小公主,让我们免费镀银也成。”

“不成,刘公公以为本天师配制的药剂很便宜吗?”凌风子语调冰冷。

凌风子的突然出现让刘孝很惊讶:“天师有事吩咐咱家们?”

“殿下要我等准备贺礼。镀金作坊还有多少金子?”凌风子询问。

刘孝身体猛烈抽搐,大声叫唤,“不能再送金子!藩王们没少笑话小爷给太皇太后送的金砖。我们不能再让小爷丢脸。”提起送礼的事情,刘孝羞得脸上发烧。用999两金子铸造一尊佛像也比金砖好看。

小爷把身边的内侍派出去各管一块,等到给太皇太后送礼时他们才知道,小爷本人负责应酬往来。但小爷不懂人情世故,弄出直接拿金子送礼的笑话。

“那送什么?”凌风子问。

内行厂除了粮食和留给镀金作坊的金银,好东西拿出去换粮食。连天师研究院的研究经费都暂停供应。

刘孝和凌风子大眼瞪小眼。

京师处于暴雨前的低气压中,闷热的天气使得焦急、不安的情绪在滋长。

直到,皇后娘娘诞下公主!

宫里的消息一传出,京师锣鼓震天。好像暴雨倾盆,让大家感到阵阵清爽,烦闷的氛围荡然无存。

百姓家家户户门口挂上红灯笼,出售‘太子酒’的酒肆前排成长龙。百姓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朝廷的大老爷们死心吧。苍天可鉴,任凭你们给陛下和太子身上泼脏水,连老天爷都护着太子。

林廷玉败给了后世的宣传手法。静坐只能引起一部分人的注意,传单和八卦流言则把民间舆论引向都察院。弘治帝被塑造成无法做主的好皇帝。

御史们的私生活被扒了底朝天,谁家小妾们闹腾、谁家田产众多各房明争暗斗、谁家宴席排场大……百姓们对八卦津津乐道,一番添油加醋让御史们形象荡然全无。而被误导的士子们倒戈相向,认同贪官污吏要为天灾负责。

似乎有一部分官员被逼近死胡同。

皇后生公主时伤了身体今后无法生育的说法,悄然出现在民间。

于是在公主出生的当天,通政司堆满要求太子回宫以保国本、请弘治帝选妃的奏章。

第137章 气运之子

弘治帝抱着新生的女儿不舍得松手。去年失去爱女太康公主让他伤心欲绝。皇后也被妖言所误,认为照儿的命格太硬克死小儿子和女儿。弄得皇后和照儿的母子关系直落到冰点。

“陈伴伴,去内行厂请凌风子天师。”弘治帝以防小人作梗,想让凌风子为小公主算命。

此次凌风子没有摆架子,二话不说跟随陈宽进宫。他进宫时碰巧遇到朝臣们依次离开皇宫。

“天师,不知太子何时回宫?”刘健恭敬地问。

凌风子没有虚言,皇后娘娘怀的真是公主。太子接手内承运库,在内宫有相当大的能量。很多人等着看宫里头的好戏,可惜让他们失望了。皇后娘娘无灾无病,顺利产下公主,太子没有动任何手脚。

刘健经历成化帝如何心惊胆战登基,亲眼目睹弘治帝登基前的纷纷扰扰,围绕皇位的阴谋从不停息。他不相信太子生性纯良,皇家不可能有纯良的皇子。他更偏向于太子相信凌风子的断言,所以没有朝皇后下手。

凌风子甩了甩佛尘,简明扼要地说,“就在这两三日之内。”

难得能遇到凌风子,刘健抓住机会再问,“北方灾情何时能缓解?”

“首辅,这个问题刁难天师。”李东阳急忙出言阻止。

凌风子和天师研究院的存在,给连襟的正一教造成不少的冲击。连襟接受王绶家人的请托,在京师大张旗鼓地做法事超度,由此触怒太皇太后和弘治帝。宫里以筹粮缺银子为借口,遣散万寿宫的正一教天师,今后将有天师研究院的陶仲文负责宫中斋醮仪式。

万一首辅大人的问题凌风子全部解答正确,凌风子在朝臣中威望会危及连襟的地位。能说中太子的归期,可能是凌风子事先收到消息。但如果说对灾情的情况,信凌风子的朝臣会更多。

李东阳自嘲,他会有这样的担心,也是出于对凌风子本领的忌惮。这位真可能身怀法术。

凌风子笃定地说:“这有何难?虽然本天师对星相了解不多,但经本天师对公主出生时辰的推演,测出公主命格独特,能为本朝带来气运。气运之子出世,北方灾情定有出人意料的变化。”

北方灾情如何,怕是遍布全国的西厂比朝臣更加清楚。把公主吹成气运之子,是太子殿下送出最好的贺礼。

刘健喜形于色:“此乃国之祥瑞。”

凌风子的信徒颇多,他的话让文官列班中不少人相信。堵在他们心口的缺粮问题瞬间消失了。

‘小公主是气运之子’传到勋贵武官中,引来阵阵叫好。公主不会威胁太子的皇位,太子想捧公主改善和皇后的关系,他们便从旁添柴加火。

小公主一出生就受到朝廷上下的喜欢。

弘治帝的大笑声在坤宁宫中不断震荡:“册封公主为福泰公主,赐通州三河县两千倾田庄。”

刚生产的张皇后很高兴地接下太子的好意。

特准进宫探视的昌国太夫人金氏趁机劝慰:“皇后啊,宗人府玉牒清楚记载太子是您所生,你就是太子的生母。有了大义的名分,不管太子将来如何不凡,也不敢对您不敬。就算为了福泰公主,也要与太子维持良好的母子关系。”

张皇后颔首。

金太夫人对沉睡的小公主露出慈祥的笑容。有公主做依仗,张家不用担心太子的报复,亲朋故旧也能官复原职。张家必将富贵绵长。

陈宽带口谕到文渊阁找内阁票拟。三位阁老虽然对弘治帝一下子赏赐公主两千倾田庄颇有微词,但值此欢庆的时刻,还是遵命拟好圣旨。

“皇爷口谕,为小公主祈福,赦免追缴南直隶清出田亩的历年赋税。倘若今后复查,发现有此次御史没有查出的田亩,必须双倍追缴历年赋税。”陈宽笑眯眯地陈述。

谢迁脸色微变,陛下是铁了心要清查江南的土地兼并。

这则圣旨很快通过内阁的票拟。

刘健摸着胡子沉声道:“我等必须提前做好太子回京的应对措施。”

“太子聪慧非常,在下觉得应该增加东宫侍读、侍讲的人数。”李东阳提议。

从讲官中挑选内阁是朝廷的潜规则。三位阁老都曾做过东宫的讲官,罢官的程敏政和吏部右侍郎吴宽,也是弘治帝当太子时的讲官。

虽然不是所有的讲官都能入阁。谢迁几次提议吴宽入阁被驳斥,程敏政失去入阁的机会。可非讲官出身被选为阁臣的可能性很低。

在太子地位稳固的前提下,东宫的讲官显得格外重要。

也不知为何,太子在一众讲官中只认准杨廷和。河套对太子意义非凡,太子相信自己的老师,把河套交给杨廷和打理。这次太子回京,必定会留下杨廷和。那么,将由谁来教导太子学业?

随着公主降生,很多人重新站队。朱寿还没回京,已经被安排好了很多事。

京师通往北方的道路同一时间畅通。西厂从保大坊拉出一马车的首饰运往北方多地。有一队彪悍的骑兵手持东厂令牌,顺利通过紫荆关向京师飞驰。

萧敬和朱寿共乘一骑,朱寿正趴在萧敬的背上呼呼大睡。为了探查北方灾情的实况,朱寿在紧张的返程中抽出半天时间考察大同军屯。离开大同后,骑兵队日夜兼程赶路,确保能在公主的洗三大典前赶回京师。

大同军屯的情况让朱寿安下心。他在草原的壮举获得九边边军的好感,户部推广他引进的种子时,九边将士很乐意尝试。虽然遇到干旱,其它的作物或减产或旱死,土豆还是堆满谷仓。当地军户和百姓还不至于饿死。

当然天天吃土豆也难受,所以大家私下里和游商部落兑换方便面。朱寿不忍心告诉他们实情,方便面也是用土豆粉制作的。

原大同巡抚洪汉想利用旱灾洗脱拒城不出的罪名,把大同的灾情往惨了说。反正大同经常遭灾,今年的土地也确实干涸。他原本打算过些日子巧舌如簧自夸救灾的功劳,没想到被朝廷夺职。接任的马中锡是弘治帝的人,自然不会上奏说明情况。

朱寿在梦中笑出声,部分言官竟然想用旱灾整他们父子俩。

萧敬苦笑,太子探明‘北方旱灾严重’的原委后乐不可支,骨碌碌直转的双眼露出狡黠的光芒。京师又要热闹喽~

第138章 入宫

“太子爷,朝阳皇庄到了。”萧敬轻声唤醒正在做美梦的朱寿。

由于更改了原定计划,他们赶到京师时城门已关。未免兴师动众引人注意,今晚留宿太子的朝阳皇庄,待到明日城门开启时入城进宫。

朱寿从吊打言官的美梦中醒来,诧异地发现眼前的皇庄灯火通明,阵阵丝竹声夹杂着男女调笑声飘到庄外。朱寿以为没睡醒,揉揉眼睛,再看依旧如此。

在他的印象中,皇庄三分之二的田地改成游乐场,余下的三分之一种瓜果蔬菜。子夜十分的皇庄应该寂静无声,难道游乐场开启夜间盈利模式?煤油灯的煤油提炼自玉门的猛火油。光靠游乐场门票费一定回不了本。

朱寿皱起脸心疼地大骂:“本宫都不省得用煤油灯,谁敢比本宫更金贵!”

萧敬哭笑不得,做手势让护卫发暗号。一盏茶的功夫不到,皇庄的偏门打开。高凤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朱寿面前跪下,激动地抹眼泪说,“小爷,您瘦了、黑了。”

“高伴伴,我好想你。”朱寿主动抱住从小陪伴原主长大的高凤。

做‘金融’的人非常看重对感情的投资,维护客户是基本功。曾经为了得到一位老人家的‘投资’,不时嘘寒问暖,比他儿子还像儿子。

高凤用力抱紧朱寿,哽咽得说不出话。从小看着长大的太子对他依旧亲近,两人的感情不会随时间而变淡,真好!

“这球进的好!赏,本王重重有赏。每人一……一斤大米。”洪亮的声音从足球场的扩音喇叭里传出。

朱寿脸色微变,能自称‘本王’的定是免费为内行厂代言的藩王之一。但这位‘大方’的王爷恐怕产生了幻觉,竟然把他的皇庄当成自家王府!

“高伴伴,藩王留在此支付伙食费了吗?”朱寿黑着脸问。

“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前,王爷们按时支付费用。自打从清宁宫回来,再也没付过。”高凤小声提请,“辽王和庆王专门留在皇庄等着您回来。为了小爷耳根清净,今晚委屈小爷睡偏殿。可不能让王爷们知道您回京。”

朱寿指着鼻子双目圆瞪:“这是我的地盘!”

“辽王非常缺银子,庆王则想把王府里一千多位宗室塞给小爷养。”高凤挂着慈祥的笑容解释。

朱寿绷着脸花费恶念值用度娘查了两位王爷的资料。他是皇太子,还会怕没有实权的藩王吗?看了后世留下的零星记录,顿感一阵恶寒,这两位皇叔他还真惹不起。

后世记载,辽王的孙子喝酒喝死了张居正的爷爷,张居正得势后报复辽王,使得辽王一系除爵。庆王的孙子造反。虽然没有实力的造反短短十几日就被镇压,但此事牵连到刘瑾。是朝臣斗垮刘瑾的导火索,最终导致刘瑾被凌迟处死。

这绝对是两位自带瘟神的王爷。

为避免麻烦缠身,朱寿偷偷地住进自家皇庄。藩王们闹到很晚才安歇。而在他们熟睡时,朱寿威风凛凛地骑上超影穿过朝阳门进入京师。

超影是他从便宜老爹手里要来的千里驹,特意让西厂送出居庸关。原本想骑上超影在草原浪,没成想途径山海卫时遭遇伏击,不得不丢下显眼的超影出关。

朱寿抚摸超影时,脑中想起山海卫前的生死一线。如今他回来了!

虽然今天是福泰小公主的洗三,早朝仍旧举行。可怜的便宜老爹想休朝一日,就会遭受朝臣猛烈抨击。而后世的嘉靖、万历几十年不上朝也能安枕无忧。典型的人善被人欺!

“小爷还没见过重建的清宁宫,老奴先带您去清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高凤笑道。

朱寿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高伴伴,我想先去平台见父皇。”还有日思夜想的朝臣们。

萧敬和高凤感到不妥,极力劝阻。朱寿微笑着向谨身殿走去,好久没回来了,必须刷一波存在感。

坐在龙椅上的弘治帝,心思飞到将近一年没见的儿子身上。照儿的个字有没有长高?见到最真实的大明,有没有对他这位父皇失望?

如常举行的早朝,效率一如既往的低下。

“陛下,臣弹劾户部尚书侣钟。”吏部右侍郎吴宽义愤填膺,“侣大人只顾把救灾粮运往山东,置陕西、山西、河南等地灾民于何地!”

侣钟自辩:“山东经历旱灾、蝗灾,灾情重于其它几地,暗中又有白莲教兴风作浪。微臣自当以山东为重。”

“侣大人为何不提您是山东郓城?”吴宽冷哼。

侣钟涨红脸:“吴大人何意?您是南直隶长州人,在下有弹劾过你勾结御史隐瞒田亩、收容逃户吗?”

“老夫一生行得直坐得正,不怕侣大人空口白牙的诬陷。”吴宽横眉竖眼,愤怒的目光投向侣钟。

侣钟恼怒:“吴大人平白诬陷在下,就不允许在下和您一样怀着最大的恶意揣测同僚?”

弘治帝习惯朝臣们的互撕,如果朝臣不吵架,他反而睡不着。只是扯皮耽误他见照儿。这个时辰照儿该回宫了吧?

“太子殿下请求觐见~”负责管理朝会的鸿胪寺官上报。

弘治帝‘腾’的从龙椅上站起:“宣!快宣!”

“太子?”

“真是两三日之内回京,凌风子天师果然能掐会算。”

“京师和河套之间的路畅通了??”

弘治帝坐立不安,终于能见到儿子。

“不孝子给父皇请安。”一踏入平台,朱寿双眼霎时流下两行热泪。

弘治帝不顾皇帝形象,飞奔上前。捧着朱寿的脸仔细打量:“长高了,瘦了,也黑了。但精气神十足!”

“父皇也消瘦不少。听高公公说父皇近日食欲不振。孩儿会煮方便面,下朝后父皇尝尝孩儿的手艺。”朱寿抹着眼泪说。

弘治帝热泪盈眶,不住地点头,“好~”

刘健向朱寿拱手,正打算见礼。

“父皇,儿有事启奏。”朱寿跪拜,“恳请父皇废除公主选驸马的旧例。公主的驸马应当是当朝才俊,也不该因为公主下嫁,限制驸马家人仕途。”

明朝公主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下嫁。为防止外戚干政,明朝规定驸马只能从平民中选取。而且被选中的家族不可有近亲入仕为官。就算有做官的,也必须致仕。

“祖制不可废!”吴宽哀呼。

朱寿很礼貌地请教:“这位老大人,您说的祖制是指太祖定下的,还是成祖定下的?”

“恶念值1……”

备注:本人郑重申明立场,主角不是好人,传销的不是好人,从事部分金融产品的也不是好人。哎~又哪句让某些人误会我在宣扬传销,我改。然后,重啃语文课本学写作文。

第139章 打巴掌

太子还是那个坑死人不偿命的太子。

朱寿再问吴宽问题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身上打转。

“恶念值1……”

吴宽虽然顽固不化但并不愚蠢。再傻也知道太子想用内阁回应祖制。这个问题不管如何答,都是坑,巨坑!

洪武十三年,从秦始皇开始实行了一千五百多年的宰相制度被废,史上最后一任宰相胡惟庸九族被屠。太祖罢丞相、废中书省,开始亲力亲为处理国家大事。

强悍到能把蒙古人打回草原的太祖,历经大半年高强度的工作,不得不承认皇帝一人管不了整个国家。

太祖先后折腾出四辅官制、让殿阁大学士充当顾问参谋,旨在让官员处理政务,但又不给权利。

朱寿只能说,太祖老人家的想法是很好的,但现实却很骨感。

历经建文朝、永乐朝,一直到宣德朝,内阁制度逐渐完备。尤其在皇帝不上朝的嘉靖朝、万历朝达到顶峰,阁权形如相权。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明成祖永乐皇帝被命运眷顾,通过造反夺得皇位。但他一辈子都在为‘清君侧’寻找‘正当性’理由。

于是,他更改成嫡子出身;更改了《明太宗实录》;发动五次北征,试图用丰功伟绩洗脱身上的污点。可最终死在第五次的北征回师途中。

所以,为了遵照太祖朝的规矩,永乐朝有处理事务的阁老,却没有内阁的办公房、印章。内阁就像后世的二房,需要完成大房的工作,却无名无分。

不管吴宽说祖制依据太祖、或成祖,内阁都不应该存在。

如果太子多给一个选项,吴宽一定毫不犹豫地选则宣宗时期的祖制。

吴宽掏出保心丸服下,微不可查地向三位阁老投去一瞥。文官们对约束太子的计划达成一致,怎会容许太子更改祖制。以本朝的制度,公主的驸马就算是隋文帝杨坚转世,也只能乖乖当臣子。

刘健在朱寿开口时,已经决定不参与此事。陛下小时候生活艰辛,在各种束缚下艰难的成长。所以陛下对子女尤其疼爱。溺爱太子的行为不胜枚举,对过世的二皇子和公主也是极尽宠爱。小公主刚出生,又是封号又是赐田。太子提出废除对公主择婿的限制,正中弘治帝下怀。

反对这件事和约束太子无关。太子善于蛊惑人心,想来早就猜出陛下的心思。由太子提出此事,既能讨好陛下,又能改善和皇后关系。当然,也能将他们一军。这是一石三鸟之计。他唯有不应战。

李东阳愿意背地里出阴招对付太子,但绝对不愿意当面顶撞太子。他唯一的儿子可在河套!

只有善于言辞的谢迁应战。“太祖创制立法,至精大备,明明典则,贻厥子孙,万代之龟鉴。皇祖经世,该而核,简而要矣!”

朱寿笑出一口大白牙:“太祖怒江南为张士诚守节,加重田赋,每亩税有二三石。建文帝曾减赋,成祖恢复之。让本宫想想,似乎是代宗一朝才再次削减一二?”

对付有立场的人,朱寿有的是办法。

涉及到江南众多父老乡亲的田税,谢迁的心被动摇了。谢侃侃只能再次向太子的能言善辩认输。

太子连江南的田税都拿出来说事,这个话题还能继续的下去?

于是乎,在朝臣‘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中,弘治帝催促内阁票拟。弘治朝效率最高的圣旨出炉。今后将取消对公主择婿的限制,不在限制驸马出仕。

太子殿下回京的第一个巴掌打的人生疼!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在陈宽的喊话中,弘治帝一手拿着新鲜出炉的圣旨,一手牵着朱寿,神采飞扬地走进坤宁宫。

“皇后,”弘治帝兴奋地喊道,“照儿给我们的小福泰送了份大礼。”

皇后还在坐月子,朱寿在殿外磕头请安。张皇后语气温和:“照儿快起,我们母子俩无须见外。这一趟可让你父皇担心坏了。你父皇说你瘦了,回宫后一定要好好补补。”

听到张皇后温柔慈爱的声音,朱寿有点不太适应。“孩儿听母后的,请母后安心养身体。”

弘治帝对母慈子孝的场面很满意。一个劲地抱着福泰公主让朱寿看。

“照儿,福泰的眼睛像你。”

小奶娃眉眼都没长开,怎么看出来像他?而且都是一个爹,当然像!

“看福泰对着你笑,她一定很喜欢你这位哥哥。”

因为他在拿拨浪鼓逗她。

……

便宜老爹想要培养儿子和女儿兄妹情的态度昭然若揭。朱寿当然很愿意配合,有位可爱的妹妹也是不错的。

但是,他喜欢妹妹不代表会原谅张家,以及前任通政司沈禄。

“照儿,这次送往河套的十万石粮食中,张家捐了三万石。”弘治帝充当和事佬。

朱寿轻笑:“肃宁田庄是舅舅们送给孩儿的礼物。千倾田庄大半年内收获五十万石粮食,养活整个内行厂。孩儿此次回来一定会上门拜谢。”三万石粮食算什么,便宜老爹给张家赐田从不手软。

“五十万石!”弘治帝被肃宁田庄的产出吓傻,“今年北直隶也遭遇旱灾,肃宁田庄如何保证高产量?”他也认为肃宁田庄的产量一部分是催出来的。

朱寿逗着妹妹随意地道:“内行厂招收善于农事的老农;用水泥修建灌溉渠道;挖井打水,用抽水泵浇灌;听说搞出很多手段,具体的孩而也不是很清楚。父皇想知道可以召魏彬前来问话。”

弘治帝对做事只顾头不顾尾的儿子感到头疼。粮食是大事,只要天下百姓吃得饱,老朱家就能坐稳皇位。还有河套、游商部落的处置方式,酒后的胡言乱语,被人一激就发怒的冲动脾气。

弘治帝决定亲自盯紧儿子的教育,要教教他什么才是帝王心术。

“陈宽,召肃宁田庄的魏彬回京问话。”弘治帝下令道。

陈宽点头应下:“皇爷,洗三的吉时已到。”

弘治帝点点头,亲手抱着福泰公主到正殿。

朱寿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父皇,如果魏彬真有几分能力,您把宫里的皇庄也交给他打理呗。”

“可。”心情很好的弘治帝轻易答应。

陈宽心中一沉。太子掌握内承运库,又想插手田庄,是想夺内官的权?

朱寿对陈宽咧嘴大笑:“本宫在外,麻烦公公照应。”

一股寒气从脚底涌上,陈宽打了个寒颤。

第140章 洗三礼

洗三礼由钦天监选好良辰吉时和方位,巳正在武英殿举行。

虽然弘治帝喜爱福泰公主,可也不敢把洗三礼办的隆重。表面上因为北方灾荒在部分人刻意的宣扬下,变得越来越严重。实际是太皇太后七十大寿上宗室们的举动,让弘治帝意识到,在宗室面前炫富是非常不明智的。

自从宗室见到太子送999两金子后,他们在京师的花费全都打了白条。东厂统计白条的金额,足够皇宫一月的花销。弘治帝很心疼。留下宗室的目的已经达成,弘治帝准备找借口把他们打发回去。所以这次的洗三礼只邀请了宗室近亲、皇后的娘家张家。

朱寿依次拜见太皇太后、皇太后、太皇太妃、太妃等后宫长辈。收获一堆眼泪和心疼的话语。

“谢过太子殿下。”秀外慧中的顺义郡主屈膝低头向朱寿行了万福大礼。

朱寿还礼:“皇姑客气,侄儿预祝皇姑能找到如意郎君。”

取消对公主驸马的限制,郡主等宗室女子择婿的对象也能更自由。

弘治帝笑呵呵地说:“今年进士中有不少优秀的年轻才俊。朕一定会替顺义从中挑选佳婿。”

顺义郡主红着脸逃走。顺义郡主是秀王的女儿。在秀王夫妻相继病故后接入宫中,由英宗高淑妃、即郡主的亲奶奶抚养。

“父皇,河套缺少官员,可孩儿又不能给他们正式的官身。能不能让未来的皇姑父去河套帮忙?”朱寿灵机一动。河套35万人,官吏加起来不满百人。能进士及第的人,才华一定不错。

弘治帝大笑:“只要你的皇姑舍得。”

太子皇位稳固,河套的官员便是太子嫡系。顺义郡主害羞得不敢答话,高太皇太妃满口答应下来。

“太子殿下,臣自荐去河套。”高太皇太妃的外孙、隆庆公主的儿子游铭自告奋勇地请求。

朱寿乐得眉开眼笑:“多多益善。”

“殿下说话口无遮拦。”仁和长公主和弘治帝兄妹关系极好,说话也没什么顾忌,“您在皇兄面前挖墙脚,也不怕皇兄生气?”

仁和长公主怕太子大肆招人犯了弘治帝的忌讳。太子今**迫朝臣同意取消驸马做官的限制,让齐驸马和齐家近亲都可以为官。她承下太子的情,对太子强拆京师城外田庄的不满也烟消云散。

“仁和多心了。照儿做的任何事都经过朕的同意。”弘治帝眼中全是怒火,语气中带上杀气,“北方天灾让朕看到吏治的糜烂。吏治不得不整治。”

“朕将下旨成立河套特别布政使司,由照儿亲自管理。特许河套推行特别法。大明境内遵从大明律,河套遵从特别法。希望河套能拥有一个高效廉洁的官署。”

言官能用灾情逼他下罪己诏,反之,他也能利用灾情好好整治一番官场风气。

弘治帝的话惊得在场众位皇亲仪态大失。嘴巴合不拢的、双目圆瞪的、五官扭曲的不一而足。

“哇!”福泰公主嚎啕大哭,看来她也被弘治帝带着杀气的话语惊到。

弘治帝立刻从奶娘手里接过公主,好声好气地哄起来。温柔的语调,仿佛刚才的杀气不曾出现过。

气氛徒然一松。

钦天监监正吴昊强忍着心惊奏报:“陛下,吉时已到。”

宫女们端上香汤,由宫里的收生嬷嬷替福泰公主洗礼。太皇太后等依次添盆。长公主们的添盆尤其贵重,每人送的都是十足的真金。福泰公主的降生,最高兴的应属她们。

寿宁侯和建昌伯兄弟送的也是十足的黄金。哈伦告鲁的金矿产量丰富,他们和太子一样,穷的只剩下金子。和弘治帝换金矿三成所有权的十五万两银子,榨干他们手上所有的现银。如今只有靠田庄的佃租生活。

一把花生形状的金豆子从朱寿手中滚落。浑圆可爱的花生引起大家的注意。

仁和长公主抓了颗花生金豆爱不释手打量:“这款小巧可爱,本宫想打一些送人。内行厂可有售卖?”

“皇姑,你应该问内行厂买它的原型花生的种子。花生能养颜补血,有助于延年益寿,还能榨油、饱腹。”系统花他的恶念值从不手软,让西厂在海外引进许多作物。

这下子所有人都来了兴趣。不管是真的感兴趣还是装的,能和太子殿下搞好关系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错过。太子殿下推荐的,不管好不好,他们都会在田庄试种。

按照风俗,洗三礼上吃汤饼。汤饼就是后世的面条。一碗加了鱼翅、海参的方便面、一碟油爆花生米、一坛玉米酿制的太子酒,让众人一饱口福。当然,其中的深意他们自会揣摩。

宴席上,朱寿以茶代酒向建昌伯道歉。

“二舅,对不住。外甥当日太过冲动,您的伤可留下什么后遗症?”朱寿脸上内疚的表情是那样的真实。

建昌伯张延龄见太子的眼中充满讥笑,定眼再看,却是愧疚的目光。他确定没有看花眼。大腿上的枪伤似乎在隐隐作痛。

弘治帝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们。

张延龄狠狠克制住自己,让呼吸变得正常。“殿下折煞我也。当日发生过何事?为何我记不得了。”他风轻云淡地笑着,只有握紧酒杯的泛白手指流露出真实感情。

“好,好,好。”弘治帝三声好清楚表达他的意思。

寿宁侯、建昌伯和朱寿甥舅三人围着福泰公主,说了许多没有营养的场面话。

宴席的氛围十分融洽。

朱寿寻了个空档到武英殿的大院中透气。有便宜老爹在,皇亲们不会围在他身边喧宾夺主。可他们盯着他的"chi luo"裸目光,和在后世投资他的客人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待在河套舒服。”朱寿长长地打了个哈气。这几天为了赶路没好好睡觉,真想回去睡上一觉。

“殿下。”有人远远地请安。

朱寿淡淡地问:“何事?”

钦天监监正有什么事找他?不会是看出他身上的系统吧?

吴昊笑容灿烂。他多次科举没能上榜,最后接下家中的祖业,在钦天监任职。如果他能调到河套当官,将来太子登基说不定能捞到实职。他的身份很难有机会接触太子,必须把握这次的机会。

“几月前山西朔州上空声如急雷,随后有白气上腾,一块大陨石落下。微臣好奇之余前往探查,得到一块天外飞石,特送予太子把玩。”

吴昊身上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捡来的陨石。太子曾被天外飞石砸晕,定会对此敢兴趣。

第141章 拍马屁

朱寿哀叹: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他不找天外飞石,天外飞石也会找上他。

送上门的东西,当然是不拿白不拿。

朱寿装作很高兴地收下陨石。刚一入手,系统便冒头叫嚣着要给它。

“为什么没告诉我周围出现陨石?”朱寿在脑海中质问。系统能监测到周围百里之内的天外飞石,肯定早已发现这块石头。

系统可怜巴巴地瞅他:“您老人家公务繁忙,本系统怎敢打扰?”

朱寿不由得感叹,坑货原来也是有智慧的!

“吴监正对天文很感兴趣?”朱寿收下了礼物自然不会翻脸不认人。不然今后谁还会屁颠屁颠的给他送礼。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是基本职业守则。

吴昊苦笑:“微臣对外界更感兴趣。大明地广物博,微臣想出去见见世面。尤其是河套‘风吹草低见牛羊’风光。”

“河套缺人,如果监正真打算去,本宫手书一封引荐。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想成为河套官吏必先通过考核。考核实用知识,而不是八股文。”朱寿回道。

吴昊闻言欢欣鼓舞,只要不考八股文就行。

看着吴昊心满意足离去的背影,朱寿摇头失笑。他想不明白一件事,为何出家当和尚的太祖会相信天象。因为太祖特别讳别人窥探天象,所以禁止民间私自学习天文知识。天文历算只能由钦天监特定人员掌握和传承。

“当年李广也说修毓秀亭能保大明万世昌盛。坑货,天象真的有作用?”朱寿问系统。

系统眼馋地盯着朱寿手里的陨石:“从天象能得知何时下雨刮风,对农业为主的大明当然很重要。”

朱寿摸摸下巴,决定给杨廷和的信里特别注明这点。就让吴昊成为天气预报员!他只说想出去看看,可没提具体从事何职。

可怜的吴昊兴高采烈地前往河套,结果发现还是从事老本行。唯一的区别只是俸禄高了,可相应的责任也大了。

朱寿让内侍带到御膳房。便宜老爹的马屁要拍好,他答应给便宜老爹做吃的,就得做的别出心裁。

花点恶念值查询开胃菜,找到容易配制的腌黄瓜。用花生米和西厂搞来的辣椒弄了盘腌黄瓜。命人取来放冰块的保温箱,把腌黄瓜放置其中。

朱寿打了哈气吩咐小内侍过半时辰后叫醒他。

他趴在御膳房的角落‘补觉’。坑货吸收天外飞石时,好似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养分,他感觉非常累。

等弘治帝找到御膳房时,朱寿正在呼呼大睡。弘治帝看到年幼的儿子为了大明奔波劳累,还不忘给他弄吃的,眼角顿时带上泪花。

“扶太子回东宫休息。”弘治帝哽咽地命令道。

朱寿被带回东宫。

弘治帝就着爽口的腌黄瓜足足吃了两碗米饭。还是在勉强吃了半碗汤饼后吃的。儿子亲手做的吃食,撑死也要吃完。

“陈宽,让人把皇庄都交给照儿打理。”弘治帝打着嗝嘱咐道。

陈宽躬身离去,同时掐断想在皇庄里安排心腹的想法。皇爷已经原谅他一次,绝对不会容忍他第二次给太子下绊子。等太子醒来,他还是拉下老脸前去请罪吧。

福泰公主的洗三礼完毕后,弘治帝对于河套、对于整治吏治的言论很快在朝臣中引起震动。

把建立河套特别布政使司和清丈田亩、整肃吏治联想在一起,不少人不寒而栗。

文渊阁中弥漫着焦灼的气氛。

“如今我等必须团结一致。”老而弥坚的刘健凛然道。

帝王心术的精髓是平衡。弘治帝用人处处讲究势力平衡,朝中暗地里党争不断。内阁阁臣看似关系不错,实际上代表不同官员的诉求。

但清丈田亩、整肃吏治触动他们所有人的神经。

李东阳和谢迁拱手:“但凭首辅大人吩咐。”

刘健的手指在案几上有节奏的敲击,根据他对弘治帝十几年的了解猜想道,“陛下一直对先帝打算废太子的行为耿耿于怀。这次林廷玉逼陛下下罪己诏触怒逆鳞。我等必须先得到陛下的谅解,然后才能劝说陛下收回成命。”

“我们可以在清丈田亩上做文章。”李东阳犀利地指出,“陛下敢大动干戈,是因为勋贵武将几乎都站在太子身边,陛下牢牢把握军权。不怕我等文官起事。可是陛下忘了,皇亲和勋贵兼并土地的情况同样严重。”

谢迁咬咬牙:“英国公动不得,我们就拿应天府的魏国公下手。”

得罪坐镇应天府的魏国公,将来余姚谢家必定会遭受报复。但公主的出生断了他们的后路,如今只有置之死地才能找到生路。

第二日早朝,朝堂上热闹非常。

众多的大臣弹劾林廷玉等御史贪污受贿,要求弘治帝严办。

“陛下,林廷玉巡抚地方时主动索贿,若地方知州等官员不识相,林廷玉便会弹劾令他们通不过吏部的考核。造成地方官纷纷送礼,把送出的银子折算在杂税上。言官知法犯法必当重罚!”刘健怒气冲冲地谏言。

弘治帝欣然同意,令锦衣卫、大理寺联合查办。

刘健大喜,他以为挠到弘治帝痒处。“陛下,老臣以为整治吏治需从言官起头。”

“刘爱卿所言极是。”弘治帝微笑着点头。

李东阳上奏:“臣听闻南直隶清查田亩阻碍重重,臣建议暂时搁置,先清查御史。”

弘治帝频频点头:“有理。”

刘健、李东阳、谢迁相视一笑。

突然,刚上任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出列,“监生江瑢劾奏刘阁老、李阁老两人杜绝言路、嫉贤妒能,请求罢黜两人重新挑选阁臣。”

刘健和李东阳同时看向谢迁。

监生江瑢是江南人,江家和谢家是姻亲。所以才会只弹劾他们两人。

谢迁脸色惨白,怎么会这样!

有人弹劾阁老?朝臣们面面相觑。

朱寿美美睡了觉起来,听谷大用生硬地讲诉早朝的热闹。

“停,别说了!八卦消息用邸报的口吻说出来,本宫什么兴趣都没了。”朱寿伸伸懒腰,“吴经人在哪?本宫要亲自问问他,别人许诺什么好处。”

他是储君,明明跟着他混更有好处。竟然敢勾结外人,差点让宝船的货被人劫走。

第142章 空手套白狼

吴经像一摊烂泥被谷大用拖走。身为东宫内侍竟然勾结外人,妄图劫持宝船、窥探朱寿的秘密。如果原谅他,今后如何御下?!

朱寿绝对不会轻饶吴经。可朱寿深受后世教育的影响,不喜欢随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于是,朱寿饶了吴经一命。

只是罚他去大宁开采金矿。

采矿又累又危险。在大宁秘密采金矿的矿工,是从内行厂精心挑选出绝对效忠他的内侍、工匠、作坊工人等。朱寿舍不得把这部分死忠留在大宁,天天暗无天日地挖矿。

朱寿摸摸下巴,得想办法找些免费的矿工。念头刚闪过,朱寿自我唾弃一番,“坑货,一定是你引诱我堕落。让我将要变成压榨人血汗的资本家!”

恢复10%能量的系统,正在美滋滋的啃食恶念值。天外飞石是主餐,恶念值是点心。找不到主餐时,点心充饥;找到主餐后,点心才是用来享受的。

如果在吃点心时闻到屎味,心情绝对不会好。

“‘堕落’是指从好人变为坏人。宿主有多大的脸敢说以前是好人?”系统哇哇大叫,“宿主解锁初级心脑速算能力,是拿来洗白的吗?”

朱寿冷哼一声:“夏亡于妹喜、商亡于妲己、西周亡于褒姒、吴亡于西施、唐衰于杨玉环,帝王一口咬定亡国是女人的锅,我为什么不能说说你!”

如果系统是人,它此时一定吐血三升。因为它不是人,只能吐出一堆刚吃下的恶念值。在朱寿没发现过来前,又一口气把他账上所有的恶念值全都花完。

朱寿在用刚得到的心脑速算能力,思考从何处找免费矿工。

太子殿下回京的一举一动受到里里外外的关注。在得知太子醒来马上惩罚叛徒后,太子眦睚必报的性格深入人心。

陈宽挤出谄媚的笑容出现在东宫。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虽没有前辈们的光辉事迹,可在弘治帝登基的十多年中,还没有人能让他谄笑。连皇后也不行。但如今的太子可以,他只能任凭太子摆布。

太子在书房学习时,不允许任何人随侍。陈宽不敢出声打扰太子,自动在太子书房前罚站。直到太子打铃让人进屋。

“陈公公到来为何不通报?若耽误父皇交代的事,本宫还能赖在您头上不成?”朱寿懒洋洋地开口。

陈宽急得脑门涨大一圈:“老奴不敢!老奴前来通知太子爷,下午英国公到文华殿授课,皇爷和诸位九卿大人会一同前来。”

“本宫知道了。”朱寿挥挥手打发他走。

‘砰’一声,陈宽直接跪倒在地。朱寿皱皱鼻子,替他的膝盖感到疼。

“老奴曾受过张天师的恩情。此次张天师让李阁老传话,让老奴想办法搅黄大能仁寺主持清宁宫落成礼仪。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把内行厂的库房详情透露出去。但吴经、天津港的事情,绝对不是老奴做下的。”陈宽面贴地,祈求太子的原谅。

朱寿目光灼灼地看着陈宽,考虑能从他身上挖到什么好处。

陈宽额头冷汗,焦急等待太子的处罚。

“本宫接管一万二千倾的皇庄,可还是觉得手上的地少。本宫得知宫内有名号的公公名下田庄不少。本宫可以出金子购买,也可以给分红。陈公公可否出面替本宫问问各位公公的意见?”朱寿淡淡地说。

陈宽的心脏不可遏制地一颤,偷偷抬头,正好对上太子骨碌碌转的双眼。“皇爷赐老奴保定府田庄五十倾,老奴送给太子爷。”

“本宫要抢你养老的田庄做什么!你的五十倾想按照市价卖给本宫,还是打算拿2成分红?”朱寿斜着眼问。

陈宽快速算了一笔账,太子手上的种子产量高,2成分红也比每亩5分银田租收入高。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老奴马上去问其它公公。”

朱寿很满意他的选择。养活手下一帮人处处要用银子,分红是对他最有利的选择。这和空手套白狼没什么区别。

“等等,本宫还有一事想问。”朱寿问。

陈宽跪在地上恭敬地聆听。

“监生江瑢为什么弹劾刘大人和李大人?”他怀疑这事是便宜老爹的挑拨离间之计。

陈宽回道:“江瑢想成为顺义郡主的仪宾。”

朱寿瞪眼:“不是吧?”明朝郡主的夫婿称为仪宾。昨天便宜老爹吐口想从新科进士中仪宾,今日就有人自荐了?

“江家使门路给老奴送银子,让老奴在皇爷面前帮江公子说好话。”陈宽规规矩矩地说,“皇爷这次铁了心整江南,江南的豪族各显神通找后路。顺义郡主从小住在皇宫长大,身份自是不一样。郡主仪宾的身份不但能护住家族,又不耽误子弟入仕。”

朱寿嘴角抽搐,这帮老油条脑子转的真快,难怪可以在大明混的如鱼得水。

“太子爷,皇爷很喜欢您做的腌黄瓜,尤其是辣椒,非常开胃。”陈宽释放善意。

朱寿笑道:“辣椒也是西厂引进的,本宫推测大明上下会喜欢上它。第一批辣椒就种在陈公公的田庄,陈公公可以凭借2成分红过上舒心的日子。毕竟别人白送的银子拿着烫手!”

“太子爷说的是。”陈宽胆战心惊地告退。太子爷打一棍子又给把红枣,御下的手段比当年的皇爷高出很多。

陈宽离开时听到太子吩咐谷大用的话语,“把吴经交代的人调到皇庄,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弄到大宁挖矿。”

陈宽打了个哆嗦,赶紧替太子办事。

朱寿拿起电话,继续和留守内行厂的张永通话。

“殿下,皇爷把宫里信任的太监调往各地,您想清除的这些人是他们的眼线。小心他们在外作梗。”张永全程都在电话另一端听太子和陈公公的对话。

朱寿毫不在意:“那就让父皇把他们调回来呗。张公公,本宫吩咐你的事情尽快去做。河套的这口气本宫咽不下。”借监生江瑢弹劾的东风,他也给阁老们找点事情做。还有张天师,得送上份大礼去。

“是,小爷还有什么吩咐?”张永问。

朱寿想了想:“派人把内行厂的黑板和粉笔送来。本宫打算给诸位大人上上课。”

第143章 呛到口水

弘治帝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来到文华殿。除了英国公为首的勋贵、大小九卿,詹事府上下官员悉数到场。

朱寿心情很不好。高凤提前派人递消息,告之这次授课的真正目的。因为杨廷和逗留河套,很多大臣坚持要让他挑选新的老师。可他们目的不是为他挑老师,而是朝臣们在角逐今后的官场势力!

哎,如果对面的小百号人群都是美女,让他全收下都行。

“见过老师。”朱寿乖巧地向英国公行礼,同样也和詹事府的侍官们一一见礼。

他偷偷瞄了眼三位阁老。三人面色如常,好似早上的弹劾没发生一般。

英国公清咳一声,开始今日的授课。“今日老夫向殿下讲解骑兵战术。想必殿下在草原得到很多心得……”

“老师,”朱寿躬身行大礼,“在老师开讲之前,本宫想先问问老师对北方的局势的了解?”

英国公愣了愣:“瓦剌被鞑靼打败后,北方全是鞑靼小王子的势力。”这还需要说吗?

朱寿轻笑:“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北方的局势远非诸位大人想的这般简单。”

朱寿让人搬来黑板,上面有他根据后世资料画出的大致地图。

“正因为我们缺少对北方局势的了解,所以才错过钳制鞑靼最好的时机。”朱寿用手指敲击地图上鞑靼的势力范围。

“如果我们能早几年接触瓦剌,可以和瓦剌前后夹击鞑靼。但我们错失了良机。满都海带领族人痛打瓦剌,达延汗乘势追击,把瓦剌赶离大明边境。你们以为前几年鞑靼骚扰边境是为了抢劫?非也!鞑靼是为了切断我们和瓦剌的联系。鞑靼一直在和瓦剌争夺北方控制权。”

“满都海?达延汗?”英国公一脸疑惑。

朱寿幽幽一叹:“达延汗就是大家所说的鞑靼小王子。他全名孛儿只斤·巴图孟克,达延汗是鞑靼贵族对他的尊称。尊重敌人,也就是尊重我们自己。希望今后诸位大人,尤其是兵部的折子上,写的是达延汗而不是鞑靼小王子。”

“满都海是达延汗的夫人。满都海年长达延汗十几岁,在达延汗还是小王子的时候,满都海带着他东征西战,为鞑靼立下汗马功劳。满都海相当于商王武丁的皇后妇好。”

朱寿摇头:“北方是我朝的心腹大患,诸位大人竟然对鞑靼一无所知!”

朱寿一句话,臊得众人面红耳赤。

今日到底是他们旁听太子上课,还是太子训斥他们?

“本宫告诉诸位大人,在本宫占领河套的同时,达延汗彻底完成对瓦剌的堵截策略。”朱寿敲黑板说重点,“鞑靼王帐迁移到捕鱼儿海,也就是原来北元的王庭。只怕他的下一个计划是清除朵颜三卫。”

英国公等勋贵脸色一变。他们不屑于知道满都海,可鞑靼王庭搬移的消息他们竟然闻所未闻。

“诸位大人以为本宫占领河套是因为远征军的强大吗?”朱寿反问。

有不少大臣点头。

朱寿呵呵一笑:“你们错了。因为永谢布、鄂尔多斯、土默特右翼三万户并不是达延汗的嫡系。达延汗一直想要削弱他们的势力。本宫不过是打跑了达延汗,顺便帮达延汗消灭他的绊脚石。达延汗重整力量后肯定会抢回河套。”

众人满脸惊骇。

朱寿继续打击他们匮乏的北方时局认知。

“吐鲁番的局势也不是众位所认为的那般简单。没见马大人至今没有胜利回师吗?吐鲁番正遭受叶尔羌汗国的攻击,即将面临灭国危机。哈密是他们看中的大后方,一旦我们不同意他们占领哈密,几年后吐鲁番的土地将会换主。”

朱寿笑着问勋贵:“你们谁知道叶尔羌汗国?”

英国公冷着脸摇头。

“叶尔羌汗国占领了元朝四大汗国之一东察合台汗国,如果他们征服吐鲁番,嘉峪关将直接面临他们的刀锋。一旦鞑靼和他们联手,北方的形式会比现在更加危险。”

朱寿严肃地警告:“万一嘉峪关被攻破,我们要考虑在何处建立第十镇防守边关。”

朱寿添油加醋无限夸大事实。反正对面的一群小白什么也不懂。

英国公的额头开始冒汗。

“不过诸位大人不要太担心,”朱寿吓唬一通再给颗定心丸,“河套方面正在安排鞑靼土默特部迁移到叶尔羌汗国附近,让他们帮我们看家。”

“殿下如何保证鞑靼土默特部不会和叶尔羌汗国勾结?毕竟是殿下把他们从河套老家赶走。”一众官员中略显年轻的费宏出言提问。

朱寿暗自点头,费宏果然是能在后世成为内阁首辅的能人。他稍微一提就发现弊端。

朱寿笑了笑:“因为本宫和喇嘛教高僧谈妥,他们会派人前往边境传教。叶尔羌汗国信奉伊教,诸位大臣如果不清楚伊教的教义,本宫可以给你们讲解一二。”

费宏惊异地看向太子:“太子是想用宗教使两国成为死敌?”

“呵呵!若诸位大人真的了解本宫的策略,希望今后弹劾父皇包庇番僧的奏章能少点。”朱寿朝诸位大人弯腰行大礼。

刘健等上过奏章的大臣心中抑郁。太子这是打他们的脸!

费宏为父守孝回老家丁忧,对太子殿下的了解来自于族人的评价。任职兵部员外郎的伯父费瑄,对殿下又爱又气。他默默估算杨詹事达到河套的时间,确定这不是杨詹事提出的建议。

费宏调整心态,不再把太子视为需要引导教育的孩童,而是当做能坐而谈道的平辈人。

“说到此处,各位应该明白北方严峻的局势了吧?”朱寿扫视诸位大臣,用严肃的口吻说,“练兵强兵势在必行!九边必须进行军改。”

弘治帝早已提过军改的事,遭受不少大臣的反对。见大臣们开始动摇,对儿子能言善辩的本事竖起大拇指。

英国公等勋贵被弘治帝授意研究九边军改的方针,突然明白了太子这番话的含义。英国公心里松了口气,他还真以为北方危机重重呢。太子殿下口才真好。

“京营同样需要练兵。万一鞑靼铁骑打到京师,以现在京营的实力,必然无法抵挡。京营的士兵必须大换血,重新招收。”

见到火候差不多,朱寿露出今日的真实目的,“此次本宫从京营抽调人重修清宁宫,发现京营士兵造房子的手艺不错。所以,本宫打算把现役的京营整合成建筑队,专门从事宫殿、官衙、民居等建筑。”

上辈子他想用‘投资款’盘活建筑公司没成,这辈子怎么也得成。

弘治帝被口水呛到,不停地咳嗽。

陈宽给弘治帝顺气,无语地望向太子。太子说这么多的目的竟然是想吞下京营的士兵?

“照儿能养活的了京营几万士兵?”弘治帝沙哑着声音问。

朱寿眉开眼笑:“代王对清宁宫眼馋的紧,想必会愿意拿出粮食和银子翻修代王府。”说实话,上次看到代王府的粮仓,他心痒的好多天没睡好觉。

“恶念值……”

刘健、英国公等人感觉很不好。有一种路走的好好的,突然踩到狗屎的感觉。

第144章 居重驭轻

中华大地自周秦起,历代帝王一直奉行‘居重驭轻’的政策。帝王牢牢掌控军权从而达到控制政权的能力。也就是说,拥有最硬的拳头就能成为至高无上的帝王。

大明太祖是此条政策的拥护者。兵部管理将领和兵员,五军都督府负责领兵作战。两者制约下,保证大明的军权除了皇帝无人可染指。洪武朝首都在南方,因北方有北元的威胁大将徐达、蓝玉等领常驻在外,京营士兵人数只有全国的六分之一。

靖难之后朱棣座上皇位,深刻体会到‘居重驭轻’的正确性。京营七十二卫不下百万,占了全国一半的兵力。

让朱寿不安心的是,土木堡之后由勋贵武将把持的京营出现文官的专属职位。从兵部或者都察院官员可以提督京营。

这也难怪便宜爷爷会把太监安置到京营中。文武不同属才可让皇帝安睡。给了文官控制兵权的机会,万一朝中出现第二位于谦,再来一次迎立新帝怎么办?

从此京营比朝堂还热闹。平时士兵的操练由武官负责,文官从旁监督,遇事由皇帝指定的内官向皇帝汇报。

现实的三个和尚没水喝!

朱寿在大同曾私底下问过刘大夏,得知京营名册上有三十多万人,其中包括满编的腾骧四卫。他也问过英国公实际人数,仅有名册上十之五六而已。和后世的流量数据有的一拼。

朱寿在外憋了一肚子气,找人打架之前当然得先保证安全。让仅存的十多万京营士兵造造房子、修修路还行,把枪交到他们手上还怕资敌。

查吃空饷的?从一堆矮子中挑选高个儿?

朱寿摇摇头,他可没这耐心!

现役京营士兵全部归入威武大将军工程兵团,重新招收京营士兵。如果现役中有人还想当兵的,给笔遣散费后可以报名参加京营。

所有将领们都需要培训上岗,培训不合格怎么办?调往哈伦告鲁看守金矿!反正哈伦告鲁的金矿没有朱寿的份,不用他操心。

朱寿和便宜老爹私下的交流。

“父皇,京营空饷严重,文官提督京营一点用处都没有!”朱寿抱怨。

朱寿刚提了个开头,弘治帝就知道儿子想说什么。

他慈爱的摸摸儿子的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换血只能解一时之需,几年后依旧会重蹈覆辙。”

“照儿以为取消提督京营文官,只让勋贵管理京营就能高枕无忧吗?勋贵们自有他们的生存之道。他们想与国同休,只要确保皇位上是朱家人就行。”

弘治帝也想握紧兵权,但勋贵也不能让他放心。否则不会有勾结鞑靼妄图想害死照儿的勋贵。在不能保证军队的效忠,他唯有保持四平八稳的局势。

朱寿很困惑:“没有兵权的勋贵,和秋后的蚂蚱有什么区别?”

朱寿挺看不起大明的勋贵。

明末崇祯皇帝没钱打仗,勋贵们哭穷不肯捐献。李自成入京,大部分选择投降。李自成从皇宫找不到银子,用酷刑逼问勋贵们交出财物,整整弄出7000万两银子!

他先挑勋贵们下手,也是觉得他们群软柿子。事情证明他是对的。

弘治帝语重心长地教育儿子:“勋贵用姻亲关系显示他们的存在感。以备守南京的成国公朱辅为例。上代成国公朱仪,娶礼部尚书胡濙的长女。朱仪一女嫁给魏国公徐俌;一女嫁给龙虎山天师张原庆,一女嫁李东阳。同时成国公又同云南黔国公府联姻。”

“父皇问你,如果在朝上提出取缔文官提督京营,你觉得成国公会赞成还是反对?”

朱寿用度娘查了一番资料。胡濙曾授命外出查访建文帝下落,又是宣宗的托孤五大臣之一,从永乐到天顺历经六朝。不提魏国公、黔国公的姻亲,单是龙虎山的张原庆就和诚意伯、安远侯有姻亲关系。

勋贵们的姻亲如同蜘蛛网一样,和朝臣紧紧缠绕。朱寿用初级心脑速算能力也未能捋顺其中的关系。

朱寿扶额,头疼!

他本想要报复张天师,看来得更改计划。天知道他动了张天师,会不会引来成国公等勋贵求情。

弘治帝笑眯眯地瞅着儿子:“先说说照儿的后续计划。”

朱寿好似霜打的茄子恹恹地说:“孩儿想补贴京营士兵的兵饷,让他们知道应该忠于皇家。孩儿规划好兵饷的来源。”

“八局之一的酒醋面局可以酿制花生酱、辣椒酱、味精,还有新引进的甜菜熬制的糖等调味料。如果把皇家御制的调味料对外售卖,应该能够满足京营的兵饷。”

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鼾睡,卧榻也不行!京营要整顿,皇宫同样需要整治。因为没油水,二十四衙门中目前只有酒醋面局干净点。酒醋面局掌管宫内食用的调味料,酒也不归他们管。酒可是由御酒坊专管。

吃了儿子亲手腌制的黄光,弘治帝喜欢上辣椒酱。他推测辣椒酱的收入将很可观,更不用提制糖。

弘治帝赞同朱寿的举措:“先把酒醋面局弄起来,其它的父皇会搞定。”

父子俩相视一笑。

大事谈完,朱寿借机告状。“父皇,吴经交代宫里几位大太监许他调往南京守备。”

弘治帝脸色一沉,朝臣勋贵不能乱动,还治不了无亲无故的内侍?!“照儿想怎么做都行。”

“有太监是母后坤宁宫的总管,还有一位是太皇太后眼前的红人。”朱寿委屈地说。

弘治帝眉毛一挑:“照儿可是大明的太子,父皇的骄傲。”

朱寿笑成一朵花,一朵有毒的夹竹桃。

离开文华殿,英国公提议派遣边军摸清北方的形势,文官们一致同意。他们不可能听从太子殿下的片面之词。

“老夫认为需要整顿九边和京营的将领们。但同时清理军队和整治吏治不妥,两者必先处理一方。”首辅刘健摸着胡子狡猾地说。

文官们附和。

英国公叫屈,你们惹毛陛下凭什么把他们推出来顶罪。“九边的问题和卫所将领侵吞军屯土地不无关系。”大不了相互伤害,让陛下先清查江南的田亩。

刘健眼睛一眯试图同英国公好好谈谈。

有官吏跑来报信:“西厂在京师外城拦下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下官打听过,西厂已经偷偷遣返很多批进京上访的北方灾民。”

英国公心里咯噔一下,北方出事了?可孙子的信中不是这么说的!

第145章 清理门户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朝臣们为了各自的目的相互算计,同时也在被朱寿算计。

朱寿站在清宁宫顶楼平台,单手举着望远镜嗑瓜子。他就差把摇椅搬到谨身殿平台看热闹。

老臣戴珊阻止了都察院御史们没有根据的‘风闻奏事’,但他阻止不了六科言道和其他官员。

官员们弹劾北边四省的布政使渎职,谎报灾情。北直隶遇到干旱天,除太子殿下的皇庄,其余勋贵皇亲的田庄减产或绝收。北边四省肯定也是如此,布政使竟然上报田间收成减少,但各地广济仓可以应付灾荒,只求朝廷免除今年的夏税。

他们根据谣言弹劾西厂强制遣返灾民;弹劾皇家铺张浪费,连续举办太皇太后寿宴、公主洗三两场大礼;弹劾太子隐瞒灾情知情不报。

除了灾情,重提筹措粮食。纳监等饮鸩止渴的政策再次被推到台前。

“大臣们到底是记忆力不好呢,还是想给官员后代、富家子弄一条走捷径的通道?”朱寿吐槽。

戴义冷冷一笑:“‘弘治六年,飞蝗自东南向西北,日为遮掩者三日’。朝廷通过纳监筹措粮食救助灾民。弹劾刘、李阁老两位阁老的监生江瑢,正是那时通过纳监取得的资格。”

朱寿不屑地撇撇嘴。“不对啊,八年前就是监生,那位江瑢多大?可配皇姑?”

“江瑢二十有四,因守孝三年又三年耽误婚期。原本他正在和未来丈人相谈婚事。得知驸马、仪宾可当官后,江家悔婚。”戴义八卦地说道。

朱寿啧啧有声:“哪家的小姐这般倒霉?”

“吏部给事中林廷玉林大人的女儿。”戴义躬身回禀。

“林廷玉的女儿?”朱寿放下望远镜吃惊地看向戴义,“江家和谢迁有姻亲,江家和林家定亲如今悔婚。父皇在江南的布局起效了?”

戴义欣慰地笑道:“皇爷让老奴提点殿下官员七弯八拐的关系,从蛛丝马迹判断官员所处立场。殿下聪颖,一点即通。”

朱寿尴尬地笑笑。没有初级心脑速算能力,他还真摸不懂其中的门道。当皇帝是体力活,更是脑力活。难怪没几位皇帝长寿的。

不对,胡濙、刘健等官员就活过几任皇帝。偷懒不上朝的嘉靖和万历活的也很长。

朱寿再次举起望远镜,早朝已经吵成一锅海鲜粥。

“父皇天天上朝,身体吃得消吗?”朱寿关心地问。

戴义含蓄地回答:“皇爷心烦的紧。尤其是太子爷回来前的那段时间。朝臣们天天请求选妃,皇爷不胜其烦。太子爷回来后,皇爷心情高兴,身体不适感一扫而空。”

那当然,他把10年寿命加在便宜老爹身上,身体能不好嘛!

朱寿打开系统,看着不满千的恶念值转动眼珠。商店第三次更新后,他用111111点恶念值又买了5年寿命。他想要发电机、发动机、火车等,解锁这些需要大量的恶念值。

“戴公公,不如让父皇休息几日,由本宫代为监国如何?”朱寿嘴角上钩,痞痞地说。

戴义哭笑不得:“这话老奴可不敢提!”史书上太子主动要求监国的,好似只有唐高宗吧?

朱寿一拍巴掌,监国绝对是个好主意。便宜老爹能休息,他能得到恶念值,一举两得。

“太子爷,已经抓到所有人。接下来如何处理?”萧敬和谷大用上天台请求指示。他们可承担不了把内宫弄得鸡飞狗跳的罪责。

朱寿坏坏地笑:“都绑起来!扔到三轮车上送往皇庄。让车夫慢点推,让整个京师瞧瞧背叛本宫的下场!”

“太子爷,这样会丢了皇家的脸面?”戴义委婉地指出。

朱寿抚掌大笑:“错!留下背主之人的性命,就是彰显皇家的仁慈。”

萧敬和谷大用领命而去。

朱寿打着抓吴经同党的旗号,前往每座宫殿要人。不管是太皇太后的清宁宫、皇太后的仁寿宫,还是皇后的坤宁宫,只要他开口要人,没有不准带走的。她们眼前的红人还能有太子金贵?

朱寿不要脸的仗势欺人,让被抓的大太监们求告无门。他们还能求谁?谁刚替他们说好话?但就算他们没找人救助,和他们有关的人等一样被带走。

在萧敬和谷大用带头下,宫中禁军连捆带打,把一千多人的内侍、宫女扔到三轮车上。

这真不是朱寿本意,就像太祖处理胡惟庸案时也没想到会牵连三万人。公公们喜欢抱团取暖,没事认一堆干儿子。甚至还有人找宫女对食。往往抓一位太监,能拔出几十位同他关系密切的内侍。

朱寿用望远镜仔细数了数。别看人数多,去除年老的,能送往矿场当矿工的也不过几十人。还得继续找矿工!

文武官员依次走出左右顺门时,看到禁军推着三轮车,车上挤满被绑住双手、白布塞嘴的内侍、宫女。数了数,足有千人之多!自从太子殿下把宫里的人陆续调往内行厂后,宫中的人数加起来不满万人。一下子去掉十分之一,内宫发生什么大事了!

一些官员看到有过往来的太监们投来求救的目光,吓得躲在同僚背后。

英国公、九卿等人疾步返回。

“无事,照儿在清理背主的家奴而已。爱卿们可以回了。”弘治帝揉揉太阳穴,上次朝能少活几个月。自从李广死后,再也没有人能摆平百官让他多休息几日。

众人不敢在皇宫逗留。陛下没明说背主所为何事,他们自然不敢多问。只是今后宫里需要重新打点。

“父皇,孩儿帮您揉揉。”朱寿模拟了陈宽按摩的手法,贴心地给便宜老爹舒缓疲劳。

弘治帝笑问:“照儿怎么没留在文华殿听课?”

“詹事府的侍官们字没孩儿写的好,书没孩儿读的透,他们能教孩儿什么!”朱寿嘿嘿直笑。想给他安排新老师,也要他的同意不是?

弘治帝宠溺地笑道:“你啊~”

“孩儿看着父皇劳累心疼。不如父皇多休息几日,让孩儿监国。孩儿有不懂的地方直接问父皇。”

弘治帝眼前一亮:“这主意好!”

“恶念值1。”

被朱寿抢了活赶到一旁的陈宽瞠目结舌。

第146章 处理隐患

朱寿优哉游哉地回到东宫,完全无视留在文华殿内等他的詹事府侍官。杨廷和常被他呛得半死,余下的人更接不住他的一招半式。

“小爷,除了少部分皇爷要留下的,其余和外廷关系密切的人已被清除干净。”高凤跟随朱寿进入书房。

朱寿的书房外墙保留原有的木结构风格,内部用水泥和青砖堆砌。并有大量的侍卫守在通往书房的各个通道。确保他在书房内的谈话不会被窃听。

朱寿翘着二郎腿吩咐:“高伴伴,替我转告司礼监的各位:几年内不管谁开口,宫里都不允许招新人。提高宫禁等级。每次出入宫闱的日期、时辰、理由、携带物品都需要完整登记。每月做统计,标记每人的出宫次数。”

“老奴明白。”高凤回道。

朱寿继续交代:“酒醋面局尽快迁出内宫,搬到德胜门旁的浣衣局附近。至于其余的规矩嘛,暂时不要改。青蛙要用温水煮,一下子水烧热了不太好~”

“是,老奴这就去办。”高凤低声道,“明日小爷监国,需要老奴布置吗?”

“用不着。我提出监国不过是担忧父皇的身体。早朝是大臣们吵架的地方,论吵架我还没怕过谁!”朱寿嘚瑟。

高凤吓得急跳脚:“我的小爷,您可不能在早朝上和大臣们对着干。惹急了朝臣,您说的话能成为空话!皇爷只有您一位皇子,可还没离开京师的宗室王爷们有一堆呢!您得防一手。”

高凤凑到朱寿耳边小声说:“说句犯忌讳的话,皇爷也是6岁立为皇储,先帝早期也是没有皇子的。可结果呢?最近大臣们叫嚷选妃,他们见到您监国,定会卖力提这事。在这事上,小爷和皇后娘娘应该站在一起。”

高凤从小带大朱寿,和朱寿的感情很深。换做别人绝对不敢说这话。

“高伴伴,您多虑了!我不过是替父皇分忧,把朝臣们的建议归纳总结递给父皇。绝不会在任何一件政务上发表看法。”他的目的明确,只要恶念值。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高凤带着忧虑的心情离开。

打发走高凤,朱寿收起二郎腿正襟危坐。“谷大用,后宫有何异样?”

后世有记载:弘治帝过世前,有人看到一位贵妇被送入浣衣局,内侍和宫女对她非常恭敬,猜测那是原主的亲娘。

朱寿很想弄清楚。他的身世是潜伏在暗中的不稳定因素。

守在朱寿身边的谷大用耳语:“我等故意引诱尚宝监太监进入皇太后的仁寿宫。抓人时故作不知,直接闯入仁寿宫。发现宫里有一位没名分的夫人,随同的萧公公马上阻止我等冲撞。”

尚宝监掌管印信,经常和通政司有往来。沈禄担任通政司使期间,同尚宝监多次亲密互动。此次清查内宫,尚宝监是重灾区,只留下一名年老的掌司充门面。

张皇后一直怀疑原主的亲娘受太皇太后庇护。重建清宁宫时,他派人把清宁宫每一位宫女调查了个遍。确实有一名宫女受到极高的待遇。但根据内行厂中和这名宫女同一批进宫的内侍回忆,这名宫女从没怀过身孕。那很有可能是故意放出的烟雾弹。

除了太皇太后,最大的可能只有皇太后的仁寿宫。原主的亲娘果然在那。

朱寿抿紧嘴,暗自启动初级心脑速算能力。半晌后拎起电话机打给内行厂张永:“你亲自去一趟瑞安伯府,让他们用肃宁县200倾田庄换杜仲胶的提炼方法。”

瑞安伯府是皇太后的娘家,皇太后照顾原主亲娘,他照顾瑞安伯算是投桃报李。

何况当初为了顺利收复河套、出于牵制关内的目的,他抛出杜仲胶分化各个势力。各家开出高额价码,甚至在河套缺粮时提出用粮食购买,统统被他拒绝。

杜仲树对土地要求不高,无论是贫瘠地还是岩石峭壁,只要阳光充足都能生长。百姓可以利用山地、零星土地或宅院种植,家中多得一份收入。

而内行厂和西厂的快速发展,离不开百姓的支持,也离不开卖到大明各个角落的塑料生活用品。

安排好一切,朱寿从东宫随手拿了件瓷器当礼物,前往寿宁侯府赔罪。在和两位‘舅舅’友好交谈时,‘巧合’遇到串门的前通政使司沈禄。朱寿依旧笑脸相迎。

等他从寿宁侯府离开时,装载千百号内侍、宫女的三轮车才出城。运送的禁军在朱寿的要求下故意放慢脚步,让围观的百姓瞧个够。因为其中不少人是得势的大太监,京师中有头有脸的人都认得他们。

刹那间,京师的茶楼生意爆满。雅间里除了有宗室藩王、溜号的官员,还有各地大商人。

没人知道此次宫里大清洗的原因。如此大张旗鼓的游行,应该是在警告某些人。到底是谁呢?

掌管采办的内宫监太监被抓,让很多和宫里有生意往来的商家心疼得直哆嗦。打通宫里的渠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京师充斥着打探消息的下人,各府互通消息想要找出背后的原因。他们没查到宫里突然清人的原因,先得知瑞安伯用200倾田庄从内行厂换了杜仲胶的提炼技术。

“200倾田庄?!老子曾开过两千倾田庄的价码内行厂都没同意!”

“200倾田庄值多少银子?内行厂拒绝过十万两的出价。”

“瑞安伯一定没说实话!”

有人监视瑞安伯府,发现他们从五城兵马司偷偷接走冒认‘皇亲’的郑旺。

联想太子殿下拜访寿宁侯府,大家推测太子殿下这么做,是为了和皇后恢复母子关系。不少人后悔得直拍大腿,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朱寿回宫前去了趟保大坊慰问内行厂众人。他偷偷询问张永:“把寿宁侯府征银田庄五分银的事情捅出去了吗?”

“被征银逼上绝路的庄户正跪在寿宁侯府门口。”张永笑道。

朱寿很高兴。

宫里头的弘治帝在坤宁宫逗弄福泰公主,得知儿子今日所做一切,对此表示满意。

张皇后矜持地笑了笑,对瑞安伯几乎白得杜仲胶提炼技术略有不满。

第147章 太子监国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大臣分列两旁行礼。

弘治帝没有像往日一样坐到高台中央的龙椅上。

“诸位爱卿免礼。近日天气炎热,朕略感疲乏,太医让朕休养几日。然天下多灾多难,朕又岂敢偷得浮生一日闲。好在太子孝顺,这些时日将由太子监国,阁老们辅佐。遇大事,可到乾清宫找朕。”弘治帝说得风轻云淡,好似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平地一声惊雷!

刘健、英国公等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们在弘治帝和朱寿身上来回徘徊,推测逼宫的可能性。

弘治帝笑眯眯的,一副有儿如此夫复何求的满足感。太子的远征军在河套,应该没有实力逼宫。

弘治帝留下朱寿摆驾回宫,留下平台上凌乱的朝臣们。他们能体会五十多大臣的心情。但那时宫里同时有代宗和太上皇英宗,官员们可以暗中选择站队。在英宗发起夺门之变复位成功后,徐有贞、石亨等人得到从龙之功。

今日算哪回事?

大明有太子监国的旧例。开国时太祖出征,太子监国;北伐时成祖出征,太子监国。可,可……弘治帝哪有丝毫生病的迹象!

“殿下年幼,可担监国重任?”首辅刘健阴着脸沉声问。

朱寿呵呵一笑:“刘阁老难道忘了英宗皇帝是9岁继位的吗?还是您对英宗皇帝有什么成见?”虽然英宗土木堡亲征,差点葬送大明,但绝对无人敢说这话。

刘健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服下保心丸。英宗年轻气盛,听信太监王振的蛊惑亲征瓦剌。太子殿下毛还没长齐,无须别人蛊惑,自个儿出兵收复河套。这两位五十步笑百步,区别在于太子成功收复河套,他们找不到借口骂而已。

昨日宫里清出千把人,就算有漏网之鱼也不敢顶风作案。他们断了宫里的眼线,对宫里发生的事完全摸不到头脑。

谁能告诉他们,陛下和太子爷俩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官员们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呈上官袍中的奏折。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弘治帝留下陈宽指导太子礼节。

平台上一片寂静。

朱寿暗笑。呦,大家想用静默应付他?

“高伴伴,给诸位大人看坐。”朱寿率先打破沉默。

他人小个矮,坐在椅子上需要仰视别人,不符合他的身份!而且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主动让一步,方便大家好好说话。

内侍们依次搬上塑料椅,英国公首先坐下。他无奈地看着朱寿,暗中埋怨为何不提前递话。勋贵武官一般不会在朝上发言,他们想帮也帮不了。

武官们在英国公的带领下全都坐下。文官们齐齐看向刘健。

刘健瞟了眼塑料椅,拱手上奏,“殿下,老臣弹劾寿宁侯三桩罪。一是违反大明律田庄征银五分,二是殴打庄户,三是仗势欺人,威胁朝廷官员。”

英国公握紧拳头,这让他怎么帮忙。

昨日寿宁侯的庄户跪在大门口。寿宁侯派家丁驱赶,庄户和家丁起冲突,闹到五城兵马司。上过一次当的五城兵马司把人统统扔到顺天府衙门。寿宁侯前往顺天府要人,由于昨日皇宫古怪,顺天府不敢轻易放人。寿宁侯大闹顺天府。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亲眼目睹者众多。英国公不知道怎么帮寿宁侯洗白。这是太子监国处理的第一件事,一旦处理不好,文官们有借口让太子回文华殿读书。

“可有证据?”朱寿绷紧小脸,坐直身体严肃地问。

事先准备充分的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拿出证据。陛下要求他整顿都察院,需要掌握切实证据才可弹劾。寿宁侯做下的事证人众多,都察院很方便收集证据。

朱寿偷笑不止。张家两兄弟中寿宁侯脑子活络,便宜老爹刚登基时,寿宁侯帮过不少忙。看来也不过如此而已!既然寿宁侯故意把事情闹大,想要探知他真实的态度,那他就大发慈悲给出答案。

“太祖曾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寿宁侯触犯大明律证据确凿。”朱寿紧握双拳,脸皮抖动,好似很痛苦一般。

英国公心里一咯噔,太子不是想借机对寿宁侯下手吧?公主刚出生,此刻绝对不是好时机!刘健同样愕然,太子应该知道现在不是对付寿宁侯的时机。陛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正在英国公站起想反驳时,朱寿话锋一转,“但舅舅触动大明律,本宫也有管教不严之罪。这样吧,田庄还是征收五分银。”

“怎么可以这样!”

“殿下包庇寿宁侯。”

“殿下处罚不公。”

朱寿话没说完,义愤填膺的文官已经出言讨伐。

“都给本宫住口!”朱寿举着扩音喇叭高喊,“懂不懂礼貌,别人话没说完不能插嘴!”

喇叭的声音压下官员们的反对声。

朱寿继续说:“本宫按照每亩5分银,租下两位舅舅名下所有的田庄。庄户欠下的田税由本宫支付。本宫负责赔偿打伤庄户的医药费。从今日开始,本宫雇佣庄户们原地种地,庄户们每月能得到工钱。”

“至于舅舅大闹顺天府,本宫出银子修缮官衙,本宫会说服舅舅前往道歉。”朱寿聚精会神地看向刘健,“首辅大人觉得本宫处理的可好?”

刘健摸摸胡子:“庄户和顺天府都得到赔偿,还算公平。”太子出银子摆平,虽然手段幼稚,却能让各方满意。

英国公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太子何时会做亏本生意?

朱寿含笑不语。每亩5分银的佃租比不上他给陈宽开出2成利的利润。便宜老爹送给舅舅们的田庄都是上等良田,这生意真心不亏。

陈宽听到太子又在打田庄的主意,想不明白太子要这么多田做什么?

刘健带头坐下,满意太子处理方式的文官们也一同落座。

“老臣听闻陛下把一万多倾皇庄交给殿下打理。如今殿下出银子承包寿宁侯府的田产,老臣想问殿下其中是否有深意?”大臣们也有明白人。

户部尚书侣钟刚收到周经从河套寄来的信,得知此次除了山东,其余多地受灾情况并不太严重。侣钟一直盯紧太子的举动,想知道他又准备搞什么事。

“侣尚书,这话说来长了。快,坐下说!”朱寿拉侣钟坐下,把椅子搬到侣钟身前,开始长达两个时辰的演讲。

“本宫手下能人辈出。有老农发现规模化播种能提高收成……”

“恶念值1……”

一众陪坐的官员怨念丛生。他们知道太子能言善辩,不知道太子这么能侃!

长时间坐得屁股疼,而且憋得难受。

“咕噜咕噜。”还有不少官员肚子打鼓。

第148章 来者不善的太子

朱寿舔舔舌头,摇头晃脑地看着朝臣们用投胎般的速度离去,“本宫还没说完呢!”

论嘴皮子功夫,他是个中高手。在后世时,为了‘投资款’他可以连续不停地说十小时。两个时辰的讲话只能算小意思。

“皇爷口谕,不少老臣年事已高,太子就别折腾他们。”戴义好声好气地说。

朱寿接过谷大用递来的果汁和糕点垫肚子。为了避免如厕,上朝前他只吃了几块饼。他嘴里咀嚼着食物叽咕:“他们骂起人来丝毫不见年迈。”

戴义心道:太子爷您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也不像孩童。

“太子爷,皇爷在坤宁宫等您一起用餐。”戴义见吃完东西的朱寿打算出宫,赶紧上前拦住。

朱寿摇摇头:“本宫决定去醉仙楼蹭宗室王爷们的饭。朝阳皇庄可经不起他们长时间的霸占。”

不但游乐场无法开业,列为军备的煤油消耗数目巨大。河套长城段在天黑后挂满煤油灯,入宫黑夜中的火龙。在燃料金贵的草原,这项举动可以震慑鞑靼人,让他们心存敬畏。

便宜老爹赶人的手段温柔不见起效,他出手绝对立竿见影。

戴义马上吩咐身边人通知锦衣卫:“如今太子爷身负监国重任,出宫需要锦衣卫加强保护。”

太子爷不喜欢身边有太多人近身,每次出宫锦衣卫和东厂乔装远远跟随其后。太子遇刺后,皇爷加大对太子的保护,太子的不配合让他们压力徒增。

朱寿笑嘻嘻地回道:“戴公公,如果本宫乖乖地听话让锦衣卫跟随,您帮着找找三保太监下西洋航海图。”宫里文渊阁等地他找过,航海图不知去向。想到南京找,守备太监傅容竟然不给内行厂面子,不允许他们找寻。

“太子爷又难为老奴了。”戴义深知航海图不好找。几代朝臣都反对皇帝下海远航,不知道从哪朝开始,航海图不知去向。

朱寿奉送上一顶高帽:“大明灾荒不断,这次‘严重’的缺粮是朝廷信息不畅造成,可也说明大明上下一直面临缺粮的窘境。小小的占城国只能缓解我们一时之需,还需要从他国换得粮食。”他深知戴义好名,想要和怀恩、张敏一样名留青史,用大义对付戴义绝对百发百中。

“老奴自当尽力为之。”戴义苦笑着应下。

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人士。朱寿让陈宽到寿宁侯递话,先把田庄弄到手。佃租嘛,暂时赊欠。

然后他带上谷大用,在锦衣卫指挥使牟斌的陪同下大摇大摆走进醉仙楼。

醉仙楼乃京师最有名的酒楼,它的后台是太皇太后娘家庆云侯。除了寿宁侯敢一争高下,公主、国公在此都要礼让三分。

宗室王爷们不约而同在这里聚集。自从参加太皇太后的寿宴,他们开始打白条吃饭,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酒楼的掌柜不敢打发人,庆云侯不敢在这段时间入宫。使得醉仙楼和朝阳皇庄一样,被宗室藩王们包了场子。

愁容满面的掌柜不认识朱寿,但认得牟斌。掌柜殷勤地到店门口迎接:“牟大人稀客,您想吃什么小的立刻让人上菜。只不过楼上的雅间都被王爷们包下,委屈您等几位在大厅用餐。”

“今日有多少位王爷在?”朱寿好奇地问。

掌柜恭敬地回道:“崇王、宁王、庆王、辽王、衡王、鲁王等二十多位王爷都在。”

掌柜偷偷瞄了眼朱寿。身穿锦衣玉袍,面容清秀、皮肤黝黑,又能让锦衣卫指挥使亲自陪同的男孩,除了刚从河套返回的太子不做他想。掌柜心中燃起希望,太子不差金子,可以帮王爷们把欠下的白条垫付吗?

“半个月来王爷们几乎天天都来,累计花费2万多两。”掌柜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

朱寿摸摸下巴:“看来大家的生活条件不是一般的富裕。”王爷们有银子,庆云侯府也不差。怎么就皇宫穷?太没天理了,皇家才应该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地方才对!

牟斌心里一凛,太子殿下可别又搞出什么大事。他紧跟太子上楼,暗中给手下使眼色,让他们多调些人手过来。王爷们身边侍卫不少,万一起冲突必要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全。虽然按常理王爷们不敢得罪太子,可这位小爷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小侄厚照拜见各位皇叔爷、皇伯、皇叔。”朱寿停在在二楼最大的雅间门口礼貌地敲门。

一时间,楼上九个雅间房门纷纷打开。问候声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

朱家的亲戚真多!这次只有亲王、郡王级别的上京,已经让他损失惨重,如果全都来他绝对会破产。难怪历代都不允许藩王随意出城,实在是招待费支付不起。

朱寿在心脑速算能力的帮助下,记住各位王爷、郡王的自称。拱着手彬彬有礼地一一回敬。瞬间获得大家的好感。宗室人数众多,尤其是庆王一脉的,自家兄弟都认不清还能认清旁支兄弟?

辽王和庆王在朝阳皇庄久等不到太子,入宫求见的折子石沉大海。原本丧气的他们听到太子前来,从人群中挤出来,一左一右拥着朱寿入雅间。

“掌柜的,重上一桌好菜!”辽王豪气地说。

朱寿笑眯眯地推辞:“本宫刚下朝,只想吃点玉米饼垫垫肚子。把玉米粉和面粉用牛奶按比例调和,撒上白糖放入花生油中油煎。口感糯糯的,奶香味十足。”他做出一副喜爱之至的模样。

“花生油是什么?”辽王上道地询问。

朱寿打开话匣子,详细介绍西厂引进的作物。从每亩收成5石、到10石、到20石,越说越夸张。大部分的王爷、郡王们面子上恭敬地聆听,实际上压根不信。

“本宫想和各位王爷商量,把你们的田庄借给本宫,本宫支付每亩5分银的佃租。以上述几种作物的亩产,大家双赢嘛!”朱寿露出狐狸尾巴。

“恶念值1……”

一时间热闹的氛围荡然无存。

藩王们拥有尊贵的身份,却只能折腾府上的田庄,连经商都要偷偷摸摸的。怎么可能把田庄交给太子?如果土豆等作物的产量真那么好,他们吩咐庄户种植就好,凭什么要让太子占便宜?

第149章 太子的话痨症

面对藩王郡王们的不配合,朱寿遗憾地换了合作方式,“不如这样。本宫提供种子,事先说好收购田间产出的数量和金额。不管收成好坏,本宫按照合同支付粮食货款。比如说我们定下土豆一斤1文,每亩收获十石,也就是每亩1两银子……”

“恶念值1……”

辽王大为不满,太子欺负他们没见识!没见过土豆还没吃过土豆吗?5文一斤的土豆都不嫌贵!

“本宫的收购价保证各位王爷们的利益。比如明年北方再次干旱粮食欠收,地处北方的几位王爷收入不会减。”朱寿一副为了你们好的样子。

代王等人一脸阴沉,他们田庄的收入和真实的收成无关,手下庄户谁敢拖欠?

“大明天灾不断。弘治三年北方蝗灾……”朱寿把明史中的天灾倒背如流。

太子从灾害说到朝廷的荒政,从明初的国库收入讲到如今空空如也的国库,从北方的鞑靼威胁、提到贵州等地的反叛。字里行间想让藩王们支援一二。

“恶念值1……”

藩王们满腹怨言。太子穷得只剩下金子,还要揩他们这些‘穷亲戚’的油水?坐皇位的人有义务解决大明困境,找他们这群只能吃喝生娃的宗室干嘛!

渐渐在场的王爷、郡王各自找借口离开。朱寿还没踏出醉仙楼,一多半的人已经打包连夜离京。

“辽王叔,加入本宫的大粮仓计划吧!只要提前支付1万两银子的会员费,今后本宫帮您打理田庄。保证王叔每年的田庄收入是这个数!”朱寿一本正经地伸出五个指头。

“恶念值1。”

辽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辽王一脉最穷,太子竟然也舍得下黑手。他的田庄凭什么要花银子入会让太子打理!太子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会员费上的?

太子为了鼓动他们募捐竟然丧心病狂地连续讲了几个时辰!

辽王心如死灰,别说让弘治帝提高辽王府禄米,能保住仅存的田庄就算不错。

“太子爷,皇爷让您回宫安歇。”陈宽在二更鼓打响的时候出现在醉仙楼。

辽王好似看到救星,逃也似的离开。他被太子抓着手,其余王爷早就脚底抹油溜走。

朱寿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好久没这般痛快地说话了!

牟斌等陪同的锦衣卫耳朵里嗡嗡直响,太子殿下真……腹中有书气自华。说几个时辰不带重样的,把大明如今面临的危机详细道来,让他们产生想为朝廷捐出俸禄的想法。

朱寿喊来掌柜:“替本宫问问庆云侯是否有兴趣支付会员费入会。”

见掌柜表情麻木,朱寿耐心地说,“别以为会员费高,那群王爷们目光短浅。会员费和内行厂的加盟费一样,今后会让你们侯爷躺着赚银子。这会员费……”

“殿下,小的刚都听明白了。小的一定会转告侯爷。”掌柜跪在地上哀求。

朱寿脸色一绿:“本宫最讨厌别人插话!”

掌柜吓得匍匐在地。

“这会员费交了后好处很多。传统农业依靠农家肥肥田,他们不懂配制绿肥。凌风子天师想百姓所想,急百姓所急,弄出了几张能改善土壤的绿肥配方……”

朱寿唠叨了半个时辰,在掌柜快崩溃前收口。

“这桌菜都没动,不吃浪费。牟大人,把菜打包让兄弟们带回去加餐。对了,牟大人,你们锦衣卫有兴趣加入本宫的大粮仓计划吗?”锦衣卫很多千户、百户是荫官,都是权二代,肯定有银子。

“恶念值1……”

朱寿撇撇嘴,不加入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掌柜的,别忘了把这桌菜记在王爷们的账上。”朱寿潇洒地离去。

分散在醉仙楼四周的探子揉揉快要断了的手。主子们让他们一字不差的把太子的话记录下来,这活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别家的探子痛苦,东厂番子也没好过。好在弘治帝半途中断了让他们抄写太子话语的命令。从早朝到半途终止,他们已经抄满十五本书写本。

弘治帝被儿子深深感动。为了摆平寿宁侯和藩王,儿子的嘴皮子一天没停过,一定非常劳累。弘治帝让陈宽直接把太子送回东宫,取消原定教导的事。

“陈公公,寿宁侯府把田庄交出来没?”朱寿神采奕奕地问,丝毫不见疲劳。

陈宽躬身道:“全交了。侯爷说太子的人随时可以去接手。”寿宁侯和建昌伯敢不交吗?太子爷为了他们和朝廷侃了大半天。如果他们不交出田庄,不但得罪朝臣、也得罪皇爷。

朱寿笑着点头,没白费他的口舌。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就是。便宜老爹赐给寿宁侯再多的地,也都是他的!

他准备让人在田庄可劲地种甜菜。几十年前闽南的李五凭借甘蔗熬制的凤池糖成为当地首富。甜菜适应北方的气候,酒醋面局打着御制的旗号,肯定能赚更多。

每亩5分银佃租算什么,舅舅还能逼外甥还钱?

“宫里公公们的田地都有何打算?”朱寿再问。

陈宽苦笑着说:“公公们都想拿分红。老奴会尽快把名单和田产整理好。”太子让人抓了一堆实权太监,皇爷又下旨召回南京守备太监、江南几地的镇守太监、织造太监等。宫里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朱寿翘起大拇指夸奖陈宽:“陈公公办事效率高,不愧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陈宽悲苦自知。太监们靠田庄养老,不管太子说得多好土地不在自家手里总归不安心。其他人不敢对皇爷、太子爷撒气,把矛头对准他。这次他得罪宫里所有的得势太监!

一天之内获得上万点恶念值,又收到寿宁侯的田庄、赶走吃白食的藩王,朱寿晚上睡觉笑出了声。

监国的第二天,朱寿精神抖擞地提早出现在平台。指挥内侍们搭建遮阳棚,安放桌椅,顺便体贴地找了个偏僻地搭建临时茅房。

“各位大人,昨日本宫说的起劲让诸位遭难。今日早朝每过一时辰休息半刻钟,本宫发誓绝对不会发生昨日的事。”百官们还没参拜,朱寿提前告罪。

刘健、英国公等人有了不好的预感。听闻昨日太子说跑了藩王们,今日他们上朝前不喝水、衣袖里塞糕点,做好十全的准备。看太子的仗势,他们白准备了。

在朝臣们没奏报前,朱寿先发制人,“昨日的奏章本宫瞧了,但本宫想先谈谈百官职田。”百官职田的收入供给各官衙的办公费,多余的充当薪俸。

朱寿估摸着,等职分田到手,朝臣会哭着喊着请求便宜老爹上朝。希望朝臣们多挺几天,他还有好几件事情要麻烦他们。

第150章 精神折磨

连续几天坚持上朝的大臣们,精神到达奔溃的临界点。他们妄图挨到太子殿下‘江郎才尽’的一天,可这才几天,他们先要挨不住了。

第一天坐小板凳,听太子殿下和户部尚书谈新作物。

第二天待遇提高,坐在遮阳棚下的可折叠靠背椅上,吃着瓜果、小点喝着好茶,每隔一时辰还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不过是听太子唠叨一整天。什么规模化打理职分田得到的产出翻倍,他们获得的津贴也能翻倍。太子说得好听,谁知道有何猫腻。他们没同意,于是在月亮高悬时,他们踏着夜色返家。

第三天他们想看太子还有和招数。这天太子谈了水利,以及施肥和改良土壤的技术。能在平台上朝的大臣,大多数家有良田万亩。太子说的这些引起他们的兴趣。可是想要获得绿肥,必先要出银子入会。藩王们都跑了,他们更不可能入会。职分田更不可能给太子打理。这天太子讲到子夜时分。

没睡几个时辰接着又上朝。

第四天不少朝臣们坐在椅子开始打瞌睡。太子没让锦衣卫打廷杖,只是让他们站着上朝。见势不妙,刘健等年时已高的老大人,强打精神和太子谈论国家大事。

刘健出列:“北方缺粮很棘手,殿下有何高见?”

“大明从太祖开始建立多项荒政举措,丘公的有详细的说明。往上推,每一朝都有经验让我等学习。朝堂上有必要说这个吗?再好的办法,让地方官推行的效果大打折扣。缺粮怎么办?各位大人想办法筹粮了吗?大家都在等着朝廷开出价码卖粮而已!”

朱寿喋喋不休地批评:“重要的是吏治!一旦职分田供给官员的薪俸提高,挖空心思捞钱的官员能把心思放在本职上。”度娘搜到的类似话题众多,他一条条讲下去,又可以说上一天。

“恶念值1……”

李东阳上奏:“微臣入阁以来尽心竭力辅佐陛下,重整吏治,每六年的官员考核从未因公徇私放过一名不合格的官吏。前几日有监生弹劾,说近来灾异数见是刘阁老和微臣之过。臣等担不起这个责任。”

“父皇已让锦衣卫把监生江带逮送北镇抚司。”朱寿轻笑,“万一监生和王绶一样身体不好猝死于北镇抚司,也不是刘阁老和李阁老的过错。”

锦衣卫查出王绶‘无意’中受伤,造成伤口感染,医治不及时后死亡。天津港口影响极大,牟斌确定手下没有对王绶用刑,王绶在诏狱受伤的原因未知。

最后只能判定王绶猝死。

但便宜老爹转身清理锦衣卫。世袭锦衣卫官职的有勋贵、公主后代、有功的文武官员后代,还有受宠的太监亲眷。便宜老爹处置这些人花了不少心血。

朱寿叹口气,便宜老爹宽厚的评价并非空穴来风。

“恶念值1。”

显然李东阳不满他把江和王绶放一起评价。

朱寿好意地提点:“本宫保证史官会详细地把江、王绶的家世背景、所作所为、言行举止记录下来。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孰是孰非自有后人评价。”

按照规矩,便宜老爹这朝的将会由他命人编纂。他自信有能力做主修史。

朱寿明目张胆地用‘青史留名’威胁朝臣。

“恶念值1……”

汹涌而来的恶念值把呼呼大睡的系统惊醒。

“宿主小心玩过头被大臣们联手废掉。末帝还能有几个善终,比如封为山阳公的汉帝刘协,出逃的元顺帝等。但是废太子没一个有好下场。”坑人的系统难得为朱寿担忧一把。

朱寿仰天长叹:“‘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纵观史书,王朝的颠覆从吏治糜烂开始。本宫真心认为提高职分田的收成,能提高官员的俸禄,有利于吏治清明。”

“……”朝臣今日每人10点恶念值封顶,不然又将贡献一波。

怎么又绕到职分田上了!

刘健等人对视一眼,太子殿下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臣等同意殿下的主张。着户部处理职分田相关手续、及今后一切事宜。”首辅刘健为首的三阁老妥协。

户部尚书侣钟无异议。

太子和朝臣的交锋,以朝臣们跪倒在太子的嘴皮子下结束。几天里朝臣饱受精神折磨,但太子对他们以礼相待,所谈的话题言之有物。他们没有找到驳斥的余地。

从此大明暗中流传一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太子有文化!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陈宽兴奋地高喊。这几天他们这群轮不到位置坐的内侍、禁军同样很惨。

此刻朝臣们期待着退朝,国家大事还是等弘治帝重新上朝再议。

“既然诸位大臣无事启奏,让那我们谈谈驿路一事吧。”朱寿喝了口胖大海润嗓子。

“……”

兵部官员面无血色。

朱寿看到罚站的老臣们摇摇欲坠,良心发现收住话头。他简短地说:“北方灾荒至今没有收到前方的确切消息。大明的驿路该整顿整顿了!诸位大人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朝上讨论一二。退朝吧~”

众人如释重负地离开。

“谷大用,马上通知内行厂前往户部接受职分田。北方的实情捂不住多久。”朱寿疲惫地吩咐道。连续侃了几天,他也有些劳累。

谷大用躬身离去。

朱寿在椅子上闭眼沉睡。牟斌抱起他送回东宫休养。

“牟大人,加入大粮仓计划吧。每月9两9钱的会费能获得最新的农技信息,还能优先得到绿肥供应。只要9两9钱,你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原本本宫售价九百九十九两一年,现在每月只售9两9,你绝对不会吃亏。”

便宜老爹性子宽厚,用的人性格都不错。牟斌算是大明锦衣卫指挥使里罕见的老好人。朱寿难得大发慈悲再次提点。

牟斌嘴角抽了抽,答应了下来。

朱寿很快熟睡,扯起小呼。朝臣们难搞的很,也难怪后世嘉靖和万历为了抗争不上朝。军权必须抓在手里,否则无法震慑文官,不知道便宜老爹的进展如何。

弘治帝这几天也没闲着。忙着召见京营里的将官,为京营大换血做准备。他也召见了魏彬和张永,详细了解内行厂在农事上的研究和突破。

儿子手握大量土地,试图堵住大明的粮食缺口。这个难度比收复河套更大。

第151章 上阵父子兵

即将进入十月的京师依旧炎热。乾清宫养心殿还算凉快。

养心殿的四周角落摆放着四个用保温箱改制的冰柜。四个小内侍摇动手柄,带动塑料制成的风扇叶片,把冰柜散发的凉气吹到养心殿中央。

缕缕凉风让身体不适的弘治帝轻快许多。弘治帝没有生病,只是体弱,受不得干燥炎热的天气。由于小时候的生长环境不佳、登基前饱受日夜惶恐的煎药,身子骨比较弱。

弘治帝不同意选妃充实后宫,除了和张皇后感情笃深、儿子的聪慧过人,也因为身体原因。

儿子帮忙代了几天班,给了他休养的时间。虽然他在养心殿也没闲着,但只要远离朝臣们喋喋不休的质问,心情一下子变得舒畅。

“成化年间的陕西总督李衍李大人制成‘木牛’,代替严重缺乏的耕牛犁地。木牛共分五种,可使用于山丘、水田、平地等不同条件。内行厂用铁打造木牛,三人使用铁牛每日可耕地5亩。河套正大力推广。”张永详细地汇报农具的研究情况。

负责肃宁田庄的魏彬道:“肃宁田庄使用改进后的耧车、代耕架、龙骨水车等实用农具。使原本的劳力多出三分之一。多出的劳力用水泥堆砌沟渠,延长沟渠使用年限;熬制绿肥,让土地肥沃。这次肃宁遭遇旱灾,田庄的收成还是比往年高了一倍有余。”

张永接着说:“小爷用招贤令招募的各地庄稼好手,整出一套针对不同土地的耕作之法。这群侍弄田地的好手分配在万倾皇庄中,年后可以初见成效。”

坐在凉椅上的弘治帝发出清朗的笑声:“你们做的都很好,重重有赏。年后把本领卓绝的好手报上来,朕会授予他们传奉官。”

“谢皇爷!”

“皇爷,”张永笑呵呵地说,“凌风子天师最近玩起风力水车。一具风帆可以带动两架水车,如果架在长芦盐场可以提高海盐的提取。这样一来,每年的盐引又将增加不少。”

弘治帝赞许地笑道:“凌风子天师大才!等理清盐政,让照儿出面把风力水车卖到户部换个好价钱。”

“是。”张永淡淡一笑。看来皇爷并没有忘记江南地区商人走私私盐,用来换取日本金银一事。

小爷心大,有了大宁金银矿很快把事情忘在脑后。他们可记着御史们把宝船堵在港口,迫使内行厂不得不放弃和日本之间的贸易。还有江南豪族抵制西厂的举动,让刘瑾、张永、刘孝等内行厂几位管事心中暗恨。

张永和魏彬退下,一盏茶后戴义前来回禀清查内宫的情况。

“皇爷,从尚宝监、内宫监、御用监、司设监等掌印太监住处抄出黄金三万两,白银三十多万两,令有古玩字画无数。”戴义低着头说。

弘治帝闭眼:“南京守备、江南镇守、织造、盐场那帮人呢?”

戴义沉声道:“几人相互攀咬,又咬出几位前任,事情十分复杂。”

“查,把在江南呆过的太监都给朕查一遍!一帮吃了雄心豹子胆的奴才,竟然敢向照儿下手!”弘治帝怒气腾腾。

水至清则无鱼,太监难免会贪墨财物。只要金额不大,弘治帝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官员和勋贵比太监也好不到哪去。

可他们竟敢勾结外人预置照儿死地,已经触怒弘治帝的逆鳞。

戴义躬身道:“皇爷,谢阁老正在让人收集证据弹劾魏国公和成国公。”

“谢迁是聪明人,知道断尾求生。只要他没插手伏击照儿的事就放过他。”一旦把江南一系的官员打压严重,让大片江西籍的官员冒头也有坏处。

“是。”

“竹楼,把抄没的财物交给照儿,让他也高兴高兴。”弘治帝挺直腰杆,终于可以给儿子银子使。

戴义轻笑,领命离去。

一个时辰后陈宽跑回来诉苦:“皇爷,太子爷把竹楼送去的银子花光了!”

刚午休起身的弘治帝愣了愣:“三十多万两银子都花了?”光搬都需要搬大半天的银子,怎么可能一下花完。

陈宽苦笑:“老奴等太子爷醒来递上中官田庄账目。正好遇到竹楼送银子。太子爷看到银子当场分成三份。一份用于酒醋面局的投入,一份作为内行厂、西厂的福利,还有一份给了天师研究院。”

“好!”弘治帝抚掌大笑。照儿有心怀天下的胸襟,不怕他将来奢侈无度。

陈宽暗想:有皇爷撑腰,皇后娘娘的状怕要白告了。

他刚被太子收拾一顿,不敢在皇爷面前说半句太子爷的不是。太子爷让他留意寿宁侯进宫告状,他知道今日上午金太夫人进宫,特意把抄没金银的用处告诉皇爷。

弘治帝利用原来早朝的时间处理政务,每天能多出很多时间到坤宁宫看女儿。

“朕的小福泰又肥了,将来得让你皇兄头疼喽。”弘治帝抱着肥嘟嘟的女儿转圈。

张皇后从弘治帝手里抢过女儿,给了个大白眼,“女儿刚吃饱,别让她吐奶。”

弘治帝笑呵呵逗弄女儿,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陛下,您先解决臣妾头疼的事情吧。太子赊欠弟弟们佃租,您给递句话,让太子有银子马上还掉。”张皇后轻轻地拍着女儿后背,故作埋怨道。

弘治帝勾住张皇后的肩膀,温和地说,“大明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内部腐朽不堪。朕处处缺银子、缺粮食啊!是朕无能,让照儿小小年纪为大明操劳。朕会找机会让大舅哥宽限些时日。”

张皇后顺势倒在弘治帝的怀里,咽下询问抄没金银的去向。下次找机会再问吧,只要有她在,陛下能赊欠寿宁侯府吗?

午休养足精神的朱寿来到文渊阁。三位内阁阁老们正在处理送上的奏章。

内阁会事前拟好批答的文字,和奏章一起送给便宜老爹审批。如果皇帝偷懒,会让司礼监掌印、秉笔太监等人批红。这样就容易出现刘瑾、魏忠贤坐大的事。

便宜老爹不偷懒,他就更不能偷懒了。太子监国,也有资格处理奏章。看他主动跑到文渊阁,省了阁臣们专门跑一次。

刘健、李东阳、谢迁看到朱寿脸色同时发白。见识过太子谈天说地的能力,没有大臣会不杵的。尤其是刘健,他听过的先帝讲话加起来,都没太子一天的话多。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阁老们忙,本宫在旁学习学习。”朱寿咧嘴笑道。

他找了几本阁老们票拟过的折子看起来。以他的心算速度,片刻功夫看光一大叠。引来三人频频侧目。

翻到其中一本折子,朱寿停下多看了几遍。山西解州有人用妖术惑人,连知州都上当受骗。都察院想让便宜老爹下旨,严禁天下妄言惑众者。

“桀桀桀~”朱寿笑出声。他找到报复张天师的办法。

“……”

朱寿的奸笑声吓掉三人手中的笔。

第152章 搅局

“殿下因何事发笑?”刘健竖起眉毛冷脸问,“国家大事绝非儿戏!”

朱寿闻言高傲地抬起下巴,指着奏章挑眉,眼中流露浓浓的轻蔑神色,“堂堂十年寒窗苦读的官员竟然会被妖言蛊惑,真令人发笑。不过嘛,首辅大人提到国家大事的高度也没错。一部分的大明官员,真的是该回炉重造!”

刘健胡子抖动,健步走上前抢过奏章快速过眼,“解州小吏李宁自言得聚宝盆于桃花洞,知州程观竟相信此事?”

“这份奏章为下官票拟。下官觉得都察院意见中肯。”谢迁拱手言道。

刘健摸了摸胡子思索:“查查这两人的履历。”

谢迁前往吏部调阅官员档案,需要花费不少时辰。朱寿在这段时间内,把阁老们处理的奏章翻了个遍。刘健随手翻一本询问意见,朱寿暗中戳戳系统,一字不落地复述阁老们的票拟。

刘健眼神变得深邃。太子殿下一目十行、记忆力惊人,看似口无遮拦,处理奏折时却片叶不沾身。刘健肯定他的猜测,陛下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首辅大人,知州程观三甲进士,小吏李宁是捐粮的监生。”谢迁小声说。

朱寿‘噗嗤’一下笑出声,嘲笑的意味浓重。他在史书上看到考八股出身的进士需要底层书吏辅助才能当官,能力不足者很容易被忽悠和架空。这可是真实的写照!

朱寿啧啧有声:“本宫会建议父皇取消捐粮为监生的弊政。”坚决堵住富商当官的途径。官商结合是大明的一大毒瘤。

“殿下太过武断,此乃个案。”刘健沉声道。

谁也不能保证后代学有所成。除了荫官授予国子监出身,捐粮入监生是另一条途径。虽然时有官员抨击,但有更多的官员暗中支持。勋贵追求爵位世代传承,官员也有类似的想法。

朱寿椰揄地笑:“本宫只是提议而已,自有父皇定夺。首辅大人一言以蔽之,确有断绝言路的嫌疑。”

刘健张口结舌。‘断绝言路’四字让他联想到监生江瑢的弹劾奏章。大明开国一百多年,他是第一个被监生弹劾的内阁首辅。太子的话若是被传了出去,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心脏猛然一缩,刘健捂着胸口痛苦倒地。

“首辅大人!”李东阳快速跑上前,在刘健口中塞了颗保心丸。

朱寿赶紧让谷大用到太医院请太医救治。

在坤宁宫收到消息的弘治帝急匆匆赶来。被谷大用用自行车接来的太医刘文泰,很快掐着人中弄醒了刘健。

“启禀陛下,首辅大人近日多有操劳,加上天气炎热,才会一时晕倒。并无大碍。”刘文泰硬着头皮说。他投靠太子,给5位御史下了‘心疾’的诊断,肯定不能说首辅大人是气急攻心晕倒。

谢迁不给面子地戳破:“微臣以为,首辅大人的晕倒是气急攻心所致。”他殷切希望弘治帝暂停太子监国。

弘治帝眉头一皱,照儿气晕首辅的话传出去不好听。

朱寿‘切’了一声:“这样说来,诸位大臣长年累月气父皇,目的是想让父皇气急攻心?”

“你……”刚被就醒的刘健无力的指着朱寿,又晕了过去。

李东阳和谢迁跪在地上大喊:“臣等不敢。”

太子这是在指责他们弑君!

弘治帝捂脸,让目瞪口呆的刘文泰尽快救人。

论气死人不偿命,朝臣加一起都不会是太子殿下的对手。

刘文泰掐人中、针灸多种手段齐上,抹了把额头的汗,好不容易再次把刘健弄醒。

“老大人的气性真大。”朱寿小声嘟囔。

弘治帝赶紧捂住他的嘴,首辅的脸色惨白如纸,可别真被气死。

弘治帝和气地对三位阁老说:“天气炎热,让官员们轮流休息,明日的早朝暂免。”

“是,陛下。”李东阳和谢迁无奈地同意。他们想让弘治帝上朝,反而被弘治帝放假。如果明日坚持上朝,又要遭受太子的话痨。

随着弘治朝难得一见的罢朝旨意下达,首辅被太子气晕的消息不胫而走。三位阁老闭门谢客,让大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没了宫中的眼线,大家的消息变得闭塞,一时间像无头的苍蝇到处乱窜。

朱寿跑到内行厂找凌风子商量事情,得知京官们在到处打听内幕。朱寿眼珠子转了转,摸摸下巴规划布局。

他吩咐张永散播消息:“本宫想要清理各衙门的小吏、父皇实际上是被朝臣气出病的、父皇想要罢免内阁、宫里的太监咬出一堆同流合污的官员等等,诸如此类的谣言多离谱都行。”

张永躇踌起来:“小爷,这不好吧?”

“还怕京师会暴动不成?本宫让你去就去。”朱寿不耐烦的挥挥手。

张永不得已领命离去。

朱寿抱着手看好戏。后世万历皇帝多年不上朝,突然出现皇帝要上朝的谣言。上千文武百官竟然轻信谣言奔赴皇宫上朝。

他闲得慌,想瞧瞧大家会不会和万历朝的大臣们一样笨。

“殿下,真要把这些招数的真相告诉百姓?”凌风子纠结着眉头下不了决心。

谷大用诧异,狂热的凌风子竟然也有质疑小爷的时候。

朱寿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息:“如今的天师道不成气候。不站在前辈们的肩膀上继续钻研,然而用窍门取得不义之财。必须刹住这股子歪风邪气。叫醒世间浑浑噩噩的众生,可是大功德一件!”

凌风子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招呼天师研究院的人,动手安排明日的表演。

朱寿逛了圈内行厂,从镀金作坊拿回定做的拨浪鼓。小孩子喜欢亮闪闪的东西,拨浪鼓不但镀金,而且镶嵌五颜六色的宝石。把小妹哄开心,就是在顺毛撸便宜老爹。万一京师乱成一锅粥,便宜老爹也不舍得重罚他。

回宫时,牟斌发觉四周气氛不对,让锦衣卫紧贴在太子身边火速回宫。

朱寿像没事人一样,前往坤宁宫给张皇后请安,拿亮晶晶的拨浪鼓逗弄福泰安公主。和便宜老爹其乐融融地吃晚饭,再悠哉悠哉地返回东宫。便宜老爹自然是留宿坤宁宫,老婆孩子热炕头嘛!

“臭小子,你干了些什么!”隔日不上朝,朱寿本打算睡个懒觉,没想到被便宜老爹的大嗓门叫醒。

朱寿打着哈气起床:“父皇昨晚休息的不错,精神真好。”

弘治帝起了抽儿子一顿的冲动。

第153章 砸饭碗

事实证明,弘治朝的大臣们没有比万历朝的聪明多少。

弘治帝多日不上朝;皇宫大肆清理内侍、宫女,断了很多人眼线;藩王们逃命似的离开京师;太子不断地收回土地;首辅被太子气晕;莫名其妙的罢朝……

昨日大街小巷的谣言已经让百官人心浮动,今早京官们收到北方的灾情,情绪彻底失控。

除了山东一地,其余地方开粮仓救助受灾百姓,并没有出现大批的流民。

围绕灾区缺粮,朝廷除了送出百万石粮食,让山东30万灾民迁入河套,并让地方安抚灾民,没有拿出确实有效的办法。

反而在筹粮的问题上,上至阁老下至科道言官,发动一次次的弹劾。弹劾北方官员的、弹劾户部的、明里暗里指责弘治帝失德的。甚至有官员多次提出捐纳的弊政,整了一出官场现形记。

到头来,全是一场误会!

知道真相的百姓和士子口诛笔伐,纷纷叫嚷罢内阁、整治吏治。闷热的天气容易让人心情浮躁,京师的火药桶就这样被点燃。

得知要被清理的小吏们消极怠工,因为今日罢朝宫门未开,各部堂官不知如何是好。在家休养的刘健和李东阳、谢迁分别赶往各官衙安抚人心,反而遭小吏们的质疑。陛下都要罢阁了,阁老们的话有准吗?

“百姓们围住大明门附近的官衙,要给为官员给个说法。而以阁老为首的官员跪满了左顺门。”弘治帝背着手来回踱步,“看你这臭小子做的好事。”

朱寿咋舌:“这是他们心虚,和孩儿无关。”

弘治帝敲敲儿子的脑袋笑骂:“你这个臭小子!”

便宜老爹处惊不乱,还有闲功夫教训儿子,心里肯定乐翻了天。让朝臣们多跪一会,冷静冷静脑子,别总把皇帝当二傻子看。

朱寿拿起电话通知凌风子:“今日街上人多,是表演的好时机。”

“照儿又在搞什么?”弘治帝苦笑着问。朝臣年纪都不小,真怕儿子会把他们折腾死。

朱寿笑嘻嘻地卖关子:“一会儿父皇就知道了。”

弘治帝瞧瞧外面的日头很大,摆驾左顺门召见群臣。儿子闯的祸只能老子处理。

锦衣卫开道,凌风子带领天师研究院集体踩着滑板,倘若仙人下凡一般出现在大明门外。

热闹的大明门很快安静下来,不知道天师们所来何事。

天师研究院在外一直维持得道高人的模样。面对他人的问话,回不回答全看心情。即便这人是寿宁侯。

大明门外除了百姓和不安的京官,还有两眼抓瞎的勋贵皇亲。一夜之间天好似翻了个儿,吹得人心惶惶的灾情、大批奔向京师的灾民,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们抄高了粮价,不少人准备待价而沽,到头来全是一场空。

一大早,一帮人找上寿宁侯府,希望寿宁侯进宫打探消息。无奈今日皇宫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入内。寿宁侯、庆云侯、瑞安伯三位皇亲也没能入宫。

这更加助长不安的情绪。

凌风子等人的到来,让大家仿佛抓到救命稻草。弘治帝信道,得知凌风子到来一定会打开皇宫大门迎接。况且凌风子是太子的人,说不定这是太子搬来的救兵。

结果凌风子等人无视皇亲们的问话,捣鼓出一件件法器。这是要开坛做法?

脾气暴躁的建昌伯头顶烈日、汗流浃背,见到凌风子不理睬他不由得动了怒。朱寿的几次示弱让他渐渐放松警惕。他在皇宫敢借酒装疯打太监、强抢宫女,更不会怕朱寿手下的一位老道。可是一靠近凌风子,顿时感到一股清凉的风吹过,驱散他烦躁的心情。建昌伯顿时清醒,不敢随意放肆。

见到建昌伯都不敢撒泼,其余人更不会上前干扰。

凌风子等人最好事情准备,扫视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和罢工的小吏,开始惊掉一地眼球的表演。

“空手下油锅!”英国公举着扩音喇叭在旁解说。今日闹出的动静会比较大,太子特意委托他出面镇场子。

在他到来前,五军都督府把煽动京营士兵闹事的低级将领一一抓获。陛下派人调查许久,终于等到适合的时机一网打尽。处理掉那些硬茬子,京营即将迎来大换血。

只见场上架着一口大锅,火炉冒出一束束火苗,大锅被烧热,拿扇子扇风的内侍额头的汗水滴在油锅,立刻滋滋冒起白烟。凌风子把家里炒菜用的倒入锅中,油锅马上沸腾起来。

百姓们看的莫名其妙,以为这是新的法事。

正当众人不知何意的时候,凌风子把手伸入油锅。

“啊!”很多人捂住双眼。

“天师,不要!”不少人失声尖叫。

凌风子把手从油锅中拿出举高。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凌风子的手竟然毫发无损。

“果然是高人。”“请仙师收我为徒吧!”闹事的百姓把注意力集中在凌风子身上,附近的几个官衙前出现真空。被堵在里面的官员也出来看热闹。

陶仲文照着凌风子的步骤重新演示一遍,把油倒入油锅前特意说,“这瓶是油,这瓶是醋。”

油锅开了,陶仲文手放入油锅同样安然无恙。“其实锅里的油没有烧开,你们看到沸腾的是烧热的醋。醋的温度并不高。大家回家可以试试。记得一定要下手快!”

烈日炎炎,围观的百姓、官员、勋贵们好似跌入冰河中。现场一片寂静。如同眼前有人给他们一箱金子,近看发现都是黄纸。心情一上一下,让人难以适应。

天师研究院的表演还在继续。

“纸龟游水。”英国公报幕。

凌风子当场把一张书写纸折成乌龟的形状。然后放入一盆水中。龟竟然活了过来,在水里游来游去。

陶仲文解释:“书写纸经过处理,用雄狗胆汁、鲤鱼胆汁混合搅匀。”

‘鬼火隐踪’、‘剑斩妖魔’、‘口闷火鬼’不少被天师们用来做法的手段被一一点出其中的诀窍。

在场的人张大嘴巴,已经无法叫出声。

“今日就是告诉大家不要相信左道的妖言。太子正是戳破了此事才造成首辅刘大人晕倒。大家都散了吧。”英国公喊话。

混在人群中的张原庆脸色惨白。

第154章 京师暴动

天师研究院的表演砸了一部分天师的饭碗。朝廷正式册封的张原庆天师敢有意见吗?

凌风子等在人群的狂热追捧中,由锦衣卫安全送回保大坊。他们风度翩翩地踏着滑板离去,可怜被勋贵认出的张原庆必须面对情绪汹涌的百姓。

“凌风子是我辈天师中的佼佼者,各位倘若不信可自行回家验证。”张原庆藏在衣袖内的双手青筋暴起,脸上依旧维持淡然的表情,“身穿道袍的不一定是天师,真正的天师一定不会用旁门左道欺骗大家。”

亲眼看到凌风子的表演,又有张天师亲口确认,百姓们围绕左道骗术议论纷纷。他们失去了围攻官衙的兴趣,在各大官衙门口吐痰表达心中的鄙视,然后四散回家。

“当今皇上多好的人,竟然被御史逼着下罪己诏!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天灾是谁招来的。”

“看当官的宅子、名下的土地,还有家里一堆的奴仆。如果太祖在世,他们都要被剥皮!”

在他们心中,朝臣和用小窍门诓骗过他们的旁门左道划上等号,都是一群骗子!

突然,百姓们听到有人在喊着什么。

“北方明明没事,被他们说的好像大明要断粮了一样。太祖定下两银换2石大米,如今两5钱才能买到,一定是当官的和粮商勾结。我们去把那群无良的粮店砸了!”

“哎呦,该死的黑心粮商说北方的灾民涌入京师,粮价要涨!我昨天花了二两银子才买到2石大米!因为太子殿下,我家的日子好过了。结果都流到粮商的口袋。”

“砸!”

“砸光他们!”

和围堵官衙不同,群情激动的百姓们砸毁京师所有的粮店。平时温顺的百姓好像发了疯一样,成了暴民。区别在于针对的仅仅是粮店。

五城兵马司想阻止百姓砸粮店,奈何百姓砸红了眼,压根不畏惧他们手上的兵器。他们硬生生被百姓挤出粮店,好似一片掉入河流的树叶,只能随波逐流。

被砸掉粮店的勋贵皇亲们想到驻扎在城外的京营。

英国公呵斥道:“你们也疯了不成?除了陛下谁敢调动京营!”

回望矗立在京师中央的皇宫,巍峨的大门紧闭。

内阁和京中高官跪倒在左顺门,此刻绝对没心情理会被砸掉的粮店。

见识了民变的可怕,勋贵皇亲们关紧大门,只能在家中捶足顿胸。

张家粮店同样被砸。寿宁侯死死摁住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建昌伯,强令他留在府中不许出去。

法不责众!寿宁侯非常清楚宽容的姐夫,决不会处罚京师几十万百姓。

暴乱之后,利用北方灾情抬高粮价的商家看着店里的狼藉痛哭。粮食被暴民搬空、他们和店中的伙计被打伤、店面被砸,抬高粮价赚到的银子绝对弥补不了损失。

“哈哈哈!活该,谁让他们发国难财。”朱寿边听英国公的讲述边拍着大腿大笑。

英国公双眼蒙上浓浓的担忧:“太子爷,此事可一不可再。一旦控制不好酿成民变,后果不堪设想。”

朱寿收起笑容,整整衣襟,朝宫门外深深一鞠躬。“百姓们给本宫上了生动的一课。‘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们感激父皇的仁慈,自发地替父皇找百官出气。粮商们不仁,百姓只是砸了粮店,并没有殃及其它店铺。他们是一群可爱的人!”

“恶念值……”

宫门重新打开,牟斌和英国公赶到文华殿。今日的种种太过巧合,他们想询问暴民一事是否和太子有关。太子如此说,不用问,此事定是太子所为。

“太子得到了多少粮食?”英国公抽动脸皮问。失去理智的百姓也砸了英国公府的粮店。

朱寿板着小脸、挺直身体、拍着心口义正言辞地说,“本宫乃是大明皇太子,一心为大明,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怎么会做这种事!”

英国公冷脸。

牟斌面无表情站着。

朱寿一头黑线,何时他的话都没人信了?

“殿下曾说:周幽王烽火戏诸侯招致败亡,是因为找错了戏弄对象。”刘健在李东阳的搀扶下慢慢走来,“殿下用事实证明此话的正确性。可老夫想问殿下,失去诚信的周幽王还有第二次戏诸侯的机会吗?”

不可小觑天下人。

联想太子大力推广的土豆等高产作物、北方道路阻断、西厂莫名其妙在京师外围被流民抢劫,很多官员知道他们被太子摆了一道。

太子利用他们对灾情的惯有思维,一步步引导他们出错,最终闹得名声尽毁。弘治帝的口碑一直很好,绝对做不出这种事。绝对是太子干的!

朱寿脸皮不自然地抖动,狠狠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天地可鉴!从河套被强制安排30万人开始,所有的事情由便宜老爹做主。他不过是从旁递柴火,让火越烧越旺。咳咳,也许还在火上浇了不少油。

他是让西厂演戏蒙蔽百官的视线,也让张永煽动过百姓对官员不满的情绪。可组织失去理性的百姓有打砸抢烧的事,真的不是他干的!

天师研究院的表演是他的主意,单纯为了报复张天师和李东阳而已。

在大明能精确把控乱民行为的,只有神通广大的东厂。能命令东厂在大明京师玩民变的,只有他的便宜老爹。

宽仁的便宜老爹成了腹黑的老龙,这和他没有关系!

刘健虎视眈眈地看着朱寿:“殿下为何不回答老夫?”

朱寿用亲昵的口吻请刘健坐下:“首辅大人,让我们谈谈公信力这个话题。”

“商鞅为了推行变法,立木取信百姓。可见千年前的先人已经明白朝廷公信力的重要性……”朱寿涛涛不绝侃了半时辰后话锋一转,“所以本宫准备创办《大明皇家日报》。”

“恶念值……”

刘健等人侧目。还说这事情不是您干的!连后招都有了。

朱寿顿时变成苦瓜脸,他冤!

弘治帝好言宽慰跪在左顺门的百官,回宫安抚受惊的长辈和皇后,心情舒畅地坐回奉天殿。利用京中民众暴动做文章,他要彻底收回京营的兵权、整肃言官,还有……

“竹楼,张原庆和谁接触了?”弘治帝阴沉地问。

第155章 妖孽说

总领天下道教事的天师张原庆为何突然进京?真的是因为天师研究所威胁龙虎山的地位了吗?

龙虎山自东汉张道陵开始传承至今,怎可能被区区几位天师撼动地位。况且天师研究院对外用内行厂的名义行事,从没有打着天师的旗号。

张原庆之所以会下山,是因为有人请他来降妖伏魔。有人说太子被妖孽附身。

弘治帝气不打一处来。儿子有没有被附身他会不知道?妖孽怎么敢在布满龙气的皇宫作乱。何况他在宫里办过多次斋醮,除了天师,还邀请了多位高僧、法王。都没发现照儿有何异样。

照儿做的哪件事请不是为了大明?就因为照儿阻了他们的路,杀不成照儿就用妖孽说事。他们如果真信这些,为何不相信他的小福泰是气运之子?福泰一出生,他做什么事情都顺。不是气运之子是什么!

说照儿被天外飞石砸到后性情大变,一点都不像仁厚的他。弘治帝冷笑,真正仁厚的人怎么可能坐得稳龙椅!

弘治帝对自家的孩子疼到心坎里。从朱寿在山海关被伏击起,他让东厂死死盯着不安分的那些人。

“皇爷,张天师去了原来的安远侯府。自从安远侯被夺爵后,多次上书悔过希望皇爷恢复爵位。”戴义回禀。

弘治帝大怒:“柳景镇守两广大肆贪墨、搞的地方上差点官逼民反。朕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饶他死罪。当时照儿号召勋贵子弟上河套,他怕的躲在后面不出头。爵位非军功不可授,想要回爵位,就拿命去搏!”

戴义恭敬地问:“东厂是否要抓人?”

弘治帝冷笑,眼里似乎蕴含着暴风雪。“既然他想要恢复爵位,你去告诉他把后面的人供出来,朕就恢复他的爵位。”

“是。”戴义领命。

柳府崭新的匾额突兀地挂在饱经沧桑的屋檐下。这里原来是安远侯府,自从被弘治帝夺爵后,此处门前渐渐冷落下来。好在安远侯的姻亲遍布朝野,与太皇太后也有关系,府中建筑还不至于落魄。

张原庆向姻亲安远侯柳景辞行:“皇宫紫气环绕,京师被龙气笼罩。本天师法力微弱,瞧不出太子有何异样。出来时日不短,本天师决定今日动身离开。”

“这……”柳景脸色为难,“纵观太子种种举止,哪里像孩童所为。”

“大明的头号大敌鞑靼小王子,哦,不对,是达延汗也是幼主继位。大明国运昌盛,北方有强主临世,必会出现与之对抗的人。”张原庆淡淡地说。

柳景面色凄苦,他不停地搓手,“可是您并没见到太子。在下尽快安排见面,您瞧过眼了再下定论不迟。”

“本天师不是大夫,无须当面诊断。”张原庆一口否决。

凌疯子戳破窍门的做法让他很难受。修道很难,天师中真正有修为的人极少。没有玄之又玄的道术傍身,如何能快速取信百姓?白莲教、罗教等教派起先都是用‘法术’吸引信徒。

就算是凌风子他们,也要用洒脱的出场方式吸引人眼球。快速滑动出行也是一种技巧,只是没能被人破解而已。

张原庆决定马上动身回龙虎山闭关破解这个奥秘。太子是否被妖孽附身不重要。即便是,那也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柳景眼睁睁地看着张原庆离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原本的计划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从宫里的眼线查出弘治帝身体亏损严重,不可能诞下子嗣。这个计划就开始。只要把太子弄死,弘治帝无子只能从宗室过继孩子。

因为万贵妃的原因,先帝的皇子都刚成年。兴王成婚几年也没有子嗣,只能从先帝的兄弟中找。崇王是先帝同母弟,又是太皇太后的亲子,最有可能从崇王一脉挑选皇嗣。

可谁知把太子逼出关外,阴错阳差间被他收回河套。太子在民间的声望日益高涨。连皇后竟然也怀孕了!

他们换了手段。先逼弘治帝下罪己诏,然后找人揭露太子妖孽附身的真相。可谁知,计划一次次脱离他们的掌控。

今日京师暴动,三大营没有动静。联系不到安插在里面的暗线。看来弘治帝已经对京营动手了。

柳景咬咬牙,来到府中的一处偏院。

“笃笃,笃笃笃。”柳景用暗号扣门。

一位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开门:“柳侯爷想让我等做什么?”

“张原庆走了没多远,你们绑了他。逼他指认太子被妖孽附身。”所谓的姻亲无法和爵位相提并论。

面具男子沙哑着问:“得罪龙虎山很容易招致大明的天师,柳侯爷负得了这个责任?”

“宫里的暗线被抓,和我们合作的御史眼看就要倒霉!”柳景急得直跳脚,“火筛在哈伦告鲁丢出的信件,已经让几位有兵权的勋贵萌生退意。英国公、魏国公等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们不可能不告诉陛下此事。可陛下一直按兵不动。”

“等陛下彻底掌握京营,就是和我等算总账的时候!”柳景越想事情越严重,甚至起了逃离京师的打算。

黑衣人被柳景说服。带着手下悄悄离开柳府,尾随张原庆而去。

柳景焦吩咐家人收拾包袱,到城外的庄子避暑。他急地等待黑衣人带着张原庆回来,没想到等到的竟然是……

东厂都督戴义。

“宫里的暗线被抓,和我们合作的御史眼看就要倒霉!”柳景急得直跳脚,“火筛在哈伦告鲁丢出的信件,已经让几位有兵权的勋贵萌生退意。英国公、魏国公等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们不可能不告诉陛下此事。可陛下一直按兵不动。”

“等陛下彻底掌握京营,就是和我等算总账的时候!”柳景越想事情越严重,甚至起了逃离京师的打算。

黑衣人被柳景说服。带着手下悄悄离开柳府,尾随张原庆而去。

柳景焦吩咐家人收拾包袱,到城外的庄子避暑。他急地等待黑衣人带着张原庆回来,没想到等到的竟然是……

第156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暴乱第二天,只要身在京师的官员们,全部赶赴奉天门上朝。趁着官员上朝时,大街小巷出现一群背着挎包的孩童。

“十文一份!内有太子殿下的忏悔文。”稚嫩的童声让浮躁的京师再次涌动。

风闻京营有变,中、东、西、南、北五位都指挥亲自带领全员上街维持秩序。身处京师各区的五人几乎同一时间掏铜钱买报纸。

昨日的暴动有组织、有针对性!除了缺粮缺得用以物易物手段筹粮的太子,不做他想。所以朱寿身上又被贴上新标签:凡事只要和太子有关,一定不会有好事。

“?”细读太子的署名文章,五位都指挥的屁股阵阵发凉。

“本宫曾天真的以为收复河套能重振大明。残酷的现实让本宫明白,大人们的思考角度和我等小人不同。大人们的言论全由他们的屁股决定。坐在粮商们中间,大人们就要维护粮商的利益;坐在盐商中间,自然要维护盐商的利益。以此类推,不难理解言官御史们一次次脑门被驴踢的行为……”

“只要屁股坐稳,不用担心房子的主家换人。说不定还能‘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也无怪乎:世上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

“……无论前路有多险阻,父皇和本宫屁股下的座位,决定着我们父子俩‘守国门、死社稷’。在此诚邀有识之士投稿,助我们一臂之力。只要您把稿子交予西厂物流点,必将刊发全国。”

“特注:江南地区道路险阻致使当地西厂物流点被迫关门,不在此列。”

报纸还详细介绍京师暴动的详情;北方的真实灾情;土豆、番薯、花生在干旱气候下的产量。并且图文并茂介绍如何耕作;介绍河套的地理风貌;内行厂各地代销店的经营情况;甚至有一个版面介绍清宁宫的新式建筑风格。

“恶念值1……”太子殿下,您的文章陛下看过吗?

得到太子发放的金银实物鼓励,西厂的人卯足劲运转起来。在五城兵马司看到报纸的同时,北直隶、陕西、山西、山东等北方多地的城中街头也出现报童的身影。

报纸在大明并不是新鲜事物。

西汉的邸报估计是最早出现的官方报纸。报纸发展到南宋,民间的小报的八卦程度几乎和后世的狗仔队有得一拼。小报消息内容无孔不入,皇宫、官衙等发生的事情都会被刊登在小报上。小报最盛行时能做到‘日书一纸’,和后世的新闻日报没有本质的区别。

跨过元朝,大明的官报有了严谨的发行秩序。发表的内容先集中送到通政司筛选,弘治帝看过后再由六科预览审核,最后抄录发行各省。吸取南宋小报惑乱舆论的教训,明廷虽然也默许民间办报,但民间的报纸多半是摘抄官方的邸报内容。

但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报纸都用手工抄录,传播速度和范围有限。

新鲜的是,率先使用铜活字印刷技术。又有西厂的送报服务,一举突破速度和范围的限制。它所造成的舆论影响,远远超过南宋小报鼎盛时期。

虽然大明识字的不多,但酒楼、茶楼、村庄活跃着的众多的说书先生。内行厂免费送报让他们读给不识字的人听。

朱寿利用西厂快速的流通能力,再次给百官的脸上打了一巴掌。

散朝的百官刚跨出皇宫,等候的家人下官立刻递上。一时间晕倒官员无数,太医院人满为患。

有的看到‘屁股决定脑袋’,晕了;有的见到‘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晕了;有的瞧见振聋发聩的‘世上只有千年的世家,没有千年的王朝’,晕了。

李东阳一脸凝重的返家,见到被刺成重伤的张原庆,大叹一声,“最是无情帝王家。”然后缓缓晕倒在地。受惊的李晴忙命人叫回大姐和任职尚宝司少卿的大姐夫崔杰。崔杰前后一联想,吓得立马报官。

李阁老家人报官张天师遇刺一事,引起中城兵马司都指挥、顺天府尹的高度重视。他们匆匆赶到李府。

见到头脑灵活、深的骑墙派要领的李东阳‘晕倒’,张天师说出柳景邀请来京的目的后也‘晕’了过去。

顺天府尹不寒而栗,赶紧往上报。

弘治帝龙颜大怒,命令锦衣卫、都察院、刑部、五军都督府联合查办此案。

已经被震得丢魂的官员得知此消息后,又晕倒了一部分。太医院忙得脚不沾地。

柳景很快被带到北镇抚司诏狱,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刑部尚书白昂、英国公等人同堂审案。

“我和张天师是姻亲,我怎么会派人去杀他!”柳景跪在地上眼泪鼻涕横流。

白昂拍响惊堂木,严词质问,“你为何邀请张天师上京?”

迟疑、忧虑、不安的情绪一一浮现在柳景脸上:“这……”

“柳景,刺杀张天师的杀手,和在仁寿宫庄刺杀太子的是同一批人!”英国公对同为勋贵的柳景好声劝道,“你应该知道此事的严重性。”

“怎么可能?绝对不能够啊!怎么会这样!”柳景抱头猛拍自己的脑袋,状若癫狂。

“啪!犯人柳景,还不从实招来。”白昂怒目相视。

柳景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他扯着嗓子喊,“崇王写信给我,提到先帝托梦说太子被妖孽附身。崇王心有忧虑,让我找张天师瞧瞧。”

堂上的几人头皮发麻。戴珊、白昂腹诽李东阳狡猾,有晕倒躲避此事。

“可有证据?”牟斌拉着脸问。

柳景头点的如鸡啄米:“我书房留有崇王亲笔写的信件。”

牟斌马上派锦衣卫和刑部捕快、都察院御史一同到柳府取证。

小半个时辰后,去的人回禀,“诸位大人,柳府突发大火,火势从书房蔓延。”

柳景闻言大惊,匍匐地爬到英国公脚下哀求,“国公爷救我啊!这事不是我做的。真的是崇王写信给我,是崇王要找张天师试探太子是否是妖孽附身。如果我说一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第157章 崇王之死

“启禀陛下,臣等找不到柳景和此刻联系的证据,也找不到柳景所谓的崇王手书。抓到的刺客们服毒自尽,死无对证。现柳景在诏狱关押。”刑部尚书白昂上奏道。

刘健和李东阳病倒,内阁三阁老只剩下谢迁。刊登的太子‘忏悔文’让谢迁焦头烂额,无数官员士子用异样的眼神打量他。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现在只想从泥潭脱身。

谢迁出列:“请陛下召崇王进京和柳景当面对质。”

“臣提议派汝宁府卫所驻守崇王府。”英国公提议。

坐在龙椅上的弘治帝眉心隆起,显得郁郁寡欢,“派兵的事暂且作罢。太皇太后凤体欠安,无须让她老人家挂心。朕相信崇王也是一片好意。还是先请高僧们入宫瞧瞧照儿。东宫太子岂能是妖孽?”

太皇太后育有两子,一子为先帝明宪宗,一子为就藩汝宁府的崇王。藩王就藩后无旨不得回京,太皇太后几十年没有见过小儿子。弘治朝时,太皇太后多次提出要见崇王,被前任首辅刘吉等人劝阻。直到不久前的七十大寿,太皇太后才见到阔别已久的崇王。

崇王逗留京师的两个多月间经常出入皇宫,又携带重礼拜见京中高官要员。朝上三分之二的官员收到过崇王送的礼物。

在场不少人相信柳景的说辞。早些年柳景被弹劾贪污渎职、用武力镇压反抗百姓,原本是死罪,就因为他和庆云侯府有亲,被太皇太后救下。柳景为了恢复爵位,做了不少巴结太皇太后的事。

官员们甚至怀疑太皇太后是否从中做过手脚。

随着此事的曝光,柳景还说出崇王质疑弘治帝生育的能力。当然,刚出生的福泰公主破除了这个谣言。但万一太子被杀,弘治帝无子,太皇太后拿此事做借口逼弘治帝过继崇王一脉的孩子……

官员们的想象力非常丰富。他们联想到庆云侯和寿宁侯多次冲突中,弘治帝一直偏帮寿宁侯。他们断定太皇太后心中一定对弘治帝不满。

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正因为如此,官员们对弘治帝接下来的做法没有提出异议。

进宫哭诉家中粮店被砸的庆云侯没能回府。陈宽前往庆云侯府口谕,令侯府女眷进宫陪侍太皇太后,侯府男子软禁在府。

戴义前往汝宁府宣崇王进京,着令崇王府家小一同进京。

京营数位将领被查出和崇王来往过密,就地解职。而京营汝宁籍的士兵则被遣返回家。

秉着还原事件真相的宗旨,把此事原原本本的刊登在报纸上。连崇王怀疑弘治帝的事都没放过。

朱寿是个记仇的人,江南阻扰西厂的货物流转,他就令西厂放弃江南地界。几天后,除了江南地区,大明其余各地都知道此事。

一时之间大明舆论哗然。

随着大明上下物议沸腾,横空出世。

“父皇,孩儿已经收到北方地区千两银子的报纸订阅费。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民间舆论的导向。”朱寿把装有订阅费的木盒递给弘治帝。

弘治帝大笑着推开:“镇守江南的太监倒了一片,宫里如今不缺银子。朕还见到王维的画作,宫里都不曾收藏过。太监们的日子比朕过的舒坦呦。”

“嘿嘿,父皇,这可是孩儿准备还给舅舅的银子。麻烦父皇转交母后。”朱寿装腔作势。

弘治帝用力瞪他,然后大声发笑。“寿宁侯有金矿的收入,不会缺照儿的银子。朕会替照儿送一份大礼给寿宁侯,赊欠寿宁侯府佃租的事今后不必再提。”

“父皇又打算赏赐田庄给舅舅吗?”朱寿闷闷不乐地问。

弘治帝敲敲儿子的脑袋:“父皇把北直隶空余的官田都给了你,哪还有多的赏赐出去。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庆云侯不断进宫折腾是怕朕会收回给他的赐田。朕打算下旨正式勘定勋贵皇亲的田庄数目。也让他好安心。”

朱寿嘀咕:“打一棒子给颗红枣。”

“哈哈哈,这还是朕学照儿的。”弘治帝笑眯眯地瞧着儿子,越看越顺眼。儿子多智如妖,可绝不是妖孽附身。

“你这个臭小子!杨爱卿见到这篇文章,向朕递上请罪折子。而原本想当你老师的詹事府官员们都退缩了。现在可没有人敢教你喽!”

弘治帝曾许下承诺,只要儿子保证不随意出入草原,儿子做什么事情他都不反对。弘治帝为了维持儿子面前的形象,坚决不把后悔的心思摆在脸上。

“父皇教孩儿呗。”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孩儿想把书写笔的技术免费送给北方受灾的百姓。用以扶持北方发展。江南不过是靠着丝绸、私盐和走私发财。孩儿会在北方发展纺织业,开采盐矿,一一打断他们的脊椎骨。”

朱寿曾把司礼监名下专门从事刻书出版的各类工匠,如黑墨匠、笺纸匠、笔匠等弄到一起生产书写笔。正是书写笔的热卖成就了如今的内行厂。

内行厂发展壮大后,朱寿让技师在木活字印刷的基础上研究铜活字印刷,书写笔作坊转回印刷的老本行。铜活字印刷作坊的出现,不但能印刷报纸,还能刊印书籍。文人都有出书的心思,他打算好好捞一票。

造纸业、制墨业、竹子种植,一系列的产业像种子一样洒在北方。北方的沙土环境不适合发展农业,那就发展制造业。前提必须得让便宜老爹同意他开发北方。

弘治帝欣然同意。反正他还在壮年,儿子随便折腾他还有能力收拾残局。

朱寿完全没有收到妖孽说法的困扰。系统对不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天师、高僧评头论足,压根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也从旁知道,用这些人对付系统是无用的。

至于官员和百姓对太子的妖孽说有何感想?如果有妖孽敢附身太子,妖孽一定会被太子折腾死。他们已经被太子折腾的欲生欲死。

正在朱寿忙着如何种粮食、如何布局北方工业时,一条消息从汝宁府传来。

“崇王病死!”

第158章 大粮仓计划

朱寿跟在弘治帝身后,步履匆匆地走在大理石铺就的长廊上。透过四层长廊一侧的玻璃窗,繁华的京师尽入眼底。冷风从走廊的通风口飘出,让人感受不到殿外炙热的气温。

重建的清宁宫堪比天上仙宫。即便真是仙宫,坐落在人间,难免会沾染人间的悲欢离合。

七十高寿的太皇太后得知小儿子病故,病情也随之加重。太皇太后拒绝太医的诊治,要求见弘治帝一面。暴动后恢复上朝视政的弘治帝收到消息,立刻罢朝,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清宁宫。

“皇奶奶,孙儿给您请安。”弘治帝轻声道。

朱寿乖巧地跪地请安:“照儿见过太皇太后,愿您老人家早日康复。”同时也向一旁伺候的皇太后、张皇后拱手请安。

庆云侯和女眷们跪在上等羊毛地毯,向弘治帝和朱寿跪拜。

太皇太后倦怠的声音从纱帐里飘出:“都起来吧。”

弘治帝温和地说:“皇奶奶要保重身体,还是让御医瞧瞧。”

“皇帝无须挂心,哀家只是心病而已。”太皇太后硬声道,“泽儿已死,不知皇帝准备如何处理身后事?何时下旨让崇王世子继承王位?”

脾气温和的弘治帝轻笑:“崇王父子在汝宁府口碑甚好。崇王府收养孤儿、培养他们成才,又出资寒门子弟科举,多年来为朝廷提供不少文武官员。”

寝殿的空气突然凝滞。

“朕自当厚葬。”弘治帝神情和气。

伏地跪在地上的庆云侯又把头低了几分,脸完全贴在羊毛毯上。虽然置身在阴凉的清宁宫,可他身上不停地往外冒汗珠。

朱寿偷偷打量纱帐,太皇太后的身影若影若现,瞧不出她此时的表情。便宜老爹在太皇太后的庇护下长大,自然对她老人家很孝顺。只是,围绕皇位的争斗从来没有心慈手软一说。

半晌后,太皇太后幽幽叹息,“万望皇帝看在哀家的面上,用最大的善意对待崇王子嗣。崇王就藩汝宁府时,先帝赐地二千五百余顷。其后又两次赐地二千五百余顷。除了先帝赐予的五千倾土地和崇王府,其余的的产业尽数作为崇王对哀家的孝敬收回。”

弘治帝笑道:“皇奶奶自有孙儿赡养,无须麻烦崇王府。”

“呼呼呼~”太皇太后身体剧烈颤动。

身旁的贴身宫女一个劲地大喊,弘治帝给太医使眼色,太医揭开纱帐入内抢救。

半柱香后,太医回禀,“陛下,太皇太后被痰呛住,现下脱离险境。”其余的话不敢多提。

弘治帝面露不忍之色。

“父皇,不如让崇王府加入孩儿的大粮仓计划。”朱寿出声建议。

汝宁府位于的河南古称中州,和后世的发展缓慢不同。在历史上处于举重若轻的地位。‘天下名人,中州过半’,经济、文化等各方面遥遥领先北方诸省。能在河南就藩的藩王都曾是皇帝宠爱的儿子,也是最不理睬朱寿的宗室王爷。

崇王府实际拥有六千多倾肥沃的土地,名下庄户众多。只要成功染指崇王府,其余王府早晚会被他的大粮仓计划吸引。

“这……”弘治帝犹豫。

庆云侯如同抓到救命稻草,忙不迭地朝纱帐喊道,“姑母,太子殿下的主意非常好。”

“皇帝,”太皇太后气若悬丝,“哀家没多少日子可活了。”

弘治帝无奈地点头应下。

庆云侯以及一众女眷连连叩谢。

“皇奶奶,河南籍的官员能吏众多,孙儿打算让他们前往河套发挥才能。”弘治帝柔声说。

太皇太后轻声回道:“朝政自然由皇帝做主,您想怎么处理都成。只要善待崇王子嗣便可。”

弘治帝继续道:“柳景一片好心邀请张天师为大明测国运。朕会恢复柳景的安远侯爵位,但他毕竟犯过错,今后俸禄削减9成。”

‘太子妖孽说’经手的柳景能恢复安远侯爵位,崇王当然更不可能有罪。太皇太后心领神会:“难为皇帝了!”

一场暴风雨就这样消弭。

弘治帝不追究崇王,让和崇王有过往来的官员吃下定心丸。毕竟大部分的朝臣都接受过崇王送的大礼。三位内阁首当其冲,英国公也没有例外。

弘治帝对朝臣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朝臣也该有所表示。

所以当弘治帝下旨,新建河套为大明特别布政使司、特命太子朱厚照总揽一切事宜时,朝臣们打掉门牙往肚子里咽,无人出声反对。

弘治帝有把河南籍经世能臣刘进、李梦阳等人调往河套,内阁、吏部乖乖放行。

崇王府加入太子的大粮仓计划,把府中田庄和庄户全都交给太子派来的老农打理。看到崇王府凄凄惨惨戚戚的状况,给其余的宗室敲响警钟,大家纷纷来信要求加入大粮仓计划。

“王爷们哭着喊着要支付9999两的会员费,本宫只能收下。不过从宗室王爷手里收银子,说出去名声有点不好听。1两银子等于两石粮食,于是本宫就让西厂从各地王府接收19998石粮食送往河套,算是宗室对河套的支持。”

面对户部给事中弹劾河套多出的大笔粮食,朱寿在早朝上辩驳。有20多位藩王、郡王加入,河套一下子得到40万石的粮食,大大缓解河套的压力。河套进入有序的发展中。

至于暴乱当日被东厂番子抢走的粮食,怎么可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世人眼中。

粮食和银子,当然是多多益善。想要把河套用长城圈起来,可是需要百万两银子。

朱寿广而吿之:“各位大臣们如果有兴趣加入大粮仓计划,可以选择另一种模式。交付每月9两9会员费,内行厂会派有经验的老农上门指导耕种,还会提供改善土壤的绿肥。”

“恶念值1……”

朝臣们一致认为:太子殿下是凡人收拾不了的妖孽。

对一系列的事情做了详细报道,每期都对大粮仓计划大肆报道,忽悠了北方不少乡绅地主入会。

江南人对报纸上介绍的绿肥很有兴趣,可惜内行厂不卖。他们也没资格入会,西厂在江南根本没有物流点。内行厂停止收取江南地区的代理商,除了第一批代销店,很多年内一直没有增加。

“这样下去对江南不利!”连续遭受打击的谢迁提笔给老家写信。

第159章 老师

朱寿得意洋洋地坐在醉仙楼大厅,指挥从京营‘退役’、加入威武大将军工程兵团的工人改造醉仙楼。‘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是他心情的真实写照。

太皇太后心病消除脱离了危险,庆云侯转手把醉仙楼送给他。醉仙楼位于京师黄金地段,如果换成后世,靠店租就能潇洒的过一辈子。

“不行,底楼必须全装上落地玻璃,吸引过路客进来买东西。”朱寿不满黄伟更改装修图纸。

管账的时间一长,黄伟变得越来越抠门。这副抠门的性子非常适合管理内承运库,看谁还能把內库的银子放入自家的口袋。

黄伟表情寡淡地说:“把日进斗金的酒楼改成廉价的生活超市。装修成本过大,需要很多年才能回本。”

“小伟子,本宫是大明太子不是商人。赚银子不是目的、只是调控的手段。别小看廉价的生活超市,当百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都能从低价超市买到,吃饱肚子的百姓不可能发生民变。瞧瞧几日前的暴动,若不是控制得当,非几十万的军队不可消灭。”朱寿说得头头是道。

京师城内有九十多万人居住。酒醋面局的规模还没起来,超市能消耗生产出的调味料。他暂时无法插手盐业,但可以把食盐放到超市卖。嘿嘿嘿,等百姓们习惯从超市买低价的盐,盐商的生意会越来越不好做。

“啪啪啪!”一位白头发、白胡子、精神飒爽的干瘦老头鼓掌,“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朱寿皱眉,这老头谁啊!如今只要他出宫,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会亲自保护。酒楼外头被锦衣卫包围,不可能无缘无故放人进来。等看到老头身后的陈宽时,朱寿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系统,这老头是谁?”朱寿对消极怠工的系统很不满。说好每月一万恶念值保护他安全,都不提醒他有人靠近。

系统懒洋洋地回道:“60多岁的老头没能力杀你。”系统知道这老头是谁也不想说。

它对宿主惹出来的麻烦非常有意见。虽然它不怕天师、秃驴,可他们会加速能量消耗。保护宿主的锦衣卫中混着天师和僧人,使得它每个月需要多花1万恶念值的能量瞒过他们的眼睛。羊毛出在羊身上,它才没多余的精力保护宿主呢。

陈宽恭敬地把弘治帝的手书交给朱寿。最近太子爷天天出宫,对劝解回宫的话置若罔闻。只有皇爷的手书才起点作用。

朱寿打来信笺,‘臭小子回宫’五个大字跃然纸上。便宜老爹喊他回去一定没好事。

朱寿彬彬有礼地询问老头:“老人家有何事找本宫?”

“老夫谢铎,有幸被陛下任命为礼部右侍郎,同时掌国子监祭酒。陛下托老父前往文华殿讲课,不想太子出宫未归。老夫请太子回宫读书。”老头拱手回道。

朱寿嘴角一抽,他好不容易打发走杨廷和,又招来一尊大神。谢铎是明朝有名的文学家,文学造诣极深。他是谢迁的老乡,也是李东阳为首的茶陵诗派重要成员。谢铎不喜欢官场,便宜老爹几次任命都被他请辞。这次怎么主动接受了?

“敢问祭酒大人准备教本宫什么?”朱寿傲然地抬起下巴,有后世的大数据依仗,还怕侃不晕你这老头?

谢铎微微一笑:“殿下聪慧过人,老臣也只能解说一二。比如殿下想要修建的超市,正印所言。‘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有庆……’”

朱寿一脸懵圈。别的学说还好,后世学者研究多有心得。但就另说了。光看有关易经的研究报告,他的头一个变成两个大。

“噗嗤”一声,陈宽忍不住笑了。极为难得见到太子爷无言以对的囧样,皇爷一块心病算是落下。

太子年幼怎可不读书,皇爷亲自教了几日后败退,想尽法子给太子找老师。倘若找不到人,皇爷打算把杨詹事调回京。河套在重要,也没太子的教育重要。

朱寿瞪了瞪陈宽。

“殿下亏了。”谢铎在醉仙楼逛了一圈后说。

朱寿张大眼睛看谢铎,他会做亏本生意?

“庆云侯免费把醉仙楼送给殿下,殿下看似得到实惠。但殿下是否想过,收下醉仙楼也就意味着:殿下代替太皇太后保护庆云侯府。比如寿宁侯刚刚叫停家人和庆云侯府争夺农田。”谢铎笑得意味深长。

经过崇王一事,太皇太后吃斋念佛,断绝外朝命妇的朝拜。

朱寿眼角抽了抽,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看了眼谢铎,朱寿耷拉着脑袋回文华殿。同善于钻营的勋贵比心眼,他还太嫩了些。

得知太子殿下被谢铎压回文华殿,谢迁大松一口气。自从姻亲江瑢弹劾刘健、李东阳开始,他的处境变得有些微妙。既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那就一条道走到黑。谢迁按照原定计划,指使南京给事中弹劾魏国公夺人田产、贪赃枉法。

崇王的头七未过,早朝再次燃起战火。虽然太子不监国,遮阳棚、座椅等设施留了下来。没有了太子,换成朝臣们开始喋喋不休相互攻击。大明缺了谁都会运转,区区一位藩王的死亡并不会打乱大家的步伐。

“刘公、李公,”谢迁喊住恢复健康的刘健和李东阳两人,“不知道陛下对顺义郡主的婚事有何表示?”

刘健眯起眼睛,摸着胡子笑问,“谢公有仪宾的好人选?”

“两位觉得今年殿试金榜三甲第48名的同进士周钺如何?”谢迁谦谦有礼地问。

李东阳瞄了眼谢迁的神色。猜测他打算断了江瑢身后江家的念想。

林廷玉因为被人弹劾贪污被停职,但陛下并没有终止清查江南田亩的大事。首先清查的是余姚,听闻谢阁老家里隐瞒千倾良田。巡察御史正在翻查千倾良田的来源,如果是投现还好说,若是贪污,只怕谢阁老需要上请罪折子。说不定连内阁都入不了。

刘健笑了笑:“老夫记得那是位俊美的青年才俊。正好我等要把马尚书的奏折呈给陛下过目,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去说吧。”他与周家有旧,顺义郡主仪宾的身份能让故人之子一步登天。

朱寿被黑板上的各种卦象弄得头晕眼花,他弄出黑板可不是难为自己的。睨了眼焦芳和费昂,他打算多几位上课的老师。

第160章 后续

朱寿通过电台和杨廷和哭诉谢铎讲课的深奥。他在焦芳和费宏讲课时开小差,谢铎从《周易》找出相关的知识点给他大讲特讲。即便是英国公下午教授的兵法,谢铎都能从《周易》找出相应的内容。

“老师何时归?”还是杨廷和好糊弄些,朱寿很多天没能逃成课。

杨廷和的回电很简洁:“大有。”这是《周易》的第十四卦,象征河套大有收获。杨廷和暂时不回京。

“……”

朱寿抓着脑袋大吼:“学《周易》有个屁用。”

“太子爷慎言,国子监监生必读四书五经,《周易》为五经之一。”戴义笑盈盈地出现在朱寿面前。

皇宫的电台设置在文华殿的跨院传心殿中,也就是陈宽和李东阳暗中接头的院子。陈宽也倒霉,和弘治帝选择了同一个地方。

朱寿苦着脸问:“戴公公可有打发走谢老大人的法子?”

戴义的脸笑成一朵绽开的花:“谢老大人是国子监祭酒,他老人家好不容易才被人请出山,皇爷可舍不得打发他走。有谢老大人在,大部分的江南文人都会安分守己。对皇爷在江南的行动益处颇多。”

难得有人能把爱玩的太子拎回文华殿读书,皇爷和朝臣们可是大松一口气。

看来是弄不走谢铎了。朱寿垂头丧气地问:“戴公公有何事找本宫?”

戴义轻笑:“老奴手下的番子找到航海图,特意来通知太子爷。”

朱寿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他跳起来惊喜地问,“航海图在哪?”

“兵部。”

朱寿泄气般地坐回椅子:“马尚书和许大人收复哈密,马尚书趁着父皇高兴,让父皇答应给车架清吏司时间整顿驿路。本宫刚才还在奉天殿和马尚书吵了一架。”

马文升实在太卑鄙了。身为兵部尚书收复哈密是他的职责所在,竟然有脸用军功提要求!他抗议几声,马上用上晕倒的招数。

朱寿很有自知之明,此时派人去兵部取航海图,一定会被赶出来。

“吏部尚书屠大人请求致仕,陛下打算让马大人升任吏部尚书,刘大夏任兵部尚书。同时致仕的还有礼部尚书徐琼。傅瀚升任礼部尚书,谢铎则为礼部右侍郎。刑部尚书白昂是治水名臣,皇爷调其往河套,和徐贯大人一起治水。原先被罢免的左都御史闵珪身家清白,被任命为刑部尚书。”戴义笑眯眯地说。

朱寿一喜:“刘大人成为兵部尚书好说话。谷大用,马上去找刘大人帮忙。”朱寿和刘大夏在大同赶走鞑靼,结下深厚的战友情。刘大夏是少有的、与他关系不错的大臣。

“皇爷任命张苗为通政司使。张苗是张敏公公的侄子。另外,皇爷用张敏公公的大哥张本守备南京,弟弟张庆镇守浙江。”戴义补充道。

朱寿愣了愣,想通了之后翘起大拇指。张敏是救下便宜老爹的公公,后被万贵妃迫害自尽身亡。张家人可是便宜老爹的铁杆心腹。

想来六部尚书的任命也不是那么简单。

朱寿关心另外的事:“崇王府能给本宫提供多少矿工?”

戴义刚到汝宁府崇王就病死,肯定和便宜老爹脱不了干系。朱寿深吸一口气,万幸他是便宜老爹唯一的子嗣。

“一万多人,已经全部送往大宁挖矿。”戴义躬身回道。

朱寿眼色一冷,双眼闪着阵阵寒光,“他大爷的,亏死本宫了!应该收藩王们19999两银子的会员费。”难怪那些藩王们掏粮食的速度贼快。原来是崇王搞出了大手笔。

朱寿‘腾腾’往东宫赶,跨入东宫时高喊,“黄伟,给代王府工程报价翻一倍。”

跟在身后的戴义嘴角一抽,默默地离开东宫。原本他还有好多话要说,比如被罚三代之内不能科举的原通政司使沈禄,被夺爵的富阳伯、永顺伯、安顺伯等人。现在看来都不必提,太子殿下为了养活河套35万人,满脑子都是粮食和银子。

黄伟从河套返回时接下代王府的重建工程。代王对清宁宫念念不忘,要求按照清宁宫的模板建造王府。这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其中预先支付的5万石粮食已经运抵河套。

黄伟放下手中的金算盘:“这样的话,我需要去大同和代王重新商议。我先想想用什么借口涨价。”

小爷连续从代王府弄到十二万石粮食,代王府的粮仓几乎被搬空。也不知代王是否有足够的银子支付翻倍的工程价。

“电台不方便,如果北方和京师能通电话就好。”朱寿摸摸后脑勺万分苦恼。天师研究院至今没有解决供电的问题。

商店的蓄电池卖一百万恶念值,一台发电机则要卖到五千万恶念值。凌风子弄出的干电池成本巨大,能多次发电的蓄电池的影子都没瞧见。如果按照科技的发展速度,他何能何月才能用上电。

他都开始后悔给皇宫装电话。如今用的手摇电话机也是需要配备干电池。皇宫才那么点人,办事见面说就好,干嘛都打电话呢!浪费干电池就是浪费银子。

如果电的问题解决,在河套装电话机方便两地信息交流。藩王们几次的慷慨解囊装满了河套的粮仓。如今河套有粮、有人,各项事情都需要他来指挥。发电报根本说不清楚,杨廷和的回电非常简短,他往往都要连蒙带猜。

“叮铃铃~”从书房传来电话声,朱寿快步接起。

“殿下,蓄电池弄出来了!”凌风子癫狂地吼道。

商店降价?朱寿打开商店瞄了眼,蓄电池竟然解锁了!查询恶念值清单,发现蓄电池只要1000恶念值。

“系统,蓄电池怎么降价了?”朱寿咬着牙问。这坑货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系统欲哭无泪:“随着宿主对《周易》的了解深入,商品科技类物品进展加快,蓄电池自动提前解锁。”随着它等级的提升,和宿主的牵连也加深。宿主自身的知识储备会引起商店的升级。读书有什么好,宿主应该出去浪!

朱寿兴奋地声音都变得高亢:“本宫要给河套和九边重镇装电话!”

朱寿也把这条好消息用电台告诉河套方面。

“恶念值1……”

杨廷和等人不停地贡献恶念值。太子插手政务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忙。

朱寿双手叉腰:“这群家伙打算反天!”

第161章 一朝被蛇咬

“祭酒大人,这卦辞是何意?”朱寿捧着《周易》追在谢铎身后问。

“恶念值1……”

各部堂官齐聚奉天殿商议哈密一事,太子殿下尾随谢铎而至。自从太子监国,朝臣们一见太子就下意识的皱眉,提心吊胆地准备接下太子的招数。

“太子殿下对哈密有兴趣?”擢升吏部尚书的马文升小声询问身旁的兵部尚书刘大夏。

刘大夏沉思片刻:“只要有能赚银子的生意、有种粮食的土地,殿下都会有兴趣。”

太子为了从事海贸生意,让他从兵部‘偷’走航海图。有了陛下的默许,海禁的祖制在太子面前形同虚设。

虽然现在朝廷依然主张禁海,可被陛下大换血的言官不敢揪着西厂出海不放。尤其北方的灾情反馈到京师,许多官员提出解除开海禁的呼声。山东旱灾蝗灾爆发的时候,在京师百万石粮食未到前,西厂宝船从海中捕捞的海货救下几十万灾民。山东没有发生民变,西厂的作用举足轻重。

想要解除海禁,必先清理江南的反对势力。只要陛下搞定江南,重启市舶司,国库缺银子的局面会大为改观。史书上清清楚楚记载,宋朝的市舶司每年收到的税银是国库的重要来源。

马文升想到哈密的丘陵和戈壁,皱了皱眉轻蔑地说,“哈密能有什么好东西。”

“马大人,咱们的太子殿下可是能从土里刨出银子的。”户部尚书侣钟提醒。

马文升偷瞄了眼正缠着谢铎问问题的太子,缩着嘴不敢开口。

“刘公,”李东阳奇道,“太子前些天躲着谢大人,怎么今个儿缠上了?”反常即妖,尤其是太子身上发生的,更加不正常。

刘健揣测:“大概是为了探听我等如何处置哈密吧?”

“太子若想知道,陛下必不会相瞒。”李东阳一口断定。

哪朝哪代的皇帝会无缘无故让太子监国。这父子俩联手整的朝臣们民间风评奇差。他堂堂内阁次辅,竟被士子们讥讽成‘伴食宰相’!连他儿子都写信回家抱怨。

谢迁心中忐忑,太子不会是想逼走谢老大人吧?陛下弄走了出身南方的白昂、徐琼,随后提拔同样祖籍南方的傅瀚和闵珪。但闵珪和他不是一路人;傅瀚被怀疑成会试舞弊冤案的始作俑者,明里暗里被人排挤。唯一能在六部驰援他的只有谢老大人了。

搞懂晦涩难解的卦辞,朱寿一一打招呼后离开奉天殿。

“恶念值1……”

众人不满了,太子这是何意?是想插手哈密、还是不想插手?他们可不想再被太子挖坑埋了。

刘健开门见山地问:“陛下,敢问殿下是否对哈密有兴趣?内行厂又在修整京师通往紫荆关的道路。”这次他连续派出多人查看,确定真的在挖路基修路。太子套路太深,不得不防。

弘治帝欣慰儿子能收起玩闹的心思专心学习,心情大好地解谜道,“凌风子改进电话机,通话距离延长。内行厂修路埋线架设京师通往河套的线路。等完工后河套和京师的消息往来畅通无阻。”

刘健满脸震惊的表情。弘治帝时常待在内宫,不耐烦每日批阅奏章。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驻守文渊阁,刘健打电话把票拟的奏章内容汇报给弘治帝。只要弘治帝认同,陈宽直接在奏章上用印。

电话的存在,让奏章处理的时效大为提升,也避免掌印太监滥用红批的权利。

“若电话接通到各地布政司,朝廷可随时掌握各地动态。避免出现类似京师不知道北方灾情的事件。”李东阳欣喜若狂。

弘治帝淡然一笑:“架设一条线路,每一里需要花费百两银子。侣爱卿,户部可支出多少银子?”信息畅通固然可以加强集权,但弘治帝不想让内阁成为集权一方。

侣钟拱着手一五一十地回道:“户部无银可调。户部甚至没有银子犒劳收复哈密的有功将士。”

“夏粮税银陆续押解入库,怎的又缺银子了?”弘治帝头疼地问。

侣钟神情严峻、脸绷得紧紧的,“去岁多地受灾,夏粮免去八百七十万万多石。再有,各地藩库盘查的库银和户部的账本不符。”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他让东厂严查江南镇守太监,又取得一笔不菲的收入。这笔银子当做私房银藏着,既不能让皇后知晓,也又不敢交给败家儿子。

“朕会让戴公公把二十万两的金花银解入国库,万万不可让皇后和太子知道。”弘治帝环视四周,语气中充满十足的威胁。

“……”

众位大臣无语。

“启奏陛下,老臣回京时参战的卫所将士提出不要赏银,他们想要塑料币。”马文升瓮声瓮气地说。

众人神情凝滞。

“塑料币是何物?”离开官场多年的谢铎问。

太子和江南人卯上劲。江南让西厂举步维艰,太子让江南地区信息滞后,江南地区除了族中有人当京官,很少能收到京师的消息。

李兆先主管河套的塑料币发放,没少写信求助李东阳。李东阳对塑料币门清。“塑料币是河套发行、类似宝钞一样的纸币。但塑料币直接挂钩银币。河套市面上流通塑料币,出河套可从户部兑换点换成银币。”

谢迁大惊:“银币是何物?”

李东阳掏出儿子寄来的几枚银币。大小和铜钱一样,中间无空洞,一面写有‘大明弘治年’,另一面注明‘纹银一两’。几枚银币铸造精美细致,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

侣钟拿出周经寄来的银币,和李东阳的一模一样。

“内行厂的铸币工艺了得,地方上无法仿制。民间私铸铜钱猖獗,若朝廷能推行银币,私钱必将消亡。”侣钟倡议。

“恶念值1……”

倘若朝廷推行银币,他们藏的银子怎么花出去!

气氛再次凝固。

“好了,今日商议哈密的事,银币的事延后再议。”弘治帝急忙把话题转回。

“恶念值1……”

朝臣们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坚信:陛下真正目的想试探他们对银币的态度。哈密压根不值得让大小九卿共聚一堂。

朱寿莫名其妙收到大量恶念值,开始反思他是不是被朝臣们拉入黑名单,怎么见他一面就产生恶念值。

备注:弘治朝真的有过银币,发行量很少。

第162章 意外

茶楼的说书先生翻开《大明皇家特刊》,用大白话讲解各地方投稿的署名文章。茶客们停止交谈,认真聆听文章的内容。说书先生读完一篇,留刻把钟让茶客们议论,接下去讲解下一篇。

这是京师百姓新起的娱乐方式。印刷厂宣称缺少识字的校对人员,一股脑把交由西厂的投稿文章全部刊印。

第一期刊印的过半文章指责太子。例如太子故意堵塞通往北方道路误导朝臣、违反海禁的祖制私自出海、妄图抢夺驿路之类。于是乎,特刊的内容充满娱乐性。有指名道姓骂人的、有举报贪污渎职的、有公开骂朝臣的、有为大臣叫屈的、有致仕官员抨击时政,甚至还有首辅刘健的澄清文章。

在百姓看来,识字的人骂架比泼妇吵架有趣。

特刊每七天刊印一期,每期的报纸张数由稿件决定。这期正反面印了十大张!折起来比书籍厚。

《论太子私铸银币》、《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几乎都围绕银币展开,九成是反对声。

“切!银币不会发黑,那群地主老财不用经常擦银子多好的事。”有茶客喝倒彩。

也有人喜大普奔:“万一市面上推广银币,官员贪墨的银锭可怎么花哟。”

“哈哈哈,银币压根不可能私铸。有些人家有万两银锭也花不出来。”河套买货倒手的商人拿出银币四下传阅,引起大家的惊叹声。

“还是别推行银币了。铸造精巧的银币,太子殿下肯定没少掏银子补贴。”有老汉心疼地摸着银币说。

陛下和太子爱民如子,时常用各种借口贴补他们小老百姓。听说这次太子把日进斗金的醉仙楼改成超市,能用低价买到盐和糖。左邻右舍都在伸长脖子等超市开张。只有那群黑良心的人才会说陛下和太子不好。

商人拍桌子大笑:“老人家别替太子瞎操心。云中城装了大量的风车,风车驱动机床冲压银币成型。和铸铜钱不是一个理!”

“说的好像你亲眼见到,你不会是内行厂派出来的探子吧?”茶楼二楼雅间有锦衣公子质问商人。

商人厌恶地皱皱眉头:“只要付1文钱门票,任何人都可以进入云中城的铸币厂参观。”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行商贾之事!”锦衣公子摇着扇子撇撇嘴不屑地道。

老汉怒发冲冠,指着锦衣公子大骂,“行商贾之事的太子让老小儿一家过上好日子。你算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骂太子。”

“大家伙儿上,让这龟孙子切身体会太子行商贾之事的正确性。”商人撩起袖子振臂高呼。

茶楼里大多数茶客涌向二楼,把锦衣公子揍得哭爹喊娘。茶楼的掌柜和小二们一旁咋呼几声装样子。附近负责治安的五城兵马司撒腿远离。跟随锦衣公子出行的护卫,被愤怒的民众踩在脚底下,进气没有出气多。

其他雅间的客人关紧房门,笑骂锦衣公子傻。真以为茶客们喜欢听特刊上的文章是讨厌太子?京师90多万人口,依靠内行厂吃饭的百姓十之有四。在京师骂陛下和太子,东厂番子不找上门,普通老百姓会先打一顿出气。

“你们知道本公子是谁吗?”锦衣公子在拳脚相交时护住脸,忿忿不平地吼道,“本公子是前代衍圣公之子,当代衍圣公侄子,李阁老的女婿。尔等刁民……”

孔闻韶话音未落,落在他身上的拳头瞬间消失。移开护住脸的双手,只看到茶客四散逃窜的背影。不一会儿茶楼大厅空无一人。遍寻不到掌柜和说书先生的身影。

雅间里的客人用扇子遮面相继离去,只留下孔闻韶和只剩下一口气的护卫们。

离去的客人中有一位粉雕玉彻、长相水灵,装扮成少年郎的少女。她鼓着腮帮气呼呼地骂道:“这就是爹爹百般夸赞的孔大少?还不如爹爹时常挂在嘴边的祸害。”

李晴偷听她爹李东阳和姨丈说起孔大少再次来京,瞒着家里偷偷跑出家门。前次孔大少来京让她爹帮忙,致使她爹得罪太子。如今姨丈张天师沾上崇王的事,事事低调;她爹晕了几日,身体刚好。若孔大少来意不善,她拼着不要婚事也不能让家人牵连遭罪。

万没想到,孔大少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处处冒着傻气。和她理想中的夫婿天差地别。

“三小姐!”同行服侍的侍女跺脚疾呼,“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老爷交代过:东厂是只打盹的老虎,在外注意言行。”

李晴叉着腰怒骂:“你不说没人会知道我爹是谁。那个挨揍的傻帽竟然会是我未来的夫婿!爹一定是眼瘸了。”

回到李府,李晴越想越不如意,提笔给大哥写信,希望大哥能想办法解除婚约。

受宋朝朱理程学的影响,女子受限极大。李东阳和李兆先是开明的人,对李晴偶尔假扮男子出门逛街视而不见。李东阳知道女儿的性格,特意挑选有求于他的孔闻韶。

孔闻韶的爹、六十一代衍圣公孔弘绪滥杀无辜,被先帝夺爵废为庶人。衍圣公的爵位由孔闻韶的叔叔承袭。孔闻韶想要拿回爵位,必须要有强有力的外援。他的姨丈程敏政被夺官,如今只剩下李东阳可以帮他。所以李东阳一点也不担心女儿嫁过去受罪。

李东阳在文渊阁票拟收复哈密的奖赏文书,五城兵马司报信孔大少被暴民打伤,李东阳匆匆赶往出事的茶楼。孔大公子从小到大没被人打过,逼着五城兵马司抓捕殴打他的暴民。都指挥无法,请来李阁老处理。

在家的李晴知道后,差点被呕死。孔大少脑子进水讥讽太子,东厂没找他算账,他到好意思找百姓的茬。可不能让这傻子连累她爹。

李晴坐上马车出府,打算喊她爹回家吃饭。待到酒楼门口,她戴上帷帽正准备下马车。

突然,一串鞭炮从远处飞来,落在高大的骏马旁。劈里啪啦一阵炮竹声,马匹抬起蹄子嘶鸣。“嘶~”骏马拖着马车失控往前跑。

李晴一声尖叫,从马车摔下。

“谷大用,把人接住。本宫不想回宫被父皇骂。”闯祸的朱寿吩咐谷大用。

李晴见到魁梧的汉子想要接住她,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颤。女子怎可在大庭广众被男子搂抱!李晴瞧见汉子身边有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用力蹬住汉子借力扑到少年。

倏地,朱寿被一女子砸趴下,下意思的抬手推人。摸到一团柔软,他神色变了变。

在女子张口尖叫前,朱寿用尽吃奶的力气喊道,“非礼啊!”

“恶念值1……”

李东阳当场晕倒。这次是真的晕了。

第163章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朱寿罚跪在传心殿的孔子画像前。他憋屈,他蒙冤,他有一肚子苦水要诉。

“谷大用,给老师发电。询问本宫现在该如何解决此事。”朱寿着急地下令。

曾经为了弄明白朱俊杭和陈熊妹妹的事,他特意查了史料。甚至脑子一抽找来《女戒》、《内训》、《女论语》扫了一遍。合上女书,他感慨后世女同胞的幸福。

古代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被自身污点满满的朱熹‘提炼精华’后,女子的地位急剧下跌,一直影响了后世几百年。

《明外史·烈女传》记载柴氏被人捏了手,她咬掉被捏过的肉;被另一人碰了胳膊,再把胳膊上的肉咬掉。士大夫们竟然大肆宣扬此为烈女。

真让人毛骨悚然!

谷大用咽下口口水,低声回禀,“皇爷已经问过。”

“老师有什么好办法?”朱寿眼含希翼之光。

谷大用吞吞吐吐地说:“杨大人想问是否为小爷故意为之。”

“六月飞雪!”朱寿扶额大叹。

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太祖弄出后妃殉藏,并且要求皇帝及亲王后妃宫人等必须选择良家女子。仁宗之后甚至规定不与权贵之家联姻。那位李小姐是李阁老的女儿,光祖制一项就不会被满朝文武接受。

若朱寿娶李小姐,李东阳必须辞官。刘健致仕后,李东阳是首辅的不二人选。也难怪杨廷和会怀疑此事是朱寿故意为之。

朱寿大喊冤枉:“本宫再不济,也不会拿女子撒气。真要整李阁老,本宫有的是法子,何须调戏他女儿。不对!明明是李小姐扑倒本宫,本宫才是受害者!”

“恶念值1……”

英国公头疼欲裂,刘健胡子抖动,谢迁太阳穴青筋突暴,谢铎嘴唇发白……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家措手不及。负责保护太子出宫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同样被弘治帝罚跪。戴义前往李府看护李小姐,防止李小姐想不开让事态进一步恶化。

“超市为何要选今日开张?”刘健肩负弘治帝所托,弄清事情原委。

弘治帝正在安抚李东阳,以及未来的衍圣公孔闻韶。李小姐不但是李阁老的女儿,还是孔大少的未婚妻。听说孔大少此次上京为定亲而来,结果不但被打还丢了未婚妻。

孔大少被打的事吸引众多百姓旁观。在众目睽睽下,太子和李小姐有了亲密接触,孔李两家的婚事不可能继续。太子和李小姐更悬。李小姐可惜了,李公爱女心切一病不起。

这真不是太子殿下的算计?!孔府和江南有联系,又提议把灾民送往河套,一定让太子记恨上。李公多次出主意遏制太子势力。以太子眦睚必报的性子,说是巧合信的人真不多。

“本宫用学到的周易六爻算卦,发现今天是超市开业的好日子。”朱寿眼巴巴地瞅着刘健等人。这事真是意外。

谢铎用严厉的目光注视朱寿:“老臣第一日授课清楚明白地讲明,孔子推崇《周易》不在卜筮应用,而在其蕴含的天地宇宙和人生的大道理。”

朱寿瘪嘴:“本宫用亲身遭遇领会了孔夫子的深意。”卜筮都是骗人的!

“《周易》蒙人,宿主不要再学下去了。”系统探出头说。

朱寿微不可查地点点头,他还是继续学下去。

刘健再问:“殿下为何要亲自点鞭炮?”

朱寿看看他:“本宫还是孩子。孩子都有好奇心。逢年过年时孩子们都喜欢点炮仗玩。”

“恶念值1……”

朱寿眉头一皱,他刚满9岁,李小姐16岁,年龄差距有点大。

朱寿脑中浮现一张俏脸。圆圆的脸蛋、水灵灵的大眼睛、羞愤的双颊、气鼓鼓的腮帮、凹凸有致的身段,李小姐挺符合他的审美观。相差悬殊的年龄,会让大臣们联系想起便宜爷爷和万贵妃那档子事。

“为何鞭炮声会惊马?内行厂的马车都是从年老的战马中淘汰。战马连枪炮声都不怕,还能怕鞭炮声?”朱寿问出他的疑惑。

英国公沉声说:“马车的马来自仁寿宫庄。”

朱寿脸色微沉。仁寿宫庄被改成马场,京师外大部分庄子被强拆后移交兵部养战马。战马来自于邱聚从女真人手里换来的。

“本宫好不容易从女真人手里骗来养战马的诀窍,兵部怎么还能把马养废!”朱寿怒气冲冲地从跪垫上爬起。

大明的隐患一直是北方游牧民族。战马是对付游牧民族的利器。远征军打败鞑靼人,从女真手里弄到的战马居功至伟。

“从女真人手里骗来?”耳朵灵敏的刘健眯起眼睛。

朱寿翻翻白眼:“首辅大人别抓着小事不放,兵部养不好战马会危机九边安全。”

“恶念值1。”

刘健深吸一口气,太子不让他们知道的就是大事。

英国公模棱两可地说:“北方缺粮,很多田庄恢复耕作。”

“他大爷的!一群短视、自私的家伙!没有战马保护九边,他们积累的家财只会被鞑靼人掠夺。都忘了瓦剌曾打到京师城门下?”朱寿怒不可遏地大喊大叫,“如果驾车的是退下来的战马,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都是他们的错!”

“恶念值1……”

这是刘健等人见过最无耻的甩锅借口。

弘治帝不得已让宝贝儿子罚跪。听牟斌的转述,弘治帝坚定认为照儿是受害者。谁让李东阳能力卓绝可以协调各方,而且这种事对女子的名声伤害更大,最后只能委屈自家儿子。

弘治帝听闻照儿用来养马的田庄重新被收回,当天派出锦衣卫和东厂彻查。

晚上,司礼监几位太监拿着弘治帝的圣旨,依次前往庆云侯、寿宁侯、仁和大长公主府等多位皇亲国戚府中宣旨。弘治帝破天荒第一次在圣旨中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这份圣旨很有太祖骂人的风范。

“恶念值1……”

被关在传心殿的朱寿数着恶念值熬过一晚。他太憋屈,史无前例的失眠了。绝对不是因为脑子里不时浮现的俏脸。

第二日一早,山东传来六百里急报。

山东曲阜的孔庙昨晚大灾,众多古籍烧为灰烬。

吏科给事中上奏:“这是上天示戒。”

弘治帝又想喷人。上天得有多闲,才会因为照儿抢了孔家的媳妇降下惩罚。

第164章 早朝的效率

科道言官林廷玉把北方旱灾、蝗灾归咎于弘治帝。弘治帝派他清查江南田亩,没多久因为包庇谢家隐瞒田产,以贪污渎职罪名被锦衣卫下狱。林廷玉身败名裂,女儿被退亲自尽而亡,让曾经的同僚们唏嘘不已。

有林廷玉的前车之鉴,言官不敢随意把上天示警之类的话套在弘治帝身上。自然也不敢栽倒太子殿下身上。

言官刚点了句孔府失火和上天示戒有关,马文升立刻从座椅上站起,大声喊道,“曲阜孔庙由衍圣公打理,孔庙被烧定是上苍对孔家子孙不满。”

马文升率领陕西行都司下的肃州卫、凉州卫等将士攻打强占哈密的吐鲁番,几次短兵相交互有胜负。直到东宁伯焦俊领着两百名河套远征军相帮,才让明军在战场上一击溃败吐鲁番。

马文升见识到远征军战马加散弹枪、手雷的威力,对太子掌握的势力开始发憷。内行厂有赚银子的能力、远征军有对战鞑靼的实力、陛下和太子父子一心,太子成为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至关重要的一点,太子的势力游离于朝廷之外,他们无法给太子施压。内阁借用灾荒打压太子势力的计划失败,反被太子泼上脏水。如今李小姐和太子关系不清不楚,内阁智囊李公绝对不会冒头对付太子。

一旦言官惹恼太子,以太子的暴脾气,把人捆了送河套都有可能。马文升挡回朝上可能出现作死的言论,也是为了大家好。

瞧瞧原通政使司沈禄。自从被去官后接连遭遇横祸。先是家中田产被查,为了出钱赎罪变卖店铺。接着嫡长孙被土匪绑架,颇费周折用赎金赎回。连沈家宗族都受到他的牵连,族中当官子弟被陆续罢官。沈禄找上寿宁侯府求助,结果在返家途中失踪。

张家干亲被抓到给鞑靼送信,陛下碍于皇后的面子没有深入调查。有小道消息指出,沈禄才是把太子行踪透露出去的人。能让在京师的沈禄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太子还能有谁?没见寿宁侯都被太子整的只剩下金矿的份额了吗?最近京师再也见不到纵马狂奔的建昌伯。

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附和:“臣附议。”

言官被陛下用借口清理一批,若再被太子搞掉一批,还有多少人敢不畏强权谏言?尤其是太子的威胁言论让胆小者胆寒。‘本宫不消灭,本宫只会让人青史留臭名’,比太祖灭十族吓人!

“请求陛下谴使往曲阜慰祭孔圣人。”新任礼部尚书傅瀚提议。

弘治帝缓和颜色:“那俺就有劳傅爱卿跑一趟。傅瀚白白担上陷害程敏政的罪名,朝上官员有意无意地排挤他。弘治帝老脸一红,决定给傅瀚撑撑腰。至少也要他干几年,等江南稳定了再致仕。

其他朝臣并无异议,傅瀚躬身领命。

孔庙失火的事就此翻过。弘治帝失笑,这就是‘软的怕硬的,硬得怕横的’。

刘大夏启禀:“吐鲁番送还忠顺王,准备谴使来京朝朝贺。但无附属之意。臣得知叶尔羌汗国即将兴兵吐鲁番。为防止吐鲁番再次毁诺,臣建议往哈密卫长期驻兵。”

弘治帝不住地点头赞同:“各位爱卿觉得如何?”哈密地理位置重要,是大明西北地界的屏障、也是内行厂命脉的保护伞,于公于私都需要守护。

明知道国库缺银子、缺粮食,可户部尚书侣钟仍旧附议。太子派人暗示,内行厂会一力担起哈密卫的饷银和军粮,他当然不会有意见。

经过太子监国的洗礼,早朝的办事效率有了很大的提高。朝臣们用实际行动表态,殷切希望弘治帝不要再让太子监国。反正等太子登基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致仕。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陈宽扯着嗓子喊。

弘治帝急着退朝。他把照儿关在传心殿反省,不知道照儿昨晚可否休息好?

“五城兵马司急报,正阳门外不知为何迅速聚集数十万百姓。请求京营驰援。”突然而至的急奏让朝臣们心中一跳。

正阳门是京师内城的正南门。瓦剌也先攻打京师后,京师城门重新加固。正阳门成了内城九门中专走龙车凤辇的城门。正阳门外是京师最繁华的地界,遍地是皇亲国戚和高官大员的店铺。平日里不要说地痞流氓,连纨绔子弟都不敢随意闹事。

事发的茶楼就位于正阳门外的大街上,能在茶楼听报殴打孔大少的,家中多多少少都是有底子的人家。别小看指着孔大少鼻子骂、穿着打扮貌似农家的老汉,他可是内行厂专门找来侍弄庄稼的技师。月俸不比五品官员差。

这也是五城兵马司没有同意大肆搜捕茶客的原因。抓了他们,五城兵马司的官衙就有的热闹了。

弘治帝先是一惊,一想到京营将士大换血立刻平稳情绪。若是流窜而来的逃户,京营早就会做出反应。萧敬会及时通知他。

“皇爷,太子爷的超市就开在正阳门外。”陈宽小声提点,“昨日超市开业,太子爷点燃鞭炮造成李小姐的马匹受伤。”京师没有外敌,能闹出大乱子的只可能是太子爷。

弘治帝眼睛一闭,想到超市开业前照儿找他讨要的许可证,猜到了怎么回事。这个臭小子真会给他找事,继续在传心殿关着吧!

“令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东厂查明百姓聚集原因。诸位臣工商议喂养战马的事宜。京师外城的田庄是何时建起的?朕记得几十年前那里是养战马的地方。”弘治帝一本正经地和朝臣们讨论外城田庄的合法性。

虽然弘治帝明知外城的皇庄和宫庄也不少。

据司礼监传旨的太监们回报,各府对照儿强征他们的庄子很有意见。但除了皇庄,谁家的庄子入过户部的鱼鳞册?

新任通政司左参议、驸马都尉齐世美下跪请罪。仁和长公主和陛下感情甚笃,他家在外城的田庄是除皇庄外最大的一座。昨日陛下下旨责骂,今日早朝又特意提出,那座田庄不能要了。

朝臣们能说什么?弘治帝说什么是什么呗。反正外城没有他们的庄子。

遇到一点急事,写完昨日欠的第二更睡觉。这周末通宵不睡也要存稿~~~~

第165章 愁眉惨淡

朱寿在躺椅上翘起二郎腿,盯着挂在传心殿中央的孔子画像出神。一整晚都没怎么合眼,让陪侍在旁的高凤有些担心。

“皇爷让老奴申饬寿宁侯强占外城田庄。御马监宁瑾公公连夜前往仁寿宫庄,调查女真战马的饲养情况。皇爷肯定会恢复马场,小爷无须操心此事。”高凤从旁劝解。

小爷被宠到大,这还是首次被皇爷关禁闭。高凤挤走谷大用陪夜,就怕小爷闹脾气。李阁老是皇爷必须争取的官员,出了李小姐这事,皇爷明面上必须表态。

朱寿冷笑一声,皇亲国戚们的货色他很清楚。强拆外城的田庄本就是他钓鱼的工具。原本他想收拾的是勋贵,也没料到草原一行的收获比想象中的大。

勋贵们识相的没追回原来养马场的土地,其余文官武将臣们不会沾手,只有沟壑难填的皇亲国戚掉入他很早挖好的坑中。

最不应该的是寿宁侯。便宜老爹给张家不少的东西。他们得到的,远远大于应该拥有的。难怪后世张皇后尸骨未寒,兄弟俩立刻被嘉靖处死。

人无法克制,终身将被牵着鼻子走。所以他绝对不会听系统的馊主意,乘人之危娶李家小姐。

朱寿无所谓地耸耸肩:“河套有三分之一的草场用来牧马,云中城外就有一大片草场。本宫常和英国公世子策马狂奔,一路上都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风光,可带劲了。”

指望京师的这群人养战马,还不如指望鞑靼人和他交易!

高凤圆圆的脸上露出深深的笑容,好似笑口常开的弥勒佛。“小爷是担心得罪孔家吗?从太祖起,皇家就没把孔家北宗放在眼里。按理说孔家南宗才是孔夫子嫡系。”

皇爷早就替小爷想好应对之法,若是孔家闹得厉害,下一任衍圣公的爵位交还南宗。

北宋时,孔子第48代嫡长孙奉宋高宗的旨意南渡扬州,因此有了‘孔氏南宗’。留在老家曲阜的嫡次子一脉成为‘孔氏北宗’。北宋灭亡后,金朝任命北宗为衍圣公。南宗为了保证宗祖不分裂,放弃争夺爵位。而北宗则一言难尽。

孔夫子讲‘华夷之辨’,北宗子孙为了爵位做出许多‘汉奸’的举动。比如孔元带领族人加入元军,清剿汉人‘反贼’之类。

更何况上代衍圣公,也就是孔大少的亲爹,犯下‘"jian yin"乐妇四十人,杀无辜者四人’的大罪,被先帝夺爵。

“人都得罪了,有什么好后悔的。”朱寿摸摸下巴,“本宫真觉得孔老夫子是圣人!”

“昨晚夫子给本宫托梦。委托本宫传授简体字教化世人。夫子不计前嫌,令本宫无比汗颜!本宫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把简体字推广至大明各地,无颜去见泉下的夫子!”

朱寿说得慷慨激扬,高凤的腿肚子打颤。总觉得不是好事。“小爷,何为简体字?”

“简化的文字。”朱寿精神倍好得在案几埋头书写,势必要整理出繁简转化字典。

高凤瞧着满纸错别字发愁。这,这……

“小爷不好了,曲阜孔庙昨晚大火。”谷大用及时把前朝的消息告诉朱寿知晓。

高凤脚一软瘫倒在地:“小爷,孔圣人发火了!”

“孔圣人定然看不惯后世子孙固步自封。一把火烧毁典籍,并给本宫托梦。”朱寿低头誊写常用字字典。口中有鼻子有眼儿的话,差点让高凤信了。

谷大用搀扶起高凤:“高公公,什么托梦?”

高凤哭丧着脸说:“小爷一晚未睡,产生了错觉。”

“高伴伴错已!古时祭司通神会喝醉,人精神恍惚间容易沟通天地。本宫和孔老夫子神交一晚,故才有这本字典问世。”朱寿神情肃穆。

“恶念值1。”

朱寿暗自摇头,头号心腹高凤竟会因简体字起恶念。

“可以先从内书堂着手。”朱寿自言自语地说。

内书堂是内侍们读书识字的地方。只有在内书堂深造过的内侍才有资格进入司礼监。在内书堂授课的老师可全是翰林,比国子监的师资力量都强大。

“恶念值1。”

高凤嘴唇抖动,显得非常激动。

谷大用知道始末后同样持反对态度。文字是圣人传下来的知识,怎可胡乱更改!

“恶念值1”

朱寿扶额,身边的贴身内侍,包括刘瑾、刘孝等人,都是从内书堂走出来的佼佼者。如果他们全都反对,推广简体字的阻力定然十分巨大。便宜老爹都不可能支持他。

真伤脑筋,最好老师能帮他出主意。不过想来杨廷和不会同意简化文字的做法。

朱寿在传心殿中挖空心思想歪主意。东宫内侍一会儿送点心、一会儿送水果、一会儿加冰块降温,把他照顾得无比细心。

李晴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

茶楼前发生的桃色新闻搅动京师。李府主人李东阳晕了,家中鸡飞狗跳。李大小姐夫妻住进府中。

同李家沾亲带故的人家谴人上门打听,见到东厂厂督亲临李家,吓得头也不回离开。心善的人叹一声:李小姐可惜了;妒忌李晴的人在外冷嘲热讽,等着看笑话。

性格活泼、大大咧咧的李晴遭遇太子咸猪手,感觉头顶的天都塌了。她几次三番想要寻死,被负责轮流保护的内侍阻拦。

李大小姐抱着妹妹痛哭,在外界流言蜚语下,妹妹要么死,要么出家当尼姑,没有第三条路。

为了防止李晴做出过激行为惹怒皇家,在府中养伤的张天师被戴义授意劝导。“晴儿,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虽然途中波折不断,但从卦象上看,是皆大欢喜的命数。”

张原庆尽量捡好听的说。他不知道这个死局该如何解开。当做没发生什么事嫁给孔大少的可能性极低,嫁入皇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孔大少前来退亲。”大姐夫崔杰带来非常不好的消息。

李晴像个没有魂的布娃娃,呆坐在床头。

以这种方式退亲的她,还能有未来吗?那天她为什么要出门?为什么太子要玩鞭炮?为什么太子殿下身边的内侍身材魁梧!

孱弱的李东阳扶住房门,心碎欲绝地看着女儿一心求死的模样。

除了孔大少退亲,首辅刘公火急火燎地找来。

新开的超市有盐业许可证,一斤上好的雪花盐只卖100文。百姓们蜂拥挤入正阳门外的超市,朝臣们误以为又是一场暴动。

“太子哪来那么多上等盐?卖了一万多斤还没有卖完!降低盐价只会减少盐税收入。朝廷几乎要靠盐税运转。太子怎么敢把手伸向盐业!”刘健的火爆脾气越来越严重。

写了一半睡着了。

第166章 刺痛神经

没有足够的盐摄入人会没有力气。除此之外需要盐腌制食物保存。历史上有为争夺盐产地打仗的,也有因为产盐而国富民强。大明实行盐铁官营,每年盐税占全国税赋的四成到六成。

太子撬动盐法伤及大明根本,刘健作为首辅自然会火冒三丈。

“成化朝废止太祖时期的户口食盐法,弘治五年叶大人将九边的开中法变为折色法。太子殿下若想改动盐法有前例可依,刘公如何反驳?”李东阳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神清涣散,一夜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刘健不会在此刻找李东阳商量。太子殿下‘战绩辉煌’,为达目的层出不穷的手段令人后背发凉。折在太子手里的人,有鞑靼的达延汗、不可一世的勋贵、嚣张跋扈的皇亲、还有数位言官。百官成惊弓之鸟,虽然此刻太子没对盐法发表任何看法,大家已经往最坏的方面思考。

最慌的人是谢迁。

谢迁背后站着江南豪族乡绅。持续两个月的海禁、正在开展的清查田亩,已让江南地区人心浮动。若太子把手伸向盐业盐引,江南非乱了不可。糟糕的是,有江南背景的官员一直在弹劾历代留守应天的魏国公。如果魏国公趁江南有乱火上浇油,弘治帝定会下重手。

在江南开展清查田亩前,弘治帝调成国公朱辅守备南京,节制卫所军队。而成国公朱辅是李东阳的妻兄,李晴的舅舅。刘健想让李东阳给妻兄递话,不可让江南动乱。

“只有朝廷许可的盐店和铺户才可卖盐。太子的超市……”刘健猛拍脑门,太子的身份根本不需要许可证。

他在李府书房烦躁地来回踱步:“00文一斤雪白无杂质的上等好盐,让盐商们心动不已。他们拿不到这般低廉的价格。太子的盐到底哪来的?老夫特意打探过,各地均没有把盐卖给内行厂和西厂。太子是想逼江南人造反不成?”

“河套云中城一斤盐只需0文。犬子提议只接受塑料币购买,这才让民众开始接受使用塑料币。”李东阳取出儿子从河套寄来的信件,“下官昨日傍晚收到。低价盐应该是太子顺手为之。”

昨天茶楼发生的事情让他乱了心神,没把消息及时通报诸位同僚。

刘健火速拆开信件,一目十行扫过后眉头深锁。半晌后把信拿在手里一字一字细读,嘴里小声嘀咕。经过李东阳同意后,拿起书架上全新的书写笔套装,把信中内容抄录。

李东阳颓废地撑着额头:“刘公,您所使用的书写笔套装,来自大同作坊。犬子于半月前寄来。”

刘健下笔的手顿了顿。他中断抄录,反复打量纸笔,最终无奈的一声长叹,“我们老了~”

太子不久前表态,要把书写笔套装的制作工艺无条件交出,以此带动北方的商业。然而,在太子表态的同时,大同作坊已经生产出书写笔。

没有十足的准备,太子不会抛出大话。如果太子提前规划超市卖盐,一定考虑过百官的反应。若他们自乱阵脚,很容易踏入太子挖的陷阱。就像皇亲们追回城外田庄。

刘健恢复冷静,摸着胡子仔细打量李东阳。“宾之准备如何处理此事?此事意外的可能性极大,令嫒年纪尚小,尚有盘桓的余地。”

李东阳眼前一亮,冲着刘健拱手行大礼,“请刘公教我。”女儿仿若提线木偶的神情刺痛他的眼睛。

“事已至此,唯有令嫒嫁给太子。”刘健说出惊人之语。

李东阳满脸麻木:“刘公说笑了,小女岂敢配皇家。”

“有何不可?太祖只规定后宫妃嫔良家子出生。再说了,太祖定下祖制改动的还少吗?”

刘健抖抖信纸说:“太子对河套的布局,老夫甘拜下风。你我不得不承认太子智多如妖。然其性子骄纵,需有人从旁指点。杨詹事已然成为太子的幕僚而不是老师,谢老大人只能在学识上指点一二,其他几位侍官不入太子眼。”

“老夫不指望陛下教子,陛下不溺爱太子就让我等烧高香。”刘健目不转睛地望着李东阳,“宾之为人圆滑,实乃教导太子的不二人选。太子虽骄纵,可也是重情之人。若宾之将来能以国丈身份规劝太子,实为大明之福。”

刘健私下与英国公、马文升、刘大夏、谢铎等老成持重之人谈论此事。大家一致认为,无法无天的太子比外戚干政更为可怕。隋炀帝就是前车之鉴。放眼满朝上下,李东阳是最适合的人选。骑墙派领军人物并非浪得虚名。

李东阳怔了怔:“太子性刚硬,最讨厌被人威胁。”

鞑靼掠劫大同,太子没有回援,反而突袭鞑靼王帐;御史堵住宝船闹事,太子不想息事宁人,而是一竿子打死;他们强迁灾民入河套,太子没有和他们妥协,想尽方法筹粮。如果太子是能妥协的人,他早向弘治帝开口要名分。

“太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刘健撸着胡子笑眯眯地说。

李东阳眉头一挑:“下官还是不明白。”

刘健指指信纸:“‘要致富、先修路’,太子对驿路心心念念。宾之若是帮太子搞定此事,太子至少不会让令嫒难堪。”

李东阳陷入沉思。

谢迁手捧白花花的盐粒,陷入极度的恐惧中。

太子一定是找到盐田了!

“据记载‘北地榆林卫东游长盐池、红盐池;西有西红盐池、锅底池。庆阳府被六百余里有花马池。’河套定有大型盐池。此盐池品质上乘,远非海盐能比。完了,江南完了!”谢迁忍不住嚎啕大哭。

陛下父子联手,掐死海贸、清理田亩、染指丝绵和盐业,让江南的父老乡亲何以为继?大明赋税,江南最重!经过数代人的努力,好不容易积累了大笔财富,如今又要被皇家打压了吗?

“淮商还没哭,你先哭什么!淮商出生的叶淇变革开中法,改成能为淮商牟利的折色法。你有哭的时间,不如好好管束族人。历朝历代都会面临土地兼并的问题,江南的问题尤其严重。多少百姓失去土地,不得不依附作坊谋生。他们都没哭,你有什么资格哭!老夫支持陛下的做法!”

谢铎双目炯炯有神,目光如炬,让谢迁羞愧地低下头。

“一百文一斤的好盐,别说老百姓,老夫都心动。”谢铎怀揣着身份证,箭步如梭地赶往超市。官员俸禄低,能省一点是一点。

谢迁张大嘴巴,久久没合拢。

第167章 变相贿赂

正阳门外的超市人头攒动。高悬的日头无法阻挡众人的热情。人群中有老有少;有穿葛衣的平民百姓,也身着丝绸的勋贵官宦。

虽然人多却井然有序。超市门口散布大量维持秩序的护卫。有位公子哥想直接传入,被彪形大汉拦下。

“连本公子都敢拦?”公子哥抬腿往小个子护卫身上踹,嚣张地骂,“让本公子教教你规矩。”

小个子护卫被踢倒在地。

人群中有人惊呼:“哪来的又一个傻子赶在太子地盘上动手?”

“找茬的?你们直接上呗,京师中你们唯一要害怕的纨绔子弟只有太子殿下一人而已。”手里提着几大包东西,白白嫩嫩的岁孩童嚣张地喊道。

他的话音刚落,超市的护卫蜂拥而上,把公子哥按在地上猛揍。

小孩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等在外头的下人,蹲在地上观察公子哥。他的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爹娘来了都未必能认出。

“你是山阳人?”小孩问。

公子哥脸部肌肉扭曲:“你怎么知道!”

“猜的。”小孩摇摇头,“前户部尚书叶大人怎么有你这种子孙。真丢人!”

公子哥一脸惊恐:“你怎么知道我是叶家人?”

“哎,入了超市多买点核桃补补脑。”小孩同情地关照。

远处有位身穿官袍的男子高喊:“慎儿,买好物品还不快回家。”

小孩撇撇嘴离开。

人群中的谢铎从衣袖中取出老花眼镜。老花镜是太子的拜师礼,用来看书不费眼。

他瞧了眼说话的官员,詹事府詹事杨廷和的弟弟、兵部侍郎杨瑞红大人。这样看来,那小孩是杨廷和的儿子,从小有神童之名的杨慎。

前几天他向陛下建议,让杨慎给太子当伴读。太子行事老成,不像是孩童。以他多年的育人经验看,这不是好事,对今后的成才不利。纵观大明,年龄相仿、同样聪慧的孩子,只有杨詹事的儿子。

谢铎暗自点头,杨慎和太子一样,虽然年龄小但目光如炬,是可造之材。

“这位老大人,请移步快速通道。”有位护卫客气地说。

谢铎脸色一沉:“见老夫拿出老花镜,所以想让老夫插队?定下规矩的人,岂可先行破了规矩!”

这位护卫呵呵一笑:“年满六十之人都可提前从快速通道进,老大人不信可问身旁排队的百姓。”

“老人家,您就去吧。他们只要看到年老之人,查过身份证都会让先进去。”旁边的人附和。

谢铎拱拱手向护卫道歉,收起老花镜进超市。

“这位老大人,请先出示身份证登记。”护卫送到入口,有门童在此接待。门童是朱寿从司礼监内书堂抽调的小内侍。

谢铎递上身份证,门童从身后一叠又一叠的档案中找到谢铎的资料。门童抽出一份在其中一地盖章:“谢大人,请收好您的‘白册’。白册第一页上详细注明您拥有的权利,如果您想使用,可派人持此册到超市购买。”

谢铎拿着白册站到一旁,再次取出老花镜戴上。白册首页是他的身份信息,内里第一页标注他每月能购买盐十斤,红糖、白糖、冰糖、糖果类二十斤,炒菜油五十斤,煤油一斤,干辣椒一两,关外蔬果十斤……这些是他的配额,购买时需要另外支付银钱或者名下的超市抵用券。

超市抵用券和塑料币长得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上面印有‘超市抵用券’字样。超市抵用券依照官员月俸发放。谢铎是正三品的礼部右侍郎兼任从四品的祭酒,月俸55石,可领275两的券。

谢铎微微皱眉,觉得此事定另有深意。

“这位小哥,”谢铎和善地问门童,“朝廷每月官员都有超市抵用券?”

门童办完另一人的白册,恭敬地躬身回复,“皇爷批下超市卖盐许可证时和太子爷约定:每月支付京官同等月俸的抵用券,没有月俸的吏目金额另定。由于太子爷提前开业,这个月的抵用券由超市发放,今后将由户部统一发放。”

“只有在京官员?”谢铎笑着问。

门童愣了愣,把超市负责人程敏政喊过来。

谢铎见到程敏政的那一刻,脸上表情精彩纷呈。“程大人是如何被说服从事商贾之事?”

程敏政出身高门,几代官宦之家,谢铎一直认为太子会把他派往河套。

经历‘会试舞弊’罢官的程敏政已然变了模样。收敛身上的锐气,人变得平和许多。他虽然被罢官,但傲气仍在,本不可能接受超市总办的岗位。但,遇上能把坏事说成好事的太子,满腹经纶的程敏政被说服。

程敏政舒心一笑,谢铎的心咯噔下沉。程敏政脸上那副与荣有焉的神情,和不久前被左道迷惑的官员一个样。没救了!

“在下已被罢官,担不得祭酒的称谓。太子殿下与在下围绕盐政商谈许久,在下极为认同太子的想法。太子说凡事都要‘知行合一’,希望在下摸着石头过河,找出最合适大明的盐政。”程敏政眼中透露出坚定的目光。

“超市开在哪,哪里的官员就可得到超市抵用券。”

谢铎听到这话眼中快速闪过一抹亮光。

太子殿下的确预先计划了这一切。就像刘大人所说,太子只关注‘能赚银子的生意、种粮食的土地’。在很多看似太子‘冲动’的背后,是一系列完整的布局。

程敏政陪着谢铎慢慢逛超市。悉数每一件货物的来源,连大量的低价雪花盐的出处,程敏政也都交代清楚。

“老夫的想法同你一样。明日早朝必当力挺太子。”谢铎哈哈大笑。

识时务者为俊杰,太子锋芒在侧。他们为了背后的家族和乡亲父老,选择和太子合作而不是针锋相对。

谢铎把配额用完,并且大肆采购生活用品,直至用光当月抵用券。他背着手走回租借地,身后是负责送货的超市护卫。“太子高明,这一举动不但贿赂京师低级官员和吏目,让许多偏院地区的官吏心动。盐商的苦日子要来喽。”

护卫憨憨地说:“我原是五军营的士兵,自打跟着太子后,家里的日子好过许多。”

谢铎仰天大笑:“将来的日子会更好多。我们很多人都有了盼头。”江南人富,江南人也穷。他希望江南的穷人跟着太子也能过上好日子。

在得知雪花盐的出处后,户部尚书侣钟也抱着相同的想法。

“河套之地竟然有如此多的盐池!陛下,必须要派兵尽快收复。几个月后入冬,如果鞑靼入侵河套损失不起!”侣钟兴奋地全身血液倒流,夸张的手舞足蹈。

朱寿不满地瞪他:“河套是本宫的,伸手剁手、伸腿剁腿。”

“恶念值1……”

第168章 盐的来历

在河套鄂尔多斯高原西端,与乌海隔河相望的地方有一片周长百余里的大盐池。盐池远望如雪,质地洁白,极易采用。

那是后世的吉兰泰盐场,从后世清朝才开始大规模的开采。鞑靼从天顺年间进驻河套才五十多年,驻守在此的鄂尔多斯部禁守盐池的秘密。达延汗并不知道河套有如此大的盐池。如果他知道,不会轻松地把河套扔给朱寿。

“收复河套时,远征军在云中城对付土默特部,勋贵组成的军队在鄂尔多斯对战鞑靼。达延汗撤走后,土默特部抵抗激烈,在长城建造时还不时骚扰。因为那是他们生活几百年的地方。可鄂尔多斯部的抵抗更胜一筹。”朱寿解释雪花盐的来历。

“东宁伯府和平江伯府拼光所有家底,其他各府至少没了一半身经百战的家将。无数人命丧鄂尔多斯高原,包括几位年轻的勋贵子弟。内行厂支援大量的火器,热气球轮流投放手雷,战场上血流成河。可鄂尔多斯部落的抵抗从没有停止。最后连女人和孩子都上战场,直到整个部族灭族。”

“战事结束后我等百思不得其解。蒙古人过游牧生活,鄂尔多斯部搬入河套只有几十年,他们大不了换个地继续生活,就像土默特部那样。”

“本宫派人彻查那块土地,发现两样宝贝。”朱寿舔舔嘴巴,眼中布满贪婪的神色。后世的鄂尔多斯高原除了有吉兰泰盐场,还有准格尔露天煤矿。

盐是必不可少的必需品。生活中的燃料同样精贵。平民百姓鲜有能喝上热水的人,一直要到几百年后的民国,全国人民才喝起了热水。

朱寿没料到鄂尔多斯部已经发现了盐池,他对不起战死的人。虽然他是勋贵实力大损的最大受益者。

侣钟赤红双眼:“河套竟然有煤矿!”煤能提炼钢铁,可以说是大明的命脉。他真的起了和太子争夺河套的心思。

弘治帝笑呵呵地说:“侣爱卿所言甚至,照儿打算用什么代价雇佣九边将士。”

雇佣?侣钟差点吐血,太子不肯把河套交出,连陛下也不愿意朝廷接手河套。

“陛下,户部无银!”侣钟急得差点掉眼泪。

弘治帝温和地安慰:“照儿穷的只剩下金银。”

侣钟一口气憋在胸口。

“父皇答应放孩儿回河套?”朱寿的嘴咧开。

“呵呵,”弘治帝反问,“照儿打算一走了之?李小姐的事打算怎么处置?”

“陛下,微臣会把太子的意思传达各位同僚。微臣告退。”侣钟识相地离开。

内行厂用提炼海盐的技术、派发官吏超市抵用券换取卖盐许可。而且他得到太子的准信,盐只在超市售卖,只零售不批发。想必这些条件应该能让淮商满意。

侣钟离开后,朱寿和弘治帝说话的态度徒然一变。

“父皇,孩儿还小,您这么快就想抱孙子?”他嬉皮笑脸地回道。

弘治帝敲敲他的脑袋:“竹楼说李小姐才貌双全,配你绰绰有余。”

“父皇,孩儿才是被非礼的一方!”朱寿瞪大眼抗议。

哪能这么便宜李东阳!他是谁?大明皇太子!他的妻子要漂亮、身材好、脾气温柔、以夫为天。

他派人查了李晴,时常女扮男装四处乱逛,小姐脾气大。她还没嫁到孔府,已经提出不少要求。比如孔家花园要弄得和京师的家中一样,孔闻韶不得纳妾等。

孔闻韶为了夺回衍圣公爵位让着李晴,他才不干呢!

弘治帝摸摸儿子的头:“照儿被非礼了,父皇找李家负责。”

“……”

朱寿惊掉下巴,压根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不该是李东阳哭着跪着求他把女儿收了吗?这剧本不对!

朱寿双目圆瞪:“父皇不怕将来外戚干政?”

“照儿在河套可是把李公子当牛羊使唤,连带李爱卿也没少出谋划策。”弘治帝笑道。

朱寿皱皱鼻子:“只是让他推广塑料币,搞了许久大家接受度依然不高。孩儿让内行厂铸造银币缓冲,才让塑料布顺利推行。那家伙没王守仁好使。”

王守仁跟着徐大人把河套跑了遍,弄出详细的灌溉图纸。只待工程队奔赴河套干活。

弘治帝哭笑不得,按照儿子的要求,朝中能让他满意的大臣估计就李东阳一人。

“太祖的马皇后、成祖的徐皇后、仁宗的张皇后都是一代贤后。上能规劝帝皇、教养皇子,下能约束娘家亲眷。我儿身旁需要贤妻辅佐。李小姐是不错的人选。”弘治帝语重心长地劝说。

崇王的事让弘治帝反思良多。于谦高举成祖‘天子守国门’的口号,拥立代宗为王。文官的势力经过发展到了能拥立皇帝的程度。若是被崇王得手,朝臣们必定推选崇王嫡长孙为皇嗣。他从小身体不佳,万一……照儿需要强势的后家帮扶。

朱寿学老臣们的耍赖手段,在便宜老爹说教时打呼噜入睡。昨晚没好好睡觉,他困了。

弘治帝想要敲醒儿子,见他眼底的淤青于心不忍,让谷大用抱在塌上休息。儿子还是留在传心殿好。动了盐业,让很多人挖心痛。还有孔府的事。

“能不能每次闯祸后消停一段时间,让父皇缓缓神在接着继续呢?”弘治帝哀叹。

“呼呼呼~”朱寿真睡着了。

朱寿舒坦得睡着,很多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超市规定在京师居住之人,每人每月可凭身份证购买一斤盐。首次购盐时,每人发一本白册,今后只有拿着白册和身份证才能卖盐。

会过日子的百姓为了多买盐屯着,抱着奶娃办白册买盐。低价雪花盐存量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卖出50万斤之后,他们见到西厂又送了一批过来。

低级官员们领到超市抵用券,兴致勃勃地进入超市购物。超市装有透明的落地玻璃,身处其中能感到缕缕凉风拂面。装修豪华大气,商品品种齐全。可低廉的售价对不起它的装修。

“论大明最败家的是谁?非我们的太子莫属!”有人调侃。

另一人呵呵一笑:“太子把指缝里的银子露给平民百姓,也终于想到我等小官。”

“陛下是有为明君、太子有英主之相,可……”有人忧心忡忡。

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没人会把嘴巴里的肉吐出来。太子的所作所为撬动很多人的利益。百姓能买到品质好的低价盐,商人就无法把盐高价卖出,盐引失去它的作用。能用各种方式取得盐引的皇亲勋贵太监等,再也不能白得好处。小太子能对付得了他们吗?

有在户部当文书的吏目冷笑:“寿宁侯家人从两淮支取96万盐引,庆云侯的家人弄到80万盐引。得到盐引转卖商人每一引可得银六钱。想想他们从国库拿了多少?也该知足了。”

“我听说很多人准备弹劾太子与民争利。”另一人偷偷瞄了眼身穿青色马甲的超市小二,故意拔高声音透露消息。

“叶淇叶大人拖着病体上京。”

“仁和长公主等几位公主进宫找皇太后哭诉。”

“想想就知道能在京师开设盐店的是什么人。”

第169章 老臣出马

朱寿聚精会神地伏案书写,站在身后的谷大用一脸愁色。

传心殿门外传来陈宽恭敬的声音:“太子爷,皇爷传您上朝。”

朱寿收笔,在书写本上吹了几口气,等墨迹干涸后合上。“谷大用,记得通知凌风子,让他先别纠结电母的事,改进书写笔墨汁,要求防水、速干、字迹多年不褪色。”

朱寿以前凭借初级模仿力、语言学习力、心脑速算以及系统的帮忙,给外人造成学富五车的假象。得知《周易》的学习加速科技进步后,他回头捧着书本用心重读四书五经。随着知识理解的深入,商店中相应商品解锁速度加快。

他花一万恶念值买下防水速干型颜料墨水,将书写笔变得和后世的中性笔一样书写方便。足可以成为大同作坊的招牌产品,支撑大同的经济。

“是。”谷大用应和。

朱寿添了句:“顺便让他把印刷墨水的质量也做提高。”

“是。”

谷大用和凌风子等人适应了朱寿的高要求。殿门外的陈宽咋舌不已。

太子爷对手下要求真高!难怪太子会退回一半内书堂的内侍。回去就给留下的小崽子们训话,一定要好好做事。再退回去,让他的老脸往哪里搁。

此次内宫大清洗空余很多职位,退回的内侍将填补宫中的位置。在大清洗的同时,皇爷的脸被打肿。从几位大太监手上搜出100多万盐引,大部分来自江南的镇守太监。

皇爷一气之下召回各地镇守太监。镇守太监多出自御马监,御马监宁瑾天天被皇爷骂,他埋头养战马去了。宁瑾嘚瑟不起来,宫里最大的还是他。至于戴义、萧敬、高凤等,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和他夺权。

朱寿精神抖擞地跨出传心殿,转动脖子和略有僵硬的手腕。朝臣一定会为了低价卖雪花盐的事和他打嘴仗。嘿嘿嘿,他最喜欢和他们吵架。随着系统商品解锁,他需要大把大把的恶念值。

来到谨身殿平台,一双流露疑惑、彷徨、不安的复杂眼睛盯着他猛瞧。这是位病弱的老人,灰败的脸色昭示生命的流逝。

“老夫叶淇见过太子殿下。”叶淇试图从座椅上站起。

朱寿三步并作两步,在其他人之前按住叶淇,“老大人不必多礼。本宫对叶大人神交已久,没有您革新盐法充实国库,前些年朝廷无法救助受灾的百姓。本宫原本对您颇有微词,经历北方灾情朝廷无力救援,本宫深知您当时的无奈。请受本宫一拜。”

朱寿拱手深深一鞠。

“恶念值 1……”

不少朝臣气得胡子翘起,太子殿下说这话心不会痛吗!

叶淇愣了愣,太子正如传闻,时常不按常理出牌。“殿下言重。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是分内之事。”

朱寿用怜悯的眼神瞧他:“朝廷的俸禄太低,顶着无数骂名改革、辛苦一年的年俸比不上别人倒卖一千张盐引的所得。”

“恶念值 1……”

因为超市大肆卖盐的事,今日参加早朝的有不少皇亲。

至于勋贵,继续关在家里舔伤口。自从河套收复后,京师很少出现勋贵子弟的身影。盐引里的微弱收益算什么,见到河套的吉兰泰盐池,他们马上放弃索要盐引。

以英国公府为首、跟随朱寿的勋贵们,除了有哈伦告鲁金矿的收入,每月还有从河套盐池、煤场得到的一成利润。他们则必须需保证盐池、煤场的安全。为了能一直拥有巨大的收益,他们无声无息地组织将士扫荡后套平原。

当然,和他们一起发财的还有九边重镇的卫所。兵将也是从卫所中调集。阻挡他们发财的将领,被兵部以九边军改的名义谴走。

弘治帝逐步在兵部安插亲太子的官员。任命刘大夏为兵部尚书,杨廷和的弟弟杨继红升为兵部车架清吏司侍郎。兵部和勋贵之间的合作越来越默契。

不过,此时的他们和太子一样,穷的只剩下银子!趁着各府还有几位多次上过战场的老人,约束子弟留在家中和新收的家将一起训练。跟随好战的太子,大量的军功在前方等着他们。

朱寿收到来自皇亲们的恶念值。驸马及其近亲可以当官后,皇亲们有些膨胀。

他抿了抿嘴,打算和在京的勋贵小聚。席间可以谈谈景泰年间早朝趣事,例如御史在朝堂活活打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后世的北洋政府也没少出议会打架的趣闻。朝上也只有世袭勋贵敢和皇亲打架。

叶淇用咳嗽声遮掩他的迷茫。他致仕多年,身体每况愈下,脑子转不过年轻人。他真不知如何接太子的话。

“微臣代表各位同僚谢过太子的超市抵用券。”站在一旁神色如常的李东阳突然起身发言。

“臣等谢过太子。”诸多朝臣异口同声。

朱寿惊得往李东阳身上猛瞧。这些天每日凌晨时分,首先跳出来的是李东阳10点恶念值,挤下了连续半年排第一的达延汗。

朱寿谦虚地说:“不谢,不谢。雪花盐每斤的本钱不过二、三十文。这卖盐的银子太好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恶念值 1……”

“殿下,”叶淇张口欲言。

朱寿笑眯眯地说:“老大人,本宫会把最新的海盐提炼技术免费教给盐户。减轻他们的劳动负担,加大盐的产量。适用食材烹饪的雪花盐售价100文一斤;掺有杂质、用于腌制的海盐售价,也会随着提炼技术的提高下降。百姓吃盐的负担将降低。百姓们安居乐业,我等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朱寿一席话说完,完美收获在场每位朝臣、皇亲的恶念值。

叶淇合上微张的嘴巴。官员以创造孔夫子的大同世界为目标,说什么反驳的话都不合适。

户部尚书侣钟出言:“太子殿下只会在超市卖盐,买盐的人需要凭身份证购盐。”

叶淇神情缓和,超市开在京师一地,对淮商影响不大。这次来他怀揣前任首辅徐溥老大人的临终手书,陛下重情,看在老大人面上不会让太子胡来。父老依托两淮盐场过活,盐政的轻微变动都会给家乡造成狂风暴雨。

“确实,将来本宫会把超市开到大明每个角落,减轻各地百姓的负担。”朱寿握紧拳头,全身充满干劲。

叶淇捂着胸口颤抖的递交徐溥的临终手书。

第170章 再晕一人

“徐爱卿何时离世?”弘治帝接过徐溥手书,得知他过世当场潸然泪下。

弘治帝和徐溥君臣感情十分深厚。徐溥和刘健同时在成化朝末期入内阁。弘治帝继位之初,纸糊三阁老之一的刘吉作为首辅万事和稀泥。是徐溥担起重任,不但帮弘治帝分担政务烦恼,时常悉心教导。没有徐溥,没有今日宽厚、腹黑的弘治帝。

在刘吉致仕后,徐溥接任首辅,为清理成化朝的弊政鞠躬尽瘁。去年太子出阁读书,七十岁高龄的徐溥以眼疾请辞,弘治帝才不得不放其归乡养老。

弘治帝伤心欲绝:“去年一别竟然天人两隔,早知如此不该让爱卿离去!”

刘健、李东阳、谢迁等人面露哀伤之色。朝堂上不少大臣忍不住抹眼泪。

“请陛下节哀,”叶淇戚戚然,“人终有一死。老臣等死前能重见盛世朝阳,死而无憾。”

弘治帝泪洒衣襟。徐溥离去,叶淇行将就木,刘健也老了,马文升看似龙马精神却也抵不住岁月的逝去。当年辅佐他坐稳皇位的老人们,健在的越来越少。

朱寿也抹了把眼泪。以他对便宜老爹的了解,这次对盐官、盐商举起的大棒又将轻轻放过。

私盐的泛滥让国库收不到税,助长盐商集团的形成。多年后实力强大的盐商促成‘商籍’的出现,变相帮助商籍子弟入仕。渐渐的,和豪商有千丝万缕关系的官员为商人保驾护航。大明国库空虚,朝臣们依旧反对提高商税、反对增加矿税。可笑!

李自成杀入京师,皇宫库空虚,从京师勋贵、官员、商人中抄出7000万两白银。倘若这些银子用于军队,大明国祚还能延续几十年。可悲的曾曾曾孙子崇祯,吊死在煤山前怒吼“文臣个个可杀”。他不知道的是,这些文臣和商贾的牵绊极深。

朱寿反对商人染指政权。封锁边关、在关外兴建大宁城,遏制依靠茶马互市兴起的晋商;封锁海岸线,西厂走出国门对外贸易,和靠走私起家的南方豪商争夺利益;手摇横机威胁江南丝绵商人;本想用商战规则威胁盐商,看来是没戏了。

竟然打感情牌,太无耻!

“敢问殿下的盐池在何处?”李东阳明知故问。

反对收复河套的官员捶足顿胸。太子没有染指大明境内的盐场,雪花盐只可能来自河套。没想到草原资源丰富,不但有金矿还有盐池和煤场。说不准太子还藏着不少好东西。

朱寿像小偷似的东张西望:“在场会不会有人私下和鞑靼联系?”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敢和鞑靼联系的沈禄全家遭受‘天谴’。沈禄本人至今下落不明。九边将士众志成城,无人敢放外人出关。请殿下放心,在场都是聪明人,不会做傻事。”

儿子写信来告之:随着肃州卫指挥使加入游商部落,九边所有的卫所被‘五级三晋制’攻占。现如今在九边,太子的话比五军都督府、兵部的命令好使。

游商部落比白莲教的危险性更高。若不是太子亲自建立,河套官员会被吓丢魂。

太子是妖孽,太子弄出来的东西更是妖孽。李东阳深深怀疑,他活不到太子娶女儿的一天。

朱寿眉飞色舞:“河套有许多盐池,本宫人手不足,只开发最易开采的一个。有内行厂特制的机械工具,盐池单日产盐一万斤。”

李东阳的话听着极为舒服。背后有人说沈禄的事是他做下,明明就是‘天谴’!沈禄正在大宁矿场挖矿,清洗身上的罪孽。

“许多到底是多少?”李东阳拔高声调再问。

朱寿扳手指数:“现已经找到靠近陕西都司,有北大池、苟池、明水湖、西项池、长盐池等等。”

“还有威宁伯伏击鞑靼的红盐池。本宫要向过世的威宁伯道歉。本宫曾嘲讽威宁伯在贺兰山一战杀敌43人报功,却没有考虑明军胜战对鞑靼人的威慑。成化九年,时任三边总制的威宁伯在红盐池伏击鞑靼,让他们不敢全面占据河套。”

“鞑靼缺盐,却没有在河套发现盐池。威宁伯居功至伟!本宫想亲赴甘州祭拜威宁伯,亲自在他坟前致歉。”朱寿恳请便宜老爹同意。

他的梦中全都是河套风光,偶尔会闪现李晴的俏脸。全赖张皇后不让他接触漂亮的宫女,让他见女的都觉得可爱。一定是这样!

谢铎出列:“殿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威宁伯若泉下知道殿下亲至,必不得安宁。殿下身为太子,岂能随意出京?臣建议可派李阁老代为前往。”

刘健抓住机会说:“臣附议。臣建议兵部、户部、都察院等派人随行。顺带考察河套发展近况。河套是我朝十三布政司外又一特司,朝廷应该有所表示。”

“臣建议叶老大人一同前往,”李东阳谏言,“让老大人好好见见河套风光。如果老大人能邀请盐商一同前往,帮着宣传河套一二。殿下定然感激不尽。”

朱寿皱了皱眉,他不缺销路无须盐商从中获利。把盐加入调料包,调料包在草原深受欢迎。女真、鞑靼、更远地方的瓦剌人、西面的吐鲁番、叶尔羌都已经成为他的客户。

李东阳见朱寿脸色不悦,补充道,“大明地广,单凭内行厂修路何年何月才能架设好畅通无阻的交通网?河套不缺盐,但大明缺盐的地方很多。不仅是盐,各地百姓一定会喜欢超市的糖。若殿下把一部分利润许给商人,让商人修路,不消几年,驿路必将畅通。”

朱寿如梦初醒:“就像太祖弄出开中法,诱导商人前往九边开垦荒地支援边军?自从开中法被取缔,九边乱相丛生、屯田被占,边军战斗力丧失和盐政改革不无关系。”

甚至都能得到他心心念念的驿路管理权!

“很多事情不能只从商人赚银子的角度看问题。”朱寿抚掌大笑,“李阁老一语惊醒梦中人。本宫举双手赞成。”

“叶爱卿!快传太医!”弘治帝紧张地大喊。

只见叶淇晕倒在地。

弘治帝无奈地和儿子商量道:“照儿别只顾着河套。两淮、江南、山东等地的百姓、商人都是大明的子民。”

弘治帝的话惹得大半朝臣哭泣下跪,“陛下英明。”

朱寿嘴角抽了抽。朝臣们说便宜老爹英明,是指他昏聩不成?超市抵用券白给了!

第171章 都没下限

弘治帝下旨特赠徐溥太师,加特进左柱国,谥号文靖。

谥号是朝廷颁发给去世大臣具有评价意义的称号,相当于盖棺定论,但也有例外。比如于谦,死后五十多年才被弘治帝赠谥号‘肃愍’,在死后一百三十年被明神宗赐谥‘忠肃’。

规定,谥号有等级高下之分。并不是所有的官员死后都有谥号。‘文靖’虽不及‘文正’,也是朝廷对大臣非常高的赞扬。同时弘治帝下旨在徐溥老家建‘柱国太师’坊,纪念这位贤相。

醒来后的叶淇从床上爬起,伏地朝弘治帝磕头谢恩。他和徐大人是同乡,是徐大人建议弘治帝提拔他为户部尚书。盐法也是在徐大人的暗示下变革。太子殿下在朝堂上直指‘纳银取盐引’造成九边荒废、为商人谋福,令他的心跳骤停。弘治帝能大肆褒扬徐大人,必定不会议论此事。

“叶爱卿,照儿年幼缺乏历练。哎,初生牛犊不怕虎,几乎得罪满朝文武,朕头疼得紧。”弘治帝亲自搀扶起叶淇,“没有经历过那段动荡时期的人,不知道诸位老臣的辛苦。”

叶淇泣不成声:“老……老臣,能为陛下效命,臣等三生有幸!”成化朝时期群魔乱舞,为了纠正混乱的朝纲,他们付出良多。

“如果叶爱卿身体吃得消,随李爱卿到河套瞧瞧。朕放手让照儿用他的想法打造河套,等遇到实际问题,才会懂得有些事不是非黑即白的。”弘治帝感慨万千。

叶淇躬身领命:“老臣明白。”他协调淮商支援河套建设。

在弘治帝封赏徐溥的同时,一则赐威宁伯王越世袭罔替的圣旨通过了内阁的票拟。‘凡爵非社稷军功不得封。世与不世,以军功大小而定。’威宁伯王越几度击退鞑靼,让鞑靼未能彻底侵占河套,为收复河套打下坚实的基础。内阁百官一致认为王大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反复宣传:‘河套南望关中,控天下之头项。得河套者行天下,失河套者失天下。河套安,天下安;河套乱,天下乱。’京师百姓知晓,只要河套在太子手中,他们就能安枕无忧;朝臣、皇亲、勋贵们知晓,河套物产丰富,遍地是黄金。

王越身前遭受无数非议,终于在死后得到应有的封赏。

永乐帝以‘塞王’身份掌握军权,用手中的军权从侄子手里夺得皇位。怕其余八位塞王们效仿,除大同的代王,其他塞王相继內迁。永乐帝不放心边将镇守漠南,同样把东胜卫、大宁卫等內迁。永乐帝想的很好,打退北元残存势力后,这些地方是大明的。可惜他死在第六次北伐的路上。

老天爷对大明还是眷顾的。

在永乐帝死后的百年间,瓦剌、鞑靼两族内斗。此时离鞑靼小王子达延汗统一漠南,还有几年光景!

正统朝,杨洪和韩政打入应昌;成化朝王越在红盐池取胜。正因为有他们打出的胜战,让鞑靼一直没能彻底占领肥美的河套,没有发现河套的矿产。

朱寿选取了最好的时机打响收复河套的序幕。若过几年等达延汗一统漠南,河套会和后世一样,成为大明永不愈合的伤口。

河套分为前套平原、后套平原和西套平原。前套平原就是朱寿现在所占的云中城,也就是后世的包头、呼和浩特地区。他花尽心思才把前套彻底收入囊中。按照这个速度,等收取后套和西套的时候,达延汗已经完成漠南统一大业,一定会腾出手对付他。

吉兰泰盐池能缓解河套的窘境、恐吓关内盐商;也能引朝臣上钩,帮着他彻底收复河套。反正便宜老爹已经下旨把河套地区交给他全权管理。

在弘治帝和叶淇谈心的时候,朱寿和内阁商议河套的事。李东阳将带领各部官员前往甘州传旨,顺路途径河套考察。他们考察回来,朝廷会出兵西套、后套,彻彻底底收回河套。

朱寿一脸笑容地介绍:“云中城就是洪武四年太祖最初设置东胜卫的地方。准格尔煤场在洪武二十四年设置的东胜左右卫、也就是隋唐时期的胜州城附近。而吉兰泰盐池在宁夏卫北400里。”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面露苦色。太子把各个行业的翘楚弄进内行厂,内行厂用领先的知识处处走在他们前面。如果太祖和成祖知道河套有大量的盐池和矿产,拼劲全力也会占有河套。

朱寿暗中问系统:“能提升每人每日的恶念值上限吗?我觉得10点不够朝臣们用的!”

“让本系统吸收两块天外飞石的能量。”系统讨价还价。

朱寿挑挑眉:“我会让人留意。先帮着提升上限呗,我多收了,你也能多得。”

“不见兔子不撒鹰。”系统恨声道。宿主原本答应到宣府外捡天外飞石,至今没有兑现承诺,可一不可再,它才不蠢。

朱寿撇撇嘴。

“敢问殿下,将来河套的布政司府衙将建在哪里?臣等以为胜州城是不错的选择。”刘健建议

胜州城在大同府东面,离关内较近。现在的云中城和鞑靼人只隔着一堵长城,那才是真正的‘守国门’。万一今后太子逗留河套,他们会天天提心吊胆。

朱寿摇头拒绝:“本宫决定将河套布政司建立在云中城东的云中宫。那里曾是北魏皇帝北巡的行宫,原址残留当年宫墙遗迹。”

刘健三人对视,就知道太子是不安分守己的人。

“于乔,你我先退下,让宾之和太子商议具体事宜。”刘健招呼谢迁离开。

谢迁对朱寿发憷,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听到刘健的招呼,立刻跟随离开。

他们走后,李东阳猛然下跪求情,“微臣会替殿下弄到驿路管理权,还望殿下给小女一个名分。”

朱寿扶额,李东阳真是位称职的好父亲。

“李阁老,本宫有能力把驿路弄到手。”朱寿自信满满。老婆要挑合心意的。

李东阳深知太子吃软不吃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卖惨。

朱寿无奈,把誊写的简繁对照词典扔给李东阳。“等李公在大明推行简体字,再来谈此事。”

高凤、谷大用、黄伟等司礼监内书堂出身的内侍都不认同简体字,以普通的军户科举登天的李东阳,定然不会赞同。

李东阳捧着词典脸上神情变幻莫测。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李东阳咬牙应下,“望太子守诺!”

朱寿瞪大双眼、惊吓过度。这也能同意?李阁老,您还有当官的下限吗?

第172章 一掷两金矿

弘治帝是溺爱儿子的人,关了儿子三天解除禁闭。而朱寿得知诸位皇姑等亲戚正等着他,为了耳根子清净继续躲在传心殿。

在朝臣眼中的弘治朝有中兴之相,朱寿结合后世的分析,看到中兴背后透露的衰弱迹象。他找了一剂强心剂,暂时维持虚假的繁荣,给他腾出时间搭建平台。

收复河套只是第一步。只等李东阳从河套回来,朝廷调整政策从守势转为攻势,兴兵河套。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朱寿发布的招贤令永久有效,坐镇内行厂的张永接待毛遂自荐的能工巧匠。内行厂除了天师研究院最为有名,还有展露人前的农学院。随着雪花盐盛名在外,采矿冶金院的存在被挖了出来。

领先当下炼钢水平的平炉炼钢法,使得内行厂从不缺钢铁。大量的钢铁引出新的混凝土建筑手段,保护河套的长城快速建起。平炉炼钢法,就是天师研究院和采矿冶金院联手研制。

神通广大的盐商挖出内行厂神秘的采矿冶金院,却没有在保大坊发现一位成员。因为他们被朱寿派往北方寻找新矿产。比如内行厂的钢铁,来自于大同府下一处名为天镇的小地方。

今日,采矿冶金院又给朱寿带来一条好消息。东宁伯等人护着采矿冶金院考察哈密地区,在废弃的沙州卫附近找到多出金矿。

朱寿握着金矿探测报告书踌躇。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朱寿反反复复念叨这话。闭上眼、扭过头把报告书递给谷大用,“快拿去文渊阁给阁老们过目,不要让本宫后悔。”

他需要朝廷帮忙收回河套。想要有所得,先要有所出。

谷大用接过报告书,使了大力从太子紧握的手中抽走。飞也似的跑到位于文华殿后方的文渊阁。

“阁老们快点过目,晚了只怕小爷会后悔。”谷大用忠实完成朱寿的嘱托。匆匆放下报告离去。

刘健愣了愣,翻开报告后失笑,“难得散财童子能想到朝廷。看来别指望从太子手里拿下盐池。”

李东阳和谢迁过目。

愁眉深锁的李东阳幽幽一叹:“大宁城有多座金银矿,崇王培养死士和私军、埋在宫里的钉子上万人被太子弄去挖坑。太子不缺金银。盐池能威胁盐商,太子绝不会放手。”

“宾之还在担心令嫒的事?”刘健见李东阳精神状态不佳宽慰道,“皇太后赏赐令嫒金簪,传达了陛下的态度。都察院、科道言官没有就此弹劾,百官的态度你也心中有数。放宽心些。”

谢迁令人即刻抄写报告,闻言后表态,“令嫒才貌双全,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和朱寿预料的完全相反,朝臣们并没有因为李东阳是阁老而反对婚事。大家都怕了无法无天的太子。万一弘治帝宾天,太子身边需要性子强势的太子妃规劝太子。小家小户出身的女子无法担此重任。若李晴当上太子妃,李阁老辞官避嫌也就是了。

李东阳勉强挤出笑容。他连夜学写简体字,隐隐明白太子推广简体字的用意。也同样知道将要面对前所未有的阻力。女儿收到皇太后的赏赐,渐渐恢复精神。他不能让女儿失望。

刘健和谢迁也知道此事的关键在太子,凡事涉及到太子的事,谁都不知道会如何发展。

“两位仔细看这份报告。金矿的分布、矿石的含量,连用什么方法开采、运输的介绍都十分详细。太子手上真是人才济济,都是哪里找的。”太子重视人才这点让谢迁宽心。江南才子辈出,唐寅等吴中四才子在河套崭露头角。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东阳醍醐灌顶,知道该从何处着手。内行厂、西厂手上加起来有几十万人,大部分是匠户,识字人不多。如果以保密名义督促他们学习简体字,受到的阻力肯定极少。

“在下还想去大宁城瞧瞧,这就去找太子商量。”李东阳找了个借口。

刘健摸着胡子说:“顺便提提茶马互市的事,许多断了财路的商人托人找老夫说情,他们希望太子开放大宁城。”

谢迁附和。阻断和草原的茶马互市,江南的茶商找过他多次。关键时期他不能轻易开口。

李东阳了然,把他的想法告诉朱寿,同时转达商人对大宁城交易的诉求。

朱寿翘起大拇指。难怪便宜老爹极力推崇李东阳,果然是出谋划策能臣。“我会交代内行厂的人,如何安排人学习由李阁老说了算。内行厂、西厂上下都会听你调遣。”

“大宁城对一切人开放,只要父皇允许李阁老出关。等彻底收复河套,喜峰口等地也会放商人出关。毕竟商人为了赚银子,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比如明末靠茶马互市起家的晋商,没少为大清立国出力。

李东阳拱手:“微臣会把话传下去。”

这时,谷大用从外面取来今日的《大明皇家日报》。

因为稿件无须审核,朱寿也不知道报纸刊登什么文章。朱寿随意瞟了眼,见到诸多的文章标题提到女戒、女德。

朱寿仔细瞧了文章作者的籍贯,大部分来自山东。

“他大爷的,只有没本事的男人才会要求女人处处低头服小。”开发河套、打造北方工业,肯定有部分作坊招收女工。北方穷困,哪能因为女戒束缚女子的劳动力。

李东阳看到报纸上的文章,身体摇摇欲坠。他深怕女儿见到后会受不了,受文章蛊惑做傻事。不等李东阳想应对的办法,太子殿下大发雷霆。

“让人给世人普及一下上代衍圣公的功绩!让河套从移民中收集孔府的罪证,让大家瞧瞧孔圣人的子孙都是些什么人!”朱寿瞋目切齿。

这力度还不够!

朱寿眯起眼睛,摸着下巴冷笑,“谷大用,让人偷偷泄露山东莱州发现的焦家金矿。”

山东多豪族。迁到河套的山东灾民对当地豪族恨之入骨。他们没少做土地兼并、逼人家破人亡的事。白莲教因此在山东一带盛行。他扔出一根肉骨头,就想看看这群‘君子’的高尚品德。

朱寿摸摸绞痛的胸口,今日一下子扔出去两座金矿矿脉。这一掷,万金、几十万斤都有了。

李东阳瞪大眼睛,太子手里到底捏着多少金矿!

第173章 何谓金矿

“皇上,外面都在传太子为了转移民间对李小姐的非议,一怒为红颜扔出去一座金矿。”张皇后阴阳怪气地吹耳旁风,“太子没银子可以用金矿抵债,欠着寿宁侯府的佃租不还算什么事!”

张皇后话音刚落,弘治帝抱着福泰公主温和慈爱的笑容瞬间一僵。弘治帝轻柔地将女儿放回婴儿床,转过身淡淡地说,“朕还有奏章要处理,朕先回奉天殿。”

“皇上~”张皇后妩媚多情的大眼睛蒙上水雾。

陈宽向张皇后行礼,快步跟随弘治帝离去。

弘治帝并没有去奉天殿,中途转道文华殿。透过玻璃窗往里瞧,见儿子正向翰林学士梁储请教。弘治帝摇摇手,悄悄地走入课堂旁听。

“梁大人出使过安南,本宫想请问一旦安南攻占占城,安南愿意卖粮给我朝吗?”朱寿折节下士。

“这……”梁储说话带着浓重的粤地口音,“安南虽为小国,但野心不小。怕是不会轻易卖粮给我朝。占城不断受到安南国的侵扰,占城国王多次遣使向我朝求救。安南表面诚服,背后小动作不断。”

“此次北方的灾情暴露大明缺粮的严重。占城不容有失。梁大人可以克制安南的策略?”朱寿问。

梁储的国字脸上布满凝重的神色:“上策是重建交趾布政使司,直接控制安南。中策是让得道高僧前去传法,当地信佛之人众多。”

“大明的军队从勋贵、武将到地方卫所,糜烂不堪!安南国野心不小,若我军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失利后只会助长其野心。先用中策吧。”朱寿忧虑重重。

梁储拱手道:“殿下考虑的周全。”

“咳咳,照儿此言差矣。朕瞧着勋贵们在河套表现不俗。”弘治帝老脸一红。

“见过陛下。”梁储以及一众侍官侍读们见礼。

朱寿拱拱手,恨铁不成钢地说,“河套仗着火器的压倒性优势取胜。父皇可知鄂尔多斯一战的伤亡比?有强大的火器优势,五万由勋贵家将、九边诸将的私兵组成的临时军,几乎全军覆没。勋贵和武将的私兵,来自九边卫所中最善战的士兵。”

“河套的胜利,全是孩儿用银子砸出来的。为了顾全大家的颜面,孩儿从未提及此事。父皇若是不信,可以质询兵部贵州土司叛乱是否平息。”

弘治帝愣住,他对贵州的叛乱印象模糊。

“六月朝廷得到贵州普安土司米鲁起事的消息。兵部调贵州、云南官兵会讨普安州。路程遥远,短时间内不会有回音。”费宏出列替弘治帝解围。

弘治帝点点头,赞许地瞧了眼费宏。

“某些时候商人的消息比朝廷灵通。父皇,驿路不得不清理了。”朱寿撇着嘴说。

弘治帝双目一瞪:“臭小子,又惦记着驿路!”

朱寿摇头叹息:“自古忠言逆耳。孩儿为大明着急。”

他是一抓到机会就吐槽驿路。时不时敲打一下,能逼着有能力的驿承提高驿站的服务。大浪淘沙下,总能淘出几位能用的人。随着西厂在北方逐渐壮大,东厂和锦衣卫已经无人可调。

梁储等人识相地躬身退去。

太子对驿路势在必得!费宏打算给就职兵部员外郎的伯父提个醒,其他人也有相同的想法。

侍官们离开,父子俩关上传心殿的大门说起悄悄话。

隔日的早朝,鸿胪寺卿禀告,“占城国王古来,差王孙沙不登古鲁等奉表来贡。”

弘治帝笑道:“命首辅刘爱卿、礼部右侍郎谢爱卿,与爱卿一同接待。”

“遵旨。”鸿胪寺卿领旨。

朝上不少人面面相窥,接待占城国使者的规格很高,超越常礼。

英国公上奏:“陛下,臣也想接待占城使者。”

“准奏。”弘治帝欣然应允。英国公张辅曾驻守交趾多年,安南人听闻其大名依然惧怕。

不管是占城还是安南,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入眼的小地方。他们更在意突然爆出的焦家金矿。

驸马都尉兼通政司左参议齐世美出列:“山东官员四百里急奏,莱州突然涌入大量外来人员,据说当地掖县境内发现大型金矿。官府担心他们会私下挖矿,请求附近卫所派兵驻守。”

“当日太子殿下在山海卫被白莲教教徒攻击。白莲教出自山东,山东卫所的士兵可信?怕会监守自盗吧?就怕金子流入白莲教。”立刻有御史反对。

侣钟上奏:“户部派山东清吏司郎中前往调查。若金矿一事属实,请陛下派镇守太监征税。”

“臣反对!元朝可从山东招远金矿得金三万两左右。但我朝得金最多的永乐年也不过是五千余两。与其官府挖矿,不如允许民间采矿收取一定量的银税。”户部给事中反驳。

侣钟勃然大怒:“金银矿禁止民间开采。”

“这条禁令在民间早已成为一纸空文。”有官员冷笑。

“……”早朝吵得不亦乐乎。

刘健沉声道:“陛下,据闻金矿的消息从内行厂透露,可否请太子殿下出面澄清此事?”

“刘爱卿确定要照儿澄清?”弘治帝失笑。

谢迁立马补充道:“殿下只要在发表署名文章即可。”他们不想替山东人挨骂。

“臣听闻西厂往来山东的次数频繁,太子和辽东都司总兵官、定西侯蒋睿暗中达成协议,定西侯将辽东驿路交由太子负责?”吏部尚书马文升询问。

兵部官员各个如临大敌。他们并不知晓此事。

负责车架清吏司的兵部侍郎杨瑞红启奏:“辽东驿路是太祖下令建立,当年为防止北元南下,此条驿路由辽东都司管辖,兵部车架清吏司无权干涉。”

马文升无言以对。近百年来辽东驿路都是由兵部负责。杨瑞红从太祖实录找出一句话,轻飘飘地拿走驿路权。驿站驿承通过考核才可恢复原职,否则领一笔补偿款就地解职。谁能咽下这口气?

“酒醋面局有一味料来自山东,朕让西厂负责运送。这味料就是在超市热卖的味精。”弘治帝哈哈大笑。

“酒醋面局生产味精,让山东上万百姓有了活路。随着味精进入千家万户的灶台,山东味精作坊将越做越大,养活的百姓越来越多。那才是真正的金矿。”

弘治帝意味深长地说:“诸位爱卿身上穿着官服,朝廷不是做生意的商人!遇到天灾百姓缺粮时,金子是填不饱肚子的。”

“陛下圣明。”百官怀揣着复杂的心情跪拜。

“恶念值1……”马文升只能眼睁睁看着辽东驿路易手。

刘健和谢迁暗自瞟了眼李东阳。太子亲自夺走驿路权是打算拒绝李小姐?

李东阳唯有苦笑。

第174章 缺人手

早朝颁下《庄田传世法》,同时定下远赴甘州和河套的各部官员人选。李东阳打道回府收拾行装,明日即将携带给圣旨前往甘州传旨。

轿子刚停在家门口,传来大儿子的请安声。

“不孝子徵伯给爹爹请安。”李兆先殷勤地伸手扶李东阳下轿。

李东阳不咸不淡地问:“怎么才回来?以西厂的物流能力,早几天就该回家。”

“河套政务繁多,儿子得先交接妥当才可回京。”李兆先愁眉苦脸地说,“再说了,此事关键在于太子殿下的态度。太子殿下吃软不吃硬。您看,孔家刚让人非议三妹,殿下立刻反击。”

“别诓你爹!太子会因为你三妹对付孔家?”李东阳瞪向儿子。

李兆先垮下脸:“河套不少作坊招收女工。鞑靼杀了大同很多人,留下不少孤儿寡母,大同的书写笔作坊优先招收她们。”

“还有呢?”李东阳阴着脸问。

李兆先愣了愣:“孩儿只知道河套户部相关的事。”

李东阳甩开儿子的手,沉着脸背着手回书房。太子在河套没有透露简体字的口风,真是太看得起他李东阳!

“爹,还有何事是儿子不知道的?”李兆先小声问。

李东阳对儿子越看越不顺眼:“瞧瞧你,二十六岁的人还吊儿郎当。太子年幼可比你稳重许多。”

“爹,您别拿太子和儿子比。”李兆先叫屈。

李东阳挥挥手:“做臣子就要有臣子的样。回京先去向太子请安。明日陪爹一起去甘州,然后去大宁,最后往河套。”

“孩儿只有五日的假期。”李兆先摊手,“河套一日一个样,与关内有天壤之别。如果陪您走一圈,回去非得被政务压垮不可。”

李东阳赶走儿子:“滚!”不过是河套小小的户部郎中,哪来的脸说比他这位内阁次辅忙。

李兆先整理仪容,进宫在文华殿拜见朱寿。

“殿下,东宁伯和把台从哈密回来,杨大人想尽快帮把台和琪琪格完婚。婚礼越隆重越好,最好能请到皇后的懿旨。”李兆先在朱寿面前表现得成熟稳重。

朱寿了然,“本宫自会处理。李公将要去大宁和河套,你也一起去吧。”

“殿下,微臣忙!”李兆先哭诉,“准格尔煤场生产的蜂窝煤和煤炉卖脱销,杨大人指定只能用塑料布购买。游商部落的人疯了,手捧粮食和银子来换物资。”

“微臣这次请假回来,同僚们让微臣带话,希望殿下再派些人手到河套。”李兆先丝毫不敢提起妹妹的事。

朱寿白了眼装哭的李兆先。打电话让内行厂拿来筛选的官吏名单。超市以制作白册的名义从吏部拿到京官和吏目的名单。从中选择名声、口碑、能力都极好的低级官员和吏目,准备派往河套帮忙。

打发走李兆先,朱寿前往乾清宫找便宜老爹。

“皇兄,十倾地哪能够过日子?”

“家中子女众多,皇妹有两子需要婚配,却连聘礼都拿不出!”

“皇兄,驸马当初是您帮着挑的。虽说驸马可以授实官,可您应该知道驸马不是当官的料。”

朱寿向殿外的御前侍卫打听,原来是《庄田传世法》惹的祸。

《庄田传世法》规定,‘皇后家派传五世,留一百倾地’,‘驸马派传五世,留十倾地供主祀’。皇后早一步寻来,已经哭过一通。太妃们也相继找来。公主们已经是第三批。

“各位皇姑,有考虑过去河套发财吗?”朱寿裂开一口大白牙,进殿解救便宜老爹。驸马和表亲们至少都是识字的。河套缺人,能忽悠一个是一个。

“恶念值1……”

公主们见到朱寿下意识起了戒心。

35万人涌进河套缺粮时,河套官员感慨一下子来的人太多。忙着调粮养活众多的人口。等仓库堆满足够的粮食后,他们悲催地发现,人手太少了。

‘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此话非虚。

进入金秋十月,第一批移民种植的水稻丰收。平均每亩五石的产量让曾经的户部尚书周经跪在地头大哭特哭。土豆相继丰收,磨坊开了一家又一家,游商部落把方便面往哈密、吐鲁番贩卖。

丰收的粮食,开出一家家的加工作坊。盐池、煤场的相继开采,制盐作坊、蜂窝煤作坊、打铁铺等入雨后春笋般冒出。太子殿下定下商税十取一,非但没有消除大家的积极性,反而让工坊在河套越造越多。

河套官员面临和关内迥然不同的局面,随时需要修改河套律。

首先倒霉的是被弘治帝用圣旨派往河套的白昂、李梦阳等人。

“刚修的路怎么又挖开了?查查当初是谁负责修的!”白昂火冒三丈地撸起袖子。原本三个时辰就能从大同返回云中城,因为修路耽误了他一天的时间。

他又要加班处理积压的政务。别小看一天时间,刚成立的刑部能收到上千封奏章。陛下让他到河套和徐贯修水利,结果还是做回刑部的老本行。

刚到河套没多久,白昂好似过了一年。每天需要处理的政务是京师的数倍。不是因为河套治安乱,而是所有律法都需要重新制定。

煤油灯的出现,让加班成为河套官员的日常。在京师遭受多次太子祸害的他,非常怀疑压榨夜晚的时间是太子推广煤油灯的初衷。

虽然身体很累,但心里很满足。云中郡的建设速度足够每位河套官员骄傲。关内的城市集镇可以几十年不变,在河套几天能变个样。

王守仁递上一杯奶茶:“白大人,内行厂在修线路。今后河套和京师之间可以用电话通话联系。”沟渠的事情告一段落,现在他被调到刑部帮忙。

白昂接过奶茶的手抖了抖:“就是宫里的那种可以听到声音的电话?”

“是的。”王守仁目光中满是期待,“太子说有了电话,河套的变化会更加大。”

“沿路线路的维护?电话的收费?电话内容如何保密?通过电话的政务要求多久反馈消息?……”白昂脑中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件新事物代表他们将出具相应的条例应对。白昂大叫:“加班,刑部的全都加班!”

“加班,不把这些帐算好不准回家!”隔壁的户部传来周经的吼声。

第175章 李公,喝茶

“《大明皇家日报》刊登招贤令!”一大早报童清脆的喊声打破京师的宁静。

坐上马车的李东阳探头:“去买张报纸。”

“好勒~”送行的李兆先亲自买回报纸交到李东阳手中。

李东阳接过报纸,把手摊在儿子面前。

李兆先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爹,您还要一份?”

“你的俸禄。”李东阳右手摊开,左手拿起报纸凝视,隆起的眉心显得心事重重。

李兆先捂着茄袋惨叫:“爹,你让孩儿买东西从不给银子。儿子在河套辛劳半年,真没能存下多少!儿子还准备娶妻存聘礼。”

李兆先发妻已亡,他在应试时病倒,喝药多年身体一直没好,多年未曾续弦。在河套政务繁忙,身子骨反而结实不少。他在河套看上一位小娘子,正存钱打算在河套买房定居。河套虽大,太子允许买卖的土地极少。用官员的身份在云中城买房便宜,配套齐全的两进小院只需200两银子。

李兆先虽然是次辅的儿子,却不是富二代。李兆先是李东阳原配之子,不好意思向朱夫人开口要银子。

李东阳军户出身,家底薄。在京师内城的府邸是朱夫人的嫁妆,府中花销也是朱夫人用嫁妆贴补。内行厂送过一架马车,李东阳上朝依然由轿夫接送。因为轿夫的工钱由朝廷负责支出。若是招马车车夫,需要李东阳自己掏腰包。根据后世的记载,李东阳子女相继早亡,死后身无长物,由同僚凑钱处理的身后事。

李东阳指指报纸:“河套官员的福利待遇极好,你半年的俸禄比爹的年俸高一倍。”

《大明皇家日报》在主页上刊登太子署名的招贤令。太子从前几期报纸中找出言之有物的文章,征召文章作者前往河套。报纸上详细罗列河套官员丰厚的待遇。

李兆先喜极而泣:“太子终于招人了,这下回去用不着天天加班。”太子的银子不好拿。别看待遇高,忙的时候连喝茶的机会都没。

李东阳搓搓手指,李兆先万分不舍地掏出茄袋,思量交多少比较好。

李东阳把茄袋一起收入囊中,挥挥手让李兆先走人。他的视线没离开报纸。除了招贤令,报纸有专版报道焦家金矿发生的一系列冲突;报纸上有提倡女戒的文章,与之对应的是许多人对礼教的理性思考。

“太子……看透人心……”李东阳小声呢喃。他逐渐品出太子不限制言论的原因。畅所欲言,能让各种思想理念碰撞。而且,说话的人多了,反而令一些人失去了权威。

李兆先扎心地目送车队出城门。没多久,西厂河套负责人胡玢护送另一马车队从他身边驶过。

李兆先张了张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李兆先想了想,跑到保大坊探听消息。见内行厂忙着装卸物资发往河套,猜测河套定有事发生。

李兆先回到家,找到整日以泪洗面的三妹,“大哥已经接到你的来信。茶楼前发生的事情正好退了孔家的亲。反过来想想也不是坏事。”

“你大哥天天找英国公世子踢球,好不容易套来一个绝密情报。太子欣赏达延汗王妃满都海。满都海大达延汗17岁,太子肯定不会介意你的年龄。”

李兆先自认为安慰好了妹妹,匆匆收拾行装返回河套。

李晴被这条消息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被震翻的还有暗中保护李晴的东厂番子。戴义把太子非礼达延汗王妃的事告诉弘治帝,弘治帝气得五官移位。“这个臭小子!等下朝后,看朕怎么收拾他。”

报纸上的招贤令引在士子和官员中引起不小的波澜。但大部分的百姓更在意金矿的新闻。

虽然朝廷禁止开采金银矿已经成为一纸空文,但开出的矿产往往都被地方和当地官府瓜分。官府、山东大族、就藩的藩王,各种势力的目光聚焦在焦家金矿。就连为了衍圣公爵位内斗的孔家,暂时把手言欢一致对外。

据报纸最新消息,附近一个村的百姓有组织进山挖矿,用土法炼金,几天内采得十两黄金。山东局势比受灾时更加混乱。

“山东缺粮时,这群豪族怎么没声响!”李东阳看着报纸摇头叹息。

马车车厢里传出朱寿嗡嗡的声音:“因为他们自认为能把家传的比大明久远。换个皇帝,还是需要他们当官治天下呗。”

李东阳大惊失色,打量二三米宽的车厢。车厢内有宽大的座椅,座椅铺上厚厚的坐垫,根本感觉不到马车的晃动。左侧的车厢上有一张可折叠开的桌子。唯一能藏人的是座椅对面的小柜子。

李东阳压下焦虑的心情,颤抖着打来柜门。柜门里分门别类塞着各种吃食。甚至都有烧热水的火炉和水壶。方寸可见之间,哪有藏人的地方?

‘啪嗒’一声,座椅被人从内部推开。朱寿从里面爬出来,撩起车厢窗帘冲着外头喊,“胡玢,你在里面塞了几床被子?差点没热死本少爷!”

“少爷,不是怕颠着您嘛!”胡玢骑着马跟随在旁。

李东阳伸头探出马车窗户,车队行车的速度极快,周围是他极为陌生的环境。“我们在哪?”

“李阁老,我等驶过辽东驿路新建的三河县驿站,再过一时辰可到下一驿站稍作休息。今晚天黑前可以出喜峰口。明日下午赶到大宁城。”胡玢回道。

李东阳前后喊了声,前后车上六部官员无人应答。

“本宫让人给诸位大人的早点中加了料,李公喊破喉咙叫不醒。”朱寿伸展四肢活动筋骨,“也只有您老放着御膳房特制的美味早点不吃,看报看了一个多时辰。”

李东阳阴着脸问:“陛下可知殿下离京?”

朱寿从柜子里取出小火炉,用火柴点燃白色的固体酒精,把水壶搁在火炉上煮。“放心,本宫很看重自个儿的小命。等到了晚上父皇自会知道,那时我等已经出了喜峰口。听闻李公爱喝茶,本宫特意准备明前的安吉白茶。”

李东阳几经尝试让车夫停下马车无果。转身崩溃地发现太子用玻璃杯泡好茶,正翻开《资治通鉴》认真地学习。

朱寿朝李东阳裂开一口大白牙:“李公,喝茶。”

“恶念值1……”

李东阳沉浮官海几十年的修养瞬间破功。

第176章 议和?

马车飞也似的驶过一支商队,李东阳打开车窗逼准备高喊。

“本宫已经拿下辽东驿路管理权。驿路上经过的都是内行厂名下的商队。李公省省力气吧。”朱寿转动僵硬的脖子笑道。

车厢里飘荡着淡淡的茶香,搁在折叠桌上的茶杯轻微晃动。若一旁的人不是太子,身为茶陵诗派核心的李东阳定会诗兴大发。但此时他只想让马车停下。

李东阳压抑心中的怒气:“殿下擅自离京,可知会对朝野上下造成多大的冲击!您难道忘了山海关遇袭一事?”

“大明兵将无用,即便待在皇宫也会遭受蒙古人的攻城。倘若兵将战无不胜,天下处处都是安全之地。”朱寿挑挑眉。真有危险他会坐上热气球升空,达延汗可没本事上天追他。

李东阳抓狂:“殿下为何又要出关?”

“本宫一次都没去过大宁,李公想去,正好顺路呗!同时本宫亲自参加把台和琪琪格的婚礼,能他们撑腰,让把台震住膨胀的朵颜卫。想必李公不知道如今的大宁城在草原的地位吧?达延汗都不敢冒大不韪在大宁生事。”朱寿翘起二郎腿嘚瑟。

李东阳一脸无奈:“微臣携带圣旨前往甘州,甘州官府收到朝廷的公文。若等不到我等,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本宫在北方投入大量的银子修路、重建驿站。保证能按时到达甘州。到渔阳驿了,李东下车休息会。”朱寿合上书本,让人弄醒六部官员。

车队在驿站停留半刻钟,换上快马、补充物资。在大家没搞清楚状态下,再次启程。

驿站被清空,李东阳没找到向外递话的机会。他在绝望中,好似听到弘治帝的怒吼声。

那绝对是李东阳的错觉,弘治帝忙着处理国事,把教训儿子的事忘在脑后。

鞑靼派使者递上求和书,本就不太赞同出兵河套的官员接连上奏。

“自古驭夷之道,未尝不以怀柔为上策。鞑靼派出使者驱赶五千多匹马停留在喜峰口等候入贡。我朝乃泱泱大国,应有天朝上国的气度。”有大臣铿锵有力地奏言。

让四方朝贺是史官笔下盛世的标准。鞑靼破天荒的求和让不少人走出土木堡之战的阴影,姿态膨胀了起来。

刘大夏极力反对:“曾有鞑靼使者入关探听我军虚实。如何断定鞑靼入贡是心怀诚意?”

“朵颜三卫和鞑靼在喜峰口外起冲突,如果同意鞑靼入关,会寒了朵颜三卫的心。”侣钟持反对态度。喜峰口离青龙河很近,绝对不能让鞑靼人知道金矿的事。

有老臣出列:“太子占有河套已成事实。鞑靼入贡请求和谈,愿意主动退出河套。‘穷兵黩武今如此,鼎湖飞龙安可乘?’兵者国之大事也,陛下嗣统感恩向化,何必妄动兵事?”

开疆扩土之功会让武官恢复和文官平起平坐的地位。河套资源丰富,让勋贵领兵收复,文官集团万般不情愿。这些天围绕主将人选和勋贵们扯皮。随着威宁伯过世,文官里有丰富战场经验的只余下马文升、刘大夏。两人年岁不小,未必经得住战场。这时候鞑靼的求和,正中文官们的下怀。

刘健、谢迁等原本支持进军河套的官员或保持沉默、或支持议和。

刘大夏轻笑:“各位多虑了。太子占有河套已成事实,兵部调兵遣将也不过是让军队到河套拉练。驭夷之道的上策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绝不是怀柔。”

“诸位和鞑靼谈怀柔,鞑靼进宫大同时,何曾与百姓提过怀柔!”保国公据理力争。

英国公中气十足地吼道:“这是朝廷不是商会,别收了商人的钱就替他们说话!别以为五军都督府不知道,有些商人为了赚银子,一直和鞑靼暗通曲款,卖出不少铁器!”

“敢问国公爷有证据吗?言官弹劾需要十足的证据,国公爷没证据不可血口喷人。”有文官站出来反驳。

定国公冷笑:“查查你们的用度和俸禄,一切不是都很清楚?”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被文官用言语激怒的勋贵忍不住拔拳打向对方。这一打让文官群体炸开了锅,大家一哄而上,扭打在一起。

“锦衣卫,马上把人分开!看看你们像什么样,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场!”弘治帝扶额。

分开打架的官员,弘治帝各打五十大板,罚没一个月俸禄。法不责众,他总不能把一半的朝臣弄到午门外廷杖。

今日早朝注定不能安宁。

“启禀殿下,浙江钱塘县民岳华上奏:其十三世祖宋武穆王飞的墓田,被杭州西湖僧永言等人侵占。”左都御史戴珊转交岳飞后人的奏折。

御史们在江南清理田亩,奏报给弘治帝的不是藩王占地,就是勋贵侵占,现在连僧田都查了出来。

“可怜的江南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朱寿和李东阳聊起今日早朝将要发生的事情。

李东阳抿起嘴凝重地问:“殿下怎知早朝大臣们可能商议的事?”

“通政司专收各地奏章,有些无关紧要的晚一两天呈上也就是了。这还是本宫从沈禄那学到的招数。”朱寿嘿嘿直笑。

李东阳心头火不断往上蹭,猛灌了口安吉白茶。

“李公,上好的茶怎能牛饮?”朱寿啧啧有声,“您现在是不是觉得头有点晕?”

李东阳捂着额头眼冒金星,坐在马车上好似在水上漂一样。

“蒙汗药是凌风子亲自调配,绝对不会有副作用。您安心睡一觉,等醒来时我们已经出了喜峰口。”

李东阳晕倒前,就记得太子殿下亮白整齐的牙齿。

不知过了多久,李东阳缓缓张开眼,感受到阵阵暖意,立刻惊醒。只见他躺在帐篷中,身下是内行厂生产的军备品睡袋。

李东阳出帐篷,一阵冷风袭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胡玢等护卫正在营地烤羊肉,其他官员围在火篝旁。不远处的太子用纯正的蒙古语和人聊天。

“李阁老要要吃点东西吗?”胡玢热情地迎上。

李东阳深吸一口气,颓然地问,“我们在哪?太子和谁聊的欢快?”

“我们出了喜峰口,这里是游商部落迁往云中城后留下的营地。那些人是达延汗派来求和的使者。”胡玢轻蔑地撇嘴,“带上5000匹战马就想求和?一定是上次在云中没把他们打疼!”

“恶念值1……”

李东阳顿时没了任何胃口。

太子殿下肯定猜到文官们对武将崛起的不满,生怕朝廷会答应和鞑靼议和才出关。

第177章 无题

从溪边取水,用蜂窝煤点燃火炉,水开后放入方便面和调料包。孜然味掺和面香味,让喜峰口外的临时营地的众人忍不住咽口水。

此次被派往河套考察的有当官几十年资历丰富的老人、有新科进士;有北方人、也有南方人。不管他们的祖籍和经历,都是一年内没出过关的人。出喜峰口后刚开端的‘游牧生活’让他们大开眼界。

以为你兵部官员吃着热腾腾的面,时不时咬一口肉嫩味美的烤羊肉,瞅着帐篷感慨万千,“多年前在下曾出关随威宁伯突袭鞑靼人。在草原上过得无比艰辛,哪有这般逍遥。”

“这次太子殿下偷偷跟来,待遇能一样吗?”礼部官员愁眉不展。年幼的太子第二次偷溜出京,可以预想他们将来的忧心事。这让礼部怎么管?

西厂专门派来护送的小旗笑道:“帐篷、睡袋、火炉、保温杯等都是我们北线人员出行的装备。各位大人在大宁城也可见到诸类物品,就是卖价令人咋舌。”

户部官员低头猛吃方便面:“此面可当军粮。”如果大军出兵草原,只要储存足够的方便面,打几年都不出成问题。

西厂小旗从马车上取下一大包裹,递给户部官员夸耀道,“有时遇到雨天耽误行程时,煮热水泡面同样耗时。我等都是吃这个,这些属于河套军备物资,不对外出售。这才是好东西。”

户部官员打开包裹,里面有塑料袋也有铁罐子。拆开塑料袋,一块块面饼整整齐齐的堆在一起。拿起吃了块,有点像干面,有甜有咸。小旗熟料的揭开罐子的封口,里面是一大块可以直接下肚的肉食。另一个罐头里则是水果。

“黄桃罐头、桔子罐头等水果罐头在河套非常受欢迎。要不是接到这次的护送命令,我都没领它们的资格。”

小旗用细长的竹签叉起一块黄桃,细嚼慢咽享受它的美味,“我家专门承包了一个山头种黄桃。等来年黄桃成熟,可以委托西厂运输卖到大宁或南方,也可以直接卖给罐头厂制作黄桃罐头。”

“承包一个山头需要花多少银子?”都察院的官员纯属好奇地问。

小旗的口音是地道的山西人,都察院对靠近九镇的山西、辽东和陕西近些日子的民生情况并不清楚。和朝廷在南方清查田亩遇到重重阻力不同,山西、辽东和陕西三地悄无声息开展的清田行动即将告一段落。三地卫所、豪族十分支持清田的进展。

陛下和内阁只答复三地正在进行军改,一个连许多兵部官员只闻其声、不知内情的九边军改。都察院上下感到不可思议,这背后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原因。

小旗随口说:“承包二十年不过是五十六两而已。”

在座的很多人震惊,五十两能在京师外城买套一进小院,而这只是山头二十年的承租价。

“小哥家中富有?”都察院的御史推测。

“我是大同人,鞑靼杀了我爹,抢走我家所有值钱的东西。我跟着太子殿下杀入河套,在战场上得了些战功。上头将军得知我是家中独子,特意把我调到西厂当小旗。”小旗解释道。

御史惊讶:“小哥儿战功出众,被赏赐许多银子?”太子殿下对远征军的将士很大方,起初给不了官职就大肆补贴金银。那批人各个比乡下土财主有银子。

“那也不是。”小旗详细解释家乡正在进行的‘土地改革’。

“不清楚太子用了什么手段,从卫所将领和当地豪族手中回购的土地。大同城依据人丁限购土地亩数。有银子的买足田亩,有余钱可以租田。想我这等家中无产的,可想内行厂借款。”

“由于家里只有老母和年幼的弟妹,福利部建议我租用山地种果树,等赚了银子在买地。我在西厂有员工福利,首付六两即可承租。其余五十两从每月俸禄扣,每月扣除5钱,九年内可还清。福利部的人帮我弄好果苗之类,还与罐头作坊签订合同,保证每年以指导价购买千斤黄桃。”

小旗言谈中对自家的美好生活非常向往。

“什么是福利部?指导价是什么意思?”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

小旗从包裹里拿了瓶水,拧开盖子咕咕喝了几口,一五一十把家里的变化讲了出来。

他说的越多,官员们听得越迷糊。

李东阳静静地坐在小旗身边,从包裹里拿了饼干和水填五脏庙。“别问了,过几日我们到北方亲自考察。”

“对对对,各位大人去了就知道。”小旗擦着汗连连点点。这群大人真笨,他说得极为详细,竟然还想不明白。

众人瞧了眼和鞑靼人勾肩搭背、笑语晏晏的太子,放弃打破砂锅问到底。太子的行事往往都超过他们的理解范围。

小旗压低声音偷偷地说:“我给各位大人提个醒,50两银子在大宁连扔地上都听不到响声。各位入大宁城之前,最好问太子殿下要些差旅费。”

小旗说完就跑。弄得大家一头雾水。

“千户,完美完成任务。”小旗边说边从胡玢身边偷拿了罐果糖。

胡玢瞪了眼手下:“太子殿下不爱吃糖,有本事你去把殿下马车里的果糖骗出来。”太子让他们想办法吸引官员的注意力,不能让他们发现大宁的矿场。胡玢挠着脑袋想出这一招。

朱寿用一箱方便面、一袋子调味料从鞑靼使者口中套了不少话。大宁城里各种奢侈品对鞑靼贵族的腐化起了大作用,清醒的达延汗已经看出背后的危险。

“不是本宫不想和谈,实在是萎靡的大明需要一场战争重振雄风。”朱寿摇头晃脑地自言自语。身在局中才明白一战、二战发动的原因。把国内尖锐的矛盾转移到战场上,才能在背后整顿国内。

“殿下,我等官员是否能享受内行厂的差旅费?”李东阳神态自若地问。

朱寿满脸问号,在李东阳和各位官员的热切注视下,让胡玢给诸位每人一百两的‘大宁专用券’。又是和塑料币长得一模一样,却只能在大宁城使用的抵扣券。

“能换银币吗?”李东阳皱着眉头问。

“……”

第178章 忽悠

朱寿为了从宫中脱身,把贴身侍卫谷大用留在宫中吸引眼光。李东阳怕太子乱跑,搬到朱寿的帐篷中同住。朱寿耸耸肩,钻入睡袋休息。李东阳原以为会无法安眠,没成想很快在马儿的嘶鸣声中入眠。

弘治帝忙完一天的政务,终于有时间教育儿子,来到传心殿只见到跪地请罪的谷大用和杨慎。

“草民杨慎见过陛下。”杨慎不卑不亢地行礼。

弘治帝揉揉眼睛。杨慎身穿儿子的便装,不情愿的脸上涂抹这深色的胭脂,一时无法辨认出两人的区别。

弘治帝瞬间猜到儿子的打算。他揉揉脸部肌肉,硬是挤出笑脸,“平生!杨爱卿时常夸奖的你聪明懂事。”

“自从爹当了殿下老师之后,再也没夸过草民。爹说在殿下面前,世间无神童。”杨慎一本正经地回答。

弘治帝嘴角极快地往上翘了翘,摇头叹了声,“回宫没多久,又偷偷跑出宫。儿子太聪慧了不好管。”

谷大用伏地回禀:“小爷说大宁的发展逐渐失控,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大宁城发生何事?”弘治帝错愕。大宁矿场驻守5000多人的腾骧四卫,也有大量的东厂番子。他没听大宁有何异变。

谷大用递上大宁城的报表:“大宁城不收税,可建立半年内赚得十多万银子。小爷想弄明白其中的原因。”

弘治帝神色微动,细致翻看报表。

在游乐场的潜移默化下,阿拉伯数字、账本、报表等财务知识深入人心。借贷法简单易懂,又能加大贪污**的难度,朝廷和民间主动用此记账。

而随着借贷法的推广、书写笔的技术改进,书写笔成为日常生活的书写工具。毛笔成为在书法、画作等场合使用的专用笔。大同的经济,在书写笔和专用墨水的巨大需求下复苏。

“去年大明国库收入未满两百万,小小的大宁凭借房租、客栈和酒楼收入十万。哎,朕也想知道这是为何!”弘治帝拍拍报表。朝臣们一有机会就劝诫‘穷兵黩武非强国之道’。如果他们看到这份报表,不知又会编排什么借口。

杨慎拱手:“草民愿假扮太子赴河套视察。”他今日被太子召入宫中,从太子和他交换衣服离宫起,就想到这个主意。不但能更好的混淆他人视线,还能去见见爹信中提及‘梦开始的地方’。

弘治帝慈爱的摸摸他的头:“太子比你高一个头,你可是装不了他。只要你留在文华殿,就能帮到太子。”

“草民听闻文武官员商量鞑靼议和时,在朝上大打出手。以太子的性子,不可能安分地留在文华殿。”杨慎明亮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瞧着弘治帝。

弘治帝心微动。

杨慎转了转眼:“只需把鞋子垫高,外人不会发现身高上细微差别。”

弘治帝转头问陈宽和戴义:“你们觉得杨哥儿和照儿像不像?”

“不是熟悉之人无法辨识。”陈宽回道。

戴义躬身:“东厂有善于乔装的能人,若交给他们定能以假乱真。”

弘治帝抚掌大笑:“让就让杨哥儿和李三小姐一同往河套。朕让宁瑾、保国公领腾骧四卫、三千营同去。”

“太子爷知道的话会跳脚。”戴义轻笑。

“哈哈哈~”弘治帝心情极好,“谁让这臭小子又离家出走。”

第二日一早,喜峰口外的营地传出朱寿的哀嚎声,“爹,您坑儿子!”

同住一个帐篷的李东阳听到胡玢陈述京师的最新消息,面色一喜又很快收敛。他泰然自若地走出帐篷,西厂小旗恭敬地递上牙刷、牙膏和漱口水。他携带很多,拿出来交好大臣很实惠。

内行厂把口腔知识无私地传授给每位草原人,牙刷和牙膏在大宁城卖的极好。西厂允许每次没人可携带十斤的货物售卖,赚的银子属于个人,算作前往大宁的额外补贴。

根据经验卖牙膏的利润最大。因为牙膏里掺杂薄荷脑等中药,受了小伤可以涂抹。对缺医少药的草原是好东西。

“李阁老,此行比老夫预料的舒服。”都察院的老御史捧着保温杯、就着饼干喝奶茶。

李东阳淡淡一笑:“昨个儿这位小哥说饼干属于军备,不对外出售。”内行厂针对草原弄出许多新东西,太子之心路人皆知。

老御史喝奶茶的手顿了顿,笑望着鞑靼使者的营地说,“老夫多活些时日,说不定能看到太子占领元大都。”

李东阳轻笑,随行河套的官员是弘治帝亲自挑选,必然都是太子的支持者。

“老大人定会看到那天。在下从鞑靼使者眼中瞧到深深地戒备。”李东阳小声说。

御史舒心地笑。

“小哥儿,你家没中过果树,就不怕来年收成不好?”御史围着小旗盘问。

小旗无奈地摊手:“老大人,您难道没听过内行厂的技师大名吗?他们说哪块地能产出多少,哪块地就能收获多少粮食。发现疑难杂症找他们一准能搞定。”

御史摇头:“没听说过。我们的殿下喜欢把好东西藏着不给人看。”

“老大人别冤枉本宫,大宁城和河套是本宫手上最好的东西,你们都会见到。”朱寿‘唰’得打开扇子,脚上的内增高靴子和潇洒的风度,让他看上去像十七八岁的偏偏贵公子。

李东阳笑问:“不是内行厂吗?”

朱寿夸张地大叫:“您老干嘛老拆儿子的台!”

“恶念值1。”

李东阳一个踉跄。话不能乱说,他怎敢认太子做儿子。

“咳咳咳~”一旁的御史被奶茶呛出眼泪。

鞑靼使者大步流星走来,用熟练的官话问,“公子可否为在下引荐令尊?”朱寿一行人各个气度不凡,像是官面上的人。

“内阁次辅李大学士。”朱寿用扇子指向李东阳,“只要家父点头,在大明没有搞不定的事。”

朱寿本色出演趾高气扬的纨绔子弟,没有让鞑靼使者起疑。他真没说谎,只要便宜老爹点头,没有搞不定的事。

“恶念值1。”

李东阳只能维持风度,淡淡地朝鞑靼使者行了一礼。

几度告别热情的鞑靼使者,做回马车后朱寿把玩使者送的狗头金露出大大的笑容,“看来北方草原有座大金矿。”

李东阳心脏一跳:“殿下……”

“只要李阁老愿意,家财万贯举手之劳,又何必让日子过得拮据。”朱寿热情邀约,“李阁老只要答应成为西厂的客卿,每月月俸1000两。”

“是银币吗?”李东阳很快应下。他还有其他选择吗?

“……”

第179章 大宁驿路

这条从京师通往大宁城的驿路沿着燕山走势向北延伸,战国时期已经存在。它就是辽西古道中最为重要的‘卢龙塞道’。西厂用水泥把古驿道拓宽到六丈,便于多支商队同时来往。在一行人动身的半柱香内,已经遇到3支来往的车队。

驿路每隔0里设置一个驿站。依次为宽河城、柏山驿、会州驿、季庄驿、富裕城。5个驿站中有两处初具城镇规模。

车队驶出50多里,一幢三楼高建筑引入眼帘。对着驿道的整面白墙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宽河城’三个大字。

“臣在这三个字中瞧出阵阵杀气,可是英国公的亲手所书?”李东阳拒绝朱寿亲手泡的白茶,从柜子里拧开一瓶山泉水。

朱寿笑道:“的确是。右手水泥路旁的小溪就是青龙河的支流,沿着水泥路能一直通到青龙河金矿。户部在宽河城设立分司,每座勋贵府都派出得力的人手管理金矿。宽河城内的兵力不比喜峰口少。连西厂都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驿路上就属这个驿站最空闲。”

“一场大灾花去国库存银。如今户部依靠青龙河金矿得到的金子给官员发俸禄,若是被抢我们都得喝西北风。”李东阳迅速把马车的窗帘拉上,“臣似乎看到建昌伯的身影。”

朱寿敲敲马车玻璃,没多久胡玢骑马追来。“让人打听建昌伯在此地的原因。”

中途车队在会州驿停留休息,胡玢来报,“寿宁侯府独占3成金矿份额引起勋贵不满。分红到手的金子不足,建昌伯亲自坐镇,正在四处找人麻烦。”

朱寿紧皱眉头,“找人给小舅敲闷棍。提醒他:关外是法外之地!”

“万一建昌伯不听呢?”胡玢拱手问。

朱寿呵呵一笑:“一次不听就打两次,打到他听的进话为止。宽河城里大家还让着他,换在大宁城早被人宰了!本宫可不想让母后伤心。”

“是,属下明白。”胡玢领命。

李东阳专心致志食用驿站提供的四菜一汤,好似没听到朱寿对胡玢的吩咐。

胡玢一离开李东阳召来驿承询问:“驿站的伙食不错,平日这一顿需付多少银子?”

驿承是三十多的汉子,脸上有一条刀疤,右袖空空荡荡。“关外的不比关内,这一顿需要一两银子。另一桌点了4坛‘太子酒’,另外加两。诸位一行二十桌人,加上马料共花费30两。”

李东阳加快夹菜的速度,这四菜一汤搁在京师醉仙楼也卖不出一两银子的高价。50文一坛的‘太子酒’,在这卖250文,足足跪了五倍。真黑!

小旗立刻掏出塑料币结账。

“小张,你小子这次带了多少牙刷,卖百来套给哥。最近路过驿站的鞑靼商队多了起来,哥补点货。”断臂驿承和小旗勾肩搭背。

小旗和驿承边说边走远。

李东阳放下筷子压低声说:“殿下,此处鞑靼人突然变多怕不是好事,我等是否取消大宁之行?”

朱寿大笑:“李公,达延汗亲至也不敢在大宁动手。您就安心上路吧。”

安心上路?李东阳瞟了眼太子,瞅瞅马夫比护卫人多的西厂护卫队,实在不能让人心安。

离开时,驿站门口遇到百人的鞑靼商队。他们警惕地盯着李东阳一行人猛瞧,一手放在腰上的弯刀。胡玢等护卫把他们视为空气,等候官员陆续上马车。

“瞧个屁,小心吓到贵客。你们是吃饭还是留宿?”驿承的大嗓门传来。

鞑靼商队首领立刻换上笑脸,用生硬的官话和驿承交谈。“您这饭菜太贵,来上几坛酒和热水让我们泡方便面。”

“驿站明码标价,一壶热水一百文。”驿承凶巴巴地,丝毫不见和他们说话的和蔼口吻。

“我知道规矩。”商队首领恭敬地问,“您这有牙膏买吗?”

驿承嘟囔道:“我这的牙膏和大宁一个价。前方一百二十里就到大宁,去那买吧!”

“我愿意每只多付十文。我们是小部落,到了大宁城怎么抢得过那些大部落。”得知此处有牙膏卖,首领说话的音量低了些。

李东阳感到不可思议:“驿站没多少人,就不怕这群鞑靼人硬抢?”

胡玢笑道:“李阁老多虑。大宁城四周五百里之内,只能遵守太子定下的规矩。凶猛的鞑靼人,不敢把草原上黑吃黑的那套手段拿出来使。驿站是做生意的地方,人太多会吓到来往的商客。若是鞑靼人敢动手,马上就会成为尸体。”

来到离大宁城的最近的驿站富裕城,李东阳才明白胡玢的意思。

富裕城城门高耸,按照关内卫所建造。城内驻扎一万多随身携带刀枪的士兵。空旷的广场上停了几百辆专门从事运输的大马车。一队由西厂千把号人组成的大型运输队正在此歇脚。

胡玢招招手,负责运输队的一名百户立刻上前,“千户大人有什么吩咐?”

胡玢拱拱手:“本官护送李阁老前往大宁城巡视,此行不得有丝毫差错。命你队先行探路,若是发现不对劲立刻汇报。”

“是!”百户朝李东阳等人行了一礼,马上招呼运输队动身前往大宁城。

胡玢向朱寿解释道:“最近鞑靼各部来往大宁城交易的次数越来越多。他们只换粮食,甚至还会拿出稀缺的盐换粮食。朵颜三卫把防御圈扩大到千里之外,一旦鞑靼异动,我等必定会知晓。”

“殿下,我们尽快返回关内。”李东阳从旁劝说。

朱寿翻翻白眼,问胡玢,“原因?”

胡玢回禀道:“据游商部落的消息,在我们遭遇旱灾的时候,更北面的草原也罕见遭遇严重旱灾。草场上的牧草大面积枯黄,草原部族面临饥荒的危险。”

李东阳脸色大变:“饥饿的狼是最危险的。请殿下立刻回京,大宁城提前防守,云中城需要备战!”

朱寿摇着手中的扇子大笑:“这可是大宁城做生意最好的时机。越在这个时候,大宁城越安全。至于云中城,从建城的第一天开始就在备战。”

“殿下打算继续卖粮食给鞑靼人?”李东阳脸色有些难看。

朱寿双眼流露势在必得的光芒:“只有混乱的草原,才能永远在本宫的掌控之下。”

第180章 ‘热烈’欢迎

大宁城外,夕阳西沉。远处的燕山山峦罩满霞光,苍茫的暮色降临在大宁城。城中气势恢弘的大明塔,默默讲述辽国曾经的辉煌。

这里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辽中京,自从金国灭辽后成为久战之地,许久未能获得安宁。因为这里山峦起伏,是中原守望草原的天然屏障,也是草原丝路的重要节点。

城外的残垣断壁与大宁城纵横交错的路灯,形成强烈的对比。让李东阳一行人晃神。

除了像蜘蛛网一样的道路、百年前大宁都司留下的建筑、以及几幢突兀的五进大院,其余建筑都是用临时板材搭建。搭建的临时板房错落有致,形成巨大城市雏形。一座没有外墙保护的巨型城市!

大宁城的道路非常宽敞。水泥铺就的道路上用白线划分左右,区分开车道和人行道。行人自觉遵守交通规则,偶尔有人走到马车道,立刻会被同伴拉回。

早他们一时辰出发的运输队正被一伙人堵在半路。带队的百户和胡玢嘀咕几句,艰难的推开围堵的草原商人前行。

“八百头牦牛,这车塑料桶归我。”

“这车盐我们永谢布部包了。”

货物没有进市集已被预订一空。

“大宁城真繁华。”李东阳感慨。

正在李东阳诗兴正浓时,数百名鲜衣怒马的贵族向车队走来。

“听闻李阁老前来巡视,附近部落的首领今日陆续赶到。”胡玢低声说,“其中有几人是达延汗的心腹。估计会找机会和李阁老接触。”

朱寿朝李东阳点头:“李阁老看着办。反正本宫是不会同意和谈。”

李东阳唯有摇头苦笑。

人群为首的是身穿太监服的罗祥。他和胡玢打了声招呼,走向李东阳彬彬有礼地道,“咱家是内行厂分管大宁分部的罗祥,给李阁老请安。得知李阁老来大宁城巡查,除了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的三位都督,在大宁附近的大小部落贵族全都前来迎接。咱家给李阁老一一引荐。”

朱寿摇着扇子打断罗祥:“罗公公,本公子累了。找个地先让本公子休息。”

“这位是?”罗祥装作不认识。

胡玢立刻介绍:“这位是李阁老家的公子。”

李东阳嘴角一抽,身后的官员不停地咳嗽。

罗祥笑道:“原来是李公子,咱家立刻让人带您休息。”

罗祥随手指了位小内侍,小内侍殷勤地把朱寿带下去。

李东阳被罗祥拉着应酬,向老御史使眼色。老御史等上了年纪的官员借口舟车劳顿,跟随朱寿一起离开。他们不会让太子离开视线。

小内侍在前方带路。老御史坐上朱寿的马车。

老御史翘起大拇指:“陛下一直夸殿下强于内政。老臣这下全信了。照此发展,几年之后大宁城的繁华定会胜过京师。”

朱寿谦虚地道:“大宁的地理位置好,又曾是辽中京所在,自然与众不同。”

话锋一转:“京师是大明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却在苏州府。本宫想把北方打造成工业重地,重新恢复丝绸之路,把经济大权夺回来。别让商人蹦得太欢乐,不念大明的好。本宫认为恢复宋朝只允许商人中有‘奇才异行者’应举的规定,才会让他们想得到本朝的好。”

老御史大惊:“殿下,老臣此次出行可没带保心丸!”

朱寿大囧。人老成精,看来留下的几位老臣不好打发,他怎么才能抽身去矿场呢?

李东阳举着酒杯尴尬地站在原地。

接风宴设在大宁城最大的酒楼。酒楼内部装修豪华,内嵌的金饰在满屋灯火的映衬下闪闪发光。大理石地面铺就上纯白色的羊毛毯,和八仙桌上银餐具相互呼应。

开席前,草原贵族围在李东阳身边,带着谄媚的笑容用蒙古语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在李东阳说完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宣布开席后,笑语晏晏的众人撸起袖子,开始胡吃海塞。美食在他们眼中比和大明次辅攀交情重要。

随行的官员目瞪口呆,从没见过这般、这般豪爽的接风宴。

“李阁老见谅。今日下厨的是从御膳房调来的御厨。诸位平日难得吃到美味佳肴,一时间慢待阁老。”罗祥低头哈腰解释,内心把草原贵族骂的狗血淋漓。

他刚从胡玢的口中得知:李东阳有可能成为太子岳父。太子岳父和次辅可是两回事!罗祥立刻让御厨使出浑身解数招待,他把偷藏的‘玉露春’拿出来孝敬。由于情报得知太晚,没来得及赶走这帮蹭吃蹭喝的!

这帮没见识的,硬生生把他精心准备的接风宴弄成路边摊!明天起租金上涨!大食堂涨价!统统都涨价!

被安排在李东阳同桌的朵颜三卫大都督阿儿乞蛮,打了声饱嗝,强硬灌下杯‘玉露春’,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吐气。

李东阳皱眉,他很久没被如此轻慢。

罗祥的眼角不停地抽搐,狰狞的面容仿佛想要择人而噬。

阿儿乞蛮不怕他,罗祥也只能涨涨租金和大棚的菜钱。大明太子很上道,说好不干涉大宁城交易就从不干涉。士为知己者死,朵颜三卫多次拒绝达延汗的招揽,一门心思防守大宁城。

“谁让罗公公把菜价定得极高!草原贵族在大宁城只能吃大食堂,底下的牧民整天泡方便面。我们都要吃不起饭了。李阁老给评评理,一斤青菜卖白银钱,还有没有天理!”阿儿乞蛮当众拆罗祥的台。

泰宁卫都督撒因孛罗冷笑:“大都督为何不说内行厂高价从你手里买羊毛,你却只用十分之一的价格从我们手里收购。多余的银子够你们朵颜卫每人每天吃顿青菜。”

消息灵通的福余卫都督阿勒坦打圆场:“李阁老可是太子殿下的未来老丈人。难得来一次大宁城,不是来听你们抱怨的。”

太子殿下未来的老丈人!

宴席发生阵阵‘听令哐啷’的碰撞声,‘哗’得一下,李东阳被人群淹没。

“李阁老,我一口闷,您随意。”

“我族的女子出名的漂亮,今晚给阁老暖床……”

李东阳冷笑,原来大家都会说官话。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其他官员彻底被冷落一旁。

胡玢上前斟酒:“各位大人见谅,太子在云中城的时候天天被他们骚扰,怕见他们了。下官替太子尽地主之谊接待各位大人。”

“恶念值……”

他们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朝廷无法接管大宁城的事实,胡大人就别捅刀子。

第181章 改变计划

大宁城沿用辽中京的格局。城中轴线正北方是曾经的宁王府、现在的城主府。除城主府外,内城都是市集。外城则被三丈宽水泥路分成9大生活区。

按照正常顺序,首先修建好的应该是城主府。但在大宁城,先造好的是规划图纸中的道路、供水、供暖、茅厕、下水道等公用设施。

朱寿下榻的城主府前几天才动手修缮,勉勉强强能住人而已。斑驳脱落的墙皮,空气中弥漫的陈腐,让朱寿无法入眠。只得把帐篷搭建在空无一物的院子中才睡着。

老御史等怕太子殿下半夜偷跑,放弃华屋美婢,在朱寿周围搭帐篷。

“老奴该死,让小爷受罪。老奴马上安排人重修城主府。”罗祥跪在帐篷外请罪。

朱寿伸伸懒腰走出帐篷:“本宫难得来一次,修好城主府还得请人维护。有这银子和功夫,不如多修茅厕。按照云中城的建城经验,茅厕多多益善!本宫可不想到处都看到排泄物。人群聚集的地方,一定要强调卫生,防止瘟疫发生!”

草原上缺乏卫生的条件,也没有洗澡的条件。而这些生活品质的基础,是城市的软实力。只要草原贵族在大宁城过上舒服的城市生活,必将一步步腐化,最后乖乖听话。

“殿下英明!”老御史洪亮的声音响彻城主府。

早早醒来、怕被太子甩人的李东阳和其余官员也是好评如潮。不喜欢享乐的太子是百姓之福。

朱寿忽略老御史等人的恭维,继续交代罗祥,“把能收租的市集和生活区修好,才有银子大修城主府。按照清宁宫的规格修,越奢侈越好!”

“恶念值……”

兴高采烈的官员们沉默。

朱寿淡淡瞟了他们一眼:“大宁城建城的宗旨是分化削弱草原、维护京师安全。奢靡的生活能腐化人心,是精神上的慢性毒药。李公昨晚竟然早早的回城主府休息,说明大宁城的生活还是太单调。青楼、戏院、杂技、赌坊尽早开起来。”

“是,老奴会尽快完成。”罗祥低头受教。

太子开青楼和赌坊?老御史脸部肌肉抖动,不断提醒自己这里是关外。

朱寿发出指令:“为赶时间,我等明日出发。诸位大人在大宁城随便看看,本宫有要事需要处理。”

李东阳跟在身后:“都是随便看看,臣跟着殿下也是一样。”

朱寿笑了笑,草草吃完早餐出府。

刚踏出城主府大门,阿儿乞蛮为首的数百位贵族热情围住李东阳。其余官员被人群挤到外围。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朱寿给罗祥使眼色,在他和胡玢的掩护趁乱溜走。

“李公子,别乱跑!”老御史扯着嗓门高喊,“李阁老会担心您的。”

花当马上堵截朱寿:“李公子,在下……”

说了一半的话,花当突然发现李公子怎么长得有点像太子。

“在下四处逛逛,不劳右都督费心。”朱寿知道他的身份暴露,干笑着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朵颜三卫等见过朱寿的贵族惊喜连连。要不是朱寿给他们猛使眼色,也知道大宁城有达延汗的使者,他们能立刻围上来请安。

这下是彻底不能自由行动了!

“殿下,安全起见我们今晚就走。”负责护送任务的胡玢根据情形立刻更改原定计划。

朱寿瞪他:“他大爷的,是谁在外头乱传李公是本宫的岳父!”

胡玢缩了缩身子。

李东阳费了番力气走到朱寿身边。没等他开口,朱寿马上做出明智的选择。

朱寿端起太子的架子:“本宫和李公分头行动。您最好接触一下鞑靼使者,看他们饿有什么说辞。本宫必须亲自去个地方。”

“殿下身边定要有人陪同。”李东阳立刻同意。

在几人的眼神流转之中,随行官员分为两队。一队和李东阳巡视大宁城,另一队陪同太子出城。

“右都督,大丈夫何患无妻。如果您愿意,本宫帮您做媒另娶佳人。”朱寿和花当勾肩搭背地小声说。琪琪格原是他的未婚妻,却被把台撬走。

琪琪格管理的游商部落在草原的名气远胜大宁城。普通牧民没本事到大宁城交换物资,生活物品需要靠四处流动的游商部落送上门交换。大宁城是大部落和贵族、以及商人们的乐园。

花当很想把琪琪格娶到手,只是琪琪格有太子撑腰,他不敢相逼。

花当嘿嘿直笑:“殿下把羊毛生意给了我们朵颜卫,来投怀送抱的美貌女子有的是!不过,要是殿下能让我娶到名门闺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朱寿摸摸下巴:“宁王府有几位郡主待字闺中。”

花当腿一软,直接倒地。

“右都督,您昨晚叫几位美女作陪,脚软的都站不稳了?”琪琪格的大哥孛罗罕开着玩笑把人扶起来。

孛罗罕向朱寿拱手:“李公子想去哪我等奉陪倒地!就算是达延汗的新王庭捕鱼儿海,只要李公子一句话,我们立刻去。”

朵颜三卫年轻的贵族举起腰间的弯刀,嗷嗷直叫。这是表达对朱寿的效忠。见识了明军的战斗力,享受大宁城的好日子,谁还愿意成为达延汗手上的刀。

朱寿哈哈大笑,拍着花当说,“回去我一定让李阁老帮右都督物色佳人!”

花当苍白着脸干笑。中原有句老话:伴君如伴虎。他总算明白此话背后的深意。

“本宫很看中朵颜三卫!这次冒着危险特地来一趟,右都督明白本宫的诚意了吗?”朱寿在花当耳边轻声说。

花当飞快地点头:“我明白,明白!”他不过是和达延汗的使者多吃了几顿饭,太子亲自从京师赶来敲打他。

转念一想,花当恢复大宁城‘副城主’的神采,骄傲地紧随朱寿身后。琪琪格夫妻仗着在草原救过太子,担心大宁城抢了游商部落的风头,竟然让把台也当上‘副城主’!哼,太子最看重的还是朵颜卫和他花当。

把一切偷偷看在眼里的老御史很欣慰,太子殿下手段高明。

孛罗罕笑花当傻。一旦朵颜卫没有了羊毛垄断权,他又算什么。反而妹妹琪琪格是游商部落的开创者,妹夫是能和花当平起平坐的副城主。掌握在手里的权利才是最实惠的。太子偏向于他们泰宁卫。

感觉自我良好的孛罗罕,指着城外的山脉:“前面是葫芦峪,有塞外小黄山的美誉。山里有不少奇珍异草,还有野兽出没。我等前去狩猎,让各位大人们常常也未。”

“我们去种植园。”朱寿让罗祥在前面领路。

花当愣了愣:“大宁城有种植园?”

罗祥冷哼:“右都督亲眼瞧瞧青菜是如何种出来的。回去转告大都督,今后别再说一斤青菜钱贵的话。”

“是挺贵。尽量想办法降价。”朱寿笑道。

罗祥马上换上笑脸:“李公子说得对,的确是有点贵。”

第182章 奸商

花当、孛罗罕等贵族欣喜若狂。大宁城看似有山有水自然环境首屈一指,但耕地很少,大部分只适合牧草生长。他们曾试过耕种小麦,收获的粮食产量极低。如果大宁城能开垦种植,手里有粮、有银子,朵颜三卫打败达延汗、称霸漠南跌不成问题。

福余卫都督之子塔布巴图今年十五岁,是位非常强壮的小伙。他不紧不慢地跟在众人身后,没有像花当那样挤到朱寿身边。他看到花当等人脸上的喜色,嘴角闪过一抹讥笑。

福余卫地处朵颜三卫最北方,接壤曾在捕鱼儿海生活的和硕特部和女真人。族人中有逃离的女真,也有被达延汗赶走的和硕特部人。他们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坚定不移地投靠大明太子是部落赖以生存的根本。

太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拍马屁是最没用的。福余卫大部分族人生活在大宁城外几十里的地方,不是因为穷,而是要守护太子的矿场。偶尔种植园会出工钱雇佣族人帮忙。把朵颜三卫全卖了,也建不起半座种植园。

老御史等人寥寥几位官员相处交换眼色,眼中充满忧虑。

“小哥儿,既然大宁城可以种粮食,为何西厂还要花费力气从关内运粮?”老御史旁敲侧击问小旗。

小旗乐不可支:“让大宁城的种植园养活大家,殿下会亏得血本无归。”

“怎么说?”老御史奇道。

小旗大笑:“老大人看了就知道。”

朱寿骑着马,慢悠悠地欣赏葫芦峪的奇峰峻岭。开阔的视野让人为之振奋。紫禁城是大鸟笼,关在里面容易抑郁。朱寿琢磨这次长期留在河套的可能性。

草原贵族们不敢催促李公子加快速度,牵着马绳抓耳挠腮、急的不得了。

“砰砰”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爆炸声。胡玢等护卫瞬间围住朱寿,警惕地望向前方。在花当等人催促随从查看时,塔布巴图像一只离弦的箭冲向前方。

老御史担心地问:“我们是否需要回城?”

“老大人不用担心,大宁城外遍布烽火台,若有大部队进攻,烽火台会示警。”罗祥对大宁的防御措施了如指掌。万一真有军队攻打,矿场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胡玢接着说:“一有敌情,富峪城内军队会在半个时辰内赶到。宽河城的支援能在1天内赶到。军情紧急时,喜峰口也会出兵。”

花当握着马绳的双手轻微颤抖。太子把大宁城打造成衣着暴露的绝色美女,在美人背后,则藏着火器刀锋!太子想用‘美女’勾引谁呢?花当的心忍不住咯噔。

很快,塔布巴图策马返回,马背上带着皮肤黝黑、一脸褶子的老头。

朱寿轻笑。他认出老头是内行厂农学院的五品技师,负责大宁城种植园。

“李公子,刚才是种植园在放鞭炮庆祝喜事。”塔布巴图抱拳回禀。

朱寿笑容可掬:“你,很好。”朵颜三卫中福余卫最清楚达延汗的实力,对他最为忠心。

塔布巴图平静地说:“谢李公子夸奖。”

花当撇撇嘴,福余卫的傻子连马屁都不会拍。

罗祥忍不住抱怨:“没事放什么鞭炮。”

技师朝他瞪眼:“太子放鞭炮天降姻缘,我等放鞭炮祈求天赐灵感,有错嘛!”

“没错,没错。你们做什么都是对的。”罗祥赔笑。太子把内行厂的技师当成宝贝,他可惹不起。

朱寿深吸一口气,回去一定要制止这股不正之风。去他大爷的天降姻缘!

“这位老先生碰上何等难事?”朱寿以身作则,对老技师说话和蔼可亲。

老技师知道假扮李公子的人是太子本尊。他搓着手不好意思地说:“种植园的番茄产量太高。黄公公说量多卖出去价贱,种植园收不回成本。不允许多余的出种植园的大门。几百公斤的番茄我们这些人根本吃不了。倒掉浪费。可愁死我们了!”

朱寿扶额,他不该当面问老技师这个问题。

“李公子,这位技师说的可是在京师买500文一斤的番茄?”老御史咬着牙问。一斤番茄抵得上一石粮食,种植园为了抬价竟然想要倾倒,不可原谅!他要弹劾……老御史欲哭无泪,他能找谁弹劾?这事不归他管。

花当笑着解围:“番茄在大宁城可卖1银子一斤。京师卖的比本地便宜。”

贵族不满地看着罗祥。你们内行厂太过分!宁愿倒掉也不愿意低价倾销。

朱寿马上用1000点恶念值购买番茄酱。系统最近咋回事,懒得连恶念值都不要了。

“番茄炒蛋很好吃。老先生可否把番茄变成番茄酱,就像辣酱用于炒菜配菜?”朱寿和颜悦色地说。

老技师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想到呢!快送我回去!”

塔布巴图被老技师驱赶着往种植园飞奔。

“我们一起去看看。”朱寿甩起马鞭快速离去。老御史的犀利眼神快把他射成筛子。

重兵把守的种植园大门敞开。花当等人下马,观察隐藏在山中的种植园。见到手持霰弹枪的几千守卫,背后冒冷汗。他们先前竟然不知道离大宁城极近的地方藏着一支重兵。

此刻塔布巴图正在和种植园的守卫们交谈,看上去相互很熟悉。

再次联想到老技师对塔布巴图的态度。花当、孛罗罕从这刻起重视被他们轻视的塔布巴图。大明视三卫为一体,封赏一位大都督统管三卫。花当、孛罗罕明里暗里争夺大都督,从没想过塔布巴图有和他们相争的资格。

“天啊!这……这……,老臣要上奏陛下。”老御史透过一侧依傍山壁的玻璃大棚,见到半熟的番茄密密麻麻地挂在盆栽中。他嘴角抖动、眉毛狂跳、眼睛瞪大,激动地捂着胸口靠在身旁的小旗身上。

小旗急道:“老大人,千万别激动。”

“给老大人服下保心丸。”胡玢特意带了一瓶。生怕太子把哪位大人气晕。终于派上用场。

花当等人看到数百米的玻璃搭建的温室大棚,死了仿建种植园的心。内行厂在大宁城外1区给三卫都督各造了座五进大院。一扇玻璃窗收一百两!这座温室大棚会让他们倾家荡产。

罗祥笑道:“种植园下批少种番茄,多种青菜吧。”

老技师正和同伴研究太子的建议,闻言强烈抗议,“种青菜几十年都收不回大棚成本!要种种茶树,茶叶很受草原欢迎。”

“恶念值1……”

内行厂从上到下都是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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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意外来客

“大宁城日头好,可惜气温太低、风力又大。一般的作物能难存活。把温室大棚造在山的这侧,可以挡去强风。外头气温低的时候烧炭取暖,大棚里保持适宜的温度。”老技师领着众人参观种植园。

“番茄苗在寒冷的五月下种,日头照的时辰长,长出来的番茄比其他地方都好吃。我们挑出最好的番茄进贡,陛下夸了小半个时辰!”

老技师想到掌印太监陈公公特意跑到内行厂夸他们,腰杆子挺得更直。“陛下夸过的好番茄,真不能贱卖。”

朱寿随手摘了只大番茄,在衣服上擦了擦咬着吃。陈宽上门不是为了夸技师,而是便宜老爹想拿百斤番茄送人,让陈宽去传话的。那时为了筹粮,他不得不拒绝便宜老爹的请求。

“若是弄出番茄酱,多送几车入宫。”朱寿小声交代罗祥。

罗祥领命。

草原贵族们看到李大少摘番茄,有样学样连吃带拿,他们途径的番茄藤只剩下绿色的叶子。老御史等官员也不例外。

朱寿小声嘀咕:“真丢人。”

半柱香走出专门种植番茄的大棚,另外一半的种植园是一座座十来平的玻璃大棚。每一座种植不同的作物。

老技师心疼偷走的番茄,不准备领他们到实验棚参观。架不住大家的好奇心,老技师勉强站在大棚外解说。“这些都是实验田,为了试验大宁气候对各类作物影响。有些长得不好,有些长得比关内好。”

“这位老先生,”花当客气地请教,“能带我们参观青菜棚吗?”

罗祥给老技师打眼色,老技师没收到。老技师指向远处:“温室大棚只培养优良的种子。青菜只要地好,有足够的水就能养活。大宁土壤不好,水源充足。只要把青菜种子洒在调配好的营养土上,常浇水也能种出菜。”

花当等人跑向前。用碎石和水泥垒砌的田垄中,水灵的青菜在大风中热烈迎接他们的到来。庄户们刚把一垄田的青菜采摘完,清理田垄后又撒下一把菜种,浇上水。转向另一个田垄。有人架着送货马车,把摘完的青菜搬上车向市集驶去。

“这一车能换50多两银子。”花当郁闷地说。内行厂真能宰人,青菜卖的比羊毛贵!

老技师哈哈一笑:“只要有我们的菜种、营养土、勤于浇水,草原上也能种青菜。沙子多的地方可以种沙葱。沙葱可是草原上一宝,人和牲畜都能吃。我们农学院改良沙葱种子,可以用人工种植的方式在荒漠上种植。”

花当等贵族眼前一亮,围上老技师详细询问。沙葱在草原上常见,却从没有牧民想过人工种植。如果能在荒漠等不长牧草的地方种植,等于让他们白白多一笔收入。

随行的户部官员自叹弗如:“连种子和土都能卖银子,难怪太子殿下穷的只剩下金银。”

“错,能卖银子的是知识。宋真宗曾言‘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为什么宋朝国库丰盈?因为他们会做生意。”朱寿头头是道地训话。

他开玩笑道:“不过也因为他们只会做生意,不想用武力保护自家的国库。只能给辽国交保护费。你们可不能学他们这点!宋朝到了后期国库无银求和,竟然用女子抵债。如果换了本公子,会杀光议和大臣全族。”

围着老技师问话的贵族们瞬间安静下来。他们不由得联想到达延汗派来议和的使者。

“听说大明太子十分仰慕王妃,不舍得绑架王妃威胁大汗,临走时强吻了王妃。太子把朵颜三卫第一美女琪琪格当成男人用,让她风吹雨淋外出扩张游商部落。却对王妃心存善意。”一位小贵族八卦道。

朱寿的脸涨成猪肝色。因为满都海身怀六甲,怕带她上路耽误行程。琪琪格事业心重,和他有半个铜板的关系!琪琪格把游商部落扩大的事,他是很久之后才知道。

“恶念值 1……”

老技师、老御史、罗祥、胡玢等瞠目结舌地看着朱寿。消息太震撼,让他们一时间无法接受。

另外一位贵族哈哈大笑:“如果太子知道王妃亲至大宁城,会不会从京师赶来?”

“王妃怎么可能来大宁?”花当大惊。

“我在王庭有个相好,前天无意中在大宁碰到她。”贵族挤眉弄眼,“她说要照顾王妃,不能久留在我的床上。”

几个小贵族津津有味的聊起八卦。试图缓解尴尬的氛围。种植园让他们清醒认识到草原与中原的差距。达延汗即使能统一漠南,也没办法弄出温室大棚种菜。

无意中得知满都海来到大宁,原本有些生气的朱寿瞬间冷静。

满都海帮达延汗打下大片草原,在鞑靼人心中的地位与众不同。她绝对不可能因为一场只为拖延时间的议和,冒险来大宁。

“达延汗派王妃到大宁当使者,一定是大宁城出现对鞑靼很重要的人或者事。”朱寿询问罗祥。

“最近除了鞑靼人突然多起来,没有其他变化。老奴只知道鞑靼有使者来,不知道那人是满都海王妃。”罗祥羞愧地回答。

看来对方是有意避开内行厂的耳目。事情很严重!

他喊话系统:“探查大宁城需要多少恶念值?”

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朱寿脑海里:“本系统……生……病了,最近……需要……休养。最近……不要……找我。”

朱寿愣了愣,系统也会生病?他动动身体,没觉得有任何异常。难道出现了克制系统的东西?会是什么?两件事会有关系吗?

朱寿压制内心的急切,语气淡淡地对罗祥说,“鞑靼王妃到大宁,你也不懂得好好招待吗?!”

罗祥躬身行礼,带手下快速赶回大宁城。

朱寿扫了眼花当、孛罗罕和塔布巴图,“最近有没有遇到奇怪的鞑靼商队?”

花当、孛罗罕和塔布巴图围在一起,和小贵族们交换情报。

许久后花当告诉他:“有一支商队从很远的北方来,说的蒙古口音怪怪的。他们的货物竟然是狮子,开价极其昂贵!”

“狮子?”老御史皱眉,“弘治二年,撒马儿罕谴使由满剌加至广东进贡狮子。因为他们是从海上来的,朝廷有禁海令,礼部勉强同意他们派2人把狮子送到京师。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听闻撒马儿罕的消息。”

朱寿脸色阴沉:“延迟行程,我一定要见他们。”

“是!”胡玢领命。

撒马儿罕,帖木儿帝国的首都。明史里记载的撒马儿罕,指的就是帖木儿帝国。

第184章 信息不对称

大明建国初期,西方也在混战。

奥斯曼帝国打败匈牙利、法国、德国等国的联军,屠杀十字军,离击败东罗马帝国只差临门一脚。

以元朝继承人自居的帖木儿,不满自封宗主国的大明。试图从奥斯曼方向绕道明朝,收回元朝的版图。

作为绊脚石的奥斯曼帝国被帖木儿打了半残,给奄奄一息的东罗马帝国留下喘气的时间。

打通道路后,帖木儿带领百万大军向大明方向进攻。只是帖木儿缺了点运气,出师未捷身先死!大军还没接近大明,帖木儿死在途中,大军调头回国。

两大帝国的碰撞还没开始就结束。

帖木儿的孙子哈里继位后,不想跑太远的路打架,把明太祖派出去的使者傅安放回大明。为了保持两国的商贸,帖木儿帝国百年来一直派使者朝贡。

傅安被关押七年后返回大明,把所见所闻汇报成祖,成祖吓出一声冷汗。

帖木儿先前假装同意奉大明为宗主国,派出使者收集大明消息。帖木儿收到大明发生内乱出兵攻打。那时靖难刚刚结束,成祖初登大宝,国内人心不稳。实力不弱于蒙古铁骑的帖木儿百万大军打来,胜败尤不可知。

傅安回国后著有《西游胜览》,让大明官员对撒马尔罕一直留有戒心。

但自从达延汗崛起,不时骚扰九边,让大明断了西北方的消息。也由于官员对藩邦的不重视,使大明对北方遗留的元朝三大汗国现状一无所知。

朱寿摇头叹息,大明官员对达延汗和满都海的真实姓名都不清楚,还能指望他们知道瓦剌、撒马尔罕?

在回大宁城的路上,朱寿用度娘查询撒马尔罕的近况。得知大名鼎鼎的帖木儿帝国即将被乌兹别克人打败,他恨不得狂笑三声。

由于游商部落派出去的人一直没能找到瓦剌的踪迹,朱寿很担心达延汗找到强悍的外援进攻九边。

他突然意识到忽悠的一点,瓦剌打不过鞑靼不代表其弱小。达延汗把瓦剌往北方赶,瓦剌攻击更北面的哈萨克汗国等过。蒙古高原的北方正乱着!

达延汗下死力隔开接受大明册封的瓦剌,一定也不知道撒马尔罕的消息。或许达延汗和大明官员一样,都以为撒马尔罕还是那个能出兵百万的强大汗国吧。不然满都海不会亲自来大宁。

朱寿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幽光,忍住嘴角的上扬,保持严肃庄重的仪容聆听随行官员的讨论。

“万一撒马尔罕从吐鲁番借道,和鞑靼联手出兵,九边危矣!”老御史急得在城主府刚收拾出来的大厅内打转。

朱寿想说:撒马尔罕四周是海拔2000多米的群山环抱,翻山越岭才能到达吐鲁番。以现在的路况,小股的商队容易走,但并不适合大军行进。不然帖木儿也不会借道奥斯曼帝国。

六部抽调随行的官员年轻者居多,正在被老臣们灌输帖木儿率领百万大军进攻大明的旧闻。他们对撒马尔罕的了解还停留在傅安的《西游胜览》。

听着年轻官员不时的惊呼声,朱寿偷偷拧了下大腿。用痛感压下爆笑的冲动。

被紧急喊回的李东阳神色严峻:“今日有鞑靼使者接触在下,但并不是王妃。”

“内行厂和西厂调动所有人,暗中调查大宁城的每一支商队,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胡玢的脸绷得紧紧。

李东阳凝重地拱手问朱寿:“事态严重,殿下可否用内行厂的手段把消息传达京师?马大人刚从吐鲁番回来,或许听闻撒马尔罕的消息。”他知道除了电话,还有另一样东西可以远距离联络。

朱寿朝胡玢示意:“用电报把消息发回京师。”

胡玢躬身退走。

众人侧目,太子总喜欢把好东西藏着掖着。

“温室大棚用的玻璃、千里眼望远镜、顺风耳电话,还有电报机,都是工匠的劳动成果!历朝历代把人划分士农工商四类。如今商人地位提升,为什么你们会反对提升工匠的地位?父皇把工匠任命为传奉官,你们总会上折反对。商人子弟纳粮捐监,咋不见你们强烈的反对声?”

朱寿逮到机会大讲道理:“本宫觉得因为工匠没银子贿赂你们,才遭到歧视的!”

“恶念值1……”

见太子殿下有重蹈监国时喋喋不休的迹象,李东阳赶紧打断,“殿下,此刻应该关注撒马尔罕和鞑靼的密谈。”

朱寿过好了嘴瘾,从善如流地闭嘴。

“吃点番茄压压惊。”朱寿挥挥手,内侍把种植园采摘的新鲜番茄端在李东阳等面前。

老御史想到内行厂为了高价卖番茄妄图销毁,苦口婆心地劝谏,“大明吃不饱饭的百姓众多,任何时候都不可以浪费粮食。”

“这次是极为罕见的情形。技师们翻了经验错误,低估了大宁的温室大棚。番茄既可以当菜,也可以当成水果,也不算浪费粮食。”朱寿温和地回应。

参观大棚的户部官员轻声问:“其他地方也建有温室大棚?”

“本宫从户部接过职分田,为了支付得起各位的俸禄,在一半的职分田建立大棚。”朱寿轻飘飘地说。

温室大棚是提高农作物产量、对付恶劣天气的好办法。可架不住大明地广人多,玻璃大棚成本太高。他咬牙支出十万恶念值,天师研究院研发出农用塑料薄膜。等技术成熟后,北方大地将遍布大棚。

“加入大粮仓计划的会员可以享受:温室大棚、优良种子、绿肥、营养土、灌溉设备。还没有入会的人抓紧时间了,会员招募即将结束。”朱寿也想给大宁城和京师之间装上通信线路,这又将是一大笔支出。

“恶念值1……”

李东阳等人不想和太子说话。最先着急的是太子,等他们意识到严重性后,太子反而不急,还有心情老话重提。

发电报的胡玢比罗祥先一步回来。“启禀殿下,吐鲁番使者正好抵达京师。他们此行和撒马尔罕使者一同过来。但在从嘉峪关入关前,撒马尔罕使者突然说先要到趟大宁城,并未和他们一起入关。”

“这是最坏的局面。”李东阳眉头深锁。

朱寿暗笑,局面对他最为有利。“罗公公,找到人了吗?”

第185章 这脸丢大了

罗祥的人找到满都海的落脚处,她藏在离城主府最近的щwwlā

内城的市集按照买卖的货物分为不同的区域,可在实际操作中发现不便于货物丰富的大商队。于是在市集开辟出两层商贸楼,专供大商队使用。底层是商铺,二楼做为仓库和人员居住之所。满都海藏在永谢布部落商队,入大宁城后一直留在二楼。

朱寿为了用贸易分化草原,交出一部分大宁城的管理权。有得必有失,大宁城不是他能为所欲为的地方。留在大宁周围的兵力虽多,却不能围堵市集。

罗祥找人的动静闹得很大,等李东阳上前拜访时,满都海已经带人出城。

大宁城没有城墙,任何人都可以来去自如。朱寿等人追至城外,吃惊地看到满都海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

“对面的可是太子少保、文渊阁大学李东阳李大人?”满都海豪爽地女高音让追击的队伍停下脚步。

李东阳走到人前自报家门:“正是在下。在下有幸得知王妃在大宁,设下宴席款待王妃。恳请王妃赏脸。”

满都海朗声大笑:“本宫谢过李大人的邀请。家中还有嗷嗷待乳的幼子,本宫思子心切,想早些回家。游商部落把好东西卖到王帐,不知怎么的最近不见他们的身影。孩子们闹着想吃果糖,本宫拗不过。特意来大宁采购吃食。”

大宁能留下一位为孩子买糖的母亲吗?不能!因为一旦破坏游戏规则,朱寿花费心血建立的大宁城将不复存在。

“呵呵,王妃真是贤内助。上得了战马打战,下得了大宁养娃。”朱寿望着满都海的身影,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花当凑上前低声问:“是否要派人深入草原追击?”

“犯不着,放王妃走。”朱寿笑道,“不能坏了大宁城的规矩。”

朱寿一点也不着急。撒马尔罕不再是百年前强盛的帝国,没有出兵大明的实力。况且他不相信朵颜卫会追捕满都海。

花当把大宁城副城主的头衔挂嘴边,除了内行厂的地盘,其他地方都要插一脚。尤其是最重要的集市。达延汗曾经派出右翼永谢布部攻打朵颜三卫,花当不可能不找永谢布部的麻烦。可实际上永谢布部在大宁城的生意非常好。

“上次殿下前往王帐做客,多谢王妃热情招待。王妃难得来趟大宁,至少也得收下我等的谢礼。”李东阳风度翩翩地回道。

大宁一半的人跑出来看热闹,李东阳不想堕了大明的威风。太子殿下偷袭王帐的壮举,不但让举国上下震惊,也让草原知道大明太子的威名。

西厂小旗骑着马,把两大包预先准备的礼物送到满都海面前。满都海的侍女上前接过礼物。

“还有,”小旗从马上跳下来,取下镀金马鞍高傲地说,“我们殿下对从王帐拿走达延汗的黄金马鞍的鲁莽之举倍感不安,一直念叨着要送回一副马鞍。这套马鞍是内行厂用特殊工艺制作,巧夺天工,你们的匠人一定打造不出来。”

“恶念值……”

小旗提起鞑靼的耻辱,朱寿一下子收到上千点恶念值。

满都海瞬间拉下脸,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得不收下小旗侮辱性的礼物。

李东阳摆出天朝上国的翩翩风度,拱手弯腰,“等王妃前往京师朝贺时,外臣一定备好美酒佳肴款待。这次撒马尔罕、吐鲁番、占城、乌斯藏、爪哇等入贡使者汇聚一堂,听闻鞑靼入贡的使者等在喜峰口,外臣回京必定让人热情招待。”

朱寿翘起大拇指。鞑靼的求和硬是被李东阳说成入贡,有他能言善辩的风范。

“告辞!”满都海阴着脸策马离去。

大明的官员和他们的太子一样狡猾。明天之后达延汗向大明入贡的传闻,将从大宁城传遍草原。如果她解释使者为了求和而去,传出去的话会更加难听。

“恶念值……”朱寿又收到一波。

“胡千户,这小旗有意思,回去好好赏他。”躲在人群中的朱寿乐不可支。

胡玢轻笑:“只要送十斤果糖,小旗一定很开心。”

“看来果糖很受欢迎。罗公公,让种植园推广甜菜种植。”朱寿想到了草原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适合发展甜菜种植和生产,“嗯,先在福余卫推广甜菜种植吧。”

塔布巴图激动地差点下跪:“谢……谢过公子。”

朱寿报以微笑。

送走满都海,李东阳拜访了带着狮子、鹦鹉的撒马尔罕使者。朱寿跟在身后作陪。

撒马尔罕使者高傲地接待李东阳,言谈中屡次提及帖木儿大汗征战几十年未曾有一败。他们望向大明鄙视的小眼神逗乐朱寿。

“不知诸位和王妃见面时行的是哪种礼?”朱寿反问,“达延汗是成吉思汗的十五世孙,直系后人。而你们的帖木儿大汗不过是察哈尔汗国的女婿,从百年前开始向大明朝贡。”

使者的脸涨成猪肝色,可朱寿没有收到恶念值。

朱寿摸摸下巴,再道,“诸位远道而来,等一下一定要尝尝我们大明的红烧肉,选取猪肉中最肥美的五花肉……”

‘哐嘡’撒马尔罕使者们抽出兵器,咬牙切齿地恨不能当场宰了朱寿。胡玢等人利剑出鞘,凶神恶煞地盯着他们。

“李公子,撒马尔罕人信奉伊教,不能吃猪肉。”花当身为半个主人,立刻跳出来周旋,“各位使者,李公子并不了解伊教,各位见谅!”

撒马尔罕使者借坡下驴,骂骂咧咧地收起兵器。李东阳把朱寿护在身后,不冷不热地和使者们提起入京朝贡的话题。

花当顺利的调解双方的关系,向孛罗罕、塔布巴图两人嘚瑟,彰显他的能力。孛罗罕脸色微沉,塔布巴图傻笑。

朱寿嘴角抽搐,他还是没收到使者的恶念值。系统自称病了,但他可以收到满都海等人的恶念值,说明系统生病影响不了恶念值的获取。

这只能说明:撒马尔罕的使者不是贵族,也没有官身。史书上记载撒马尔罕很快灭国,可在正德时期也有朝贡的记录。朱寿不由得想到便宜老爹和礼部好面子的特性,收到贡品一定会加倍赏赐。

这是遇到冒充使者的商人队伍!

朱寿捂脸,这脸丢大发了。

第186章 达延汗知道吗

李东阳和老御史等人围着电报和京师方面磋商。撒马尔罕使者高傲的态度让他们不安。消息传到京师,朝廷发出八百里加急诏令陕西都司卫所备战,加快派兵驻守哈密卫的脚步。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往来电报,敲定李东阳负责把使者送到喜峰口,礼部官员在那迎接使者。

“大同、河套已着手备战。”

接到京师发来的电令,李东阳一时间有点懵。“大同和河套收到消息了?”

“京师到云中城的通信线路已经架设完毕。任何命令一通电话即可传达。”把他们带到电报房的胡玢解释道,“殿下已经下令沿长城线架设九边通信线路。今后京师和九边的消息沟通瞬间可达。”

户部官员钦佩万分:“每一里的线路需要花费百两银子,殿下大气魄!”

胡玢摇头叹息:“如果没有突然而至的二十万灾民,京师通往九边、大宁城等多条线路已经修好。朝廷迁移灾民打乱殿下制定的顺风耳计划。”

李东阳突然涌起愧疚感。

几位工部官员的目光从电报上收回。随行的六部官员中,数工部派出的人数最多。营缮、虞衡、都水、屯田四清吏司的实权郎中悉数在场。

“殿下准备资助工部修缮九边长城。”

“灾荒发生时,殿下出粮食,让我们从灾民中招收心灵手巧的年轻人,把他们收入杂造局、皮作局、文思院等培养成匠人。”

“出发前,内行厂的张公公找到尚书,商议在大同合作开发水泥作坊。说是可以降低修长城的成本。”

胡玢懊恼,他不该多话的。他弱弱地解释:“国库空虚,能省就能。”

“恶念值1……”

李东阳等人从电报房出来,见到太子和罗公公从隔壁的电报房出来。

没有任何征兆,罗祥和撒马尔罕的使者隔着翻译畅聊。在随行礼部官员和使者商定朝贡细节时,原本高傲的使者言谈间客气许多。

当李东阳等人在喜峰口送别撒马尔罕使者时,使者和罗祥勾肩搭背成为朋友。

变化太快,让李东阳等人一时无法适应。

车队按照原定计划向甘州驶去。

朱寿想起内行厂借助‘使者’,打通撒马尔罕丝绸之路,忍不住笑出声。

“殿下不担心可能起的战事吗?”李东阳试探着问。不知为何,太子殿下不再担心鞑靼和撒马尔罕的密谈。

朱寿嘴角翘起:“‘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本宫相信远征军的实力。”

李东阳愣了愣:“撒马尔罕很大,人口也多。能随意调动百万的军队。远征军的人数似乎不满万?”

“哈哈哈!”朱寿笑出眼泪,“有强大的火器在手,上战场只要精英。不合格的淘汰成为河套军,维持河套地区平时的治安。倘若打仗兵力不足,可从两万人的河套军抽调人手。”

一穷二白的河套养3万士兵,他不想办法多赚银子怎么行呢!

“殿下还是坚持原定计划?”李东阳皱眉问。

朱寿正色道:“撒马尔罕距离河套几千里远,不管他们的立场如何,我们收回河套建起防御网,能立于不败之地。此事必须尽快进行,达延汗不会给我们时间安排好一切。”

初次和‘撒马尔罕使者’做生意,内行厂让出一部分利益。只需要他们夸大撒马尔罕的军事实力。不管是对朝廷,还是对鞑靼。

李东阳凝视朱寿,总觉得事情有点奇怪。

朱寿扯开话题:“李公的大宁专用券花了没?出了大宁一百两专用券就是废纸!”

李东阳从茄袋掏出90两的塑料币:“九折换了塑料币。到河套用徵伯的官员证购买货物可打七折。还是赚了。”

朱寿直愣愣地瞅着李东阳。这还是诗文绝代的李公吗?怎么像后世拿着打折券购物的大妈。

李东阳把茄袋装回衣袖,忧国忧民地问,“国库缺银,殿下可有好办法?”

“提高商税。”朱寿淡淡地说。

“……”李东阳望着马车外的美景发呆。

对了争取早日到甘州,车队赶路的速度极快。

半晌后李东阳再问:“殿下找到内行厂在大宁城收益高的原因了吗?”

“李公瞧出来了吗?”朱寿笑着反问。

李东阳吐槽:“住的贵,吃的贵。”都说京师久居不易,说这话的人去趟大宁城就知道居住京师的代价很便宜。

他被阿尔乞蛮带领参观大宁城时,在外9区见到几个小部落打起来。大家的原因是想抢夺大宁城最外边的居住权。草原上的牧民以住在大宁城为荣。

内行厂建造大宁城有言,所有的土地、房屋不卖只租。涌入大宁城的牧民太多,内行厂的建造速度和临时板房无法满足大家的需求。同意出租外9区空地,让牧民们自己搭建毡帐。

李东阳原以为能让牧民打起来的房租一定很便宜,一问才知道,一块空地每月需要交五十两!而五十两在京师外城只能买一进小院。

“每套房子提供水和暖气,租金高达50两。内行厂嫩工部赚钱吗!”李东阳吐槽。

“李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朱寿大笑。

“农学院的技师们摸索出一套暖棚栽培的种植方法。大宁城能提供新鲜的蔬菜瓜果。只要在大宁城租房的人,每月可以获得同等租金的大食堂饭票。大食堂的饭菜很饿便宜。50两能让五口之家吃饱肚子。”

“况且大宁城能给大家提供安全的住所。无须担心家里的妻儿被欺负。”

“不管是鞑靼还是大明的百姓,都希望有安定、能饱饭的生活。”

朱寿幽幽一叹:“所以,达延汗注定打不下河套。因为河套同样允许游商部落的成员落户居住。”

“恶念值1。”

“殿下允许鞑靼人办理河套身份证?”李东阳脸色一僵。

朱寿点点头:“当然,只要拥护本宫的统治,他们就是河套的子民。”

“河套子民将来会成为大明百姓?”李东阳确认。

朱寿翻白眼:“本宫是大明皇太子,本宫的子民当然是大明百姓。”

李东阳深呼一口气:“达延汗知道此事吗?”

第187章 心太累

达延汗意图和陌生的撒马尔罕势力合作,也是无奈之举。大明太子不止抢了他的黄金马鞍、非礼王妃、抢夺河套,还意图抢走他治下的牧民。孰可忍,孰不可忍!

河套承诺安逸的生活,给出的落户政策让草原上普通牧民、奴隶心动。看到把台从一介奴隶成为大宁城副城主,隶们一有机会就会逃亡河套。各部落的那颜贵族急得跳脚,跑到云中城外叫嚣,被守军扔出的鞭炮吓退。

“用什么鞭炮,直接用城头的火炮轰!”朱寿磨着牙喊道。自从那个什么之后,手下的人对鞭炮爱不释手,不管大事小事,总要放一炮。

前来送信的王守仁憋着笑说:“陛下不许云中城先挑起战事。”

太子有点懒,除了制定发展大方向,不管俗事。虽然头顶河套特区总督的名义,平时的大小政务由杨廷和处理。杨廷和每日会用电话上报弘治帝。

遇到难题,弘治帝帮着询问内阁和六部的意见,只要不和太子定下规矩冲突,杨廷和会接受朝廷的建议。

可如果是太子直接的命令,河套只会告诉弘治帝,不会通知朝廷。比如河套的户籍管理,李东阳也是刚知道。河套官员各司其职,李兆先不负责户籍管理,不清楚此事,也不能插手。

弘治帝担起沟通调解朝廷和河套的职责,借力打力,对朝政的处置更加得心应手。父子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很多势力收敛。

比如国库灾后无银支付九边兵饷,有官员提出纳银捐监。弘治帝令河套负责九边兵饷。作为补偿,河套可以在九边卖盐。同时下旨废除一切纳粮、纳银捐监事宜。商人、富家子弟想要当官,只有科举一途。

朱寿摸摸下巴:“河套牧场、饲料场动工了吗?”

“工部完成河水引流,各取水点建设完毕。西厂把相关设备、种子送抵河套,户部正在从牧民中招收工人。有部分百姓对优先招录牧民不满。”王守仁回道。

朱寿轻笑:“告诉他们,只要拿出本事证明他们养牛羊比牧民厉害,就让牧场收下他们。本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本宫才不管他们的祖上是谁,只要认本宫为主就敢用。”

“殿下收下撒马尔罕使者的效忠?”陪在朱寿身旁的李东阳突然发问。

朱寿呵呵一笑:“等李公何时了解撒马尔罕,再来问本宫。不管做任何事,首先要收集情报信息。这位是河套工部郎中王守仁。他前往河套之前负责督建威宁伯墓。威宁伯之子作为感谢,把威宁伯的佩剑赠与他。”

“启禀殿下,臣父与李阁老是好友。”王守仁小声说。

朱寿在车厢里换了个舒服地坐姿,神情坦然地说,“本宫知道。本宫也知道李公撰写了威宁伯的墓志铭。但愿此次有两位相陪,威宁伯在九泉下原谅本宫的狂妄无知。”

“殿下言重。”李东阳宽慰。

朱寿毫无矫饰地道:“本宫错了就是错了。李广畏罪自杀,朝中有官员弹劾威宁伯是同党。七十多岁的威宁伯思虑过重病倒。本宫在朝上嘲讽威宁伯杀死42人报功,消息传出没几日威宁伯病逝。说是本宫气死威宁伯也不过分。”

“深刻了解九边军备的糜烂,才懂得威宁伯的难处。本宫欠威宁伯一声道歉。臣子想成事,必先取得掌权太监的认同。乱政的太监失势,被提拔上来的官员事后被清理。这大明到底是怎么了?”朱寿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漫天黄土。

“恶念值1。”

李东阳和王守仁额头冒汗,殿下故意在他们两人面前说此话是何意?殿下又想搞什么事?

李东阳露出疲惫之相:“殿下想让臣做什么请直说。”一路与太子同行心太累。

“微臣以殿下马首是瞻。”王守仁紧随着表态。太子在他们面前说出‘臣子想成事,必先取得掌权太监认同’的话语,他还能怎么办?

朱寿转过头,双眼熠熠生辉。“王大人替威宁伯修墓,在甘州认识到九边的问题,义无反顾地辞官入河套。都说李公是‘骑墙派’。本宫却以为出身贫寒的李公旁观者清,对时局有清醒的认识。两位都是明白人,本宫直言不讳。”

“父皇今年三十整,却从未出过京师。朝臣们以祖制、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等诸多借口把父皇困在宫中。父皇能信任的人只有身边一起长大的内侍。”

朱寿坐直身体:“本宫也是出了京师才知道天下之大;去了关外得知鞑靼的实力;见过大同百姓的惨状,知道九边糜烂的程度。看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太祖、成祖征战四方,仁宗、宣宗跟随成祖见识过民情。而英宗幼年继位,养在深宫不知民间疾苦。本宫认为征战土木堡的计划没有错,错在于英宗不了解国内的实情。”

朱寿直勾勾地看向两人。

“殿下说这么多,是想要臣等支持您出门游历?”李东阳语气徒然拔高。

朱寿大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恶念值1……”

王守仁轻轻一叹,他怎么就觉得殿下的话在理。但是他有几颗脑袋敢支持太子在外游历?就太子的脾性,想暗杀他的人能从朝阳门排到大明门。

李东阳心里发苦。

一路上朱寿不停地给车队洗脑,说服随行官员赞同他的游历提议。闹得大家督促胡玢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赴甘州,避免和太子接触的时间。车队绕道大宁城,却提前三天赶到甘州。

朱寿让王守仁指路,车队直驱墓前。

“皇爷爷在世时夸威宁伯‘计武烈,不减汉朝之卫霍;论文事,无惭宋室之范韩’,本宫年幼无知,冒犯威宁伯。本宫知错了,希望威宁伯能原谅。”朱寿在威宁伯王越的墓前长跪不起,哀泣的哭声让李东阳等人心惊肉跳。

威宁伯王越家人,位于甘州的陕西行都指挥使司、甘州官府闻讯赶来,见到传旨的专使一行人在墓前下跪,无不诧异。

调任陕西布政使的许进早早赶到甘州,见到跪在墓前的是太子本人,赶紧上前请安。

朱寿死死趴在墓碑上不愿意起身,肝肠寸断地大哭,“威宁伯,本宫错了。”

“恶念值1……”

了解太子秉性的几人心中一万只草泥马飞过,只能老老实实地陪着一起跪。不解真相的威宁伯家人,以及追随威宁伯出关杀敌的兵将哀恸不已,已然消除对太子的怨念。

第188章 突然出现的军机处

大耳刘的哭功很实用。朱寿一通大哭,平息威宁伯手下兵将的怨念。王家人世袭威宁伯、一众武将被提拔的旨意,让身经百战的诸将肝脑涂地。

朝廷发出清晰的信号,河套大战将起,武将们建功立业的时机已经到来。

“殿下,请尽快回京。”圣旨宣读完毕,许进催促朱寿离开。

朱寿负手而立、目视前方,“如果本宫不敢在甘州久留,是对马革裹尸还的将士们的侮辱。”

“吼吼吼~”这句话说得赶来的甘州卫兵将热血沸腾。

李东阳、许进、老御史等文官嘴角抽搐。

“本宫想去肃州卫慰问收复哈密的将士,顺道巡视嘉峪关的城防。”朱寿说出他的打算。

许进清咳一声:“陛下交代,若殿下不及早回河套,陛下会撤走嘉峪关的锦衣卫,不帮殿下遮掩秘密。”

朱寿立刻改口:“本宫想了想,如果本宫此次出行发生意外,威宁伯九泉之定不会瞑目。”

李东阳小声问王守仁:“殿下在嘉峪关有什么秘密。”

王守仁皱着眉回道:“从未耳闻。以殿下的性子,藏着越严实的事情越重要。”

在文官交头接耳猜测时,胡玢悄悄向朱寿打手势。

朱寿幽幽一叹:“何时大明能才像盛唐强汉,引八方来贺!”

胡玢等护卫下跪起誓:“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

“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甘州卫的将士高喊。

“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威宁伯墓地的四周,从各方汇集而来的上万名百姓一起高喝。

内阁次辅李东阳瞠目结舌,陕西布政使的许进目瞪口呆,未来的阳明先生王守仁张口结舌。

震天的呼声让年轻官员热血沸腾。

“哈哈哈,军心可用,军心可用!”朱寿完成了此次的最终目的。

在众人喊香口号的同时,拉响收复河套的序幕。大明需要一场战场重塑军魂,这场战必须打起来,容不下文官的犹豫。

从一开始朱寿就没指望朝廷的帮助。

此刻的朝廷六成以上的官员出自南方,南方税负沉重,南方人不想因为北边的战事多交税。

朝廷的低效让朱寿很蛋疼。马文升领兵收复哈密,从商讨到正式出兵费事将近一个月。如果不是便宜老爹自掏腰包付军饷,耗时会更长。让朝廷主持大战,粮草还未发出,达延汗已经收到消息。

在朱寿出京的一刻,他手下所有的势力动了起来。

内行厂在北方灾情中收获大量的人心,游商部落动员九边卫所的成员,大粮仓计划鼓动北方的会员。给北方百姓灌输思想:想要安宁、富裕的生活,必要有强大的武力扫凊北方的威胁。而收复河套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朱寿挠到他们的痒处。北方百姓饱受鞑靼屡次侵袭之苦,生活贫苦。他们强烈的渴望一场胜战让他们过上太平日子,只需稍微鼓动,百姓们支持收复河套的军事行动。

内行厂砸锅卖铁收集的粮食;露天煤场和盐池伴生的硝石,让内行厂大肆制造军备。

哈密收回、鞑靼土默特部迁移到吐鲁番南方。番僧土默特部和哈密建立寺院传播佛学,引导他们防备叶尔羌汗国。

弘治帝事先赞同了此次方案,才让朱寿顺利的出京。

而撒马尔罕使者的出现是一场意外的惊喜,让意图求和的官员起了疑虑。

天时、地利、人和占全,受到弘治帝中旨,在兵部尚书刘大夏、五军都督府英国公的带领下,九边抽调一半的军队,单方面发起收复河套的全面战役。所有的后勤由河套的官员负责。

而这一切,绕过内阁和六部!兵部参与的只有弘治帝后期任命的几位心腹,并不代表整个兵部。

李东阳脊梁骨发寒:“殿下,您想要做什么!”

“不是本宫想做什么,是父皇想要建立军机处。北方的鞑靼、吐鲁番、叶尔羌,南方的土司、安南,东北的女真,东南的倭寇,边境并不安稳。需要一个专门处理兵事的部分。”朱寿平静地坐在马车中向河套驶去。

朱寿咧开一口大白牙:“军机处刚成立,不知道效果如何。李公带领六部官员前往河套可以拾遗补漏。”

同车队一起上路的,是陕西行都司抽到的5000多兵将。其中一部分老将跟随威宁伯征战,是朱寿亲自请出山的参谋。

李东阳能想象到京师朝臣的混乱。他拍拍额头,怎么忘了陛下清洗京营,重新招收十二万京营士兵。京师有大军看守,乱不起来。

内行厂频频给京师百姓小恩小惠,京师百姓坚决拥护弘治帝和太子。突然多出来的军机处仅仅只是让朝臣们闹翻了天。

看到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四处巡视,官员们惊恐万状,任何多余的举动都不敢有。

刘健和谢迁、大小九卿来到奉天殿等候弘治帝解释,弘治帝正拎着电话话筒,向提前赶到大同的英国公、刘大夏交代事务。

“千万看住太子,不要让他冲到前线。此次行动贵在练兵。军机处调兵时遇到困难需及时提出,及时更改。军机处是新出现的机构,实践出真知,条条框框都要从实际中总结。这是你们两人最重要的任务。”弘治帝涌出一股指点江山的气魄。

说来惭愧,他当了十几年皇帝,这是首次感受到皇权在握。

挂了电话,弘治帝恢复平日宽厚仁慈的笑容,“诸位爱卿有何事找朕?”

“恶念值1……”

众人一致认为,此时的陛下有殿下的影子。

“陛下新设军机处,为何不和我等商量?”刘健柔声问。

自从土木堡之变,于谦以文官的身份手握兵权,内阁逐渐有了压制皇权的权利。可此时,没有军队指挥权的内阁没有胆气高声质问弘治帝。毕竟表面上,所有的兵权都在皇帝的手里。

弘治帝温和地道:“军机处前无古人,实际操作中有太多需要修改的地方。等河套战事一了,刘爱卿会拿出具体的条款,到时一定会告之诸位爱卿。”

刘健憋着一肚子气,完事后告诉他们,还有他们反对的余地吗?

陛下和殿下联手欺骗了他们所有的人。

“恶念值1……”

第189章 无力的感觉

突然出现的军机处聚焦各方眼球。

另一件事被有意、无意地淡化,却是刘健等朝臣最在意的。

弘治帝下旨从九边卫所抽调一半兵力,圣旨未经过内阁票拟而被兵部尚书、五军都督府遵照。宣府、大同等九边兵将遵旨办事。宣大总督、巡抚等拥有调兵权的文臣,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兵将前往河套,无一人能阻拦。

朝臣们束手无策,因为全面收复河套的军事行动无须动用国库银两、粮食。

到此时,兵部官员捶足顿胸,后悔莫及。

早前,太子许诺承担朝廷出兵花费的一切军需开支。兵部加班加点,在不考虑银两和粮食的基础上,拟定了全盘计划。详细规划九边各卫的行军线路、后勤保障等。

户部问太子殿下要赞助时,太子提出先看计划书。兵部侍郎何孟春,屁颠屁颠地把详细统筹计划交给太子。太子乔装出宫后,此事没有下文。

河套战事起,何孟春厚着脸皮守在奉天殿的电话机旁。在大同指挥战事的军机处,每日用电话通报前方战情。听到军机处先期的布置和计划书丝毫不差,差点哭晕。

“恶念值1……”

太子殿下耍赖,强取豪夺兵部的劳动成果。

弘治帝瞧见何孟春的阴郁,温和地宽慰,“何侍郎带人制定的行军路线考虑路程、后勤、河套现状等诸多因素。花了不少心思吧?”

“回陛下,殿下常说‘实践出真知’。兵部特意雇佣西厂从各个地方多次往返河套。此等行军路线是几套计划中最合时宜的。”何孟春恭敬地回道。

弘治帝赞许地看他:“军机处下设参谋部,刘爱卿推荐了你。”

何孟春疑虑:“敢问陛下,参谋部官员属于何级别?”

刘健等人竖起耳朵倾听。

“军机处下的所有官员都为兼任,官职随原职调升变迁,俸禄另得一份。选官由兵部提议,军机处从中挑选。”弘治帝粗略解说一二:“军机处选官既有文官、也有武官。兵部做相应变动,既有文官出任,也会有武官。”

‘叮铃铃’,陈宽拎起话筒,“国公爷,咱家收到。”

陈宽让小内侍把代表甘州卫的旗帜安放在西套平原。“陛下,各军已集结完毕。”

奉天殿的东侧摆放巨大的沙盘,让从没去过河套的弘治帝一目了然。在沙盘中,河套全境按照一定比例缩小。西厂和游商部落跑遍河套的每一个角落,对河套情况了如指掌。

弘治帝难耐内心的激动,马上这块肥沃的土地就将彻底属于大明。

说是全面收复河套,实际就是一场盛大的军事演习、兼军机处开幕仪式。

鄂尔多斯部被消灭后,河套没有一个部落能与远征军抗衡。在河套推出的落户政策等多种措施作用下,大部分小部落加入游商部落,接受河套特区的管辖。

西厂、游商部落作为先锋部队,根据兵部的行军路线,寻找适合的地设置成集散点。游商部落收拢四周投靠的小部落,西厂提前把军队的粮草安放在集散点。只等军队到达指定点。

弘治帝问:“鞑靼人有什么反应?”

“大宁城电报:鞑靼探子两个时辰前出大宁城。”东厂厂督戴义回禀,“应该是刚得到河套的情报。”

弘治帝威严地下令:“传令各军原地休息,酉时发兵,清除河套一切不服从的势力。”

陈宽立刻电话通知大同方面。

朝臣们窃窃私语。

“酉时开战,万一遭遇抵抗,无法按照既定计划行军。夜间作战对人生地不熟的我方极为不利。”略知战事的何孟春再三犹豫后进言。

戴义笑道:“内行厂有能随大军移动的移动电台。各军手上有地图,还有游商部落牧民做向导。电台随时通报他们所处位置,接收军机处的军令。”

电话、电报的出现,使得情报即时传达。从未接触类似情形的官员们懵圈。想在战争中找机会阻止军机处的官员晕头转向,不知该从何弹劾。

谁能告诉他们什么是电报,电报如何工作,如果给相隔几十上百里的大同传情报的吗?

面对新事物,文官在武将面前不具备优势。

弘治帝热切等待开战的时刻。而刘健眼见兵权从兵部流出,心中焦急万分。

刘健等人找借口离开奉天殿。

“我等可从祖制入手,反对陛下设立军机处。”有官员提议。

刘健顿时火大:“耍嘴皮子的事情,对陛下和殿下丝毫没有约束力!你能劝得了?还是说得过?”

“刘公冷静,在下让人打听电台。”谢迁慢吞吞地道。

刘健冷笑:“怕是打听出消息,前线已经收复河套。”

谢迁是弘治帝的老师,与帝后关系匪浅。弘治帝整治江南,这些日子江南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弹劾魏国公的官员偃旗息鼓,都察院放宽清丈田亩的惩罚措施。怕是谢迁为代表的江南官员和弘治帝暗中达成妥协。

这群笨蛋,一旦文武官员旗鼓相当,皇帝的权柄何人可掣肘?

谢铎垂下眼帘小口饮茶,似乎一切与之无关。

刘健来回踱步,想找人商议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能出主意的李东阳被调离,六部中老成持重的官员随行,让他们话语权大打折扣。

刘健在谢铎面前行礼作辑:“谢老大人,此刻您老不能作壁上观。”

谢铎放下茶杯,淡淡地问,“从太子殿下在草原发现金矿起,勋贵武将成了聋子哑巴,对朝政不发表任何看法。那时您警觉,还来得及。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老夫能有什么法子。”

“我就觉得奇怪。太子号召大家加入大粮仓计划,勋贵们二话不说同意。和他们之前抢夺田庄的狰狞面目天差地别。原来太子早许下兵权。”礼部尚书傅瀚语气失落。他们被一稚子愚弄,即便躲过这一劫也会有下一次。

谢迁摇头:“太子类太祖,不可能把兵权交给勋贵。太子给出的金矿、盐池的利益,比土地的产出多数倍。大粮仓计划只是租用土地,并不是收缴田庄。”

江南人也想和太子合作,可惜太子记恨他们,不肯松口。

谢铎轻笑:“年头陛下下旨,重新确定文武官员旁支袭荫递减。各位为何不从勋贵、武官的世袭上做文章?”

刘健眼前一亮。

第190章 观战

大同城,山西都指挥司空旷的场地上,矗立着一台一丈高的大明殿灯漏。“咔哒”灯漏的上部手执酉时木牌的木人跳出,钟、鼓、钲、铙同时被敲响。

盼望这刻到来的英国公身体颤抖,喊声高亢,“酉时已到,发报、发射信号弹!”

守在一排电台前的内侍“滴答滴答”发电。

肩上抗着2寸粗、1尺5长飞天喷筒的士兵,在小旗的指挥下,推动5尺长的竹木手柄,向天发射炮弹。炮弹打入半空爆炸,洒出红色硝烟。大同周围几十里外的百姓走出家门,看到天边绚烂的红色,发起震天的欢呼声。

自五十年前土木堡之战后,大明首次大规模向草原发兵。最先出动的是离河套最近的宁夏镇、榆林镇两地的兵将。将士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与身下从辽东运抵的战马苦训,就为了在这一刻重塑明军军威。

一匹匹战马嘶鸣着跨出长城,抽中驻守边防的士兵们眼热地看着同袍们远去。对太子来说,这也许只是一场军演,但对军户们来说,这是改变他们命运和地位的一战。

士兵们每120人组成一队,在百户的带领下清除达延汗留下的探子。沿着长城边界的几十队鞑靼探子,几乎同一时间遭受攻击。

为了摸清河套的探子,锦衣卫、东厂又往西厂塞了不少精英。掉到太子嘴里的肉,就别指望还能抠出来。这群精英们注定得留在河套多年,为河套四通八达的交通建设添砖加瓦。

身强力壮的鞑靼勇士刚举起手里的弯刀,几发燧发枪让他死不瞑目。伪装成牧民的鞑靼探子们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被轻易铲平。经过内行厂的不断改良,火器技术已经成熟。冷兵器对上热武器只有死路一条。

“可惜内行厂的火器产量低,不然我可以打到捕鱼儿海。”百户摸着燧发枪愁肠百转。霰弹枪是远征军的专属武器,如果他有霰弹枪,都敢单枪匹马闯鞑靼王庭。

带路的游商部落牧民发笑:“大元征战天下,建立四大汗国,结果呢?一两次的胜利只能充当嘴皮子的谈资。想彻底征服一个地方,需要务实的基建和广阔的胸襟。”

“比如河套,大明想要彻底占有河套,武力只是最基本的。平等的民族融合政策、有余钱的生活、充裕的物资,这种达延汗提供不了的生活,才是收复河套的杀手锏。”

百户大惊,小心翼翼地拱手问,“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您的独特见解可在河套官员中拥有一席之位。”

另一位带路的西厂邮差闷笑。

“这是太子殿下挂在嘴上的口头禅。”牧民鄙夷地瞅了眼百户,“明知我是鞑靼族的牧民,还在我面前说打入捕鱼儿海的话。难怪太子说河套交给朝廷会坏事,朝廷的人一点都不尊重我们。”

百户一愣。太子殿下是不耍嘴皮子,但太子用实际行动打入鞑靼王庭,逼着达延汗挪窝。他只不过说句话怎么就招来牧民的怨恨?

“哈哈哈,”西厂邮差乐不可支,“达力扎布,百户不把你当外人,才会在你面前说这话。”

达力扎布睨了邮差一眼:“我会告诉殿下是你把‘放鞭炮’的事传的大家都知道。”

邮差举手投降:“怕你了。我会告诉殿下您遭受歧视,不愿意入关当达官,只愿留在河套。”

百户急道:“谁歧视他了!”出关之前,千户特意关照他们不能破坏河套团结。

“这位曾经是土默特部的那颜贵族,按照规矩他可以被赐予达官身份,调入内地卫所过上好日子。但达力扎布就想留在河套当官。”邮差笑着解释。

‘达官’是对在明军卫所当官的鞑靼人的称呼。从洪武朝起,大明军中就有许多投靠的达官。

百户挠挠头:“留在河套当官还不简单?河套经常对外招人。”

达力扎布撇撇嘴:“你那都是老黄历了!如果我早几个月投降,就能赶上最后一波的招人。不说了,我们快点赶去下一站。你们打得好,我也能捞点军功换个官身。驾~”

达力扎布一马当先,邮差耸耸肩跟上。拿下河套后,邮差会是这片区域的物流点负责人,妥妥的晋升百户。他是大同普通军户家出生,要论以往的规矩,上头没人他连小旗都当不上。他们这些人就盼着全面收复河套建功立业。

从宁夏镇来的百户百思不得其解,为何鞑靼的那颜贵族这么想在河套当官。见两位向导跑远,他收拢手下急忙向第二个清除点出发。

分配给百户的任务,是清除在吉兰泰盐池外监视的商队。虽然商队的成员是大明百姓,可身在河套地界不拥护太子,也是清除的对象。

“报上你们的姓名、籍贯,或者拿出河套身份证。”达力扎布拿着喇叭用蒙古语喊话。

对面没反应,邮差接过喇叭用官话喊了一遍。

回应他的是一发火铳。

百户二话不说带人打开。管他是哪里的人,敢反抗就全部消灭。

达力扎布跳下马查看邮差伤势,邮差捂着胸口脸上痛苦万分。“护甲被打坏了,这可值50两银子!”

“护甲是军需品,你敢往外头卖?”达力扎布没好声气地说。

邮差揉揉胸口,慢腾腾地爬起来。火铳的子弹嵌在护甲上,裂开的护甲保下他一命。邮差骂骂咧咧:“身为大明百姓,竟然想和太子作对。打死活该!”

‘轰’一颗手雷结束短暂的抵抗。百户检查手下的兵。因为燧发枪的弹速、射程优于火统,除了倒霉的邮差,士兵们没人受伤。

百户眼热地盯着邮差胸前的护甲猛瞧:“殿下对自己人真好。”

“这是上头对我发现鞑靼探子的奖赏。陶瓷护甲是河套军需品,不对外售卖。我们负责扫荡外围,没资格装备最好的护甲和火器。”邮差羡慕地瞧向远方。

远方火光冲天,装备精良的远征军正在向偷偷集结的察哈尔部发起进攻。

辽王手举望远镜低沉地道:“云中城打起来了!”

一旁的代王翻白眼,大同离云中城两百里,望远镜能看到个屁。

朱寿为了答谢几位藩王对河套的慷慨解囊,特意邀请捐粮的代王、庆王、肃王、安王、晋王、兴王、靖江王、辽王,当然还有刚被册封的新崇王观战。

至于是观战、还是用武力示威,只有弘治帝和太子知道了。

“太子殿下,能送本王一台‘大明殿灯漏’吗?”代王舔着老脸问。

被宁瑾带人围在中间的朱寿无精打采地道:“等代王府重新修缮完毕,本宫会把这台灯漏当贺礼送给代王叔。”

“恶念值1。”

代王一脸阴郁。大同新建灯漏作坊,太子抠门的把样品送给他。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台是仿制元朝的大明殿灯漏,作坊新出的灯漏内部都是机械部件。

第191章 藩王的用处

李东阳在大同城见到女儿,抛下朱寿、带上杨慎和女儿,和保国公一起前往云中城。

宁瑾带来的腾骧四卫牢牢看住朱寿,不管是吃饭、还是如厕,不离他左右。

刘瑾把山东灾民送到河套后,留在大同管理筹建炼钢厂和各种作坊。对于朱寿暗示他想办法弄走宁瑾的命令,刘瑾哭丧着脸说,“皇爷在电话里指名道姓告诫老奴,不准让小爷往前线。”

“电话……真是好东西啊!”朱寿闭眼认栽。

气死他了!杨慎和李晴打着他的旗号去云中城,偏偏他不能去。

便宜老爹对电话的接受度极高。守旧的老臣上奏,指出电话降低皇帝的威严,任何人可以通过电话和皇帝说话,不合祖制。对祖制及其推崇的弘治帝充耳不闻。常常亲自打电话吩咐下头的人办事。

每一位抵达大同的王爷,都收到了弘治帝的电话迎接。闹得他们对能千里传音的电话心痒难耐。想要安装电话,却被朱寿一句军需品顶了回去。

代王心中郁结难解。电话是军需品不给装也就算了,连大明殿灯漏都不给新的。

“一台最新款的大明殿灯漏需要多少银子?”兴王和气地问道。

朱寿咧开嘴,毕恭毕敬地说,“不贵,也就2000两银子。由于兴皇叔加入大粮仓计划,把名下4千倾田庄都交给内行厂打理。作为回馈,内行厂会送您一台灯漏以示感谢。”

兴王是嘉靖帝的亲爹。此刻还没出生的嘉靖帝为了给兴王争取帝号,和杨廷和等大臣搞了三年大廷议。朱寿每次见到兴王,总有啼笑皆非的感觉。

“本王谢过殿下。”兴王温和地笑笑。

朱寿彬彬有礼地回:“皇叔客气。”

“恶念值1……”

代王郁闷的想挠墙。代王府腾空了粮仓支援河套,连台灯漏都得不到吗?

太阳下山,暮色染黑了天空。都指挥司四周升起大号‘孔明灯’,把四周照得有如白昼。

从京师带来的御厨,把精心烹制的汉堡端到朱寿面前。

鲜嫩的牛排夹在充满麦香味的面包中。一口咬下,炸鸡排的油腻被生菜和番茄冲淡。藩王们的配菜中还有一小坛‘太子酒’,但不许饮酒的朱寿可没这待遇。

朱寿以茶代酒:“战争期间一切从简。等战事结束,本宫定好好款待各位皇叔祖、皇叔。”

“殿下客气。”兴王等藩王一饮而尽。

英国公和刘大夏等军机处大臣围在沙盘前,漫不经心地吃起汉堡。

“这怪模怪样的肉包不错,涂上酸酸甜甜的番茄酱能让老夫多吃几口。”看到沙盘上各军的推进速度,英国公高兴地夸了御厨一句。

“回禀英国公,这不是包子,这是汉堡。”御厨顿了顿说,“也是前线的将士的军粮。鸡排和面包事先做好,只要在火上烤一烤就能吃。有肉有面食,比煮方便面快捷。”

“恶念值1……”

听闻汉堡是前线标配的军粮,诸位王爷心里只想骂娘。陛下把他们大老远接来,肯定是为了炫耀武力。

刘大夏笑道:“跟着殿下的将士有口福了。”

“前方战事还算顺利吧?”朱寿病恹恹地问。电报滴滴答答响不停,电话声此起披伏,战场上的战马、护甲、火器都是他搞出来的,他却没有上前线的权利。

“宣府外的天外飞石还在,宿主想办法弄回来让本系统升一级。商品会出售遁地术,可助宿主从地底逃离。”一直养病的系统突然冒出来。

朱寿眉头微微一皱:“病好了?怎么生病的?又怎么好的?”

“恶念值吃多了撑着。这次好不容易出来,宿主一定要多待些时日,别太早回京!”系统扔下几句话又藏了起来。

朱寿总觉得系统这次病的相当奇怪,还想继续问,英国公答话了。

“除了云中城外的察哈尔部难搞一点,其他地方推进得十分顺利。”英国公兴奋地回道,“殿下领导有方,河套布政司准备充分。”

“要感谢各位王爷们鼎力支持,否则河套不可能养活得了40万张嘴。也就没有河套的崛起。”朱寿把各位藩王带入话题。

代王冠冕堂皇地说:“这是我等应尽之责。”

大同府离就河套最近,他不主动捐粮也会被太子惦记上。虽然他不知道朱寿已经用代王府粮仓的粮食酿酒,从占城国顺利换回几船的粮食。但他能感受到太子的森森恶意。这是从初代代王继承得来的直觉。

“父皇和本宫铭感五内,有事的时候还是自家人可靠。所以,父皇想请各位皇叔祖、皇叔领衔军机处。虽然只是闲职,只能旁观,但有上奏谈论军事的权利。”朱寿笑容满面地说。

“咳咳咳”英国公被未下咽的汉堡呛到。

刘大夏等同意领衔军机处的大臣们面面相窥。

胡吃海塞的辽王喷出一嘴的食物,兴王惊得扔出酒坛,代王抖成筛子,其余的藩王脸部扭曲。

朱寿自打嘴巴:“本宫是大嘴巴,此等大事不该由本宫说出来。等河套全面收复,父皇会正式下旨成立军机处,到时各位皇叔祖、皇叔能会接到圣旨。”

“恶念值1。”

历经风浪的英国公很快反应过来。陛下和太子提高勋贵武将的地位,一定也会派人监视他们。英国公原以为军机处会和内阁一样,凡事都需要‘批红’,让内侍把关。没成想陛下启用藩王。

朱寿微微一笑。太祖为了后世子孙建立一套完整的权利掣肘圈子,藩王、勋贵、文官三者相互监督,确保朱家王朝万代。通过靖难登上皇位的永乐帝破坏这套规则。土木堡之后这套规则再次遭受文官的破坏。

朱寿想提拔勋贵、武官对抗文官集团,勋贵们像八爪鱼一样和文官们的关系密切。只得把藩王加入,在外头再上一层保险。

藩王领衔军机处有年限规定,反正朱家的王爷人数够多,每位王爷很难轮到两次入军机处的机会。而且为了王爵,同一脉的郡王们关系十分恶劣,不可能联合起来。

垃圾都可以回收利用,何况是锦衣玉食的藩王!每年给出的俸禄不能白给,他可不喜欢吃白食的人。

第192章 尽职的王爷们

月朗星稀的夜晚,朱寿伴着耳边滴答滴答的电台声入眠。谷大用充当杨慎的保镖去往云中城,刘瑾抢过朱寿贴身内侍的活,搭建帐篷把朱寿抱入睡袋。

朱寿入眠后,刘瑾调动大同水泥的工匠把水泥送往河套。内行厂在靠近河套的榆林、宁夏等地征召的十几万的临时工,他们将协助工程兵团修筑长城。

天亮后,第一批匠人将从多地进入后套、西套。大同水泥作坊会抽调一半人员到河套建立新作坊。首批建筑材料从大同调入,今后将会由河套自产自销。

征召的临时工的工钱分为三部分:每月1两的工钱,抵扣家中需缴纳1两的杂税,从内行厂借价值1两的种子、农具的费用。入征的大多是生活穷苦的边界军户子弟,当两个月河套临时工能让他们为家庭减去大部分的负担。至少当地官府不会逼着他们卖粮交税。

临时工们裹上厚实的衣服,大半夜从家中出发赶到集合地点。早去的人能吃到美味汉堡,那是连锦衣玉食的太子殿下都赞不绝口的美食。大家脸上洋溢着高兴的笑容,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憧憬。

底层百姓和卫所强烈支持收复河套的举动!被蒙在鼓里的官府只能被民意绑架,捏着鼻子支持。

朱寿把全面收复河套的战役弄成一门生意,一门除了朝廷以外上下都得利的生意。平时一呼百应的文官们,此时只能耍耍嘴皮子骂人。

残酷的现实让他们意识到:内行厂不断地给九边百姓恩惠的行为,与商人给官员好处类似。

官府敢不支持?

延安府知府让衙役在榆林设关,阻拦百姓入河套。榆林卫留下的士兵得知后,把衙役暴打一顿,并且砸了官府大门。延安府知府皮青脸肿地找到陕西布政使许进,许进不敢处罚卫所士兵,只能通知陕西行都司处理。

九边军改之一:卫所将士犯错,布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无权处理,必须交由都指挥司下新设立的提刑部处罚。

不管案子轻重,提刑部会上交到军机处。军机处有最终处罚权,特别是流放、死刑等重罪,必须经过军机处半数人同意方可处罚。

藩王们没有投票权,但是有监督权。如果对军机处的处罚不满意,有权叫停,并上报皇帝知晓。

许进还没把案子报到朝廷,榆林卫通过电台汇报给军机处。刘大夏等人觉得军机处还没有设立,不宜和当地官府关系闹僵。偏向延安知府的意见,以重罪惩罚打人砸府衙的榆林卫将士。

藩王们从朱寿口中知道他们将得到的权利,不管是身负罪责的新崇王,还是胸无点墨的辽王,或是深得见风使舵精髓的代王,一致认为处罚榆林卫不妥。

夜已深,河套的战事告一段落,连远征军和察哈尔部都停止交火。在京的弘治帝刚刚躺下,被藩王们的电话叫醒。

“陛下,我等认为此事是延安府的错。延安府违背民意阻拦,妄图给收复河套添堵,一定要查清背后受何人指使!收复河套造福千秋万代,定不能让小人从中作梗。”代王手拎话筒,慷慨激扬地发表看法,身旁其他几位王爷附议。

睡眼惺忪的弘治帝皱着眉略微思考:“延安府没事拦百姓做什么,让知府上折说明情况。榆林卫打人砸府衙是不对的,让他们照价赔偿,修缮府衙,想知府赔礼道歉。”

弘治帝发话,军机处照办。许进的折子还没有到京师交给通政司,东厂通过八百里加急,把印有玉玺和军机处大印的奏折转呈许进。同时附上弘治帝的口谕:收复河套为主,其余次之。

延安府知府白挨一顿打。见到弘治帝亲手玉批,一群人离开知府府上,迅速赶回京师。他们没有得到当地大族的支持,没有卫所将官的支援,甚至没有百姓听得进他们的劝阻。

弘治帝的心腹、曾在大同监军、又跟随马文升击退吐鲁番的许进,和大同巡抚马中锡一样,被临时召入军机处参谋部参详军队的后勤工作。大同九边的文官彻底失去对军事的话语权。

刘健等人难以安眠,笑眯了眼的藩王们同样睡不着。这是靖难之后藩王的首次发声,他们不能放弃到手的权利。九位藩王们私下协商,3人一组倒班,随时保证有人守在军机处。

此时的军机处大臣只有英国公、保国公、刘大夏三人,其余是军机处下参谋部、后勤部、提刑部、通信部的官员。保国公前往云中城,留在大同的英国公和刘大夏都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他们在行都司的客房中休息。

一大早朱寿和英国公、刘大夏起身,见兴王、辽王、庆王守由临时板房搭建的电台旁。通信部的官员偷偷吐槽,三位王爷不放过每一条电报。电台信号一空,他们围着沙盘听值班的参谋部老兵讲解战局,比任何人都上心。

朱寿亲眼见到代王、肃王、靖江王早早地过来接班,兴王指着记录在书写本上的前线战报一条条交接。弄得朱寿都想贴补他们加班费。

如果九边塞王一直坚守大明北疆,是否还会有土木堡之战、京师保卫战、庚戌之变、隆庆和议,甚至是阉党和东林党?

朱寿淡淡一笑,或许大明会有多次靖难吧!

“殿下,有百户上报吉兰泰盐池遭遇不明身份的商队抵抗?”代王大步流星地找来。

朱寿不以为意:“盐池和煤场蕴藏巨大的利益。十几万临时工的工钱都是从这两处得来。会被人瞧上眼很正常。不过本宫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抵抗。商人讲究和气生财。”

代王冷笑:“吉兰泰盐池的存在毁了不少人的财路。本王就知道有商人在大同想尽方法出关,想要把盐池存在的消息告诉鞑靼人。”

朱寿定眼瞧代王:“代王叔怎会知道?”

“大同城是本王的藩地,还会有本王不知道的事!”代王清咳一声,快速移开的视线透露出他的尴尬。那些商人给他交了保护费,他对这种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193章 疯狂的朱家子孙

代王一脉在大同府生活一百多年,这里的一草一木他们比当地官府、卫所都清楚。代王知道城中每家店铺的后台是谁,甚至知道他们的收货、卖货的渠道。

大同饱受瓦剌、鞑靼掠劫,田地的产出有限。代王府保持锦衣玉食的生活,和商人脱不了关系。代王人虽然不咋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在代王看来,损失一部分利益,换取藩王在朝廷的话语权很划得来。

老朱的成功,除了历史给予的机会,还有骨子里的疯狂。老朱开创了第一个从南方打到北方完成一统的王朝。极少有哪位开国皇帝的起点比老朱低。著名的草根起家的皇帝刘邦是亭长,也就是后世的乡长。而老朱,只是一个和尚。在成为和尚前,他和大哥沿路乞讨过活。

疯狂的老朱开创了大明,他的疯狂也深入朱家人的骨髓。

永乐帝发起靖难时,都不相信他能成功;

宁王朱权被永乐搞到南昌,钻研道经著的书成为道藏经典;周王朱橚编写四本医药著作《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和《救荒本草》。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就是参照了《救荒本草》;郑王一脉的朱载堉创建了十二平均律,被誉为“钢琴理论的鼻祖”;

大明有历史上唯一一位有两个年号的皇帝明英宗;

大明有唯一一位只有一位皇后且无宾妃的弘治帝;

当然,残害百姓的宗室更加不胜枚举。出现一位杀死自个儿亲娘的朱家子孙也很正常。

包括在很多人眼里,太子同样是非常疯狂的人。

因此,代王癫狂些,也就不那么出人意料。

军机处的官员傻眼了。代王竟然把除代王府外所有的家财送给太子!

而对代王而言,仅仅只是把名下所有正当、不正当的店铺送给朱寿。因为田庄早一步移交内行厂打理,

代王敢给,朱寿敢拿!

有了店铺的合法拥有权、代王的支持、早就和朱寿眉来眼去的代王府长吏,后方的大同府刮起了一场不见鲜血的战争。

“砸门!”刘瑾带着冒充内行厂的腾骧四卫,砸开了大同府内成衣铺的大门。

掌柜声色厉茬:“混账东西,知道这是谁的店吗?”

代王府长吏领路:“刘公公,小官以乌纱帽担保,这家店绝对不干净。当时有人说太子在宣府,这家店的掌柜跑到宣府见了张家人。”

掌柜大惊失色,他没来得及做任何手脚。收缴的账本、店中的小二、店铺里的密室、和鞑靼人联络的信件、朱家的回复。

掌柜试图逃跑,被借来的腾骧四卫二话不说,一刀砍下。掌柜抱着挑断脚筋的双腿哀嚎。

大同府聚集的四方豪商被一网打尽。没问题的,好吃好喝关在整洁的大院中。背景不干净的,打入大牢严加审讯。

大同巡抚马中锡整晚没睡,忙着把大同的物资调到河套前线。他刚停下喝口水,被手下告之内行厂在大同的所作所为。

“刘公公,你们内行厂有什么权利抓商人!”马中锡为人耿直,从不怕得罪权贵。

刘瑾笑眯眯地拿出代王给的铺子契书:“代王把大同的铺子给了太子殿下。咱家转交给殿下前,总得查一次账吧?没想到几乎所有的掌柜都不老实,交给代王的账本都是假的。”

马中锡脸皮一抽。心想:这些铺子挂在代王名下,代王除了分红从不管铺子的事,账本没问题才是真的有问题。

可想在大同做生意的,谁家不投靠代王府?

马中锡指着黑眼圈书偶:“这位公公,前方在打仗呢!本官很忙,您直接给透个底,你们内行厂到底想做什么!”

“调整大同府的商税。”刘瑾神态自得地翻查收缴的账本,“殿下见河套商税十取一没出什么大乱子,想在大同府试行。”

“恶念值1。”

马中锡身子不由自主的摆动,抽搐的嘴角暴露他难以抑制的恶劣心情。“刘公公,殿下想捅马蜂窝啊!”

“哎~”刘瑾也是愁肠百转,“殿下无时无刻不想给我们这群手下找事做。连皇爷都不管,咱家能怎么办呢?不过马大人请安心,殿下知道分寸。只会在大同这一亩三分地实施十取一的商税。”

“恶念值1。”

“刘公公让下官如何向朝廷交代!”马中锡瞪着眼拍桌子问。

刘瑾放下账本笑道:“河套不比山西布政司小多少,这场仗要打几个月。在这期间大同府属于战时管制区,由军机处管辖。您现在是军机处后勤部官员,不是大同巡抚。”

“恶念值1……”

马中锡气呼呼地离去,半晌后再次折回。“实话告诉本官,殿下打大同的主意多久了?”

“今早,大同府的经济改革计划一个时辰前刚刚出炉。”刘瑾实话实说。代王把机会交到小爷手里,以小爷的性子怎么会放过。

马中锡冷哼一身,这不是胡闹是什么!要不是太子殿下在河套的‘胡闹’卓有成效,值得他静观大同在新政下的变化。否则他一定上奏弹劾太子。

“马大人,大同是战时管制区,军机处会直接上报皇爷。您的奏章递到朝廷也没用。通政司上下都是皇爷的人,必定会扣下奏章不会让内阁知晓。”刘瑾好意提醒。

马中锡掏出一瓶保心丸,服下药丸瞪了刘瑾一眼离去。他来到行都司转了一圈,见代王面容散发光采,不像是被逼着交出店铺。他想找机会把事情告诉刘大人,但代王一直盯着刘大人转悠。

“马大人有事?”刘大夏关心地询问。

马中锡瞅了眼刘大夏身后的代王,面露为难之色。

“马大人有话尽管说,本王又无权干涉你们。”代王说话的神情眉飞色舞。他仅仅有权向弘治帝打小报告而已。这个权利足以让藩王被人重视。

马中锡双眼直视代王:“内行厂手持大同府境内店铺契约,打算实行十取一的商税。”

“太子殿下真有魄力。话又说回来,太子没有魄力也拿不下河套。”代王大笑。

刘大夏脸色发苦:“此事我已知晓。这是计划书,一个时辰前太子口述,伯安亲笔所写。我等没找出反驳之处。”

王守仁揉揉僵硬的右手。古人七步成诗,太子七步想出一份战时经济计划书。他们竟找不到一丝破绽,太子心思缜密至此。

绝对是妖孽!

朱寿很无辜的表示,他被宁瑾看的死死,除了动动脑子什么也不能做。

第194章 疯狂的城墙

“工兵到底在城外买了多少颗地雷!”想要领军功升职的远征军游击将江彬骂骂咧咧。

除了首日开战,他们出城和察哈尔部真刀真枪地交手,这几日光拿着望远镜瞅着察哈尔部在草地上‘跳舞’。

张仑有气无力地吐槽:“殿下吩咐,此次云中城需要把战场拖得越久越好。‘战争总是在某种政治形势下产生,而且只能是某种政治动机引起’。殿下的首要目地是建立军机处。”

“还有试验新火器。”仙风道骨的凌风子从旁补充。

江彬哀叹,如果西厂运来的几十车都是新火器,他们还打什么打!也就九边卫所的那群笨蛋,被太子忽悠的天天像打鸡血一样。

长城三里之外的地雷时不时爆一个,偶尔还会加入打鼾声。

察哈尔部小部队的试探结束,一上午又在无聊中渡过。后方听到这里的爆炸声,以为他们打得很激烈。常常发电报询问是否要支援。电报员都不请示张仑,直接用千变一律的答案回复‘我军还能坚持’。

突然,留系气球上的侦查兵通知地面,有一大批牦牛群在快速接近。

江彬等远征军将士迅速醒来,他们兴奋地跑下城墙翻身上马,等待马上交锋。

张仑举起望远镜,远处枯萎变黄的草原上出现无数小黑点。他的语气很平静:“天师,我们上次遭遇同样绑着土炸药的牦牛,兄弟们死伤过半。”

凌风子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牦牛群的接近,张仑让人向云中城发出乙级警备。通信兵给云中城打电话,云中城城中央的大喇叭响起刺耳的声音,马上有官员骑马通知靠近城墙放牧的牧民撤离。

“怎么了?”正在认真投入旁听云中城六部联合会议的李东阳紧张地起身询问。

杨廷和轻轻一笑:“估计城头遇到难啃的骨头。这是乙级警报,等出现甲级警报时我们才需要撤退。”

周经摇摇头:“定是小张将军小题大做。光听警报声不见爆炸声。如果城头战事紧急,气球投弹兵已经出动。现在就不会那么安静了。”

负责河套工部的徐贯笑道:“长城城墙是我亲眼看着修建。神机营的火炮都奈何不了城墙,鞑靼人的火器就更不可能攻破城墙。”

李东阳还是不放心。太子喜欢把好东西藏起来,除了清宁宫没见到其它混凝土建筑物。来到河套总听到别人说城墙坚固,可他看到的水泥路时常被压碎,需要不停地翻修。混凝土也是水泥,怎么可能真的坚固!

徐贯的话让保国公有点不爽。

他深受弘治帝信任,负责京师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神机营拥有大明最强的火器,如果把炮口对准京师,也能打出一个豁口。神机营来到河套碌碌无为,远征军的人看不起神机营的军备。内行厂的凌风子对他们的武器不屑一顾。

这两天鞑靼人攻不到城墙下,不过是因为地雷而已。也不知道内行厂哪来的钢铁,地雷好似不需要花费银子一样,一夜之间在百里城墙段埋下无数的雷。鞑靼人一直没找到无雷区,也没把一片地方的雷清除干净。

鞑靼人试过用掠夺来的明人、女真、朝鲜等奴隶开道。可地雷好似长了眼睛,奴隶经过时不爆炸,只针对鞑靼人爆炸。

“李阁老,我们上城墙瞧个究竟。”保国公邀约。

李东阳求之不得,保国公是军机处大臣,现在河套都要受他调配。

河套的官员心很大,听到保国公允许他们上城头,一个接着一个的跟上。跟随李东阳而来的官员互相瞅了瞅,也决定跟上。

李晴换上便装跟在大哥李兆先身后,杨慎早就混入人群上城头。

“你们兄妹俩胡闹什么!还不快下去!”李东阳板起脸训斥。

李兆先嬉皮笑脸地说:“爹,城墙的建造材料都是孩儿负责运送。孩儿对城墙的质量有信心,等闲火器压根伤不了城墙。何况还有装备精良的远征军在。”

李东阳不好在此时说丧气话,瞪了儿子一眼转向女儿。

“太子喜欢达延汗王妃满都海那样的奇女子。女儿当不成女将军,可……可至少也要亲眼看看战场是什么样。”李晴躲在大哥身后可怜巴巴地瞅着李东阳。

负责照顾杨慎的谷大用听闻这话,朝张仑等一起突袭王帐的同伙看去。“小爷胸襟时宽时窄,谁泄的密主动交代。省的大家一起倒霉。”

张仑等人纷纷摇头。泄密的张仑打死也不会自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倒霉大家一起倒霉。跟着太子殿下混了段时间,翩翩君子风度早被他遗忘在草原的某个疙瘩里。

李东阳无奈的陪伴着女儿站上城头。“等你大哥有空,让他教你骑马。”李东阳爱怜地望着女儿。想要跟上太子的脚步,不会骑马是不行的。谁知道太子兴致一起,又会去哪里巡视百姓生活现状。

李晴点点头,向城外瞟了一眼。“呕~”她捂着嘴巴怕吐出来。目所能及之处,到处可见残肢断臂。一阵大风吹来,除了火药的硝烟味,还有浓厚的血腥味。

李兆先同样脸色发白:“今晚不吃肉。”

一旁地朱俊杭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今晚吃羊肉火锅,厨子已经配好食材,不可能改菜单。”

“我吃泡面。”李兆先翻翻白眼。河套还会缺吃的?

朱俊杭提醒他:“战时泡面是军需品,直销店不外卖。”

李兆先脸色一僵,他没了茄袋和存款,为了买房欠同僚不少外债,家中没有多余的储备。

“我有饼干、面包、还有各类水果管罐头。”李晴扯扯大哥的衣袖,细不可闻地说。内行厂的刘瑾公公怕她吃不惯草原上的食物,给她准备一马车的吃食。

李兆先哈哈大笑:“三妹,哥哥将来就要靠你了。”

朱俊杭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太子坑起来,连自家人都不会放过。”

李兆先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怎么就忘了这茬子?殿下想让爹当西厂客卿,还能放过他!

“都下去,牦牛身上有炸弹!”跟随李东阳而来的兵部官员大惊失色。

河套官员神情自若,安慰大家不要担心不会有事。

“放它们过来,让对面的人知道城墙的坚固。别拿这种小花招出来,白费本天师大老远跑一趟。”凌风子对身边的人说。

牦牛顺利通过雷区。张仑从望远镜中看到,躲在后头的鞑靼人脸上愉悦的笑容。

牦牛群撞上城墙爆炸,“轰隆隆~”。

“啊~”胆小的人吓得腿软。

李晴躲在李东阳身后瑟瑟发抖。

城墙岿然不动。

鞑靼人脸上的笑容凝固。

第195章 大同新生活

进入十一月的大同散发着阵阵寒意。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各地卫所开始备战。鞑靼人会在寒冷的冬季四处狩猎。‘狩猎’的对象是边界线上的大明百姓。大同是他们经常光临的地方。

今年会是意外,大同府上下无人担心鞑靼会入境。鞑靼察哈尔部和河套远征军在云中城打得火热。鞑靼人无暇狩猎。

大多数的九边百姓认为,太子殿下选在此事发动全面收复河套的战役,是想让他们过上一个好年。如今九边的军户也可以自称为小民,不会在因为军户的身份感觉低人一等。

明朝的军户皆为世袭,都由五军都督府管辖,而不受当地府衙的管束。军户的身份极难摆脱,除非达到次辅李东阳的地位,方可改为民籍。但九边军改改变了这一切。

善于抓住时机的朱寿,趁着北方遭遇旱灾、和京师通信中断的时期,鼓动弘治帝对九边重镇进行军改。

北方几地干旱,初期的形式的确不比山东好到哪去。幸而军屯种植土豆、番薯、玉米。世袭的将官跟从勋贵投靠太子,他们相应内行厂和户部的号召。阴错阳差间,卫所有大批活人的粮食。

为了得到粮食活下去,想要摆脱世袭军户身份的逃户陆续回到原籍。他们不但在缺粮的时候分配到粮食,随后又拿回元属于自家的一部分的土地。同时,他们给太子田庄当佃户。一家人的日子徒然好过起来。

重新送入卫所当兵的儿子有月俸,他们除了参与军训,最多也就是到当地军户家帮忙。再也没有将官敢差遣士兵给自家免费做工。军中新成立的提刑部可不是吃干饭的。况且‘铁打的卫所流水的兵’,卫所的士兵不再是本地军户子弟,压根不用担心将官对家中施压。

内行厂从五军都督府拿到的军户的户籍名册,从户部拿到其余百姓的黄册。干旱过后,内行厂依照手中的名册免费派发种子,并且出租农具。余下观望的逃户也回到原籍。九边的百姓人口一夕之间增加无数。

在内行厂派发的种子中,除了土豆,高产的大白菜同样令百姓们震惊。内行厂农学院把南方的菘菜种子改良成大白菜。出人意料,大白菜非常适合北方的土地。

当平均一亩田中收获35石大白菜后,内行厂在他们心中的地位比官府更受尊重。

有了大白菜和土豆,他们不再怕饿死。

北地的地方大族和世袭将官家族更是受益良多。土地产出的收益翻倍,内行厂指导他们包山地种果树、投资作坊。饱受战乱和天灾之苦的大家世族,对内行厂也是满意万分。

因此这次京师来人鼓动他们对抗皇帝和太子,他们‘呵呵’一声,置之不理。瞧瞧北方遭灾时,京师朝臣是如何对付他们的。‘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凡事只能靠自己。太子殿下给了他们‘靠自己’的本事和能力,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

大同百姓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亲人在河套,有的是当兵打仗,有的当临时工。但除了牵挂,他们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他们忙着按照内行厂的指令储存大白菜和土豆,又有内行厂送来的蜂窝煤,今年的这个冬天将会有滋有味。

作为军机处的临时驻地,内行厂发动大量的人手,在半个月内对山西行都司府衙完成修缮工程。玻璃窗、暖房、水管、茅厕,全都是参照代王府的规格修缮。

军机处从临时板房搬入室内。

朱寿整个人陷入柔软的真皮座椅上,手中是一叠厚厚的资料。阳光从玻璃窗外洒入,把不大的房间照得通透明亮。暖气从地板缝冒出,让房间保持适宜的温度。

宁瑾陪侍在朱寿身边,他的右手边是一台能随时和弘治帝保持联系的电话机。在他们的左手边,则是军机处的办公场所。

河套打了一个月,除了云中城的战役,其他的并无可述说的地方。到了现在,连胸无点墨的辽王都看出不对劲。

鞑靼人占据河套的时间不长,时不时有大明边军入河套骚扰;部族人数最多的鄂尔多斯灭族、土默特部被远征军打残迁往西方。河套并没有多少抵抗力量。

达延汗在等撒马尔罕的合作消息,仅仅派出嫡系察哈尔部攻打云中城。

可朝廷收到的消息是:河套战场陷入胶着。

鞑靼驱使牛群炸城墙;鞑靼布置回回炮轮番轰炸云中城;鞑靼城外叫阵,远征军出城应战,双方打平……

河套打仗,九边重镇备战,大同、榆林、宁夏就一直处于军机处领导的战时状态。

好在河套有李东阳和随行的六部官员,把实实在在的信息通过电话传到文渊阁,让内阁得知内情。为了拿到第一手信息资料,李东阳等人免费为河套打工。有了他们的帮助,河套官员的工作量减轻许多。

刘健接到河套的电话气得倒仰。战局胶着?明明是河套故意拖时间!

刘健多次找弘治帝抗议。弘治帝脾气好,一次次耐心的解说。“内阁想知道军机处的军政也行,只要内阁同意军机处旁听内阁处理朝政。”

刘健当然不可能答应。

一切按照弘治帝和朱寿父子俩的计划行事。

“皮具作坊生产的真皮沙发和真皮座椅装车完毕,如果殿下没有其它纷纷,下官命他们即刻启程送往京师。”胡玢寻来。

朱寿从文件中抬起头:“大同第一批葡萄酒已酿好,虽然不是上等好酒,送一些给父皇母后尝尝。”

河套保留三分之一的草地,除了培养战马还用于发展畜牧业。为了拓展牛羊皮的生意,真皮座椅等一系列的家具诞生。

农学院根据大同地区的气候条件,推荐种植葡萄。朱寿事先承诺帮大同推销葡萄酒,自然会守诺。

只有当地的百姓、豪族得到改革的好处,才能毫无保留地支持他。

“是。”胡玢拱手打算退下。

“不好了!”负责军机处通信部的官员惊呼,“云中城外的水源地出现大量的尸体。”

刘大夏惊慌:“这是想污染水源!快让河套军民撤离。”

“当年元朝攻不下坚城,就会把染病的尸体扔到城里。”英国公脸色发白,“元朝人喜欢屠城,快让李阁老他们回来。”

朱寿眼神一冷,把手件重重扔在地上。

“啪!”军机处瞬间安静。

“慌什么慌!军机处是大明最高军事指挥之所,你们慌了,让底下打仗的将士们怎么办!”朱寿鄙夷的眼神让众人惭愧。

“参谋部下令禁止河套军民饮用生水。后勤部,找作坊大量生产火炉和水壶。并找关内水源生产瓶装水……”

“宁公公,找人把刘厂公叫来,让内行厂协助。”

“胡玢,忙你的事去!”

“各司其职,该干嘛干嘛。记住,本宫身边不需要无用之人。”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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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军机处成立

很多人一直想不通,为何内行厂会在短时间内崛起。 等他们亲眼见识原因后,只能长叹一声、自叹弗如。

鞑靼故意污染水源,军机处后勤部和内行厂同时启动补救措施。后勤部还在联系铁匠铺打造火炉时,内行厂的瓶装水已经送往河套。

刘瑾赶来汇报进展:“已经通知大同周围各地代销点,他们会把火炉、蜂窝煤交给西厂,让西厂送到河套。首批1000多个预计2天后送到。天镇的炼钢厂、准格尔煤场日夜加班。”

“采矿冶金院的技师推荐使用一种特殊的煤净水。呈颗粒状的白煤含其他杂质较少,烧起来的火候温度不高。但是它的净水效果极佳。技师在外考察时,身边总会携带白煤。”

朱寿点头:“让煤场把白煤挑出来,尽快送往云中城。对了,本宫邀请李阁老当西厂的客卿。把西厂需要运送到河套的物资清单交给他,让他合理分配。厂公把精力投入生产中。另外,河套需要建立一个大型的净水厂,你让技师们通力合作,尽快拿出一套方案。”

刘瑾躬身领命。

辽王张大嘴巴:“我们还在头疼怎么处理水源,内行厂已经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了?”

“本宫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有竞争和压力才有动力。”朱寿意味深长看向办公房众人,“大明在百年间固话了阶层。本宫给了底下的人机会,他们想要上位需要挤破脑袋,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而被那层看不到、摸不着的规则保护的局中人,还像温水中的青蛙活的逍遥。”

“恶念值1……”

朱寿**裸地威胁,让王守仁等被点名的局中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辽王一脸迷茫地问:“殿下是话本王没听懂。”

朱寿笑着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欲带冠冕必承其重’。辽王有机会去宫里的内书房瞧瞧,见见内侍们在内书房刻苦读书的劲头。很多国子监的监生学识比不上他们。毕竟,有一部监生因为家世庇荫才能得入国子监。”

似乎有一阵寒风吹到辽王身上,辽王打了个寒颤。他本人不爱读书,他的儿子连字都认不全。听太子殿下一席话,让他感觉下身冷飕飕的。

朱寿勾起嘴角,嘲讽之色溢于言表。

“恶念值1……”

太子殿下那嫌弃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英国公和刘大夏等老臣不约而同服用保心丸。

办公房的众人安静过后,疯狂地忙碌起来。不能让太子瞧不起。

朱寿一下子收到几百点恶念值,凑足金额购买商店中的净水设备。用不了多久内行厂就能把净水厂搞出来,只要撑过这段时间便可。

鞑靼人估计是打红眼了,河套马上入冬,瘟疫的效果并不好。而且草原是大家的,他们不担心自己人中招吗?

朱寿摸摸下巴,用初级心脑速算能力推演事态可能的发展。做计划的时候,总要考虑最坏的一面。

“孩儿觉得父皇是时候把召回中官的决定告诉大臣们了。”朱寿给弘治帝打电话,“家和万事兴,如果反对的人多,军机处很难一直存在。”

弘治帝很快同意朱寿的意见。

朱寿一席话又让办公房为之一静。

众人用异样的眼神瞧他。

“本宫做事的时候喜欢走一步看三步。”朱寿对大家笑笑。

新任崇王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他彻底死了不该有的心思。太子是妖孽,非他等凡人可以匹敌。

朱寿重新拿起宁瑾收拾好的文件,再次沉浸在文件堆中。他想去云中城,可惜宁瑾阴魂不散,外头又有专门盯梢的五千腾骧四卫。不过,留在大同还是比在京师舒坦。希望鞑靼给力点,能让他在大同多待些日子。

弘治帝也担心河套出现闪失,让军机处胎死腹中。毕竟皇帝手中的权利一代不如一代。尝到权利的滋味不肯罢手的,除了高官大员,还有皇帝本人。

弘治帝把大小九卿叫到奉天殿开内部会议。

他当众召回北边的镇守太监和军中太监监军,并且承诺今后除两京和盐铁、矿场等专营场所,其余地区将不再委派太监。

文官和太监的争斗和王朝存在的时间一样长。从秦朝赵高开始,太监已经成为绕不过去的话题。太祖定下的‘太监不能干政’的规矩成为一个大笑话。

在弘治帝的约束下,在怀恩、张敏等忠义之人的带领下,弘治朝的太监还算好相处的人。可太监毕竟是皇帝亲近之人,谁都怕事后被穿小鞋。满朝文武、勋贵皇亲敢对司礼监掌印太监陈宽不敬的,也只有太子殿下一人。

弘治帝要召回太监!大小九卿犹如遭受雷击,一时之间不敢相信他们的耳朵。

刘健起了防备之心。陛下非常听太子的话。这事一定和太子脱不了干系。和太子打过多次交道,他深知太子殿下喜欢给人雷霆一击前,先喂一顿蜜糖水。

“陛下还有何事要交代?”刘健拱手询问。

弘治帝哈哈大笑:“朕文有内阁协助处理,武有军机处参谋,大明必将千秋万代。”

这是让他们在‘召回各地太监’和‘建立军机处’中选一条站队。

刘健脸一下子绿了。

第二日早朝,弘治帝正式提议建立军机处。

勋贵武将使出吃奶的力气鼓掌,各地藩王们派来的长吏地上拥护奏章,各地的布政司使上奏赞成。

而那群死活不同意成立军机处的官员,被都察院的御史们指着鼻子骂。大有你在出言反对,御史们马上查你们的架势。

因为召回镇守太监是喜大普奔的好事,谁反对谁就是居心不良。

在大臣抗议了一个月后,军机处正式成立了。

大同收到圣旨的时候平静无波。

“小爷,有您的密信。”专程过来传旨的戴义把一封信交给朱寿。

朱寿眼神一亮,回到房中拆开信件。

军机处的官员们面面相觑,看一步走三步的太子又在暗中布置何事?

宁瑾跟随朱寿离开,王守仁瞧瞧地走到朱寿的座位上瞄了一眼太子一直在翻阅的文件。

文件上留有太子亲笔所写的一句话‘皇权不下县、衙役不下乡’。

王守仁想哭了。他体会到杨廷和杨大人的心情。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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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效率就是生命

被驱赶到北地的瓦剌突然间折回攻击鞑靼,原本即将一统漠南的达延汗的统治地位受到冲击。同时,鞑靼军队在大青山、阴山、贺兰山等多地攻打河套的战场上失利。

到了弘治十三年七月,鞑靼终于从河套外围撤军。在军民的共同努力下,黄河几字湾的三边山脉被巍峨雄壮的河套长城连接。长城沿着贺兰山到狼山、狼山到阴山、阴山到大青山、大青山到蛮汉山,在宁夏卫和大同卫外围筑起宽阔的防御带。

“前后历时两年,太子殿下苦心搞出来的河套特别布政使司终于规整了。”杨廷和通过遍布河套的大喇叭,宣布鞑靼退兵的喜讯。

河套各地同时放起鞭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比两军交战的战场更为响亮。

杨廷和不无遗憾地道:“威远卫游击将军王杲、宁夏都指挥使王泰战死。在此期间,大同、太原、榆林先后遭鞑靼部族侵扰。没有九边将士和百姓的支持,没有今日的河套。”

“这一天得来不易,望大家珍惜平静安宁的日子。一起把河套建设成美好的家园。”杨廷和在喇叭前高声呼吁。

杨廷和放下话筒,火急火燎地冲大同行都司的接话员吼,“太子殿下到底在哪?你们怎么做事的,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老师,您的火气好大。让西厂给您送点菊花茶败败火?”朱寿声音粗哑,比五百字鸭子同时叫的声音难听。

他进入变声期,平时只要一开口就能收到手下官员的恶念值。朱寿不解,每位男孩都会经历这段时期,怎么就他遭人讨厌?

一听到太子哑然的声音杨廷和内心的烦躁升到顶点。“殿下,今日您应该到河套慰问戍边的将士!”

杨廷和吐槽不断:“您是太子,有些事即便是表面文章,也需要您亲力亲为。您让用修代替您慰军成何体统!”

用修是杨廷和给儿子杨慎取的字。这一年里,杨慎身为太子殿下的伴读,没陪着读书反而成了传话筒。让杨廷和哭笑不得的是,两人的学业丝毫没被耽误。时常把从京师追到大同教授他们的费昂、焦芳等侍读官问住。

朱寿大笑:“父皇封用修为八品行人司行人,专门代表本宫处理事务,慰军是用修职责的所在。”

杨廷和长叹一声。他代太子主政河套,儿子成为太子的专职行人,他们父子俩在世人眼里成了太子的大小号影子。不过和收成竹竿的李阁老父子比,他们还算幸福。

“老师,从戍边将士中抽调人员组成税警部队的事办好了吗?”朱寿关心地问。

杨廷和眉头一皱:“殿下,此事可否缓缓?河套建立完善的基层吏目。由吏目协助税务部官员收税,自然不会受到阻碍。您用重典教训大同的商人,又用作坊的收益引得大同乡绅合作,在大同地区这么做勉强可行。”

“可若是在大明其他地区搞基层和税务部,尤其是江南,即使李阁老揪光头发也想不出招替您善后。”杨廷和徒然拔高嗓音。

去年太子在大同地区关押商人被弹劾,李阁老卯足劲才把此事压下去。最终以大同商人补交税款,一小撮商人以通敌罪处死了结此事。

杨廷和的男高音传到隔壁户部的临时官衙。河套忙着打仗、建城墙,云中城的百姓陆续住进青砖绿瓦,而官员们一直在临时板房搭建的官衙办公。

河套户部尚书周经替李东阳掬一把同情泪,继续批阅当月税务报表。

加班赶出报表的李兆先双眼发青、嘴角冒泡,听闻太子打算在江南推广河套一整套的税务法令,打算给他爹传消息。让他爹早日辞官得了。

“所以本宫想由最强悍的士兵组成税警部队。暴力是最简单有效的手段。”从朱寿‘嘎嘎’的公鸭嗓中传出众人最担心的事。

杨廷和无力地抗议:“殿下,河套刚彻底收回,您能让我们缓些日子再折腾吗?”

朱寿精神亢奋:“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撒马尔罕使者’很有商业头脑。长达九个月的河套拉锯战不但没有损失金银,反而让我们赚了一大笔。让户部拨出十万两银子给大家派发年中奖。”朱寿轻飘飘一个决定,可怜的户部官员又得加班。

朱寿最近正在学习成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身为领导者,如果只知道下达命令而不给下属好处,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下属抛弃。他把河套官员的月俸和福利定的极高,算作他们高效率工作的回报。

杨廷和挂上电话,把太子的意思口头传达六部。

“恶念值1……”

不出朱寿的意料,他又收到一波恶念值。

虽然河套官员暗地里喜欢骂他,但他们的工作效率值得肯定。和京师那帮朝臣比起来,河套的官员可爱多了。

宁瑾和五千腾骧四卫没离开朱寿身边。御马监管理的战马陆续移交给五军都督府,被派往各地的太监回京,他身上的权势不比从前。其他太监的地位同样降低。相对的,月俸和待遇提高许多。

宁瑾自嘲地笑笑,或许在太子的思想里,没有什么是金银解决不了的。

“殿下,去年皇爷在江南搞清丈田亩。河套打完仗,江南的事还没理清。皇爷撸去户部、都察院多位高官的职务,魏国公等勋贵也收到申饬,可事情依旧没有进展。”宁瑾轻声道。

朱寿挑眉冷笑:“‘皇权不下县,衙役不下乡’。底下都是当地乡绅管理。就连清丈田亩的官员都是在乡绅的带领下工作。贼喊捉贼,搞的定才怪!”

他想成立的税警部队,就是专门用来对付地方上的黑恶势力。

从河套调到军机处参谋部文书工作的王守仁,正在整理河套所有作战文档。听到太子毫不遮掩地在军机处办公房说出这种话,实在忍不住劝说,“殿下,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您如何保证基层吏目不和乡绅沆瀣一气?”

朱寿翘起二郎腿嘚瑟:“在本宫的布局下,河套顺利收复、军机处成立、文武官员并驾齐驱、大同税务改革成功,还对付不了区区江南?”

王守仁摇摇头,收复河套功在千秋,为了大计,有各路人马保驾护航。但是江南……

第200章 流落在外的王子

达延汗的撤军在朝臣们的预料之中。更准确地说,在李东阳和撒马尔罕使者商议接触瓦剌人时,早已注定达延汗的败局。

虽然瓦剌人也先在土木堡俘虏英宗,攻打到京师城下,但瓦剌人愿意接受明廷的册封。而且英宗在被瓦剌俘虏期间,一直受到瓦剌的精心照顾。和靖康之变被金人俘虏的两位北宋皇帝待遇有天壤之别。也先还想把自己的妹妹嫁给英宗,但被英宗拒绝。而也先的妹妹最后嫁给石亨。石亨在夺门之变中拥立英宗复位,最后也因为跋扈被英宗所杀。

据‘撒马尔罕使者’回传的消息,他们接触到的瓦剌一王子称是英宗的子嗣。若打通和明朝的道路,希望能得到明廷册封藩王。

朱寿用度娘搜索,后世的蒙古确实有类似的说法。可明朝皇室玉牒中没有此记载。

“陛下,我朝曾册封瓦剌首领为顺宁王、贤义王、安乐王。这位瓦剌王子虽然以一半明人血统自居,但无改名认祖归宗的意愿。为了安抚人心,许出一藩王位未尝不可。”刘健赞同道。

有老臣坚决反对:“太祖祖训,非朱氏子孙不得封王。况且藩王每两年一轮领衔军机处,封瓦剌王子为藩王,也让他到军机处督军政不成?”

涉及到军机处,刘健闭上嘴。

英国公双目圆瞪:“若瓦剌王子能牵制住鞑靼,入军机处督军政有何不可?还怕瓦剌能反攻大明?说不定又扩充大明疆土。”

“我大明军机重地,岂可让外族出没。光河套一地便可牵制鞑靼,否则诸位协助太子费尽心机收复河套的意义何在!”吏部右侍郎吴宽大声抗议。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他羡慕儿子在大同无拘无束的生活。

朝堂开启年复一日地吵嚷。因为有和内阁平起平坐的军机处存在,勋贵武将的声音大了许多,有时吵得过分,朝堂会上演全武行。锦衣卫的廷杖没少打过武将。

弘治帝向李东阳瞟了一眼。朝野尽知,次辅李大人是太子殿下御用善后大臣。

因为太子年幼暂时不到议亲的年龄,李小姐背负巨大的舆论压力。而在孔闻韶和李晴的婚事告吹没多久,当代衍圣公过世。弘治帝为了给相中的未来儿媳妇撑腰,拖着衍圣公的爵位不给。孔大少为了爵位不敢大肆抨击‘不守妇道’的李晴,山东孔府二房也不在提此事。北宗唯恐让南宗得了便宜。

李东阳出列进言:“元朝覆灭后的百年间,曾经的三大汗国征伐不休。臣猜测瓦剌王子要求册封的原因是看上内行厂的火器抢地盘。他定是希望内行厂看在自家人份上不要断了火器供应。”

吴宽面红耳赤:“大明藩王的王爵之位,难道还比不过内行厂的火器?”

“不然吴大人以为鞑靼围困河套而不得的原因何在?”李东阳反问。

吴宽大声道:“自然是将士血战!”

“鞑靼人从小在马背上长大,我军将士优势不足。在没有河套之前,九边将士血战鞑靼败多胜少。”刘大夏站在公平的角度说。

吴宽指着刘大夏的鼻子骂:“河套官员的月俸堪比宋朝,刘大人是想去河套当兵部尚书?太子空悬兵部尚书的职位,一准给您留的吧?”

户部郎中王琼干咳一声出列:“殿下几次三番派小杨行人找微臣,希望微臣担任河套的兵部尚书。”

在后世中,是王琼保举王守仁平定宁王叛乱。王琼和杨廷和乃是政敌,朱寿依据便宜老爹传授的帝王平衡术决定启用王琼。

吴宽一时语噻。河套官员待遇虽好,工作强度令人咋舌。太子曾说‘满朝上下也就李阁老勉强能入他的眼’。王琼担任工部郎中时整治漕运非常精干,被太子瞧上也属正常。

河套土地肥沃,水源四通八达。水稻高产、土豆和玉米、大白菜等收成高于关内。不但养活河套40万百姓,另外承担将近20万入套军民的口粮,还有余粮支援大同。隐隐有了大明除两广外第二块粮仓的发展趋势。河套特殊的地理位置,又是保护矿场丰富的榆林镇屏障,朝廷非常重视。

李东阳的建议被大部分朝臣认可。他们觉得瓦剌王子得到内行厂的承诺后,不太可能坚持藩王封爵。

“哎,占用一上午时辰的平台召对,仅仅议了不轻不重的一件事情。”弘治帝坐在奉天殿的御书房内抱怨,“难怪照儿总说朝臣的办事效率底下。河套官员短短一年之内安排好40人的衣食住行,交给善于扯皮的京官一定办不到。”

刘健、李东阳、谢迁被召到御书房商议国事。早朝没发一言的谢迁不动声色地瞧了眼李东阳,拱手说,“从大同传来消息,殿下想在江南各县推行基层吏目,想仿效大同搞十取一的商税。很多人听到这消息心中难免会对殿下不满。不满的态度被带上早朝。”

弘治帝扶额,臭小子真不消停。河套的事情刚让他歇口气,马上又给他找麻烦。从江南人支持张士诚反对太祖起,到朝廷百多年来对江南征收重税,使得江南人对朝廷一直有怨言。江南出身的官员、商人、乡绅、百姓连成铁板一块,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比鞑靼人难对付多了。

“大同是久战之地。名义上说商税十取一,实际上店家可以用交税凭证从内行厂获得扶持。那是加速大同城发展的办法,苏州府商业繁华,自是不需要内行厂扶持。朕不会让那个臭小子乱搞。”弘治帝马上表面态度。他终止杨廷和招收税警部队,绝对不能让照儿到江南折腾。

谢迁心安不少。他还想说江南不需要十取一的商税,可需要内行厂扶持。风靡大明疆域的出现在荒凉的西北,偏偏从不涉足江南,不收江南地区的投稿。还有其它种种压制措施,让江南人有苦说不出。

弘治帝把话题扯开:“朕准备开采榆林的井盐……”

突然,御书房内的书桌、花瓶、椅子等开始晃动。

“地动了!”陈宽尖叫,“快护送皇爷离开。”

众人出奉天殿,大殿屋顶的琉璃瓦片纷纷掉落。四周的建筑都在摇动。

慌乱之中李东阳提醒众人:“去清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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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三都地动

弘治朝进入全球小冰河期时代,各地灾祸不断。因此在清宁宫规划初期,朱寿反复强调防灾抗震。清宁宫深挖地基,钢筋混凝土搭建的骨架坚固厚实。

今年七月京师地震有声,各殿略有损伤,唯有清宁宫稳如泰山。

弘治帝避往清宁宫前,先到坤宁宫接出张皇后和福泰小公主。一家人躲进清宁宫时,皇太后、皇太妃等人已赶到。清宁宫房间众多,可容纳全部皇家人。有七月地动的经验,众人并未惊慌。

“皇后,照顾好诸位长辈。”弘治帝安抚受惊的女儿,温和地交待张皇后,步伐稳健地爬向顶楼的天台。

清宁宫是皇宫最高的建筑。从天台上俯瞰整座京师,能最直观了解京师的灾情。

天台有一处金桔园。过年时太子想要留在大同,为了巴结宫中长辈,特意建的这座金桔园。太子说:把南方的金桔载入花盆,金桔成熟时硕果累累,让看到的人觉得喜庆。金桔喜温,于是内行厂用玻璃搭建暖房,暖气通过管道从地下室移到天台。

过年时,玻璃房外雪花飞舞,温暖的房中金桔挂满枝头,的确比大红灯笼更加喜庆。长辈们喜欢在金桔园赏雪,福泰小公主也爱到金桔园逛。小公主时常会从枝头摘上一个塞嘴里。全程紧盯的奶娘立刻骗她吐出来,深怕口中的金桔噎到小公主。

太子哄好了后宫,弘治帝也只得放任不爱归家的儿子在宫外过年。

弘治帝在金桔园前止住脚步。正值金秋十月,这里的金桔应该挂满枝头。可八月底,京师罕见下了一场大冰雹。鸡蛋大的冰雹砸坏暖室的玻璃,一院子的金桔唯有寥寥几盆逃过此劫。

陈宽瞟了眼一地碎玻璃,马上有位管事躬身来报,“刚才的震动把重建一半的玻璃震塌。奴才即刻让内行厂把玻璃送来,保证在期限内修缮完毕。西厂运来的新一批金桔被上林苑精心栽种,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暖房别修了。让上林苑直接把金桔送到坤宁宫。”弘治帝愁绪满怀,“照儿在天台修金桔园,想让朕感受天伦之乐时,也能亲眼瞧见百姓安居乐业。今年京师七月地动、八月冰雹,灵州、肃州、太原、湖南、广东、广西等相继地动,朕心中忧愁。建一座暖房花费的银子,不如贴补给受灾百姓。”

“吾皇圣明!”陈宽等人跪拜。

弘治帝挥挥手让众人起身,沉默地接过望远镜扫视京师内外城。这次的地动比七月严重,京师有一成左右的房屋倒塌。五城兵马司的人正在四处救人,不少高门在宽阔的院中搭起帐篷。

七月地动时,照儿打电话笑言内行厂帐篷卖脱销。各地地动不止,内行厂帐篷作坊、临时板房的又招收将近一万名工人。

京师外城、附近的肃宁等地,内行厂作坊招收的工人逐渐达到30多万人。内行厂作坊优先招收无地或是地少的百姓,让他们可以有地赚工钱养家糊口。内行厂作坊越开越多,不正说明失地百姓数量众多吗?

总有臣子们上折夸赞大明盛世。失去土地的百姓越来越多,这是什么狗屁盛世!

最先军改的九边清出田亩50多万倾,重新登记军户10万多户。九边大部分是军户,少部分世袭将官。九边改革面临的阻力最小。

大同的改革有代王府全心全意支持。当然,为了获得代王的支持,内行厂无条件交出玻璃、皮革处理、奶糖制作等技术。代王依靠这些专利技术获得的收益,远大于损失。

必须遏制土地兼并的势头!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照儿想动江南为之尚早。

“皇爷,到目前为止因地动而亡的百姓达数千人。”东厂厂督戴义脸色凝重地禀报。

弘治帝微微一叹:“让阳武侯薛伦带领五军营士兵,协助五城兵马司救灾。把死去的百姓安葬在漏泽园,孤寡安置于养济院中,惠民药局无偿给受伤百姓医治。”

戴义保持弯着腰的姿势,语气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收到电报,留都同时地动。”

‘哐嘡’弘治帝手中的望远镜掉落在地,身体摇摇欲坠。伺候弘治帝二十多年的陈宽呆呆地站在原地,没能反应过来。

戴义连忙上前扶住弘治帝:“皇爷,您不能倒。”

陈宽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命人召太医前来。

天台上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弘治帝静静靠在戴义身上,望着正阳门前被慌乱的马车堵住的道路,听着风中传来隐隐的哭声。

许久之后,弘治帝平静地说,“密诏内行厂出巨资救援受灾百姓。组织人投稿,大肆传扬内行厂的善举。”

“是。”陈宽扶住弘治帝,戴义躬身退下。

弘治帝原地站了许久,直到正阳门大道上的人流在五城兵马司的疏导下有序移动,这才转身下楼。

“陛下!”刚离去的戴义跌跌撞撞地冲回来。

戴义面如死灰、双眼瞪大、嘴唇发抖。陈宽认识他几十年,首次见他如此失态。

弘治帝身体一僵:“何事?”语气里带着一缕害怕。

“凤阳地动!”戴义跪倒在地,身子微微发抖。

‘哐嘡’,位于天台中央、假山之上的一米大佛轰然倒下。连带天台也震了震。太皇太后信佛,每日来此地念经。弘治帝册封的大能仁寺法王时常到此开坛。

倒下的铜铸大佛没摔坏,倒是假山大石碎裂。喷泉被砸坏,抽水泵爆裂,水池中的水冲天而起,激起的小水浪把天台弄得一片狼藉。

陈宽失态尖叫:“啊!”

“让宁瑾带太子速归!”弘治帝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吼。大吼之后瘫坐在地,脸上忧心如焚。

大明有三大都城:京都,顺天府北京;留都,应天府南京;中都,凤阳。

九月二十五日,两京和凤阳同时地动。

九月二十五日,也是皇太子的千秋节。

接到戴义的电话,宁瑾带领腾骧四卫冲入代王女儿静乐郡君大婚现场,把朱寿塞入马车向京师疾驰。

第202章 传国玉玺现世

车夫鞭打战马,橡胶车轮在水泥路上快速转动。前方几百之外有慢行的商队挡路。开道的腾骧四卫吹响刺耳的喇叭声,商队急忙避让一边。

同时,刘瑾带上人马和财物追上车队;杨廷和已经从河套动身,接上正在替太子慰军的杨慎回京;坚持留在河套的李晴和李兆先兄妹,接到李东阳的电话,开始收集有河套40万军民指纹的‘万民伞’。

《大明皇家日报》总编辑胡献同张永等内行厂骨干商议后,兵行险着,加刊一期征集以‘太子千秋节日,三都同时地动’为题的时文。

一时之间,大明上下噤若寒蝉。大明皇太子不好惹的印象深入人心。得罪东厂或者锦衣卫,或许可以找官员说情放人。但得罪太子,无法预料遭受的报复会是什么。

深受后世教育长大的朱寿意识不到此事的严重性。去年阙里孔庙失火,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老崇王指责他是妖孽,最后轮为笑谈。

朱寿一直认为:舆论可以被权贵引导。他是大明唯一的皇子,有便宜老爹的支持,他谁都不用怕。

无知是种幸福。

淡定娃朱寿抱怨:“宁公公,郡主仪宾可是内行厂最年轻的技师。代王能把郡主嫁给技师,说明工匠的社会地位被认可。如此有意义的婚礼本宫怎能错过!”

宁瑾眉头深锁,幽幽地看了眼朱寿,“老奴对太子爷的气度深感佩服。”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纠结细枝未节。

朱寿撇撇嘴:“这不是气度,是对自身实力的信任。本宫自认对大明有些功劳。朝臣们还能因为地动废去本宫太子之位?”

废了他找谁当太子?嘉靖皇帝还没出生呢!

“老奴不知。老奴只知道先帝想废去皇爷的太子之位,因为泰山地动示警,先帝打消废太子的计划。太子爷应该有对老天爷起码的敬畏之心。”宁瑾死死盯着朱寿。

朱寿闭上眼假寐。宁瑾眼中的指责意味浓重。一直以来除了陈宽暗中给他下绊脚石,还是首次有太监对他不假颜色。

“系统,你怎么看?”朱寿戳戳系统。

系统嗡嗡地说:“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天爷忙得很,哪有空理你。”系统不敢确定地动是否是为了警告他。

朱寿摸摸下巴,感觉系统说得挺对的。宁瑾劝谏的话语被他当成空气。朱寿用度娘查询地动之后的应对措施,准备让内行厂花钱消灾。

今后几年大明的地震会非常频繁,他要多赚银子,应付每次的放血。相对于棉布、羊毛衫,还是江南的丝绸更受中亚地区欢迎。每次看到江南商人从‘撒马尔罕使者’手里收获一大笔银子,他的胸口绞痛难忍。明明是他打通的商路,为什么要给江南豪商占便宜?

宁瑾看到太子脸上不以为意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半路休息时,太子还在询问河套税警部队的情况。宁瑾护送太子全程无笑容。

地动第二日早朝虽不是朔望大朝,在京所有官员自发地参与朝会。早朝从谨身殿平台移到奉天门。

除回大同嫁女的代王,领衔军机处的兴王、崇王、辽王等藩王代表宗室上折。夸了一顿弘治帝治国有方,收复河套,做成太祖想做而没完成的事。他们也提出朝廷应该重视中都的发展,毕竟中都凤阳是太祖的龙兴之地。

昨日的地震让百官中不少人带伤上朝,他们缠着白布,阴恻恻地看着藩王。陛下给藩王们从政撕开一道口子,被压制百年的藩王肯定支持陛下和太子。藩王们在这群官员的眼神下提早结束拍马屁的行为。

藩王们退下后,英国公代表军机处详细叙述河套一战的成果。分列两旁的百官依旧沉默。

在刘大夏眼神的示意下,英国公的表功很快收尾。

户部尚书侣钟硬着头皮提及内行厂捐20万银子救灾时,百官还是沉默。

李东阳捏着手里的奏章没有出列的打算。

备受文人尊重的老臣谢铎撕开沉默的口子:“昨日三都同时地动,必定有所暗示。老天爷不会为开疆扩土降下示警。军机处成立半年有余,朝政四平八稳。臣苦思冥想,绝得唯有前几日太子的谏言会招致示警。无论是‘在江南推行基层吏’、还是‘革新钞关推行税务部’,都会招致民变。”

对太子殿下任意妄为最有意见的吴宽好似石像一动不动。连谢迁也没有出声。

“朕已经驳回太子上奏。”弘治帝立刻表态。

朝堂还是一片沉默。

勋贵、武将们绞尽脑汁找事‘活跃气氛’,但大部分文官像看猴戏一样瞧他们。

部分文官的真实想法是想废除太子!太子不停地折腾,不断破坏祖宗律法。军机处、河套、内行厂、西厂……可陛下只有一个儿子,废了太子还有谁能继位?宗室吗?因为军机处,陛下军权在握。

面对未来,他们惶恐,他们愤怒却无力反抗。太子殿下瞧不顺眼可以换人,可他们只有货与帝王家一条路。

高坐在高台的弘治帝感受到沉默的文官带给他的压力。让他想起林廷玉带人在皇宫门口静坐的事。

李东阳自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启禀陛下,”李东阳沉着脸出列,“巡抚陕西都御史熊翀上奏,鄠县百姓毛志学等人在赵伦村泥河水滨得到一枚印章,上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弘治帝‘腾’得从龙椅上坐起。

“李阁老此言属实?”首辅刘健双目圆瞪。为什么这份奏章没送到内阁!

李东阳把手里的奏章递给刘健:“这是今早通过电报收到的消息。因为事态紧急,此份奏章为在下书写。熊大人的奏章会和印章一起上京。”

吴宽马上跳出来高声质问:“自从后唐末帝环抱传国玉玺在玄武楼**而亡,所谓的‘传国玉玺’屡次出现在世人眼中。李阁老如何保证找到的是真玉玺。”

今日朝廷的沉默,是吴宽串通部分官员刻意达到的效果。林廷玉虽然功败垂成,但他号召士子在皇宫前静坐的威力至今让人记忆犹新。

他们原打算一直静默,直到太子妥协或者……但有可能出现的传国玉玺让吴宽乱了方寸。

“等陕西把玉玺送入京,我等一看便知。”李东阳淡淡地回道。

不止吴宽,连弘治帝都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李东阳。这些日子来,李东阳没少帮太子善后。

第203章 平静的京师

出于军事防御目的,京师以北的九边和大宁城的通信电路铺设完善,无论是电台还是电报,信息传递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南方因为种种原因,只有应天府、凤阳有经过层层传递的人工和电台组成的半自动通信线路。

京师一有风吹草动,大明帝国的北方瞬间收到消息,应天府则迟缓半天到一天时间。

可是今天是例外。

电台、电话牢牢掌握在太子一方手中。西厂停止一切业务。至于驿站驿递,只要不是朝廷四百里加急以上的大事,私人包裹、信件别指望能在短时间内送达。

“兵部也真该管管驿路了!”无数人在低声咒骂。

也有人对太子权势滔天大产生巨大的忧虑:“如今太子掌握报纸、电话、物流等咽喉。若想要我等禁言,我等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在附近巡视的五城兵马司吏目听到这话,用看傻瓜的眼神瞧他,“两年前没有西厂时,你们是怎么对外发声的?”

文人一噎。

“也就是当今陛下和太子把你们这群读书人惯的!早十几年成化帝在位,谁敢说这等话马上抓进西厂。那个西厂可不是如今的物流站点。”吏目轻蔑地上下瞟了他一眼离开。

文人面色发苦,手中的信件该如何快速送出去?三都地动、传国玉玺现世,这两件都是能从中大做文章的事,必须尽快传回去。

万般无奈下,文人让身边的小厮携带书信回家。能不能送到全靠‘天意’。

大运河通贯南北,京师与应天府两地间官道畅通无阻,奈何路上层层设卡,人人都需要反复验身。原本十日的路程现在需要二十日。若遇到天有不测风云,关卡官兵借口前方路陷、沉船等缘由,拖上三、四十日也属正常。一来一往,黄花菜也都凉了。

文人眉心隆起,陛下拿他们没办法,太子就撕开脸面整他们。如今陛下在位,倘若太子登基的话……

“这不是江公子吗?您这愁眉不展的,可是令弟还未从诏狱放出来?在下听说刘阁老和李阁老联名上奏饶恕令弟的罪责,您也别太担心。”曾和文人同一科会试落榜的举子上前招呼。

文人的弟弟江瑢上奏弹劾刘健和李东阳,被关入锦衣卫诏狱一年多,一直没被放出来。

江公子拱手:“有幸再次见到李兄,您这是赶去西厂?西厂物流点暂停营业。”

李举人身后的小厮推着一辆自行车,车上挂满大大小小的包装盒。

“表兄马上和顺义郡主结亲。家中上京恭贺的亲友多,买了京师特产想寄回去。西厂耽误一两天寄运也比驿递快。”李举人眉梢的笑意和江公子有天壤之别。

江公子尴尬地道喜,拱拱手匆忙离去。弟弟江瑢为了娶到郡主弹劾阁老,结果便宜了别人。

‘呸’李举人朝地上吐了口痰。江家人仗着是江南巨贾,生意伙伴遍布大明,让姑父缠上官司。表哥差一点成不了郡主仪宾。如今三都地动,受灾百姓无数,表哥和郡主的婚事又将延期。

没心没肺的江公子竟然会相信他是去西厂寄特产!如今这世道,真正不知民间疾苦的可不是皇家人。

“这是座缫车的金属替换配件。尽快送到江南丝织作坊。”李举人把盒子交到西厂物流点千户手中,“新的座缫车能提高缫制生丝的效率,能不能压低丝绸收货价就靠它了。”

蚕丝是制作丝绸原料,缫制生丝是获得蚕丝的第一步。朱寿想要碾压江南丝绵巨贾,打破江南在丝绸业上的垄断,从技术设备上入手是最明智的选择。

李举人对机械颇感兴趣,会试落榜后在表哥的介绍下进入内行厂。内行厂只认技术不认资历,他短时间内从技工升到五品技师,成为太子看重的人才之一。

“李技师请放心,我们会尽快把东西送到江南。”千户拍着胸口保证。

李举人笑道:“西厂的效率我放心。刚才有位姓江的公子是不是想往江南递信?你们可不能帮他送信。信里肯定是对殿下不利的消息。”

“苏州府的江家嘛,一直有人盯着。他的小厮还没出顺天府地界,就被我们想法子弄到衙门里关着。想利用三都地动对太子不利,也不想想我们西厂和送货员都是什么出身!”千户哈哈大笑。

和朝臣不同,身处一线的内行厂、西厂亲眼见证太子如何造福百姓。三都地动,内行厂提供救援物资、西厂即时送货,把百姓安顿妥当。换做任何一个朝代都没他们的救援效果。

小厮骑自行车带李举人出德胜门。德胜门外多作坊,宫里的酒醋面局也在此,有不少作坊工人租住在周围民居中。地动时此处受灾最重。

京师内城的房屋坚固,身在繁花似锦的内城感受不到灾情。一出德胜门,进入一个天地。成片的低矮房屋倒塌,风吹过飘起阵阵尘土,已看不出原本的面貌。酒醋面局停工,管事组织工人们有偿救助灾民。

灾民把内行厂免费提供的帐篷搭建在家附近的平地上,帐篷里有全套生活物资。不懂事的小孩子围绕帐篷嬉笑打闹,老人一边点燃火炉做饭一边照看孩子。其他人在作坊赚工钱。除了家中有不幸过世的亲人,灾民脸上瞧不出受灾的绝望。

“殿下见到这幅场景定会安心。”李举人满意地离开。

生火做饭的老人抬头看了眼离去的自行车,有节奏地敲响火炉上的铁锅。不远处的四周同样响起类似的声音。

在距离京师三十多里外的官道上,朱寿懒洋洋地接过西厂快马加鞭送来的消息。

“传国玉玺?”朱寿翻翻白眼,把信纸扔在茶几上。史书上白纸黑字写明这次的传国玉玺是假的。

不过,三都地动的同时震出传国玉玺,放在后世也是头条新闻。朱寿摸摸下巴,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翻阅商店目录,突然瞪大眼睛,“他大爷的,买一枚传国玉玺竟然只要100恶念值。这是对老祖宗的不尊重!坑货,马上调价!把账上的20多万恶念值都花了,传国玉玺值这个价。”

抠门的宿主竟然会有如此大方的一面?朱寿话音刚落,系统迅速吞下所有的恶念值。

没多久,系统发现德胜门外有异动。系统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恶念值,想了想,装做没看到。反正宿主有人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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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手贱的慌

马车徐徐驶向德胜门方向。地动的日子撞上太子的千秋节,让因为泰山地动而保住皇位的弘治帝惶恐。弘治帝希望太子亲自出面慰问受灾百姓。

在靠近外城十里的时,戴义上了太子所在的车厢。宁瑾下车,翻身上了近卫的马匹。

“给咱家打起精神来!越靠近京师越不可大意。”宁瑾骑着马在车队前后来回跑动。太子殿下的惹事能力举世无双,他不得不防着点。

戴义低头行礼:“恭喜太子爷收复河套。”

“恭贺父皇建起军机处。”朱寿笑眯眯地回道。

戴义脸上不见喜色,他沉声道,“太子爷千秋节时三都地动,凤阳受灾最重。神宫监秘密上报,凤阳皇陵开裂。皇爷心中难安。”

朱寿把玩腰间的龟纽铜印,这是他私刻的‘威武大将军印’。虽然是私刻,但只有这枚印才能调动远征军。朝廷赐的虎符则不行。

“戴公公,嘴巴长在人身上。三人成虎、人云亦云、众口铄金、无中生有、以讹传讹、三告投杼……”

戴义眉头深皱,双唇抿紧。

朱寿勾起嘴角轻笑:“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老奴晓得了。”戴义脸上浮现似有若无的苦笑,“太子爷,这只是自欺欺人之举。至少无法解开皇爷的心结。”

朱寿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对于三都地动,他不怕御史弹劾、流言四起,就怕便宜老爹想不开。迷信的长辈就像买他‘金融产品’的客户一样,听不了别人的劝,越劝越相信。

突然,他神色转向肃穆,气沉丹田,努力让公鸭嗓说出沉稳的话语。“北方旱灾缺粮时本宫心情低落,曾自嘲:除非祖坟开裂,否则肯定不能保证大明没有饿死的百姓。本宫千秋节,老祖宗竟然不惜裂坟鼓励本宫。本宫发誓,要为所有百姓吃饱肚子而奋斗终身!”

戴义张大嘴愕然不已。

“或者说老祖宗想爬起来看看盛世?”朱寿歪着头问。

戴义嘴角一抽:“希望老奴能看到天下没有饿死人的一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下百姓不关心谁当皇帝,只要坐龙椅的人能让大家吃饱肚子就行。”朱寿朗声大笑。

“恶念值1。”

戴义太阳穴旁的青筋一跳一跳。小爷的脾气一点都没变。“想必太子爷已经收到传国玉玺的消息……”

朱寿撇撇嘴,微抬着下巴不屑地说,“传国玉玺又不是琼浆玉膏,养活不了大明百姓。”

“恶念值1。”

太子骄傲的语气让戴义手痒痒。戴义看向车厢外的宁瑾,总算明白他为何不巴结太子。言语巴结太子,绝对是高难度的任务,还不如用心做事。

突兀地,戴义忐忑不安的心安定下来。三都地动、皇陵开裂、传世玉玺都不在可怕。只要有妖孽的太子在,一切都是小事。

朱寿笑出一口大白牙。传世玉玺在商店里暂存,随时可取。

朱寿极目远眺,京师外城的城门隐约可见。还没进城的他开始考虑下次出城使用的方法。做事还是需要未雨绸缪的。

“此次地动受灾的百姓有多少?”朱寿凝望德胜门外倒塌的房屋。

戴义回禀:“好在地动发生在白日,大部分百姓都在做工。死亡百姓2421人,但有近万户百姓房屋受损。德胜门外灾情最重。内行厂已经给无地暂住的百姓发放帐篷。”

“灾后重建怎么办?”朱寿淡淡地问。

戴义低头:“皇爷让内行厂大包大揽。”

“此地无银三百两。”朱寿轻声嘀咕。

戴义装作没听见:“内行厂账房们正在计算每户的赔偿标准。斗米恩升米仇,赔偿也是要有章法的。”

“干脆别赔偿,直接拆迁算了。”朱寿手指轻敲茶几,眯着眼思考,“酒醋面局生产的盐、糖、味精、辣酱等调味料深受外族同胞欢迎,本来就得扩建。酒醋面局、浣衣局在德胜门外占了三分之二的地皮,其余需要拆迁土地不算大。开了地动赔偿的这个头,今后不好办事。也是时候整合内行厂的大小作坊。这一年来往来京师的人口激增,还能扩建出五环……”

就在喝茶的一瞬间,朱寿用心脑速算能力规划京师外环的开发计划。

戴义默默把刚拿出来的折子塞回去。

“戴公公,本宫打算开发外城。别忘了多买几个庄子光明正大赚拆迁费。”朱寿笑道。

不怀好意的笑容,配上少年变声期的嗓音,让戴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子爷,外城的庄子大部分已被皇爷收回。”

“那就加上宛平、大兴二县。”朱寿咧开一口大白牙。

戴义身子一抽,干巴巴地回道,“二县为京师附郭,在那置业的都是皇亲、国戚、显贵等人。”

朱寿笑眯眯地摆弄手中的龟纽铜印:“没想到连东厂厂督都不敢动区区附郭。算了,为了父皇省心,本宫还是开发涿州房山。戴公公给手下的弟兄带话,让他们别忘了到房山买房等拆迁。”

戴义拱手道谢,心道京师附郭连皇爷都不管乱动。

正在‘愉快’交谈的两人突然感觉马车车厢抖了几抖。

“有刺客!保护太子!”宁瑾尖声大喊。

护在四周的护卫尸体从马上摔下,倒向车厢,鲜血洒在透明的玻璃窗上。一根箭矢穿透他的护甲,随着尸体的滑倒,锋利箭头‘呲呲’刮擦玻璃窗,玻璃窗碎裂。

朱寿在车厢一侧重重一拍,两块铁板掉落,把车厢左右两扇玻璃窗遮得严严实实。车厢一下子暗下来。

朱寿摸向柜子里的火柴盒,快递点燃酒精灯。遮住玻璃窗的铁板上出现数个箭矢印子。

其中有一支穿透车厢露出一寸深的箭头。

戴义跪地请罪:“老奴保护不周,请太子爷责罚。”

“起来吧,不遭人嫉是庸才。哪位皇太子没遭几次暗杀。”朱寿神态平和。

朱寿熟悉热武器,对冷兵器的了解有限。使用冷兵器入他眼的,唯有被抓住的土默特部射雕手。那位射雕手的箭穿透护卫的陶瓷护甲,但顶天也只能射出两箭而已。现在连加装高锰钢板的车厢都射穿,只能是床弩。

“哎呦不错哦。冶金院的技师说高锰钢板抗冲击力强,能抵挡八牛弩的射击。这下牛皮吹破了。”朱寿好奇的用手摸箭头。

戴义表情扭曲,急喊,“不可。”

没成想箭头锋利,在朱寿的手指上开了道口子,流出的血是黑色的。

朱寿载倒在戴义身上。他大爷的,箭头竟然淬毒!

系统摇摇头:“宿主,不做就不会死。没有恶念值,想解毒的话,卖身!”

第205章 泛滥的军器

“照儿,照儿~”弘治帝坐在朱寿的床前想要叫醒儿子。

在昏迷的儿子面前,弘治帝就是一位寻常的父亲。此刻弘治帝首先想的不是排查刺杀儿子的凶手,而是召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给儿子诊治。

太医院院使、院判等资历老的御医查不出太子中了何毒。弘治帝令东厂从民间找郎中诊治太子。京师的名医同样束手无策。

“皇爷已经三天两夜未合眼,老奴斗胆请皇爷休息。”陈宽跪在弘治帝脚边。

张皇后抱着福泰公主劝道:“皇上,此时此刻太子和我们母女都需要您,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皇兄,皇兄~”福泰小公主朝躺在床上的朱寿伸手,好似要朱寿抱。

张皇后哄着女儿道:“福泰乖,等你皇兄醒来陪你玩。”

弘治帝双眼布满红丝,慈爱地把女儿抱上床上,“照儿在外近一年,还没亲耳听过福泰叫他。福泰很喜欢皇兄吗?”

“皇兄,金桔~”福泰公主咬着手指糯糯地说。

弘治帝想到儿子的孝顺,眼眶中蓄满眼泪。

福泰公主瞧瞧躺着的朱寿,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看向弘治帝,抬起手用袖口擦去弘治帝眼角的泪水,“皇兄想给父皇擦擦。”

“福泰你说什么!”弘治帝抓着女儿的手大惊。

福泰公主奶声奶气地说:“皇兄动手指头了~”

弘治帝放下女儿,果然看到朱寿的手指在动。“照儿,你醒了?”弘治帝声音颤抖。

院使惊喜地冲上前把脉,之前太子脉象古怪,现在竟然平稳了?!

“父……皇……?”昏迷了三天的朱寿声音越发的沙哑。

弘治帝接过陈宽递上的水,亲自给儿子喂水。“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院使摸着胡子百思不得其解。箭矢涂抹上箭毒木的汁液,毒性极强、见血封喉。但太子身体内并没有毒素。院使尝试掐人中、针灸等手段,可就是弄不醒太子。

老院使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古怪的病。

“醒来就好!”弘治帝笑着摸女儿的头:“小福泰果然是气运之子。你一来照儿就醒了。”

老院使奇怪地瞧了眼公主,他怎么觉得公主身上似有若无带着花香味?一定是他老了鼻子不好使。

朱寿醒来喝了点稀粥继续睡,弘治帝确认儿子只是睡着而不是昏迷,在东宫的偏殿中休息。儿子没好透前,弘治帝是不会离开东宫。

张皇后和福泰公主一同留下。为了女儿将来的日子顺心,张皇后抓住难得和太子缓和关系的机会。

伺候好了几位主子,高凤回司礼监守着。陈宽伺候弘治帝,萧敬留在京营以防万一,戴义四处缉拿疑犯,司礼监暂时交给高凤管理。

高凤写了封信让身边的内侍送到内行厂。

“咱家给内行厂递个话,告诉他们太子爷醒了,让他们宽心。”高凤向坐在司礼监闭目养神的宁瑾解释。

宁瑾这几天没休息好,突如其来的刺杀不但让太子中毒,还使得五千腾骧四卫死伤过半。

“还好太子爷醒了。内行厂停止救灾物资发放,德胜门外所有人都被抓进大牢,京师彻底乱了。”宁瑾泡了壶浓茶提神。

高凤瞪着眼杀气腾腾:“太子爷醒来的消息不能对外泄露。京师潜伏上千杀手,连八牛弩都用上了!谁给他们那么大的胆子!”

“八牛弩制造技艺失传,现场也没找到大型床弩的痕迹。未必会是八牛弩。”那天的刺杀历历在目,宁瑾至今都没搞明白箭矢从何处射出。

床弩制造不易,携带不方便,逐渐被火器取代。军器局和兵仗局很多年没有生产床弩,武备库内更没有失传的八牛弩。杀手们是从哪儿得来的?

“高公公!”小内侍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见到的御马监宁公公也在,小内侍畏畏缩缩地行礼,不敢说话。

高凤揉揉鼻梁:“有话快说,别吞吞吐吐。”

“戴公公传话,在寿王殿下的大兴田庄发现床弩。戴公公交代,京师还有三位王爷暂未就藩,让公公照顾着些。”小内侍低声说。

寿王是先帝第九子,前年就藩四川保宁。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成化帝中年后才有子嗣。余下的三位皇子,最大的只比太子年长7岁,平时几乎没有存在感。

高凤马上带人安排,宁瑾则派心腹前往大兴县打探最新消息。

“大兴县的寿王田庄?好巧。”宁瑾连续灌了几杯浓茶清醒头脑。

田庄的庄头和农户们被锦衣卫的人带走,田庄的木构件证实是床弩。非常普通的床弩,射出的箭不可能穿透车厢。

戴义在原地站了许久,回想太子遇刺前正好和他提及大兴、宛平两县。

“戴公公?”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闻讯赶来。

戴义回过神轻叹口气:“牟指挥使,咱家想要彻底清查大兴县所有的田庄。”

牟斌握紧绣春刀,思索片刻。“今时不同往日,下官以为还是先报请军机处和内阁决定。”

戴义点点头,马上和牟斌联名上书。小半天时间,收到军机处和内阁的双重印章。弘治帝挂心太子,政务交给军机处和内阁处理,文武官员相互监督,三天内朝廷运转正常。

得到军机处和内阁的允许,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叫开皇亲国戚的庄子。

寿宁侯府的庄头举着皇后的名头不让进,被东厂的人粗爆地揍了顿,结果在田庄发现数百套盔甲和刀剑。紧接着,英国公府、庆云侯府、瑞安侯府等众多的田庄内都发现违禁的军器。

搜出的武器自然无法和刺客的精良武器相比。朝廷对军器管的不严,私藏军器早已成为皇亲国戚、勋贵武将们的公开的秘密。甚至连民间也没少私藏。

寿宁侯庄头原本是怕牵连刺杀太子的事才阻止,结果闹得寿宁侯在宫门外下跪请罪,连累皇后在弘治帝面前也没了颜面。弘治帝看在福泰公主的份上,让寿宁侯闭门思过。同时下令彻查违禁军器的事情。

这一查让弘治帝气歪了鼻子。查出的军器可装备几万军队。刺客没找出来,反而查出兵部的一堆烂账!

第206章 误解

朱寿眉头皱紧,拒绝继续进食。口中残存着中药的苦味,吃什么都是苦的。

“小爷,御膳房特意为您熬制的补气粥,您还是多吃几口。”黄伟轻声说。

朱寿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问,“说说我们的损失。”

这次是他估计失误,赔了夫人又折兵。亏得在后世里遭遇过数次失败的打击,能很快振作继续奋战。只要活着,一定有翻盘的希望。而死了,才是真的一了百了。在后世的他死了,无法用成功的人生打脸嘲讽过他的人。即便在大明混得多少风生水起,这将永远成为他的遗憾。

黄伟低语:“护送小爷的护卫死了一半,伤者无数。死在当场的刺客不少是酒醋面局的工人,皇爷下令暂停酒醋面局。”

“还有呢?”朱寿问。

黄伟摇头:“暂时未发现。”

朱寿抿了抿嘴,他不相信对方让他吃了个哑巴亏只为了关闭酒醋面局。

黄伟细细讲述朱寿昏迷几日发生的朝野大事,以及大家对他的担忧之情。

“小爷,戴公公求见。”谷大用冷声回禀。他和杨廷和父子赶回京师,对戴义没有保护好太子非常有意见。

“请戴公公进来。”朱寿对黄伟吩咐,“转告凌风子,他给的解毒丸药效很好。”

“是。”

解毒丸是专门说给屋内面生的内侍和戴义听的。他中剧毒而不死,一定让很多人想不通。

戴义在房门口拍去身上的尘土,在朱寿的床前下跪请安。“太子爷万福。”

“谷大用,扶戴公公起来。”身体自动解毒一次让人虚弱一次,朱寿连续中了两次毒,现在只能动动嘴巴讲讲话、吃吃东西。

戴义拒绝谷大用的虚扶:“老奴有几个问题想问太子爷。若是冲撞了太子爷,任凭太子爷处置。”

朱寿一愣:“戴公公请问。”

“敢问刺杀事件是否是太子爷的手笔?”戴义跪在地上开门见山地问。

谷大用瞬间暴怒,一把扯过戴义的衣襟,青筋鼓起的右手差一点失控打在戴义身上。“你们东厂找不到刺客想推脱责任?!”

“谷大用,松手,道歉!”朱寿试图扶床沿起身失败,身边上了年纪的内侍赶紧扶他起来。

谷大用喘着粗气狠狠瞪向戴义。

朱寿虚弱地问:“本宫的话不管用了?”

谷大用马上放开戴义,伏地跪在地上。

戴义低眉垂眼,等待朱寿的回答。

朱寿澄清:“本宫没有自残的嗜好。”

“太子爷身体虚弱但无恙。”戴义平静地回答。他甚至怀疑太子压根没中毒。

朱寿瞪眼:“这么做对本宫有什么好处?”

“太子爷对外可以说三都地动是上天示警。”戴义道。

朱寿一时语噎。想想也对,引导舆论似乎是他平日常用的手段。

他翻翻白眼:“本宫没有对方使用的床弩。”

“内行厂的技师能研制出风力水车、播种机、手摇横机等,根据书籍记载复原八牛弩想必不难。”戴义不遮掩他的怀疑。

朱寿竟然无言以对,如果这么想也没错,内行厂确实有这种实力。

朱寿叹了口气:“刺杀死了很多护卫,如果他们活着本宫能压榨更多的价值。”比如鞑靼污染水源时,朱寿让护卫们帮铁匠打火炉。

戴义眉头舒展:“老奴信了。”

“咳咳咳。”朱寿差点气岔。

“小爷布局深远,非普通人能窥测一二。明面上收复河套,实为推出军机处,连阁老们都被您摆了一道。”戴义继续说,“刺杀开始前太子爷向老奴提起建设大兴。事后东厂从大兴县田庄内搜出违禁军器,皇爷大发雷霆,各府人心惶惶。老奴忍不住想多了。”

朱寿幽幽一叹。他每天练字一时辰,坚持两年凑足1000时辰,把能力从初级升到中级。他容易嘛!

中级心脑速算能力惊人,从度娘找出后世京师周围城区的发展内容,修改后轻易完成计划,甚至连天津的规划都考虑到。怪他金手指开大喽?

“戴公公想多了。本宫说起外城时,想到了事先对大兴等地的规划。本宫一心想要大明富强,让天下百姓吃饱肚子,本宫想要规划的地方有很多。戴公公随便说个地,本宫马上能说出脑海中对当地的想法。”

戴义不假思索:“贵州普安。”普安土司的叛乱至今未平息,昨日通政司收到当地巡抚的奏章。皇爷因为太子遇刺和军器的事大动肝火,严令军机处必须在一个月内解决。

朱寿脑中过滤后世的资料,同时结合西厂送上的各地风俗民情,“普安除了茶叶和煤炭,受限交通条件可发展的不多。但是本宫听西厂贵州物流点千户上报,贵州的高粱酒很有名;农学院技师上报说当地适合种植辣椒。”

戴义愣愣地看向朱寿:“太子爷心系天下。”

戴义不清楚煤炭和辣椒,但皇爷让他收集普安资料的时候,他看到过当地种茶和酿酒的事。

“戴公公还有想问的吗?”朱寿感觉心累。

戴义不解地问:“太子爷为何要触摸箭矢?”

朱寿闭上眼睛蛋疼地说:“本宫手贱!”

“活该!本系统早说了和宿主绑定,你非但不信还用愚蠢的方法验证。这下可好了,不但卖身给本系统,还招来别人的怀疑。”系统大笑着打滚。

朱寿一脸灰败,他努力想忘掉此事。

顺利收复河套,避免史书上达延汗对大明一次又一次的骚扰;同时把大明的聪明人玩弄在股掌之中,弄出军机处钳制内阁。一切很顺利,让他自大了!

冷静后往深处想,他能成功完全借助后世的信息。达延汗、瓦剌、撒马尔罕距离遥远,没有后世的信息他做不了判断,无法利用几方信息沟通的漏洞行事。而李东阳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军机处。

房外传来弘治帝的闷笑声。

朱寿质问系统:“怎么没提醒我便宜老爹在门外。”

系统冷哼:“宿主欠本系统两块天外飞石,一百万恶念值。都已经债台高筑了,还妄想本系统帮你?”

跪在地上的戴义脸上严肃的表情仍未消退,他咬字清晰地说,“请太子爷允许老奴彻查内行厂。箭矢能穿透车厢,是因为铁板中间一块材质普通,若不是护卫拼死用身躯拦下箭矢,太子爷和老奴早被射成刺猬!”

第207章 心胸宽广

朱寿花费两年时间,依托内行厂发明的先进火器,重创达延汗,扭转大明九边危机。他很自得,能把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内行厂扭曲成大明科技先锋。

戴义有理有据的猜测让朱寿很难受,好似自己右手背叛了身体一样。

“戴公公,本宫自会彻查内行厂。”朱寿经过反复思量,最终拒绝东厂入驻内行厂探查。

戴义并不惊讶,他只是提点道,“军队依靠火器压制鞑靼人的铁骑,内行厂的燧发枪、霰弹枪技术不能泄露出去。”

朱寿谢过戴义的提点,开始认真审视内行厂。不查不知道,内行厂已经成为一头吞天巨兽,打个喷嚏能影响数万户百姓、震动大明某个行业。

整理从商店购买的商品,细看京师超市内贩卖的货物,朱寿忍不住给自己点赞。前前后后弄到几百万点恶念值,起码有一千多号国内外高官显贵,把骂他当成每日必修课。不招人恨是庸才,他现在绝对是位良才!

弘治帝见儿子双目失神地躺在床上,轻叹一声悄悄离去。高处不胜寒,儿子早晚会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

“本宫是不是太良善了?”朱寿问扶住他的老内侍。

靠每天固定1万多点恶念值的收入,想要让大明进入全面电气时代需要几十年。但是刚弄出军机处,把一大部分文官憋成内伤,还是不要继续撩拨文官。朱寿也怕文官罢工,无人干活。

既然不能节流就要开源。最恨他的肯定是商人,如果允许商人纳银纳粮买虚衔,他能从有品级的商人怨恨中得到更多的恶念值。

老内侍笑道:“只要太子爷让天下百姓都能吃上饱饭,就算太子爷遭雷劈,您也是功盖三皇五帝,青史留名的善良仁君。”

朱寿咧开嘴角大笑:“您老高见!谷大用,本宫打算给三都地动受灾的百姓捐银捐粮的商人颁发‘义商’称号,享受河套九品官荣誉,并可在大宁城行商。你去问问刘瑾他们的意见,等他们都同意了施行。”

谷大用双眼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同手同脚出门传信。

老内侍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刘瑾等人很快入宫拜见朱寿。朱寿召见众人,除了细数‘义商’好处,还说出拆分内行厂、组建纠察院、恢复救灾等多项事宜的打算。

众人浑浑噩噩地离开。

刘瑾鹰目如利剑般射向凌风子:“你给小爷服用的解毒丸有后遗症?”

“怎么可能!”凌风子冷冷地瞪他。他都没给太子解毒丸,怎么会有后遗症。

刘孝不敢置信地说:“小爷竟然询问我等的意见,这是绝无仅有的事。”太子殿下向来只让他们按命行事。

张永眉头深锁:“小爷会不会因为车厢护板被做手脚,对我们起疑心了?”

“就算小爷疑心我等,也不用向商人示弱!”黄伟甚至偷偷找戴公公询问太子殿下有没有被假冒。

凌风子淡淡地说:“护板的事给殿下造成触动,殿下长大了而已。尔等别忘了恢复救援工作。”凌风子不担心,殿下身体虚弱,可眼神仍旧神采飞扬。

刘瑾和张永对视一眼:“先定下纠察院的人选,必先把背叛者剔除。”

宫里原本想隐瞒太子苏醒的事,可朝臣轻易地从恢复精神头的弘治帝身上猜出这点。内行厂恢复救援灾民行动,很多无辜的人从诏狱中放出来。除了德胜门住的百姓,还包括在太子昏迷时期在街上大笑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京师上下松了口气,阴沉沉的街上重新恢复笑声。很多人自发购买鞭炮庆祝。

因为内行厂代销店、关闭马市、阻截商人入草原和大宁城、卖私盐冲击盐市、在大同府收十取一的商税等诸多因素,太子殿下与大明的豪商之间闹得非常不愉快。连弘治帝和东厂都怀疑刺杀的幕后黑手是商人。

当得知眦睚必报的太子要颁发‘义商’、开放大宁城,竟无商人敢捐献。他们怀疑这是太子设下的局。

李东阳坐在朱寿身边,把外界的猜测反馈给朱寿。

“本宫自认是心胸宽广之人,没想到竟遭受世人的误解。李阁老和诸位大人暗中坑了本宫无数次,本宫可曾打击报复过你们?”朱寿在空地晒太阳,谷大用等内侍在身边服侍。

“恶念值1。”

李东阳沉默以对。有没有打击报复殿下心里没数吗?相信殿下是心胸宽广的人现在被关在大宁矿场挖矿。

朱寿轻笑:“本宫用仅剩的信誉发誓,真的是想让商人们救助灾民。朝廷压下三都地动的受灾情况,李阁老肯定知道实情。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需要大量的财物开展工作。救助受灾的百姓不是一两年的事,要持续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李东阳直勾勾地打量太子,半信半疑地问,“如果由臣出面力保商人捐银捐粮的安全性,殿下认为如何?”

“本宫替灾民谢过李阁老。可怜的天下臣民,只能选择本宫成为太子。大家相互磨合,且行且珍惜吧。”朱寿遗憾地道。

“恶念值1。”

李东阳嘴角抽搐:“东厂在江家找到八牛弩。床弩的关键部位替换成精铁,可拆卸携带。据工部勘验,只有内行厂有本事把精铁锻打成精巧部件。”

“便携式可携带八牛弩?哈哈哈,这不错。复制后可用于边防卫所。毕竟打造一台大将军炮耗费人力物力无数。”朱寿眉飞色舞,骄傲自家技师的本领。

“江家是哪家?”朱寿奇道,“内行厂没有姓江的技师。”

李东阳拱着手回道:“曾弹劾臣的监生江瑢所在的江家。”

“哦。”朱寿挑挑眉。

李东阳无法从朱寿的神情推测他的真实想法,干巴巴地添了句,“未必是江南人做的。”

朱寿小幅度地点头:“哦。”

“恶念值1。”

李东阳烦躁地想:太子为什么不多说几句!

“明日早朝将会验证传国玉玺的真假,殿下想去看看吗?”李东阳转移话题。

“去。”朱寿勾起嘴角,一抹笑意一闪而过。

李东阳无奈地问:“殿下累了吗?”

“恩,中了两次毒,就算有解毒丸也伤身体。”朱寿轻笑。

李东阳‘腾’的站起:“两次!”

“一次是箭矢上的箭毒木,一次是皇妹身上洒了加深箭毒木毒性的花香。为了家庭和睦,本宫决定当做没发生。李阁老,本宫真是心胸宽广的人。”朱寿再次强调。

“恶念值1。”

李东阳想,真的心胸宽广就不会当着数位内侍的面说。

第208章 咬人的狗不叫

心胸宽广的朱寿说不追究福泰公主身上带毒一事,可弘治帝忍不下这口气。

艰难存活下来的弘治帝,渴望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弥补小时候遭受不幸留下的心理创伤。好不容易盼望到这天,却有人想要杀死他唯一的儿子,还想挑拨儿女之间的感情。

宽厚的弘治帝举起屠刀,打算砍了坤宁宫的宫女、内侍。张皇后想求情,弘治帝淡淡地看着她,皇后抱着公主瑟瑟发抖不敢出面干涉。朱寿收到高凤的消息,立刻让人抬到坤宁宫,顺利阻止帝后失和。

“父皇,杀戮是没有意义的。我们不可能杀光所有和刺杀有干系的人。”朱寿悲天悯人地说。

弘治帝大惊失色,以为儿子被毒坏了脑子。

正在弘治帝打算找御医时,朱寿一眨不眨地盯着弘治帝,“孩儿不想消灭他们的**,只想毁了他们的根基。老天爷在孩儿生辰时让三都地动,一定是想让孩儿做个仁慈的人。”

刺杀事件发生到现在已经五天,五天里便宜老爹调动所有力量,只查到一些似是而非的线索。三都地动发生到现在七天。绝对不可能有势力能在短短几天内,做下天衣无缝的布置。

朱寿摸摸下巴,或许在军机处成立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开始了。或者在他提出建立基层吏目组织、提高商税的时候。谁让他招人惦记呢。

三都地动误导对方,让对方以为老天爷都在帮他们。殊不知地震不过是地壳运动的结果,撞上他的生日只是碰巧而已。

既然有人想要他的命,老天爷又来插了一脚,那他就大发慈悲的饶恕对方。只要取走他们的命根子就行!

朱寿眼里的杀机一闪而逝,不知道他们更想要自个儿的命,还是想保命根子。

弘治帝定定地望着儿子,突然展颜一笑,走上前摸摸他的头笑道,“算是父皇送你的生辰贺礼。可别把老祖宗传下的基业折腾没了。”

“父皇是世上最好的爹爹!”朱寿卖萌地谄笑。

弘治帝悻悻地苦笑:“父皇没用,连你都护不了。”

“可父皇为了孩儿,愿与天下人为敌。”朱寿笑得很甜。他们这对从不相互猜忌的父子,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弘治帝脸色一白,斟酌再三,打算瞧过传国玉玺后闭门斋醮。儿子大了,他管不了。

朱寿笑了笑,让人把吓得不敢哭出来的福泰公主带到身边哄。

张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太子……”

“母后,今日的话孩儿不想让外人知晓。”朱寿边逗弄妹妹边说。

张皇后眼神一凝“嬷嬷,本宫和福泰搬到乾清宫住,尔等守在坤宁宫。”

一家人在乾清宫欢声笑语地吃饭,坤宁宫被戴义带人封起来。东厂的太监搬到坤宁宫,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盘查疑犯。

服下苦口的良药,朱寿在东宫沉沉睡去。半夜,宫外有嘈杂的响声,朱寿被吵醒。

守护在旁的老内侍轻声道:“有人在临死挣扎,太子爷请安心休息。”

朱寿迷迷糊糊地继续睡,早上起来得知昨夜坤宁宫死了很多人。

“谷大用,问母后是否有重修坤宁宫的打算。”朱寿皱着眉头把满是药味的稀粥一口吞下。喝苦药的滋味很难受,区区几条小杂毛的性命,怎么可能让他舒心。

“又是新的一天到来!宿主别忘了还欠两块天外飞石,99万恶念值!”系统嗷嗷叫了一嗓子。

朱寿翻翻白眼。他中毒差点停止心跳时,商店徒然响起警报声,系统不得已主动施救。中毒事件证明他和系统真的是共生关系,那他还怕个球!

弘治帝携带妻女一同上殿。老内侍们抬着躺椅上的朱寿走入奉天殿。弘治帝招招手,躺椅放在龙椅旁。弘治帝低头询问朱寿的身体情况,张皇后笑着打招呼,福泰凑上来要皇兄抱,皇帝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好似坤宁宫没发生任何意外。

当最后一名从九品小官站稳,鸿胪寺打响朝鞭,朝会开始。

“宣巡抚陕西都御史熊翀上殿!”陈宽手举话筒,声音从奉天门四周的扬声器中传出。

朝臣把目光从弘治帝一家四口身上移开,望眼欲穿看向前方。

身材瘦小的熊翀忽视四周炙热的眼光,稳稳抱着木盒大步流星上殿。“臣熊翀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熊大人,您还没拜见福泰。”朱寿抱着靠在他身上的妹妹提醒道。

熊翀身体顿了顿,向福泰公主拱手行礼,“臣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朱寿笑着说。

熊翀诧异地抬头看了眼朱寿。

龙椅上的弘治帝大笑着解释:“朕龙体欠安,令太子监国。今日朕只是来瞧瞧传国玉玺的。”

太子监国!

留下心理阴影的朝臣们窃窃私语。

刘健用眼神询问李东阳,李东阳摇摇头表示事前不知道此事。刘健再看对面的英国公,英国公同样摇头。

寿宁侯火烧眉毛般地参加朝会,见到皇后和公主无恙安下心来,听到太子又要监国,顿时四肢僵硬、头皮发麻。

谢迁看似冷静,藏在官袍中的双手颤抖。

杨廷和微微一愣,心中百转千回。

负责监督内行厂管理的胡献颓废地说:“殿下没有给我等递话。”

“我等只需牢记一心一意为殿下办事。”杨廷和小声交代身边的詹事府众人:“今日不可妄语。”

朱寿扫视一圈,把众人各异的神情记在心中。

“七天前,有小民在河边淤泥中发现一物,有点像传说中的那枚传国玉玺。”熊翀斟酌着说。

吴宽紧着问:“熊大人说的可是京师、应天、凤阳三都地动的那天?”

熊翀看着弘治帝和朱寿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点头。

吴宽似乎找到了话题,刚想说话被朱寿打断。

“诸位大人等的心焦,熊大人把传国玉玺交给诸位大人传阅。”朱寿淡然一笑。

“殿下,传国玉玺毕竟是国之重器,让众人传阅有所不妥。”礼部尚书傅瀚上奏。

朱寿哈哈大笑:“我大明从外族手中夺回江山,对得起华夏先祖。就算真的是传国玉玺,也只是一件贵重的器物而已。传国玉玺无法调动大明卫所官兵,还不如本宫身上的龟纽铜印实用。”

躺椅上坐着起不来的太子轻轻一句话,浇灭朝臣激动的心情。

国子监祭酒兼礼部右侍郎谢铎出列:“殿下说的极是。我大明的圣旨不认传国玉玺的印章。”

第209章 真假传国玉玺

陈宽捧着木盒中的‘传国玉玺’递给弘治帝,弘治帝瞧了几眼教到朱寿手里。朱寿放在手里把玩,用宽大的衣袖遮掩,替换成系统商店购买的传国玉玺。

“太子爷,从何处开始传阅?”陈宽凑上前轻声问。

英国公和刘健各自跨出一步,两人站在大殿中央用眼神交锋。文武百官紧张地盯着朱寿,无数人的心提在嗓子口。

朱寿眼珠子一转:“搬张桌子放中央,玉玺放上面,想要看的人自个儿上前。”凡事有能者居之,适当的竞争是好事。

陈宽依令行事。

英国公和刘健在相互谦让中,一起打量红布上的玉玺。虽然武将们看不懂,也不甘示弱的挤上前装模作样地欣赏。气势上不能被文官压下。文官们相互凑在一起讨论,武官厚着脸皮凑上去。

朱寿闭上眼睛,盘算如何从刺杀事件中取得最大的利益。

“启禀陛下、殿下,臣认为传国玉玺是真的。”杨廷和第一个表态。

有不少的人支持杨廷和的看法,朱寿只是点点头,不喜也不悲。有人说玉玺是假的才让人奇怪。

“臣有不同意见!”礼部尚书傅瀚反对。

朱寿惊得坐直身体,马上有内侍取来靠枕。

傅瀚言之灼灼:“秦玺以来历代得丧存毁,真赝之迹具载史籍。今所进玺,其篆刻之文,与篆文不同。其螭钮又与史传等书所记文盘五龙螭缺一角。臣疑后世模仿秦玺而刻之。”

朱寿似笑非笑瞅着傅瀚。

没想到附和的人挺多,朝堂各部有三分之一的人认为是假的。

双方人马开启口舌之真,英国公等人用眼神询问朱寿帮哪队,朱寿摇摇头。

“胡大人,把今日朝堂每人所言一字不差的登在。辛苦工匠,把传国玉玺的印敲在报纸上。这次的报纸售价1纹银。”朱寿对胡献下令。

胡献拱手得令。有内侍把速记书写本交给胡献。

朝堂为之一静。太子是有备而来。

朱寿扭头对弘治帝说:“父皇,朝代交替难免会有宫中之物流落民间。民间说不定留有传国玉玺的印章。是真是假,让天下人一起瞧瞧。”

“今日起太子监国,一切由照儿做主。”如今军权在握,弘治帝不担心有人用传国玉玺做文章。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朱寿拱拱手,弘治帝一手抱着福泰公主、一手牵着张皇后离开。

弘治帝的反应让不少朝臣无语。

“传国玉玺交给东厂看管,在左顺门摆放一年。任何官员都可上前一观。好了,现在开始商议国家大事。”朱寿语气平淡地说。

文武官员回归朝班,恭敬地听朱寿发号施令。

“最重要的是救灾,三地救灾的效果非常不理想。连天子脚下的百姓受灾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得到救助,可以推测出偏远地区百姓的无助。”

朱寿把话筒的声音调到最高,整个皇城都能听到太子的呵斥之声。

“前有好几朝的救荒政令,你们为何不执行?军器泛滥的问题如此,兵部武库清吏司都在做什么!还有户部,京师按照黄册颁发的身份证,为何刺客在黄册上有记载?”

“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本宫要着手整治官衙中不入流的吏目。限吏部在一日之内把京师所有的吏目名录交给本宫,本宫令把他们编入吏目名录。不在名录中的人,今后不得接触官衙事务。”

吏部尚书马文升中气十足地道:“一日的期限太紧张,请殿下宽限几日。”

朱寿冷笑:“在场的诸位经过十年寒窗苦读,是人中之杰。做点小事都比不上不是男人的内侍?若是吏部无法按时交付,本宫就调用超市登记抵用券的名册。吏部的文书识相点让贤!”

马文升脸皮抽动,无奈败退。吏目没有固定的月俸,超市抵用券的出现让他们狂喜,几乎没有人放着不用。

连真正的传国玉玺都能睁着眼睛说是假的,朱寿不在打算从背后下手。

他怕傻子们眼瘸瞧不出他的厉害。

朱寿阴恻恻地看向户部尚书:“侣大人,户部在一日之人把二十年内所有在户部任职的官员、吏目名录整理出来。京师潜伏的刺客能得到黄册,他们罪不可赦!”

依照规定每年都需要勘测登记人口的黄册、登记土地的鱼鳞册,预先估算税赋。但户部的官员神通广大。太祖规定用白棉纸造册,户部官员用劣质纸张。底层官员为了毁灭罪证,装订时使用大量面制浆糊。好好的黄册、鱼鳞册被虫蛀。

根据侣钟的核实,户部有六十四万七千三百册被虫蛀或腐烂。记录全国的人口、土地的依据毁了80%!万一遇到土地纷争,绝对是有背景的人胜诉。没有了原始依据,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侣钟恭敬地领命。

“工部,本宫想要扩建外城、重修凤阳城和凤阳皇陵。派人实地考察给出图纸。”朱寿淡淡地说。

“臣反对!”刘健高声喝止,“这等大事需要大家商量,殿下不可一拍脑袋就决定。”

朱寿哈哈大笑:“就凭你们?!本宫想扩建,朝廷是能拨款还是给粮食?都不能!无银无粮的朝廷算什么东西!是能抵御外敌还是平乱?连收税都做不到!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手中的权利来自何方?”

“你……”刘健手指朱寿,当场被气晕。

朱寿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刘健:“宣太医,首辅大人身体抱恙,令在家中养病。”

“臣也反对!”吏部右侍郎吴宽忿忿不平出列。

朱寿暴怒:“反对个屁!本宫掏银子扩建外城。修建需要人手,需要大量的石材、各类物资。不但灾民能以工代赈,还能让无数的商人得利,商人交税国库充盈。难不成吴大人想凭一己之力救助灾民?”

吴宽脸色涨的通红:“臣不反对扩建,臣反对殿下绕过内阁下令。我朝立国百年……”

“凭立身不正的你不配给本宫上课!朝廷服务于天下百姓,一旦朝廷的政令违反实情,政令就无法通行。别给本宫说祖制、规矩之类的空泛话语,太祖在世都在不断修改律令。想要反对本宫,可以啊!用你们的本事阻扰本宫!”

朱寿对着话筒呲牙:“皇朝都可以被推翻,还有什么能一尘不变!连本宫都要兢兢战战地维护祖业,尔等还想让后辈子孙轻轻松松拥有财富和地位?想多了!”

李东阳摇头,他没本事善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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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简体书籍

“李阁老是想要隐在幕后,还是走到台前?”朱寿在谷大用的搀扶下走动。箭毒木的毒性强烈,中毒的瞬间破坏他的身体。系统救活了他好像完事一般,漫不经心地修复他的身体。他不得不继续服用苦药调理。

李东阳洒脱地说:“臣已和太子绑在一起,台前幕后有何区别?”

杨廷和快速翻阅简体字词典和翻译的书本,颤抖着声音说,“区别是留在幕后还能给我等收尸。”

“老师,您又想多了。父皇站本宫,我们父子牢牢把握军权,他们不可能组织得了第二次暗杀。”朱寿哈哈大笑。

从公鸭嗓传出的笑声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杨廷和钦佩地朝李东阳拱拱手。太子这样的女婿敢要的真没几人。貌似太子至今没承认李小姐的身份。李阁老胆真大!

李东阳只能尴尬地笑。

朱寿划去书册译者一栏上的李东阳,只留下‘朱寿’大名。全天下都知道,朱寿是太子朱厚照的化名。

“刘瑾,让印刷作坊把简体版的词典、三字经、千字经、四书五经等大批量印刷。本宫不想消息提前被透露出去。”朱寿笑眯眯地说。

‘乓’刘瑾重重跪下磕头请罪:“是老奴失职,没能管好内行厂。”

“刘厂公,请罪的姿态做过了头,就是演戏忽悠本宫~”朱寿的手搭在刘瑾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

刘瑾再次用力磕头。‘咚咚咚’的声音好似打鼓一般。李东阳和杨廷和奇怪地对视,立刻紧张起来。内行厂的技术,尤其是火器技术,绝对不能流到草原。

朱寿慢条斯理地说:“倘若内行厂有人勾结外人,把先进的技术流出去,本宫不会容许他活着。除此之外,本宫还是很有人情味的。内行厂不小心把什么技术漏出去了?”

刘瑾抬起头沉声道:“已经确定八牛弩的精铁部件是由大同灵山炼钢厂锻造。随着一起锻造的还有座缫车配件。老奴彻查采矿冶金院,举人出身的李技师有重大嫌疑。他同时负责铁船的设计,如果真是他,怕铁船的技术也流了出去。”

“本宫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朱寿掏出手巾拭去刘瑾额头的鲜血,“铁船重要的不是船,而是动力。李技师还没摸到最隐秘的技术。哎,内行厂难得有一位举人出身的技师,咋就心怀不轨呢?”

在朱寿的示意下,老内侍扶起刘瑾,给他的额头上药止血。

“小爷,李举人收到灵山锻造的配件后去过德胜门外。同时,李举人也是顺义郡主仪宾的表弟。”刘瑾沉声道。伤药敷在伤口也没让他皱一个眉头。

善于从细微表情观察人性的李东阳兀自一惊,心想必须暗示太子提防刘瑾。这绝对是位狠人。

朱寿摸着脸呵呵一笑:“本宫真招人,一场暗杀劳动很多人。囚禁李举人,软禁李家人。一旦取得证据,直接灭了他三族。成不了内行厂的人,就做内行厂的鬼吧。”

“殿下请三思。”杨廷和大惊失色。

李东阳同样反对:“殿下可把李举人交给锦衣卫。殿下不必要承担恶名。”

朱寿淡淡地看向他们:“李技师是内行厂唯一举人出身的技师。本宫让他研究霰弹枪、大将军炮的技术。此人不可留。”

杨廷和皱着眉头问:“夷三族有些过了。”

这回李东阳有不同意见:“你我见识过铁器的威力,说穿了鞑靼人会失利是因为火器。拥有铁器技术的工匠有二心,的确需要重罚!但臣还是不同意殿下揽污名。”

刘瑾垂下头,他心知李技师没有摸到任何火器的技术。研发火器技术的工匠被严加看管,家人受到极高的待遇。内行厂内部知道他们真实身份的人都极少。

朱寿仰天大笑:“旱灾、地动都能推在帝皇身上,背负几条人命算什么大事。虽然暴君会被民众推翻,可软弱可欺负的皇帝会被人挤下皇位。”

“本宫又不是嗜血乱杀人。官员渎职、受贿由朝廷处罚。内行厂掌握太多秘密,只能内部解决。”朱寿想要杀一儆百。

李东阳和杨廷和商量许久,最后达成一致。杨廷和劝道:“杀人必须要铁证。胡大人必须在场听审。”

朱寿点头同意:“本宫明白老师和李阁老的意思。要把权力关到制度的笼子里,这样大家都能安心。今后内行厂的死刑宣判书,必定要有本宫的龟纽铜印方可执行。”

“殿下英明。”李东阳拱手。原来殿下知道朝臣们忧心的地方,殿下是故意绕开内阁行事的。

朱寿仿佛知道李东阳在想什么,咧开嘴笑了笑,“本宫绕开内阁行事,将来把权利交还内阁,阁老们就能听得进本宫的话。”

“恶念值 1。”

李东阳觉得太子已经忘了他是内阁次辅。

“殿下,铁船是何物?”杨廷和见太子心情没被李举人的背叛影响,好奇地询问。

朱寿简洁地回答:“本宫找到宝船的图纸。百年前的技术需要升级,想用钢铁打造的船只,提高运输量。”

“铁能浮在水上?”杨廷和瞪大双眼。

朱寿神秘地说:“这就是内行厂存在的价值。代表大明最先进的生产力,代表大明技术的发展方向,代表大明广大百姓的利益。”

朱寿唬得在场人一愣一愣。

“殿下,明日的日报已经排版好。”胡献带着排版好的报纸请朱寿过目。这期报纸的主题是太子指定,他们加班加点赶出来的稿子。传国玉玺、奋斗实现自我价值,其中大有深意。

朱寿摸摸下巴:“挤出一块地方刊登申明:举子李技师参与内行厂绝密技术研究,现发现此人泄露技术。一经查证,夷三族。大明皇太子朱厚照撰写。”

胡献呼吸一滞,拍着大腿大叫,“不好,李举人知道很多机密!传出去一项可不得了。”说完匆匆跑出去。

李东阳和杨廷和这下信了朱寿的话。

“太晚了,该知道的已经知道。”朱寿不急,很多技术需要各行业配合。只要有人敢把座缫车技术拿出来,他用更高级的技术冲击他们的丝绸业。

侯在一旁的牟斌拱手:“锦衣卫但凭殿下调遣。”弘治帝连锦衣卫的大权都交给了儿子,朱寿想要夺皇位轻而易举。

“把明日报纸上有传国玉玺大印的消息传出去,明日保护卖报的报童,1两银子一张绝对不打折!”朱寿笑道。

牟斌得令。

2

第212章 突击检查

散朝后,马文升和侣钟看望暂留太医院休养的刘健。

刘健醒来后眼神黯淡,好似被人抽走全身的精气。“老夫没事,两位尽快回官衙,督促属下一定要及时搞定太子需要的名录。太子对官员办事效率要求极高。”

随李东阳考察河套的六部官员深入河套各部门,回京后大肆宣扬河套官员水深火热的日子。办事条条框框众多,和百姓息息相关的事务有处理时限,部门内部监督、责任制度严谨。

老御史等老臣难以适应快速的流程,却不得不承认这套制度适应日新月异的河套地区。河套的官员和各族百姓关系融洽,文武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和京师是两种迥然不同的政治环境。

如今大明有三套班子,陪都应天养老,京师老爷,河套则是管家。河套官员的待遇高于应天和京师,同样的,受贿的可能性无限趋于零。因为河套百姓民风彪悍,拿起武器就是精兵,比军户更名副其实。

“这点我等非常清楚。”侣钟和河套关系紧密,对太子的为人处世知之甚深。感觉太子对首辅大人的态度有点奇怪。

马文升疑虑重重地盯着刘健:“太子殿下虽狂,并不是没事找事之人。首辅做了何事触怒太子?”

刘健避开马文升打量眼神,不停搅动交叉的十指。

侣钟唉声叹气:“太子从不会鲁莽行事,端看步步收复河套的手段,不能以年幼轻视之。在下接手户部一年有余,历年账册一言难尽。反观内行厂和河套,借贷记账法、阿拉伯数字流水账、管账和库房分开……首辅大人,在下和周大人信服太子。”

河套第一次秋收收获各类粮食100多万石。山东移民在炮火不休的一年里休养生息,大部分人爱上河套甘愿留下。两年前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成功转变成产粮基地。只要有河套在,北方在也不担心缺粮。光这一点,足够河套和北方时常受灾的几省对太子忠心不二。

得知太子遭遇暗杀,北方和河套民怨沸腾。如果被他们知道谁是幕后黑手,绝对会组队上门报复。

刘健嘴唇蠕动,喉咙却发不出声。

马文升神色镇定,拍拍刘健安慰道,“老夫掌管兵部多年,又在西北领兵多时,大明潜伏的危机老夫比朝中任何人都清楚。陛下要成立军机处收拢兵权,老夫从没说过一个不字。首辅大人好生休息。这是太子给的体面。”

御医端着药打断三人说话,马文升和侣钟告辞回衙门。

“太子殿下特意嘱咐太医院,一定要把首辅大人的身体调理好。”御医刘文泰恭敬地说。

刘健喃喃自语:“怕是太子给老夫最后的体面了。”

中药需要趁热喝,一口闷下肚刘健频频皱眉。这药好苦!

当晚吏部、户部从宫里借来大量煤油灯,官员们加班加点,从一大堆资料中调出太子需要的名录。

“吏部掌管天下官吏任职、升迁。可看看你们!本宫要资料都需要整个吏部加班拿出来。是想临时做假名册给本宫,还是因为你们平时都吃干饭!”朱寿靠在吏部威武的官衙门口冷嘲热讽。

马文升一掌狠狠拍向书桌,服下保心丸,气呼呼地出门迎接太子。他承认太子有能力是雄主,可太子说话总能把他气的半死。

马文升瓮声瓮气地说:“正因为吏部的重要,任何资料必须万无一失。太子不能只盯着成绩看不到官员们的努力。”

朱寿啧啧有声,在谷大用的搀扶下参观吏部的每一处办公房,考察吏部的每一步工作流程。

“找几位内行厂机械院技师。”朱寿坐到马文升的官椅上。

马文升等吏部官员一头雾水。怎么突然提起内行厂。

机械院除李技师外的五位技师用最快的速度赶来。

朱寿优哉游哉地喝着药叮嘱:“吏部需处理大量的文书工作。你们打造办公设备,提高他们的办公效率。”

五位技师推出头脑最灵活的一位回话:“参照河套?”

“比河套更先进!尤其是档案库和名册管理,本宫不希望看到和户部一堆烂册一样的保存状态!”朱寿声色俱厉,“不能让官员把人为责任推卸给死物。”

“恶念值1……”

太子殿下,您这话何意?吏部官员一脸阴沉。户部官衙在吏部对面,听闻太子突查吏部,户部官员偷偷溜进来。其余四部今日都有侍郎值班,也悄悄地前来旁听。

“机械院为户部名册保存开发了档案密集架。吏部也可以使用。制纸作坊配合速干墨水制出一款硬卡纸,不但能保持几十年字迹不褪色,还能防虫蛀。”技师回道。

朱寿轻笑:“尽早为六部配上,就算是本宫提前送给六部的年礼。”

一转眼又要过年了。

“恶念值1……”

官员们想起去年被太子搞得没过好年,今年估计也悬。

“今年河套丰收,本宫准备给大明每位官员送份河套特产。马大人尽早把各地的官员名录交给本宫。包括武官的。虽然吏部管不了武官升迁,但要确切知道每位武官的消息。出了错本宫会找你们和军机处的麻烦。”朱寿打了声哈气回宫休息。

马文升一脸铁青,眼神在下属中转悠,“从明儿起加班,怎么牌板你们自行决定。”

其他五部官员脸上都是同情之色。

“侣大人,官员加班算三倍俸禄。户部可别把俸禄算错了。大明官员12月份的月薪发放三倍。西厂的宝船从海贸中赚了一大笔,本宫与大家同乐。”朱寿离开前交代侣钟。

“恶念值1……”

户部官员萎了。

“马大人,这份吏目名册似乎有问题。”跟随朱寿而来的小内侍指着光禄寺的名单,“少了很多人。”

马文升的脸成猪肝色。小内侍拱拱手,追着太子殿下离去。

“加班!”马文升的大嗓门让身边的煤油灯闪了闪。

‘哐当’有人打响更鼓。“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马文升揉揉太阳穴,服下保心丸,今晚临时住在吏部官衙。

刚睡了没几个时辰,有人敲响马文升的办公房。

“他大爷的,又地动了?!”马文升火冒三丈地开门。

右侍郎吴宽嘴唇哆嗦地把《大明皇家日报》送到马文升眼前。“太子想要夷三族!”

马文升使劲揉揉眼睛,在报纸的夹缝中找到豆腐大小的告示。

第213章 新人新气象

弘治帝面前放了一套简体书籍,还有卯时发卖的报纸。

“竹楼,你去帮照儿。朕留在乾清宫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弘治帝忧愁满面。臭小子惹出的麻烦每每超出他的预期。新年的庆成宴怕又是办不成了。

戴义躬身询问:“皇爷,根据大明律:非谋反大逆等十恶之罪不可夷三族妄造杀戮。朝臣们肯定不会同意此事。”

弘治帝摆摆手:“太子监国,让他处理。你只需按令行事。朕把照儿的安危拜托给竹楼。”

“老奴百身莫赎!”戴义单膝下跪。

戴义离开,高凤求见。

高凤回禀:“娘娘令老奴把尚服局的女官遣送锦衣卫诏狱。老奴以为此举伤及娘娘威仪。太子爷不同意把娘娘和公主牵连此事。”

“你照办吧。尚服局的人敢在福泰衣服上动手脚,就是看准皇后和太子母子不睦。用此举昭告天下皇家和睦,希望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弘治帝自嘲地笑笑。

高凤小声说:“老奴来之时看到顺义郡主跪在高太淑妃殿前。”

“太妃是聪明人。”弘治帝轻叹,“朕要静养,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是。”高凤恭敬地退下。

陈宽感慨万千:“太子爷生性宽厚,他们把太子爷逼得动刀子。”

“陈伴伴忘了照儿亲手杀过鞑靼吧?”弘治帝一边说着一边给太祖的画像上香。

这次刺杀确实改变了照儿的性格。

鸿胪寺官员表达京官想要面见太子的请求,朝会又在奉天殿举行。朱寿一步一个脚印登上高台,在龙椅旁的沙发椅上坐下。奉天殿的高台把他衬托地无比高大,坐下后一顶顶乌纱帽印入眼帘。

官员从奉天殿排到奉天门,千人跪下三呼千岁的场景震撼人心。

在高凤亮嗓门时,朱寿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话筒。朱寿心里嘀咕:在这种大场合手持话筒破话形象,应该让内行厂把耳麦弄出来。

“本宫讨厌浪费时间。在本宫监国期间,酉时前都会待在文华殿处理公务。军机处和内阁暂时移到文华殿东西偏殿本仁殿、集义殿。诸位有事可到文华殿找本宫。”

朱寿话音刚落,不少朝臣面露苦色。遇到勤政的太子,不知是福是祸。

朱寿冷漠地说:“监国时期,早朝七日一朝。你们像群鸭子一样叽叽喳喳不停,效率太低。”

“恶念值1……”

“为了参加早朝,大家三更起床,在皇门口傻等,白白损耗身体和时间。本宫已让内行厂在各部安装广播喇叭。本宫每日辰时在文华殿讲话,你们只需在各部等着。”

看到御史蠢蠢欲动,朱寿冷哼,“官小位卑,说出的话本就没有话语权。有事给本宫上折子即可。各部的侍郎、尚书不是摆设,有事各找各爹。难办的事情拿到文华殿开会讨论。

“天下的事繁多,官员是解决问题的人,不是当花瓶摆设给百姓看。别总是反复讨论与民生、大明安全无关的话题。”

“恶念值1……”

“下面宣布本宫的命令:小年前把所有灾民安排妥当,不许三都有一人冻死饿死;京营协助五城兵马司重新核对京师百姓黄册和身份证;本宫决定重新核定军器等级,限定民间武器的规格。诸位大人可把想法写在折子上递交。折子首页注明主题。通政司今日必须把新的奏章、陈条、通用文书纸张等下发各部……”

一连串命令听得众人头晕眼花。有人思考七日一早朝的事,机灵的官员则拿出书写套装速记。

“退朝,从四品及以上官员到文华殿开会。”朱寿把话筒丢给高凤,负手离去。

“殿下!”有人冲上前想阻拦,牟斌等锦衣卫抽出绣春刀拦住他的脚步。

牟斌冷着脸说:“从四品以上官员去文华殿,其余人有事递折子或者让上官带话。”

“我是顺义郡主仪宾!”对方梗着脖子说。

“郡主还未成婚。”高凤轻笑,伸出手邀请李东阳等人,“诸位大人请吧。”

英国公和李东阳招呼一声,从四品官员跟着他们走向文华殿。其余官员一脸懵圈被赶出奉天门。他们为了应对太子的唠叨,衣袖里藏了点心,半个时辰不到被赶出来了?

走出皇宫,吏部和户部官员快速回办公房工作,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其他人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我怎么感觉要变天了?”年轻官员翻看速记内容反复思量。

年老官员马上喝止:“别乱说话。陛下只有太子一位皇子,还能怎么变天!”

“陛下放心让太子监国已说明一切。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先是军机处,又更改早朝制度。今日的报纸看了没?殿下想要夷李举人三族。以殿下的脾气竟然没提起刺杀一事?”年轻官员奇道对。

年老官员忧心忡忡,脸上的皱纹堆集在一起,“非十恶之罪不可夷三族。殿下任意妄为!”

“李举人肯定是把内行厂非常重要的技术偷出去。内行厂任何一项技术,足够一个家族延绵百年。”年轻官员力挺太子。

有人拿着报纸打断他们:“你们瞧瞧传国玉玺鲜红的大印,好像和文献记载中一样。”

“薄尚书不是说纂体不一样吗?我官职卑微,昨天没敢挤上前看。”

“我家中藏有秦朝竹简,这绝对是鸟虫篆。”

“在下看到古书上说传国玉玺上有‘双龙戏珠’图案。这上面的确也有。”

“太子千秋节三都地动,与太子千秋当日传国玉玺现世是两回事。”

“当天又不是只有三都地动,周围也震了。近些年来一直在地震,纯属巧合。太子推广高产粮种,天下百姓吃饱肚子不会造反,天天地震都不怕。”

“新人新气象~”有人嘀咕。

英国公、李东阳等人愣在文华殿门口。

文华殿了模样。整个大殿的家具被清空,放满长排座椅。座椅固定在大理石地面。每排可做五人,每隔半米放一排,每列有十张桌子,可容纳500人同时开会。

朱寿面对他们坐在最前排中央。最右边一排正坐着内行厂的几位大名鼎鼎的管事。每排长桌上放置话筒、茶杯、书写本、官职铭牌。

“都坐下。听听内行厂的汇报。”朱寿按下桌上的话筒开关键。

朱寿沙哑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人的耳中。大家各自按照官职落座。

刘瑾坐在座椅上对准话筒发言:“由咱家汇报内行厂上月总报表。诸位打开书写本,内附详细报表。上月共计收入黄金两万两,白银十五万两,粮食300万石,铁5万斤……”

谢迁快速打开书写本,看着内行厂的报表失神。河套千里的城墙没有拖垮内行厂吗?连番数页,他看到河套的财政报表,还有十三布政司的报表。

“恶念值1。”

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的报表尤为详细。

第214章 别开生面

刘瑾详尽汇报内行厂的总体运转情况。

谷大用把桌上的话筒对准喇叭,周经代表河套汇报各项事务。官员听到曾经同僚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捏捏耳朵,大脑一时停止运转。

大家对提前六百年的电话会议接受度不是很高。

“河套的农业和畜牧业共同发展。多种牧草、储藏青料让战马、牛羊冬天也能养膘。多囤点原料,饲料厂可以在冬季大捞一笔。大宁城一定会高价收入饲料。”朱寿指示周经。

大宁城的罗祥着急的声音从另一个电话机中传出:“小爷,满都海王妃把公主托付朵颜卫都督阿儿乞蛮,听说花当有可能会娶公主。”

朱寿从座位上跳起来惊呼:“他大爷的,花当和达延汗同龄,鞑靼公主有本宫大吗?花当想老牛吃嫩草!”

杨廷和攒眉蹙额、表情严峻:“殿下,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大宁城意义重大,不可轻忽。”

“鞑靼有公主,我们大明有的是郡主。只要太子殿下一句话,辽王府郡主随你挑。”领衔军机处的辽王大大咧咧地说。

代王白了他一眼:“殿下,别理这棒槌!”皇室防备宗室。有可能在太子眼中,藩王郡主和朵颜卫联姻与鞑靼公主无异。

“花当身边的侍妾有十多人,本宫才不会让自家姐妹入火坑。福余卫都督之子塔布巴图倒是个良配,宗人令可从郡主中择个性强硬者联姻。草原以强者为尊,千万别找满脑子只会相夫教子的人。”朱寿摸摸下巴说。

“咳咳,臣以为宗室郡主和亲不妥。”礼部尚书傅瀚道。

开国时,宗人府由亲王担任宗人令。靖难之后换成勋贵、皇亲担任。宗人府的事务移交礼部,宗人府名存实亡。如今的宗人令是庆云侯。自从老崇王死后,庆云侯很少出门招摇,几乎从不出席朝会。

朱寿笑眯眯地说:“本宫觉得外臣管理朱家子孙的命运,也不是很妥的一件事。比如宗亲欺压百姓的事就没外臣敢管。”

话音刚落,文华殿内众人,包括内行厂的诸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朱寿。

马文升任职兵部尚书时,太子和兵部因为驿路争执不下。太子监国先找吏部和户部的麻烦,他们以为接下来轮到兵部。没成想竟然会是礼部!

坐在傅瀚后排的谢铎拍拍他后背,傅瀚闭上嘴。

脑子缺根筋的辽王想要争一争,其余几位领衔军机处的藩王立刻捂住他的嘴。

朱寿笑了笑,更改先前对河套的命令。“让游商部落随时关注达延汗动态。饲料多就多养牦牛,关内人喜欢吃风干牛肉,牛皮卖给大同作坊加工。刘厂督,某些物资就别卖到大宁城了。”

“是。”刘瑾拱手起身领命。

周经也在电话中回道:“臣等会时刻留意鞑靼动态。”

“河套天气寒冷,诸位大人保重身体。”朱寿表达关心。

周经亲切地说:“谢殿下,殿下也要当心安全,别总是乱跑让我等担心。”

“哈哈哈。”朱寿大笑。这事他难以保证。

君臣相宜的场面让李东阳、谢迁等人眼角抽动。

电话挂断,内行厂诸人退席。

朱寿敲敲桌子:“会议正式开始。让我们先来谈谈吏目的问题。吏目在前线和百姓打交道,他们言行直接影响朝廷、官员在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吏目的徇私枉法危害性最大……”

拥有中级心脑速算能力的朱寿主持会议,遇到官员的反驳都能言之凿凿的驳回,对于官员抛出的难题迅速提出相应的解决办法。会议全程被朱寿主导。

会议结束后,大明的精英们昏头昏脑地走出文华殿。

“忘了问太子夷三族的事!”走到宫门口的吴宽一拍大腿。

马文升拦住意图返回的吴宽:“太子在酉时之前都会在文华殿,吃好饭脑子拎清楚了再去文华殿。老夫老了,跟不上太子的步伐。刚才太子的意思,老夫还是想不明白。”

谢铎呵呵一笑:“太子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心眼转的贼快。明日会议让李阁老主持为妙。不然你我天天被太子弄得团团转。”

马文升竖起大拇指,众人纷纷点头。

辽王拉住几位藩王:“你我都是太祖子孙,龙子龙孙岂能被外人管束。本王觉得宗人令应该从藩王中选择。宗室的事让宗室关。”

不是太祖子孙的靖江王摇摇头,避开辽王闪人。其他藩王绕开辽王走人。

藩王们回到王府井专门提供给他们的府邸。顾不上吃饭,回书房奋笔疾书,让护卫快马加鞭把信送回家。

吃过午饭小歇后,朱寿开始处理政务。

吴宽踏入文华殿时得知,他前面有数十位官员等候太子召见。

“吴大人,这是您的号码牌25号。咱家建议您一时辰后再来,省得耽误吴大人的公务。吏部最近挺忙的。”高凤客气地招呼。

吴宽僵硬地接过木制号码牌,打量一圈在偏厅等候的官员。太子还没找工部和刑部的麻烦,你们着急地凑上前是为何!

直到酉时吴宽也没轮到太子召见。

“明天下午殿下会第三个召见吴大人。”高凤重新换了块标注3的号码牌给他。

吴宽精神恍惚地离开。

第二日官员们等在官衙。卯时一到,装在官衙的大喇叭传来太子独有的公鸭嗓。

“大家早上好。钦天监说明日有可能降温,请各位多添一件衣物。五城兵马司如果在街上看到行乞之人,老人送往养济院,小孩送到漏泽园。其他人送到内行厂,内行厂作坊常年招人。”

别开生面的广播把大家弄得一愣一愣。

“昨日本宫收到几百封折子,大家反对夷李技师三族。有的说大明律没有,有的说是酷刑。本宫会让刑部出台《大明安全法》,专门针对危害大明安全的罪责。”

“刑部草案会在《大明皇家日报》上全文刊印,届时征集各方意见,请诸位踊跃前往西厂投稿。李技师的罪会在《大明安全法》正式出台后行刑。”

“今天下午内行厂各研究院对外开放,过时不候。诸位可往内行厂一观,由你们来判断内行厂技术流传出去可否能危害大明安全。”

吴宽整个人处于石化中。

众人还没从震惊中恢复,朱寿又出惊人之语。

“昨日收到京师吏目名册,吏部会出台吏目管理条例。今后吏目的入职、升迁、月俸、职责权限有明文规定。吏目最高授予七品官。每年各部汇总新添的吏目人数和职位,吏部和礼部会一同组织吏目考核。”

“天啊!”各官衙一片哗然。

第215章 猝不及防

吏目考核,制定《大明安全法》,重新核定顺天府黄册、鱼鳞册,武器定阶、禁止民间买卖持有军器,规划京师外城布局,颁发《宗人律》、严查宗室犯罪……

如果说时光如流水,那么太子监国间的日子就像瀑布,一泻千里。京官大老爷们忙完手中的事,恍然间已是弘治十四年二月初二。

‘砰砰砰’在坊市维持治安的总甲、铺头注视下,街头小吃摊的爆谷机又有一炉爆米花出炉。

孩童们用从游乐场赢来的塑料币,围着摊主叽叽喳喳,都想买甜甜的爆米花吃。隔壁卖棉花糖的小摊前同样围着一群孩子。

负责这一片的铺头,用‘壹拾文’的超市抵用券买了一大包爆米花塞给大家吃。

为了维护京师的安全和市容,在太子的建议下,每一坊指定一个地方摆摊。所有的小摊主需要到到税务部登记,得到许可证方可营业。铺头维护摊位的秩序,五城兵马司不定期抽查。内行厂和摊主们商量,可用游乐场塑料币、超市抵用券等进货。在摊主们眼中,这两样和铜钱是一样的。

“你们说摊主们会交税吗?”火夫悄悄地问。

小摊主年营业额在40两白银以下免税,100两以下税为五十取一。100两以上按照老规矩三十取一。

铺头白他一眼:“我们只负责治安,收税是户部的事。户部让我们协助时,我们才可动武。再说了,摊主大部分是地动受灾的灾民,内行厂教会他们手艺、把爆谷机借给他们。他们哪能忘恩负义。”

另一个火夫嘿嘿直笑:“内行厂也不是傻的。摊主从内行厂拿货都有记录,估算一下就能知道赚了多少。玉米还能从农户家中买,白糖在酒醋面局批发最便宜。况且以五十取一的税率算,一年最多也交2两银子。”

就如火夫所说,大部分的小摊主们老老实实纳税。一年也交不了多少。他们也心甘情愿给朝廷税银。

有五城兵马司的人在,没有地痞流氓敢收保护费。如果当地铺头敢索贿,告到都察院查实后,铺头会丢了职位。坊市的铺头纳入吏目,在吏部的名录上。

吏目有月俸、有机会授官,不会为了几个铜板丢饭碗。

“老王,又是你那在户部当吏目的儿子说的?”铺头笑问。

老王笑出一脸褶子:“这事报纸上都登了,又不是朝廷机密。我家大儿子想帮扶他弟弟,让他到贵人遍布的坊市开一家补胎摊位。”

“哟,这可是个好营生。还是你聪明,把大儿子送内行厂学简体字。顺利通过吏目考核到户部。”铺头羡慕地说。

夫子说他家的小子读书上没有天分。他也考虑送儿子去学简体字。就算不能参加正规府试、会试也无所谓,考不到吏目还能到内行厂作坊应聘。

老王唉声叹气地看向皇宫方向:“简体字多好,大儿子学了一年能写五百个字。官老爷们和孔夫子家却说太子狂悖失德,在奉天门死跪求见陛下。”

铺头冷哼一声:“太子殿下这是动了官老爷们的利益。都过去多久了?不但刺杀案找不到幕后凶手,官员们相互推诿,连逃走的刺客都找不到。东厂、锦衣卫联合户部重新查黄册,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背后人的能耐大着呢。陛下都躲着不敢出来见他们。”

“官官相护,都是一路货色!要是让我碰到刺客,非揍死他们不可。”老王杀气腾腾地说。

吏目就像是官员的耳鼻口舌,官员们办事离不了熟门熟路的吏目帮忙。太子要把吏目另立名目,最高给予七品官位,文武百官们捏着鼻子认了。反对这事的官员一定会被所有吏目敌视。

礼部协助吏部进行京师的吏目考核。不知道哪步出了错,试卷被调包。调包就调包,除了太子爷没谁有能力做下这事。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一看试卷,文官们原地爆炸!

“吏目又不是官员。他们只负责录入、打杂等事。诸位大人们平日书写不用简体字吗?如果凡事都要吏目完成,官员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本宫收录常用简化字,饱读诗书的诸位一定都能看懂。相反,不识字的人学简化字省时省力。他们又不参加会试,你们紧张什么?”朱寿用大喇叭回答质疑。

太子是什么尿性,官员们又不是傻子。简体字词典、四书五经的简体字版书坊都有售卖。不少私塾、夫子专门教授简体字。太子一定准备了很久!

武官们还好,结伴学习简体字。在他们的要求下,《三国演义》被发翻译成简体字。简体字搭配各种符号,减轻他们看书的负担。原本识字不全的武官捧着《三国演义》看得津津有味。

文官们好似死了爹娘,向太子大声抗议。

朱寿在口舌之辩中从没怕过任何人。文官们吵不过太子,集体找弘治帝的麻烦。弘治帝没出乾清门一步。

吵吵闹闹中,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只不过,在奉天门死谏的官员不多。因为实权官员被太子安排小山高的任务。太子说了,朝廷不养闲人,完不成就让贤!他们相信,就算他们全部罢工,太子一定能找到人维持朝廷运转。

六部实权官员忙着处理公务,有时间跑到奉天门死谏的,多半是从应天赶来的六部官员、致仕官员。

朱寿让内侍给死谏的官员搭帐篷,太医院时刻守在附近。然后……

朱寿当面放话:“你们住在奉天门都行。撞死在奉天门的官员,族人别想当官。只要大明存在,你们的子孙在五代内都别想当官。”

李东阳马上爬起来回文华殿处理奏章,谢迁大哭一场,也起身回文华殿。吏部尚书马文升,在吏目考核的当天住进太医院,和刘健一起休养。

国子监祭酒谢铎,让内侍换了一套能通暖气的帐篷,捧着词典住在奉天门。余下的官员有样学样。他们就在奉天门过年了。

铺头和火夫闲聊的时候,有位年纪很大的乞丐颤颤巍巍地走入街坊。

“给点吃的吧。”老乞丐向卖包子的摊主乞讨。

心善的摊主把吃食带给老乞丐,同时高声招呼铺头,“铺头,你把老人家送去养济院。大冷天只着单衣,得了风寒可怎么得了。”

铺头带上两位火夫来到老乞丐身前:“老人家,把身份证拿出来让我们看一下。如果没办的话我们会把你遣送出京师。”

老乞丐眼神一闪,慢腾腾地把身份证给铺头。

“德胜门那的人?”铺头起了防备。地动受灾时德胜门受灾最重,内行厂大力救助灾民,怎么会留老人在外乞讨?

卖爆米花的摊主惊呼:“他是我邻居。户部查出他家的黄册有问题,一直找不到人!”

说时迟那时快,老乞丐一掌劈向铺头,抢了刀快速逃离。

“抓刺客!”两位火夫不怕死地追上去。

第216章 日常忽悠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殿下何解?”杨廷和负手而立,认真而严肃地瞧着朱寿。

梁储、焦芳、费宏同样全神贯注地看向朱寿。朱寿的回答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朝政未来的走向。

虽然已经是华灯初上,他们的工作才刚开始。谁让太子白日需要处理政务,只有晚上能抽空学习。碰到一位好学的太子不容易,詹事府全员调整作息时间。

朱寿灿烂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老师请入座,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长。”

杨廷和嘴巴微张,明显愣了一下。

每天傍晚陪太子读书的杨慎看到朱寿的笑容,马上拉杨廷和坐下。和太子混的时间长,杨慎也养成了万事不吃亏的性子。杨慎把值班的内阁、军机处大臣喊来。不能让他爹独自被太子忽悠。

朱寿清清嗓子:“‘生之者众’字面上的意思是从事生产的人多。那你们觉得同样的人力,用人力耕田、牛拉犁的成果一样吗?使用木犁和铁犁一样吗?佃户给地主耕种、和农民播种自家的田地,他们的劳动积极性能一样吗!”

“同样的人力,种田、制盐、炼铁取得的财物一样吗?”朱寿一连串的问题引起众人的重视,全都坐直身体倾听。

“所以本宫认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从上古至今,我们从没有脱离这条定律……”朱寿逐一分析周朝的邦国制、汉朝的郡国并行制、唐朝的藩镇割据构造的生产关系,以及对相应生产力影响。

杨廷和保持张嘴的姿势很久。周围人都像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朱寿摸摸下巴,怕他们一下子难以接受,决定今日点到为止。

“殿……殿下,臣只是想提醒您官员臃肿不是好事。在京师等待吏部授官的官员很多。如今吏目的人数多于官员,长此以往不是好事。”杨廷和很久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朱寿哈哈大笑,伸出手指摇了摇,“老师,能授官的吏目只有少数几人。在国库未丰盈之前,本宫自掏腰包养吏目。”

话锋一转,朱寿神色肃穆,“手中有权利的官不可多,但办事的吏根据实情决定。朝廷派发的税不重,可底层百姓还是饱受赋税之苦。下乡收税差役、地方的摊派等等因素累加,县官不如现管。地方吏治的根本在于吏胥的管理!”

杨廷和拱拱手,太子殿下摆事实、讲道理,他根本说不过。

值班的军机大臣保国公不会对文官的事做表态,内阁大臣谢迁在太子面前更不敢乱发言。

‘哐哐哐’内侍在文华殿门口反复敲打二更鼓,提示朝臣们应该让太子殿下休息。朱寿很守诺,酉时前绝对会留在文华殿。敬业的态度令弘治帝感到汗颜,儿子比他登基初期还要卖力。

“老师明日返程河套,今日早些回去歇息。”朱寿陪同杨廷和离去。

知道两人有话私聊,谷大用和杨慎放慢脚步跟在身后。

杨廷和细细叮嘱:“殿下,饭要一口口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给宗室放权需慎重,郡主联姻之事要征得陛下同意。梁大人为人耿直稳重可依托,可焦芳此人功利心强,费宏所在的费家有结党嫌疑。”

“老师,你就放心吧,本宫心中有数。河套上了正规,反而是游商部落的事您得多费心。朵颜卫愿意替达延汗养女儿,和游商部落的势大密不可分。”朱寿笑眯眯地说。

在后世屡禁不止的五级三晋制,在大明同样发挥蝗虫般的杀伤力。

提达游商部落杨廷和立刻感到头疼。游商部落蔓延到漠北的瓦剌势力范围,已然成为草原第三大势力。瓦剌人非常欢迎游商部落,而达延汗估计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瓦剌王子依靠大明的帮助,从达延汗手里抢回一部分草原。游商部落用物资和五级三晋制,和达延汗争夺牧民。正因为北方草原混乱不堪,朱寿才有精力处理内政。

杨廷和深吸一口气:“京师有李公维护殿下,臣并不担心您。李小姐年纪也大了,殿下何时给李家一个交代?”

朱寿顿时成苦瓜脸。哪个男人不想软玉在怀?可他有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他办任何事情都瞒不过系统。心塞!

“能量充足时本系统可以脱离宿主。宿主为了‘幸福’生活可要多多努力!”系统叉着腰哈哈大笑。

朱寿抿紧嘴。

“李小姐其实还不错。”杨廷和为了稳定的大后方多嘴道。没有李阁老从中调停,太子一张嘴就能得罪光所有人。

朱寿想到李晴的娇美、玲珑有致的身材,脸色黑如锅底。而系统则大笑不止。

突然传来纷乱的脚步声,负责宫中安全的上十二卫加派巡逻人手。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匆匆赶来:“启禀殿下,北城灵春坊发现刺客踪迹。”

“刺客是从哪个门入京的?相关官吏革职查办!”杨廷和怒气冲冲。户部花大力气重新整理京师每家每户的户籍黄册,和身份证一一对应。出入城门有需要检查身份证,刺客怎么可能混的进来。

牟斌心情沉重地说:“刺客今日乞讨时,被原来的街坊邻居认出。”

“京师有人窝藏刺客?”杨廷和气得拔高语调。

朱寿洒脱一笑:“有人窝藏又如何?不还是被爱戴本宫的百姓发现了吗?老师您放心回河套,本宫明早送行。”

“别,殿下近日千万不能出宫。”杨廷和急得火窜脑门,差点学奉天门前的官员一样死谏。

拗不过杨廷和,朱寿举手发誓不会出宫送行。杨廷和这才一步三回头,非常不放心地离去。

“牟大人,刺客出门行乞?”朱寿奇怪地问。

牟斌沉声道:“臣和戴公公推测,窝藏之人想要下杀手永绝后患。刺客逃出来,幕后黑手肯定也在找他。我们守到现在,终于等到好时机。”

京师找工作需要身份证,连面生的人上酒楼吃饭也要登记身份证。虽然麻烦,可百姓只要一想到暗杀太子的刺客没被找到,硬是养成登记身份证号码的习惯。偶尔碰到有人嫌麻烦不愿意,会被人扭送到五城兵马司。足见太子殿下在民间的声望。

“那就辛苦牟大人了。为了本宫少听些官员的逼逼叨叨,务必拿到铁证。”朱寿凑上前小声交代,“若是拿不到铁证,秘密处理了。时间就是金钱,本宫可没时间和他们耗下去。”

牟斌抱拳:“遵命。”

第217章 劫持人质

天蒙蒙亮,好似蒙着一层面纱。杨廷和为了早日赶回河套,早早侯在西直门城门口。

“爹要注意身体。”小小年纪已经是八品官的杨慎恋恋不舍地送别父亲。

杨廷和摇头失笑:“殿下是不会让爹好好休息的。”转向二弟兵部侍郎杨瑞红,“阿弟,照看好用修。别让太子把他带坏了。”

杨瑞红为难地摸摸鼻子:“大哥您别难为我。太子是您的学生,您还不了解吗?您马上回河套,就给弟弟透个口风。太子对兵部有何打算?过年前,太子从兵部拿走了近十年武官升迁名单。我们头上悬着一把刀,天天提心吊胆。”

杨廷和拍拍他的肩:“好好照顾用修,得罪太子的时候可以让用修救你。”

杨瑞红看向侄子,呼吸顿了顿。就因为侄子是太子身边唯一的伴读,兵部最容易得罪太子的事都让他出面。

“别想太多,用心给太子办事。我们杨家是清贵之家,别去沾染乌七八糟的事。”杨廷和笑笑。

杨瑞红苦恼地点头。‘太子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成为官员的口头禅,谁敢不用心!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太阳探出头,京师从沉睡中醒来。各类早餐铺子、摊位开门做生意,报童挥着当日的报纸叫卖,出京的商队在西直门排起长龙。

时辰一到,西直门的城门缓缓打开。杨廷和瞟了一眼,专程给皇宫运送玉泉山泉水的送水车守在城外等候进城。

“皇宫不是装了水管吗?”杨廷和奇道。

杨慎呵呵一笑:“陛下被守在奉天门的官员堵门,只能在内宫自娱自乐。陛下想知道泡茶用玉泉山的泉水,还是文华殿大庖井的井水好喝。”

杨廷和发出轻快的笑声。

太子用子孙不能当官威胁老臣们。效果很不错,在奉天门搭帐篷的官员们,无人敢寻死觅活。只要不死人,陛下和太子都不会管他们。太子打发走想接官员留回家过年的家人,让官员们已成骑虎难下之势。

突然,整齐的马蹄声从外城传来。驻扎在城外的五军营团团守住城门口。城墙上的护城兵换上火器,虎视眈眈注视准备出入城的人。西城兵马司指挥司带领手下,搬出拒马等城防器具阻挡在城门口。

锦衣卫千户带领一队人马换下城门卫。

“陛下命令:进出京师之人必须接受检查。杨大人,麻烦您以及车队所有人出示身份证,接受检查。”千户客客气气地拱手对杨廷和说。

杨廷和配合地拿出身份证,轻声问,“昨晚的刺客还没抓到?”

“刺客被同伙救走。”千户面容苦涩地摇头,“陛下一夜未睡想等好消息。却收到刺客逃走的消息。陛下把牟指挥使和戴公公召进乾清宫大骂一顿。”

千户没有遮掩,身边的人都听到他的话。

杨廷和剑眉皱起。这群刺客在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皮子下逃走,能耐也太大了点。

“阿弟,京师不会再有违禁武器了吧?”杨廷和问弟弟。

杨瑞红保证:“大兄大可放心。兵部忙了几个月,京师违禁武器已收缴完毕。”

杨廷和对太子仍然不放心,摸摸儿子的头,反复交代儿子劝解太子不可意气用事。

杨慎翻翻白眼:“爹觉得可能吗?”

“老汉,把你的脸抬起来。这张脸和身份证上的图像不太一样。”负责检查的锦百户,手持身份证反复核对。

‘哗啦啦’锦衣卫和城外的五军营抽出武器全神戒备。城墙上的守城兵把火器对准杨廷和一行人。

老汉急得满脸通红:“是因为最近太忙脸瘦了吧。这位大人您好好瞧瞧。”

千户接过身份证,眯着眼睛打量老汉。

杨廷和询问西厂护卫队:“这人你们认识吗?”

“这位老汉是泥瓦匠。一个月前报名到河套做工。想给儿子赚一份家当。”西厂负责此行的总旗小张介绍道。小张护送太子和李东阳车队时表现优异,被提拔成总旗。专门来往河套和京师。

千户当机立断:“拿下。”

眼见老汉过不了关,城门外送水的内侍高喝,“动手!”

身着内侍服的一行十六人从送水车下抽出刀剑,转身劈下周围的五军营士兵。士兵们一时不察,被他们杀出一条道。

老汉一双肉掌打飞上前逮人的百户,百户当成吐血身亡。千户抽出绣春刀,带人围攻老汉。

杨瑞红把侄子护在身后,拉着杨廷和在西厂护卫的保护下连连后退。

‘砰’守城士兵点燃了信号弹。由于老汉、假内侍混入河套车队砍杀,城墙上的士兵不敢随意开枪。

毕竟城门口有重兵把守,老汉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落了下风。眼见老汉连中几刀,假内侍还死了一半。骚乱马上就要结束。

“住手!放我们走,不然就让杨家父子给我等陪葬!”出于意外的,一位西厂护卫砍伤杨瑞红,右手把刀架在杨廷和的脖子上,左手提起杨慎的衣领。

千户和五军营把总立马停手。杨廷和是太子的老师、代理总督河套,杨慎是太子伴读。他们真不敢让刺客伤了两人。

西厂总旗小张气得额上青筋突暴:“吕崇,你竟敢背叛太子!你忘了鞑靼攻打大同杀了你家人,是太子组建远征军替你报仇的吗!”

吕崇不接小张的话。他把杨慎扔给假内侍,刀锋快速在杨廷和脖子上一划,脖子上冒出的血让在场人的心颤。“我数到十,不放我们走就要了杨廷和的命。”

快速赶来的牟斌冷笑连连:“你们能逃到哪里去?把杨大人和小杨大人放了,本官给你们留全尸。”

杨廷和镇定地说:“杀了本官,你们背后的主子会死的很惨。”

“一、二、三……”吕崇充耳不闻。他把杨廷和当做护盾挡在身前,防备有可能出现的暗器。

随着数数,吕崇手中的刀锋嵌入杨廷和的脖子,杨廷和喉咙一动,伤口很快变深。

牟斌咬着牙手心出汗。杨廷和是太子的头号幕僚,绝对不能出事。

吕崇死死盯着牟斌:“九!”

牟斌脸色铁青:“放人!”

围住吕崇的士兵慢慢退后,吕崇、假内侍挟持杨廷和父子,背对背走出城外。

在假内侍防备四周时,伪装成被吓傻不敢乱动的杨慎,把一个小球扔到地上。

‘噗呲’一阵白烟从地上升起,牟斌冲上前,发现被白烟包裹的人全部晕倒在地。

牟斌连忙捂住口鼻,但已经晚了。

“恶念值1……”

牟斌晕倒前想,太子爷研制白烟想用于何处?对付他们,偷溜出京师吗?

3

第218章 风中凌乱

京师本来就是一有风吹早动能传遍全城的地方。辰时未到,西直门前发生的劫持事件传到京师每个人的耳中。

五城兵马司里挤满心急的官员、吏目、士兵,官衙外则站满百姓。大家竖起耳朵,等待今日的广播。

东、南、西、北、中五处兵马司处于京师四方,负责京师的治安。吏目考核中,五城兵马司加入两百多名接受简化字培训的吏目。五城兵马司的月俸提升,也多了许多任务。盘查可疑人员、检查身份证件、监管摊贩商铺、维持道路畅通等等。在太子亲民政令的影响下,五城兵马司成为百姓心目中亲和度最高的衙门。

京师百姓从骨子里头关心朝政。弘治帝性情宽厚,东厂和锦衣卫很少扰民。太子时刻关注百姓民生。不提内行厂作坊工钱高、待遇好;单单朝阳游乐场时不时派发的塑料币,在京师很多地方可当铜钱使用。上行下效,京师言路畅通、官吏亲民。

干着作坊的活、操着首辅的心,成为皇城根百姓的独特标致。每每让各国朝贡的使者百思不得其解。同样也加大了潜伏在京师、怀有异心者的隐藏难度。一旦行为异常,街坊邻里马上会告到五城兵马司。

弘治十四年新年起,侃大山、学简化字、到五城兵马司墙外听广播三样活计,成为大多数京师百姓的生活日常。

“等了5个月,终于等到刺杀事件落幕。”

“太子一反常态,监国期间没有提及刺杀事件。我敢用这个月工钱打赌,一定是在准备后手。”

“省省吧。就算你媳妇在羊毛作坊赚的比你多,你也应该把你的工钱存起来,送你家娃学校识字。”

“切,我家媳妇把女儿都送进了学校,还想送我去读书!和一帮娃娃一起读书,老爷们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认识简化字的人可以在作坊里当小管事,工钱能涨不少。面子值多少银子!”

“哈哈哈,老王是怕学不会吧?”

喇叭里传来‘滋滋’的声音。

被嘲笑的老王恼羞成怒:“别吵,听太子讲话。”

城墙外吵闹的百姓瞬间安静下来。

辰时已到,太子低沉的声音通过广播喇叭从文华殿传出。

“诸位好,今日天晴,然本宫心情沉重。哎~”沮丧的叹息声,让听众感受到太子此刻的心情。

在太医院休养的马文升“咦”了一声:“殿下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殿下胜券在握,没必要示弱。”刘健摸着胡子猜测,“难道是想提高商税?”

杨瑞红胸前的刀伤极重,正在太医院接受治疗。守在太医院的杨廷和闻言摇摇头:“太子受丘公《大学衍义补》的影响极大。非常清楚商税的作用和意义。昨日太子还同我等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绝对不会贸然更改商税。”

“殿下只会对陛下示弱。”杨慎抬着下巴不满地抗议。

杨廷和敲敲他的脑袋:“你老实告诉爹,身边携带**雷想干嘛!殿下身上是不是也有?”

“当然是用来防身的。爹,不该知道的事情别问。小心被别人利用!刺客同党利用玉泉山的送水车,宫里知道这事的人都要倒霉。说不定……”

被杨廷和死死捂住儿子的嘴,狠狠瞪了眼,“不该说的话不说。”

现场除了马文升和刘健,还有前来探望的刘瑾。

刘瑾愁眉紧锁:“不止宫里,还有刺客混入了西厂。小爷一定很生气。好在杨大人和小杨大人无碍,不然咱家万死难辞其咎。”

“刘公公放心,还有李阁老替您担罪名呢!”杨慎从杨廷和的手掌中挣脱。

杨廷和拍打杨慎的后脑勺。他起了把儿子带到河套远离太子的心思。别的没学会,得罪人的本事先学会了。

刘瑾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李阁老只是担任西厂客卿,平时公务繁忙无暇管理西厂。”

刘健和马文升对视一眼。杨慎是太子伴读,他的话很有意思。

官员们不知道太子想做什么,百姓们更加摸不到头脑。叹息声过后,是长久的沉默。所有人,包括弘治帝,都在等待朱寿的下一句话。

“本宫想说几句心里话以表明志。”

所有人竖起耳朵、伸长脖子等下文。

“以史明鉴可知兴替。王朝的覆灭不外乎:外敌入侵、皇帝失德、官员贪腐、土地兼并百姓造反等原因。本宫几乎看过所有的史书,本宫只看出一点:阶层固化的危害。不流动的水,只能成为一滩死水。不流动的阶层,只会造成皇朝的灭亡。”

“举个例子,在没有科举前,世家就是不流动的阶层。官员的孩子生下来就能做官;农户的孩子只能种田。隋唐之后,平民可凭借科举鲤鱼跃龙门。此后除了几家特例,再也没能出现猖狂的世家。”

“平民百姓可以通过科举当官、军功封爵改换门楣。大家有了梦想,就有了奋斗的动力。”

“流动的阶层,让有能者居之,无能者淘汰。皇帝失德,让天下人过不上好日子,百姓造反推翻统治者。出生草根的太祖推翻了元朝,让皇位流动到我们老朱家。通过军功得到爵位的勋贵,一旦打仗失败被除爵,子孙无法承爵。科举授官的官员,不能把官位留给自家孩子。”

“反之,固化的阶层,不在乎接替者的能力。若是碰到无能者长期霸占高位……例子很多,本宫不一一复述。”

很多话点到为止即可。说出来,朱寿估计会被疼爱他的便宜老爹打死。

杨廷和风中凌乱,不,他快要神经错乱了。同样错乱的还有弘治帝、奉天门前的官员、偷听的百姓。

“太子爷,皇爷召见。”广播里出现戴义火急火燎的声音。

朱寿双手紧握话筒,在话筒被抢夺前大吼一声,“想要家族昌盛,唯有把子孙培养成有能力的人。以为杀了本宫就能保持你们代代富贵?他大爷的,祝你们的儿孙各个脑子进水!”

戴义一把扯掉话筒线,无语地看着朱寿。“太子爷,您……”

“本宫真是心胸宽广,能忍住没骂脏话。”朱寿摸摸下巴。

“恶念值1……”

挤在人群中的老王结结巴巴地说:“我……觉得去学校读……读书的主……主意不错。”

第219章 闭门‘训’子

奉天殿御书房,气氛阴沉。

弘治帝左手端起茶碗托盘,右手用茶盖轻轻刮了几下,把漂浮的茶叶撇开,低头抿了一口。闭上眼睛,让茶水在口腔流转。

细细品味后,弘治帝睁开眼睛笑着对陈宽说,“你去转告李荣,论泡茶的水:玉泉第一,大庖井第二。朕金口玉言,今后无人敢对此有异议。竹楼,让他安心地去吧。从子全家……哎,毕竟李荣伺候朕二十多年,从子死罪,其余家人流放云南永昌。”

跪下地上的朱寿眉头挑了挑。

“是,老奴这就去。”陈宽、戴义两人的视线不敢往朱寿身上瞄,拱手倒退着离开。

御书房内只有弘治帝和朱寿两父子。弘治帝默默地喝茶,朱寿静静地下跪。

两人出奉天殿。逗留在奉天门两月有余的谢铎等大臣围上前。

“陛下发怒了?”谢铎焦心地问。

南京国子监祭酒刘震一板一眼地说:“太子殿下的确是胡闹,但殿下毕竟年幼,少年心性。好好教育便可。”

前任北京国子监祭酒费訚摸着胡子赞同:“刘大人言之有理。”

“诸位大人,”戴义向大家拱手,“咱家有皇命在身,还请大人们让一让。”

陈宽对诸人笑笑,紧跟戴义离开。

“陛下一定很生气!”牵头死谏的刘震断言。

谢铎忧心忡忡,非常担心弘治帝会对太子失望。

“我等是否离开,别给陛下添堵?”南京吏部尚书王华趁机问同僚们。

王华是王守仁的爹,也是李东阳的好友。王华受李东阳的委托,混入奉天门死谏的官员中,防止群情激奋,找机会把众人劝离。

刘震询问大家的意见,大家一致同意撤离。虽然他们的抗议没有取得弘治帝的支持,但太子传达的‘反对阶级固化’,让他们恨不得举双手赞同。

从开国起,文官封爵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是不能世袭的爵位。去年封赏威宁伯爵位世袭,出于军功而非王越曾担任过兵部尚书的官职。

最容易固化的阶级,除了勋贵,就属卫所武职承袭。

去年改革军机处,查出卫所实职士兵只有十分之三,七成士兵空缺。殿下竟然没有处罚渎职、吃空饷的武官。不患寡而患不均,太子监国对文官严苛、对武官宽容。很多人忧患殿下会区别对待文武官员,所以支持刘震的死谏。

“老夫反对推行简化字教育,老夫会不断地上书弹劾,直到取消简化字。望各位同僚力挺。”刘震朗声说。

“一定,一定。”

“我等以刘大人马首是瞻。”

很多人纷纷附和。在附和声中,大家收拾行囊离开皇宫。等大臣们走光,司设监内侍前来收拾。清点数量后,发现少了几十顶帐篷、睡袋等物品。

朱寿小幅度移动身体。跪在地上小半个时辰,膝盖以下好似失去了知觉。

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寿抿着嘴卖惨,“父皇~”

一直盯着茶杯瞧的弘治帝抬头:“知错了?”

“孩儿没觉得错。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朱寿跪着挪到便宜老爹身边,抱紧大腿抱怨。

“大臣们处理事情总是对事不对人。太祖取消对士大夫的优待,《大明会典》明确规定大臣奏事需要跪拜。可太祖死后一百多年,这些规矩逐渐松懈。孩儿在文华殿让大家坐着奏事,满朝上下竟然无一人上奏反对。”

“臭小子!”弘治帝放下茶杯,一把拉扯起儿子。

他忍住没问儿子跪的疼不疼。一见儿子皱着眉头揉膝盖,长叹一声,把儿子拉到身边坐下。

罚儿子在地上跪半时辰,已经是弘治帝对儿子做出的最大惩罚。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弘治帝恨不得捧在手心宠。外界推测弘治帝对太子发怒,根本不可能存在。

弘治帝慈爱地摸摸儿子的头:“生气了?”

“不是生气,是非常的失望。一群扶不起的阿斗!”朱寿磨牙。

弘治帝哈哈大笑:“如果人人像照儿一样文武双全,父皇会睡不着觉的。”

朱寿唉声叹气:“父皇,孩儿把满朝文武都得罪了。”

“照儿有自知之明,不亏是朕的儿子。”弘治帝欣慰地道。

朱寿嘴角一抽,见过宠孩子的,没见过这么宠孩子的。

弘治帝趁机教育儿子:“你想要取缔武职承袭,透露出去一丝口风,就招致暗杀。你还坚持想提高宗室地位吗?”

朱寿重重一哼:“国库每年支付给宗室俸禄庞大,怎么能让宗室只吃白饭不干活!”

“不知道你倔强脾气像谁!”弘治帝敲敲儿子的额头。

朱寿嘿嘿一笑:“肯定像父皇。父皇的脾气被现实磨平。如今父皇给孩儿创造条件,孩儿才可无所顾忌的倔强。绝对不向恶势力低头!”

“臭小子,你才是大家眼中的恶势力!”弘治帝顿时神清气爽。儿子的马屁拍得很到位。

太子被传唤到御书房,朝政却不可暂停。次辅李东阳主持当日的文华殿会议。

“三法司修订《问刑条例》,若大家无异议,今后作为常法。”李东阳说。

刑部尚书闵珪提议:“既然作为常法,在下建议把《问刑条例》刊登在报纸上,让百姓们都知道。想要百姓遵法守法,首先要让他们知法。”

“百姓中识字的有几人?”吏部右侍郎吴宽嘲讽,“难不成闵大人赞成简化字?”

王琼反唇相讥:“吴大人说这话变相承认了简化字易于学习。”

“一码归一码。现在商议《问刑条例》,不要转移话题。”李东阳敲敲桌子。

坐在李东阳身边的谢迁表态:“《问刑条例》作为《大明律》的补充条例,还需陛下首肯。殿下毕竟年幼,怕是无法在此事上做主。英国公觉得呢?”

“此事定是要陛下做主。”愁眉不展的英国公僵硬着笑脸说。

太子在广播中的话让英国公忧心如焚。在场的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虽然太子没指名,文官们已经猜到刺杀和武官勋贵有关,他们乐得看笑话。

吴宽轻笑:“今日出了此事,太子不可能继续监国。”

“吴大人到时说说太子做错了何事?皇宫只有太子一位皇子,才能让殿下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能听到太子的肺腑之言,是我等的幸事。”李东阳正色道。

吴宽一时语噎。

王琼很想给李阁老竖起大拇指。太子殿下口出狂言,李阁老都能给圆回来。

第220章 论考试的重要性

不管是天塌还是地陷,大明的权利中枢顺畅的运转。

太子殿下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喊出“不流动的阶层,只会造成皇朝的灭亡”,内阁和军机处却不敢忽视众人的反应。刘健和马文升匆忙结束病假,应对可能出现的兵乱。

军机处着令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戒备,刚成立一年的宪兵队四处督查。军机处参谋部、提刑部找各军将领‘聊天’;后勤部忙着准备物资;通信部传达军机处指令,并且检查线路、确保通信畅通。

内阁命令五城兵马司、顺天府盘查一切可疑人等。各部大佬要求下属不得议论广播内容。

军机处、内阁分别约谈京中勋贵。

直属于弘治帝的锦衣卫和东厂忙着抓人,并没有干涉言论的举动。

“你们说朝廷的官到底听谁的话?”

“阶级固化对他们最有利呗。文武官员相互看不顺眼,这次为了自个儿的利益,联起手对付太子。”

“两百多大官白拿俸禄不干活,在皇宫死谏抗议两个多月。就是不想让我们老百姓读书认字!”

“怕我们识字后抢他们子孙的饭碗。”

“勋贵承爵也就算了,‘无军功不得封爵’,天下间也没多少爵爷。可武官一退就让子孙顶上去,下面的士兵哪有机会升上去。还有文官,他们庇荫子孙入国子监当监生,强掉十年寒窗苦读学子的官职。有能力的人升不上去,无能者霸占高位,怪不得……”

“闭嘴,锦衣卫来了。”

忙得只能在附近食肆吃上一口饭的锦衣卫小旗郁闷了。论阶级固化最严重的绝对是锦衣卫!

今日抓捕的锦衣卫都指挥同知李珍,可是司礼监太监李荣的从子。李珍二十二岁的儿子李旻已经是百户。小旗所在的卫所张百户,在肃州经历大大小小战役不下五十次。前年收复哈密时战功赫赫,得到太子殿下赏识,才得到调遣到锦衣卫的好机会。平日出了事,上头把麻烦事交给张百户。做错了,是张百户的责任;做好了,李旻百户插一脚分功劳。

小旗偷偷瞄了眼手下的校尉。他管着十名校尉,以他的能力比不上手下的毛校尉。要没有身为小旗的爹,他也不可能越过毛校尉成为小旗。

小旗烦躁拍桌子:“店家,饭菜怎么还没上!”

万一太子殿下想要改革,他还能保住小旗的官位吗?将来还能让他儿子顺利得到从七品小旗的官位吗?

“小旗,这家店的主家可是李家的远亲。您还是客气点。”四十多岁的毛校尉提醒。

小旗愣了愣:“哪个李家?”

“除了李阁老还有哪家!李阁老军户出身,以会试二甲头名当官,抬高了李家的门楣。可李家的穷亲戚蛮,好在李阁老约束下,平日极为低调。”毛校尉的双眼流露深深的羡慕。

毛校尉时常拿李阁老做例子,要求儿子一定要读书出人头地。可儿子不是读书的料。本来毛校尉已经绝望,没想到太子殿下推行简化字,儿子的简化字学的很快。虽然没有通过吏目考核,但儿子被内行厂本部招为账房,羡煞一群人。

毛校尉绝对是太子殿下的铁杆支持者。刚才彻查太监李荣同党时,小旗遇到小时候的玩伴,轻易放过那人。校尉凭多年的经验感觉那人有问题,可提出来严查,被小旗臭骂一顿。

得知店家是李阁老的亲戚,小旗收起嚣张的态度,连声道歉。就差没给店家跪下了。

毛校尉低下头隐去眼中鄙视的眼神:“小旗,我想去一趟茅房。”

小旗转而把气撒在毛校尉身上,骂骂咧咧地道,“懒人就是屎尿多。”

毛校尉握紧拳头,忍下年轻的小旗给予的侮辱。在其他校尉的帮助下,毛校尉瞒着小旗离开,找到总旗举报小旗放过玩伴的行为。总旗不敢轻忽,亲自带人前去补查。

“老毛,甭管谁的老子或者后台是谁,太子殿下不留无用之人。你的机会来了。”总旗走之前拍着毛校尉的肩说。

毛校尉双手捂脸哭泣。

被毛校尉视为偶像的李东阳,迈着泰然的步伐,和军机处大臣兼兵部尚书刘大夏走出平江伯府。

大同据城不出平江伯陈锐,在女儿成亲半年后,跪在大同城门口自尽谢罪。陈熊承了平江伯的爵位,常年驻守河套。

“也许从陈锐不敢出城抵抗鞑靼火筛起,殿下就起了变革的心思。”年迈的刘大夏精神抖擞。

为了协助太子完成变革的宏愿,刘大夏几乎被文官们集体排斥,儿子和孙子升官无望。可他不曾后悔过。他知道河套的收复只是开始,今后的路会更艰难。只要太子不后退,他也绝不会退缩。

李东阳没有接过随行地上的马鞭,背着手慢慢走向下一家忻城伯府。在如今的大小九卿中,他的出身最低。一路走来,对‘阶级固化’深有体会。原本因为儿女的原因维护太子,在太子在广播说出‘阶级固化’四个字后,他彻底站在太子一边。

李东阳笑得如沐春风:“英国公担心勋贵们会起反抗之心,似乎忘了京师的勋贵家子弟,两年前被太子连蒙带骗、软硬兼施弄去了河套。他们才不怕太子除去爵位。”

“英国公担心的不是承爵的勋贵,而是勋贵家无法袭爵的旁支。上一任英国公张铺承袭爵位,两位弟弟眼红不已。卷入夺门之间封爵,之后又被清算。”刘大夏笑道,“听说英国公有十几位孙子,对世子的位子虎视眈眈。除了世子,其他子孙能力平平。以太子的脾气,其他人怕是不会祖荫封官了。”

李东阳指指忻城伯府:“河套宪兵部游击将军赵虎,曾拒绝接受忻城伯的爵位。如今赵虎深受太子看重。”

“李阁老,妄图一步登天的人,总比愿意脚踏实地的人多。贪图享受者是多数。”刘大夏沉声道。

‘滋滋’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东阳抬起头死死盯着刚装的路灯:“明修暗道、暗度陈仓!内行厂说是免费装路灯,实则装广播喇叭!”

路灯下有个方盒子下,太子的声音从盒子里传出。

“早上谈了‘阶级固化’的危害,现在说说学习、考试的重要性。”太子殿下低沉的嗓音响彻京师上空。

“恶念值1……”

还没替太子收拾完残局的官员们想罢工。

第221章 夜间广播

“即便有了万贯家财,出了位不肖子孙一切转头空。秦始皇活着的时候一统六国,死后没多久就被秦二世丢光了家业。你们有几人自认比秦始皇更厉害?”朱寿抖着脚、抱着话筒,在牟斌绝望的眼神下,开始史无前例的全城演讲。

遍布京师内城28坊、皇宫的路灯上,都装有广播喇叭。几百台广播喇叭同时响起,以大明木建筑的隔音能力,躺在床上捂住耳朵,也堵不住太子的魔音穿脑。

更何况极少有人拒绝听广播。

为了省钱不舍得点灯的百姓早早入睡,太子的大嗓门让他们从床上跳起来。咳咳,一部分正在进行传宗接代大事的倒霉汉子受到惊吓。

最惨的是在花柳巷寻欢作乐的客人,几乎是人仰马翻。因为太子早上的讲话,被家中长辈教训一顿的纨绔子弟,哀嚎声遍野。

正在逐家逐户安抚人心的刘健,跳着脚破口大骂,“陛下怎么没把祸害关起来。”

刚说完,刘健惊觉失言。随行的保国公装着和定西侯长孙蒋博聊家常。

蒋博轻笑:“我刚从河套回来。河套除了吉兰泰盐池,又发现五处盐池。估计殿下又要从关内抽调人手。殿下池时常说‘大明地大物博,十万万人都能养活。不怕人多,就怕缺人才。’”

“盐价怕是又要跌了。”刘健尴尬地笑笑。

蒋博微微一笑:“盐价跌了,百姓得利、盐户悲苦、盐商难过,有利必有弊。但倘若盐户能改进技艺提高生产效率,日子会更好过。盐商做买卖,没有中间捞回扣的官员,到手的所得也不会差。”

刘健惊讶地打量蒋博,勋贵中什么时候出了位心有沟壑之人才。

“首辅大人别高估在下,原话刊登在河套邸报上。多读书看报能提高眼界。”蒋博彬彬有礼地说。

刘健愣愣地瞧他。

蒋博沉声道:“在下会约束家中兄弟,定西侯府绝不会出附逆之人。”

都是聪明人,无须说破。

保国公和刘健告辞,蒋博等人送到大门外。

府外街上的路灯下,回荡着太子慷慨激扬鼓励大家教育后代的话语。

“瞧瞧首辅刘大人,其曾祖父是元朝的顺德路总管。刘家家风清正,本宫相信,刘大人的子孙也会有出息;再看次辅李大人,军户出身,如今位列人臣。反观宗室,本宫听说有郡王竟然不识字,真丢老朱家的脸。”

刘健扯断几根胡子:“陛下为何不管管殿下!我等赶快进宫。”

送他们走后,蒋家人坐在大厅收听太子广播。

蒋博的弟弟蒋衡凑上前道:“大兄,小弟和玩的好的几位朋友推测,此事与锦衣卫很多人有牵扯。”

蒋博听着太子的话,漫不经心地提示弟弟,“别妨碍殿下办事。”

“难道刺杀是殿下的苦肉计?”蒋衡惊讶地问。

蒋博白了弟弟一眼,取下桌上的葡萄,弹向弟弟脑门,“怎么可能!你的脑子进水了?听太子的话,没事多读书看报。”

蒋衡缩着头不敢开口。

“读书可以考科举,放低目标考吏目,最次做工的工钱比别人高;除了科举还有武举,大明周边不安稳,有的是武官建立功勋的时候。西厂的目标是畅通天下,随着西厂的扩招,需要很多身手好的武人;行行出状元,能工巧匠们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如何在芸芸众生中挑选人才呢?秦朝按军功授爵、两汉的察举制和征辟制、注重出身的九品中正制,一直到隋唐出现的科举。史书告诉我们,考试是相对公平的一种方式。可本宫不能让所有人都参加考试,对年龄大、为大明鞠躬尽瘁的在职官员不公平。”

蒋博等人屏气凝神。

担忧了一天的人把心提到嗓子眼。

“本宫想破脑袋,结合考试,想出了积分制。总分100,考试成绩占50分,入职年限10分,功劳20分,人情20分。何谓人情?就是祖辈的情分。封妻荫子是很多人奋斗的目标,这20分的人情是祖辈留给儿孙的。升迁取积分高的人。”

“本宫因得罪文武百官,招致了他们联手组织的刺杀。所以积分制只能在锦衣卫实施,本宫希望吏部和军机处采纳积分制。”

“恶念值1……”

被太子点明批评的文武官员百口莫辩。

“从明日开始,锦衣卫所有人开始考试。祖荫庇护的人也别怕,会把你们统一调入旗手卫。如有人对自身的能力有信心,可参加锦衣卫考试。齐良表哥,您还是老实待在旗手卫。长的漂亮仪表堂堂,也是一种不可取代的本钱。”

“恶念值1……”

被点名的仁和长公主的长子齐良,被当场气晕。

仁和长公主勃然大怒,想进宫找弘治帝哭诉。

驸马齐世美赶紧拦下:“太子在杀鸡儆猴,公主万不可进宫哭闹撞枪口。”

“臭小子他敢!”仁和长公主肺都要气炸。

驸马大吼:“太子殿下不敢,陛下敢!公主还没瞧出来吗?!”

仁和长公主瞬间气馁。

朱寿高声呼吁:“请大家拭目以待。如果本宫的积分制考试有可取之处,而朝廷不敢采用的话,其中定有猫腻!”

“恶念值1……”

匆忙进宫的刘健走得很急,听到这话脚下打滑,狠狠摔在左顺门前。

保国公疾呼:“把首辅大人送太医院!”

“夜间广播到此结束。钦天监说明日可能有风沙,请大家出门戴口罩。口罩虽是纱纺的,但并不贵。因为内行厂研发出纺纱机,能大大提高纺纱效率,降低棉布价格。”朱寿大笑,今晚一定有很多人睡不着。

谷大用递给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一份卷子:“这是小爷亲自出的考题。”

作为参加积分制考试的第一人,在外威风凛凛的指挥使愁眉苦脸的拿起卷子。

“咦?”牟斌惊讶地打量题目不难的卷子。

朱寿伸伸懒腰:“本宫梳理锦衣卫不是想要为难你们。卷子大部分是大明律的内容。第一次考试有特例,会有士子帮忙读题写答案,根本难不倒冲在前线的校尉。”

牟斌吐槽:殿下定是想把吃白饭不干活的人踢出锦衣卫。

朱寿摊摊手,他也没办法。谁让皇帝就喜欢荫封得宠的臣子,心情一好就把锦衣卫千户、百户的官位封出去。从公主的儿子、妃子的亲眷、朝臣的子孙、再到太监的从子,锦衣卫超编严重。

第222章 真相让人心寒

经历早晚两次的广播喇叭,百官们一致给朱寿贴上‘祸害’的标签。对于此,京中官员没意见,河套官员暗暗点头,连内行厂的人也默认。

除了被诬陷的百官呲嘴咧牙,以刘瑾为首的内行厂忙着东躲西藏。

太子殿下做事时常出人意料,谁都不知道下一盏茶的功夫他想要做什么。明明是太子要求内行厂低调行事,却是太子把纺纱机的存在泄露出去。

丝绵织布前要把蚕丝、棉花纺成线。有了线才能织布。人工纺线的速度低,装有16个纱锭的纺纱机能提高十六倍的速度。这在能把织布直接当货币换东西的明代,等于是一座人工银矿!

后世珍妮纺纱机的出现,引发纺纱工人骚乱。内行厂纺纱机的出现,绝对能让以丝绵业为支柱的江南暴动。

内行厂把纺纱机的消息捂得严严实实。这也是胡献不反对夷李举人三族的根本原因。李举人在机械部见过纺纱机、熟悉纺纱机的构造。肩负内行厂内部监督职责的胡献,摈弃文官的风骨,不准备让李举人继续活下去。

“胡大人别生气。”刘瑾安抚暴跳如雷的胡献,“小爷没把水力织布机的消息透露出去。我等尽快把机械部技师,以及他们的家人藏起来。内行厂也需要提高保卫等级。”

张永品茶的手抖了抖,平静地说,“李举人必须死。”

“老夫这就进宫面圣!”胡献一阵风吹似得跑远。院外传来他催促杂役骑三轮车前往皇宫的声音。

负责生产的刘孝在刘瑾和张永脸上来回打量:“是谁把李举人招收进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

刘瑾淡淡地说:“李举人毛遂自荐。”

管理库房的马永成、新来的账房王岳各有思量。

“刘厂公,内行厂已经成为参天大树。账房关系重大,小爷把黄伟召回宫里。派来了王公公。您说,小爷何时会动咋们几个的职位?”刘孝阴恻恻地发问。

王岳笑着打哈哈:“我等替小爷办事,一切以小爷的意志行事。”

“哼!”刘瑾转身离去。

朱寿的暗杀让内行厂差点产生内讧,其余各势力更是一言难尽。

第二天,一晚没睡好的官员们像往常一样走向官衙。官衙处于京师中轴线上的正阳门和大明门之间。正阳门内为内场,大明门内为皇宫。大明门前有一大片空地,两侧为五府六部官衙所在。

太子监国七日一朝,官员们只需赶在辰时上工。他们心里七上八下,猜测早上的广播内容。

一步入正阳门,官员们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空旷的广场上站满无数的百姓,只在左右两侧留下一人经过的通道。一眼扫去不下五万人。

百姓们学林廷玉曾经的作法,静静站在原地。诡异的安静让官员们头皮发麻。

有胆小的人呼喊五城兵马司,让他们把百姓赶走。兵马司的官兵以百姓没有惹事为由,拒绝官员的要求。

百姓沉默的目光如芒在背,一股压力油然而生。百官们为了维持官员的威武形象,负手踱步走入官衙。一进官衙连连打冷颤,走了短短百米,汗水打湿他们的衣物。

官员们泪流满面,太子殿下红口白牙诬赖他们暗杀,他们总不能告太子殿下污蔑罪。

辰时一到,早间广播传出锦衣卫指挥使牟大人的声音。牟大人通报太子遇刺案的案情。

在通报案情前,牟斌先介绍了大明的卫所军户制度。

众所周知,军户的身份无法更改。自然而然出现了武职世袭的现象。按照大明律,都督、都指挥等高级别的武职不可世袭。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能升到高级武官的,大半人是世袭的低级武官出身。

卫所士兵有军功可获得武职,同时又不排除非军功获得武职的限制。一百多年流转下来,卫所的高级武职被特定的几个家族把持。低级武官有功劳不得升迁,更可能被高级武官抢去功劳。

“这一现象出现在大明各个卫所中。”牟斌沉痛地说。

官员们和百姓同时想起去年卫所大规模调动事件。

牟斌继续道:“九边重镇的卫所和其它卫所不一样,朝廷经常会指派勋贵领兵,高级武职头顶上还有勋贵压制。太子为了收复河套,首先清除后方的威胁。用清理九边军屯收获九边百姓的支持。”

“在陛下的全力支持下,派出正直的巡查御史清理军屯。在太子的威慑力下,在领兵勋贵的配合下,九边被高级武官侵占军屯顺利回归卫所。统一交给内行厂农学院管理。”

“商人中,除了盐商,就属边关的茶马商人最富有。诸位不可小看商人在茶马互市的收益。太子殿下用互市的收益建起了河套几千里防御城墙。如果折合成税银,百姓每户人家需要交纳15两银子。”

矗在广场的、按时到五城兵马司墙外偷听的百姓们一片哗然。他们全家老小辛苦一年才能存到15两银子。估计京师外的百姓很多年也存不到这么多银子。

“太子会把赚的银子用到百姓身上,茶马商人可不会。他们只会把银子递给权臣,让权臣想办法解除边关禁令,让茶马互市继续开下去。”牟斌擦了擦两鬓的冷汗。

手里的稿子明显是太子的笔迹,别看太子闭着眼睛舒服地躺在一旁,只要他读错一个字,太子马上睁开眼瞪他。

一位提倡茶马互市的户部郎中晕倒,总在抨击太子建立大宁城的科道言官面无血色,还有不少心虚的官员低下头。周围的同僚默默地远离他们。

“收复河套的战役结尾之时,取得代王的同意,殿下开始整顿大同城商业。然而,殿下竟然发现了卫所高级武官和茶马商人勾结的证据。“

“鞑靼人没有铁矿打造足够的兵器。朝廷开设的几处茶马互市明确规定不能卖铁器。内行厂也只敢把不能用于打仗的铝制品卖到草原。”

“为了赚银子,高级武官和茶马商人敢向鞑靼人卖兵器!朝廷发往九边卫所、用来抵御鞑靼人的兵器,反而落到鞑靼人手里!”

“殿下试图查清楚背后牵扯的人员。恰逢遇到三都地动紧急回京。”

牟斌吐了口气,还好太子殿下没让他把更多的内幕公布出来。

第223章 失败的诱供

牟斌的话能糊弄百姓,欺瞒不了官员。

弘治帝只有太子一个儿子,溺爱都无法形容弘治帝对儿子的态度。太子身处宫外,明面上有御马监太监宁瑾亲自领五千腾骧四卫保护;暗地四周遍布锦衣卫和东厂;大同城外的卫所从上到下更换驻守官兵。

区区九边武官和茶马商人联手,根本没有能力刺杀太子。

消息灵通的官员知道,昨日太监李荣被赐下毒酒,李荣从子在东厂追铺中被杀,逃亡的家人直接流放云南。晚上太子广播前,东厂冲进锦衣卫指挥使孙銮家中。

被人搀扶着走进文华殿的首辅刘健开门见山地问:“腾骧四卫是禁军中的禁军。在京师外城潜伏大量刺客,杀死2000腾骧四卫的势力,绝对不可小觑。到底是哪些人?”

朱寿轻笑:“军机处的出现,让某些人无法把私兵藏匿在卫所中。大同事发,他们不得不把暴露的棋子推出来送死。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但他们轻视白莲教的能力,一部分白莲教逃出双方追杀,藏在百姓之中。”

“白莲教?!”李东阳双目圆瞪,显得非常紧张。

朱寿满不在乎地说:“听牟大人说,西直门想逃走的老头是白莲教的护法。”

牟斌眼角一抽。幕后黑手还没找到,殿下就不怕对放就在现场吗?

“殿下绝不可轻视白莲教。”杨廷和忧心如焚,“元末时最先出来反元的韩山童、刘福通义军就是白莲教的首领。”

朱寿嘿嘿一笑:“本宫熟读史书,还知道太祖手下有不少白莲教教徒。明教本就和白莲教……”

“咳咳咳!”

李东阳、杨廷和不约而同用猛烈的咳嗽声打断朱寿的话。

太子说话越来越没有顾忌。‘明教’绝对是大明的禁忌词。明教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野史记载太祖的起义受到明教的支持。“明”这一国号的来历更是众说纷纭。

太祖建国后严禁白莲社、明教,永乐年间出现过白莲教唐赛儿起义,严禁左道邪术白纸黑字写入《大明律》。

朱寿撇撇嘴不以为意地说:“白莲教能耐确实大。山东是白莲教的发源地,山东移民把白莲教教徒带到河套。白莲教原本想鼓动山东移民造反,又串通鞑靼人,先要占据河套地区。不然本宫为何要突然展开全面收复河套的军事行动?”

“什么!”在场文武高官们全体起立,脸上浮现惊讶的表情。

朱寿伸手让他们坐下:“别激动,本宫能在灾荒时养活河套40万百姓,给他们创造美好生活的机会,百姓们怎么会跟着白莲教反叛呢?”

杨廷和稳定心神:“臣为何不知道此事?”

“那时老师忙着筹措粮食,把游商部落交给唐寅。游商部落成员把此事告诉唐寅,是本宫不让唐寅说出去的。”朱寿慢条斯理地回答。

英国公了然:“老夫觉得游商部落比白莲教的危害大。”

朱寿横了一眼:“本宫确实想让游商部落把手伸到山东。”

“万万不可!”现场惊呼连连。

很久没在朱寿面前说话的谢迁恭维道:“殿下才智过人,游商部落在您的管理下所向披靡。可若接任者无能,游商部落会反噬,反噬的后果远甚于白莲教。”

朱寿心花怒放,没有比对手的恭维更让人舒服了。

“谢阁老说的是。九边的高级武官们临死反抗也是无奈之举。游商部落在九边发展迅猛,几乎把所有的低级武官收入囊中。低级武官们和手下的士兵联合起来,无视高级武官的命令。”

朱寿得意地笑:“高级武官们上有勋贵压制,下有不听话的手下。识相的人把私兵投入河套战场,将功补过。这不识相的,就和其他势力串联意图刺杀本宫。”

“恶念值1……”

所以说太子是比白莲教更可怕的存在,‘祸害’一词名副其实。

突然,朱寿沉下脸,目光冰冷地看向每一个人。

“李荣公公伴着父皇长大,本在宫中无人敢惹。因为本宫,他被谴往仁寿宫庄荣养。也因为本宫,在外呼风唤雨的镇守太监们,一回到宫中只能夹紧尾巴做人。本宫不意外他们会串联起来。宫中混了几十年,要探听本宫回宫路线不难。”

“盐商是一股非常庞大的势力。河套发现大量的盐池,本宫又让超市零售低价食盐。从外部强迫盐价的下跌,使得盐商们把本宫恨之入骨。”

朱寿抚掌大笑:“在叶淇老大人的撮合之下,本宫把河套的盐平价卖给盐商。本宫没想到盐商购买食盐时看上盐场使用的设备。为了得到快速制盐设备,盐商高价聘请土匪抢劫。结果被将士全部绞杀,让盐商心惊胆战。”

刘健等人眉心隆起,猜测太子说此话的目的。

“本宫知道,原本他们还请了孔家的人助阵。遇到罕见的三都地动,孔家人利用身份大肆抨击本宫。但是他们没想到日报直接把话题戳破,内行场救灾及时,几句酸话没能鼓动百姓。”

“啪!”朱寿把桌上的口供狠狠摔在地上,“这些本宫都不在乎!本宫只想知道李举人是怎么一回事!”

内行厂管理森严,对技师们非常优待。外人无法接触技师,甚至不知道技师的家人是谁。

朱寿以为外人没办法对付内行厂,却没想到出现了李举人。李举人精通机械,又是顺义郡主仪宾的表弟,他的身份天衣无缝。朱寿真的很稀罕举人出身的李举人,多次交代机械部要好好栽培他。除了军备和天师研究院,李举人能接触到内行厂的各种发明。

“还有箭上的箭毒木,只有两广、海南、云南等少部分地方有。刺客是怎么得到的?别把这事推到白莲教身上!”

“不知不觉中,本宫已经得罪了很多人。本宫知道你们中有人参与刺杀事件。本宫会让你们亲眼看着大厦倾覆,看着你们的子孙后代陷入贫苦、永不翻身。”朱寿指着台下的众人凶狠地说。

“……”

朱寿嘴角一抽,为什么收不到恶念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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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沼气灯

朱寿尴尬地收回手指。是他放狠话的样子不够凶?还是他的话没人信?难不成幕后黑手不在场?

“今日收取的恶念值上限已到。”系统提醒浑身冒傻气的宿主。这任宿主绝对是他遇到最没用的一位。要不是当时能量告罄,绝对不会选这位。

朱寿对此深表失望。

“殿下应该让内行厂自查李举人的事。锦衣卫调查箭毒木。盐政关系重大不可轻易变动,我等商议后给殿下回话。茶马互市、九边卫所涉及大明边界安危,军机处给出处理意见。”刘健四平八稳地说,“至于孔家,衍圣公封号悬而未决,不知陛下属意何人。”

朱寿翻翻白眼,都是官面话。他摆摆手:“开始今日的晨会。昨日父皇许诺本宫,往后的晨会本宫都可以旁听。”

“陛下溺爱太子,福祸不可知也!”有老臣轻声嘀咕。没成想忘了关闭话筒,这句话响彻大殿。

老臣脸色一白,哆哆嗦嗦地偷看朱寿。

朱寿微抬起下巴示意李东阳:“烦请李阁老主持晨会。”他可没有玻璃心,不会因为别人批评一句话就生气。

李东阳身形一顿,“首辅大人痊愈,自然该由首辅大人主持。”

刘健想推脱谦虚一番,朱寿不耐烦地说,“时间就是金钱。没人本宫就主持了。”

“下面我们讨论工部递交的外城扩建计划。”刘健握紧话筒。

朱寿一目十行翻阅工部的规划图纸。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工部的图纸和后世嘉靖朝扩建的京师外城8坊一致。区别在于,外8坊是他想要的工业区。

“大明门前的空地搁置着浪费,本宫打算把空地利用起来,修建商铺出租。由内承运库管理,收到的租子贴补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朱寿突然道。

刘健愣了愣:“每遇大典,御驾从大明门出,必定会经过广场。御驾途径商铺十分不便。”

礼部尚书傅瀚也道:“商铺建在御街,有碍观瞻。”

“如今国库空虚,天下灾祸不断。看到老无所养、幼无所依,你们的心就不会痛吗?”朱寿捂着胸口悲痛不已,“一年才几次大典!遇到大典让商铺打烊就是。国门前呈现喧闹的市集,此乃丰豫之景!好兆头。”

太子殿下表态,又是利国利民之举,大家欣然同意。

‘吱嘎吱嘎’文华殿的窗子齐动。

内侍们赶紧关闭门窗,打开新装的气阀门。大殿顶部一盏盏玻璃灯亮起。

外面的天色渐渐灰暗,很快太阳被全部遮住。此刻大殿灯火通明,大家的目光注视着头顶的灯。

朱寿站在玻璃窗前,欣赏京师的沙尘天气。沙尘暴并不是后世的独有的现象。大明京师发生的几次沙尘暴,被史书一五一十地记录在案。

“殿下,大殿内的灯看似不像煤油灯。”接任徐贯的工部尚书曾鉴拱手问。

朱寿端详眼前年过六十的曾鉴。用度娘搜出曾鉴的生平,又是一位刚正不阿的老臣。便宜老爹喜欢启用品性好、年龄大的老臣,就不怕被他气死?

“的确不是煤油灯,这是内行厂新研制出的沼气灯。”朱寿勾起嘴角,不怀好意地说,“粪便堆积在一起产生沼气,沼气能生火、取暖,还能点灯照明。发酵后的粪便做成肥料施在农田中。”

曾鉴诚心实意地夸奖:“内行厂的技师实乃国之大匠,当得起殿下如珍似宝的偏爱。”

朱寿一头黑线,这话听上去很奇怪!

“年前殿下派人到处建茅厕、粪水池,招收粪夫收集坊市居民的污物。可是为了收集沼气建路灯?”曾鉴好奇地问。

朱寿想起在让系统探查外城灾民看到的许多不可描述之物,脸色一青,“本宫听闻一诗:遍京师皆官无我做处,遍京师皆货无我买处,遍京师皆粪无我便处。天朝上国的京师如此不堪,丢人!”

“粪便容易滋生瘟疫,五府六部竟然没有一处官衙管理此事。本宫只能扩招吏目,分配到五城兵马司管理京师市容。诸位大人身处朱门,从不踏入百姓聚集之所。怕是至今都不知道此事吧?”朱寿嘲讽。

曾鉴和善地笑了笑:“臣等没发现,百姓定然知道。今早百姓云集替殿下撑腰,实乃我朝一奇观也!手心手背都是肉,殿下关爱百姓,可否也体贴我等一二?”

“所以?”朱寿挑眉。

曾鉴厚着脸皮请求:“老夫府上昏暗,可否请内行厂帮着装沼气灯?”

“下官也有所请。”

“老臣恳请装沼气灯。”

“……”

费用低廉的沼气灯很受青睐嘛。朱寿摸摸下巴沉思。

辽王屁颠屁颠跑到朱寿身前:“殿下,本宫的年俸只有代王的五分之一,辽王府穷得吃不起肉!您可别忘了我们辽王府。”

代王等其他四位藩王很想把辽王的嘴缝上。

“辽王叔,想一起发财吗?”朱寿嘿嘿笑问,手指来回搓动。

太子眼中跳跃着火一样的热情,让很多人心生警觉。

辽王毫无所觉,扒拉着朱寿的手激动地说,“想!”

“沼气可是好东西,我们……”朱寿把辽王拉到一边远离人群。使出忽悠人购买‘金融’产品的功底,把辽王唬的一愣一愣。

朱寿笑眯眯地保证:“本钱内行厂出,其余的事全交给辽王叔。”

“哈哈哈,只要有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辽王把胸膛拍得啪啪响,笑声震得朱寿耳膜发疼。

代王恨铁不成钢:“傻帽!赶着上太子的当。”

靖江王闷笑:“去年大家也是如此看您的。益王,您说是吧?”

代王府变相把大同城送给太子殿下折腾。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一举动把代王府从刺杀事件中摘出来。倘若代王身上安上‘把兵器卖给鞑靼’的罪名,怕是要被除爵。

“本王在想,是否有宗室的人涉及刺杀太子。”益王脸色阴沉。

太子遇刺后,他敏锐地感觉到府邸周围多了许多陌生人。先帝曾想废掉弘治帝立他为太子,这些年他做事如履薄冰,生怕被弘治帝秋后算账。

太子若死,谁将成为储君?

崇王赶紧否认:“绝对不会是崇王府。”老崇王败露后,崇王府只余下尊荣。

“太子都不担心,你们担心什么!”貌似二愣子的代王头脑清醒地说。

这时,有刑部官员冒着飞沙走石找来。

“尚书大人,李举人三族千把号人被杀!”

第225章 水力织布机

话本演绎时常提及诛九族,实际上遍查史书,找不到诛九族的说法和实例。除了野史记载被诛杀十族的方孝孺,夷三族算是大明律中处罚最严重的律法。

李举人河南老家本家、外祖家、妻子娘家,从奴仆到主子无一存活。住在三家附近的邻居、族人一同被害。永乐帝杀了和方孝孺有关人等874人,而被李举人牵连丢掉性命的人数将近千人!

李举人做错了什么?

朱寿揉揉太阳穴:“派人去周钺家瞧瞧。李家人上京求情,暂时借住在周家。若是周家出事,本宫难以向皇姑交代。”

“殿下,李举人的外祖家就是周大人本家。”牟斌提醒道。

“呃,这就尴尬了。”朱寿遗憾地说。在他登报申明的时候,注定了李举人三族的死期。不是死在他手里,也会死在幕后之人手里。内行厂是他一切的根基,他绝对不会容忍内行厂任何人背叛。

殿外沙尘暴肆虐,官员们被困在文华殿。文官们聚在一起商谈,武官们窃窃私语。藩王们占据殿中另一角,代王正在盘问辽王。

牟斌思虑重重。掌天下情报的锦衣卫,事前竟没有发现白莲教刺杀太子的蛛丝马迹。锦衣卫的内部需要清理。太子想要剔除的无能之辈,不可能把首尾收拾得干净彻底。

牟斌不动声色地打量在场的大臣,随着太子殿下收拢皇权,不知还有多少势力浮出水面。

朱寿十指交叉坐在椅子上发呆。

“欠你的百万恶念值还缺多少?”朱寿问。以他这半年来的折腾,欠系统的百万恶念值,以及产生利息应该都还了。

系统打了个饱嗝:“还有2块天外飞石。宿主把天外飞石还给本系统的时候,我们的帐就请了。”

朱寿无声的晒笑,贪得无厌是人类的劣根性,系统越来越人性化了。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狂风‘呼呼’地响,能听到‘哐啷’的坠物声。而在文华殿内,点燃的沼气灯让大殿的温度升高,驱走殿外渗入的寒意。玻璃窗、铝合金窗框、用钢结构加固的墙体、沼气灯等后世的科技,把殿内殿外分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阵风沙过后,家家户户又该捡瓦了。”李东阳担忧道。

刘健摸着胡子说:“京师百姓还算好,换成茅草屋、土坯房早塌了。让顺天府派人到底下的村子瞧瞧。记得上次地动内行厂捐了许多帐篷,把帐篷发放到塌了房子的人家。”

“帐篷是好东西,代销店一顶卖10两银子,注意别被人贪污了。”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接口。

马文升哈哈大笑:“别的地方老夫不敢说,在顺天府地界谁不长眼的贪污内行厂的东西,有的是百姓举报。”

今早百姓的仗势,可让大家开了眼界。

“佛曰: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想要减少京师遭遇风沙,严令砍伐周围山脉。京师地处平原,西面有太行山、北面和东北面是燕山,地理位置独特。”

朱寿淡淡地阐述后世的环境理论:“人多的地方容易破坏环境。京师百万人口带来的是过度的开荒、砍伐树木。一旦西北风袭来,没有树木阻拦,地表沙土被卷,扬起的黄土造成风沙。”

文武百官听得晕乎晕乎。

朱寿摇摇头:“《元史》记载:元至正二十七年,京师沙尘暴持续44天。翻开史册,京师的沙尘天气越来越频繁。诸位都不觉得这是很危险的征兆吗?与其事后救灾,为何不从源头做起。”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默。太子殿下说的,为何他们一句都听不懂?

“哎,夏虫不可语冰。”朱寿小声嘀咕。

“……”

杨廷和和李东阳再次猛烈咳嗽。

朱寿记起今日大家的恶念值已到上限。白费唇舌,他懊恼地闭上嘴。

披着斗篷的戴义闯入文华殿,打破殿中的尴尬气氛。戴义取下纱布口罩,白色的口罩乌黑一片。随着戴义脱下斗篷的动作,他的脚下出现一层薄沙。让人看得触目惊心。

朱寿瞥了一眼,交代谷大用,“让刘瑾高价从房山县百姓手中收购土地,把污染环境的水泥作坊迁到房山县。昌平州的怀柔水源充沛,适合给水力织布机提供动力。把织布坊搬到那去。”

谷大用眼皮猛跳、脸皮不停抽动。内行厂众人把水力织布机捂得严实,小爷又给捅了出去。

“谷大用?”朱寿没听到谷大用回答,疑惑地转头瞧他。

戴义听到太子提及水力织布机,心下一沉,眉眼间染上淡淡的忧愁。“太子爷,皇爷严令纺织机、水力织布机流出去。偷盗图纸的李举人已被秘密处死。”

百官们面面相觑。

“李举人三族被杀是东厂的手笔?”朱寿询问。

戴义直截了当地回答:“老奴手持密旨到周家要人,正巧撞见杀手,救下李家夫妇和李举人的妻儿。老奴还没来得及去河北宣旨,已经收到三家族人被屠的消息。”

“杀手真不走运。让本宫猜猜,又是白莲教的人?”朱寿呵呵一笑。

戴义躬身回禀:“是。”

朱寿左手托腮,右手手指有规律地在桌面敲打。

文华殿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揣测他将要实施的报复措施。

“本宫对白莲教有所了解。最受白莲教崇奉是弥勒佛,佛法中的弥勒佛是未来佛。存在即合理!诸位要好好想想,为何朝廷屡禁白莲教,信仰的民众不减反增。只有对现实世界极度绝望,才会把希望放在虚无缥缈的未来。”朱寿语气平和。

如果有人穿越明朝,同样会觉得绝望。所有上升的渠道被堵死,唯一可行的只有科举一途。各路牛鬼神蛇横行,没有强大的背景,发家致富会招来大商人、官绅、东厂、勋贵、皇亲的窥探。明朝是官绅的乐土,其余人等的地狱。

众人惊奇地盯着朱寿猛瞧。他们竟然无法反驳太子的言论。

朱寿威严地扫视众人:“风沙减弱,各位大人该干嘛干嘛去。谷大用,给每位大人发口罩。提醒各位一件事,这个月超市将提供廉价的棉布,诸位别忘了交代家人购买。”

“咳咳咳!”戴义、谷大用差点把肺咳出来。他们总算看出来,太子爷压根不准备隐瞒水力织布机的事。这是准备剑指江南!

牟斌剑眉紧皱,何事连他都不知晓。

刘健和谢迁把李东阳推出来,李东阳踌躇地问,“敢问殿下,水力织布机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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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敲山震虎

文华殿内回荡着朱寿的大笑声。

“内行厂研制出风力水车,风帆带动两架水车,使得长芦盐场收获的海盐提高三倍有余。产出的盐多了,可盐户们呢?他们过得更惨!盐价也不见降低。本宫花心血弄出的东西,竟然让一群自私自利的盐商得利!同样的错误,本宫不会犯第二次。”

朱寿直视李东阳:“李公,本宫给您面子,允许内阁和军机处参观织布坊。今后本宫想做什么,希望您老别下绊子。”

李东阳愣了愣,直觉告诉他不能答应太子的要求。

“我的太子爷啊,老奴给您跪下了!老奴知道您有气,可此事兹事体大,您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戴义‘扑通’一下跪倒在朱寿脚边,抱着朱寿的右脚嚎啕大哭。

戴义的琴技天下第一,书法盖世无双。是唯一让看不起太监的文官敬佩的人。戴义品性高洁,言行举止如雅士。遇事沉着冷静,能力强于不少朝中大臣。

戴义不顾形象的大哭,让众人更加忧心水力织布机。

户部核发的盐引数量增多,他们岂能不知道风力水车。风力水车提高三倍的海盐产量并非虚言,以此推论,水力织布机比一般的织布机织布效率提高三倍。

谢迁心里一咯噔。为了应付重税,曾经的江南鱼米之乡改种棉花和桑树。依靠桑棉的收入,江南恢复往昔的繁华。太子殿下压下盐,让盐商收益严重缩水。如果此举用在棉布上,棉布价格下跌三分之一,足可以让江南暴动。

“首辅大人,江南失地百姓有20万之巨,全靠丝织作坊生存。”谢迁啼血惊恐万状。

刘健用力压下惊惧:“谢公以为殿下不知道吗?”若是造成江南民变不可怕,可怕的是太子宁愿民变也要处理江南的态度。

“不能让殿下乱来!”刘健一手拉着李东阳,一手拽着杨廷和,红着眼睛让两人安抚太子。

最终朱寿受不了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答应暂时不会拿出水力织布机。

风沙减弱,大臣们神态各异地出宫回各自官衙。

大明门前聚集的百姓被沙尘暴赶走,几处官衙的屋顶被揭翻,官员们忙着整理被吹散的文档。

周钺披麻戴孝,试图进宫面见弘治帝。被宫门守卫阻挡。

离大明门最近的礼部官衙门口,有不少官员站着看热闹。

有人冷嘲热讽:“福兮祸所依,周家尚了郡主遭受灭族之灾,也是倒了血霉。”

“别胡说,周大人和顺义郡主只是定亲,还未成婚。这婚未必能成。”有人幸灾乐祸。

周钺新科进士,就因为选为郡主仪宾,一跃成为正六品的尚宝司丞。让不少同年眼红。

礼部尚书傅瀚怒容满面:“你们两人立刻到左顺门看守传国玉玺。什么时候玉玺收归国库,你们什么时候后回礼部。”

这群蠢货!太子欲拔剑砍人,嫌命长往前凑。

说风凉话的两人如丧考妣,在傅尚书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步步挪到左顺门。

左顺门是官员递奏章、求见弘治帝的地方。自从传国玉玺在此给天下官员参观后,这里汇集各地官员,不少致仕的官员前来一探究竟。沙尘暴的天气也无法阻挡众人的热情。很多官员一辈子没机会进京述职,为了见传国玉玺自费上京。

见到有人来接班,原来守在这里的礼部郎中马上交接。锦衣卫负责传国玉玺的安全,礼部官员收录参观者对传国玉玺的评价。太子限定的期限一到,礼部就要综合各方意见,给传国玉玺的真假下断语。

可谁又敢断定传国玉玺的真假?这是礼部官员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

礼部傅尚书曾一口咬定玉玺是假的。而传国玉玺对外展览半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判定这是真的。

有民间学者嘲讽,传国玉玺真假不难断定,难断的是人心。

报纸每期都有一帮人呼吁重视‘三都地动’。称三都地动是老天爷对太子离经叛道的不满;同时出现的传国玉玺,是太子扰乱天下人视线的手段。

不少人嗤之以鼻。天下人看到的,是太子爱护百姓、广开言路。看不到的,是出于一己之私给太子泼脏水的人。谁让写文章辱骂太子的人留下的都是假名。

东宫书房。

朱寿搁笔,把新做的文章交给刘瑾。被困在宫里闲来无事,每日写文章自己骂自己,成为他不多的乐趣。以明朝人的头脑,看不破后世自我炒作的套路。

“必须保证超市无限量供应低价棉布。”朱寿磨着牙吩咐刘瑾,“老虎不发威,当本宫是病猫。这次不把他们弄得半身不遂,本宫就不姓朱!”

刘瑾绷着脸沉吟不决:“皇爷似乎不想小爷搞乱江南局面。”

“两年了,河套都收复了,清查江南田亩的事还没了解。父皇对他们太过仁慈。”朱寿面有厉色。

他心中门清。后世的恐怖组织需要活动资金支持,白莲教的教徒都是贫苦百姓,想要搞事,同样需要强有力的财力支持。茶马商人陷入勾结鞑靼的泥潭,自有朝中刚正不阿的大臣对付。要动盐商必先动盐政,盐政和各方牵扯极深,还不到动的时候。

江南官商虽然势大,但前有江淮官商的眼红,后有海禁堵住退路。如果陷入棉布的大倾销,操作得当的话,会有一部分人选择投靠他。只要江南不是铁板一块,收拾起来会方便很多。

“老奴有罪!”刘瑾跪下请罪,“是老奴收了李举人的银子,把李举人介绍给小爷。请小爷责罚。”

朱寿把刘瑾扶起:“刘厂公言重,本宫也没看出李举人包藏祸心。好在没让他得知内行厂的机密。以后对内行厂的技师尽量内部培养。外人进内行厂,先从技工开始。”

刘瑾感激淋涕:“谢小爷对老奴的信任。”

朱寿笑着拍拍刘瑾的背:“本宫这些日子研究西厂的发展。在此之前,内行厂先完成拆分。把各研究所和作坊分开管理。”

“老奴和张公公已经处理了大半,会尽快给殿下汇报。”刘瑾拱手道。

“刘厂公办事,本宫放心。今后你把精力放在西厂,本宫要在大明各地开设西厂物流点。没个二十年,怕是完不成。让张永管理内行厂研究院,刘孝负责作坊运转。刘厂公认为如何?”朱寿笑问。

“恶念值10。”

收到恶念值提示的朱寿笑了。

刘瑾恭敬地弯下腰:“一切但凭小爷吩咐。”

“你下去忙吧。”朱寿挥手让刘瑾退下。

敲山震虎的效果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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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效果斐然

沙尘暴肆虐京师两天。

在地动没倒塌的几百座房屋被大风刮倒。房屋倒塌后,受灾的百姓也不着急。熟门熟路找到坊市附近的五城兵马司,用户籍黄册领帐篷。帐篷牢牢扎在宅基地附近,抢救出能用的生活物品。

“呜~,这身衣服是过年时爹爹给我买的。”小女孩拽着撕破的红棉袄伤心地哭泣。棉袄里的棉絮早就不知道飞去哪里,只余下薄薄的一层外衣。

小女孩的爹娘忙着从废墟里翻找还能用的东西。比小女孩大不了几岁的兄长脱下身上的袄衣,“妹妹,哥哥的衣服给你。哥哥去游乐场试试手气,说不定能给妹妹多买几套衣服。”

游乐场有一个学习园,经常换着教东西。只要参与者在规定的时间内学会新知识,根据所学知识的难易,获得1文到10文的奖励。最近学习园要求在一炷香内学会十个简化字,哥哥觉得他能行。

“谁骗人谁是小狗。”妹妹哭得小脸一抽一抽。

小哥哥心疼地给妹妹擦眼泪:“哥哥不骗你。妹妹不相信哥哥,总相信太子殿下。”

自从有了太子殿下的内行厂,他们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爹娘总说,只要有太子在,不会有跨不过的坎。

“号外号外:殿下为了感谢京师百姓的支持,让超市廉价售卖布匹。布庄200文一匹的白布,超市只卖50文,无限量供应!受灾的百姓凭坊市铺头的证明文书和户籍黄册,每户免费得十匹布,慰问品一套。”好消息通过风爆中仅存的几台广播喇叭四处扩散。

“爹娘,快去超市领布给妹妹做衣服!”哥哥大声嚷嚷。

超市无限量供应50文一匹白布!

“恶念值1……”

源源不断的恶念值瞟向朱寿。

桌上摆放下人从超市抢购的白布。白布经纬细密,摸上去平滑,每匹好似同一个织娘织出来。高品质的布匹卖得如此低廉,让布商们如何做生意!

谢迁紧捂绞痛的胸口,李东阳立刻递上保心丸。

刘健苦笑:“殿下要么不出手,这一出手就把别人逼上绝路。哪有这样办事的?宾之,您得好好说道说道。”

“首辅大人高看在下。殿下至今没给晴儿说法,在下连问都不敢问。”李东阳闭上眼睛摇头。

女儿的事压在心头沉甸甸。虽有陛下金口玉言,可没得到太子亲口许诺,李东阳的心一直悬着。

殿下年幼,可做事很有章程,非常有城府。谁敢小看这条幼龙,必将被反噬。太子收复河套,多次击败达延汗。守在京师一亩三分地的官员看不清,熟知西北战局的人对太子很是服气。马文升几朝老臣,性子狂妄。但近些日子来,何曾见过他顶撞太子?

“李公,看在同僚过年的份上,救救小弟!救救江南!”谢迁重重跪在李东阳面前。

李东阳躲避到一侧,想扶起谢迁。谢迁往李东阳身前挪动,认认真真给他磕头。“李公,如今只有您才敢扶小弟一把。”

李东阳没胆量搭救谢迁。

刘健摸着胡子思量。纷纷扰扰的事情纠缠在一起,让他心力憔悴。

周家和他有旧,满族被灭的背后有白莲教的身影;李举人是他同乡,李举人刺探内行厂机密把他卷入其中;太子廉价售卖布匹,江南必会骚乱;茶马商人注定被会被清算;盐商四肢被缚,不敢乱动。如果太子把江南拿下,下一个就轮到文官了。

他们在三都地动时做了很多手脚,陛下起了管束太子的心思。没成想随着地动出现的,还有真正的传国玉玺。

陛下和司礼监太监们文学修养深厚,早就断定传国玉玺的真假。消失几百年的传国玉玺在太子千秋节再现,当初他们利用三都地动指责太子的话,反而在事后成了对太子的夸奖。太子监国长达半年有余,陛下甚至把东厂都交给了太子。

最信天意的陛下,已经把太子视为天定的真龙。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刘健背着手幽幽一叹,“麻烦宾之转告太子,我等愿为大明昌盛鞠躬尽瘁。”

谢迁浑身一震,马上附和,“江南学子愿意前往河套效力。”

两位内阁阁老把话说到这份上,太子也许会收手吧?

“在下尽力而为。”李东阳步伐沉重地离开集义殿。

本仁殿军机处办公房,三位军机大臣面色沉重,五位藩王打量各自眼前的布匹小声商量。

“殿下为何不让锦衣卫、东厂查下去,反而把追查刺杀的事情交给军机处?”保国公困惑地问。

辽王大大咧咧地说:“会不会是刺杀的事情牵扯到你们三位,太子让你们自首?”

英国公涨红着脸激动地大叫:“放屁!老夫对陛下忠心耿耿。”

“军机处协调天下兵马,除了太子谁有胆量放权?”刘大夏笑吟吟地说。宗室中,无人有太子十分之一的魄力。

辽王嘿嘿直笑:“本王是个绣花枕头,什么都不懂,三位大人别和本王斤斤计较。”

刘大夏眼中流露深深的无奈。虽然辽王是个滚刀肉,但刚才的话未必不是一种试探。不得不佩服太子殿下的高明手段。让藩王监督他们,他们想做手脚的机会都没有。

刘大夏召集参谋部一同商议。

王守仁以河套官员的身份调任军机处参谋部,被众人视作太子的心腹。刘大夏主要是想问王守仁的意见。

王守仁苦苦思索。突然他脑海里出现一个念头,像闪电一般先把他劈得里嫩外焦。“殿下不会想要物尽其用吧?”

“怎么说?”保国公好奇地问。他没发现可利用的东西。难道是想用那些人钓出白莲教的人?

刘大夏慌忙翻开太子每日广播内容。

“今日太子从沙尘暴提到吐鲁番的沙漠景观,说起吐鲁番的土地最适宜种植棉花,江南良田种棉花反而是一种浪费!”英国公凑上前读出笔记,读到最后语调高昂。最后几个字几乎用尽全力喊出来。

辽王摸摸后脑勺:“到底什么意思?”

“殿下打击布匹价格,想要让江南的土地恢复种植粮食。想把棉花种在吐鲁番。”王守仁呼出一口气。

真不愧是太子殿下,这样的计划只有殿下想得出!

辽王不求甚解:“可吐鲁番又不是大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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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迟来的消息

五城兵马司派专人守在正阳门前的超市。

在百姓的抗议声下,超市再次放低廉价布匹的购买条件。把只限京师百姓购买,改成手持身份证者都能购买,每人每次只能买两匹。

这一更改,让户部的官员又忙得脚不沾地。

顺天府、保定府、河间府等周围州府的百姓,一个村一个村包车赶到京师,就为了买低价布匹。超市的布匹也不知道从何而来,三日内卖出1万匹,马上又有新货补上。完全是供应不绝的态势。

百姓们除了买布,顺手会买上一麻袋的食盐。弄得超市不得不宣布食盐每人限购两袋。

经过有心人士指点,外来的百姓组团跑到德胜门外的酒醋面局。便宜的糖、酱油、辣椒酱、番茄酱等好似不要钱的抢购。毕竟有能力组团入京的,都是家有薄产的人家。酒醋面局对外销售的调味料美味价廉,吃不掉也不容易坏。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师,当然要多买点存着。

“清明时节即将到来,为了回馈新老顾客,超市和酒醋面局联手推出返券活动。两处同时买满10两银子的物品,送1000贯超市抵用券。”内行厂抓紧时间修好了广播,京师同时响起超市的促销广告。

“事先提醒,倘若你们几人联合参加活动,必须谈好抵用券的分配。万一打起来,超市会把打架的人扭送五城兵马司!”朱寿用喜悦的声音带动百姓的情绪,“看看你们能不能把超市搬空。若把超市搬空,本宫在广播里高歌一曲给大家助兴!”

“恶念值1……”

礼部官员大叹:“太子唱曲,成何体统!”

“以内行厂作坊的生产速度,百姓们还搬不空。”工部官员说。

吏部官员感慨:“太子是想逼死布商啊!”

“你们以为盐商的日子好过?从河套盐池上刮一层就能得到盐,海盐还需要晾晒、井盐要煮卤,盐户们要哭死了。”户部官员叹息。

刑部官员笑道:“殿下正想法子把盐户迁到河套。不少盐户想着法子去河套生活。”

兵部官员闷闷地说:“你们忘了酒醋面局赚的银子,是专门贴补京营士兵的吗?估计京营又要招兵了。”

“白莲教赶在京师杀人,京营招兵很正常啊。”有人嘀咕。

“静~”鸿胪寺的官员打响朝鞭。今日轮到七日一次的大朝,官员们站满奉天门。

众官员一致望向奉天殿中央的龙椅。

“太子监国,诸位大人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高凤拿着话筒喊道。

弘治帝又没有出现,太子继续监国。众人同时萎了,他们好怀念宽厚仁慈的弘治帝。

弘治帝偶尔会招大臣进宫谈话,一是为太子拾遗补漏,二是缓和官员和太子间紧张的关系。同时也让怀疑太子囚禁弘治帝的谣言不攻自破。

事实上,多了一个太子,朝廷的运转反而更加顺畅。

有御史上奏:“布商商会抗议,超市布匹低于市价四分之一售卖,所有的布商面临破产。如果超级继续低价卖,他们将……”

“他们是想低价抛售回本,还是决定关门打烊把布匹市场拱手让与本宫?”朱寿喜得从座椅上站起。

“恶念值1……”

御史抽搐了嘴角,拱拱手回归朝班。布商们想要关门抗议,太子殿下似乎正等着他们来这招。

左都御史戴珊弱弱地提醒:“殿下不可与民争利。”虽然这话说了也是白说,但职责所在,戴珊不得不站出来说这话。

“本宫可以找出成千上万的出面做生意,就像在场众人使出的手段。让东厂帮忙,保管比你们做的更加隐秘。”朱寿坏笑道。

朝臣们各个如同木桩子,没人敢接太子的话。因为种种原因,大明官员和商人的密切关系为历朝之最。

朱寿扫视全场,期待着哪位官员咬着与民争利不放。可惜,没有那么傻的官员。

谢迁精神萎靡。李东阳把太子的话带给了他:双方用商场的办法斗一场。内行厂输了,太子就让江南保持原状。被太子打击多次,不知道江南豪商们如何想,反正谢迁已经气馁。

户部尚书侣钟出列:“山东布政司上奏:恳请户部派人协助清点黄册。臣想让都御史、军机处一同派人前往。”山东是白莲教的老巢,清点黄册只是第一步。

“内行厂弄出新的防伪技术。在阳光下晃动身份证能看到水印。让山东百姓首先尝试新一代身份证。”朱寿笑眯眯地说。

抓到的刺客每人都有身份证。身份证使用猛火油提炼的塑料,极难伪造。白莲教内部有技术高超之辈换掉真证件上的人头像。内行厂马上研制出水印技术,一旦撕毁身份证最上一层的薄膜,难以重新对上水印。

“臣遵旨。”侣钟嘴角浮现笑意。他很想知道太子殿下会如何对付白莲教。

英国公代表军机处发言:“十三位都督、都指挥使想要效仿先例,以戴罪之身为大明尽忠。倘若他们能打败吐鲁番,恳请殿下饶恕他们家人的死罪。”

“吐鲁番?”

“是殿下的意思吗?”

“武官们想搞什么?”

“马大人曾带兵接触过吐鲁番人。马大人是何意?”朱寿面无波澜地发问。

马文升抬头,没有从朱寿脸色看出什么表情。前天太子在广播中提起吐鲁番,攻击吐鲁番会多半是太子的意思吧。“吐鲁番收到叶尔羌汗国的威胁,国力和兵力处于弱势。”

刘健出列问:“兵者国之大事也。去年吐鲁番使者进贡,今年我朝出兵吐鲁番,有损上国威仪。”

傅瀚也说:“吐鲁番与撒马尔罕使者同行,万一吐鲁番和撒马尔罕有过联盟,怕是对大明不利。”

朱寿捂脸:“鸿胪寺情报延迟。去年,成吉思汗的长子术赤的后裔昔班尼汗,攻占撒马尔罕取胜,建立乌兹别克布哈拉汗国,帖木尔帝国灭亡。那里乱着呢,没人会管我们大明攻打吐鲁番的事。”

刘健愣了愣:“殿下是何时收到的消息。”

朱寿摸摸下巴,装做思考的样子,“去年吧。”

“恶念值1……”

“殿下可知我等提心吊胆,生怕撒马尔罕和达延汗联手进攻大明!”英国公暴跳如雷。

第229章 公平的机会

在朱寿收获近万点恶念值后,朝臣们不欢而散。尤其是刘健,差点被横着抬出奉天殿。

“首辅大人务必宽心,没有老成持重的你拦着,殿下能把我们挖坑埋了。”吏部右侍郎吴宽看向李东阳。

刘健掏出瓷瓶服下保心丸,不被太子气死,也要被吴宽恶心死。依照大明官场潜规则,首辅退下、次辅上位。吴宽怕李东阳上位成为太子的传音筒,危害到江南的利益。

也不想想,以太子的爆脾气,中间没有李东阳周旋,绝对会正面硬杠。此次布匹大战限定在商场范围,就算输了江南损失也不大。

如果朱寿知道官员们轻视商战的影响力,做梦都会笑醒。

“吴大人若是得空,尽早理清天下官员名录,尤其是南直隶苏州府的名单整理妥善。六部中,殿下对吏部的办事效率尤为不满。”一旁的谢迁说话时目光冷静犀利,让吴宽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谢迁甩了甩衣袖,大步流星走向文华殿。宽大的官袍袖口打在吴宽身上,让他后怕得抖了抖。

殿下口口声声说要在商场竞争,却让宫中针工局为京官缝制官服。官服分为朝服、祭服、公服、常服。常服可按照规制自行定制。有针工局免费派发常服,众官员二话不说笑纳。

户部官员自觉的采购内行厂低价布匹。上行下效,隶属于户部管理的十三布政使司,识相的向内行厂下订单。官员、吏目、将领、士兵购买内行厂的布匹能有八折优惠,一匹布只要40文!连带这些人的家属宁愿等西厂物流送达,也不愿意到布庄买布。

吴宽擦擦额头的冷汗。所有和大明官员、卫所相关的人群都用上‘京布’,而不是大名鼎鼎的‘松江布’。连南直隶府尹都不敢不采购京布,何况江南官员?

官员们带头购买京布,底下的百姓也会效仿。京布质量好,价格低,谁还有想买松江布?

太子竟然出招了!

吴宽加快脚步追上谢铎,“老大人,您不能不管几百万家乡父老啊!”

谢铎正在和翰林学士梁储边走边聊,听到吴宽的话忍不住呵斥,“吴大人身上穿丝绸挂玉佩,可不是只能穿布衣的商人!”

“陛下仁厚,不追究民间违禁穿戴服饰。如今的商人们和官员一样,也都是身穿丝绸、腰佩玉饰。”梁储带着广东腔的官话一出,四周官员们连身应和。

“商人们越来越不像话,朝廷也该管管。”

“200文的松江布质量比不过50文的京布,要是没人想着法子阻拦,老百姓们会傻傻地买松江布吗?”

“我用超市白册结账,每匹只要40文!省下的几钱银子买了大同的葡萄、黄桃之类的。月俸不提也罢,幸好有太子派发的超市抵用券。不然一家老小都要喝西北风。”

“就是,也不知道户部收了盐商多少好处!上个月竟然折盐发月俸。五十斤盐折和一石米,超市一斤上好的雪花盐才30文而已。实在太过分了!”

这话捅了马蜂窝,低品小官们怨声载道。京师百物皆贵,居大不易。俸禄低还要被折色,连作坊打工的工人都不如。要不是超市和抵用券缓解生活压力,他们的家小吃饭都会有困难。

文华殿前的铜钟声响起,谢铎、梁储、吴宽等加快脚步,小官们出大明门回到各自官衙。

“陈兄请留步,”詹事府王主薄喊道,“小弟风闻下个月的月俸还将折成盐发放。陈兄有兴趣和小弟赚一笔糊口银子养家吗?”

陈姓官员愣了愣。朝廷不许官员经商,背地里经商的官员至少会推出一两个商人遮掩。

旁边的同僚推推他,小声说,“这位是詹事府的。”詹事府詹事杨廷和是太子老师,整个詹事府几乎都是太子的人。

“王兄有何门路?”陈姓官员拱手问。

王主薄笑道:“我们都是苏州府老乡,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家中父母兄弟为供小弟读书几乎耗尽家财。如今家乡物价飞涨,家中怕事揭不开锅。朝廷月俸一言难尽,小弟想找几位同乡押一批超市低价货物回家。正好最近搞活动,买满10两银子送1000贯的抵用券。”

“送回去的货物多,家中亲人也可加价卖给乡邻。”王主薄挤眉弄眼。

陈姓官员吃惊地说:“西厂物流……”刚开口就自打嘴巴,西厂早就不给江南送货。江南的内行厂代销店只有寥寥几家,时常供不应求。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同僚轻笑,“只要参与的官员足够多,江南官员不敢查没运货车队。”

周围江南出身的低级官员被醍醐灌顶,激动的要求加入。

“我和谢阁老沾亲带故。”

“我家族姐嫁入魏国公府。”

“按辈分,吏部吴大人还要叫我一声小叔。可惜我们出了五服。”

十几位小官一合计,自发组成江南车队。这些人虽然官小,但身处京师五府六部,打着清明回家送礼的旗号,一路上的漕运、驿站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无须王主薄引导,小官们商定用三分之二的钱款买布匹运回江南老家。他们本来担心出自江南不被太子待见,有这次难得机会,哪能拎不清重点。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遇。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在商言商不等于不用手段。

在高官们坐在文华殿,激烈讨论出兵吐鲁番计划时,朱寿针对布商的暗招也开始启动。

文武官员凑在一起商议,最终决定让被抓获的西北卫所武将们将功赎罪。

“谷大用,让大宁矿城挑出一千表现良好的矿工参战。从战场活下来的人,本宫给他自由身。不管是参军还是到作坊当工人,由他们自行决定。”朱寿突然交代谷大用。

矿工长年累月劳作,在绝望中很容易闹事。给他们一个希望也好管理。

朱寿的话没有避开旁人。去过大宁城的李东阳担心地问:“殿下就不怕活下来的矿工泄露机密吗?”

大宁的金银矿不再是秘密。众人对太子的宽恕行为大加赞许,同时也担心矿场的秘密泄露。毕竟大宁不在明军的实际控制范围内。

“本宫心胸宽广,绝不主动挑事。倘若别人挑事,本宫为了捍卫大明皇太子的尊严,必将狠狠教训回去。”朱寿笑出一口大白牙。

便宜老爹决定把靖江王府郡主,赐婚给福余卫都督之子塔布巴图。同时给花当、把台赐下大宁城副城主的虚名。吓得花当马上把达延汗的小闺女送回家。他放出金矿的风声,希望四周有部落出来搞事,让他可以在大宁堂而皇之的驻军。

“恶念值1……”

不该对太子殿下的品性抱有幻想。

第230章 一丘之貉

有太子殿下在旁虎视眈眈,朝臣的效率有质的提高。

晨会通过‘罪臣袭扰吐鲁番’计划后,军机处参谋部、后勤部等开始谋划行动细节。

三位内阁阁老用浓茶提神,快速批阅今日通政司送上奏折。处理完奏章,后头还有好多件太子吩咐的事。

“李兄,你曾与太子一道出行。可见识过太子如何读书?”谢迁敲敲发麻的右肩,他们三人一起批阅奏折的速度赶不上太子。谢迁很好奇,太子每天精力充沛,好像从没见他困乏过。

李东阳从小山高的奏折中抬起头:“太子记忆力非凡,领悟力惊人,七天能读透《论语》。你我需要费脑力想到的点,太子一盏茶功夫想出解决之道。别看太子处理政务的数量多,说不定只占了他一两个时辰而已。”

最后一句话刘健非常认同,太子空闲时一定在想着法儿给他们挖坑。

“宾之可见过大宁金矿的真面目?太子说的矿工是从崇王府发现的一万多名死士吧?见到沈禄了吗?”刘健好奇地问。

李东阳哭笑不得:“太子并没有让在下参观矿场。”

朝臣们养成把太子的话反着听的习惯,太子越是不承认绑架沈禄,大家越是认定是太子做的。

刘健被朱寿创造‘契机’建立军机处的行为气到,说话做事谨小慎微的他开启吐槽模式。

“瞧瞧以前陛下对张家兄弟的厚爱,在看看如今。寿宁侯府被查出私藏军械异常安分,建昌伯很久没出来闹事。张皇后时不时问候太子。还是太子的手段高明,润物细无声间耗尽张家在陛下心中的恩宠。”

谢迁徒然一惊:“太子从没对勋贵武将私藏兵器表过态!”

李东阳发愣,然后失笑。

刘健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一上午时间拍板决定出兵吐鲁番。”

李东阳叹气:“他们私藏大量军械,又有边军高级将领把兵器卖给鞑靼人。不同意出兵的人,岂不是让人起疑?太子一向善于把握人心。”

“恶念值1……”

三人面色不渝,又差点被带进坑里!

朱寿打开东厂送来的密信,呵呵一笑,“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们,哪个不是善于利用人心之辈!”

把信递给谷大用收好,朱寿继续与杨廷和之前的话题。杨廷和弟弟的伤势稳定,杨廷和担心河套的白莲教教徒,打算尽快赶回河套。

“老师,倘若白莲教真的无法控制,就让游商部落对付他们。别看五级三晋制很容易让人心沉沦,若没有内行厂占据科技前沿的高利润货物,早就成为一场骗局。除了本宫,大明,乃至整个世界,无人可成功复制游商部落。”

杨廷和领命:“臣走了,请殿下注意自身安全。”杨廷和还想说,最好不要带坏他儿子。

“用修,替我送送老师。”朱寿吩咐杨慎。

送走了杨廷和,朱寿摸摸下巴,脑海里想着东厂送上来的情报。谷大用静静矗立在一旁,不敢发出声响打扰太子思考。

“放本郡主进去!”顺义郡主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威胁守护文华殿的府军前卫指挥同知江彬。

历来府军前卫是皇太子的幼军。遇到朱寿这位没成年、先立功建业的太子,府军前卫的人手让弘治帝绞尽脑汁。前段时间,弘治帝终于把府军前卫的人手凑齐。豪华的人手配制,威胁着腾骧四卫禁军王牌的地位。

顺义郡主惊动了本仁殿、集义殿的内阁和军机处。

“郡主,快把匕首放下!”刘健急道。

英国公沉声说:“郡主使用手段逼着殿下见您,就不怕激怒殿下吗?”

顺义郡主惨笑:“本郡主连死都不怕,还怕太子动怒?”

“郡主请见殿下所谓何事?”江彬嘴角噙着笑容,一步步接近顺义郡主。

“别过来,你再过来本郡主血溅当场。”顺义郡主把匕首用力一推,雪白的脖颈顿时冒出血珠。

李东阳高喊:“郡主若死在这,殿下定会迁怒周钺。”

顺义郡主秀眉一蹙,表情略有犹豫。

“郡主想清楚,周家全族被杀是白莲教所为,您找殿下有什么用?即便没有杀手,周家也牵扯刺杀案。顾及郡主,殿下一直没处置李举人。”李东阳鞭辟入里的分折,试图劝下顺义郡主。

“他不要我了!”顺义郡主奔溃地大哭。握着匕首的手不停颤抖,看的四周的人心惊胆战。

江彬闻言后啧啧有声,快速脱下身上的护甲,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郡主,军中有的是未婚的好男人。要不您考虑一下我?”江彬露出自认最帅气的笑容。

顺义郡主用悲愤的目光看他,见到眼前出现**的男人,捂着眼睛失声尖叫,“流氓!”

江彬三步并作两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匕首。危机解除,立刻有宫女上前安抚。

江彬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和护甲,遗憾地摇摇头。“本将军哪里不好了?”

刘健等人张大嘴巴,久久没能合上。

“咳咳,”李东阳清咳,“此人名为江彬,曾是河套远征军游击将军,是殿下亲自带出来的将领。”

“恶念值1……”

“一丘之貉。”刘健冷着脸道。

‘啪啪啪’朱寿拍着手走出来,笑道,“江彬,首辅大人夸你有本宫随机应变的风范。”

穿戴整齐的江彬一本正经地向刘健行礼:“下官谢首辅大人夸奖。”

“恶念值1……”

刘健气得倒仰,身后的谢迁赶紧扶住他。

朱寿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顺义郡主:“江彬,跟本宫去见高太淑妃。郡主都把你看光了,高太淑妃也该给你个说法。”

“恶念值1……”

刘健直接晕倒。周钺是他推荐给弘治帝。为了撮合周钺和顺义郡主的婚事,他没少出力。

顺义郡主脸色发白。

“皇家的尊严不容玷污。”代王提醒顺义郡主,“太子曾言:女子应该自重、自爱、自信、自强。郡主今日的言行举止有失皇家气度。”

谢迁嘴唇蠕动想要反驳。

朱寿故意看着他说:“瞧瞧江南,许多女子到作坊赚工钱养家。江南的男人……运气真好。”

“恶念值1……”

谢迁吞下保心丸顺气。女子养家是因为家中无地,谢迁一凛,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第231章 清明上河图

乾清宫暖殿铺就沼气管。身体偏寒,又嗜茶如命的弘治帝偏爱殿中央的沼气炉。

沼气炉上架着的铁壶冒热气,从大庖井取来的井水烧开。陈宽提起铁壶,把热水倒入紫砂壶,祁门红茶特有的果香味散开。

弘治帝吩咐:“陈伴伴,把宣德炉的香灭了。别混了祁门红的味道。”

殿中除了弘治帝,只有陈宽和戴义。陈宽把宣德炉移出殿外,戴义接过紫砂壶给弘治帝倒茶。

弘治帝捧起紫砂茶杯,深深吸气,清鲜的茶香味使得他全身松快。

“内行厂能人辈出,竟然在徽州府找到能养生的好茶。《茶经》说:‘湖州上,常州次,歙州下’。朕觉得歙州的茶胜于湖州。”弘治帝闭上眼,品味唇齿间的茶香。

戴义笑道:“《茶经》说的是绿茶,茶圣陆羽没能想到能把绿茶制成红茶。太子想把此茶当做寿礼送给皇爷。老奴发现此茶对皇爷的身体有利,提前供上此茶。太子爷正在重新找寿礼呢。”

“哈哈哈!”弘治帝喜笑颜开,“让照儿折腾去,看他还能找出什么好东西。”

原本祁门红茶出现在后世的光绪年间,内行厂制茶技师提前三百年制出了它。

陈宽从殿外回来,陈述顺义郡主在文华殿前的闹剧。

弘治帝放下茶杯轻笑:“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如今谢公被照儿吓得不敢说话;缺少李公出主意的刘公,判断频频出错。想要利用顺义造成舆论压力,也不先瞧瞧照儿的脾气。”

“刘公以为皇爷会插手,没想却被太子身边的人先破了局。”戴义呵呵一笑。

陈宽又好气又好笑:“咱家还真没见过敢在宫里脱衣服、露身体的禁卫。”

“文华殿又不在内宫。朕倒是好奇顺义如何从内宫出去。”弘治帝绝对是偏心儿子的爹。弘治帝不认为江彬的行为无礼,江彬就没错。

戴义弯腰:“老奴立刻派人查。”

弘治帝和颜悦色地对两位心腹说:“朕知道,军机处阻了很多人的路。照儿取消中宫监军,让宫里的人怨声载道。但照儿这般做法,也是依照太祖的心愿行事。”

陈宽和戴义下跪表忠心:“老奴一切都听皇爷的。”

“陈伴伴,你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宫中若有不服气的,给足养老钱,让他们回家荣养吧。”弘治帝一脸和善。

陈宽得令:“老奴遵旨。”

“皇爷,顺义郡主的婚事要让皇后娘娘出面吗?”戴义询问。

弘治帝轻轻点头:“皇后是后宫之主,顺义的婚事让皇后做主。皇家的事还轮不到臣子指手画脚。”

被硬塞了一桩麻烦事的张皇后,征求高太淑妃的意见,下懿旨给顺义郡主和江彬赐婚。

懿旨一下,文华殿前的闹剧落下帷幕。

不少人从中揣度出弘治帝的意思,安分了不少。

刘健再次病倒。李东阳遇大事必定到刘健府上征询意见,同时笼络住大小九卿,充分尊重谢迁的意思,安抚朝廷上下官员的情绪。

有李东阳做出表率,军机处协调户部、兵部,顺利筹备粮草。

没了无休止的扯皮和拖后腿,朱寿终于能抽出时间关注内行厂的拆分。

“收不到棉花?”朱寿呵呵一笑,“大明全国种植棉花,江南布商还能包下全大明的棉花?内行厂买不到,西厂也没办法?”

负责生产大的刘孝尴尬地笑了笑:“刘厂公说西厂正在梳理人员,暂时抽不出人手收购棉花。”

朱寿摸摸下巴,是不是他给手下派的任务太轻,让他们有多余的精力内斗?

“小……小爷?”刘孝结结巴巴地问。

朱寿笑眯眯地说:“张永负责内行厂的采购。你的任务是生产。买不到棉花是你该操心的事?!保温箱的技术升级完成了没?等普通百姓能买得起保温箱存食物,对盐的需求自然会下降。给本宫把心思放到生产上!”

朱寿遗传了一副好相貌,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非常讨人喜欢。少年朝气蓬勃的声音振奋人心。可刘孝被吓出一身冷汗。

刘孝暗中把张永骂了半死:小爷生气了,他该怎么办。

“留下请让本宫请你吃饭吗?”朱寿眯起眼睛问。

刘孝拔腿就跑,巨大的冲速把侯在门外的李东阳撞倒。李东阳一跌倒,手中的画轴散开。

“清明河上图!”朱寿趴在地上看直了双眼。

在后世,《清明河上图》很少对外展示。即便展示,派上几小时的队也只能匆匆的瞧一眼。

没有后世某位喜欢留下‘到此一游’痕迹的收藏癖爱好者,朱寿一时之间难以辨别画作的真伪。

“李公,这是真迹?”朱寿兴奋地问。

李东阳跪着回答:“此画是徐溥家人送到臣家中。据臣的断定,应该是真迹。”

“徐溥?”朱寿愣了愣,“想求何事?”

徐溥是父皇的股肱之臣。拥有元朝皇室流落民间的珍品,竟然不上交国家!想到这里朱寿脸色冷了下来。

李东阳瞟到太子面色不好,斟酌道,“想让臣从中周旋,恳请殿下放过徐家人。”

“本宫应下了。”朱寿小心翼翼把画轴卷起。

李东阳拱手:“臣替徐家人把此画献给殿下。”

朱寿挥挥手:“本宫怎能抢夺臣下的东西。李公,‘王右军亲笔字,王维雪景,韩题扇,惠崇斗牛,韩干马,黄筌醉锦卷’,您看上哪件我们交换。”

“宫中有王右军的亲笔字?”李东阳书法造诣很高,他本想推脱,听闻太子有王羲之的字画,诧异万分。如果宫里有,他早就有所风闻,定会恳请弘治帝拿出一观。

朱寿呵呵一笑:“现在没有,马上就会有了。”

明朝中叶国库空虚,巨大的财富藏富民间,造成私人收藏品超过内府库藏。尤其是文风鼎盛的江南,富商巨贾手中藏品无数。皇宫的藏品,时不时以各种名目流出宫。

明明成化帝、弘治帝都是好画之人,流传后世的国宝名画有不少留在民间。朱寿不知道如何吐槽心大的长辈们。

“江彬!”朱寿大吼一声。

江彬小跑上前:“属下在。”

“把御用监太监钱能的住所抄了。把王右军的《瞻近帖》换给李阁老。”朱寿绷着脸发号施令。

李东阳把双眼瞪得贼大。还有这等操作?

2

第232章 罚单

江彬命1000府军前卫,以虎狼之势包围高官、豪商聚集的明照坊。他率领500卫士冲进大太监钱能的宅子。

钱能喜欢收养子,家中有几十位养子。他们和奴仆不惧踹门的禁军,手持刀械顽强抵抗。

“说!谁派你们来咱家府上。”钱能的鹰钩鼻发出重重冷哼,“定是白莲教的余孽假扮禁军。老伙计们,给老哥搭把手。”

钱能府邸左右邻居各涌出几十名护院,一盏茶的功夫,江彬等人被包了饺子。

江彬嘿嘿一笑:“大宁矿场刚把一批矿工送上战场,这些人正好能填补矿工缺额。兄弟们,把他们绑了。”

“江指挥佥事,这里有几人隶属于腾骧四卫。”在禁军混了十几年的卫镇抚提醒。

江彬诧异地看了钱能几眼:“老太监们能耐不小啊。宁公公对死去两千多卫士耿耿于怀,正好抓了他们送宁公公出气。”

“远征军的人!”对面有人失声尖叫。曾两次追太子出关的腾骧四卫,已经认出江彬等熟悉的面孔。

五名腾骧四卫两话不说,飞快钻入人群逃走。

钱能气得脸色发青,这几个孬种!他是先帝和万贵妃的心腹。孝顺的皇爷刚登基时,曾收到御史连番弹劾他的奏章。最后只是把他从云南调到留都镇守。太子上头还有皇爷,只要把仗势闹大,太子休想抓他。

但是,钱能没想通,太子为何要抓他?

江彬冷笑:“动手!”

对面200多人握紧手中的刀剑。

五城兵马司驱散附近的百姓,闻讯赶来的好事者抢占位置看戏。在京师调动小股军队可不是小事,尤其是在靠近皇宫的内城。军机处、兵部、都察院全都派人前来打探消息。

散发彪悍气息的府军前卫卫士们,同时朝护院们笑了笑。500人一起发笑的场景有些骇人。

府军前卫一手握刀,一手探向腰间摸出小球扔向四周。

有几个小球滚入看戏的人群。

军机处的人吓得立马逃窜,“是手雷,快躲。”

“啊!”护院和看戏的人四处躲避,场面一时失控。

一阵白烟从小球中冒出,吸入白烟的人摇晃了几下倒下。

江彬等府军前卫各个戴上口罩,把持刀反抗的人拖到一起看管,然后大摇大摆地走进钱能的府邸抄家。

半个时辰后,当府军前卫指挥使东宁伯焦俊赶来时,钱能府邸的大门口堆满金银珠宝、字画奇珍。不过这时周围看热闹的人去了一大半。

“抄个家而已,你竟然调动了一半人手!”焦俊一巴掌扇向江彬后脑勺。

江彬摸着后脑勺无辜地说:“谁让这些老太监们喜欢扎堆住。我不是怕人跑了嘛。”

焦俊又扇了一下:“500精兵对付200杂鱼,连累明照坊差点被拆。丢不丢人啊!”

“我只是身体力行的教育百姓:看戏有风险,围观需谨慎。”江彬耸耸肩。

京师百姓从报纸、说书先生口中知道手雷的厉害。看到手雷在脚下滚动,人们四散而逃,短时间引起踩踏。看戏的人又在吸入特效蒙汗晕倒时,摔得七零八落。不少路边摊位、店铺被砸坏,摔伤、跌伤、踩伤的人数以百计。路上到处是"shen yin"声,五城兵马司正在用担架把伤者送往医馆。

朱寿没见到江彬的抄家成果,先看到刘大夏给他的‘罚单’。五城兵马司受兵部管辖,负责京师治安。指挥使约摸估算代付的医药费和摊位损失费,把罚单交给顶头上司兵部尚书刘大夏。

朱寿嘴角一抽,立刻换上笑脸夸奖,“五城兵马司的办事效率值得表扬。谷大用,罚款从本宫的私库支取。”

《京师治安条例》是他牵头制定的。1300多两的罚款,肉痛的想哭也要缴纳。

说完公事说私事。刘大夏不安地问:“抄家的事陛下事先知道吗?”

“这等小事何须打扰父皇。”朱寿的眼神黏在银票上。

内行厂和超市的铜钱、银两往来金额巨大。黄伟派人在正阳门大街设立皇家钱庄,钱庄仅用于内行厂内部需求。

谷大用把银票交给刘大夏:“刘大人拿银票,即可从钱庄取出现银。”

刘大夏接过银票。摸上银票的一刹那,好似抚摸女子光滑的肌肤。不知银票怎么制作的,比超市抵用券的工艺更加精良。太子不做亏本生意,银票仅仅只会在内行厂内部流通吗?

念头一闪而过,陛下和太子的父子关系比银票重要。刘大夏规劝:“钱能是先帝得用的人。殿下还是先和陛下沟通。”

“呵呵,区区钱能还不能影响本宫和父皇的关系。”朱寿眼睁睁看银票落入刘大夏衣袖,脑中替换成几十张唐寅、文徵明、祝允明等人字画。

大明风靡收藏前人字画,本朝的字画反而不怎么值钱。朱寿很想购买唐寅等人的佳作封存,几百年后挖出来一定价值连城。可惜唐寅在河套公务繁忙,很少有闲情逸致提笔作画。

刘大夏还想劝,被刚进门的李东阳摇头制止。

“臣让人调查了一番。钱能有位很看重的养子钱宁,正是刘瑾跟前的心腹。殿下把内行厂交给张永,激化刘瑾和张永的矛盾。两人之间的不和已经影响到内行厂的正常运转。”

李东阳斗胆进言:“他们是殿下的身边人,臣本不该多言。但臣是西厂高价聘请的客卿,刘瑾拥有真才实学,能力出众,有他在西厂物流天下的目标一定能实现。”

“咦?”朱寿背着手围李东阳转圈,“李公竟然会替刘瑾说话。”

李阁老玉树临风、才华横溢,深受士子追捧。像后世粉丝追星一样,李东阳也常常被人围堵。可惜他和刘瑾之间的关系被人病垢不已。正史说他忍辱负重,才会和刘瑾苟且保。李东阳死后被赐文臣最想要的‘文正’谥号,想必是给他正名。

李东阳脸色一冷:“殿下是怀疑臣收受刘瑾好处?”

“只是惊讶而已。”朱寿坦然一笑,“钱能镇守留都时利用身份,从皇宫中偷盗字画、瓷器等贵重物品。放在普通人家,也不会容许家奴偷主家的物品。”

钱能镇守云南横征暴敛,内阁大臣商辂多次弹劾。史书中有多处记载,商辂正直的士大夫形象跃然纸上。后世挖掘出钱能母亲的墓碑,上面的墓志铭竟然是商辂的手笔。

官员和太监相爱相杀,错综复杂的关系绝非史书可以书写明白。

第233章 高歌一曲

太子抄了钱能的家,抄出不少南京皇宫珍藏。扎堆居住在明照坊的老太监被牵连。府军前卫挖地三尺,又找出不少內库登记在册的宝贝。

弘治帝对身边的人很宽容。当初李荣贪污內库物品,弘治帝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李荣被荣养的根本原因是挡了太子的路。

可当搜刮的东西堆满奉天殿时,弘治帝的脸黑了。他喘着粗气,鼻孔张的很大,眼珠子瞪出,喉结上下滚动,破天荒地把东厂厂督戴义骂的狗血淋头。

“你们东厂都是怎么做事的!这群蛀虫,差不多把留都內库的好东西搬空。在你们眼中朕是不是傻子!”弘治帝大发雷霆。

站在大殿的朝臣大气不敢出。除了太子两次遇刺,弘治帝从未如此生过气。

弘治帝破口大骂:“留都的五府六部都瞎了眼啊!都察院的御史呢,怎么没人弹劾!”

“陛下,臣等多次弹劾过钱能。”性子暴躁的马文升臭着脸说。

弘治帝被堵地说不出话。转头看到站在最前列的朱寿低头不语,弘治帝没好气地问,“太子为何不说话了?”

“心情不好。”朱寿抬起头,酷酷地给弘治帝脸色看。

弘治帝气得直乐:“臭小子,大明还有谁敢惹你!”

朱寿不满:“你们的眼睛都盯着金银珠宝,就没看到从钱能家查出箭毒木吗?钱能镇守云南二十年,弄到箭毒木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他要收藏箭毒木!”

“什么!”弘治帝快速预览贴在奏折背后密密麻麻的收缴清单,找了半天,才在不起眼的地方找到箭毒木三个字。

跪着的戴义不可思议地瞧着太子,东厂根本不知道箭毒木的存在。

钱能府邸抄出箭毒木,太监贪污的问题立刻被弘治帝抛到脑后。

弘治帝浑身散发杀气:“把犯事者全部关入诏狱。牟斌,一定要让钱能开口。”

“臣遵旨。”牟斌领命。

弘治帝瞪向儿子:“这么大的事昨日为何不上报!”

朝臣们原本想看太监的好戏,想着这下陛下定要追责无法无天的镇守太监。猝不及防间,巨大的贪污案成为刺杀案。朝臣们差点闪了腰。

刘大夏瞟了眼李东阳。

善于洞察世情的李东阳,立刻想明白太子延迟公布此事的目的。肯定是想钓出钱能的背后同伙。似乎昨天只有他一人跑到太子面前说了情。

李东阳嘴唇发白、额头冒汗,心中后怕不已。难怪昨天太子会用奇怪的眼神瞧他。

“卫士清点宝贝到很晚,最后打开钱能书房暗格藏着的木盒,发现了存放箭毒木的瓷瓶。天师研究院通宵达旦,今早才确认它是箭毒木。”朱寿抬起清秀俊逸的面孔,眼神灿若星辰,嘴角的笑容带着似有若无的嘲讽。

谁都没瞧出他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中了箭毒木的毒让他欠下坑爹系统一大笔恶念值。让他更加无法忍受的是,他们还想利用福泰公主给他下毒。在家面临死亡危险,让傲娇的朱寿如何能忍!

西厂混入敌方的人,内行厂也不安稳,远征军不适合打探消息。朱寿把主意打到老崇王精心培养的死士身上。这些死士从小培养,放着挖矿太可惜。他们还没派上用场,老崇王就事发。

经过高强度的劳动改造、思想改造,死士们深刻意识到:他们只有跟随太子一条路。

朱寿利用度娘的知识,圈定几个适合箭毒木生产的地方。把人派出去暗查,花费半年时间,最终在云南发现蛛丝马迹。对方的收尾工作做的很到位,死士们只找到零散的证据。

朱寿用心脑速算能力层层剥离线索,发现钱能的嫌疑最大。

没证据怎么办?

非常时刻,行非常之事。

没证据就制造证据。

自从林廷玉死在锦衣卫诏狱,诏狱内部加强了防范。锦衣卫审讯的手段瘆人,把钱能送进去一定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朱寿转过身,平静的目光扫视殿中众人。诸位官员或惊讶,或冷静,或了然,依旧没发现可疑之人。

“字画珍宝交还內库,金银充国库……”弘治帝快速了结贪污案。太监是皇帝的家奴,家丑不可外扬,还是让东厂秘密调查的好。

处理完家奴,在朝臣强烈抗议的眼神下,弘治帝躲回乾清宫享清福。

文华殿简短的晨会结束,朱寿办公房外难得没有求见的官员。今日大朝,很多双眼睛看出太子糟糕的情绪,没人会上门找虐。

朱寿来到广播室,同时打开朝廷、京师两个喇叭。

“昨日超市五成以上的货物被买空,本宫遵守约定在此高歌一曲。”朱寿低沉的声音在京师上空响起。

官员悚然,太子的声音蕴含压抑的情绪,会不会说出耸人听闻的话语吧?

内阁、军机处大臣疾步走向广播室,随时做好准备抢话筒。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苍凉的诗句、高亮的歌声,矛盾中别有韵味。

身为茶陵诗派的开山人,李东阳赞不绝口。

三朝元老刘健摸着胡子轻叹。

英国公等老臣联想到自身遭遇,忍不住唱和。

“是非成败转头空~”弘治帝反复嘟囔这句,精神有些恍惚。想到小时候万贵妃给他造成的伤害,长大后却不得不大度原谅。

很多官员拿书写笔抄录歌词,路上的行人止住脚步。

詹事府苦笑。太子文采斐然,今晚的该怎么教?

杨慎用崇拜的眼神凝视朱寿。

朱寿打了个寒颤,匆匆说了句话结束广播。

“本宫出一万两银子,悬赏刺杀事件主事者的线索。”

轻轻的一句话,让毫无准备的众人大脑的停顿思考。

“恶念值1……”

逃离杨慎的朱寿长出一口气,希望借助金钱的力量能让他找到线索。就算找不到,巨额悬赏也能让幕后人心惊胆战。

“小爷,死士已经找到罗清。”谷大用回禀。

朱寿大笑一声,从匣子里抓了把银票给谷大用。“让高伴伴出面支持罗清创办罗祖教。让罗清到山东传教,搞些团结互助的把戏,时而用捐助的名义给教徒送东西收买人心。一定要让白莲教的信徒转信罗祖。”

第234章 太子只可远观

朱寿目送陈宽捧着《清明上河图》离开。

“又把本宫给父皇的寿礼拿走。”朱寿趴在桌上无力地询问杨慎,“用修,你说本宫送什么好?”

司礼监一定在报复他。祁门红茶被戴义抢先献给便宜老爹,陈宽又借口《清明上河图》用宫中藏品《瞻近帖》换来的取走。一个月后就是便宜老爹的万寿节,留给他准备寿礼的时间不多了。

杨慎用无比敬重的目光仰望他:“要不殿下作一首诗送给陛下?”

“作诗的事情交给你。”朱寿表情认真严肃。

杨慎摇动双手推辞:“小臣可没资格替殿下作诗。殿下,您昨个儿唱的词意境深远,绝对能流芳百世。我打电话告诉爹,爹连声夸赞,还让我向殿下多学学。”

朱寿突然觉得牙疼。

幸好求见的工部尚书曾鉴把他从尴尬中解救出来。

“殿下,这是棋盘街的规划图纸。”曾鉴阴着脸打开图纸让朱寿核查。

朱寿边瞧边问:“曾大人脸色不佳,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和官员打了半年多的交道,朱寿对他们的行为有所了解。由于官员私下见他的机会不是很多,所以每次面见官员,要从他们的动作、表情、语言挖掘深意。好像猜谜题一样,给朱寿‘平淡’的生活增添乐趣。

曾鉴臭着脸说:“百姓得知朝廷要把大明门前的空地改造成棋盘街,认为我们当官的是想堵住百众言路,防止他们再次聚会抗议。”

“百姓是最可爱的人。”朱寿呵呵一笑。如果没有他的人在暗中鼓动百姓聚会,又在聚会时维持秩序,哪里能造成那种震撼人心的场面。

“恶念值1。”

曾鉴心中腹诽:别以为我们不清楚聚会背后有您的手笔。论煽动人心的能力,太子殿下是当仁不让的天下第一。

朱寿指指图纸上缺少的管道:“下水道、污水管、水管、通信官道、电线管路、沼气管道统统没有设计。本宫强烈建议工部邀请内行厂专家讲课,提高你们与时俱进的能力。”

曾鉴憋红了脸。别以为他不知道,内行厂的骨干都是被官员们踢出去的传奉官。让他们看不起的传奉官给大家上课,岂不是找人打脸?

曾鉴出了门拐到隔壁的集义殿,找李东阳李阁老想办法。

自从太子腾出集义殿作为内阁专属办公房后,集义殿成了高品级文官的聚集场所。打上传心殿大庖井的井水,泡一壶好茶,高官们能围坐在一起聊整个下午。

李东阳把书圣王羲之的《瞻近帖》放在集义殿,引得前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

“李公,殿下手下《清明上河图》后真的答应不追究徐家的麻烦吗?”谢迁第三次发问。

李东阳好脾气地把话重复第三遍:“殿下很爽快地答应了。殿下说一不二,绝对不会信口开河。”

谢迁深思熟虑后发问:“在下家中有一副从元太子手里流出的《五牛图》。若是送予殿下,是否会让殿下高兴?”

李东阳微微一愣。竟然连谢迁也在太子的淫威下屈服了。“于乔没牵扯入刺杀案吧?”李东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

“怎么可能!”谢迁连忙表态,“在下深受陛下和娘娘的看重。怎会做出刺杀太子的事!况且江南流失土地的百姓越来越多,事态日益严重,朝廷早晚要想对策。”

《大明皇家日报》连篇报道江南女子赚钱养家的新闻,江南人成为茶前饭后嘲讽的对象。有不少人剖析这一现象背后的深意,点明江南士绅官商联手兼并土地兼的真相。江南官员饱受舆论的压力。

谢迁再也无法掩耳盗铃。

李东阳观察谢迁脸上细微的表情,算是相信了他的话。李东阳提点:“陛下的万寿节快到了,太子想把画当寿礼呈上。于乔与其把《五牛图》送给太子招人怀疑,不如在万寿节时送给陛下。太子只听陛下一人的话。”

“谢李公提点。”谢迁茅塞顿开。

李东阳刚开解好谢迁,转头就听到曾鉴的求救声。

“李阁老可要帮帮我们工部呐!”曾鉴拿着图纸唉声叹气。

太子只可远观,不可近距离接触。曾鉴以前对太子的观感非常好,可在太子手下做事后,好感很快被磨光。这份图纸他们改了五版,太子每次都会挑出毛病。

扫了眼图纸,谢迁同情地说,“曾大人千万不要在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求见。”

太子不开心的时候,一定会让别人比他更不开心。没见太子监国后,京师的纨绔子弟低调了很多。就怕政务缠身的太子迁怒他们。瞧瞧被太子弄到河套的勋贵子弟,各个忙成陀螺。京师只留下他们的传说,极难见到他们的身影。

“不好啦!”有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跨入集义殿报信,“江彬率领几百府军前卫卫士出宫。”

正在品鉴《瞻近帖》的礼部尚书傅瀚眉凝纠结,语气里透漏了一丝担忧,“今日皇后在坤宁宫召见江彬,商讨顺义郡主的婚事。太子怎么会在此时把江彬派出去?”

“江彬是太子的心腹,会不会是万两银子的悬赏有了眉目?”刘健猜测。

集义殿气氛一下子凝结。刺杀案查到现在,还缺了把茶马商人、卫所高级武将、白莲教、太监联系在一起的关键一环。太子怀疑他们文官,他们暗中也在推敲谁会干这事。

江彬被谷大用叫走,坤宁宫众人面面相觑。

高太淑妃担忧地问张皇后:“顺义的婚事不会再有反复了吧?”

张皇后宽慰:“太淑妃宽心,这说明江指挥佥事是照儿的左膀右臂。江指挥佥事官路畅通,顺义将来的日子也会过的很好。”

“希望如此。”高太淑妃勉强笑了笑。

张皇后也想到了高价悬赏的事。凤目在坤宁宫的宫女、太监脸上扫视。福泰的衣服上被人撒下毒物试图暗害太子,下毒之人用心险恶!只抓了几个小宫女,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她曾与李荣合谋从内府捞银子。事情败露后李荣被处理,她逃过一劫。从此后她防着李荣报复,李荣的人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福泰。而钱能常年在外镇守,手脚还伸不到她的宫里。

宫里下毒之人会是谁呢?

第235章 乌龙和马屁

“人多的地方就成了江湖。尤其是内侍们,少了**就把劲使在别处。”朱寿一句话完美破坏弘治帝欣赏《清明上河图》的好心情。

“恶念值 1……”

陈宽、戴义、萧敬、高凤、宁瑾等不少被旷世佳作吸引来的大太监脸上变幻莫测,纠结的眉头诉说内心的一言难尽。

太子爷,我等大活人在此站着,您看不到吗?您能无所顾忌的大说特说,我等做不到听而不闻啊!

弘治帝用手指着宝贝儿子说不出话来。此刻他体会到太祖杀功臣勋贵的心情,实在是没信心把皇位安全无虞交给建文帝。

朱寿看到听众‘安静’得等待听讲,体内的洪荒之力被彻底激发。每天对着广播独自讲话,旁边没有听众的激动反应,让他觉得很无趣。开晨会也是。自从李东阳主持后,官员们几乎不给他讲话的机会。最近找他私聊的官员也少了。把话憋着无处发泄的滋味很难受。

“有的内侍忠义,想要青史留名,比如张敏公公;有的内侍想要权,看着别人匍匐在脚下享受权利带来的快感,比如汪直之辈;有的内侍因为家中贫穷被送入宫,所以非常酷爱钱财,比如李荣。”

“还有的心理扭曲,喜欢看到别人比他活的更惨,于是造谣、挑拨离间、背后说人坏话等阴死手段层出不穷。孩儿还得知,有部分人对女色有病态的追求,有镇守太监强暴民女、强纳妾室,找宫女対食……”

陈宽等人的脸色彻底黑了。

弘治帝实在听不下去,爆呵一声,“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自家儿子的秉性还不清楚吗?长篇大论往往都有目的。

“父皇,去势是一件非常不人道的事情。宫里要伺候的主子又不多,最近几年不要再收小太监了。”朱寿抱着弘治帝的胳膊撒娇。

太子爷的话,让陈宽等人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可看到太子爷破天荒使出小儿女撒娇的作态,大家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弘治帝单手扶额,头隐隐作痛。怎么生出来这么糟心的娃!皇帝身边没有得用的太监服侍,好像将军没有冲锋的士兵、官员没有吏目协助、地主没有种田的佃户。

“太子爷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从小照顾太子长大的高凤慈爱地问。太子聪慧过人,没有原因一定不会做出脑子进水的举动。

朱寿抬头盯着暖殿的梁柱看:“女真人失信,铲平了孩儿在那建立的窝阔崴港口。邱聚等人逃到朝鲜躲过一劫。朝鲜使臣把邱聚安全送抵辽东都司,作为回报,孩儿想免了朝鲜进献宫女、内侍的朝贡。”

朝鲜盛产美女,永乐帝曾派人七次去朝鲜挑选美女。很少人知道,朝鲜贡献给大明的阉人也很多。送进宫的阉人要求长相清秀、聪明伶俐,这简直要了朝鲜的老命。朝鲜人少,大明屡次索要少男少女,给他们造成的忧患远大于进贡财物。

对宗主国大明而言,这是节制番邦很好使的手段。

可朱寿认为有利就有弊。把外族放在身边伺候,或是派出去镇守一方,简直是脑子被驴踢的举动。

比如土木堡之变被俘后投降,给也先提供情报、出主意把明英宗带到京师城墙下的太监喜宁是女真人。

“你让江彬带人出宫是要把邱聚接回来?”弘治帝沉声问儿子,“女真怎么知道邱聚等人的身份?”

朱寿淡淡地说:“钱能是女真人。孩儿让邱聚协助调查,结果邱聚把马甲掉了。这些年钱能把不少财物秘密送往女真。亏得女真人不喜欢字画,保下很多珍品。”

“抓捕钱能才过去多久,女真人如何得到消息的?”戴义连忙问。

东厂曾派人到女真收集过情报。从京师到女真一路途遥远,道路难行。甚至很多地方还是原始森林,有野兽出没。

能把情报快速送出去的方法,只有通过电报或者电话。戴义非常担心钱能的同党潜伏在通信部。电报、电话太过于重要,有一台都有东厂专人守护。皇爷生怕宫中的消息传到宫外,拒绝了皇后给寿宁侯府装电话的请求。朝臣们敢向太子提要求装沼气灯,却丝毫不敢提装电话的事。

朱寿深深叹了口气:“都是1万两赏银闹的。几通电话让大宁城知道这个消息。大宁城龙蛇混杂,消息很快传扬出去。女真人这才知道了钱能被抓的事。”

想要悬赏取得线索,却先把邱聚暴露了。蛋疼!

“哈哈哈~”弘治帝不厚道地嘲笑儿子。

见到太子爷吃瘪,陈宽等人也忍不住笑了。

朱寿抱着弘治帝的胳膊摇了摇:“父皇就答应免除朝鲜这次的朝贺吧。”

弘治帝心脏一抽,实在看不得儿子撒娇的样子,“陈伴伴,去给内阁递话。”

“是。”陈宽立刻离去传口谕。

弘治帝弹弹儿子脑门:“想到给父皇送什么寿礼了吗?”被儿子气了一场,弘治帝想找回点场子。

朱寿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孩儿的贺礼父皇一定喜欢。”

“哦?”弘治帝眯起眼,“若朕不喜欢,就让你母后下懿旨聘李三小姐为太子妃,让朕高兴高兴。”

朱寿一口咬定:“父皇一定会喜欢。”

弘治帝含笑不语。

朱寿从衣袖中掏出书写本,扯下几张纸对折撕,提笔在碎纸上书写。再把每张小纸片对折隐去上面的文字。

“请父皇从中挑选一张。”朱寿搅浑纸条,笑眯眯地让便宜老爹抽取。

弘治帝被儿子的举动吊起胃口,随意选了张碎纸片。打开一看,纸片上赫然写了‘云南’两字。

朱寿眼睛闪亮:“孩儿写下户籍在20万户左右的地名。父皇抽中的哪个地方,孩儿给每户派发一两银币。百姓们即可以缴税,也可以购买所需。这叫做与民同乐!”

一两可以买两石粮食,足够让一家十口吃两个月。同时也为今后推行银币试点。

弘治帝笑意盎然,他那颗心像殿中的沼气炉,被烧得热烘烘的。

“父皇很喜欢。”弘治帝抱住儿子,心中感慨万千。儿子的个字蹿的很高,已经到他的肩膀。他还能想起儿子刚出生小小一团的样子。

朱寿走后,戴义打开其他的纸片。“皇爷,小爷都写了云南。”

“照儿今后一定是位好皇帝。”弘治帝欣慰地笑了。

钱能镇守云南贪赃枉法、祸害一方,先帝多次压下弹劾。弘治帝继位,为了安抚宫内的太监,对弹劾视而不见。

和太子相处多时的宁瑾冷眼旁观,太子拍皇爷马屁的手段越发高明了。

第236章 马屁的效果

朱寿走了没多久,杨慎着小号的行人司官袍请求面见。

“河套铸币厂为万寿节特制的一批纪念币,请陛下预览。”杨慎呈上的托盘摆放几款纪念币,“殿下用私库的金银打造十银、十金、五十金三种规格的纪念币。陛下可作赏赐之用。”

身后数名府军前卫卫士打开三只大小不一的木箱。陈宽挑了几枚递给弘治帝,与托盘上的几乎没有差别。

弘治帝把玩巴掌大小的方形金块。正面用楷书标注“伍拾金”、“弘治十四年”字样,反面刻有大明地图轮廓。

“呵呵。”弘治帝忍不住笑起来。儿子把吐鲁番和大宁周边的土地划入地图,臭小子野心不小!

地图轮廓分明,标注的芝麻大小的地名一样清晰。瞧了其他几枚,同样的精巧。掂掂分量沉甸甸的,成色也不错。

再看十银,铜钱大一圈,背后印刻弘治十四年对应的生肖——鸡。十金也是圆形币,背面则是弘治帝和张皇后的头像。

弘治帝笑得合不拢嘴:“小杨,让照儿多打两箱十金纪念币,用最大的木箱装。陈伴伴,快把这些拿给皇后瞧瞧。”

杨慎心想:殿下这次大出血太值了!

过了没多久,光禄寺提督太监杨信哭哭啼啼地跑到乾清宫告状。“皇爷,负责内承运库的黄伟不愿支付银子。万寿节马上就要到了,可办宴席所需瓜果蔬菜还没置办整齐。”

弘治帝坐在茶桌前品茶,对杨信的话置若罔闻。每天泡一壶祁门红茶是他最近养出的习惯。

杨信曾是先帝跟前伺候的人,弘治帝对他同样礼遇有佳。他仗着资历老,根本不怕太子身边的内侍。

“黄伟那小子说内府收料时收的铺垫费不合规,让我们把多收的吐出来。可收铺垫费是宫里头的规矩!肃宁田庄送5000石粮食到光禄寺,老奴让他们多送1000石的铺垫费,他们不愿意。老奴收下5000石,账上登记4000石,并没有做错什么啊!”杨信摸着眼泪说。

内府物料入库之时,掌库太监会以仓库库存损失向解纳者索取小费。从明朝开国起,索取小费这种陋习一直存在。

小到漕运过关卡,大到地方收缴田赋,都会多一条给办事者的好处费。这也是大明小商贩生意艰难,生意做大必须官商合作的原因。

弘治帝脸上的笑容淡去,神情凝重地问陈宽,“这就是照儿常说的‘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铺垫费虽然存在很多年,可并没有写入规章。”陈宽低着头回答。

陈宽越发的佩服太子。太子爷把皇爷哄得高兴。这时谁来说太子爷坏话,绝对是撞刀口找死。

弘治帝看到杨信老脸挂上虚假的眼泪,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厌恶。他马上移开眼,淡漠地说,“杨信殿前失仪,念其侍奉先帝有功,罚去先帝陵前守灵。”

杨信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来人,把杨信送往茂陵守灵。”陈宽扯开嗓子喊人。

回过神的杨信不停地在地上磕头请罪:“老奴知错,求皇爷饶老奴一次。”

禁军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布,老练地塞入杨信口中,把挣扎的杨信拖出宫。丝毫不给他收拾东西的机会。

“陈伴伴,朕是不是对他们太仁慈了?连照儿也敢编排。”弘治帝很不悦。

不止编排,李荣、钱能还敢暗害照儿。要不是照儿说万寿节前后不宜见血,弘治帝都想大开杀戒。

陈宽尴尬地笑了笑:“皇爷和太子爷的父子情,岂是他们能挑拨的。”

“怕没这么简单。把竹楼叫来。”弘治帝皱眉道。

戴义忙着追查暗害李举人三族的杀手、深挖京师的白莲教徒、核查九边卫所漏网之鱼,派人去吐鲁番打探消息,还要筛查东厂番子。忙里忙外折腾的够呛。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想到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他觉得日子还能过。

戴义躬身请安:“皇爷万福。”

“竹楼,你知道照儿为何找上光禄寺?”弘治帝像天下所有操心下一代的父母。数数儿子惹毛的人,他唯有苦笑着握紧军权为儿子保驾护航。

戴义如实回禀:“依照规矩,从使臣入喜峰口踏足大明土地,由光禄寺负责使臣的一日三餐。钱能通过光禄寺和女真传递财物和消息。除此之外,光禄寺还负责到各地采买物料。他们的身份能很容易的避开东厂、锦衣卫耳目接触白莲教。”

‘啪’弘治帝砸碎手边的紫砂壶。

“皇爷息怒。”戴义下跪。

许久之后弘治帝叮嘱陈宽:“随照儿折腾光禄寺,若是相关人等想来找朕哭诉,统统不见。”

陈宽领命。

光禄寺作为五寺之一,专门掌管朝廷祭享、筵席。光禄寺人员固定在6000人左右,属礼部管理。光禄寺少卿等职位专给大臣、勋戚子弟,作为皇帝的荣宠。

“照儿将派谁前往云南发放万寿节礼?”弘治帝又问。

戴义禀告:“太子爷命刘瑾、钱能养子钱宁、农学院的数位技师一同前往云南。技师们带上海外得到的橡胶树树苗。他们将在云南传授橡胶树种植技术,内行厂将与当地签订预购合同,扶持橡胶种植业发展。”

弘治帝脸上恢复笑意:“你下去忙吧。”

朱寿在东宫接见刘瑾和钱宁。

钱宁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太子爷,小的真不知道钱能的事。钱能把小的送到刘公公身边,只是想搭上刘公公的路子。”

朱寿问刘瑾:“你为何不说李举人是你在参加钱能举办的宴会上认识的?”

刘瑾表情平静得像冬季结冰的湖面:“是老奴识人不明,无须找借口辩解。”

“哈哈哈!本宫就喜欢刘厂公这样敢作敢当的人。”朱寿笑眯眯的说,“钱宁,你的养父在云南得罪不少人。好好表现,替朝廷收回云南百姓的归顺之心。”

“小的定将肝脑涂地!”钱宁磕头谢恩。

朱寿交代刘瑾:“西厂务必要打通云南前往安南的道路。内行厂三分之一的资金用来稳定国内的粮价。如果打通占城通往大明的陆地交通,内行厂的压力会小很多。”

至于占城和大明之间隔着的安南愿不愿意,那是军机处应该考虑的事。

第237章 说漏嘴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的成功。后世中的刘瑾被称为‘立皇帝’,其确实有匹敌大多数朝臣的能力。内行厂能有今日,刘瑾功不可没。

朱寿和刘瑾两人密谈许久,朱寿肯定了刘瑾的功劳,也给了匹配他功劳的奖赏。“本宫许你一个旗手卫千户的名额,从老家过继个儿子继承香火。”

华夏人对子孙昌盛有一种偏执。太监没了子孙根,对子孙的渴望反而比常人更加强烈。没有子嗣是皇帝放心太监的一大原因。太监收几百位干儿子没人管,过继孩子却需要皇帝格外开恩。郑和、王景弘等少数太监才有此殊荣。

刘瑾抿紧嘴唇,身体颤抖,眼眶湿润,身上的血液都因为能过继孩子而沸腾了起来。

“老奴愿为小爷的马前卒!”刘瑾长跪不起。

朱寿轻笑:“本宫不缺马前卒,缺的是带领狼群的头狼。刘厂公不要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本宫没料到短短两年,内行厂成长为参天巨树。”

“本宫是大明太子,要的不是能赚钱的作坊,而是能让百姓提高生活水平的产业!内行厂只需保留研发能力,引领大明各大产业发展。你是本宫的左膀右臂,要跟紧本宫的脚步。本宫许诺,等西厂做到物流天下,您将是大明第一任交通部部长。”

刘瑾眼中有火花迸发。

朱寿灌下几杯茶水,终于把刘谨安稳地打发到云南。手下人无能让人头疼,手下能人太多也头疼。

一山不容二虎。刘瑾和张永内斗,影响到很多作坊的生产进度。作坊工人、代销店、下游商人、大宁城、河套多方面受到影响。

拆分内行厂势在必行。

朱寿抽出空档,谴走谷大用,抢了杨慎的衣服来到内行厂。

“内行厂发生一点变故,无数商户要提心吊胆。内行厂必须被朝廷接管!”有群人站在保大坊外高声抗议。

保大坊防卫严密,附近的百姓绕道走,见到有人闹事也没凑上前。在明照坊围观府军前卫抄家的人,还有不少没能下床。‘围观看戏有风险’深入人心。

朱寿粗声粗气地问:“交给朝廷管理,商户就无须提心吊胆?抱有这种心情的商户,怕是能和当官的说得上话。走后台低价拿货物,再低价卖货赶走同行霸占市场。”

“哪来的毛头孩子。”领头的国字脸虎着脸骂,“快点回去找你娘要奶喝!”

“看来被我说中了!”朱寿不屑地说。

国字脸穷凶极恶地喝骂:“内行厂利用朝廷开作坊,让朝廷接管是理所应当的。”

“先不说内行厂有没有依赖朝廷。据我所知,盐商真的是靠朝廷起家的。跟我去都察院,让朝廷把天下盐商的产业收缴了!”朱寿一把扯住国字脸的衣服往前拖。

“臭小子讨打!”国字脸挣脱不掉,向人群中的五人使眼色。

五人同时拔拳攻向朱寿。

暗中冲出一人。那人大力一挥,把国字脸当棍子使。用力一扫打退几人;双手把国字脸举起向右抡,把几人打的哇哇大叫。

几个呼吸间,战斗已经结束。那人以一敌六,身手了得。

“身手不错。”朱寿翘起大拇指。

对方单膝下跪:“羽林前卫指挥使许泰,见过太子殿下。谢太子缪赞!”

“羽林卫?”朱寿愣了愣。羽林卫是亲军上十二卫之一,专门护卫宫禁。

许泰抱拳回禀:“锦衣卫缺人,殿下的安危暂时由羽林前卫负责。”

朱寿扶额:“考核刷下多少人?”

“五分之四。”许泰低头。

锦衣卫忙着补考和换血,留下五分之一的人要沿着钱能的线索找幕后主使,和瘫痪没什么区别。

朱寿翻翻白眼:“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他们是怕加重罪责,所以干脆不知法!本宫不过考了新修的279条《问责条例》,都是选择题。只要有60条答对就能通过,闭着眼睛选都能过吧!”

许泰嘴角抽搐了几下。《问责条例》刚刚颁发,刑部官员都不是清楚,他们怎么会知道!通过的五分之一大不部分人是蒙的。

“扔到都察院,让他们和御史们好好聊一聊。朝廷想要收了内行厂,怎么也先得收缴盐商的产业。”朱寿拍拍手,让其他人把国字脸押走。

朱寿摇摇头,领导不好当啊!

“小爷,虽然内行厂去年结余了百万两银子。可实际上全部贴补了朝廷。大明花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内行厂明明是小爷的私库,从不和朝廷计较贴补的银子,朝廷竟然还想要收回内行厂。”一走入内行厂,朱寿先被刘孝拉着诉苦。

朱寿大度地笑笑:“若本宫不是皇太子,内行厂早被有权势的人抢走了。官商当道,没点后台还真不敢做生意。”

曾为御史的胡献尴尬地无地自容。

“本宫把拆分内行厂的消息透露出去,闻到腥味的势力纷至沓来。刘公公可别气坏了身子。”朱寿大笑。

“殿下是想把作坊卖掉?”负责生产的刘孝不舍地问。

“怎么可能!”朱寿痞痞的笑,“本宫缺银子,等人送上门,方便勒索银子。”

胡献张大嘴巴久久没有不拢。

便宜老爹要两大箱十金纪念币,他领了旨,得找地方弄金子。

在内行厂待了半个时辰,朱寿闯入户部砸场子。

‘乓’许泰把一大摞资料扔到户部尚书侣钟的书桌上。

“侣尚书,听说朝廷想要收购内行厂作坊?”朱寿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亲兄弟明算账。在收购之前,户部先把欠账结了吧。”

“清宁宫的工程款20万、河套长城88万。九边将士的兵饷45万,贴补全国调动卫所士兵的安家费32。还有京师吏目的俸禄、百官的福利等等。四舍五入,给个两百万两银子吧。”朱寿搓搓手。

“不是本宫说你们。人口越来越多,土地兼并严重,天灾连连,不把重点放在养活一亿多人口上,天天想巧取豪夺混子日!我对你们失望透顶!”

侣钟傻眼了:“殿下,去岁朝廷收到税银才280万两。据内行厂的报表,去年收益99万两。其他的银子殿下是哪得来的?

朱寿脸色一僵:“这不是重点。”

第238章 下鱼饵

朱寿神色不虞的出了户部。前脚刚走,隔壁礼部的官员后脚走进户部串门。

朱寿双眼笑得眯成线。

户部尚书侣钟与河套的周经、屠滽等人关系密切,不可能会上他的当。反而会因为他大张旗鼓的行为,配合默契的把内行厂资金不明的消息透露出去。

后世除了科技的腾飞,还有层出不穷的经商手段。比如某个让男人钱包瞬间减肥的日子。朱寿依样画葫芦,把很多人套了进去。这银子掏出去,甭管是什么原因,不再是自个儿能控制的了。

去年大明国库收到税银280万。超市一个月‘买十两银送一银’的促销活动,让他回流了100多万两的现银。这其中离不开布商、盐商的大力支持。

便宜老爹一开始还担心他赔银子。超市货物低价出货、在外又多付了10万两的超市抵用券,怎么算都是吃亏的。

朱寿换个角度算了笔帐。

首先,内行厂的作坊生产的商品附加值高。比如使用纺织机、水力织布机半人工化生产,每匹布的成本在35文左右。虽然赚不了银子,可不会亏本。

其次,因为他身份的缘故,很多原材料只要支付人工费。比如河套的盐池、玉门猛火油、铝制品、玻璃、金银饰品、铁制品、蜂窝煤,还有低廉的羊毛、肉干、面粉等。

所以虽然是低价卖商品,但他并没有亏本。

低价引来百姓抢购,把内行厂各作坊的库存清空。方便作坊的资产清查。

一下子回流的资金让他有充裕的资本打商战。他原以为江南商人经商手段很厉害。没想到布商商会脑子进水,竟然花几十万银买超市的布。

他让人鼓动江南低级官员组成团。用官员的八折价采购布匹通过漕运运抵江南。在东厂的暗中关照下,沿途没有人敢乱收过船费。他们的布匹成本比布商低了二十文左右的。一运到到江南,人人抢购。

布商的布更加卖不出去了。这下银子没了,布匹越来越多。布匹毕竟不是流通货币。没人愿意掏银子买,除非低价割肉,否则只能砸在手里。

盐商们比布商聪明,他们的银子大部分花在酒醋面局。花大笔银子团购辣椒酱、番茄酱、红糖、白糖、冰糖、酱油等可长期储存的调味料并不亏。在远离京师的地方很受欢迎。

当然,盐商们没起买空盐的心思,是因为他们知道河套盐池。布商们不知道内行厂布匹的低价底气,自然只能跳坑。

至于多发出去的10万超市抵用券,相当于从民间无息贷款。

“几十万两银子堆江南布商来说是毛毛雨。还要看李举人是否把座缫车的秘密泄露出去。”朱寿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许泰受到牟斌点拨,和朱寿保持三米的距离,并且得了一种叫做间歇性耳聋的病。

皇宫外的御道和大明门组成凸字形。五府六部分布在凸字头部的左右两处。朱寿想要到刑部,必须沿着宫墙走向大明门,再穿过广场。

广场正在热火朝天的建造棋盘街。工部找到他的工程兵团,出高价把棋盘街的交给工程兵团全权建造。工程兵团把设计图纸递给工部,工部尚书曾鉴转交给他。

朱寿瞧着图纸制图方的印章,白了曾鉴几眼。曾鉴这是得到了高人指点。朱寿很无语,这招后世的贪官运用的炉火纯青。他对工部的图纸不满,只是想要激发工部官员的上进心。他们应该多接触新东西与时俱进。

曾鉴愁眉苦脸地在棋盘路工地转圈。沼气灯、落低玻璃窗、暖气、人工花园,看看工程兵团用的料!工部给的预算兜不住啊!

这一排排用水泥钢筋建造的两层楼商铺,比京中不少勋贵的府邸造的都要好。店租一定很贵,会有商人租用吗?他可是知道太子爷让不少商人吃了大亏。

“殿下!”眼尖的曾鉴看瞟到朱寿的身影,快步走上前倒苦水。“工部没银子支付棋盘街的工程款。”

朱寿奇怪地问:“棋盘街的店铺租金捐出去,当然是宫里出银子,工部负责督造。黄伟没把银子拨给工部吗?”

曾鉴当场闹了个大红脸。他去了趟内承运库,从黄伟口中得知棋盘街的工程费用在白银四十万两。曾鉴腿软的差点给黄伟跪下。

“曾尚书,棋盘街位于大明门正前方,是大明的脸面。这点银子不算什么吧?”黄伟睨着眼,轻飘飘地回他。

黄伟蔑视的眼神让曾鉴憋了一肚子气。曾鉴快步走到集义殿,急需同僚们的安慰。

“四十万两!这个门面花去大明七分之一的税银。若不是宫里出银子,老夫定要弹劾!”左都御史戴珊一脸的正气凛然。

谢迁已经被太子的土豪行为震得眼冒金星:“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太子哪来的银子!大宁矿场每年可采金五万两、银十万两;河套盐池严控盐产量并且分一部利润分给勋贵;天门炼钢厂的钢不外卖;准格尔煤场赚的的银子专供九边兵饷;内行厂几大作坊支付西厂交通建设、补贴朝廷和宫内花销、支持研究院的研究。”

细数下来,太子赚的银子大半用在大明急需、而朝廷又拿不出银子的地方。谢迁也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是位好太子。

谢铎拉着首辅刘健的手痛心疾首地说:“若太子的脾气能收敛一二,将来必定是位明君。”

“首辅大人,陛下明摆着想让殿下提前接手政务。您一定要悉心教导。”戴珊拍着刘健的背细细叮嘱。

“谢老大人、戴大人,我们先讨论太子的银子从哪里来。”刘健苦笑。

在两位比他年长、资历不弱于他的同僚面前,刘健不敢发怒。这两人一次又一次的出声打扰,明显是不想大家继续讨论。

李东阳在谢迁‘热情如火’的目光下开口:“太子在大宁城的租金收的手软。”

“可是据我等所知,大宁城除了会把金银矿送到河套锻造钱币,并没有运送银两入关。”吏部右侍郎吴宽愁眉不展。他收到消息,内行厂弄出提高制丝效率的座缫车。丝绵是江南的支柱。太子用手段让松江布滞销。如今太子染指丝绸业,江南必将风雨飘摇,经受不了打击。

李东阳摇摇头,他真不知道了。

礼部尚书傅瀚想到了什么心猛地一紧:“是吕宋!陛下万寿节将至,五十多年没有往来的吕宋突然谴使前来。朝廷接手和日本商贸后,在海上几乎没看到西厂的船队。西厂在海外定有其他港口。”

第239章 碰瓷

民以食为天。大明朝廷有专门管吃的机构光禄寺。上至皇帝的御膳、宫里的宴席、使臣的三餐、官员的膳食,下至会试考生、军民作匠、贫苦百姓,他们的伙食都是光禄寺提供的。除此之外,光禄寺会从礼部支银子购买吃食物料。

别看光禄寺上下六千多号人,每日忙忙碌碌不得闲。不过这六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厨役。厨役是徭役的一种,百姓需要无偿替朝廷干活。厨役的待遇还算不错,能领到日支、月粮等实物。俸禄是别指望了,不然能称作徭役吗?

自从太子殿下给官员发福利、吏目有了月俸,厨役也想被照顾到。只是他们身份低微,无法上达天听。

“老张,你有亲戚是锦衣卫的小旗,让他想办法把我们的诉求告诉上头。”正在院子里捡菜的老王头说。

老张一脸晦气:“别提了,那不争气的东西把他爹传给他的小旗的身份丢了。”

“是不是考试没通过?就是太子殿下在广播中说的那种考试。”老王头心里偷笑。老张常把出了五服的本家放在嘴里夸,也不想想对方是不是认他。

老张把手里的豆角往地上狠狠一扔:“老王头,你啥意思!想打架?!”

“小心着些,这可太子殿下的皇庄送来的菜。特供使臣的,外面可买不到。”老王头赶紧把摘好的豆角捡入菜篮中。他和老张是一组的,干不好活大家会‘连坐’。

光禄寺的活计不少人惦记着。自从太子殿下出手稳定粮价、整治朝纲,每月到手的六斗月粮再也没有短缺过。

老张闷闷不乐的埋头洗菜。他的本家不止丢了小旗的铁饭碗,还涉嫌放跑白莲教的头目,那可是刺杀过太子殿下的人!这可把他们这些本家愁坏了。京师百姓跟着太子殿下过上好日子,吃得饱穿的暖,运气好能从游乐场中大奖翻身。一旦消息透露出去,街坊领居还不得戳他们的脊梁骨。

“咦,李监事怎么又收到家里的包裹了?”唠叨的老王头拍拍老张,“听说李监事和被杀的李举人是堂兄弟。李举人都被人灭族了,怎么李监事还有家人往来?”

老张正烦着,老王头还在耳边嘀咕不停,他本来想发火,听到‘李举人’三个字突然灵光一闪。

老张一边洗菜,一边关注李监事的举动。等李监事取好包裹从后角门离开。老张借口肚子疼,偷偷跟上送李监事包裹的人。

对方故意在附近兜了几个大圈,老张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师人,做了十几年轿夫,对京师的地形了如指掌。对方拐入一条小巷,老张直接走到另一头等着。这条小巷只有一个出口,对方肯定会从这里出。等了半刻钟,一位穿着绿色官袍小官从巷子里走出来。

老张愣了愣,不可能啊,除了递给李监事包裹的人,没有其他人进入小巷。老张故意慌慌张张地跑上前冲撞那人。

“官爷,老汉我不是故意撞你的!”老张一屁股坐在地上,黑黝黝的脸上惊恐万状。京师遍地是贵人,卖惨躲避责罚是老张的保命手段。

绿袍小官眉头一皱,轻巧地放过老张。老张凑近一瞧,的确是刚才那人。他眼咕噜一转,抱着对方的腿不放。

“腿断了!家中老伴还等着老汉买米下锅。腿断了两三个月不能出来找活干,我们老两口可怎么活啊!”老汉扯开嗓子大嚎。

动静闹得大引来了附近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在兵马司的调节中,老张得知对方是鸿胪寺赵署丞。

“晦气!”赵署丞恨声道。从衣袖扔出两张500文的超市抵用券。要不是赶着回去复命,他非得让这碰瓷的老家伙好看!

赵署丞走了,老张还坐在地哼哼。做戏要做全套,这是老张在底层打滚数十年的生存智慧。

兵马司的人想把老张送到‘惠民药局’看大夫,一位镖师站出来‘认领’老张。

“小毛,怎么是你!”老张脸上一喜。

见到两人认识,兵马司和围观的人散去。

老张从地上顺溜地爬起来,搓着手讪笑,“现在应该称呼您毛总旗。我正好有事要举报。太子殿下发了悬赏令,这消息我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用。我不要赏银,只想要你们好好查查小张的事。他绝对不可能参与刺杀太子的事。我们老张家不可能出乱臣贼子!”

老张心中苦涩。本家太不争气了,手底下的校尉通过考试连升两级成了总旗。张家和毛家有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两家族人住得近,今后说不定会被穿小鞋。

毛总旗大度一笑。他通过考试,成为锦衣卫考试及格的五分之一。由于锦衣卫各个岗位缺人,他直接成了总旗。老张自持是张小旗的族叔,平日趾高气扬的。今日竟然低头服小。真是个老官迷。

他跟了李监事好多天,终于被他等到接头人。没想到接头人熟悉地形,差点被他给跑了。还好老张机灵,连接头人的身份都给套了出来。

“老张,有兴趣入锦衣卫当暗探吗?”毛总旗笑眯眯地问。

老张着实怔了一下:“有俸禄?有官身?”

“有俸禄。功劳大也有可能赐予官身。”毛总旗笑道。锦衣卫缺人,听从太子殿下‘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宗旨,从民间各行业征召暗卫收集情报。

老张精神抖擞地回到光禄寺,老王头‘哎呦’一声,“您老没掉进茅坑淹死啊!”

“粪便能取暖、点灯,茅厕每天都有人清理。掉下去也淹不死。”老张心想他半只脚迈入官场,就不和平头百姓计较了。

他嘚瑟地想:说不定将来能超越本家,成为锦衣卫小旗。

老张咬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500文的超市抵用券,“老王头,去超市买几瓶太子酒、买两斤河套的牛肉干,找几位老兄弟好好吃一顿。”

老王头瞪大眼睛:“你真掉茅坑摔坏脑子了!”

“滚犊子!”老张翻翻白眼。今天是他加入锦衣卫的好日子,这顿算是暗地里给自个儿庆功。

第240章 看戏

朱寿跑到内承运库找黄伟。

“小爷,这是给皇爷办万寿节的专款。”黄伟黑着脸说。

朱寿自觉理亏,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本宫一定会在父皇的万寿节前把银子换回来。那群傻帽已经上钩,很快就有银子入账。”

黄伟面无表情,掏出随身的小金算盘,“超市卖货实得9万两;小爷偷出景德镇上贡的青花瓷、江南织锦、广东的珍珠、宫里用过的宣德炉、景泰蓝等暗中卖到大宁城换得24万两;挪用靖江王委托内行厂给郡主打造的嫁妆3万两;和辽王联手在各地卖沼气分得5000两……”

“停停停!”朱寿牙疼得皱脸,“什么叫做偷,什么叫做挪用。本宫是借用,借用!”

黄伟俯身下跪进言:“小爷,内行厂和內库的银子已经被您掏空。您的举动如临深渊,一旦有差池,必会造成资金断链,到时真的只能卖作坊了。”

“自古商场如战场。当时本宫想要收复河套,多少人认为本宫痴人说梦。如果这一仗成功,江南之地必将服服帖帖。河套是大明的屏障,江南是大明的钱袋子,把这两者牢牢握在手中,再也没人敢惦记皇位!本宫也不想兵行险招。哎,实在是想杀本宫的太多了。”朱寿面露凄凉,忧伤地看向黄伟。

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让黄伟掉下眼泪。小爷为大明尽心尽力,为何总要有人和小爷作对呢?

顺利从黄伟手上接过20万银票,朱寿让谷大用去皇家钱庄搬银子。银子将会被融成银砖混入货物中运出天津港。

胡子拉渣的牟斌收到谷大用从钱庄取走大笔银子的情报。“还不快去帮殿下遮掩一二。殿下以为锦衣卫废了,我们更要把事情做好给殿下瞧瞧。”

牟斌被朱寿骗了。什么考试很简单大部分人肯定能过。直接让锦衣卫少了五分之四的人。这些日子牟斌等人忙得每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

为了不给锦衣卫的牌子蒙羞,牟斌连招暗卫的手段都使了出来。这还是从太子收买百姓人心得到的启发。为了凑出暗卫的俸禄,在职锦衣卫每月足额花光超市抵用券,把超市的商品卖到山西、河南等地赚差价。

差价足够养活上千名暗探。难怪很多人坚定不移地支持太子,跟着太子有糖吃。

从民间召集的暗卫终于撕开了对方的伪装。对方避着东厂和锦衣卫,却不会在意路上的乞丐、卖吃食的小铺子、白发苍苍的老人们。

“指挥使,光禄寺的李监事趁着送膳食的机会和吕宋使臣交好。李监事询问吕宋的风俗时,被告知吕宋有银矿。可是一年前有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攻上岛霸占银矿。使臣这次来朝贺,是想求朝廷出兵帮他们把海盗赶走。”毛总旗禀报道。

牟斌揉揉太阳穴,吕宋、银矿、太子多次从天津港运出银砖……

牟斌叹了口气:“你偷偷地绑了李监事。”

“这样做容易打草惊蛇。”毛总旗为难地说。

牟斌摇头叹息:“坏了殿下的事,很可能让锦衣卫再来一次考试淘汰人员。盯紧赵署丞,看他和礼部的哪位官员接头。光禄寺、鸿胪寺都属于礼部管理,礼部又要洗一次牌了。”

牟斌不禁联想到弘治十二年的科举贿赂。程敏政被迫致仕,唐寅去了河套,不少官员被牵连调任。礼部官员被换了一茬子。

“出大事了!”有人不管不顾地冲入牟斌的办公房,“太子殿下请我等看戏。”

牟斌掏掏耳朵:“把话再说一遍。”

“刑部郎中手持太子殿下的手令,带着京中有名的戏班进了大堂。太子殿下让所有考试不及格的人看戏。看完后加试一场。算作是锦衣卫首次考试的补偿。”

牟斌心里一松,太子殿下没想弄死锦衣卫。

“刑部郎中还说,通过考试的人每人写一篇2000字的观后管。写的不好的人扣分。”

“恶念值……”

牟斌嘴角抽搐,他终于体会到朝臣们敢怒不敢言的纠结心情。

牟斌分批召回人看戏。这出戏的名字叫。把条条框框编入一则则小故事中。集寓教于乐于一体。

“刑部的同僚辛苦了。”牟斌诚心诚意地夸奖。这出戏一定费了刑部官员不少的心血。

刑部郎中脸色古怪:“这戏是大小九卿和三位内阁阁老排一起的。”

“啊?!”牟斌掏掏耳朵,这事他没有耳闻。锦衣卫监察天下的能力真的退后了吗?

刑部郎中哭丧着脸说:“昨日太子殿下亲临集义殿。正好瞧见各位大人围在一起商量事情。太子殿下说大家闲着也是闲着,让大家集思广益开民智。殿下说百姓们识字人不多,大部分人对大明律一知半解。法的作用不仅在于事后惩罚,也在于事前警示。”

“各位大人被逼着弄出了这出戏。太子殿下整夜陪在一旁,戏本写好马上让戏班演。这还只是第一处,专为锦衣卫写的。其后还有一个系列,戏剧要包含每一条大明律的内容。”

“各位大人连官衙的事都没精力处理。”刑部郎中脸上有浓重的黑眼圈。尚书大人把事分摊到他们几个头上,这个月的加班费能比月俸高。

牟斌眼角一抽。太子殿下为了骗人,也真是不择手段了。

“老爷,到家了。”

在车夫多次的喊声下,礼部尚书傅瀚终于从马车里醒来。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他们估计是首批被太子殿下逼着写剧本的官员。

府军前卫堵住集义殿的门,写不好剧本不许离开。太子高举普法的大旗,给他们上了一堂给百姓普法的重大意义。一晚上没睡,他的太阳穴突突的刺痛。

傅瀚刚走进家门,管家把一封信递给他。傅瀚拆开一看,惊得睡意全无。

“吕宋有十几座金银矿,一年总共可产金二十万两,银50万两?!”傅瀚双目圆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确定消息属实?”

老管家道:“这是吕宋使臣喝醉了亲口说的。”

傅瀚背着手来回踱步:“再去探。别忘了太子曾和假的撒马尔罕使者联手骗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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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内外交困

邱聚在江彬的护送下回到朝阳皇庄。邱聚激动地里里外外来回走了三遍。他有两年的时间没有回来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显得格外亲切。

足球场正在上演两军对垒,买彩票的人疯狂地呐喊。邱聚从中转了一圈,很满意的点头离开。足球场的盈利让游乐园顺利营业;足彩是游乐园中唯一能支撑太子殿下散财的游乐项目。

学习园里,上百人在认真学黑板上的简化字。每个人都想在规定的时间内学会。不但可以得到十文塑料币奖励,运气好还能被暗中观察的牙人推荐到内行厂作坊工作。

“游乐园怎么多戏台了?”邱聚很奇怪,走进去听了一小段。

台上穿着鞑靼人服侍的男旦和女旦正在上演催人泪下的别离。

“我不走!你是我的天,你是我的地。离开你,我马上就会死!”女旦抱着男旦死也不撒手。

男旦痛苦万分:“《大明律》有言:令蒙古色目人氏,既居中国,许与中国人家结婚姻,不许与本类自相嫁娶,违者男女两家抄没,入官为奴婢。我若同你结婚,必会牵连两家族人。”

女旦急急地道:“我们可以去河套。河套没有此条规定。我们还可以去大宁城。大宁城不适用大明的法律。”

“去河套,去河套!”底下的观众起哄道。

邱聚眼角抽抽,问皇庄的管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正在宣传《大明律》。”管事凑到邱聚耳边小声说,“鞑靼人对付不了游商部落的扩散,他们就拿《大明律》歧视色目人的条款说事。试图瓦解游商部落成员加入大明的意愿。”

邱聚联想到他们莫名其妙被女真人追杀,气得脸上的横肉一阵抖动。“女真、鞑靼、国内同时针对小爷的势力动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我说我们没露马脚,怎么会被女真人发现。一定出现内鬼!”

“嘘,公公您小声点。皇爷万寿节将至,京里可有女真派遣的使臣在。”管事四处张望,深怕被外人偷听了去。

邱聚眼珠子骨碌直转,想法子把丢掉的场子找回来。他大爷的!女真人抢了宝船,船上有价值一万多辆银子的货。他们被追的四处躲藏,最后逃到朝鲜才得以活命。这笔账一定要找女真人好好算!

管事担心地道:“最近京里的氛围很奇怪,公公千万别陷入泥潭。”

“你这没种的小崽子。太子爷派出府军前卫把我等接回来,我能给太子丢人!”邱聚眼睛瞪了犹如铜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真汉子。环境真能改变人,两年在外卧底的经历让邱聚好似变了一个人。

管事哭丧着脸,他本来就是没种的。

江彬回宫复命时,朱寿正在让司礼监的几位大太监帮忙看剧本。

“各位公公,有结论了吗?”朱寿希翼地看着戴义、萧敬等人。能做到司礼监大太监的人,都是内书房培养出来的佼佼者,学识不会比进士差。

高凤说:“从剧本看,李阁老、刑部尚书闵珪、大理寺丞刘宪、左都御史戴珊、工部尚书曾鉴五位大人对《问刑条例》较为了解。”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是三法司,主官对刑律了解是必然之举。曾尚书当过多年的刑部主事。李阁老幼年就有神童之名,才华过人,了解刑律也属正常。”戴义补充道。

朱寿若有所思。

“若江指挥佥事得空,请赴坤宁宫商议婚事。”高凤提点江彬后和其他人一起离开。

江彬挠挠头:“殿下真要下官娶郡主?”

“父皇亲点的仪宾周钺有勾结白莲教的嫌疑。父皇看着皇姑长大,本来心中愧疚。谁让你在宫里耍流氓,正好上前凑数。”朱寿哈哈大笑,“当了本宫的姑父,也就不用巴结刘瑾了。”

“下官知错。”江彬瞬间脸色失去血色。

朱寿开门见山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一定不是好士兵。攀人情是常态,不过今后你无需巴结别人。”

江彬喜上眉梢,下跪举手发誓,“下官永远追随殿下左右。”

“本宫给你下个任务。你利用和皇姑的婚事折腾礼部。我要让礼部官员顾头顾不到尾。”朱寿冷笑。

江彬拍着胸脯一口应下。

朱寿揉揉太阳穴,精神抖索地准备应对大臣们连续几日的质问。这段日子他看似一如既往逍遥,实则遭遇到非常严重的困局。有人针对内行厂、游商部落使劲手段,让两地相继出现问题。他四处救火,急得嘴角起泡。

这个场子他一样要找回来!

朱寿踏入文华殿时,礼部尚书傅瀚正用手指指着伤势刚愈合的杨瑞红大骂。“几句溢美之词,就想抹去太子用武力压迫我等撰写剧本的荒唐之举吗?”

愤怒的神色浮现在傅瀚的脸上。他像是搁在沼气炉上铁壶,身上的血液一直在奔腾。经过多方多次证实,吕宋岛确实有银矿。太子殿下用之不竭的银子出自那里。

什么水利织布机肯定都是假的!一定是太子用吕宋岛的银子填补织布作坊,吓唬他们、逼他们退让。太子殿下用假消息布置出紧张战局,让军机处从无到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起来。

这次他绝对不上当。经过布商的盘算,除非内行厂有本事把纺织机的纺织效率提高20倍,否则卖50文一匹布绝对会亏本。水利风车才能提高三倍的制盐效率,水利纺织机绝对达不到快20倍。

若朱寿知道傅瀚的想法,一定会笑掉大牙。

“从太子监国开始,类似的小动作不断。我等不可继续容忍太子屡屡违背祖制、肆意践踏官员尊严!”吴宽应援傅瀚。

除两人外,坐在文华殿参加晨会的其他官员们相互对视,却无人出声。

傅瀚冲刘健质问:“这件事暴露出太子重武轻文的倾向。首辅大人不准备管此事吗?”

刘健慢腾腾地站起,摸着胡子反问,“傅大人想如何处理?又想要达到什么结果?”

“殿下不可绕开内阁行事。随意插手政务,想到什么做什么。我等耽误正经事,全围着殿下一人团团转。严重干扰五府六部的正常运转。”傅瀚激动地吼道。

另一边军机处众人像看傻子一眼看傅瀚。

“傅大人,本宫是皇太子。本宫不能插手政务,还有谁有这权力?”朱寿笑眯眯地问。

第242章 礼部罢工

京师百姓又炸锅了。

太子和官员一团和气的好日子结束。文华殿晨会时,太子和礼部尚书傅瀚吵成一团。

傅尚书跪在乾清门,恳求面见弘治帝惩治太子违逆祖制。礼部官员被裹挟的集体罢工,其下的鸿胪寺、光禄寺一同罢工。

陛下的万寿节将至,京师来了安南、占城、朝鲜、赤力把里、吐鲁番、叶尔羌汗国、鞑靼等地的使臣,还有各地押送贡品的官员。大家突然没有鸿胪寺的接待、光禄寺提供的饭食,礼部和太子的冲突一时间众所周知。

朱寿被弘治帝传唤到乾清宫。

“先陪父皇吃饭。”弘治帝神色平和。

皇宫的膳食由光禄寺、尚膳监共同提供。朱寿嫌弃光禄寺的饭菜不好吃,尚膳监的也不符合他的口味,在东宫建立了后世清朝才出现的御膳房。

光禄寺突然罢工,尚膳监的内侍忙着给宫里人做饭。御膳房的厨子专门为弘治帝、皇后等主子做御膳。

弘治帝偏好清淡,桌上的菜式非常简单。银苗菜、莲子汤、爆炒海参、番茄炒蛋等来自大江南北的菜肴。知道儿子喜欢吃肉,弘治帝让人加了扬州狮子头、卤牛肉两道菜。儿子最近上火,又让上林苑监送来了西瓜。

一切按照祖制办事,哪有如今舒心的日子。

礼部的事情丝毫不影响朱寿的胃口。

弘治帝见儿子吃了差不多,放下来了筷子。“这皇帝和大臣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但凡是要有度,臣子超过度,就有逼宫的嫌疑。有阁老们在,不会让傅尚书做过头。但傅尚书敢让礼部罢工,背后定有他们撑腰。”

“照儿要明白‘金过钢则易折,玉过硬则易碎’的道理。”弘治帝谆谆教导。

朱寿眉眼冷峻:“区区礼部,还不至于让孩儿折腰。”

礼部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朱寿不可能没有防备。礼部官员罢工,朱寿马上让人给京中的酒楼、食肆、茶楼、青楼等各大娱乐场所打招呼。来京的使臣和官员都得太子馈赠的超市抵用券,大部分店铺都可使用。

京师有五城兵马司和各坊铺头维持治安,不会出大乱子。经过户部、军机处、锦衣卫、东厂轮流清理,就算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也翻不起大浪。

弘治帝不由得担忧:“照儿,你可知道你对抗的到底是哪些人吗?”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自从南宋末年十万军民在崖山跳海殉国,文人的脊梁就被打断了。”朱寿冰冷的眼眸充满轻蔑之色。

弘治帝呆愣地凝视儿子,许久之后说,“你这孩子,一开口能得罪所有的文官。”

“有什么好怕的,孩儿还能再次打断他们的脊梁骨。”朱寿两嘴紧抿,露出自信满满的神情。

弘治帝劝说失败,挥挥手把儿子赶走。他现在只想去坤宁宫抱抱女儿。女儿可爱的笑容能治愈不省心儿子造成的心灵冲击。

朱寿笃悠悠的走向跪在乾清门的傅瀚。

傅瀚只需看一眼太子的神色,就知道弘治帝再次偏向太子。他本也没指望弘治帝会教训太子。这只是做给天下人看的姿态而已。

笑眯眯的朱寿停在傅瀚的面前:“南京太仆主簿华昶检举傅大人。他声称傅大人为了夺得礼部尚书的位置,指使他陷害同僚,人为制造科举舞弊案。”

傅瀚跪着的身形晃了晃倒在地上,四肢猛烈的抽搐着。谷大用马上取出保心丸塞入他的口中。

“还不快把傅大人送往太医院抢救!傅大人有个好歹,本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朱寿浮夸的捂着嘴大喊大叫。

“恶念值1……”

礼部罢工事件急转直下。礼部尚书傅瀚被人告发,制造弘治十二年科举舞弊冤案。左都御史戴珊依照大明律奏请弘治帝。弘治帝下旨三法司共同审理。

舆论一片哗然。

傅瀚在太医院醒来,随即被关入刑部大牢。礼部官员问询立刻结束罢工。但礼部、光禄寺、鸿胪寺官衙门口被府军前卫重兵把守。众人不得进。

军机处大臣装聋作哑,弘治帝避而不见。官员们和卫士大眼瞪小眼,有官衙不得入。

三位阁老找上朱寿,朱寿一反平时好说话的态度,坚持要治礼部、光禄寺、鸿胪寺渎职之罪。

双方进入拉锯战。

李监事在光禄寺外围转了一圈。凶悍的府军前卫卫士不许任何人接近,李监事愤恨地离去。没有光禄寺的身份,他无法在不引起人注意的情况下接触吕宋使者。

老张和老王头也在光禄寺外守着。他们是厨役,做一天才能拿一天的日支。光禄寺停工对他们的影响最大。老张漫不经心的附和老王头的抱怨,用眼角的余光关注李监事的一举一动。

毛总旗数人换上百姓的葛衣混在厨役中。他们悄悄地接近李监事,李监事似乎有所感四周张望。

突然老张高喊:“太子殿下爱民如子。我们去皇宫找殿下诉苦,希望殿下能高抬贵手。”

几千人的厨役被老张几句话鼓动起来,相互推搡着往皇宫赶去。毛总旗假装拥挤撞晕李监事,几人相互掩饰,在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了李监事。

李监事不能利用送膳的时机接触吕宋使臣,别人也怕日长夜多出现破绽被人盯上。礼部官员向太子殿下低头了。

礼部左侍郎张升、礼部右侍郎谢铎带上礼部官员的请罪折,另加每人罚俸2个月,终于让太子撤走了府军前卫。

赵署丞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担心太子殿下把他们全部革职。傅尚书被关,并不影响他们的行事。赵署丞收到最新指示,上头已经同意了夺矿计划。让他们接触吕宋使臣,商议双方合作夺回矿场。

赵署丞四处都找不到李监事,而吕宋使臣周围多了锦衣卫把守。赵署丞马上把消息递了出去。

“太子的人伪装成海盗霸占金银矿场。每年轻轻松松获得上百万两银子。太子肯定关注吕宋使臣的一举一动。我等应该尽快动手。万一李监事受不了酷刑招供,等太子反应过来,我等连反抗的机会都不会有。”

“这……万一太子发怒,让军机处派出军队怎么办?我们的手还伸不到军机处那。”

“放心,吕宋可不属于大明。”

碰完头,几人从集义殿四散而出。

7

第243章 论官员的修养

“恶念值1……”

太子殿下在晨间广播中大谈特谈《官员的修养》。从内阁到军机处,每人的表情都不自然、眼神诡秘。从大明最大的祸害口中说出这些话,让听者浑身不自在。

“‘知足知不足,有为有弗为’。官员的修养和举止需要把握好这样的标准。

‘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既要懂得在财物上的知足,也要在追逐权利时懂得适可而止。不知足,则不知止。一旦不知足了,就会不讲大明律,结党营私。

而所谓知不足,就是要对自身的能力有清醒的认识。人贵有自知之明,活到老学到老。毕竟生而知之者少而又少。就像锦衣卫,连基本的《大明律》都不懂,又怎么能管刑狱、拥有巡察缉捕之权?

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希望每位官员心里都有一本‘政治账’、‘利益账’、‘良心账’。”

朱寿大拍桌子、唾沫四溅,滔滔不绝地对官员们进行思想教育。

“从今天开始,本宫每日给大家讲一回《官场现形记》。讲完后让戏班照剧本排戏。本宫会让戏班到各个衙门公演。到时每位官员都写一份观后感,计入六年一次的吏部考核成绩。”

“恶念值1……”

吏部尚书马文升额头青筋凸起:“殿下喜欢写剧本也就算了,干嘛还要把我们拖下水!闵大人,你们刑部把《大明律》的剧本都编好了没?”

“马大人,《大明律》一共有三十卷,四百六十条。”闵珪说话的声音沙哑。

陛下责令三法司共同审理傅瀚案,牵连两年前的科举舞弊案。闵珪审案审得步步惊心,总觉得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上一次针对太子的行动,以林廷玉死在诏狱草草了结。他也被撸去了官职,还是戴珊、谢铎等老臣的大力推荐,才让弘治帝任命他为刑部尚书。陛下不可能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连续两晚没睡,让闵珪的双眼布满血丝,反应也变得迟钝。刑部把精力放在案子上,根本不可能有精力去写剧本,况且太子逼大家写剧本的初衷没这么简单。

马文升头疼地道:“《问刑条例》有二百七十九条。我等几人熬了一晚上编出来。闵大人让刑部的官员加几天班吧。”

“马大人,刑部的重点在傅大人的案子上。殿下让我们编戏本,更像是……”刘健幽幽一叹,“报复。”

李东阳低着头一言不发。

在太子弄出简体书籍,无视老臣静坐奉天门,很多人在暗中联合起来,试图瓦解太子手上的两大王牌:内行厂、游商部落。

太子敏锐的觉察到问题,超市购物节就是一次强有力的反击。很多人抵挡不住‘物美价廉’的吸引涌进超市。反而让他们有意买空超市商品的行为成了活广告。

众人的谈话随着朱寿步入大殿终止。朱寿落座,李东阳主持开始晨会。

“日本使臣带上弘治勘合来朝进贡。勘合约定朝贡的船

不超过两艘,人数不超过二百。可此时他们来了十艘船,1200人。使臣说碰巧遇到大明陛下的万寿节,他们的朝礼多了几倍。”礼部左侍郎张升禀报。

户部尚书侣钟冷笑:“日本明知金银价比我朝便宜,利用万寿节大肆赚取差价。他们打的主意真好!”

张升笑道:“有年轻官员提意见,我朝也可以组织船队去日本赚金银差价。陛下福泽四方,让日本的臣民感受一下天朝皇帝的恩泽。”

“这主意不错。”

“用最大的宝船装货物!”

“一定不能让日本占便宜。”

朱寿抱着手聆听,心中暗暗发笑。这借口找的好,全无破绽。就像断掉内行厂生产物料、打消游商部落牧民加入大明用的招数一样,让他的人不能光明正大的报复回去。

在大明境内,他是皇太子,不能知法犯法。在海外,呵呵~

晨会决定户部和礼部一同负责此次的贸易,以防遭遇倭寇,需要兵部和军机处提供火炮、弹药。这是给大明长脸的事,各部门紧密配合。

“啪啪啪!”朱寿起身鼓掌。“如果每件事都能精诚合作,政务处理效率高,大明百姓的好日子就要来临了,盛世即将开启!”

“恶念值1……”

太子殿下的讽刺意味浓重!

刘健脸色一沉,绷紧脸厉声道,“殿下如能收敛脾气,效果会更好。”

“天干物燥的,首辅大人火气别那么大。你们只看到本宫让卫士把持礼部不让人进。可知道本宫送出去的抵用券值多少两银子!”朱寿把不满写在脸上,搓动着双手瞅着户部尚书侣钟,试图报销一部分经费。

侣钟正色回复:“从无支取银子,供外国使臣游玩的先例。”

“至少也该把昨日拨给光禄寺厨役的日支给本宫。”朱寿讨价还价。

刘健怒目圆瞪:“殿下让官员注意修养,可您的一言一行代表皇家,您的修养又该如何规范?”

朱寿掏掏耳朵:“首辅大人见过菩萨吗?拜过菩萨吗?菩萨什么样,都靠寺院、佛经宣传。同理可证,只要宣传做的好,本宫的形象一定是伟岸的。”

刘健两眼一番晕倒在座位上。

“恶念值……”

众人手忙脚乱地把首辅送往太医院。

李东阳苦恼地皱眉:“殿下何苦气刘公。”

“虽然百年前太祖取消了宰相,官场百年起伏,如今内阁首辅也算半个宰相。宰相肚里能撑船,刘首辅不能撑船也应该撑得起马车。”朱寿摇头晃脑,“可是李公瞧瞧,首辅大人心比针尖细,动不动就晕倒。”

李东阳深深叹了口气,这话若是让刘公听到,能活活被气死。

晨会结束后礼部官员忙着准备宝船上的军备武器,突然刑科都给事中兼光禄寺少卿赵竑神色仓皇地跑来。

“左侍郎,府军前卫拿着光禄寺厨役名录清点人。”赵竑上气不接下气地道。

张华心中一咯噔:“太子哪来的名录?”

“太子刚去吏部抢的。况且光禄寺的人也可以从超市领抵用券。万一太子找到有冒名顶替的厨役怎么办?”赵竑心里七上八下的。

张华呵斥道:“慌什么慌。当初卫所多少将官吃空饷,太子也没他们。把太子的财物来源劫了,没银子的太子无法指挥军队,军机处失去靠山很快撤销。把你调出去几年,等事情被人遗忘了再把你调回来。”

“倭寇靠得住吗?太子殿下可是打跑过鞑靼小王子!”赵竑很没底。

张华冷笑:“海上和草原可不一样。”

第244章 淡定的程敏政

后世常说‘学问该博称敏政,文章古雅称李东阳’。程敏政和李东阳幼时都有神童之名,一同被皇帝召见。留下‘螃蟹一身甲胄,凤凰遍体文章’、‘书生脚短,天子门高’的巧对。

但由于两人身世迥然,养成不同的个性。程敏政傲气,李东阳圆滑。性格决定命运。李东阳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程敏政若是没有朱寿的干预,已经英年早逝。

程敏政的父亲程信曾是兵部尚书,抗击也先入侵京师有功。他的岳父李贤,更是华盖殿大学士,英宗病重时的托孤重臣,权倾朝野。

李东阳的祖父靖难有功授予金吾左卫小旗,父亲是私塾老师。他以军户身份入仕,凭借左右逢源的本事,成为无数官员可望而不可即的阁老。

正阳门大街的超市罕见的没有顾客光临。李东阳熟门熟路地穿过空空如也的货架,来到二楼的办公房。办公房的房门敞开,有店员正在向程敏政汇报。

“你告诉他们,京布每匹50文的价格一年内不会有变化。一个月内京布出货20万匹,织布作坊仓库连棉花都没了。那他们哪来布拿出来卖。”程敏政嘶哑着道。

李东阳探头,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遮挡程敏政的身影。超市掌柜每日处理的事,不比礼部侍郎的少。

年轻的店员禀报完毕,见到李东阳来访忙躬身行礼,“见过李阁老。”

“你怎么在这?”李东阳神色诧异。华昶弹劾程敏政向徐径和唐寅泄题,没想到程敏政竟然不避嫌,还把徐径留在身边。

徐径谈笑自若:“我略懂经商之道,受太子殿下赏识入内行厂效力。超市购物节琐事繁多,特调来此帮忙。李阁老请坐,无去取玉泉山泉水给您泡茶。”

“不用麻烦,井水即可。”李东阳阻拦道。

程敏政放下手头的事务,请李东阳到办公房一脚的茶室落座。“一点都不麻烦。自从西直门不走水车后,每日有专人从玉泉山取泉水放在超市售卖。一桶五十文,退桶时可取回十文。”

“殿下连泉水都卖?”李东阳愣住。

程敏政打开茶室的沼气阀门,闻言笑了笑,“取泉水卖水能给上百人提供工作机会,养活百户百姓。还有沼气。从修建沼气池、维护沼气管道、粪夫、茅房,到沼气灯作坊、管道生产,给几万人提供养家糊口的工作。宾之,商人只想赚银子,而殿下主要考虑的是如何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徐径提来带盖的桶装水,倒入铁壶后关门退下。

茶室高于办公房地面,其上铺了一层地板。李东阳跪坐在软席上,视线正好能从玻璃窗向外看去。

正阳门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路边摆摊的摊主、买东西的顾客、过路的百姓精气神实足,和他几年前入阁时的面貌反差很大。那时的九边时常有八百里急报,京师百姓日日担心鞑靼人会打到京师城下。街上还会有乞丐,百姓脸上有菜色。

不得不承认,太子殿下在民间的威望,是用实打实的成果堆积起来的。

“克勤可知傅瀚被弹劾,三法司重审科举舞弊。”李东阳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打量眼前的老友。程敏政的傲气内敛了不少,变得平易近人。

程敏政呵呵一笑:“你该好好看看殿下写的《官场现形记》,这种事情史书上屡见不鲜,官场常态而已。即便科举舞弊案平反了又如何?我与唐寅、徐径走的道路已经被注定。没有殿下插手,估计我们三人下半生坎坷。”

“你可有怀疑的人?谁会知道你出的考题,并能安排酒楼的戏让徐径和唐寅知道考题?”李东阳直言不讳地问。

考题是程敏政从书中选了不同的两个句子拼接。徐径唐寅在酒楼吃饭,听到隔壁雅间谈起这个题目。世上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程敏洗茶泡茶,眉眼间十分平和。“我的岳父曾得罪不少人,舅兄一辈子都在尚宝司,和您的大女婿是同僚。没人会愿意我身处高位,让岳父一脉的人马抱团结党。”

话已至此,李东阳便不再此事上多言。程敏政心中有数,肯定不会再入官场。

“这几天我心中很慌,感觉要出事。”李东阳无心饮茶,“殿下的举动令我心惊肉跳。”

“宾之,你心里有鬼?”程敏政淡淡地问。

李东阳眉头微皱:“克勤何意?”

程敏政端起茶杯细细品茶。沼气炉上的铁壶壶盖‘啪啪’作响,腾起的水汽让李东阳心情浮躁。李东阳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手掌的疼痛让他保持冷静。

“殿下让藩王领衔军机处时,我曾问殿下对靖难之役的看法。殿下说的话让我至今难忘。‘靖难成功的根源,在于勋贵、文臣对太祖积怨深重。’殿下比你想象的了解官员。”

‘乓’,李东阳手一滑摔了茶杯。

程敏政嘴角勾起,满意地看到李东阳失态的模样。弘治十二年科举,他和李东阳都是主考官。李东阳却片叶不沾身。

“掌柜,光禄寺出事了!”徐径敲门进入。

李东阳立刻告辞离开。

程敏政想了想,交代徐径把底楼的空货柜搬走,腾出一块空地卖速食客饭。“你去给殿下传话,建议棋盘街空出一块地皮开食堂。方便官员们就餐。光禄寺一堆牛鬼蛇神,一年消耗国库无数钱粮,是该整顿了。”

徐径关上门小声说:“殿下处置光禄寺简单,可江南的事情不好办。家中来信,有人来家里集资,说是能处理布店卖不出去的松江布。我实在想不出来,松江布在京布的冲击下怎么卖的出去。”

“日本。”程敏政嗤笑,“他们集资估计是抱着法不责众的目的。可不想想,在大明土地上的太子还讲规矩,出了大明的管辖地,还想让太子和他们谈《大明律》吗?”

“殿下说在高于三倍的利润面前,人会践踏世间一切法律。我家只是把装门面的松江布、刊印的佛经等送了出去。别的家凑了无数丝绸、松江布、瓷器、茶叶,差不多是一半的家产。他们就不担心有去无回吗?”徐径摇头叹气。

程敏政拍了一下脑门:“今天加班!尽快把购货清单整理出来。殿下马上要有巨款进帐,得盘下隔壁的茶楼。超市扩大后将会接受内行厂以外的商品。马上联系愿意低价卖货的作坊。”

“又要加班啊!”徐径唉声叹气。

第245章 吓住李东阳

李东阳在正阳街拦了辆三轮车,让车夫送他到光禄寺。他狼狈地从超市离开,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疲劳。

看到徐径,让他想起了一位曾经非常赏识的年轻人。成化十六年他负责应天府乡试,点中徐径父亲徐元献为举人。徐元献是江阴徐家的骄傲,受到长辈的悉心栽培。可惜徐元献英才早逝,其父徐颐深受打击一病不起。

徐颐曾做过中书舍人,朝中同年故旧无数。人走茶凉,人死灯灭。江阴豪族徐家没了官场上的支柱,也就没了维护家财的能力。徐径和唐寅一样,在家乡多有才名。他听闻徐径被卷入科举舞弊时,就知道是哪些人暗中参与了此事。

大明不仅仅是官商勾结的问题。出过高官的家族,一定会成为一方巨富。每一位大商人的背后,至少站了一位高官。官员的起落带来的是家族的兴起和衰败,地方豪族的变更。

为了家族持续兴盛,守住万贯家财,官员结姻亲、官官相护、用屁股站队……官员的修养?只要笔下润色一番,谁人不是好官!

原本他也会随波逐流。毕竟,他没有改变世俗的能力。可是,女儿和太子扯上了关系。事情的发展逐渐偏离了他的原有计划。

是维护皇权,还是维护官员的权利,这是一个问题。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家即便落魄,家中财力依旧可观;程敏政虽被罢官,家中亲族当官者众多,依旧是官宦之家。

李家不同。虽然继夫人是成国公家的小姐,也有几门显赫的姻亲。可世人最为现实。李家起于微末,别人看中的是他内阁阁老的身份。他一旦走错路,没人会庇护家中老小。

“这位大人,您在外围看戏就得了,可千万别进入。”兼职车夫的老张好心劝解。

李东阳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官家人?”今日轮到他沐休,换了便装出门,身边也没带小厮。

“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师人,能没这点眼力?您衣着朴素,一定是个好官。”老张哈哈一笑,“光禄寺的人身份乱着呢,连白莲教的人都有。听我一句劝,别趟浑水。让太子殿下收拾他们去。”

“你怎么知道光禄寺里有白莲教的人!”李东阳脸色一白,从座椅上探出半个身子靠近老张。

老张把三轮车停下,满不在乎地说,“住在我们坊里的厨役试图说服我们加入白莲教,被我们报给锦衣卫得了十两赏银。每家每户分了几匹布、几斤肉。那些人天天神神秘秘的,也不想想京师各坊有多少铺头,京师住了多少百姓。能避得了人吗?”

李东阳打了个寒颤,他想到家中四周的街上摆满摊位。小摊贩们把进进出出的客人看在眼里。

他面临的不是站队的问题!而是太子殿下想不想动他。

什么东厂忙着找白莲教,锦衣卫人手不足,统统都是障眼法!官员们做过些什么、接触什么人,全都在百姓的视线之下。

“府军前卫打人了!”有厨役大喊大叫。

一时间,光禄寺门口激起灰尘无数。膀大腰粗的厨役在赤手空拳的卫士面前毫无战斗力。大部分府军前卫的卫士身上都有军功,那是在草原上和鞑靼人厮杀得到的。对卫士来说,会点皮毛功夫的人连草原上的牦牛都不如。想当初他们每次打赢仗,牦牛就是他们的胜利品。徒手制服牦牛是发家致富的技巧。

一盏茶的功夫,许多人在地上打滚,嘶声裂肺地求饶。上前讨公道的礼部官员一样挨打。五城兵马司的人不敢进去,顺天府的衙役躲得远远地。紧急调来的五军营只是驱散看戏的人群。

李东阳意识到:太子亮刀了!

“送我去太医院。”李东阳当机立断。

老张愣了愣,飞快踩着脚踏板把李东阳送到礼部右手边的太医院。

李东阳让院使把脉,以耳疾、昡晕等疾病名义向弘治帝上疏请求辞职。弘治帝不准。李东阳跑到房山县为自己挑选墓地。

“老张,你都和李阁老说了些什么。把李阁老吓得买墓地去了!”被牟斌一顿臭骂的毛总旗找到老张。

老张无辜地摇摇头:“我按照上头的意思给李阁老透露消息,没有胡说一句。”

毛总旗拉起脸:“将功补过,骑上你的三轮车守在李府外头。可别让李阁老出事。”

光禄寺庙小,又查出几百名冒名顶替的厨役。府军前卫的粗暴举动只是让御史颇有微词,礼部安静的没人站出来抗议。

“上一个跪在乾清门抗议的傅尚书还关在刑部大牢。殿下尚太祖多矣!”礼部左侍郎张华愁眉苦脸。

谢铎“呸”了一声。“一码归一码。傅瀚持身不正,又不是殿下打击报复他。如果他真没背后搞事,闵大人早就查出他冤屈放人了。”

有人站左侍郎,有人认可右侍郎谢铎的话。礼部尚书的位子眼看着就要空缺,新一轮的人事调动即将开始。礼部官员摩拳擦掌,大家都想往上动一动。

刘健和谢迁没精力管礼部的事。李东阳一副得了重病即将离世的模样,多日缺席晨会。太子政务倦怠,以有很多天没有批阅奏折。堆积如山的政务让他们累得差点趴下。

“小爷,他们凑了五十艘宝船从天津离港。宝船将会在太仓港停留几日。江南凑得的货物已经装满太仓港的仓库。”谷大用把死士送来的情报告之朱寿。

朱寿摸摸下巴:“有没有派人在江南造势,让他们每家都大出血?”

“小爷放心。程家和徐家吃了那么大一个亏,我们的人没出手,他们两家就开始鼓动多出货物。程掌柜甚至给唐寅去信,让唐寅临摹了几十副画作。”谷大用回答。

朱寿胸口一塞,几十副唐寅的画作!

“通知下去,在他们和日本人交易后在行动。本宫要他们的货,也要日本的金银。”朱寿大力拍击桌子,叉着腰恶狠狠地说。

“奴才马上发电报通知他们。”谷大用飞也似的离开。

谷大用前脚刚走,黄伟后脚进来。“小爷,银子何时才能归还?”

第246章 万寿节前夕

朱寿长叹一声。

内行厂是吸金窝很能赚银子。可大明像一艘四处漏水的船,到处都要用银子。感觉银子再多也赶不上漏水的速度。在还不算太糟糕的大明中叶,他缺银缺的想办法抢劫。崇祯这重孙子的日子该有多难过。

为了子孙后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次一定要把‘薅羊毛’的行动进行到底。

“小伟子,这银子本宫刚取走没多久,放贷也没这么快收款的。”朱寿苦恼地皱起脸。

黄伟面无表情,不冷不热地说,“距离皇爷万寿节还有十天。殿下给内承运库定下的规矩是银货两讫。户部拨给光禄寺的金银所剩无几。光禄寺卿上报:因府军前卫守门不让进的原因,提早储备的瓜果物料没能及时处置,已**或成色不佳。需重新购置。”

朱寿摸摸下巴:“光禄寺卿头脑蛮灵活的。把各地上贡的美酒、特色水果、香米等装上宝船。拿府军前卫当借口,账上全注明报废。这人不辞官回家做生意对不起他灵活的头脑。”

“小爷,这都是后话。尚膳监必须为万寿节宴席提前准备。西厂接来二十多国使臣,大明的面子不可丢!”黄伟言辞凿凿。脸上一副随你怎么说,我只要银子的无赖样。

朱寿牙疼,黄伟是他一手栽培的,这算是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弄出去的银子一半伪装成吕宋银矿的出产,一半用于开发台湾岛。

现今的台湾岛被称为东番,岛上偶尔有渔民落脚暂住,一片荒凉。东番还没入大明版图。他怎么样也要在那扎个点,提前把附近可钓鱼的岛一起圈起来。至少要留下证据,证明那块海域从古至今属于华夏。

至于吕宋岛,岛上有元末的华夏移民,大明曾委任总督管理。禁海令让吕宋脱离大明管理五十多年。需要用怀柔的手段重新让岛民归顺大明。

万寿节二十万专款被他打造成银砖,从钱庄偷运到天津港,绕了一个圈又回到钱庄。钱庄内故意放收了几个他们的人,这些人每天轮流盯着银砖。等他们组织的五十艘宝船出太仓港,才能拿回银砖。

朱寿原地团团转,没银子怎么办宴席呢?内承运库好不容易上了正规,规矩定下了不能朝令夕改。能不能借鉴后世的经验?

朱寿拍了下脑门。怎么把西餐忘了。他名下的田庄、河套能提供很多原料。便宜老爹一定没吃过生日蛋糕。肃宁田庄的土豆丰收,可以多炸点薯条、薯饼之类的小吃。把河套的牛奶做成芝士奶酪,必胜客披萨也可以有。再让西厂从山东打捞海鲜……

“本宫想法子弄出新颖的吃食。万寿节宴会采用自助餐形式,决定能让宾主尽欢。”为了省银子,朱寿一头钻入东宫御膳房研究吃食。

朱寿抛下政务给陛下表孝心,官员们只能恨恨地看他光明正大的偷懒。没有李东阳主持晨会,没有朱寿的旁听,内阁和军机处针锋相对吵个不停。

“殿下,今日大人们为了万寿节的阅兵仪式差点打起来。刘首辅和谢阁老认为让旗手卫出来亮个相就行。英国公等军机处大臣认为至少要把京营拉出来遛一遛,在外国使臣面前振国威。”中立派的谢铎找到御膳房探他的口风。

朱寿呵呵一笑:“老师尝尝薯条的味道。薯条很脆,您老咬得动。若是把炸薯条的方法宣扬出去,能让不少百姓有糊口的营生。”

谢铎的注意力被吸引,从土豆产量谈到大豆炼油,讨论的都是对百姓有实质影响的事。回去后,谢铎把‘实干兴国’放在嘴边,把内阁和军机处双方大骂一顿。让中立派的臣子更加坚定不移地站在朱寿一边。

接着,王守仁跑来提‘阅兵对鞑靼使者的威慑’,谢迁过来说‘万寿节亮兵器冲撞陛下’。朱寿作为回应,每人送了一块蛋糕。

争论一直到万寿节的前夕,最后是便宜老爹用‘调动三千营亮相新式火器’的口谕终结。

万寿节的前夜,京师街道的广播喇叭再次响起。

“本宫埋头给父皇准备万寿节,你们这群大臣为了一件事吵了十天?你们这是尸位素餐!你们受百姓供养,不处理天下大事天天吵吵吵!夫子没教过你们‘空谈误国,实干兴邦’的道理?加起来的年龄是本宫的好几倍,还要本宫给你们说大道理?!”朱寿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各国使臣纷纷跑到街上的路灯下,一脸稀奇地听广播。

“恶念值1……”

纷至沓来的恶念值让朱寿睡了一个好觉。太医院的太医当晚连续跑了好几家府上治病。速效保心丸成为每位太医出诊必备的药丸。

临睡前朱寿收到另一个好消息:宝船出海了。

“小爷,船队离开太仓港。东厂探得他们的全部计划。五十艘宝船装上火炮,有几艘甚至配备了大将军炮。他们准备先把货物在日本卸货,有礼部和户部官员负责卖货收金银。从日本招收的上万名浪人和武士上船,打算强攻吕宋岛。”谷大用回禀道。

朱寿拍着床沿笑得直不起腰:“他们还以为郑和宝船天下无敌呢!百年前也许是,内行厂造出铁船后,木船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是在给本宫送人头。日本少了一万人,沿海近些年不会再有倭寇大举进攻。这么算来,本宫要给他们奖励!”

想了想,朱寿说,“让赵虎带人截货、抢金银。等海战结束,打捞几具有身份的武士尸体送给幕府。热情地迎回功劳巨大的礼部、户部官员。看看幕府会不会相信他们的清白!”

弘治十四年七月初三,皇太子为弘治帝举行隆重的万寿节。保国公骑在高大的战马上,带领手持燧发枪的三千营士兵缓缓从大明门经过。紧随其后的是携带拐子铳的步兵;推着大将军炮的炮兵;天上飘着的热气球兵缓缓驶来。

大明门前竣工的棋盘路商铺中,站满挥手喊叫的百姓。

“陛下万岁万万岁”在京师上空回荡。各国使臣脸色各异,鞑靼使者一脸灰败。

与此同时,五十艘宝船飞速驶向吕宋岛。在台湾岛潜伏很久的几艘蒸汽铁船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

第247章 朱家仇人如过江之

太祖开创了华夏皇朝从长江以南发起进攻、打败北方立国的先河。在这期间,大明水师的前身,元末太祖的主力部队之一巢湖水师战功赫赫。尤其是鄱阳湖水战,一举击败陈友谅。

除了水师,下海远洋的郑和船队,绝对是当时世界的海上霸主。但自从海禁开始,‘片帆不得下海’使得宝船船厂废止。可用出海的船只寥寥无几。大明水师部队实力大损。

后世到了嘉靖年间沿海倭寇泛滥,才开始大规模造船。然而那时,两京官员找不到郑和宝船的全套资料。船队使用的战舰是福船,郑和宝船成为华夏史书上的绝响。

朱寿通过刘大夏的手得到了郑和宝船的资料,重新在南京城西北角的龙江船厂旧址建船厂。集结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让郑和宝船重新现世。

最大的一艘宝船长148米、宽60,共有四层,重几千斤,使用风帆、动用两三百人才能启航。虽然麻烦,但每次航行可携带大量的物品。

西厂常用的是两千石的宝船。五十艘宝船每月可从占城国运大几万的粮食。西厂在这五十艘船上装备火炮、燧发枪等火器。在远洋贸易遭遇海盗时从没有吃过亏。

这次一些人处心积虑利用万寿节大做文章。西厂的五十艘宝船被征用。礼部裹挟军机处,替换了一批旧火器,安上在云中城打下威名的大将军炮。

把新仇旧恨积累在一起,用太子的东西对付太子的人,是他们的大反击。

宝船停靠在日本博多港,这里是日本对明朝贸易的一个重要港口。远征军宪兵将军赵虎,曾在这里为内行厂赚取过上百万的银子。朝廷夺回和日本的贸易权后,户部又从这里换取了三十多万两的金银。

户部尚书侣钟多次对两国贸易的规模产生怀疑,换了好几批负责官员,依旧没能找出贸易金额下降的原因。

侣钟没好意思问太子,如果他来问,朱寿一定会科普成化年间日本发生的‘应仁之乱’。应仁之乱开启了日本的战国时代。幕府失去了对日本的控制。

和后世的报关单类似,明朝与外国的贸易需要证明文书,这种文书就是勘合。原本明朝和日本的勘合十年发放一次。内行厂从日本岛弄到大量的银子后,双方各取所需,从弘治十二年起,把十年一次的勘合改成一年一次。

明朝的勘合掌握在户部手里。日本的勘合掌握在各守护大名之间。去年户部和日本进行了三次勘合,一次持的是景泰年间的勘合,一次持的是成化年间的勘合,还有一次才是弘治十三年的勘合。

明朝和幕府的官方贸易确实是三十多万两银子,其他两次是江南豪族、户部官员和细川氏和大内氏的私下贸易。

江南豪族培养后代科举,不少户部官员是自家族人。这不是官商合作,只是官员给族人行方便而已。当然,这些官员会收到族中的馈赠。

族人给的钱财能算贪污吗?

侣钟当然查不出来。

这一次不是普通的贸易,带队的是南京礼部尚书王宗彝。王宗彝曾在户部任职多年,长时间处理辽东兵饷,对兵事多有了解。

“王大人,大内氏的一万武士以全部上船,可以起锚了。还请王大人下船。”不起眼的户部太仓银库大使俞阳道。

王宗彝摇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去。太子足智多谋,吕宋是他最大的白银来源,一定会在四周布置杀招。就像对付达延汗一样,本官怕你们无从招架。”

“王大人忘了我和俞兄的先祖是谁了吗?”户部浙江清吏司主事廖洪自傲地说。

王宗彝眉心隆起,忧虑重重,“我知道你们两位祖上是开国功臣俞通海和廖永忠。两位先祖建立巢湖水师,为大明建国立下汗马功劳。可是,太子邪乎的很。你们的敌人不是船队,而是内行厂。李举人被抓前透露内行厂秘密造船。毕竟打败达延汗的是远征军的火器和陶瓷护甲。我怕内行厂有什么秘密武器。”

“王大人多虑了。海上和陆地不同。郑和宝船是帆船中的王者,不可能还有船只能比郑和宝船更大、更快、更经受得住风浪。”廖洪心里闪过一抹怨恨。

如果先祖知道子孙的遭遇,一定会后悔投靠朱元璋。俞家受到胡惟庸案牵连被除爵。他们廖家几乎被永乐帝害的绝嗣。只因为廖家先祖拜方孝孺为师,廖家的汗马功劳被抹除,全家难逃一死。

他恨朱家皇家!他、俞阳、王宗彝还有许多被迫害的官员后代团结在一起搞事,就是想要夺回他们先祖的功劳。

王宗彝苦笑:“你们没经历过不懂。我父因屡次不同意迎回英宗,在夺门之变后和于少保一同被杀。我们全家充军戍边,生不如死。即便宪宗为我父平凡,脱离军籍送还家产,充军岁月加诸在身上的耻辱永不消磨。死不是最可怕的。”

王宗彝的父亲王华,历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吏部尚书、是景泰帝的内阁阁臣。英宗没有证据证明王华参与夺门之变,却蛮横地下旨处死王华。谁都知道王华蒙冤,可谁让他太固执,屡次不同意迎立英宗。

俞阳看了眼太阳,提醒两人,“我们要在下一个台风来临前赶回太仓。快走吧。”

上了船,大内氏武士们正在热切地抚摸船上的每一处。

“王大人,事成之后除了此次贸易的十分之一财物,我们还要三艘,不,五艘宝船。”负责武士的大内广智贪婪地提出要求。

王宗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可以,但是你们大内家的武士必须听从我方的指挥。我们的对手不是普通的海盗。”

大内广智很干脆的答应。“在这片海域,没有我们战胜不了的敌人。”

四周的武士叉着腰哈哈大笑,爱不释手地摆弄从没见过的燧发枪。有这么好的火器,即便面对大明水师,他们都能拿下!

俞阳轻轻啐了一口:“井底之蛙。只要巢湖水师派几艘战舰,你们的老家将成为大明的领土。”

“如今已经没有巢湖水师了。”廖洪语气冰冷。

大明门前高台上,弘治帝威严地向士兵们回礼,时不时翘起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好心情。尤其是看到右手边的使臣脸色,高兴得整个人轻飘飘。

相反,皇太子和左手边的朝臣脸上的笑容非常假。尤其是皇太子露出紧咬的门牙,凑近听能听到磨牙声。

“除了这些人还有吗?”朱寿硬挤出笑容说。

身后的戴义清咳一声:“听说松江府华亭藏着方孝孺的后人。此事也有方家人的参与。”

朱寿嘴角抽了抽:“戴公公,还是说几个和老朱家没仇的人。”

“朝廷在江南收重税长达百年。没仇没怨的真没几人。”戴义无奈地耸了耸肩。

朱寿转了个身,揉揉笑僵的脸,“没事,打一顿全都会听话的。”

第248章 没信心

东宁伯焦俊烦躁地在‘凌风子号’的甲板上来回走动。‘鲲鹏’舰队的炮手正在检查船上的武器,舵手在测算水流速度和海风,负责铁甲船蒸汽发动的把总官让士兵把煤铲入锅炉。

“伯爷,别转悠了。看着头晕。”凌风子脸色苍白,扶住栏杆勉强直起身子。

焦俊挠挠头:“天师,要不您别出海了。”弄出蒸汽动力的凌风子晕船。船还没开他已经吐了几回。要是在海上出点事,太子殿下会扒了他的皮。

焦俊运气很背。绝大部分的勋贵子弟在远征军里有一席之位。太子想要组建海军,把每个人拉上船。除了他,所有人都晕船。要北方旱鸭子上船,确实是难为人的事。可他以前也没坐过船,怎么就不晕呢!

统领太子亲军府军前卫是多好的差事,现在沦落到舰队的都指挥使。便宜江彬那小子,不但娶了郡主,还成为亲军统领。回去后一定要让那小子请一顿好吃的!

百年前太祖在鄱阳湖打了37天,谁知道海战要打多久。他没有海战的经验。当然,把大明的将军拎出来也没人有经验。

自从三宝公公最后一次下西洋回来,朝廷再也没有大规模的出海。西厂的人倒是在海上来来回回。但大部分的海盗看到偌大的船队调头就跑,寥寥数次的战役瞬间结束。

成立不到半年的鲲鹏舰队没打过一次架,他被任命都指挥使不到十天,舰队的士兵连人都没认全。

太子殿下真他大爷的任性,打仗可不是过家家!焦俊烦躁得快要炸了。

“本天师还想去太子说的海外仙岛,如果连晕船都克服不了,还怎么去仙岛。”凌风子厉声道。

焦俊瞅了眼他发抖的双腿,摇摇头,不想继续讨论太子用海外仙岛诓骗的话题。

负责通信的把司总来报:“都指挥使,宝船船队已经从钓鱼岛驶过。预计两个时辰后抵达。”

“太慢了,这点距离怎么需要那么久。”焦俊不满地嘟囔。

凌风子一甩浮尘,高傲地抬起下巴,“宝船使用人力和风力操控,逆风行驶时船速在4节左右。本天师设计的四台蒸汽动力机,能让铁甲船达到10节的速度。能一样嘛!”

“对您是一样的,您不管在哪艘船上都会晕船。”焦俊无情地打击道。

凌风子神情一凛:“下次出海本天师会提前炼制晕船丹。没有什么是一颗丹药解决不了的。”

焦俊翻翻白眼,把负责弹药的把总官喊来。“把鱼雷绑在小艇上。万一对方不投降,就把五十艘宝船炸了。”

把总官吓得捂住嘴:“都指挥使您忘了吗?如今的西厂厂公是刘瑾刘公公。您把西厂的五十艘宝船炸了,他能让我们十年领不到俸禄。”

“没有俸禄怕什么!我们可以去抢。《大明律》在海外无效。鲲鹏舰队首战不能败!”焦俊脸色扭曲,他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凌风子点头同意:“海外有仙岛,我们可以去仙岛找神丹妙药。”

把总官哭丧着脸下去准备。

焦俊下船,爬上港口的灯塔。从望远镜中能看到远处芝麻大小的船桅。船桅密密麻麻,看的他头皮发麻。宝船有四层,根据情报,每条船上装有二十门火炮。大内家的武士经常伪装成海盗袭扰沿海,战争经验丰富。

转头看自家舰队。总共才两艘铁甲舰,还有二十艘鹰船、网梭船、子母船等小船,连战船都没有一艘。船上的士兵从南京新江口水师抽调,才1000人,还没有打过水仗的经验。

别的不说,宝船只要使用人海战术,就足以把他们灭口。

“是不是我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焦俊不由得暗自发问。

‘噗嗤噗呲’胖胖的邱聚艰难地爬上五十米高的灯塔。“哎约喂,差点要了我的老命。伯爷回去给小爷说说,让小爷在灯塔上装一架升降机。”

邱聚是和焦俊一起被送到台湾岛。焦俊负责鲲鹏舰队,邱聚负责开发台湾。这是邱聚毛遂自荐求来的。除了和他一起在女真窝阔崴港口待过两年的十名东宫侍卫,没人知道他太监的身份。被人当做正常男人看的感觉很好。

焦俊惊讶的问:“邱公公你怎么来了?”

“伯爷,请称呼我为邱管事。”邱聚横了他一眼,“我给你加油。一定要打败他们,然后开着铁甲船找女真人的算账去!他们还抢了我们一艘宝船,这场子一定要找回来。”

焦俊张了张嘴,在邱聚热切的眼神下答应了下来。真不知邱聚哪来的信心,两艘铁甲船怎么能对付得了五十艘宝船!

对方船队越来越近,焦俊登上‘凌风子号’,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出港。

从上船后,王宗彝的神经绷紧,双目注视一望无垠的大海,生怕内行厂突然放出来‘妖魔鬼怪’对付他们。

大内广智和武士们喝着太子酒,啃着河套的风干牛肉,每天都处于亢奋状态。明朝的宝船、火器让他们的底气倍增。不相信此行会败。

“王大人去休息一下吧。过了东番还有两日便到吕宋。到了吕宋后很难好好休息。”俞阳劝道。

王宗彝摆摆手:“我的眼皮一直再跳,总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

话音刚落,在船桅的瞭望手扯开嗓子喊,“前方有情况。”

俞阳和王宗彝同时举起望远镜张望,看到望远镜中出现两艘小船,放松了神情。

面对四层宝船,比打渔船稍微大一点的船只,绝对入不了他们的眼。

打造鲲鹏舰队铁甲船的技师心血来潮,在铁甲船外上了一层特别的油漆。请来宫里的漆工好手,把外面刷成普通木船的颜色。

会说大明官话的大内广智醉醺醺地走过来:“王大人,要不要让人先把这两艘船拿下?这么大的船,主家一定是有背景的勋贵。你们朝廷禁海令严苛,普通人家压根出不了海。”

王宗彝对此人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的头脑还蛮清楚的。

“不过,船上的货是我们的。”大内广智打了个酒嗝。

王宗彝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步:“可以。”他还是高看了对方。

第249章 状况频出

负责弹药的把司官火急火燎地找到焦俊。“不好了,船速太快,弹药库的炮弹全部滚下来!砸伤不少人。”

焦俊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弹药库若炸了,他会沦为勋贵们的笑话。

“炸了一颗我们都会下海喂鱼!”焦俊一把提溜起把司官,眼睛瞪得有铜铃大。还没开战就出现伤员,一定是大凶之兆。

凌风子气若悬丝地说:“炮弹弹药没那么容易炸。呕~”他又趴在栏杆上呕吐。强劲的海风把拂尘吹下海,吓得焦俊扔下把司官,用绳子把凌风子牢牢绑在栏杆上。

“快通知机房减速,不减速我们会撞上对方。”舵手在船头尖叫。

远方的船队有五艘船脱离,加快速度向他们驶来。舵手计算了双方的航速,急得差点喊破喉咙。

甲板上的士兵向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焦俊抓住从他身边经过的兵:“去机房传话,乱转什么!”

士兵吓得哭出来:“我……我不知道。在新江口水师操练,只要放下风帆,停止摇船橹。可,可船上没有风帆!”

“铁甲船烧煤。你让机房把火力降下来!”焦俊气得大吼。

这都是什么事!还没接触敌方,己方先乱了阵脚。

看到一旁傻呆呆的把司官,焦俊的火气往头顶蹿。“还傻愣了干嘛!马上带人去弹药库把炮弹固定住。”

把司官拔腿就跑,打开船舱时,和负责蒸汽锅炉的把司官迎面相撞。两人坐在地上,相互看了一眼,爬起来跑开。

“都指挥使,机房在四个锅炉里铲了很多煤,无法灭火减速。”他汇报的时候感觉嘴巴咸咸的。抹了把脸,手上一手的鼻血。

焦俊说不出话来。他在的船乱成一锅粥,另一艘会不会好一点?转身一看,另一艘没命名的船速度不减,一头撞向对方。

焦俊全身血液倒流,他一世英名要交代在海上了。

“他娘的!狭路相逢勇者胜,命令所有人进船舱。舵手,朝他们撞去!”焦俊破釜沉舟了。

他一时没能解开绑凌风子的绳子,抽出刀砍断绳子,扯住凌风子的衣领,提溜着进船舱。

五艘脱离船队的宝船很闹腾,大内氏的武士们拔出武士刀,打算把对面的两艘船扒光。他们甚至在讨论了抢了东西后如何分配。突然,有人发现对面的船不对劲。对面比他们小了一圈的船,用从没见过的速度向他们冲来。

船上的武士很快反应过来,装弹发射,企图把对方打散架。

“知道打不过我们,准备鱼死网破吗?”主船上的大内广智举着望远镜疑惑地问。

他晃了晃脑袋,再次看了眼望远镜。突然,他看到船的外壳有点不对劲。大内广智的酒一下子醒了。他想到家族族老的疑问。大明官员会因为一群海盗出动五十艘宝船?大明水师无敌,为何要找上他们?

廖洪的瞳孔放大:“对方的船有问题!不可能有帆船达到这样的速度。”

俞阳也涌起了不详的感觉:“不会是内行厂弄出来的先进武器吧?”

王宗彝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定定地看向战场。

在主力船队观望时,两艘铁甲舰马上就要撞上驶来的宝船。

船舱内的士兵透过巴掌大的窗户,能清楚地看到宝船上的炮管有炮弹向他们发射。

“啊!”两艘铁甲舰的船舱内传出惨叫声。

焦俊按下呼叫机狂喊:“快向敌人开炮!”真不知道太子殿下哪找来的兵!如果是远征军,早就会在高速冲击前开炮打烂一切拦在前面的人。

炮兵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的炮已经打在船身。

铁甲船轻微摇了摇,毫无阻碍地向宝船撞去。

焦俊一巴掌扇在身边腿脚吓软的士兵脸上:“早告诉你们对方的炮弹中装的是沙子,怕个毛!”

“都指挥使,您没说过!”士兵捂着脸十分委屈地看他。

焦俊愣了愣,自打巴掌道歉道,“不好意思,一紧张忘了。”

朱寿怎么可能让自己人吃亏?!大将军炮和燧发枪随便拿,反正没有炮弹和子弹,只能看、不能用。为了制造这批假炮弹,内行厂火器作坊没少加班。

文官毕竟没经验。换成武官,不敢试炮弹的真假,也要抽查弹药箱内的子弹。

五艘宝船上的武士一脸惊恐,手里燧发枪发射的子弹竟然全往海里掉。炮弹和子弹都不能用。

“大明人骗了我们。”武士们愤怒地喊道。

无名船撞上了最前面的宝船。

“乓”

从主船上只能看到四层楼高的宝船,铁甲船被宝船的身影遮挡。在台湾灯塔的邱聚手举望远镜,从远处看到铁甲船飞速钻入宝船的肚子。宝船底部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宝船上的武士像一只只饺子,相继掉落大海。

很快,无名船船身从宝船里钻出来,速度不减地继续撞上下一艘。‘凌风子号’的舵手快速转动船舵,避开倾倒的宝船,一往无前地向前撞。

“砰砰砰!”铁甲舰的舰炮开火了。一艘庞大的宝船瞬间解体。

时间似乎过了一年之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盏茶。

原本想灭掉对方的五艘宝船消失在视线中。海面上出现一大堆破碎的木板,上千人在海面上扑腾。

“为什么炮弹失效!为什么宝船不禁撞!那两艘是什么怪物!”大内广智狂躁地质问王宗彝。

郑和宝船在他的眼里无敌海上。为什么会被一艘小小的船撞烂。这不可能,他一定是醉了!大内广智双拳敲打头顶,想要打醒自己。

王宗彝嘴唇蠕动:“一定是内行厂的秘密武器。我们上当了!上了太子的当!”

呼吸之间,铁甲船解决了五艘宝船。然而不论对面的王宗彝他们,还是铁甲船上的将士,一个个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铁甲船的船舱中吸气声此起彼伏,海面上挣扎求生的武士将他们震撼住。

“都愣着干嘛?都给我去装弹!”老将焦俊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把船舱内的士兵往外赶,用爆呵声叫回他们的魂,“我们还有45艘敌舰需要摧毁。”

“都指挥使,宝船可是西厂的财产!”有人惊呼。

凌风子拽着焦俊从地上爬起,抖抖衣服恢复仙风道骨的模样。

“刘瑾好名声。把另外一艘铁甲船命名‘刘瑾号’,他一定不会找你们算账。”

第250章 摊上大事了

海战和陆地战争不一样。陆地上可以利用地势堵死退路,把敌人清剿干净。而在海上围困敌人,需要几倍于对方的船只。

当两艘铁甲船用舰炮轻松轰掉几艘宝船后,大内广智让手下人分散逃回日本。无论王宗彝等人怎么劝,大内广智压根不听。

鲲鹏舰队刚找到打海战的感觉,敌人竟然掉头逃跑了?焦俊双眼喷火。是男人都懂正爽着突然被人打断的滋味。他让通讯员打旗语、放信号弹,通知舰队的其他船加快速度赶来。铁甲军速度太快,把其他的船只甩在了后面。

船只在海上掉头不易,焦俊放弃逐一追杀宝船,和另一条铁甲船快速冲到船队前方。让宝船逃回日本,会妨碍太子计划的实施。

铁甲船追上宝船船队后,进行无差别舰炮攻击。宝船不得暂停下回日本的打算。

大内广智和手下人商量,准备登入东番岛。对方只有两艘小船,一定没有多少人。上了岸后,他们人多势众,只要跪下求情,对方一定会原谅他们。

“怕什么怕,我们的船多。顶着炮火接触他们,只要你能跳上船抢到船,最终的胜利属于我们。”廖洪急得脖子上青筋暴起。

为了增加信服力,他说出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我是巢湖水师将领,大明开国功臣庆国公的子孙。论水上作战,除了俞家无人是对手。”

家族的荣光和凄惨的结局深入廖家每一代人的骨髓。廖洪年方三十五,因为赈灾处置得当,得到原户部尚书周经赏识,被授予浙江清吏司主事。区别于河套只要是个人就能授官的可笑官职,这是朝廷授予的正六品官员。

廖洪通过纳粮得到监生的资格,并非科举出生,年纪轻轻升为正六品官,前途无量。反观其他勋贵,绣花枕头一包草!

不说土木堡之战中国武将的糟糕表现。看看现在这群勋贵!面对鞑靼不敢进的平江伯陈锐;哈伦告鲁举数十家勋贵抵不过火筛军让朝廷插一脚;还被太子逼得不得不在鄂尔多斯血战,让勋贵们整体实力大损;军机处以能力提拔官员,不少武官入不了太子的眼,反而让刘大夏、王守仁等文官入了武官行列。

如果开国的勋贵没被朱元璋清洗,朱棣没有牵连无辜,大明怎么会让文官指手画脚?朱家是自毁城墙!

大内广智眼中一片迷茫:“巢湖水师?是打败陈友谅的水师吧。陈友谅我知道。庆国公是谁?大明开国功臣无数,我没听过这名号。”

大内广智是大内家出色的子弟。日本上层贵族对大明仰慕,家族子弟从小学习大明文化。他对大明历史也算精通。

廖洪把双拳捏得格格作响。想想对方是番人,和他计较有**份。“我的战术绝对没问题。只要你听我的,我们一定能赢。”

“那又怎么样?得罪大明太子,我大内氏覆灭就在眼前。”大内广智抖动脸上的横肉,凶狠的目光在船上的大明官员身上流转,考虑交出他们投靠大明太子的可行性。

他们是人多、船多,可又能怎么样?一场胜利又能带给他们什么?

王宗彝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这些人准备伏击大明太子的势力。他们大内家绝对不会陪着一起发疯。

大内广智嘿嘿直笑:“你们真把我们当傻子?一两场胜利有什么用。在天下归心的形势下,反抗只能招致毁灭。那什么庆国公,肯定也是恃才傲物之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头顶上有惊才绝艳的大明太祖,不听话只能招致消灭。而你们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没有大明官员的这身官袍,老子怎么可能拿你们当上宾。”大内广智一脚踹向王宗彝膝盖,“把你们送给大明太子,希望太子能多给我们大内家几张勘合。即便不给勘合,接受我们成为内行厂代销商,也会让我们大内氏财源滚滚。”

廖洪和俞阳等人被武士们拿下。在舰炮的攻击下,宝船举起了白旗。

焦俊无视白旗,继续下令开炮。没有坚固的铁甲船,船上士兵的表现会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他只想拿对面的船练兵。

“如果殿下知道伯爷拿宝船当靶子用。你说殿下会不会炸了东宁伯府?殿下如今缺银子缺疯了,天师研究院的经费少了一大截。”凌风子用淡漠的眼神看向焦俊。

焦俊被凌风子的话吓醒。凌风子的话他信,太子殿下已经让人抢光过一次东宁伯府。曾经的姻亲沈禄至今音讯全无。

焦俊很沮丧。鲲鹏舰队的首战就这样结束了。

铁甲船逼着宝船停靠在台湾岛。追来的船在外围监视。

武士们老老实实地走下宝船。大内广智把王宗彝、廖洪、俞阳等人交给岛上总管邱聚。

当看到岛上持燧发枪和霰弹枪的士兵,王宗彝失去最后的希望。

“哈哈哈,原来太子殿下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一切。”王宗彝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邱聚用轻蔑的眼神瞧他:“萤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不自量力!”

廖洪不甘心就这样失败,趁着下船的武士越来越多,岛上的士兵无法关注到每一个人,用袖子里藏着的匕首隔断绳索。飞快跑向港口,抢了港口无人的小船逃走。

邱聚挠挠头,问看傻眼的焦俊,“这人的脑子是不正常的吧?怎么上杆子的找死呢?”

焦俊撇撇嘴:“脑子正常怎么可能想和太子作对?没见不可一世的勋贵在太子面前安静得像鹌鹑。”

廖洪驶离港口,见没人来追他,举着船橹哈哈大笑。“天不亡我,天不亡我!”

焦俊看他张狂的样子不爽,抢过士兵手里的燧发枪,用瞄准镜瞄准小船侧面悬挂的鱼雷。

“砰!”一枪正中目标。

小船爆炸,爆炸的范围有点远,让停靠在附近的两艘宝船无辜遭殃。宝船覆灭时有几块碎片装上停靠在港口的小船。鱼雷有别于其他炮弹,一旦受到撞击就会爆炸。

焦俊吓得面无血色:“快离开港口!”

“轰,轰,轰!”港口和停靠在港口的宝船都被炸翻。两艘铁甲船停的比较远,幸存了下来。

凌风子从地上爬起,拍拍焦俊的肩同情地道,“您摊上大事了。”

“完了!”焦俊蹲下身子嚎啕大哭。太子殿下会拆了他的东宁伯府。

大内广智、王宗彝、俞阳等人惊恐万状。刚才如果他们不投降,现在一定尸骨无存。

第251章 暴怒的朱寿

西厂在后世基隆港修建了一个超大的港口。基隆港与福建隔海相望,朱寿打算让其成为海内外物资中转站。海关关税将会是大明未来的国库支柱之一,朱寿不会把关税拱手让给别人。

基隆港的前期建设完毕,可直接当成军港和贸易港使用。但连续十几枚鱼雷一同爆炸,把港口炸得面目全非。前期所有的建设工作作废。

邱聚拍着大腿痛哭:“太子殿下把台湾托付给我。我才上任几天啊!东宁伯,这些俘虏全归我了,我要让他们重建港口!”

“俘虏人数太多,我会从国内申请调兵。”焦俊苦闷得仰天长叹,“天师,鱼雷使用的不是普通的火药吧?几十艘宝船只是被炸弹波及,却全毁了。铁甲船上的舰炮也没这威力!”

凌风子干咳几声:“鱼雷是用天师研究院最先提炼的硝化甘油制造。因其药性不稳定,没敢在船上使用。”

“炸毁港口、炸毁五十艘宝船的责任,天师研究院必须和我一起承担。”焦俊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拽着凌风子不撒手。一艘宝船的造价在五千两左右,把东宁伯府拆了卖也造不了几艘。

焦俊控诉的眼神让凌风子老脸一红。“伯爷,宝船是户部和礼部弄丢的。您干嘛把责任往自个儿身上揽。”

焦俊拍了拍脑袋,脸上瞬间雨过天晴,“对对对,就是这个理。我们就上报宝船、船上的人、以及宝船载的货物都没了。”

“你们这是强盗行为!”俞阳的脸色像月光一样惨白。

宝船上集结了江南大小家族提供的货物,几乎是这些家族一半的资产。两年的严厉海禁、太子有意的打压,布商、盐商接连受挫,让江南的财富急剧缩水。和日本的几次勘合虽然赚了些银子,可京师上下一打点所剩无几。

邱聚阴恻恻地笑:“你们出海的目的就是打我们这群‘海盗’。”

南京礼部尚书王宗彝惨惨一笑:“俞兄弟别说了。从我们出海开始,太子殿下就没准备让我们回去。怕只怕,江南已经落在太子手里。”

大内广智从王宗彝背后踹踢了他一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南本就属于大明英明睿智的太子殿下。诸位大人,我等出海前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对付是太子殿下。请放了我们,我们可以从日本送更过的奴隶过来干苦力。”

‘砰’,焦俊一枪结果了他。

“大明的官员还轮不到番邦的人欺负。”焦俊冷着脸道。

大内广智的死亡使原本老实的武士们骚动,他们试图反抗。焦俊一声令下,看管的士兵当场击毙反抗者。

半个时辰后枪声停止。至少一半的人被打死,受伤的人捂着伤口大声哀嚎。鲜血染红废墟,引来了动物围着不走,它们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死去的尸体不放。

被抓的大明官员瑟瑟发抖,王宗彝颤声指控,“我大明是天朝上国,你们野蛮行为有辱斯文!在你们心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殿下曾言‘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焦俊冷笑连连,“王大人一家曾被流放戍边,难道没看到鞑靼铁蹄下的百姓也曾有这样的遭遇吗?因为有太子殿下,北方百姓不再害怕鞑靼人,而你们这群人又做过些什么!呸,斯文败类!”

在焦俊动手的同时,从千里之遥赶回来的赵虎带人摸到博多港。用强大的火器消灭港口的大内氏势力。货物被搬走,搬走的还有用来交易的金银。留在港口的大明官员被抓,与存活下来的大内氏族人一同送到台湾做苦力。

赵虎离开之前,把内行厂代销店的委托书交给同为关西势力的田山尚顺。

“我们殿下无意插手贵国的内政。大内氏和大明乱臣贼子勾结,殿下这才发兵铲除大内氏。大内氏是关西的头号势力,殿下把代销店交给田山氏经营,算是对你们关西军的补偿。”赵虎睨着眼,趾高气扬地说。

田山尚顺弯着腰点头哈腰。

应仁之乱后,日本分为关东和关西两大阵营。大内氏暗地里培养海盗,经常袭扰大明沿海。朱寿在解决大内氏的同时,也不想削弱关西的势弱。

坐在家嗑瓜子,美滋滋地瞧喜欢小偷小摸的邻居家斗。对比之下才会发现:原来自家糟糕的日子还能过下去。

别怪朱寿用起了阿q精神,实在是大明有太多扶不起的阿斗。

弘治帝的万寿节很成功。大明京师的路灯、广播、三轮车、热气球、恍如仙宫的清宁宫等,亮瞎各国使者的眼睛。宴会也很成功,各种从没出现过的美食吸引众多目光,让大家忽略廉价的食材。

原本为万寿节准备的二十万两重新入了内承运库。食材的创新运用,让这笔银子省下了不少。

鞑靼的使者灰头土脸地离开。女真使者逛青楼的时候中了别人的仙人跳,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占城使者受到极为热烈的欢迎,让安南使者感受到大明的森森恶意。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五十艘宝船被毁的消息也没影响朱寿的好心情。

这些宝船频繁往来海上运送粮食,本来就该维修了。船成了木屑,人没了、货没了。江南豪族们不敢声张,朱寿反而咬着此事不放,放话要查得清楚明白。同时,户部弄丢了西厂的宝船,不管如何都要做出补贴。

朱寿摩拳擦掌,正准备在江南收网的时候,西南传出非常糟糕的消息。

弘治十二年六月开始的贵州米鲁叛乱,历经河套收复、成立军机处、卫所换防调动、田庄丰收等两年时间,终于再次传来消息。

发兵平叛的都指挥使吴远被掳!

“大明没成第二个北宋,不是大明有多好,而是周边势力更烂!鞑靼没完成统一、吐鲁番遭遇叶尔羌攻击、女真和朝鲜相互敌视、日本内斗、安南战乱。这才给了我们喘息的时机!”

“这不是让我们苟延残喘,而是让我们重整旗鼓、再创盛世!”朱寿的爆吼声让广播喇叭滋滋作响。

“小小的米鲁叛乱两年都没搞定。瞧瞧你们这一帮男人搞不定一个女人!如果半年内还解决不了贵州,百官们都到大明门排队,等着净身入宫!”

“恶念值1……”

文官们不服。明明是武官无能,为什么要把他们拉上。

第252章 快刀斩乱麻

来到大明,利用身世和系统,朱寿一路乘风破浪,干成不少大事。他想要改变便宜老爹和自己的命运。努力创造最好的舞台,改变大明的历史。他甚至幻想过让华夏民族统治世界。

而贵州米鲁的叛乱,让他重新审视做过的一切。

米鲁的叛乱,在朝臣看来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在此起彼伏的明朝叛乱中毫不起眼。史书留了段大致的起因、经过和结果。这还是因为明朝造纸、印刷术兴起,便于史家著书流传。

这场叛乱真的不起眼。

让朱寿接受不了的,是新成立的军机处搞不定小小的米鲁叛乱。他提升大明军队武力值的努力,失败了。

被掳劫的都指挥使吴远并非无能之辈,没有冒进,也没有指挥失误。

平叛的失败,最大的因素是明军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洋’之中。

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国内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当地官员、镇守太监、卫所将领等多方的不当行为,让苗族十分敌视朝廷。军队一调动,叛军就收到了消息。在地形复杂的地方打战,可靠的向导很重要。即便不服从米鲁土司的当地百姓,也不可能帮朝廷军队。皇权不下乡,当地有千余所寨子,山路纵横。军队没有当地百姓的帮助,平叛难之又难。

想要改变大明,单纯提高军队战斗力是无用的。一切改革需要依靠强权政治。

“本宫还是太善良了。”朱寿摸摸下巴自言自语,“身上缺了点王霸之气。谷大用,去内行厂。本宫先要把江南这个刺头解决掉。”

谷大用诧异:“可是戴公公等候在外,东厂找到杀李举人三族的杀手,顺藤摸瓜找到白莲教老巢,正准备向小爷回禀。”

朱寿大步流星走出文华殿。他毫不在意地道:“白莲教不过是一群脑子有坑,打算效仿太祖建立新朝罢了。麻烦戴公公禀报父皇,该怎么从处理就怎么处理。反正死了一批几年后还会出现一批。”

邪教的洗脑与他曾干过的‘金融’行业差不多。他暗中扶持罗教,给银子、给全套的洗脑教程、到处打招呼关照。等罗教发展起来,白莲教自会改变推翻朝廷的宗旨,忙着抢信徒了。

喜欢交智商税的人很多,一个白莲教倒下了,还有明教接盘呢。

戴义嘴角抽搐,原地呆立了段时间。朱寿走远后,他才步伐沉重地赶回乾清宫。连造反都无法引起太子爷的重视,太子爷又准备想干些什么呢?!

虽然朱寿的怒火让朝臣们紧急处置贵州米鲁叛乱,可大家背地里推测太子对江南的下一步举动。太子殿下是不吃亏的主!西厂五十艘宝船消失无踪迹,海上出现大量的船只残骸。太子一定不会轻松放过罪魁祸首。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江南。

谢迁、吴宽等江南官员忧心忡忡,中立的谢铎等人担心太子采用的报复手段影响江南百姓,弘治帝担心江南出现动乱,派英国公赶赴南京坐镇。

在家休养的李东阳被小舅子成国公请出山。成国公把江南的田地、商铺、作坊放在李东阳的案头。

“只要姑父指出有可能招致太子发怒的产业,我爹眉头不会皱一下,马上脱手,卖不掉也会免费送!”成国公府的大公子朱麟如是说。

“都卖了。”身形消瘦的李东阳看也不看书桌上的东西。

朱麟把双眼瞪得贼大,脸部表情几次变幻。“姑父,虽然殿下很毒舌,但性子和陛下一样宽宥。不至于会全部清算吧?”

李东阳精神萎靡,没有和朱麟多谈的**。他端起茶杯示意朱麟可以离开。

朱麟厚着脸皮跑到军机处,用专线联系守备南京的父亲。

为了防止有人利用专线传递消息,军机处规定每次接听至少有两人在旁。江南富庶,成国公府在江南的产业占了总产业的三分之二。成国公犹豫不决。旁听的英国公当机立断,催促亲兵立刻处置府上在江南的全部产业。

“太子把李公吓得用致仕求饶。区区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英国公老奸巨猾,一针见血地指出李东阳病退的真相。

成国公让家人处理产业,心下万般不舍。江南是大明赋税重地,太子不可能拆自家的台吧?

李东阳的建议经军机处暗中传播,有不少人放弃了江南产业。

在抛售的时候赫然发现产业竟然无人接盘。江南本地士绅家产殷实,不喜欢店铺肯定会购回土地。现实却是无人购买。

经过朱寿几次薅羊毛,士绅们已经把埋地下的银子挖出来,有能力花银子买产业的高门豪族此刻不敢冒头。

“不可否认座巢机、纺织机能让太子降低布匹生产成本。太子的确用价格战打的我等措手不及。但我们手中掌握棉花、桑田的原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原料太子总不能凭空变出棉花和蚕丝。”布商会长正在给商会成员打气。

丝绸商会会长胜券在握:“吕宋岛的银矿是一场骗局。太子根本没有大量的银子,存在皇家钱庄的银子是太子从其它地方挪用。我们再顶住一个月,内行厂的资金面临断链。到时让户部的人动动,太子不得不妥协。”

“我们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可惜了不知生死的王宗彝大人。”礼部左侍郎张升怅然若失。南北礼部尚书同时出事,江南官员的势力大损,怕是会被江西帮、河南帮排挤。他们要找同盟,淮商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各方人士屏气,等待太子挥下利剑。

江南豪族发展百年,不提丝绵,光走私的收益就能够抗衡朝廷国库。连续失利又算得了什么?只需时间,他们能重新聚集财富。

弘治帝也不看好儿子和整个江南对抗。若儿子做的过分,如谢铎等中立的江南人士也会同仇敌忾。

“算了,让照儿撞撞南墙长长记性。”弘治帝放弃劝说儿子。

平静了半个月后,朱寿出招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瞧内行厂出品的新布匹。还是五十文一匹的老价格!的确良和丝绸一样舒服,多次搓洗不会发黄变旧。买一件能穿几年。这可是老神仙给凡人的礼物!快来看看呦~”

一夜之间,京师、陪都、留都三地四周的每个县同时开出皇家布庄。养济院、漏泽园的老人和孩子穿上用‘的确良’做的新衣。

《大明皇家日报》全版面报道天师研究院研制出人工合成丝棉线。“自此之后,没有棉麻和蚕丝,我们也能有衣服穿!”

“恶念值1……”

当天太医院又忙开了,这次保心丸的药效失效了。

第253章 打开窗户说亮话

“我们的祖先曾穿兽皮,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直到黄帝时始制衣冠,建立礼乐制度。原先大家只能着葛衣,后来找到种桑养蚕的方法有了丝绸。太祖努力推广棉花种植,又有了棉布。在一代代的努力发展下,才有了如今各式各样的华衣、便服。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尘不变的。”

朱寿喝了口茶润嗓子:“去年,内行厂找到另一种能够制衣的原料。这种原料并不需要占用耕地。大家也知道近些来大明天灾不断,去年经历大旱灾,今年南方又有水灾。有足够多的活命粮食养活百姓,不管是白莲教还是某某集团,都不可能让大明倒下。”

“恶念值……”

殿中参加晨会的高官们相互望望,‘某某集团’是指江南吗?

朱寿扫视全场。俊秀的脸上稚气未脱,然而嘴角噙着一抹邪性的笑容,让他整个人散发一股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不少老臣暗中拿太子和前几任皇帝对比,不得不承认太子更具上位者的霸气。

“朝廷存在的价值是什么?”朱寿起身手持话筒高声喊。比去年白了不少的脸伤一片通红。两眼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朝廷就是要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大明将在父皇的英明领导下,在诸位官员的辛苦努力下,再次开创盛世繁华。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历朝论强盛非我大明莫属!”

朱寿一番荡气回肠的演讲没有获得在场人的回应。朱寿摸摸下巴,难道是他业务生疏了?

“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守卫在文华殿门口的江彬见殿内无人应和,率领府军前卫大声喊出远征军的口号。

朱寿满意地望向殿外,还是自己培养的人可靠。

府军前卫海浪般的呼声带动锦衣卫、羽林卫、旗手卫等亲卫们的应和。宫里不少内侍同样举着手高喊。喊声惊动了弘治帝,派陈宽前来查看。

军机处、五军都督府等高等武官拉下脸,和殿外卫士一起喊。喊着喊着脸皮也厚了,声音越来越大,震得文官们耳膜发疼。

文官之首、内阁首辅刘健‘腾’得站起。武官们立刻停止喊声,江彬也让卫士们安静。

殿下利剑出鞘,文官们会如何接招?保江南,还是求和妥协?有无数的人怀着紧张的心情,等待这场晨会的结果。卫士们的呼声,代表了太子在军队的威望,已让不少人面如死灰。

刘健脸上病容未退,皱纹条条绷紧,神情异常严肃。“殿下到底想如何?”

皇家布庄一推出‘的确良’布料,刘健就知道江南已在太子掌中。除了葛、棉、麻、丝绸、羊毛等织物,学富五车的他们不知道天下间还有什么东西能成的确良布料。不产在耕地,难道还能在地下?

面对太子,他们经常会产生无力对抗的感觉。不少超出常理的东西让他们无从招架。若是仙术也罢,可明明是从内行厂的作坊中生产出来。在太子面前,他们仿佛稚子,懵懂无知。

刘健很讨厌这种感觉。文官熬了上百年,才给任性的皇权加了一道锁扣。太子不但挣脱锁扣,还试图在他们身上缠绕锁链。

朱寿正色道:“内阁尽快做出计划,逐渐减少良田种植棉花和桑树。尤其是曾经鱼米之乡的江南地区,必须在秋收前保证水稻的种植面积不少于总数的三分之二。”

“根据去年户部的统计,南直隶缺粮问题最严重!这像什么!将来史书上会说我们为了赚银子,不顾老百姓没粮吃饿死。本宫才不想成为商纣王类似的人物,臭名传千年。”朱寿用惊堂木重重拍打桌子。

惊堂木‘啪’的一声,把刘健惊得心脏跟着一跳。

“恶念值+……”

文华殿内,所有人目光炯炯地望着朱寿。悄悄走入旁听的陈宽倒吸几口冷气。

“殿下下手真狠!”竖起耳朵倾听的江彬小声嘀咕。丝绵业是江南的支柱,太子要么不动手,一动手直接毁了江南的根基。

刘健脸色煞白,失去冷静地质问,“殿下可知这样一来朝廷会少收多少税?国库空虚,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呵呵,首辅大人说的好似国库之前有银子似的。前不久本宫找上户部算账,本宫贴补朝廷的银子超过200万两。”朱寿用充满讽刺的口吻说,“本宫正要找首辅大人做主。侣尚书死活不肯签下200万的欠条。哪有这样的事!本宫出银子,朝廷捞好处?!这朝廷是我们老朱家的,也就算了。可朝廷和日本间勘合,显出朝廷是诸位大人的所有物。”

“你们都把奉天殿的龙椅当成摆设!”朱寿突然呵斥道。

军机处大臣保国公、刘大夏、代王等人离开座位下跪请罪。“臣等有罪,殿下息怒!”

谢迁拉拉刘健的袖子,一同跪下请罪。“臣等有罪,殿下息怒!”

朱寿轻轻叹了口气。此时此刻,在大臣们请罪的同时,系统的恶念值不断往上攀升。

难怪太祖会留下凶残的名声,不杀不足以震慑四方。

“你们的确有罪!在全国缺粮饿死无数百姓的时候,谁想过退桑还耕?或许是本宫错了,你们大部分的人出生地主之家,维护自家利益是人性。你们锦衣玉食,又怎么可能想到可怜的老百姓正在饿肚子呢?”朱寿背着手,心情沉重地离开文华殿。

众人的心头涌起惊涛骇浪。

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刘健的心头。他身体一倾,倒在后排的马文升身上。

“殿下爱民如子,是大明之幸。”马文升抱住晕倒的刘健,凑在他耳边轻声说。

太子洞察世情,一句话点出大明官场的症结所在。如谢迁、吴宽之流,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维护家族利益。出身微末的马文升、谢铎等人深有体会。官宦子弟们心知肚明。

陈宽把太子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弘治帝。弘治帝笑了笑,让陈宽去请天师研究院的陶仲文主持斋醮。他又要躲一段时间不见臣子了。

朱寿一意孤行,身处高位的江南官员无力阻拦。消息传到江南,不等江南商贾、士绅惶恐,先迎来大明历史上第一场金融风暴。

第254章 先期准备

太祖为了推行宝钞,禁用金银交易。随着大明宝钞的贬值,百姓对纸钞从心底抵触,还是拿在手里、实实在在的财富更让他们放心。明英宗后,银子大量存在日常生活交易中。不得已,朝廷放松‘银禁’。尤其是几年前,叶淇把‘纳粟中盐’改成‘纳银中盐’,银子和铜钱成为流通货币。

朱寿失笑。用他匮乏的正经金融知识可知,银矿稀少的大明把银子作为流通货币,相当于把命脉交给别人。

市场的自我调节让如今的白银和市场上的商品价值持平。可倘若突然有一大批白银流入市场,远远多出商品的价值,商品自然会涨价,然后便是通货膨胀。

大明人根深蒂固的不安全感,使富豪之家喜欢把银子埋在家中。一旦手中银子不够,再从土里挖出银子,恶性循环下,通货膨胀会达到顶点。

只要操作得当,银子会和宝钞一样出现跳楼大甩卖。朱寿勾起嘴角邪邪一笑“谷大用,交代太医院大批量熬制保心丸。年末会把一半盈利当年终奖发给他们。”

谷大用嘴角抽搐,无奈地躬身尊令行事。

朱寿生怕消息外泄得不到最佳效果,到乾清宫找便宜老爹请假出宫。

弘治帝捂着额头靠在龙椅上,眉心隆起,消瘦的脸上满布惆怅。陈宽刻意站在远处,生怕惹恼他。

“父皇,孩儿心情不好,想到保大坊住几天散心。”朱寿嬉皮笑脸地说。

便宜老爹被朝臣们夸出天际,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皇帝。结果发现除了想要夺皇位的亲戚,还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反他。等看清楚现实,便宜老爹一时之间难以平复心情。

朱寿不在意地笑了笑,被白莲教洗脑的教众骂‘狗皇帝’算什么?若见识过后世网络键盘侠的骂人功底,这只能算小菜一碟。

弘治帝见到儿子,硬扯一个笑容。“竹楼和牟斌带人前往山西崞县抓捕白莲教,让许泰跟着你。”

“好的,父皇。”朱寿正想收下武力值高的许泰。

“照儿,实话告诉父皇,父皇是好皇帝吗?”弘治帝不耻下问。高处不胜寒,能说心里话的原本还有几位老臣。可如今,却只剩下早慧的儿子。

朱寿耸耸肩“父皇,人见人爱的只有金银珠宝。父皇是九五之尊,为何要与死物争夺凡夫俗子的喜爱。前秦皇帝苻坚对叛逆仁慈,结果被他们害死。慈不掌兵,何况是皇位。孩儿认为夸皇帝善良仁慈,是对皇帝这个职位最大的侮辱。”

“哈哈哈!”弘治帝乐不可支,低落的心情瞬间转好。“照儿的马屁拍的好,父皇就不追究你阻碍航道、炸毁官道的罪责了。”

朱寿剑指江南前,让军机处下达清剿各地土匪的命令。各卫所、新江口水师被动员起来。江南对元朝宽松的管理念念不忘,朱寿就让军队把曾经的元朝江浙行省之地隔离。

商队想通过关卡,将先遭遇官兵的剥削,然后偶遇‘土匪’掠劫。只有拥有‘义商’称号的商人产业,才能畅通无阻的进出。而这,只是保证把小商人驱除江南战场。

当初推出‘义商’称号,即是为了敛财和收集粮食,也是为了区分大商人。经东厂的背景调查,盐商、江南丝绵豪商、茶商等大商人统统在列。

许泰保护朱寿进入保大坊的内行厂。其他羽林卫卫士和护院一起在大院外值守。许泰跟随在朱寿身后,走入挂满手指粗管子的院子。院子门口的牌匾用简体字写上‘通信研究院’,这里应该就是外界最感兴趣的‘顺风耳’。

传闻太子殿下依靠‘顺风耳’,掌控大明各地的消息。无论是江南,还是贵州的山区,发生的任何都能瞬间传到太子耳中。收复河套战役中,‘顺风耳’高效指挥九边各个卫所精确打击敌人。云中城到处分布着‘顺风耳’,官员们处理政务的效率极高。可惜京师的‘顺风耳’都在严控中,无关人等压根触摸不到。

“江南市面上多余粮食都收购了?”太子拿着话筒漫不经心地询问正在南京办事的张永。

不知道对方说了些什么,太子畅快大笑。

太子低声和抱着账本的王公公说了几句,王公公疾步离开。不久后,原属于司礼监的刘孝推着小车找来。

“小爷,您看这些衣裳如何?”刘孝从包装好的纸袋中取出花花绿绿的衣裤。

许泰瞅了几眼,衣裤的样式古怪,很……很省布料。上衣没有盘扣和衣带,用一排塑料纽子扣紧衣服。一大车衣服中,竟然还有女子的亵衣。竟然只有那么一小块布挡着!

许泰脸红地转过头。刘孝怎么能把这种衣服给殿下看。殿下还小呢。

“外头弄到的这批松江布质量很好。让制衣作坊做成成衣售往大宁。让机械研究院批量制造缝纫机,本宫打算在江南招收绣娘,大肆开办制衣作坊。本宫要让天下人知道,江南地区的男人是靠女人赚钱养家的!”太子殿下拍着桌子疯狂地笑道。

许泰装做没听到,僵硬着身子杵立原地。

突然,太子注意到了他。

“许大人,本宫记得你也江南人吧?”太子不怀好意地向他看来。

许泰心里一咯噔,跪在地上效忠。“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在下冲锋之地!臣是大明子民,许家几代驻守北边,抵御鞑靼入侵。”

“本宫知晓,你们许家世代忠良。你是将帅之才。本宫要你秘密前往南京,保护内行厂众人的安全。”朱寿笑眯眯地说。他身边正缺一统领死士的将领。

许泰一喜,差点遮掩不住笑意。羽林卫在亲军十二卫中排名靠后,他不满足于此。他想要像先祖一样封爵,最好获得能够世袭的爵位。被太子看中,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许泰装做为难地回答“可是,陛下命臣保护太子。”

“本宫会留在内行厂不出门。”朱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留在羽林卫太浪费了。”

许泰立马同意,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朱寿很高兴,又板正了一位原主的义子。原主无子,却喜欢收养义子,还给一百多位义子赐予了朱姓。对此,后世八卦了很久很久。谁让明朝伪君子太多,淫狎盛行!

朱寿暗中吐槽的时候,谷大用递来江南专线的话筒。“小爷,死士来报。”

“松江布、丝绸半价销售?京布跟着降,永远比松江布便宜五分之四。告诉张永,购买‘的确良’送……送抽奖券。皇家布庄每天送出一只银镯子。”朱寿摸摸下巴,远程遥控江南商战。



第255章 赶尽杀绝

细数太子荒唐的行为举止,唯一让朝臣认可的,大抵只有平稳粮价、维持‘银一两换二石粮食’的举动。

这也不奇怪,人饿肚子的时候会失去理智,造反也就理所当然。成化末年,大明粮价飞涨。昂贵的时期曾达到过十两银子买二石五斗粮。百姓没银子买粮,弄得成化年间各地叛乱不止。

弘治帝呕心沥血,终于稳定朝政,平复米价。好了没几年,小冰期来临。连年天灾**,使得粮价再次暴涨。朱寿从占城买粮,又提前几十年弄到高产土豆、番薯、玉米等种子,花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维持住‘银一两换二石粮食’的局势。

太子不计成本平稳粮价的行为,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比如太子千秋节遇到三都地动,白莲教趁机鼓动民众造反。老百姓们看到米铺的粮食充足、价格不变,朝廷救灾得利,响应白莲教的人寥寥无几。

据不知名人士透露,内行厂花了百万两银子弄粮食平稳粮价。太子的豪奢举动使得‘银一两换二石粮食’深入人心。

太子用卑劣的手段把无数庄田握在手中,集约管理下的粮食产量惊人。粮食塞满各地王府、内承运库、粮库。百官也因为职分田多了不少俸禄。

万寿节过了没几天,江西、山东、河南多地发水灾。弘治帝大方地一挥手,免去这几地夏收的税粮。换作以前,朝臣们又要吵一段时间想办法筹粮。

另外,报纸不间断号召中小地主加入的大粮仓会员。绿肥、科学种植等技巧被大力推广,粮食的产量攀升不少。

因此,粮食失去了倒腾的经济价值。粮商熄了低收高卖的心思,豪族也没有大批存粮。

可是突然有一天,江南百姓发现米店的粮食涨价了!

猝不及防的变故让百姓出现恐慌。等到他们得知其他地方不缺粮,只有江南地区缺粮后,不由得想到了上头有人在打架。

明朝建国后,元朝贵族的土地变成官田,余下的土地被乡绅豪富瓜分。失地百姓人数众多,他们进入作坊打工赚铜钱,勉强能够生活。但当京布把松江布排挤出市场后,江南关闭上百家织布作坊。失地又失业的人焦躁不安,粮价一天涨1钱,这是想把他们往死路上逼啊!

“号外,号外。太子殿下准备开发琼州府,打算移民到琼州府的人可往县衙报名。每户分田五十亩,可另外以每亩1钱的田税租用五十亩田地。前三年免税,免去田税、人丁税、杂役等所有的税赋。”一群儒生举着传单站在各家米铺附近叫喊。

儒生们说着一口官话,传单上都是简化字。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他们是顺天府新设立的学校学生。

江南士子嗤笑,学简体字的人也敢身穿儒衣?简直有辱斯文!江南士子们一哄而上,准备好好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

‘锵’尖刀出鞘!数位大汉持刀站在发宣传单的学生身后。面对锋利的刀锋,士子们无声地离去。不用说,他们肯定是太子的人。太子护短,起了冲突死了也将百死。

士子们离开,衣衫泛白、缝缝补补的穷苦百姓围了上来。

有人凑上前问:“琼州府在哪?是不是河套?”

学生腼腆地回道:“琼州府属于广东布政司,与雷州府隔海相望。”

“我听别人说过,琼州岛比江南大。但那里很穷。”有人打了退堂鼓。

“不,不……”学生一时间急得额头冒汗。这次暑期勤工俭学除了能赚工钱,还是老师对他们的考核。表现好的人会被内行厂招收。太子要发展琼州府,需要不少人到琼州工作。能进内行厂是所有学生盼望的事情。

富商打扮的张永正巧路过,笑呵呵地说,“内行厂造出了航速很高的铁船,从苏州到琼州府海上来回只要七天。铁船用铁造,不是木头造的宝船,安全性很高。一次性还可以搭乘千把人。”

“铁做的船能浮在海面上?”有人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

张永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这位兄弟,你以前可曾见过人能在天上飞?内行厂能让人在天上飞,让铁船浮在海面上又算得了什么?”

问话的中年人一时语噎。张永瞟了他一眼,这人有点面熟,估计是哪个府上得力的管家。

“我们去琼州岛能干什么?”百姓们看到老成的张永,应该比小年轻说的话可靠。纷纷围上前问。

张永从学生手里抽出一张纸,指着纸上的宣传语一一说明,“太子殿下从占城国买到一年两熟的水稻。内行厂农学院发现琼州府的土最适合种植。琼州府的棉花长势也比江南的好。每家最多能得到一百亩的地,种水稻还是棉花都可以。殿下打算在琼州府开京布作坊。你们也能做回老本行。”

太子殿下一次又一次打破了众人的固有观念。张永透露出内行厂的身份,百姓们马上相信了他的话。一般人不可能的做到的事,内行厂一定能做到。

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深深印刻在华夏民族的骨子里。为了五十亩土地,很多人动了移民的心思。

河套是一个非常好的榜样。江南经常有五湖四海的商人来买丝绵,百姓们听过太多关于河套的传说。商人口中的河套,美好的不似真的一样。一两个人说也就罢了,去过河套的大多数人都这么说,让身处困境的百姓们看到美好生活的希望。

现在,有一个类似河套美好生活的机会放在百姓面前。饱受生活压力的江南百姓踊跃报名。江南的粮价越来越贵,他们恨不得插上翅膀及早到琼州府。

三天内,江南各地县衙汇收到二十多万户的移民申请。士绅商贾们都坐不住了。

打价格战不怕,他们加起来比国库的银子多。太子送银镯子,他们就能送金镯子!可一旦没有失地流民种地、做工,他们从哪里找人耕种?丝绵业需要庞大的劳动力生产!

“老爷,您快点想想办法。太子是想把我们赶尽杀绝!”中年人跪在布商会长江老爷子的面前。

江老爷子快速转动手里的凤眼佛珠。突然,佛珠断裂,凤眼散落在地。中年人忙跪在地上捡拾。

江老爷子双手无力地垂下,双目失焦,身体微微发抖。

二孙子江瑢弹劾阁老被被下狱时他不慌;江家得罪谢迁谢阁老他也不慌;大孙子在京师被发现持有军械打入北镇抚司时,他还是不慌。但此刻,他慌得六神无主。

江家将要遇到灭顶之灾。

第256章 挖坑小能手

杨慎捧着厚厚的剧本坐在广播室例行广播。

太子殿下到保大坊散心已经半个来月。他每天往来文华殿与保大坊之间。

广播的稿子都是太子亲笔书写,他可没胆子在朝臣面前大放厥词。根据太子的要求,他旁听文华殿晨会,书写会议笔记,交由太子查看;其余时间必须守在太子的办公房,一旦有官员找来,他负责拨通太子电话,让官员拎着话筒和太子汇报。

“殿下这是想要得罪全大明的官员吗?”杨慎把稿子递给司礼监的萧敬公公。

晨间广播面向京师所有官衙。除了官员、好事的百姓,弘治帝也会聆听。政治手腕高超的弘治帝认为广播的作用很重要,规定每份广播稿子都要先由萧公公过目,防止惹出大麻烦。

当然,太子殿下亲自广播时,萧公公不会检查稿子。因为殿下喜欢脱稿演讲,时常有惊人之语出现,拦也是拦不住的。

萧敬检查完稿子苦笑:“皇爷时常说:幸亏太子爷是独子,没人和他抢皇位。”偶尔萧敬也会想,太子爷是不是故意得罪百官,让皇爷放心太子爷监国呢?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希望皇爷长命百岁。太子继位的画面太‘美’,想想都感觉会升天。

杨慎清清嗓子,硬着头皮读稿。

“《官场现形记》最后一讲:嬉笑怒骂皆为文章。‘上回讲到黄二麻子靠着妹夫当上管厨。大家都晓得他是要钱的,没一个不送钱给他。黄二麻子在他妹夫的工上很赚了几个钱。等到事情完了,他看来看去,统天底下的卖买,只有做官利钱顶好,所以拿定主意,一定也要做官……’”

“恶念值1……”

五府六部各官衙鸦雀无声,墙外偷听的百姓掌声如雷。从广播开讲《官场现形记》起,当官的威严逐日下降。《大明皇家日报》没少刊登嘲讽官商一体的文章,把他们臊得面皮发红。

广播结束,杨慎慢腾腾地踱入文华殿。他都不敢抬头看各位官员们脸色。要不是众所周知《官场现形记》为太子亲笔书写,这本书绝对会被列为**。

“贵州的平叛进展如何?”弘治帝坐在大殿主位,打开桌上的话筒开关询问诸人。

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生病在家休养。内阁唯有谢迁一人孤军奋战。吴宽越权从兵部拉走炮弹被御史弹劾,如今赋闲在家。都察院、大理寺、刑部、六科给事中详查同日本的勘合,礼部和户部涉案官员被夺职查办。文华殿内文官缺了一大半。

谢迁看向保国公。

保国公惭愧地回道:“苗寨多位于山间,军队赶到寨子,对方已得到消息逃跑。当地知府用粮食换回都指挥使吴远。臣等命当地卫所原地待命,参谋部商量后打算让朝廷派遣一能吏管理当地。”

“卫所在各地剿匪效果斐然,刑部大牢塞满了土匪和江洋大盗。”谢迁淡漠地问,“军机处还需要文官帮忙吗?”

弘治帝打哈哈:“于乔此言差矣,文武双驾马车并驾齐驱,大明才能万世昌盛。贵州的事很棘手,需要文武官员通力合作。”

谢迁躬身受教:“陛下,臣举荐大理寺卿王轼大人前往贵州。王大人曾提督操江,又曾巡抚贵州,既通军事、对当地情况也比较了解。”

弘治帝略微沉吟。

王轼为人正直,在任职大理寺寺正期间,追查嘉定同知盛崇仁贪赃罪,反被江南帮官员诬陷。王轼现在坐在大理寺卿的位上,绝对会严查户部、礼部联合赴日本勘合的事。谢迁调走王轼,刑部尚书闵珪是江南人,能让江南官员多一些喘息时机。

“可。”弘治帝不想把江南人逼得太急,同意谢迁的意见。

谢迁心中一喜,看来陛下没有逼死江南的意思。他得寸进尺地说:“文武官员理应相扶相持。户部正好有事想拜托军机处。江南连番发生事故致使道路中断。如今江南地区缺粮,当地‘义商’筹集一大批粮食。还请劳烦新江口水师帮忙运粮。”

新江口水师提督、东宁伯焦俊是太子的人。只要陛下点头,焦俊想不运粮也不行。只要粮食足够,有几亩薄田的百姓不会叫嚷着砍棉花、桑树种粮食。太子的话没人迎合,他们就有时间找出反制的办法。

大理寺卿王轼的嘴角动了动。谢阁老往日胸有丘壑,如今被太子逼得丧失了清醒。

他曾提督操江,知道新江口水师曾帮太子从江南购买大批粮食运往琼州府。而太子手里掌握大量土地,夏收小麦等粮食作物丰收,太子不可能缺粮。他敢用头上的乌纱帽打赌,义商们买到的高价粮食出自太子的粮库。谢阁老入了太子的圈套。

弘治帝大度地同意了。刘大夏摇头,江南多商贾,怎么就看不破局势呢。

可利字当头,能守住清明的又能有几人?

太子殿下释放出很明显的信号,他要打压江南的丝绵业,要江南恢复粮食种植。

江大老爷思量再三,决定进行产业转型。除了布匹,酒也是暴利产业。江家花了大价钱,从一位酿酒的师傅手里买到酿酒良方。江大老爷亲自盯着酿酒师傅,酿出来的美酒不比御酒玉露春差。除了白酒,酿酒师傅还提供了啤酒的酿造方法。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两种就需要消耗大量的粮食。江大老爷知道太子故意高价卖粮食给他,也只能认了。谁让江南的田地大部分中了棉花和桑树,极少种粮食。

江家把酿酒的方子当救命稻草,酿酒师傅被江家藏起来,确保没人知道江家要酿酒的事。同样的,其他几家布商、生丝商人、湖丝商人,盐商家都得到酿酒方子。几家同样选择把事情瞒着。

东宁伯焦俊从江南商人身上刮了一大笔运输费。运粮的同时,也把大量的京布、的确良、运到江南。在太子持续低价的打压下,布店大都关门。江南街头商贾稀少,繁华不在。

冒着一肚子坏水的朱寿又出招了。

打算移民到琼州府的百姓在内行厂的授意下,在粮店聚众闹事,宁愿出高价也要买足粮食放家中。当地官员和商人们聚在一起商量,提高粮价把粮食卖给百姓。委托其他人在外地购粮时,发现粮价又涨了!

“刘孝,酒坊保证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酿酒。等他们想要出售酒的时候,我们依旧低价出售。王岳,把银子准备好。等他们亏本降价的时候,我们低价买进。江南的布和丝绸、还有酒,非常受国外的欢迎。”朱寿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

此消彼长之下,他不使用武力能抢走江南大部分的财富。

第257章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六十五岁的江掌柜两鬓已经发白,红润的脸色让他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岁。他是江家的下人,日子过的比大部分官员滋润。

首辅刘健与他同龄,他曾有幸见过其一面。刘首辅看上去年纪比他大一轮,脸上的皱纹能夹的死蚊子。想想也是,刘首辅要操心国家大事,肯定比他劳心劳力。

江掌柜嘿嘿一笑。刘首辅致仕后空得名声,刘家的身家还没他这个掌柜积累的多。他的主家江家,乃大明最大的布商,每年来往的银子在百万两之上。

江掌柜打小起就是江家老太爷的书童。即便老太爷把家交给大老爷打理,江家人见到他还是会敬上几分。

就像陪皇帝长大的太监一样,江掌柜明里暗里捞了不少银子。可没有子孙根的太监不一样,他的子孙繁茂。特别是前年考上举人的小孙子,是他最大的骄傲。瞧瞧人家李阁老位列朝臣,把军户改成官绅户。他指望着小孙子把匠户也改成官绅户。

江掌柜品着刚开封的好酒眯起了眼。只要这事成了,即便江家的大船沉没,他的小孙子将来也会官路畅通。当了官,他也不用操心着搂银子,自会有商人上门送红利。

江掌柜冷笑了几声。当初老太爷一意孤行,坚持让二少爷江瑢成为顺义郡主的仪宾。他出于好意劝了几句,却被老太爷撸去江家总管的位置。结果呢?江家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同时得罪了内阁的三位阁老。

现在‘纳粮捐监’的路子被太子殿下叫停。非进士出身的人想要当官,机会更加的渺茫。江家几位少爷,连举人都未曾考上,看着也不像能出进士。没有当官的庇佑,万贯家财转头空!

在他忧心忡忡、生怕江家倒台的时候,有人出现给他指了条明路。这一定是他每年坚持去寺庙烧的香灵验了!

“每一批酒都要保证这个质量。这是江家的翻身仗,绝对不能出差错。做的好,江家不会亏待你们的。”江掌柜舔了舔舌头,在酿酒师傅们的恭维声中离开。

大老爷说这些酒的口感不亚于御酒玉露春。江管家想笑,他推荐的酿酒师傅就是从内行厂出来的,酒方改自玉露春。

“老管家。”中年人迎面走来客气地说,“老太爷让我来看看酒坊。”

江掌柜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当不得‘老管家’的称呼。如今您金管家才是江家的大总管。还是叫我江掌柜吧。您忙,我吃饭去了。”

金管家恭送江掌柜离开。太子的人在江南频繁活动,他在外到处打听。身为江家大管家,却是最近才知道大老爷想要酿酒转行。

金管家把此事报给了老太爷,老太爷让他前来打探一二。老太爷是布商商会会长,非常不赞同大老爷的决定。尤其是最近的粮价从1两银子2石涨到10两银子,接近成化年动乱时期的粮价。大明都是这样也就罢了,仅仅只是江南粮价飞涨,老太爷十分担心这是一个圈套。

江管家走进酒坊附近的食肆。这家食肆开了几十年,最近刚被内行厂接手。老板还是那个老板,小二们全换了。

江管家把江家酒坊的详情告诉接头的小二,并提议道,“江老太爷已经知道酿酒的事。如果第一批酒卖出好价钱,老太爷想反对也反对不了。”

小二很快把消息递了上去。没多久,小二把带回了太子殿下‘同意’的消息,并聘请他担任琼州府织布作坊的管事。

江管家欣喜若狂:“食肆装了‘顺风耳’吧?”否则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

小二眼神一凝,杀气腾腾地警告他不该问的别问。江管家心情很好,没在意小二的态度。

朱寿得知后哈哈大笑:“他们被老崇王当成死士培养,卧底探消息的能力差了点。那位江管家人老成精,比他那举人小孙子更符合本宫的用人标准。”

“许大人,你让江管家负责酒的销售,引江家花巨资投入酒坊。让他千万注意,不可被江南其他几家发现端倪。事成后,让他小孙子到琼州府当不入流的典吏。熬几年可以升正九品主簿。将来就要看他孙子的能力了。”朱寿笑眯眯地交待。

大明的官精贵着,他和不能像便宜老爹一样把官位乱许。

挂断电话,身旁的杨慎十分不解。“那位江管家在江家效命几十年,殿下不怕他是假投靠毁了您的计划吗?”

“小杨大人,江家是商人,习惯用商贾的眼光看世界。江总管能力出众,更是其中佼佼者。商贾致看中利益。而这人呐,一旦以利益为重,小则出卖朋友雇主,大则出卖国家。所以,本宫反对官员经商。否则,大明早晚毁在官商一体的潜规则上。”朱寿拍拍杨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明末卖国的官商数不胜数。几十万女真人入关占领中原大地,少不了内贼的帮助。

杨慎不服气,时刻关注江管家的举动。

江掌柜被撸去江家大管家,因为推荐酿酒师傅有功,被大老爷任命为酒坊掌柜。金总管来了几次后,他敏锐的发现老奸巨猾的老太爷意图。提前用前途、钱财、人情等多种手段,收买酒坊有能力的管事们。等他布局好,果然又被老太爷赶出了江家。

虽然老太爷指定江家二老爷担任酒坊新掌柜,办事的管事被江掌柜收买,酒坊的一切运作都在江管事掌控中。江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不和,江管事充分利用他们的不和,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第一批酒卖给内行厂的人。

江家两位爷内讧,拿到货款各自邀功,没多打听买家的情况。在江掌柜的操纵下,江家跌入朱寿的陷阱,拿出大笔银子买粮酿酒。

朱寿向杨慎挑挑眉:“看到了吧?内部人员的反叛,造成的破坏力是巨大的。江老太爷疑心江掌柜又能如何?江掌柜在江家几十年不是白待的。官员或其家人行商贾之事,早晚会以追逐利益为唯一目标,会全然不顾朝廷法度。等江南事了,本宫要严查官员和商贾的往来。”

“殿下是以得罪全天下的官员为己任吧!”杨慎皱起小脸吐槽。他爹在河套严查白莲教教徒,深怕白莲教颠覆朝廷。杨慎觉得,太子行事比白莲教危险。他爹还是费心教导太子为妙。

朱寿抖着脚嘚瑟无比。每天海量的恶念值把系统埋了,系统忙着补充能量很久没提起天外飞石的事。如果天下官员一起开骂,他能很快集满恶念值买电厂。

工业是国民经济的命脉。而电,则是工业发展的根基。

江南的事情一切尽在掌控,朱寿闭上眼睛畅想美好的未来时,军机处打来报忧的电话。

“殿下,崞县被白莲教攻陷!”

好心情荡然无存,朱寿气得想骂人。东厂、锦衣卫的赫赫威名哪去了?

第258章 效率初显

因为明朝立国前夕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白莲教的事情总是能牵扯所有人的神经。拜覆盖北方多地的通信设备所赐,白莲教攻陷崞县不到一个时辰,山西布政使司、山西都指挥使司、锦衣卫同时通过太原府的专线向京师紧急通报。

弘治帝、军机处、内阁几乎同一时间收到消息。官员们云集文华殿,正在商量如何应对。

“陛下,臣欲前往平叛!”保国公朱晖单膝下跪请求领兵前往。

朱寿步伐稳健地踏入文华殿,闻言轻笑,“锦衣卫抓捕白莲教教主一时失手。教众未保教主安危,临时起义攻陷崞县。行事仓促间必有漏洞。等保国公赶到太原代州崞县,黄花菜都凉了。朝廷商议章程,让山西都指挥使司镇压乱民,布政使司收尾,御史前往监察。”

弘治帝连连点头:“照儿所言极是,依此行事。”弘治帝对军事所知甚少,儿子主导军事行动成功收复了河套,军事上他都听儿子的。

太子殿下一句话定下基调,众人从急躁中缓过神,下意识地各司其职。涉及到战事,军机处主导发言。平叛后清理崞县附逆、追究失职官员则是内阁的事。

内阁只有谢迁一人到场,他静静地聆听军机处对叛乱的处置,心里涌起惊涛骇浪。

不知不觉中,朝廷依照太子的设想运转。如果是以往,文武官员首先会相互推卸责任。等朝廷统一意见派人发兵平叛,估计代州其他两县也落在乱民手中。

谢迁四肢冰冷!难怪善谋的李东阳得知事不可为立刻请辞。不过,江南在太子的连续打压之下缓过气来。听老家来信,几大豪商似乎各自找到抵抗太子的方法。

太子把他们当官的成功玩弄于股掌之中,会对付不了商人?谢迁产生了怀疑。从《官场现形记》中看出,太子明知商人的背后是官员。江南官员被太子压得喘不过气,商人们竟然能找到抵御太子的办法?

“谢大人以为如何?”兵部尚书刘大夏发问。刘大夏作为朱寿特意安排在军机处的文官,身负沟通文武官员的重任。一般有战事需要当地官衙配合,都由刘大夏出面。

谢迁收敛心神,微微一笑,“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战事上军机处说了算。在下无异议。只是白莲教教主在崞县潜伏十几年,只怕崞县县衙全都被渗透。事后的收尾,少不得都指挥使司的帮衬。”

“这是自然。”保国公抱拳,把姿态放得极低。

主位上的弘治帝欣慰地看着儿子。儿子监国几个月,激发出官员们的干劲。官员们能干,皇帝做着也没那么累。

朱寿坐在便宜老爹身后,托着腮让思绪飞舞。

一个时辰后,军机处商议出平叛策略,在大多数朝臣的赞同下,平叛策略传给山西都指挥使司。牟斌接到弘治帝亲自打去的电话,锦衣卫协同当地卫所剿灭叛乱。布政使司的事情比较复杂,朝廷只给了笼统的几大意见。具体事情还要平叛结束后随机应变。

从收到消息到朝廷做出了反馈只用了一下午,朝廷效率前所未有的高效。

“啪啪啪!”朱寿鼓掌,“诸位大人进步很大,本宫大半年的心血没白费。”

“恶念值1……”

太子殿下一开口,一如既往地招人恨。

朱寿嘿嘿一笑:“不过,诸位紧急下达了崞县的平叛计划,是否了解过崞县白莲教的来由?有没有想过为什么白莲教能在崞县隐藏十几年?这次白莲教叛乱和之前的民变有何区别?民众为何会相信邪教而不是官府?白莲教又什么要推翻本朝?”

“恶念值1……”

在场的很多人起了同一个念头:如果将来太子当政,他们的日子怎么过?

“保国公,不如由你来说说白莲教在崞县的原因吧。”朱寿笑眯眯地说。

保国公愣了愣,谨慎地介绍起缘由。

这还需从成化年间著名的郧阳民变说起。崞县白莲教的杨教主,是当年协助刘通、石龙叛乱的军师。刘通、石龙事败被杀后,杨某人收拢残部自认教主。

上代抚宁侯朱永因为平叛有功,进封保国公。弘治九年朱永过世,弘治帝开恩,让其儿子朱晖袭封保国公。

提起便宜爷爷成化帝,后人只知道他和万贞儿之间的忘年恋。不敢别人怎么谈论成化帝,在成化帝继位期间大明边疆未失去。王越多次袭扰河套,建宁女真被打压,平定瑶族叛乱。这位继位初期,也是一位怀揣理想、奋发向上的有为青年。

朱寿瞟了眼便宜老爹,‘弘治中兴’被后世夸赞。可就是在弘治朝,达延汗统一漠南,河套彻底丢失;吐鲁番占领哈密,嘉峪关加急;朵颜三卫多次袭扰边境,大宁丢失;江南和日本暗中交易,积累无数财富……

听完保国公的官方版讲诉,朱寿笑出了声。

“呵呵,牟指挥使栽在白莲教张姓护教的手里。据本宫所知,这位张护教是当年的指挥张英的儿子。有传言说当年张英设计诱捕了刘通、石龙。当时多位武将嫉妒张英的功劳,诬陷他收受贿赂,被上代保国公下令击杀。”

朱寿嘴角挂着笑容,用平静的目光看着保国公。保国公全身僵硬,后背官服被汗水浸湿。

“照儿怎能相信不切实际的谣言。”弘治帝皱着眉头,语气极为严厉。保国公是军机处大臣,即便此事是真的,也不能在众位官员面前下他的脸。

“孩儿没相信谣言,只是想提醒大家:不可侵吞下级功劳。”朱寿咧开嘴笑了。

弘治帝挥挥手:“你们也都累了一天,都下去休息。”

官员们行礼后退下。保国公离开的动作迟缓。

“保国公,的确良吸汗效果好。您可以把官服换成的确良材质。”朱寿看到保国公后背湿了,好心提醒他。

“臭小子,朕还没找你算账。内行厂成衣作坊制出有违礼制的衣服,你还想要推广到各地。是嫌弃御史最近没弹劾你吗?”弘治帝拎起儿子的耳朵大骂。得罪文官后再得罪武官。臭小子想干嘛!

朱寿哇哇大叫:“父皇,轻点,疼~您不觉得服饰改革后省布料吗?一年能省下不少的布,这不违背太祖的意愿。仓禀实而知礼节,过不上好日子提什么礼仪。百官勋贵暗地里男盗女娼的,也没见御史们弹劾他们不知礼。”

“恶念值1……”

第259章 气死人不偿命

朱寿在弘治帝面前大谈特谈服饰改革的必要性,把它上升到‘胡服骑射’的高度。同时倡导‘整风运动’,要对官僚作风、官商勾结进行严厉的抨击。

弘治帝扶额。儿子一张嘴,抵上大明全体言官。唾沫飞溅说半个时辰不带一句重复。

“怎么没见许泰跟着你?”弘治帝英明地打断儿子说话。

弘治帝对衣服改成省料子的款式没意见。至于整风运动,暂时还是算了吧。宝船的事,使每日出席文华殿晨会的官员少了许多。照儿子的要求‘整风’,估计朝廷留不下几位官员。

朱寿嘿嘿一笑:“许大人身手不错,孩儿让他去江南办点事。”

弘治帝示意陈宽领其他内侍退下。

“江南文风鼎盛,大明建国百年,北方士子依旧没有南方取仕的多。”弘治帝把儿子招到身边,“照儿应该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如果你一意想要整治江南,不得不笼络好孔家。孔家在士林还是有些地位的。”

“父皇打算把衍圣公爵位交由谁继承?南宗还是北宗?”朱寿好奇地问。

弘治帝摸摸儿子的头:“朕准备让李三小姐原来的未婚夫孔闻韶承爵。他……最听话、最好控制。”

朱寿撇撇嘴:“希望孔夫子的棺材板够结实。”

“臭小子!”弘治帝敲敲儿子的脑袋,“今日你提到郧阳民变,又暗指保国公侵吞战功。就不怕你皇爷爷找你算账?!”

“不怕,茂陵结实着呢!皇爷爷出不来。”朱寿揉揉脑袋没心没肺地道。

弘治帝气得吹胡子瞪眼。

朱寿眼珠子转了转,笑道,“父皇,锦衣卫和东厂实力下降的厉害,皇爷爷若是知道肯定会气得爬起来。朝廷首屈一指的暴力机关,如同没牙的老虎,快成家猫了。”

成化朝的东厂、西厂、锦衣卫凶名在外。一入弘治朝,百官硬是利用便宜老爹好名声的弱点,把猛兽养成宠物。在封建社会,暴力机关文明执法,那还能叫暴力机关吗?

“锦衣卫被你削去五分之四的人手,东厂有多少人被你弄到内行厂和西厂!你还敢说这话!”弘治帝拧着儿子的耳朵大骂。坚决不承认他为了笼络人心约束锦衣卫、东厂。毕竟当年先帝中意的皇位人选不是他。

“臭小子,看看你干的事。不但弄没光了锦衣卫,还把刘爱卿和李爱卿气病。他们两位和谢爱卿都是良臣能吏,父皇不打算换内阁。你把两位爱卿请回来!”弘治帝大声吼道。

朱寿揉着耳朵,便宜老爹最后一句话吼的很大声,足以绕梁三日。他回到保大坊立刻吩咐谷大用打听,是谁在在便宜老爹前面给他上眼药。

“最近把注意力放在江南,没怎么顾着宫里的事。难怪官员最怕外派,在外累死累活,被人在皇帝身边吹吹风,一切白干!”朱寿无精打采地躺在摇椅上说。

时刻关注江掌柜动态的杨慎挂下电话,无情地拆穿他,“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礼部尚书傅瀚跪在乾清宫外哭诉,抵不过太子在陛下面前抱怨。

朱寿回瞪他一眼:“江南如何了?”

“江老太爷出面请附近几个县的乡绅吃饭,他们都同意平价卖粮。内行厂的高价粮卖不出去了。”杨慎回道。

朱寿十指交叉,摇着椅子笃悠悠地说,“粮食不过是掏空他们存银的工具。现在可以让西厂入驻了。”

朱寿找来负责生产的刘孝:“父皇已经同意服饰改革。成衣厂加班缝制衣物。江南地区将实行特别的销售方式。每户限定免费送一套衣服,第二套半价。虽然送衣服,但需要他们出20文的运费。西厂会派专人送衣上门。”

“可是小爷,西厂在江南没有物流点。”刘孝没想明白。

“笨!虽然很多人失地的百姓愿意到琼州岛移民。总有人想要留在繁华的江南。在移民琼州岛的百姓里挑选人入西厂。有当地人帮忙,西厂可瞬间组建。”朱寿白了刘孝一眼。

杨慎思量半晌,突然“啪啪”鼓掌。“殿下老奸巨猾!西厂把衣服送到每家每户,相当于殿下把触角伸到江南每一个村庄。早晚会打破‘皇权不下乡’的规矩。衣服虽然免费,20文的运费和成本差不多,殿下也不会倒贴银子。”别以为他不知道,成衣作坊的松江布都是白捡的。

刘孝恍然大悟,屁颠屁颠下去安排。

“用修,好多天没上课了,你连成语都不会用了!送完信,我们一起复习功课。”朱寿拿起书写笔,哗哗几笔,飞快写完。

杨慎好奇心大起,凑上前一瞧,倒吸一口凉气,往后连退数步。“哎呦我的娘亲,这信送给李阁老,小臣还能完整地走出李府大门吗?”

李阁老递上请求致仕的折子,跑到房山县挑选墓地。墓地挑好了,太子殿下去信强征墓地。即便是高价赔偿买地,这也太膈应人了。

“本宫又没有派人强拆。”朱寿头也不回地说。

笔下继续第二封给刘健的信。“白莲教有教众投靠本宫,言河南有不少白莲教信徒。被李举人牵连的三族都是信徒,常年捐银捐粮资助白莲教发展。本宫想要东厂排查河南叛逆之人,首辅大人以为如何?”

官员最重视乡里。刘健是河南洛阳人,肯定不会容许东厂祸害家乡。

朱寿恶趣味地用上简体字,加了标点符号。希望刘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千万别被他气出毛病来。

杨慎整理正八品的官袍,满怀上刀山、下火海的舍生取义精神,视死如归前往拜访刘府和李府。

“恶念值1……”

不出任何意外,朱寿收到两人的恶念值。隔天的晨会,刘健和李东阳身体同时康复,和谢迁一起着手处理崞县的事。

琼州府的移民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从顺天府几家学校挑出的学生出了不少力。要致富、先修路,早期过去的移民将投入交通建设。打工赚的工钱正好可用来修房子、安顿家人。

那些家人移民琼州府,他们独自留在江南老家的新晋员工们,忙得没功夫感伤同家人的离别。

“胡千户,我们陆续收到5万多套衣物的订单。殿下为了江南,肯定把私库掏空了!”跟随胡玢来到江南组建西厂的小张惊叹。

他从小旗升到总旗,如今也是一位百户了。每次夜里辗转反侧之时,他会想到刺杀太子的同伴吕崇。如果他没有把吕崇介绍进白莲教,吕崇的妻儿过的会是另一种生活吧?

胡玢正在分配新一批成衣的派送范围。闻言大笑不已:“担心今天下不下雨影响送货,也别担心殿下没银子。江南就是殿下的银袋子。”

小张笑了笑。江南对太子殿下很重要啊!

抬头瞧了一眼蔚蓝的天空。就算今天不下雨,他也要让江南下场雨。崞县坚持不了多久。

第260章 苏州失联

经过晨会的讨论和内阁的票拟,拖了许久的衍圣公承爵一事终于尘埃落定。

依照嫡长子继承的旧例,由上上任衍圣公的儿子孔闻韶袭爵。皇恩浩荡,额外恩准前任衍圣公的儿子入职旗手卫千户。山东孔家堂兄弟之间的爵位竞争告一段落。

凡事都有两面性。

报纸传播消息的速度快、范围广,除了开民智、让百姓增长眼界之外,更加激发大家骨子里的八卦因子。上上任衍圣公令人不齿的行为,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书坊里有各种以他为主角的小黄书。

当然,朱寿绝对不会承认背后是他指使的。这是推广简化字的宣传手法,效果斐然。既然目的是高尚的,就不用追究行为是否无耻。

把权威拉下神坛是好还是坏,朱寿摊摊手,他也不知道。

如今读书人听到衍圣公的名头,表情颇有不屑。《官场现形记》的私下传播,让民众瞧官员们的目光都变了味。

结果似乎正在朝不太好的方向发展。朱寿摸摸下巴,决定把儒释道统统拉下马。在官员风气没改好之前,大家的名声一起发臭。

朱寿点开商店,从系统口中抢下100点恶念值购买《西游记》和《封神演义》。

“宿主,你答应给本系统的天外飞石呢?”系统大为不满。要不是最近恶念值多的来不及消化,他非得给宿主好看。

朱寿耸耸肩:“我派人在草原找了好久,没找到。估计得换个方向。”他感觉系统越来越拟人化,一定得防一手。

系统想追究,突然感应到什么再次潜伏起来。

“小爷,陛下近日除了请陶仲文天师斋醮,就是和大隆善护国寺的高僧谈论佛法。并未接见外人。”打探一天消息的谷大用回禀。

朱寿眉头皱了皱:“除了这个,还有其它什么古怪的事?”他感应到系统有一瞬间虚弱,又很快恢复。

谷大用低头沉思:“古怪的事情没有,奴才倒是看到佛骨舍利。大隆善护国寺的西天佛子著癿领占带着佛舍利进宫,请皇爷修建寺院以便供奉之。”

“京师有大能仁寺、大隆善护国寺等名寺,为何而还需修建寺院?”朱寿揉揉眉心。

一天操不完的心思,他很怕自己未老先衰。刚打定主意准备打压佛道,便宜老爹突然想修寺庙。给他搞事啊!

谷大用挠挠后脑勺:“佛子说京师上空笼罩灰雾,十分不详。需要佛骨舍利镇压。”

系统在识海中动了动。朱寿眼珠子一转,打算去瞧瞧佛骨舍利。这等珍贵的东西,上辈子身份不够,无缘得见。

“殿下,似乎出事了。”杨慎绷着一张小脸来找他,“半天没收到江南的消息。那里是不是出事了?”

朱寿不在意地朝外头走:“没电话、电报的时候,江南官员的折子时常半个月来一次。这才半天,你让他们汇报什么?”

杨慎拦住朱寿,神色严峻有几分杨廷和的影子。“殿下把许大人派往江南,许大人努力表现自己,事无巨细的回禀。今日西厂开始派送免费成衣、江家店铺隆重推出玉琼酿。这两件都是大事,许大人不可能不报。”

说的有道理。朱寿猛然转过头,快步走向通信院询问。通信院电台向江南发报询问,江南没有丝毫回音。

“去军机处!”朱寿大步流星走出内行厂,抢过守在外围的府军前卫卫士马匹,跳上马挥舞马鞭冲向皇宫。

谷大用紧随其后,杨慎抱住一位卫士的腰上马。一行人急速前进,马蹄踩在水泥大道上发出‘哒哒哒’的奔跑声。

踏起的灰尘飘起,朱寿眯着眼阻挡尘土,脑子里盘算组建卫生部的利得。感谢心脑速算能力,让他很快推算出江南出事的几种可能性。

高僧们的修为不到家,要不然怎么没发现系统呢?越接近皇宫,系统越虚弱。上次系统虚弱的时,正是他和李东阳赶赴大宁城的时候。大宁城有辽朝遗留的几座佛塔。朱寿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你们有没有看到,太子殿下笑得好阴森。”大明门守卫咽了口唾沫,对身旁的同伴说道。

同伴努努嘴示意他看向五府六部。只见每个衙门像约好了一般,派出正五品郎中入宫打探消息。“衍圣公定了下来,江南到了该了结的时刻。”

朱寿径直走向军机处本仁殿的通讯部:“本宫联系不上苏州的人,想请英国公派人前往打探。”

坐镇南京的英国公接到朱寿的电话非常重视,派出人手前往苏州查看。内行厂不愿给江南装电话,除了南京和凤阳两地,南方只有内行厂内部通信网络。

在南京新江口操练水师的焦俊得知内行厂和苏州断了通信,大手一挥,一半的水师战船移师苏州。

朱寿在文华殿等消息时,负责內库、私库的黄伟气喘吁吁找来。“小爷,罗教主找到张军师的真实身份。白莲教神秘的张军师,是郧阳民变中被保国公捶杀的指挥张英的孙子。他很早打入了西厂,成为胡千户的得力干将。如今正在江南。”

朱寿的记忆力很好,他很快想起那人的身份。“陪着我和李阁老去过大宁城,护送过老师回河套的那位张小旗?”

“就是他。”黄伟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当时他对小爷不利,后果不堪设想。”

朱寿叹了口气,这位是人才,可惜了。

“殿下对白莲教了若指掌。”首辅刘健阴着一张脸站在殿外质问,“为何不告之臣等?”

“恶念值1”

刘健见到朱寿就想到那封威胁信,如今又听到朱寿对白莲教的事知道的比他们多,打心眼里开始怀疑西厂的真实面目。

朱寿耸耸肩:“本宫暗中命人成立罗教吸收信徒。原本是白莲教的信徒被罗教感化。他们加入罗教后提了不少白莲教内部的事情。只可惜他们地位太低,从没有见过张军师真人。本宫让罗教主探听消息,终于找到有用的消息。”

刘健晃了晃身体:“白莲教信徒能被感化?”

锦衣卫抓到的白莲教信徒严刑拷打,他们宁死不屈,没有吐露一个字。信徒对白莲教的狂热,才是朝廷忌惮的根本原因。

“没有什么是银子搞不定的。如果搞不定,只能是花出去的银子太少。”朱寿睨视众人。

罗教的教义偏向佛系,又能给信徒提供过得去的生活,并且不受朝廷打压。在朝臣们看不到的地方,罗教的信徒如野草般疯狂增长。

“恶念值1……”

第261章 对太子盲目的信任

苏州曾被张士诚统治了十一年,开国大将徐达和常遇春攻占苏州的过程血腥。太祖曾让苏州负担大明十分之一的赋税,弄得苏州饥荒遍野。

苏侬软语的苏州人,骨子里非常刚强。在大明最高层的有意打压之下,苏州还是发展起来了。整个大明苏州府考取的进士有872人,为各地之最。明朝中后期以后,经过一代代文人在官场上的拼搏,百姓的勤劳耕作,苏州成为大明唯一的经济中心。

苏州被白莲教攻陷了!

消息一传出震动朝野,群臣的重视程度比崞县沦陷时高百倍有余。朝会还未召开,在谢阁老的倡议下、军机处征得弘治帝同意,调集最近的太仓卫、吴淞江千户所兵马前往。军机处紧急召来五军都督府和参谋部的老将,围在一起商议解救苏州的方案。

内阁处处以军机处为主,没人想过要争取叛乱的功劳。一对比就看出来,崞县被攻陷时他们的紧张都是装出来的。

夺职后逗留京师关注时政的吴宽上折请求入宫见朱寿。

“殿下,请一定要救救苏州的几十万百姓啊!”吴宽跪在朱寿面前老泪纵横。他唯恐朱寿利用这次机会武力镇压苏州城内的豪族,让苏州再次面临兵灾。

朱寿企图扶起吴宽,吴宽抱着朱寿的大腿死活不撒手。“殿下只要救苏州,您让老臣做什么都行!”

这话说的!朱寿的嘴角抽了抽,深情款款地表态,“本宫是大明皇太子,救治下百姓是本宫与生俱来的责任。本宫定当全力而为。可是~”

吴宽把手抱着更紧,抬起头紧张地注视朱寿。

被一个老头死盯着看的朱寿脸色很不自然。他清咳几声:“苏州百姓为大明付出良多。本宫从来没想过用武力解决江南的事。本宫并未在江南布置武力。”

在场的人用怀疑的眼光看朱寿。掩耳盗铃!西厂已经入驻苏州派发免费衣物。西厂是些什么人,连小孩都知道。

“真的!”朱寿无比真诚地说。老朱家在江南民心尽失,他可不敢往江南运热兵器。西厂入江南的人随身携带冷兵器。在朱寿的观念中,没有携带火器的军队就没有战斗力。

吴宽小心翼翼地试探:“殿下可否让水师平叛。”

苏州城外有铁甲船运送百姓前往琼州府。他的人混入移民中,见识了铁甲船的威力,也在海面上看到宝船的残骸。太子殿下拥有大明最厉害的水师军队,这支水师出动,白莲教的叛逆又算得了什么。

“吴老先生,自家人闹矛盾,能不使用武力就不用。牙齿和舌头咬在一起,难道您会想到拔牙或者割舌头?”朱寿义正言辞地拒绝吴宽的提议。他给谷大用使眼色,硬是把吴宽从地上拉起来。

“恶念值1。”

吴宽冷下脸,强忍着没有反驳朱寿的话。

“殿下有解决的办法?”谢迁躬身相问。

内阁和军机处大臣同时赶到文华殿主殿。两个月来太子的势力在江南搞得满城风雨,没人相信算无遗漏的太子在江南没有准备后手。

朱寿似笑非笑地看着谢迁:“白莲教攻陷苏州城的目的仅仅只是为了解救崞县。麻烦谢阁老转告担心家人性命、万贯家财安全的官员,让他们把心放回肚子里。本宫是不会容许苏州出事的。啧啧,崞县被攻陷时,也没见谢阁老如此紧张。”

“恶念值1……”

听到太子最后一句话,谢迁熄灭了对他的感激。

武能和鞑靼铁骑正面刚,文能一步步蚕食江南在官场和商场的势力。太子的能力朝野内外无人质疑。

太子说苏州不会有事,谢迁和吴宽立刻就相信。

‘太子说苏州不会有事’的话传出去,京师中的苏州人顿时安下了心。不管是太子殿下的狂热支持者,还是官场上的反对派,他们对太子殿下的能力深信不疑。

而朱寿什么都没做,在文华殿等苏州的电话。

隐藏在苏州小巷中的一家食肆出名了。

苏州知府、千户所千户、锦衣卫都指挥使、苏州织造府提督等苏州城的官员,云集食肆大堂。胡玢和张永的待遇比较特别,他们被困住双脚,两人的脖子上各有一把剑抵着。

“张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胡玢忿忿不平地咒骂。他多次反抗,整个人看上去凄惨无比。手腕被绳子磨出血,脸上鼻青眼肿,大腿受了刀伤。

布置好一切的张百户冷静地走向他:“我从小就在白莲教长大,继续为西厂效力才是狼心狗肺。”

胡玢一时语噎,瞪大眼睛仇恨地看他。张忠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白莲教的。

“太子殿下最讨厌别人威胁他。”张永气定神闲,好似根本没有被人拿剑指着。

张忠佩服地朝张永拱手:“张公公的胆量在下佩服。太子殿下虽年幼,用人的本领却比昏聩的先帝强多了。我曾有幸和殿下一路同行,殿下是什么人我心知肚明。”

张永并不是张忠抓来的。有死士保护,张永本来能逃出苏州城。可为了让白莲教放了顺天府来宣传的学生,张永自投罗网。

张永嘴角含笑,用平和的目光打量他,“你能不动声色地拿下苏州城,能力十分出众。如果投靠殿下,定有出人头地之日。可惜了。”

“我想和太子通话。”张忠握紧双拳,强迫自己忘了张永的话。

太子确实是一位明主。大同,乃至整个九边,因为太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亲眼见证了一切,也对未来充满憧憬。可是……

张永点点头,转头交代大堂里伪装成食肆小二的通信员,“联系军机处。”

“是。”长相白净的通信员悠然不迫地走出来。

顺利地难以想象。可张忠明白,内行厂、西厂有一半以上的人是太子殿下的死忠。他们不可能做出背叛太子的事。

张忠眯起眼睛警告通信员:“如果你有异动,我马上杀了张永和胡玢。”

“不过是接通电话让您与小爷交谈,咱家用不着动手脚。”通信员挑了挑眉嗤笑,“你能威胁的了小爷?笑话!”

被蔑视的张忠打开密室的门让通信员进去:“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苏州知府、千户等人面面相觑,太子殿下的人很有个性。他们莫名其妙地被抓,全程又被当做背景板无人搭理。作为苏州城的主事官员,几人的感情十分微妙。

第262章 反省

此时凌晨三点,放一章防盗章上来瞧瞧。凌晨五点的时候我会更新,这样盗版的就看不到此章的内容。被刺激了一下,想知道有多少人喜欢看此文。想要把写小说当成职业,绞尽脑汁构思情节,真的挺痛苦。是我经验还不够,没有做好功课,更新速度一言难尽。放点被删掉的草稿,告诉诸位,区区二千字的背后,还有不少被咬牙删除的内容。

李东阳和谢迁神色忧虑。太子为何要提到铜价?

他们三人挂着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的荣誉头衔,可主要职责是辅助陛下处理政务。遇上朱寿这位个性鲜明的太子,他们三人私下商议决定要把教育太子置于一切政务之上。

不管朝政如何繁忙,三人总会抽出一人旁听太子的课业。从太子和杨廷和的互动中,他们对太子的秉性熟知一二。

做事目的性强,是太子最突出的性格。从激怒刘公定下赌局开始,开办内行厂、推广书写笔套装,全是为了杜仲胶铺路。

他们不得不怀疑太子提起铜价的用心。

古人说话很含蓄,以他的学识大部分情况听不懂其中深意。

他总结出对付他们的招式做他想做的。然后用度娘从典籍中寻找支持他做法的依据。找不到的法理依据,就想办法曲解圣人的意思。古文精炼又没有断句,很容易把先圣的话包装一番拿出来用。

把最终解释权拿到手中便好。

可是这次,他听懂了。

这要感谢杨廷和孜孜不倦的教导。

“太子协同英国公世子前往,又带上燧发枪,提前安排内行厂探路。见其行事极有章程,定然不会陷入险境。还请陛下宽心。”兵部尚书马文升宽宥道。

“恶念值1……”

经马尚书提点,大家恍然大悟。原来太子每天坐热气球上天玩耍的目的是为了施行逃跑计划。

刘健和李东阳、谢迁三人交换眼色,太子带上英国公世子的举动很耐人寻味。英国公张懋九岁承爵,掌兵权数十年,为武将勋贵第一人。太子带英国公世子在身边,比带上万把人还要安全。

如今皇宫的人数是大明开国以来最少的。

朱寿认为皇宫内侍、宫女人数超标,不断把多余的人塞入内行厂各类作坊。同时提高留下的内侍和宫女的待遇。

宫里主子们的月例提升更多。大明皇帝短命,了后宫长寿的妃子不少。英宗的高淑妃、代宗的废后汪氏,宪宗的废后吴氏等依旧在世。朱寿获得长辈们的好感,长辈们没意见,孝顺的弘治帝自然对人手减员更没意见。

大明禁止宗室来京朝觐奏事。但金矿的消息传到皇亲们耳中,藩王们打着为太皇太后庆贺70大寿的旗号请求入京。人生七十古来稀,大明以孝治国,弘治帝也不能不近人情地阻止宗室上京恭贺太皇太后70大寿。

人口庞大的宗室是大明的隐患。只要宗室不搞事,身处帝位的皇帝对他们必须多多宽容。

英国公送别两人时隐晦提及,吐鲁番变局将会影响河套。

周经朗声大笑“太子殿下身边能人辈出,英国公且往后看。”

周经投靠太子实属无奈。他这位户部尚书守着空空如也的国库,面对内宫的索取无度、皇亲勋贵的种种逃税不得不下重手整治。不但得罪权贵,也招致弘治帝的厌弃。投靠太子是他最后的退路。

而太子的表现令他重新焕发斗志。太子接管内承运库,一力承担内宫的花销,减轻压在户部肩上的重担。光此一项,足以让他肝脑涂地辅助太子登基。

这话让整夜发愁没休息好的英国公醍醐灌顶,顿时豁然开朗起来。是啊,他愁什么呢?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后等着看戏。

直接摘果实,忽略从播种到结果的经验,得到的只有一时之快。并且早晚会为‘摘果实’的行为买单,大部分人会付出成倍的代价。朱寿的脑子又没进水,绝对不会为了短时间内的好处,付出美好的未来。

他曾沾沾自喜。能在蒙古中兴之主达延汗的眼皮底下建立游商部落,比赚银子更让他有成就感。毕竟皇太子的身份叠加后世的财经知识,又有系统商店作弊,赚不了银子才会让人惊讶。可游商部落是他在草原上白手起家建立起来的。

可不正当途径建立的又上阿布鲁短短半年之内,游商部落入蝗虫席卷右翼三万户为他收复河套立下

他曾以为接受后世正规和非正规的管理经验

“殿下,能把这辆马车送给老夫吗?”前任工部尚书徐贯对马车的减震效果很感兴趣,“内行厂代销店卖出的马车避震效果没有这个好。”

大明官员俸禄低廉,掏出1千两买马车足足让徐贯心疼了几个月。谁成想买到的马车还不是最好的。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发现内行厂内部使用的东西比对外售卖的好。内行厂也太欺负人了!

周经用清咳声遮掩尴尬。他们来此辅助太子,没干活先索要物品太丢人。

朱寿作辑行礼,感激零涕地道,“两位老大人千里迢迢而来,竟然只想要马车作为报酬。两位无私奉献的精神让本宫感动不已。”

周经被口水呛,徐贯吹胡子瞪眼。太子还是那位太子,一点都没有变!

“可若是本宫亏待老大人们的消息传到关内,谁还敢前来应聘河套长吏呢?”朱寿话锋一转,“两位老大人每月月俸1000两,配有府邸、车马、仆从若干。同时会安排两位文书、护卫五十人、一位马夫。”

两人目瞪口呆,这待遇高得吓人。

“年底有年终奖,绝不会低于月俸。”朱寿继续加码。

周经咽了咽口水“殿下不是在说笑吧?”

“本宫需要徐大人负责河套的水利以及各项工程。周大人负责户籍和税收。”

当地的锦衣卫千户瞪向西厂里几张熟悉的面孔“杀人需一击必中,你们的身手退步了,真给我丢脸。”

听令弘治帝的锦衣卫和东厂,一边倒向内行厂。内行厂是太子的,也是弘治帝的。



第263章 得罪人的本事

苏州的险情被排除。

许泰给西厂千户胡玢解绑。胡玢道了声谢,跳起来粗暴地把苏州知府、千户卫所等当地官员推出食肆。千户刚后脚跟刚踏出食肆,大门‘嘭’的关上。

苏州卫千户一脸懵圈,张忠犯下十恶之首的谋反大罪,应立即关押送京师定罪。

苏州知府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提醒他:“请高千户尽快恢复苏州城秩序。听闻您在京师有些关系,建议您赶紧联系。”

知府拱了供手,同情地瞧了千户一眼离去。他要赶赴南京,当面向南京六部禀报此事。感谢朝廷新定下的责任制度。文官对政务负责,武官负责治下安危。此次苏州被白莲教攻陷,苏州千户所失职,上头必会追究责任。

“唉,”高千户叹了口气,“叔叔定会骂死我。”

高千户在苏州城巡逻,一切井然有序。苏州安逸了很多年,即便城门毫无征兆的关闭,也没引起苏州百姓的危机感。百姓们聚集在一起交换小道消息。

显然,大部分苏州人不知道白莲教短暂地控制过苏州城。

“这都是什么事!”高千户抬头冲老天爷抱怨。

张忠故意散播假消息,误导大家以为是太子派人夺城。高千户相信了。当一群身着西厂显眼的蓝色工作服的人冲进千户所时,高千户没有丝毫抵抗的举动。

高千户蹲地上抱头痛哭,他做下这样的蠢事,叔叔根本不可能保得了他。

食肆内,胡玢红着眼睛、怒吼着把张忠狠狠揍了一顿。

“千户大人,物流点需要派送的衣服堆成山,该派人送货了。别为了我耽误太子大事。”挨揍的张忠没有讨饶,用低沉的声音提醒胡玢。

张永细细打量张忠,笑了笑。安慰了胡玢几句,把人打发走。

“你我都姓张,几百年前说不定时一家。咱家可以在小爷面前为你说说好话。小爷最看重人才。”张永笑眯眯地说。

张忠勉强睁开被打肿的眼睛:“我犯下十恶不赦之罪,不值得公公费力保我。”

“小爷恩赐刘公公收继子。你抓住的那位高千户是高凤公公的亲侄子。咱家心里羡慕的紧。只要你认咱家做义父,咱家保你是分内之事。”张永开门见山提出条件。

许泰的动作顿了顿,识相得退出密室,留出空间让两人交谈。

“殿下说的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许泰抱着手感慨。

苏州的事一出,胡玢卯足了劲。西厂像后世的病毒,物流点瞬间铺满江南乡镇。

江南地区的百姓只要在村长处登记,三天之内必定能收到一套免费的衣服。大家拿到衣服试穿,感叹20文的运费出得太值。

衣服洗几次都不褪色,没有棉布容易陈旧的缺点。塑料纽扣比衣带方便,又能省布料。裤腰里缝有弹力绳,穿起来很方便。

半个月后,西厂接到的单子除了愿意花市场价一半的价格购买省布料的衣服,还有无数要求购买塑料纽扣、弹力绳的请求。服饰变革的效果不错。

朱寿的低价布匹、新材质布料的确良,重重冲击江南的丝绵业。江南商人无法降低布价,也无法搞懂的确良的原料。他们不得以把目光转向其他行业。

一夜之间,江南如雨后春笋搬冒出众多的酒肆。买的是同一种口味白酒和啤酒。几家惊恐万状,等他们意识到上当时,投靠他们的酿酒师消失的无影无踪。西厂适时运送一批低价酒。依托派送成衣构建的渠道,西厂直接从各村村长处接订单,把口感相同的低价酒送到客户家里。

“一定要把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找到。老夫要他死无葬生之地。”在酒肆押上剩余家当的江老太爷试图找江掌柜算账。

金总管欲哭无泪地回禀:“江掌柜带上全家移民琼州。听说,听说他被内行厂琼州府成衣作坊聘为管事。”

‘嘭’一声,江老太爷到底不起。他被气的一口没提上来,活活气死了。

江家人哭的死去活来,曾经风光无限的布商第一家轰然倒塌。其他几家好不到哪里,家家亏得血本无归。成了一只知待宰的羔羊,等着朱寿下刀子割肉。

“从两年前的海禁开始布局,海战、纺织机、的确良、挖坑……各种手段齐上,终于把江南商人制服了。不容易啊,当浮一大白!”朱寿脚踩空酒坛,飞红着双颊豪气干云。

江南人服帖了,他有众多的规划发展江南,一定要把官商一体的风气纠正过来。

谷大用汗流浃背地把太子往东宫拖。除了防止摔跤,也要阻止太子出言不逊得罪人。虽然太子殿下得罪的人数以千计。

“太子爷,皇爷传召。”陈宽奉皇命召太子奉天殿议事。看到太子爷偷喝了酒,陈宽差点哭出来。“哎呦喂,皇爷可是不许太子爷喝酒。”

皇命不可违,尤其是弘治帝正在气头上,陈宽和谷大用扶着朱寿走向奉天殿。

今日轮到大朝,京中地的官员全部出席。几乎所有人反对弘治帝在大兴建立龙禧寺。弘治帝想找儿子帮忙,没想到儿子喝酒了。

脑子清醒时儿子嘴巴不饶人,喝醉后根本不敢让他开口。

弘治帝烦躁地皱了皱眉头,让陈宽把太子带下去醒酒。

“殿下觉得在大兴劳民伤财建造寺院是否可行?”工部尚书曾鉴拦住朱寿问话。

朱寿今日心情好,除了江南打了场胜利仗,还因为系统在佛骨舍利前面短暂的消失了段时间。建寺院供奉佛骨舍利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一定要支持。

“嗝,”朱寿打了个酒嗝,“建寺院需要真金白银。需要大量的木材、石头、工匠。能给不少人提供赚银子养家的机会,怎么说是劳民伤财的事?曾大人,别总把工程建设和劳民伤财联系在一起。始皇帝修长城累死人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瞧瞧河套修筑长城时景象,修长城的百姓谁不是眉开眼笑。”

弘治帝频频点头,儿子说的太对了。

“可在大能仁寺修建佛塔,供奉佛骨舍利。一样要花银子,效果是相同的。无需另建一座寺庙。”刘健难得语气温和。

这次文武官员目的一致,都为了自保。锦衣卫彻查崞县民变,翻出了三十年前李原叛乱旧事。那次叛乱,无辜枉死几十万流民。他们不希望弘治帝查下去。希望他们一同阻止修寺庙,能让弘治帝意识到同时得罪他们得不偿失。

朱寿斜着眼睛睨着刘健:“首辅大人,为何你们对番僧有偏见?因为番僧修行欢喜佛?”

“天师有双修,上上代衍圣公强迫妇女。食色性也,为何要压抑人的天性?本宫觉得这点儒释道三家做的很好嘛。”朱寿眯起眼露出傻笑。

“恶念值1……”

凭一句话能得罪儒释道三家的,也只有太子殿下了。

弘治帝扶额:“太子醉了,还不赶紧把人服下去!”

第264章 天理何在

“头疼!”朱寿抱着脑袋在床上打滚。

‘喝最好的酒,泡最美的妞’是纨绔子弟的标配。他大爷的!因为他一喝就醉,又不喜欢被围观泡妞,浪费了太子这个全天下独一无二的身份。

御医刘文泰恭敬地站在一旁,司礼监高凤端着解酒药汤哄朱寿喝下。

朱寿忍着苦味一口灌下,一盏茶地功夫,头疼有所缓解。

“刘御医,你的解酒方子效果不错。想过对外出售吗?”江南几大家族酿出的酒需要销售,可以配套解酒方子一起打包多赚银子。

朱寿默默为自己点个赞。他绝对是想百姓所想的好太子。

刘文泰抖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回道,“这是微臣家中祖传的方子,能被殿下看上是刘家的荣幸。微臣这就把方子献给殿下。”

话音刚落,他快速迈向书案,拿起书写笔。

“刘御医,本宫在你心里就是巧取豪夺之人?”朱寿冷漠地盯着刘文泰。

扑通一声,刘文泰跪在地上磕头。“微臣绝无此意!”

朱寿翘着二郎腿坐在床榻边,一言不发看着刘文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道他喝醉酒时又说出什么惊天之语,吓到人了?

“30年前微臣才疏浅薄,真的没有解决瘟疫的法子。并非微臣见死不救啊!”刘文泰边说边磕头。红肿的额头,惶恐的神态不似做作。

朱寿愣了愣:“30年前?”30年前便宜老爹才几岁,刘文泰怎么突然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朱寿用度娘搜索,没找到成化年间出现大规模瘟疫的记载。他挑了挑眉,让刘文泰把当时的情况说一下。

“殿下不知此事?”刘文泰十分懊恼。他太害怕了,太子殿下面无表情地看他,他以为爱民如子的殿下也想追究当年的事。刘文泰自打嘴巴,马上变身蚌壳,死活不开口。

朱寿挥手让他离开:“把解酒方子拿回去,本宫会让内行厂的人和你商量合作销售的事。”

刘文泰走后,朱寿问高凤,“高伴伴,本宫喝醉时说了些什么?”

高凤笑着重述朱寿的醉话。

朱寿摸摸下巴,儒释道得罪也就得罪了。这三家日子太好过,引得社会风气不好。他正准备大力整治。

“刘文泰说起的瘟疫是怎么回事?”朱寿再问。

高凤脸色一正,躬身道,“小爷曾暗示官员为了功劳故意放跑白莲教众。皇爷命锦衣卫彻查当年的勋阳民变。虽然匪首刘通、石龙伏诛,民变并未解决。九十多万流民进山,几年后刘通旧部李原再次起义。”

“这些本宫都知道。本宫还知道当时的刑部尚书项忠扫平李原部众。原本九十万流民最后只剩四十多万。项忠也因大肆杀戮流民,被御史弹劾。先帝并未追究此事。”

“多年后汪直重提此事,打压当年平叛的项忠等人。等汪直被先帝罢免后,项忠等人官复原职。”朱寿有些不耐。

汪直下台后,投靠汪直的威宁伯王越也跟着倒霉。王越是将才,没有他河套早被鞑靼侵占。而对项忠,朱寿保留意见。

汪直这人有问题,不代表他整治的官员是好人。

高凤瞧了眼朱寿,低下头说,“当年项大人把山里的四十万多流民赶出山。迁徙过程中发生瘟疫。锦衣卫查出,当时只要一批迁徙人员中有人出瘟疫,整批人被处理掉。四十万人活下的没多少。活下的人在崞县安置下来。因此当地人对朝廷敌意很深。所以,当地才会成为白莲教的温床。”

“啪”朱寿砸了药碗,咬牙切齿地大骂,“这群畜生!”

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他们也能下得了手。那么多条人命,死的无声无息。

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人被骂了几千年。史书没有记载此事,做下这等惨事的官员就能逃过口诛笔伐?!

天理何在!

“小爷息怒。当年不少的涉世官员在世,有文有武。昨天的大朝您没有看到,朝臣一致反对皇爷修建寺院,皇爷铁青着脸退朝。一旦文武百官串联,皇爷也是无可奈何的。”高凤摇头叹息。

他没有说,当年汪公公就是因为查了这事,才被官员们联手弄下台。先帝能做的,只是把汪公公贬到南京保住他一命。

朱寿闭上眼,模糊搜索成化年的记录。除了清朝人著的《明史纪事本末》荆襄之役略微提及此事,明朝人没有记录。

呵呵,明朝文人喜欢私下著史。从太祖到崇祯,每位皇帝的八卦都被记录下来。尤其是太祖和永乐帝,得罪的文人太多,被描述的极为不堪。

明朝皇帝短命,官员却一个比一个长寿。项忠可是活到了八十二岁,如今还在世。老天爷一定打瞌睡了。

朱寿的头脑十分清醒。帝皇之术的精髓在于平衡。此等丑事涉及文武高官,一旦揭发或许会出现动荡。不可轻举妄动。

朱寿揉揉太阳穴。白莲教和江南的事情还没彻底解决,又出了这事了!皇帝不容易做。想到以后他将要日夜无休处理政事,顿时对自己的打算踌躇不决。

留着系统好处多多,至少能让便宜老爹多活几年,他能无忧无虑的出门浪。

“小爷?”高凤轻声叫唤陷入沉思的朱寿。

朱寿回过神:“本宫知晓了。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先让锦衣卫慢慢查。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江南。高伴伴,你说朝廷出面培养商人,让商人替朝廷做生意,涉足丝绵业、海外贸易、盐业、茶业等,是否能起到牵制大商人、平衡市场物价的作用?”

“小爷,老奴不懂这些。”高凤尴尬地回道。小爷这么做可是会阻碍很多人发财。小爷不怕,他怕。

朱寿下床,准备打电话让张永低价收购江南多余的玉露春和啤酒。为了江南,西厂大半年没出海贸易,吕宋岛发现的金银矿无人负责开挖。他手上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琼州岛的发展,占领台湾做为他的基地……

“小爷,”高凤不好意思地开口,“苏州千户所千户是老奴的亲侄子。老奴让他准备好随时替小爷做事。那个蠢蛋竟然把张忠当成您的人,放弃了抵抗,让张忠不费吹灰之力占领苏州城。小爷能否给他一次机会?”

朱寿嘴角抽搐,高伴伴的侄子真有够蠢的。

“国法无情!如果高伴伴舍得,本宫调他去台湾帮忙。”朱寿眼珠子一转。

台湾天高皇帝远,多派几人过去也能放心。高千户虽然脑子有坑,毕竟是高伴伴的亲侄子。把他送过去,算是一种威慑吧?朱寿不确定地想。

第265章 后悔不迭

明朝历任皇帝说不上爱民如子,可制定下的政策多有惠民之举,为历朝仅见。

太祖出生微末,他被人病垢的血腥残忍,可大多数针对的是开国功臣和贪官污吏。太祖对百姓是真的好。他开设华夏最早的收容所和养老院;还给穷人提供免费墓地;继承和发展了宋元建立的惠民药局,方便贫苦百姓看病治病。

惠民药局是太医院下属机构。或许是它为了贫民而存在,难以让文人墨客挤出宝贵的笔墨描绘,历史上的存在感很低。只在几次瘟疫治疗中出现过几次。

好的制度需要好的执行人。当中后期朝廷出问题之后,前人千辛万苦探索出的制度成为一纸空文。历史不会说话,留下的只有明朝民间医学的繁荣发展。

弘治帝也是位好皇帝。所以当他得知三十年前的旧事,没有选择沉默。

“朕若无视几十万死难的百姓,朕死后无颜见太祖。”弘治帝在文华殿召见重臣时如是说。

首辅刘健带头叩首:“当年曾有给事中弹劾平叛众人。先帝言:‘荆、襄流民为患,中外皆以为虑。今及荡平,即议其后,非所以激劝天下也。’陛下重提旧事,置先帝于何地!”

以孝治天下的弘治帝被将了一军,扶着额久久未语。皇帝是天下表率,弘治帝在几十万冤魂和孝道之间两难抉择。没几日便病倒了。

这几日朱寿忙着接收江南战场的战利品。

江南几大豪族在和日本堪合贸易、筹集粮食酿酒中损失重大。在内行厂成箱成箱的金银币,以及张永身后握刀护卫的杀气面前,终于投降了。豪族带头出售部分土地,自此撕开江南僵持两年的清丈田亩。

“土地价格贵就贵了。反正我们在日本捞到不少。朝廷把琼州岛未来五十年的税收抵押五十艘宝船。也得给他们留点面子。”朱寿在内行厂通信院发布命令,“记住,收购他们手中积压的酒时,压下三成价格。再问问他们对酿啤酒没有没兴趣。没有啤酒花酿不出啤酒。”

朱寿在系统商店买下啤酒花。啤酒花需要日照,内行厂农学院培育出后,大批种植在甘肃、宁夏两地。两地肥沃的土地不多,种经济作物才能更大可能的发挥土地的价值。朱寿很不厚道的让游商部落在草原推广啤酒。还让撒马尔罕商人卖给瓦剌。

“本宫会让朝廷尽快派遣治农官赶赴江南。江南是鱼米之乡,必须保证三分之二的土地种粮食。至于种什么怎么种,听农学院技师的。他们今日便会启程。”

挂断江南张永的电话,朱寿拨通留在河北的农学院技师,叮嘱他们照顾好盐碱地种植的棉花。棉布也是百姓的生活必需品。江南不种棉花,河北的棉花必须满足来年的棉布生产。

北方四地干旱缺粮,朱寿派专人考察当地的土地。得知河北盐碱地时,便想到把江南的棉花种在这里。等攻下吐鲁番,这里会种水稻改良土壤。

朱寿意气风发,大明正朝着他的设想发展。

“小爷,皇爷病了。”陈宽眼角抹泪,哭着到内行厂找他。

朱寿吓得扔下手头的事,火急火燎地赶回宫里。

“前几天父皇还好好的,怎么突然病了?”朱寿厉声问。

陈宽轻啜,把弘治帝忧虑的事情说了一遍。“皇爷说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几十万百姓的冤魂找他。皇爷失眠了好几天。老奴把法师、高僧、天师找了遍。念经、开坛做法、镇魔法器统统不管用。大师们说这是心病。”

朱寿嘴角抽搐,这些大师赚银子真轻松。治好了是他们的功劳,治不好是心病。比他还能忽悠人。

当太医院院判把弘治帝的病情告诉朱寿时,朱寿无语地看向正在龙床上假寐的便宜老爹。

这不是心病,这是坑儿子呢!

“唉!”朱寿掰掰手指数了数。刺杀的事情还没找人算总账,他想要整治的官员太多。30年前涉事官员只能排队预约。

朱寿摸着下巴想:难得便宜老爹有事要他帮忙,他也不能不管。怎么办呢?

朱寿在乾清宫内来回踱步,陈宽把伺候的內侍和宫女打发出去。院判收拾好医药箱,准备移到隔壁的偏殿。

“王院判,”朱寿笑眯眯地把人拦下,“本宫想知道各地惠民药局地情况。”

王院判张大嘴巴傻了眼。惠民药局虽然属于太医院管理,但分为京师和地方。太医院真正管理地只有京师的惠民药局。

“殿下,从成化朝开始,国库缺银子,停了地方惠民药局的补贴,由地方官员自行筹措。如今富裕的地方勉强维持,其他地方的惠民药局几乎处于停业状态。”王院判为难地说。

朱寿立刻变脸:“为何本宫从未接到太医院的折子?偌大的大明,本宫做不到盯住每一个角落。太医院管理不了惠民药局,难道写几个字、上奏折让父皇知晓都办不到吗?这是渎职!”

“王院判要知道,惠民药局除了给人治病,还要负担起培养大夫的责任。没了惠民药局,没了会看病地大夫,你让生病的百姓们怎么办?有多少百姓因为无法看病死去?若死去的人是家中顶梁柱,你让他的妻儿老小怎么办?太医院漠视百姓生命,本宫又怎能放心你们给父皇看病?”朱寿愤怒地指着王院判地鼻子大骂,“惠民药局不培养大夫,难怪军医常年缺人。没有军医,本能被救活的士兵只能等死!”

朱寿滔滔不绝,把王院判骂成民族罪人。王院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朱寿觉得效果还不是很好。他拿起乾清宫的电话机,依次打给内阁、六科、都察院。质问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惠民药局的事情竟然无人上报!

“从今天开始,官员生病不得请太医院御医诊治。让你们体会体会百姓看病难的滋味!”朱寿气呼呼地挂断电话。

“恶念值1……”

“臣有罪,臣有罪!”王院判不停地认错。

朱寿吼道:“如果道歉能救活生病的百姓,要你们做什么!还不快下去摸清楚各地惠民药局的情况。”

弘治帝从床上坐起,看着王院判哭着离开。他当了十几年皇帝,还没骂哭过官员。

“照儿为何要找太医院的麻烦?”弘治帝不解地问。

朱寿呵呵一笑:“刘文泰曾找孩儿忏悔,他对三十年前诊治瘟疫不利后悔不迭。”

谷大用眼角一抽,刘御医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第266章 天降‘喜事’

太子出阁前,朝臣们对皇后娘娘的专宠颇有微词。古往今来,皇帝身边只留皇后一位女人的情况从未有过。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次。更不提张皇后无一国之母的气度,偏袒娘家。张家两兄弟飞扬跋扈,就差把皇宫当自家侯府。

万幸张家兄弟栽在太子手中,这两年没怎么见过他们惹祸。没等朝臣们缓过气,督促弘治帝争一争华夏明君的头衔,更糟糕的事等待着他们。

刘健接起朱寿的电话,被劈头盖脸骂了顿。他挂断电话,淡定地服下保心丸,对两位同僚说,“我们爱民如子的殿下,不满惠民药局的现状。”心里则在骂娘,这又打算祸害谁呢?

谢迁用心想了想,确定没有插手过惠民药局任何事,继续埋头老老实实处理朝政。希望太子看在他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手下留情。

无数江南官员和他一样,伸长脖子等太子落下的刀。而太子高高兴兴地收缴战利品,把他们忘在脑后。

如果真忘了也好。可军机处把苏州卫高千户一撸到底贬为民。听说这还是太子看在高公公的面子上手下留情。南京礼部尚书王宗彝死不见尸。他们派人找过,海上只有宝船的残骸、不少日本浪人的尸体,找不到失踪的十几位官员尸体。显然他们和前任通政使沈禄一样,落在太子手里身不如死。可见太子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死后埋骨之地被内行厂出高价买下后,李东阳变得十分低调。太子的任何举动,都会被他反复研究。

“惠民药局?”李东阳让书吏翻找与惠民药局相关的折子,直至追查到成化朝。李东阳发现成化朝的惠民药局的奏折,发生在李原起义期间。

李东阳心里一咯噔,把翻找出的奏折递给刘健。“刘公,殿下似乎有些其他打算。”

刘健粗粗瞄了一眼,敲敲书案上摆放的《大明皇家日报》。“太子殿下把白莲教军师的质问发表在报纸上,直指先帝处置失当。陛下仁孝,会顾及先帝,太子……”

刘健摇摇头,他对太子做出任何事都不感到意外。

“我们的陛下,对唯一的女人宠溺无边,对唯一的儿子更是好的没话说。”刘健深深一叹。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是留给后人评说。

李东阳脸色凝重,忧心忡忡想着心事。

朱寿对张皇后仔细瞧了几眼,他发现人到中年的张皇后容光焕发,娇俏的容貌不输李晴。朱寿自打耳光,咋就对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念念不忘呢?一见钟情这种不合理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一定是便宜老爹唠叨了太多次,让他起了条件反射。

“照儿为何自己打自己?”正在逗女儿的弘治帝好奇地问。

朱寿笑:“孩儿见母后状若二八少女,以为眼花。打醒自己后再看,母后又年轻了几岁。”

“照儿的嘴巴真甜。”张皇后乐不可支。任何年龄阶段的女人对年龄总是很在意。

福泰公主拍着肉嘟嘟地小手笑得眼眉弯弯。她娇憨地自夸道:“福泰经常把糖塞给皇兄吃,皇兄的嘴能不甜嘛!”

弘治帝含笑地看着儿子。儿子中过女儿衣服上的毒,接触中却没有避过女儿。女儿塞他什么都吃。是个好哥哥!偏心的弘治帝压根忘了儿子说过不怕毒的事。

“福泰为何要给皇兄塞糖吃?”弘治帝笑问。

福泰公主大声告状:“小舅说皇兄的嘴巴狠毒。福泰经常给皇兄吃糖,皇兄的嘴才不毒呢!”

弘治帝阴着脸,建昌侯竟然敢骂他儿子。发生了很多事后,弘治帝对两位小舅子不复以往的宠信。

张皇后见状拍了下女儿。弘治帝立刻把女儿抱远,心疼地摸摸头,埋怨地瞟了眼张皇后。气的张皇后跺脚。

朱寿眼珠子转了转,露出无害的笑容提议,“孩儿记得两位舅舅空有爵位没有授实官。崞县民变时军机处发现京里找不到崞县的地图。朝廷有意收集全国各地州县的地图。收集地图的事虽小,却功在千秋,不知两位舅舅是否有兴趣?”

面对朱寿递来的好意,张皇后当场笑纳。弘治帝隐晦地瞪了瞪儿子,马上下旨封寿宁侯、建昌侯为军机处正六品参谋。负责收集天下各州县舆图。

圣旨送到内阁,不消一盏茶地功夫票拟好。建宁侯、建昌侯硬着头皮领旨。

“一定是皇后替你们求来的好差事。”不懂官场的金太夫人喜上眉梢。

寿宁侯兄弟愁眉苦脸,就差抱头痛哭。“母亲,绘制军事舆图十分繁琐。”大明疆域辽阔,这差事能耗他们兄弟俩一辈子。

金太夫人恨铁不成钢:“那可是军机处,手握天下兵权!多少皇亲勋贵求都求不到的官职。”

两人无言以对。

消息传开,上寿宁侯府恭贺的客人络绎不绝。除了王守仁,其余人都是来看笑话的。王守仁隆重地备上重礼。他曾在河套工部开河道、挖水渠,对地形较为了解。绘制舆图的苦差事差一点落到他肩上。

“小王大人,对江南,殿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见到王守仁到来,不少人围上前打听消息。

王守仁千篇一律回答:“殿下会在不影响江南经济发展的前提上,恢复粮食种植。殿下把从各大家族购得的民田和百姓手中的官田对换。保证普通百姓手中的田都是民田。”

他是太子的人,他爹王华是南京吏部尚书。江南除了王家和破罐子破摔的谢家等少数几家人,其他人的心一直悬着。

现场一阵安静。官田和民田的税赋不一样。太祖有仇富心理,把支持张士诚的豪族土地变更为官田。民田的赋税和其他地方相差无几,而官田的税重达六成。

江南豪族和官员暗中沟通,把赋税重的官田换给百姓。一代代下来,太祖时期的官田全都换了主人。百姓耕种赋税最重的官田,还要负担杂役。往往劳作一年一无所得。很多人弃地而逃,成为流民。

吴宽从人群中挤出来:“殿下会从丝绵业退出吗?”

“吴大人,您想多了。”王守仁失笑。进了殿下嘴里的肉怎么会吐出来。

吴宽再问:“殿下有意卖纺织机吗?我吴家愿意高价买入。”

王守仁盯着吴宽一字字认真地说:“吴大人,吴家若经商,这辈子都不会有子弟出仕。若想要子弟出仕,万不得经商。”

“太祖没有颁布过不许商人子弟科举的政令。”吴宽声音陡然拔高。

王守仁点点头:“殿下也没反对商人子弟科举。让大明每个百姓都识字,是殿下给自个儿定下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殿下只说不会给商人子弟授官而已。”

“恶念值1……”

第267章 上门拜访

吏部尚书马文升府上人头攒动,待客大厅人声嘈杂。门房外更是站着数十位焦急等待接见的客人。马府所在的胡同被拜访者的马车堵塞。同一条街上的邻里大门敞开,下人们往马府探头探脑。

马文升扫了眼家中的客人。客人有官场同僚,也有家资颇丰的商人。不论官商,都是绫罗绸缎,腰间配着美玉;不同人的脸上布满相同的着急之色。众人时不时凑在一起激动交谈,压根分不清谁是官、谁是商。

人挤人让大厅更加闷热,不少人掏出丝帕擦汗。而眼前格外‘和谐’的一面,让马文升打了个寒颤。他想起太子殿下对官商一体的批判。

马文升曾巡抚陕西,见识了大明商人的巨大能量。他把人请进府邸,已经给足了这些人面子。太子不许商人子弟当官,即便吏部给他们授了官,太子也会把人搞下去。商人们来找他又有什么用!

“诸位,此事非老夫一人所能决定。”马文升端起茶杯送客。

等了半天,却被马尚书三言两语打发走。大部分人虽然不满,也只能垂头丧气地离开。

等人走了差不多,吴宽目光炯炯地看向马文升,“马大人是项忠大人提拔起来的吧?”

马文升眼皮一跳,目光变得格外冷冽。

吴宽不等马文升答复,又说,“马大人曾经的功劳被汪直和威宁伯占据。如今威宁伯爵位得以世袭,而马大人的公子却连个九品官都没捞到。”

这是**裸的挑拨。吴宽神态怡然地品茶,毫不在意来自于吏部尚书的怒火。他以状元身份入翰林院、詹事府詹事,再进吏部。若没有刘健阻拦,他还能入内阁。因江南的事受牵连,他才丢了官。只要弘治帝想起他,早晚会被复起。

马文升冷冷一笑,眼中流露几分同情,“看到你的这幅嘴脸,老夫举双手赞成殿下的提案。商人逐利,一旦与权利结合,必会诞下引人堕落的妖魔。”

吴宽气的双手发抖、脸色铁青,“马大人怕是忘了,当年把粮食送到前线的就是逐利的商人!”

“商人行商天下创造财富,带动无数人过上好日子。可一旦成为官商,想的便是如何用权利捞钱。当年单纯为了赚银子把粮食送往边疆换盐引的商人,如今满脑子想的是如何与官员勾结,从朝廷骗盐引发横财。”朱寿从后厅走出,笑眯眯地瞧着吴宽。

马文升向朱寿拱拱手,从主位移步到下手位做下。

朱寿坐上主位,谷大用从背包取出便携小风扇,摆在茶几上打开开关。又打开保温盒取出冰块放置在风扇前。

“终于凉快了。大明疆域辽阔,各地气候迥异。京师炎热干旱,山东、河南、江西又发了水灾。户部在核实情况,说不得侣大人又要找本宫要粮了。”朱寿凑近风扇,眯上眼享受凉风。

他换上天蓝色的确良缝制的休闲服。中长款的衬衫配上宽松的长裤,松开第一粒纽扣裸露肩胛骨。脚上穿着一双塑胶鞋底的塑料凉鞋。他嫌弃头上戴冠麻烦,只用玉箍把头发扎起。朱寿觉得很有后世范儿。

为了这个范儿,他差点出不了皇宫大门。他本打算穿短袖、短裤,尚衣监的人死活不答应。服饰的改革势在必行啊。

吴宽一看到太子的穿着,连反驳都忘了,马上跳起来指责。“殿下穿的不伦不类成何体统。”

朱寿斜了他一眼:“吴老已被罢官。想要指责本宫,烦请写稿子投报社。不然本宫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恶念值1。”

吴宽气得倒仰。

“吴老宽心,本宫保证父皇不会想起您。您老还是在家安心颐养天年吧。”朱寿气死人不偿命地说。

吴宽头也不回地离开。马文升赶紧送他出门。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马文升回来了。

“殿下穿成这样拜访老夫,老夫以为殿下是想来砸场子的。”马文升没好气地说。

朱寿耸耸肩:“父皇让本宫到寿宁侯走一遭联络感情,本宫刚出门,陈公公追出来让本宫不用去。本宫调头来找马大人,没成想看了一出好戏。”

马文升好像痉挛,身子抽搐了一下。他僵着脸说:“世上有些事已经约定成俗,殿下也需顺意大多数民意。”穿成这样登门,是对主人的不礼貌。

朱寿以为马文升暗示其他。他翘起二郎腿大笑:“从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换到隋唐的科举,五姓七望如今何在?不然以马大人的家世,如何当得了官?如果不阻止商人子弟当官,怕多年后家世普通的士子无法像您一样改变门庭。”

马文升愣了愣,原来太子不是为了报复江南商人下这个命令的。太子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他激动地在大厅走来走去。“取消纳粮捐监、不取商家子弟,多年后官商一体的陋习必会消失。。”

朱寿摇摇手:“马大人此言差矣。有因必有果,世间的事都不是单一发生的。想要规避官商勾结,重点在对官员的监督。商人做生意也不容易。以盐法举例。商人在边界开荒种田,要遭受当地卫所军官的勒索、贿赂官员才能顺利难道本来属于自己的盐引。而拿盐引领盐时,又要给盐官送好处。盐政烂一窝,商人白忙活。”

“商人送子弟当官,起先也只是为了自保。本宫很能体谅他们的心情。”朱寿十指交合,深情地道,“太祖对沈万三的处置,让商人们缺乏安全感。”

“恶念值1。”

马文升想晕倒。突然想到最近大夫不好请,于是一本正经地坐着喝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啪’,有瓦片从房顶掉下。

朱寿抬头警告屋顶上的人:“回去敢告状,本宫把你们调去琼州。”

屋顶上顿时没了声音。

朱寿继续说:“明年又轮到三年一轮的吏部考核,本宫想让马大人提前准备,把该清理的官员清出去。本宫会给您撑腰。作为回报,本宫送马大人一场富贵。”

马文升拉下脸:“殿下想贿赂老夫,老夫还不愿赔上一世清名。”

“马大人想哪去了!本宫是想让马大人上奏提议改革衣冠旧礼,史书会记下马大人的功德。本宫这一身衣服省布料……”

“送客!”马文升双眼圆瞪,恨不得把太子扔出去。

朱寿和谷大用在马府下人的簇拥中出府。

“小爷,我们回宫吧。”谷大用试图用高大的身影遮住周围瞧来的鄙视眼神。

午间艳阳高照,朱寿受不了热。他左顾右看,发现把小电扇遗落在马府。他一把撩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臂膀。“今日李阁老也沐休,我们去李府拜访。”

“小爷!”谷大用快哭出来了。没有穿成这样上门拜访的。

第268章 上李府抓人

“瞎了你们的狗眼。知道本公子的爹是谁吗?”朱寿撑开扇子,一脚踹倒李府门房。淋漓尽致地表现出纨绔子弟的嚣张跋扈。

谷大用向身后跟着的护卫打眼色,立刻有人飞檐走壁跳入李府传信。

李府门房一骨碌爬起来,弯腰赔笑,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老爷身体不好,真的不见外客。要不公子报上名号,小的报给老爷知晓?”

朱寿扇着扇子眯起眼。宰相门前七品官,半年前李府的门房还趾高气扬地赶走上门求见的客人。

“竟然连本少爷都认不出,刚来的吧?”朱寿睨视门房。

门房讪笑:“小的记性不好。”门房表面恭维,心里把朱寿骂得半死。要是放从前,早让五城兵马司把眼前流里流气的痞子抓走。老爷交代他们低调,他们不敢抗命。

突然,李府中门大开。李东阳、李夫人、李晴站在门口迎接朱寿。

“殿下大驾光临,臣……”李东阳盯着朱寿的穿着顿时忘了说话。

门房吓出一身冷汗,匍匐身子跪倒在地。

朱寿帅气地收起扇子,笑眯眯地打招呼,“李公别客气。本宫还未用膳,正好路过李公府上,顺便来讨口吃食。”

“殿下请。”李东阳很快收敛情绪,恭请朱寿进府。

李晴抬起眼偷偷瞄向朱寿,见他的穿着打扮瞬间苍白了脸。“殿下这是来做客的样?”

李晴收到未婚夫继承爵位娶妻的消息,听闻太子来访,以为是商谈婚事。可太子的模样,分明是来找茬的。

“难道要带上三千府军前卫?”朱寿挑挑眉,放肆地打量眼前的小美女。模样越长越水灵,身材发育的很好嘛。

李东阳挡在女儿面前,铁青着脸道,“殿下里面请。”

朱寿呵呵直笑,大步流星进府。打量李府,只一眼就发现不对劲。李府地处京师内城,地段好,相应的府邸面积小。李府透着一股残败感,破损的瓦片没有修缮,走廊上的木桩漆水掉落。奇珍异草枯死在花坛中,各地送来的寿山石杂乱地堆积在一起。

李东阳心里有鬼。

丫鬟们手忙脚乱地收拾饭桌上的菜肴。三个素菜一盘红烧肉,只比百姓家的伙食略好。

李夫人把女儿扯进厨房帮忙。李晴走的时候鼓着腮帮不满地瞪着朱寿。冰雪聪明的她从父亲反常的举动、太子突然的造访察觉不安的气息。

朱寿从李晴漂亮的脸上移开眼睛,装作惊讶地问,“李公,本宫记得西厂每月都会把客卿的俸禄交到府上。房山的地内行厂也高价赔偿。加起来足以让您购置三进大宅。难不成这些银子都被您雇了杀手?”

李东阳眼孔一缩,强装镇定回道,“殿下玩笑开大了,臣为何要雇杀手?臣在茶陵老家买了宅子和土地,打算辞官养老。”

“是吗?本宫从张忠口中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张忠您也认识,就是陪我们去大宁城的小张。对了,本宫没让外人知道,张忠就是白莲教军师。”朱寿笑眯眯地说。

李东阳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摇摇欲坠。换做别人或许会因为祖辈的遭遇不会把他的身份透露出去。张忠在太子手下做事,满眼都是对太子的崇拜。太子能把他的临终之言刊登在报纸上,定然和他达成协议。

太子善于蛊惑人心,种种利民举动让对朝廷失去信心对百姓重新归心。连白莲教的人也被蛊惑了。

谷大用把李东阳扶到椅子上坐下。

李东阳神情涣散,眼神黯淡,“殿下为何不抓我。”

“本宫想知道为什么。本宫答应过李公,只要简化字推广出去,本宫会让李三小姐成为太子妃。”朱寿定定地瞧着李东阳,期待他给出答案。

李东阳失笑:“陛下给过我承诺。刘公也说过类似的话。可是……”

“可是殿下太像太祖,太像了。太祖把皇权紧拽在手中。太祖一去,接班的建文帝没有守住皇权的能力。天下不是皇帝一人的天下,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殿下能保证不滥用皇权吗?”李东阳冲着朱寿嘶声力竭大喊。

正因为他出身底层,历经磨砺才到达高位。深刻明白皇帝的一个喷嚏会对底下的百姓造成什么影响。太祖也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可在集权统治下的天下人,只能在皇权下瑟瑟发抖。”

李东阳痛快淋漓地说出心里话:“绝对的权利只会带来灾难。皇权必须要有能限制它的力量。”

‘乓’门口的李晴打翻食盒。惊恐万状看向两人。

朱寿打开扇子慢悠悠地扇起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桌子。

李晴的心随着敲桌子的声音剧烈跳动。没人会因为太子稚嫩的容貌轻视他。在河套待了段时间,清楚地知道太子的威势。若太子想让她爹死,身为内阁次辅的爹没有丝毫的招架之力。

李东阳闭上眼睛。太子殿下刚愎自用,压根听不进别人的意见。既然太子已经知道刺杀的事情是他在幕后操作,他不指望太子会放过他。只是,李东阳望向花骨朵一样的小女儿,感到深深地自责。他不是位好父亲。

“原来李公是位愤青呐。”朱寿‘噗嗤’一下笑出声,“李公认为本宫能收回内阁的权利?”

李东阳佩服地拱手道:“殿下监国时兢兢业业,我与刘公等人跟不上太子处理奏折的速度。在太子面前,我等是多余的。”因为这样,他更害怕太子登基后甩开朝臣一意孤行。把大明带入险境。

朱寿啧啧有声:“皇帝的位置真不是人干的。能力太强让官员害怕,能力太弱被你们忽悠。放权不管吧,又容易身首异处。来人,把李阁老带去北镇抚司喝茶。”

四周蹿下来几人,把李东阳‘请’走。

“爹!”李晴眼眸含泪,拉着李东阳的袖子不放手。

“啧啧,看着小脸哭的。”朱寿用扇子挑起李晴下巴,“给小爷笑一个。小爷心情好了,说不定会放过你爹。”

李晴苍白的脸上强挤出一抹笑容。如雪中凋零的梅花,让人心疼。

朱寿叹了口气,谁说美人垂泪漂亮的?估计那都是特意装出来勾引男人。

“张忠没有提到过你爹。本宫没有你爹参与刺杀的证据。”朱寿轻轻拭去李晴眼角的泪花,“你将成为本宫的太子妃。依照官场的规矩,太子妃的父兄不得占据高位。李公和令兄必须致仕。”

“恶念值1……”

李东阳吐血昏迷。

“爹!”“老爷!”李家一片骚乱。

朱寿用扇子敲了一下卫士的脑袋:“还不快送李公去北镇抚司找大夫。”

李东阳才智无双,不能放其在外头搅黄他的大事。

3

第269章 逼婚?

太子对惠民药局的现状不满,把内阁、都察院、六科言道、太医院骂了个遍。几方正忙着收集各地惠民药局的资料,在新规定的五天一次沐休日加班。

五日一沐休原本是庶吉士才有的待遇。只有通过考试的进士才能成为庶吉士,一旦庶吉士通过散馆便成为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的待遇自然是百官中最好的。其他官员想请假休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太子殿下把早朝改到辰时、增加了沐休日,足以让低级官员感激淋涕。结果太子殿下一句‘适当的休息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效率’击碎众人的感激之情。

虽然太子为了得到确切的官员和吏目名录,派发超市抵用券。但在无形中给官员们增加了一倍的俸禄。

虽然太子想要推广机铸银币,太子逼迫户部用银币发俸禄。官员们终于不用忍受用茶叶、盐等物品抵资的日子。

虽然太子控制大量土地抢夺百官职田,职田增收的粮食让官员们时不时领奖金改善生活。

虽然太子很能折腾人,官员们私底下常说他是‘祸害’。可大家心里明白,太子对大家很优待。太子顶多毒舌了点,却不是飞扬跋扈的人。对官员来说,绝对是好事。

百官似乎忘了,不停刷新众人印象是朱寿的恶趣味。

“不好了,太子殿下把李阁老抓到北镇抚司。”刑部最先获知消息。

消息瞬间传遍大明门四周的五府六部官衙。虽然太子弄出了军机处,无法撼动内阁在官员心目中的分量。

如果连阁老都能随意抓捕,百官谁能安心办公?

激动的首辅刘健把口水溅在牟斌脸上:“宾之犯了什么错?”

“下官不知。”刚和东厂厂督戴义从崞县回京的牟斌一脸懵圈。他在北镇抚司门前被拦下,得了一脸口水。

“北镇抚司为何要无辜扣押宾之?”刘健厉声质问。

牟斌发愣:“啊?未经陛下允许,锦衣卫没人有胆量扣押三品官员,何况是阁老。”

“指挥使,”特来递消息的毛总旗小声说,“是府军前卫把李阁老带入北镇抚司。他们点名要北镇抚司的专职军医给李阁老看病。”

“太医们的医术更好吧?”牟斌还是没搞明白。

毛总旗瞧了眼首辅大人尴尬地说:“殿下不许太医院给百官诊治。”

牟斌立刻闭上嘴。事关太子殿下,他不敢多嘴。

白莲教众的危险他深有体会,却没想到崞县出了一个比白莲教更能蛊惑百姓的罗教。不少信奉白莲教的教众改信罗教。猝不及防的进展,让山西当地紧张戒备的各部官员一脸纠结。当知道罗教的后台是太子,众人心中的太子形象徒然到达文成公刘伯温的高度。

牟斌抱拳歉意地道:“下官刚回京,首辅大人可否给下官一点时间了解前因后果?首辅大人请放心,北镇抚司不会让李阁老掉一根头发。”

刘健不放心,一定要见李东阳本人。他根本猜不出太子的举动背后的深意。要抓人,太子也该先把谢迁抓走。他们三人中,得罪太子最多是谢迁,刺杀事件背后少不了江南的影子。而李东阳暗中帮助太子布局推广简化字,板上钉钉的太子党。

牟斌很为难,北镇抚司不允许外人探望。

“牟指挥使,咱家来给李阁老宣旨。开门吧。”陈宽气喘吁吁地快步走来。这绝对是他最为狼狈的一次传旨。

刘健心里一咯噔,李东阳前脚入北镇抚司,陛下的圣旨后脚即到。难道李东阳真的做了什么触怒弘治帝的事?刘健飞快地回忆,李东阳和各方势力的关系都好、做事滴水不漏,找不出错处。

刘健跟在陈宽后头进了北镇抚司大牢。牟斌没拦着,他正在凝重地思考眼前的败局。抓捕白莲教出了大纰漏,京师发生了大事没事先知晓。必须提升手下人的能力!否则锦衣卫的威名就要毁在他手里。

圣旨下的匆忙,陈宽来的也急,可这次颁旨是大事。内侍们硬是把锦衣卫指挥使的办公房弄成浴室,让萎靡不振的李阁老沐浴。在牢房内大张旗鼓设香案。

北镇抚司大牢,除了突然被关押的李东阳,还有钱能等一批涉嫌刺杀的犯人、罪行累累的镇守太监、犯错的御史等等。

李东阳的到来让他们一阵骚动,陈宽的出现让他们的好奇心达到顶峰。圆滑的李阁老做了什么事情得罪陛下了?

李东阳焚香跪拜领旨。

后世中,李东阳因为弹劾寿宁侯兄弟被弘治帝关过大牢。那时他很笃定弘治帝必定会放他。此刻的李东阳忐忑不安,他忧心爱子如命的弘治帝迁怒他的三位儿女。

陈宽凝神屏气,一脸肃穆地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少保、礼部尚书衔兼文渊阁大学士李东阳三女,娴熟大方、品貌出众,太皇太后、皇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与皇太子堪称天设地造,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待到太子成年择良辰完婚。”

“臣领旨。”李东阳疑惑不解。为何圣旨中没有对他和儿子的处置?虽然太子手里没有他涉嫌刺杀的确凿证据,可陛下真想处置他,随便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即可。

北镇抚司内鸦雀无声,守候在外头等消息的人呆若木鸡。他们挠挠耳朵,确定刚才不是幻听。

把李阁老关入大牢,又纳他的女儿为太子妃。这是逼婚吗?把未来的岳父关入大牢。太子殿下,您让我等说什么话好!

“恶念值……”

“胡闹!”刘健生气地甩袖离开。不管太子为何将李东阳下狱。李东阳身为未来的国舅爷,肯定不会出事。反而是他们,需要想想如何让李东阳致仕。

按照祖制,太子妃必须是小家女子。

“父皇,李阁老能力出众。人才不能浪费。碍于规矩不能在国内当官,也可在国外为大明尽忠。”朱寿跪在乾清宫大声恳求。

弘治帝差点想把手里的茶杯砸到儿子身上:“你也是讲规矩的人?

讲规矩能把无辜把阁老关大牢?官员们会怎么想?弘治帝的头隐隐作痛。

第270章 太子类太祖多矣

朱寿想利用刺杀事件做文章,并没有把李东阳是幕后主使的消息告诉弘治帝。确切来说,除了朱寿和白莲教军师张忠,没人知道李东阳和刺杀有关。

包括那群联合起来想弄死朱寿的人。

李东阳常说朱寿善于蛊惑人心,实则他才是善于利用人心之辈。

李东阳完美的利用刘健、谢迁等人对他的信任,利用太监失权的不干心里,利用九边卫所不满朱寿的高级武将,用语言诱导让几方联手合作。

而李东阳真正做下的,唯有联系张忠让白莲教的人混入2000多人的暗杀队。

当然,以上纯属朱寿用心脑速算能力推测出的可能性。李东阳从军户子弟爬上阁老高位,以他的心智,利用心理暗示诱导犯罪不难。

可惜这话说出去没多少人信。

朱寿命大不死,在于内行厂制度的严密性。李举人等人无法把高锰钢板带出炼钢厂。虽然他们对车厢板的厚度动过手脚,八牛驽射出的常规箭头依旧无法刺穿车厢。

同时刺杀失败后,有几百杀手逃出腾骧四卫的追杀。几方人害怕便宜老爹查出他们与此事有关。几方利用锦衣卫的势力杀人灭口。其中白莲教的杀手在张忠的掩护下逃过一劫。白莲教威胁几方人马,逼得他们把杀手送出京师。

由此,才露出了马脚让东厂的人查到蛛丝马迹。既生瑜何生亮,他们倒霉遇到了受老天爷偏爱的朱寿。

朱寿带上人大张声势来到北镇抚司大牢。

“这、这、这,把这些人统统带出去。”朱寿用扇子指着与刺杀案无关的犯人。

牟斌带上手下把人清出去。江彬和3000府军前卫蜂拥而上,瞬间把大牢围得团团转。等牟斌处理好犯人,发现锦衣卫无法靠近大牢。

“指挥使大人,殿下不会把人都弄死吧?”手下人很担心。

牟斌心里一咯噔:“快去把东厂把戴公公请来。”

牟斌纵身一跃,跳上北镇抚司屋顶。屋顶虽设有钢板无法揭开瓦片进入大牢,但他可以凭借过人的听力探听里边的动静。

“牟指挥使。”许泰站在屋顶上双手抱拳和他打招呼。

牟斌面部不自然的抽动,扫了一眼屋顶上的卫士,识相地跳了下去。

戴义和高凤赶来,被守在门外的江彬阻拦。

“殿下已经知道刺杀案的全部细节,殿下会亲自出手报复。”在朱寿的坚持下,礼部操办江彬和顺义郡主的定亲礼。和皇亲国戚沾了边的江彬如今只听朱寿的吩咐,丝毫不给司礼监太监的面子。

戴义和气地笑了笑,客气地问,“敢问江指挥监事,殿下想如何报复?”

江彬转述朱寿的话:“如果他们听话,反正历史上的悬案无数,让此事成为新一桩悬案。如果他们不听话,呵呵……”

戴义等人若有所思。

朱寿翘着二郎腿坐在大牢的走道上摇头叹息:“朝廷四品官员以上有一半的人想要杀死本宫。是官员认知的扭曲,还是皇权威仪的沦丧?”

北镇抚司监牢内,李东阳、礼部尚书傅瀚、大太监钱能、张忠、锦衣卫指挥孙璟、孙銮,大同副总兵马升,镇西将军张坚等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李公,父皇不同意让您致仕。本宫很失望。您也知道大明多灾多难,本宫到处找土地种粮食。安南和占城一年三季稻,本宫眼馋得紧。本宫原想让您担任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布政司的。”朱寿表情遗憾,“不过不碍事,本宫早晚会说服父皇。”

“殿下,宣德二年仁宗废除交阯承宣布政使司,恢复安南国。两月前安南使者进京为陛下贺寿。陛下代表大明的脸面,近期不会让殿下打安南主意。”李东阳瞬间指出弘治帝反对的原因。

‘啪’朱寿合上扇子:“原来是这个原因。九月二十四是本宫的生日,不,千秋节。安南、占城的使者为了给本宫祝寿没离开京师。本宫正好找他们聊聊。李公一起去。”

李东阳扫了一圈牢房,表情寡淡地看向朱寿。

朱寿呵呵一笑:“李府破败,本宫让工程队修缮府邸。李夫人和李小姐被请到朝阳门皇庄暂住。本宫怕大家知道是您坑了他们,怕您遭到他们的报复。所以才把李公带到北镇抚司保护起来。”

“满朝文武,只有李公入得了本宫的眼。首辅大人、谢阁老、户部侣尚书、都找了您的到啊。到最后才知道有白莲教的人牵扯刺杀事件。白莲教三个字把他们吓得连夜清理痕迹。本宫搞不懂,白莲教有本宫可怕?还望李公给本宫解惑。”

傅瀚充满仇恨地看向李东阳:“原来是你在背后搞鬼!没有白莲教坏事,太子不可能找得到蛛丝马迹。”

李忠衣衫褴褛的盘坐在牢房,对周围的动静不作任何反应。他被许泰抓到大牢就没再开口说话。锦衣卫想知道太子点名要的李福达踪迹,各种刑讯逼供的手段落在李忠身上,他连声求饶都不曾有过。

朱寿睨视傅瀚:“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你们这群蠢蛋加在一起的智商归零。内行厂是什么地方,规矩制度严密。保密部门进出需要本人登记。本宫的车厢被收了手脚,查出李举人不消半天时间。一查李举人的背景,拔出萝卜带出泥,首辅大人成了本宫第一个怀疑的对象。”

“本宫都怀疑上了刘首辅,你们还敢在集义殿边喝茶边商量事。本宫觉得骂你们笨都是侮辱了猪。本宫会听不出来你们拙劣的隐喻、暗语?”

“恶念值……”

傅瀚嘴角撇出嘲讽的笑容:“殿下无法无天,李东阳这位次辅都抓了,为何不把首辅大人和谢阁老一起抓进大牢!您不是对内阁的票拟大权很不满吗?”

“哈哈哈,本宫抓了他们,谁来给本宫干活?你们以为李举人三族是怎么死的?本宫让人给白莲教传话,说是你们出卖了白莲教。白莲教找最弱的人下手。”

朱寿从座椅上站起,轻蔑地撇嘴冷笑,“得知李家三族被夷,首辅大人在众人面前表示遗憾,回到府中哭晕过几次。啧啧,你们是没听到首辅大人刮心般的哀嚎啊!至今他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你们想步李家三族的后尘,还是想安稳地活到老呢?如果想让家小好好活着,现在就给刘健、谢迁、侣钟等人写信。让他们上奏提高商税、把金银铜铁所有矿场收归国有。”

“太子类太祖多矣!太子类太祖多矣!”傅瀚发疯般地抓着牢房的铁杆大喊。

第271章 教训

大牢内回荡着傅瀚绝望的声音。

怒意从朱寿的心底冒气,‘哐啷’一声,朱寿用力地踹向牢房铁栏杆。

“太祖怎么了!”朱寿指着傅瀚的鼻子大骂,“太子把元朝赶回草原,把汉人从蒙古人的铁骑下解放。让华夏大地重归汉裔,使汉人能活的有尊严。你们文人呢!脊梁早在崖山随宋皇跳海时断了,留下的全是一群软骨头。蒙古人给你们甜头,就能跪下抱着他们喊爹。”

“傅瀚,给本宫看看你的脊梁骨!别软骨头给刘健他们写信,担下所有的罪名,让本宫逼不了你们。‘勾结白莲教,刺杀皇太子’,男子处斩、女子入教坊司,十岁以下孩童入宫为奴!足够让你傅家死绝。”

‘哐啷’,朱寿又踹了一脚铁栏杆。“说啊,说一切都是你主谋的!”

“呜呜呜~”傅瀚想到妻儿,不敢一力担下罪名。蹲下身子抱头痛哭。

朱寿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又是一吃软怕硬的软蛋!李东阳虽让本宫恨得牙痒痒,但本宫至少敬他是条汉子。你们这种人也配代表天下百姓!融入商人逐利的秉性,你们只是一群喜事百姓骨髓的伪君子!”

“你们看什么看,一炷香的时间内不写信的,以幕后首脑论处。本宫不是光明磊落的太祖。本宫会借刀杀人,绝对不会让人把‘嗜杀’的罪名按在头上。”朱寿用阴冷的目光扫视众人。

谷大用把书写笔套装扔在每人面前。第一个提笔写信的,竟然是傅瀚。嘲讽挂上朱寿的嘴角。他转过身,不想看到傅瀚污了自己的眼睛。

除了好似入定一般的李忠、在众人怒视下装着泰然自若的李东阳,其余人都提笔写了起来。谁都不敢让一家老小陪着倒霉。以太子殿下的尿性,谁知道会在他们身上泼什么污水。

朱寿踱步到钱能面前。钱能因为收藏癖好,在史书上留下详实的记载。有人说钱能在地方的横征暴敛,源自成化帝的授意。成化朝国库空虚,皇帝没银子享乐,才会派出镇守太监外出敛财。

“钱公公也怕上百位养子遭灾?”朱寿看到钱公公用书写笔挥洒自如,漂亮的飞白字体留在普通的书写纸上。

钱能恭敬地朝朱寿行了礼:“咱家怕小爷迁怒女真人。”

朱寿乐了:“来人,给钱公公把牢房打扫干净。”

他瞟了眼其他几人,撇撇嘴不屑地移开视线。

“小爷不会报复女真吧?大明联合朝鲜五次血洗女真族,族人剩下不多,而且生活贫苦。”钱能低头哈腰地诉苦。

他把入宫前的生活添油加醋地告诉朱寿,妄图勾起朱寿的同情心。太子殿下爱民如子,虽然行为酷似太祖,性子像仁厚的陛下更多一些。

朱寿坐回官帽椅,闭上眼,用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手掌心,脑子飞快地计算着。

“钱公公,你能说服女真三族投靠大明,本宫可以饶恕你的罪过。”朱寿睁开眼,含笑看向钱能。

钱能鼓出双眼、一脸的惊骇。“小爷说的投靠是什么意思?”

“女真三族占领的土地全部归入大明,本宫会让父皇下旨在东北建立布政司,实行有效的管理。本宫让你们女真人享受大明百姓的平等待遇,将和和大明百姓一样过上好日子。但女真,必须服从大明的统治。”朱寿笑眯眯地说。

钱能皱着眉头,想不通太子殿下要女真的土地做什么。女真人被明朝和朝鲜驱赶到森林中,那里一穷二白,根本不值得太子殿下惦记。

“殿下,女真是蛮夷,又被大明血腥屠杀过多次。况且朝鲜一直于我朝交好。您为何要女真的地盘?”李东阳犯了职业病,忍不住提醒朱寿。

朱寿转动手里的绢扇,意味深长地说,“井底之蛙看到的只有方寸的天空。跳出井底爬上高山,看到同一片天空展现出不一样的景象。”

“本宫找粪夫免费收集粪水,被你们背地里损骂。当沼气灯、利用沼气烧饭被推广开,你们骂本宫扒皮,连百姓的粪水都要打主意。御史们恨不得让本宫掏银子买粪水。你们啊,不觉得自己鼠目寸光,总以为本宫是白痴。”

“恶念值1……”

钱能深深一鞠躬:“天下人没人会认为小爷是白痴。老奴愚笨,无法明白小爷此举的深意。老奴只能和族人们商议,不能保证族人们会同意小爷。”

朱寿耸耸肩:“不同意也没关系,本宫会亲自去取。忘了一点!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抢了本宫的宝船,杀死了本宫的人。女真想要成为大明的一份子,必须先献上他的项上人头。”

“殿下慎言!”李东阳急得大声提醒。钱能把这话带到女真,女真怎么可能会同意接受大明管理。

朱寿翻翻白眼:“李公又短视了,纸上谈兵不可取。和外族接触那么久,对他们欺软怕硬的秉性还不够了解吗?外族信奉的是丛林法则。只有占领了我们的土地,为了和没骨头却一肚子坏水的文人打交道,才不得不接受孔孟之道的洗礼。”

李东阳被怼的哑口无言。

谷大用把傅瀚的书信递给朱寿。

朱寿扫了一眼哈哈大笑。“李公,傅尚书没少说您的坏话。看来出狱后您得上寿宁侯府,向两位国舅爷取取经。”

李东阳一脸灰败。从此之后,他将被百官排斥。

“李公别哭丧着一张脸。这批官员的骨头都是软的,寿宁侯府上时常宾客盈门,李府将来也会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对您不满的人,当面也不敢表露。谁敢当面骂您,本宫一定给他点赞!”

李东阳低下头,连个眼神都不给朱寿。寿宁侯的权势来自于陛下对张皇后的独宠。皇太后不得先帝喜爱,瑞安伯府一直低调行事。

太子这女婿,别提借势,够他糟心一辈子的。

收缴各人的书信,朱寿大摇大摆地离开。经过李忠的牢前顿了顿,叹了口气离开。

张永在他面前大力推荐张忠,觉得可以把张忠派往台湾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朱寿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张永为了刘瑾也是拼了。

第272章 屈服

朱寿带人离开没多久,牟斌命人把伤痕累累的张忠拖出大牢。其后三天,张忠都没有回大牢。

北镇抚司的大牢异常闷热,身子稍微多动几下,立刻挥汗如雨。可李东阳一想到太子纳女儿为太子妃,冷冽的寒意从骨子里透出来。

一千五百年前,就在脚下的这块土地上,燕太子丹为了笼络荆轲待他甚厚。金瓦击龟、宰杀千里马、斩美女手,更有野史说太子丹把妹妹嫁给了荆轲。而今太子给了他未来国丈的头衔。

太子丹想让荆轲刺秦王才给予厚待。太子厚待他,又为了什么?看上去是准备经略安南和占城。可安南和占城重要到能让太子放弃追究他谋划刺杀一事?

虽然没摸清太子的想法,在深思熟虑下,李东阳决定豁出去。不管如何,他是太子未来的岳父。即便将来女儿像大婚一个月便被成化帝废黜的吴皇后,皇家玉牒也会记下女儿的存在。皇家要颜面,想要弄死李家也会留点体面。

这天,李东阳见到让人摆放落地风扇和冰块的牟斌。

“牟指挥使,张忠去了哪?”李东阳问。

隔壁牢房的傅瀚给了他一个蔑视的眼神:“黄鼠狼给鸡拜年。李阁老对白莲教的人上心,又想撺掇他们做什么?别以为你女儿成了太子妃,你李东阳又能呼风唤雨。咱们的太子可是位狠人。太子不会平白无故放过你。”

别说傅瀚,天下间没人会信太子会因为李晴放过李东阳。

这三天李东阳没少被傅瀚冷嘲热讽。李东阳知道他被太子打击坏了,并没有和他计较。其他人虽然没骂李东阳,但对他的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种冷暴力,反而让李东阳十分难受。

牟斌对待李东阳的态度可比过去客气的许多。太子能不怀好意地把李东阳关在傅瀚隔壁,外人可不敢这样。李东阳的牢房天天有狱卒打扫,牢房内的家具更换一新。书桌上的文房四宝是弘治帝让陈宽送来的。同时送来的还有宣德炉和香料,让大牢内不至于臭不可闻。

“李大人,白莲教一众人等已被斩首示众。”牟斌恭敬地回道。

傅瀚见不得牟斌对李东阳恭顺的态度,斜着眼喊道,“牟指挥使难道不知道李东阳和白莲教是一伙的吗?”

“殿下说了,李大人在殿下的示意下才和白莲教联系。由此把朝中的不安分子一网打尽。”牟斌满脸堆笑地说。太子说什么是什么,牟斌聪明的没有深究。

傅瀚对李东阳吹胡子瞪眼。想到他们写出去的信,徒然间升起一丝希望。太子不知何故放过李东阳,会不会也放过他们?

李东阳眉头紧皱。死刑罪犯一般都在秋后问斩。自唐以后,每年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三月才会执行死刑。如今已是9月下旬,太子千秋节即将到来。处置的也太急了些。

“牟大人,朝廷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傅瀚不安地问。

牟斌想了想回道:“六科十三道言官一起弹劾户部尚书侣钟纵子受赂。”

傅瀚跌坐在地,充满绝望地叹了口气。

文华殿,太子办公房。

侣钟把河南一地的水灾受灾情况报告给朱寿,恳请免去河南今年的税粮。丝毫不提及他被所有言官弹劾的事。

“河南啊,本宫不同意。”朱寿当场回绝。

侣钟赤红了双眼,愤怒欲狂地喊道,“殿下不准备给天下人活路了吗?”

“天下人?侣尚书言重了。河南一地宗室无数,一半的土地在宗室手中。而宗室手里的土地都交给内行厂托管。河南受灾情况,本宫比户部知道的清楚。刘健想让给家乡人福利,有胆子自个儿来。宗室的名声在当地很臭,这次让他们做做好事,让宗室无偿代普通百姓缴税粮。”朱寿把一寸厚的报告书仍还给侣钟。

侣钟怀着绝望的心情退出去。

朱寿高声提醒:“后天是本宫的千秋节。也是你们最后的时限。”

侣钟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地跑到集义殿。

才过了三天而已,时常坐满高官的集义殿如今只有刘健、谢迁两人。

“殿下回绝河南免税的提案。宗室会为百姓代缴税粮,我等并无指责的借口。”侣钟面如死灰。

他瞟到桌案上厚厚一叠弹劾他的奏章,喉咙顿时感到发甜。他咽了咽,一股铁锈味充斥口腔。艳阳高照,可他的心房漆黑一片。平生第一次,他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刘健一口灌下浓茶,苦涩的茶味刺激神经,让他短时间内保持清明。

李举人的外公、原本将成为顺义郡主仪宾的周钺爷爷,是他多年好友。他害死了好友全家,日夜悔恨交加。好友独剩周钺一根独苗,可周钺触怒陛下,被贬到河南当县令。陛下说,若不是看在周家满门被白莲教屠杀,定会让周钺削职为民。

周家白莲教?刘健冷笑几声。他知道,周钺这辈子升官无望了。书香门第的周家前途未卜。

刘健揉揉太阳穴,疲惫地道,“我们按照太子的要求上折吧。”

谢迁没有反驳。江南人骄傲的绵布业被太子控制,留下丝绸在的确良的冲击下独木难支。提高商税总比产业被毁的好。

“可是,我们必会被商人反噬。”侣钟忧虑重重。

刘健木然地看着侣钟:“一朝天子一朝臣,完事后老夫打算致仕。太子要杀便杀,要剐便剐。除了陛下,谁还能阻止太子呢!”

三人咬咬牙,呼朋唤友啼血写下奏折。

弘治十四年九月二十三日将栽入史册。在太子朱厚照千秋节前一天,首辅刘健、阁老谢迁、户部尚书侣钟、礼部左侍郎张升、刑部尚书闵珪一同上奏,建议朝廷增加商税,大明内所有矿场收归朝廷所有。

一份奏折引起天下震动,商人哗然。

“天啊,太子不允许我等子弟当官,又要增加商税,这让我们怎么活!”

“我等要面见刘首辅!”

“朝廷带商户不公!”

隔日的千秋节,京师大街小巷是商人抗议的声影。朱寿再一次没能过上生日。

朱寿哭丧着脸问:“什么时候才能让本宫在紫禁城过一次生日呢!”

弘治帝微微抬起眼皮扫视奉天殿众人。除了装哭的儿子,满朝文武和安南、占城、鞑靼、朝鲜、女真的使者们是真的想哭。

这个臭小子!

第273章 打击

威武大将军工程兵团团长施里心很累。

他原本是五军营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兵,因为户籍在顺天府,被强征入京营。虽说是士兵,做的却是工匠的苦力活。给国丈修好了坟墓,又给公主修坟;给宫里修好了宫殿,又要给寿宁侯修院子。军刀不会用,军阵不懂,到练出了泥瓦手艺。

直到他遇到太子。太子为了他,在朝阳皇庄门口打伤建昌伯。他当时感激不已,心里真切地想报答太子。就像在学校学简化字的儿子常挂嘴边的那句话,‘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

可自从当上了工程兵团团长,施里只想早点退休。太子给他下达的任务难度一个高过一个,秦始皇陵都没这么难修!

“太子不公!”

整齐划一的高喊声让施里转过身。他鄙夷地望向大明门前高声抗议的商人。

“呸!也就陛下和太子心善,容许你们完完整整地堵住大明门。”施里转回头继续监督工兵们安装抽水泵。

三丈高的水柱冲天而起,终有在太子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施里头顶的网巾不知被水柱冲去了哪里。他暴躁地抓头发,想不明白好好的棋盘大街,为何要在中央临时添加假山喷泉!

好不容易在弘治帝万寿节前完成棋盘街建筑,又在太子的千秋节完成内部装修。他亲手建造的威武大气广场,被假山喷泉弄得失尽威仪。这是大明的国门,又不是大花园。

“团长,这身工作衣和网巾不搭配,您瞧我们都没戴。您就别纠结网巾了。”手下的工兵调侃他。

施里粗声粗气地吼道:“谁再多嘴,本团长把他派往台湾!”穿得好好的,太子改什么服饰啊。工作服虽然耐脏、结实,却不能凸显他团长的身份。

闷笑的工兵们瞬间绷紧脸。台湾,那里有鬼!运送物资的补给船常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施里命人快速验收完毕,立刻通知内行厂技师。内行厂送来一车车的木头。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架水车逐渐成型。

在大家摸不着头脑时,‘啪嗒啪嗒’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抗议的商人惊恐地发现,,前方有上万名京营士兵向他们跑来。

一位打算舍身成仁的商人大声呼叫:“快跑啊,太子派人杀我们灭口了!”

京营士兵小跑经过商人身边,自动分成两列,离开后恢复队形向棋盘街进军。完全无视商人的存在。商人不停地打摆子,他的胆子在上万杀气腾腾的士兵面前,破了。

刚才他一定脑子进水了,好好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成仁!京营士兵一离开,商人马上缩着头躲入人群。

士兵们跑向保大坊内行厂,推出一车车大木箱子。木箱运送进棋盘街新落成的店铺内。木箱内是一套套奇形怪状的设备。京营士兵们把东西搬出来,按照分配的位置四散在周围保护。

聚众闹事的商人和围观百姓愣住,这在干嘛呢?

见一切安排完毕,张永向从贵州回来的刘瑾拱拱手,吩咐内侍通知奉天殿内的太子。刘瑾一脸笑眯眯,丝毫看不出对占了内行厂厂公位置的张永不满。

商人的抗议让走过场庆贺太子千秋节的百官吵红了眼。

这次除了文官,武将和勋贵同样加入反对大军。首辅大人上奏,只要查出家中三代有人经商者,子弟不得出仕。这简直要了他们的老命。

把太子散播的潜规则制度化,是刘健仅存的反击手段。

朱寿挑挑眉,此举正和他意。

受商人资助的科举出仕的官员,卖力地为商人说好话。

使者们瞪大双眼,竖起耳朵,带着浓浓的好奇心全程围观大明的廷议。他们的官话不过关,有很多听不懂。比如赤佬、瓜娃子、你个捶捶、妈了个巴子……

弘治帝任凭官员们争吵,儿子闯的祸让他自己收拾。刘健等人如老僧入定,对下头官员们的骂街视若无睹。

朱寿高傲地抬起头,蔑视群雄。直到谷大用通知他一切都准备好了。

“咳咳,”朱寿清清喉咙。时刻关注他、等着他表态的百官立刻消音。

朱寿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他咧开嘴得意的笑,能让百官认真听他讲话,成就感满满。

“今日是本宫的千秋节。无数商人喊着本宫不给他们活路。那本宫就满足他们的要求。”朱寿笑嘻嘻地抽出腰间的绢扇,‘啪’的一声打开。

礼部右侍郎谢铎闭上眼睛不忍直视。最近的太子变了,明明是高贵的皇太子,举手投足越来越像痞子。

刘大夏防备地问:“殿下想做什么?”内阁处于罢工状态。英国公从南京回来后生病休养,保国公兢兢战战不敢发表意见。内阁和军机处只剩下他一人,还敢理直气壮质问太子。

“请众位移步大明门便知。”朱寿勾起嘴角、摇着扇子,神秘地道。

安静下来的官员们突然意识到大明门外的抗议声没有了。刘大夏心里一咯噔,难道太子派兵把商人们关入大牢?刘大夏往宫外跑。

官员们你争我抢地涌向大明门,祈求任性的太子别激起民怨。商人联合起来的力量连太祖都怕。

大明门外,是一个个石化的人。

棋盘街正中央刚挖开的喷泉前架起一座卧式水车。喷泉从假山上倾泻而下,带动水车运转。水车带动织布机,目测把织布的速度提高四十倍。

水力织布机旁,一位女工熟练地操作纺纱机。在纺织机的运转下,个纱锭同时工作。棉花轻而易举变成了棉线。

冲出来的官员们惊得目瞪口呆,和百姓们看傻了眼。

布商们的双眼重新恢复生机。怪不得太子能低价卖布,一个织布作坊就能源源不断的提供大量布匹。如果他们手中有这套设备,一定能像太子一样把价格降下来。

朱寿被一双双热情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他摸摸下巴,在心中把纺纱机的售价又抬高了三成。

“太子给送福利了!生辰与太子同一日的,可拿户籍到保大坊坊市门口领衣服。内行厂新研制出一种耐磨耐洗的牛仔布,用牛仔布做的衣服比的确良还结实。”广场两侧的广播喇叭传出杨慎兴奋的声音。

“恶念值……”

低价棉布和的确良的事情还没搞定,怎么又来牛仔布了?商人们悲哀地发现,他们永远追不上太子的步伐。

第274章 集体做梦

朱寿从来不是厚道人。刘健等人呈上折子不过一天,京师竟然聚集几千商人。以大明落后的信息和交通,这是不可能的。

朱寿一拍扇子大吼一声:“让那群鼠目寸光之辈瞧瞧,什么才是真正的儒商!不是读了几本书的人就能配的上‘儒’字。”

朱寿的直视礼部左侍郎张华。受重创的礼部却还敢在背后唠里唠叨唠!真当他是病猫。

“殿下对儒商的定义是什么?”谢铎从半自动化的水力织布机上移开双眼,炯炯有神望着朱寿。

朱寿满意地朝谢铎点点头。自从让魏彬带谢老头见识了田庄的新式农具,谢老头越来越配合。

现在只要他说完话,一定是冷场。官员们背地里疯狂地吐槽他,见了面惜字如金。

就像刚才,他明显见到几位官员梗着脖子打算出头,连忙被身旁的人捂住嘴巴。

不得已,他在身边安排人暖场。而身兼礼部右侍郎和国子监祭酒的谢铎,是最好的人选。

“士农工商的排位实行了几百上千年。它的存在有一定的道理。但在今天,本宫要在士农工商上加一个限定。”

朱寿环顾四周,掷地有声,“只要有利于华夏民族,有利于大明皇朝,有利于百姓过上好日子,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应该位于士人之上。享受整个大明的尊敬!衡量标准嘛……”

“请大家参照今日内行厂的新品展示会。”朱寿猝不及防地大转弯,让大部分人脸皮抽动了几下。

话音刚落,杨慎在广播室拿着稿子声情并茂地宣读。

“棋盘街按照天干地支排列成横向十行、纵向十二行。一共有六十幢大店铺。从今天开始公开对外出租,收到的租金除百分之五拨给专管棋盘街的物管会,其余全部入社保账户。社保账户将按实际需求分别拨款给各地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

弘治帝斜眼瞪向儿子:“这是你说的标准?”

“今日广场上云集许多有名的大商人,孩儿临时让用修播报招租广告。”朱寿嬉皮笑脸地说。

“恶念值……”

连抗议的商人都不放过。太子殿下雁过拔毛的本领,世间无人能及。

“刚接到保大坊的回音,排队领牛仔裤的人不多。今日是千秋节,不可扫了太子散财的兴头。现在只要参观0家店铺,说出十种布料的名称,即可在喷泉旁刚搭建的兑奖处领取一条牛仔裤。给家里的男人准备一条结实的牛仔裤,一年可以节省几匹布料。”杨慎嫌弃地读出刚送来地的广告词。

弘治帝无语地抬头看向广播喇叭。儿子高举打击官商一体化的大旗,转头自个儿成了商人。这像话吗?

广播喇叭的内容把商人们惊醒。内行厂弄出十种不同布料的布,压根儿没打算让布商们活下去。

“太子殿下处处找我等的茬,是为的是独霸布市?”有人胆大地喊话。

朱寿摇着扇子冷笑:“你们也配本宫费心思对付?睁大眼睛好好瞧瞧。”

商人们不忿地走向棋盘街刚布置好的店铺。

悬挂‘甲子’街牌的是手工羊毛衫作坊的展示点。女工们用手摇针织机快速织出羊毛衫。商人的脚步顿了顿,不少人在代销店买过羊绒衫,没有太过惊讶。

惊讶的只是织衣服的速度。不到半天能织出一件羊绒衫,从草原收购羊毛又很便宜。一件羊绒衫售价00两?太子才是黑心的商人!

悬挂‘乙丑’街牌的是耳熟能详但无人见识过的成衣作坊。成衣作坊里的铁家伙无人见识过。

铁家伙外形像书桌,底下有踏板,桌上有类似马鞍的铁疙瘩。铁疙瘩旁还有一个小转轮。只见宫女们双脚踩踏,双手快速移动裁剪好的布料。一阵眼花缭乱后,两块布头完美的缝合在一起。

一位经营秀坊几十年的商人眯起眼检查,顿时长大了嘴巴。“针脚的大小竟然都一样!”

“我订购过免费的成衣,和成衣的针脚一样。我开始以为太子培养了很多厉害的绣娘,原来不是人缝的衣服。”有人恍然大悟。

不少暗地里高价聘请绣娘的商人一脸晦气。

而走进悬挂‘丙寅’街牌的店铺,轮到丝绸商人傻眼了。这是什么布!为何摸上去和丝绸相差无几。

太子推广的确良的时候,他们认定太子没有取代丝绸的布料。却没想到,太子手里有取代丝绸的布。

雪纺布作坊的管事笑眯眯地把染成天蓝色的雪纺布放在盆中粗暴的搓洗。还让人放在太阳下暴晒。

丝绸商人面无血色。丝绸不能暴晒、洗后容易褪色。却没想到这种布没有丝绸的缺点。

毛呢、羊绒、混纺、棉麻等其它布料还未参观,商人们已经吓得走不了路。

打击还在继续。

“刚刚太子殿下和占城国大王子达成协议,占城国将成为大明第十五个布政使司!殿下一高兴,让内行厂送一份大礼给占城国。”杨慎兴奋地嗷嗷大叫。

安南使者不可置信地质问占城大王子:“这是不是真的!”

“与其占城国被安南占领,还不如送给大明,还能捞一个大明的国公爷当当。”占城大王子高兴的情绪溢于言表。

“老天爷,这怎么可能!”

只见内行厂把一台机器安置在喷泉水车旁。机器张大血盆大口,像风扇片的一组组弯刀在阳光下露出锋利的光芒。

“这是锦衣卫最新的刑具?”刘健嘲讽道。

朱寿裂开嘴大笑:“这是本宫给儒商设定的标准之一。有利于大明百姓的好东西。”

刘健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和身旁的谢迁小声嘀咕,两人猜测机器的用途。

‘轰隆轰隆’机器传出开启的轰鸣声。

一位蒙面的卫士手捧带着稻穗的水稻,把水稻放入机器吓人的牙齿中,机器背后立刻吐出稻谷。

另一个卫士把脱下的稻壳放在另一台机器上,出来的是白花花的大米和米糠。

大米又被送入另一台机器,这次出来的是米粉。

米粉被人工搅拌,放入第三台古怪的机器中,卫士用力一压,米线从机器一段倾泄而下。

前后不但半个时辰。

弘治帝扶额:“朕一定是在做梦。让朕缓缓神。”

“这是大明的法术吗?”占城大王子的声音在颤抖。水稻成熟后,占城国百姓男女老少齐上,忙碌一个来月,才能把稻谷弄成大米。其中需要付出无数的汗水。

在大明,这一切竟然如此容易?!

占城大王子恨不得现在就把礼物带回国内。

回答他的是远处传来轰鸣声。

刘健瞄了一眼,已经离体的魂瞬间被吓了回来!

“比马跑的还快的三轮车?没有马,没有人骑,怎么可能这么快?”刘健觉得今天这场梦做的有点长。

第275章 失控的三轮车

华夏先民充满大智慧,自汉朝起有水车和水力农具零星出现。经过一千多年的发展,灌溉有龙骨水车、粮食去皮有水碓,碾米有水磨等等。

在今天之前,弘治帝和刘健等人的概念里,农具也就是那样的。

与初见热气球的震惊不同。热气球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但今日内行厂展示的是非常常见的农具。同样是利用水车做动力的农具,内行厂农具的效果是传统农具的十倍以上。

就像一只蜗牛,突然有一天发现它的爬行速度比马快。

“一定是我在做梦。”很多人都这么想。

很多人自打耳光,想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转眼发现,出现了一辆比马跑得都快的三轮车。

“我的老天爷啊!”刘健失声喊叫。

“恶念值……”太子是祸害,和他沾边的人和物都不正常。

朱寿瞬间收到上万恶念值。他撇撇嘴,自顾自把恶念值当成大家上送的寿礼。

三轮车很快靠近众人,护卫内行厂的锦衣卫策马加鞭跟在身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凌风子站在风驰雷电的三轮车上,悠悠然向弘治帝和朱寿行李。

凌风子特意打扮一番,宽大的道袍在风中起舞,十足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仙人。

而三轮车不见停下,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冲过大明门,向正阳门驶去。

“你……你们瞧清三……三轮车,是……是怎么跑……,跑……,跑起来的?”有人结结巴巴地问。

车头没有马匹,没有人踩脚踏板,只看到一人拿着铁锹时不时往后面冒烟的炉子里铲煤。炉子一路都在冒烟,并发出水烧开的声音。

代王曾打着监督军机处调兵江南的名义,特意跑去看铁甲船。铁甲船的船头也会冒烟,也会发出类似的声音。

“蒸汽机?”代王不确定地说。

朱寿‘啪’收起扇子,激动地回道,“代王叔好见识。这辆三轮车上装的动力装置和铁甲船类似,只是马力没铁甲船的强劲。”

铁甲船来往苏州城和琼州府之间。百姓经过短暂的质疑,已经喜欢上搭乘铁甲船往返两地。江南移民的人数高达40万之巨。显而易见富庶的江南不属于底层的江南百姓。

江南出现了大明朝历史上第一次用工荒。用工荒给朱寿整顿江南市场助了一臂之力。

“铁甲船什么都好,就是开船和停船的速度慢,还不好掉头。”代王用夸张的语言鼓吹铁甲船的速度。

朱寿眼皮一跳,好像刹车装置还没研究出来吧?这架改装的三轮车使用原本的刹车系统。速度快了三倍,原来的刹车装置熬不了多久。

“你,停下!”朱寿指着跟在凌风子身后骑马的护卫。

护卫拉紧马绳:“吁!”

朱寿一把抢过护卫手里的马绳,全力追击凌风子。

“别加媒,快停下!”三轮车的速度超过0码,任凭朱寿喊破喉咙,凌风子也听不到。

谷大用、江彬、许泰三人有样学样。一起抢了锦衣卫的马匹,紧随朱寿其后。

三轮车上的刘孝毫无形象地趴在车座上,风把他脸上的赘肉吹成波浪形。他似乎听到连朱寿的话,抬起头张大嘴巴说了些什么。三轮车顺丰飞驰,朱寿听到他他说的话。很快刘孝口中灌了风,猛烈地咳嗽起来。

“我身边都找了些什么人呐!”朱寿小声抱怨。

以凌风子酷爱假扮仙长的不良嗜好,肯定是听到他的喊声装作没听见。刘谨、张永等后世大名鼎鼎的‘八虎’是他故意收拢。凌风子在后世默默无闻,怎么也不是个消停的人。

一桩接着一桩的事情让很多人大脑停止思考。弘治帝也是一头雾水,但这是儿子搞出来的名堂,他不担心这些未知的东西造成的影响。儿子骑马冲了出去,脸上神情忧虑。定是那辆古怪的三轮车出了差错。

“追上去,务必保证太子和凌天师的安全。”弘治帝沉声交代宁谨。

宁谨身为御马监大太监,去年保护太子不利,被打了五十大板。此后做事越发低调。一年来宫中诡秘,御马监派出去的镇守太监被召回,没少找他抱怨。宁谨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低头训练腾襄四卫和战马。

宁谨领命,立刻带上人追赶太子。

凌风子玩的差不多,打算停下三轮车时,发现刹车失灵。三轮车失控地冲向京师外城朝阳门。

凌风子挥舞双手疯狂地大叫:“让开,让开!”

正在排队出城的百姓看到背后有无数人马冲出城,顿时尖叫着四处躲避。城外等待验证身份进城的百姓被城门官粗暴地推到路两旁。

虽然城门官反应迅速,给三轮车开辟一条通道。被推到的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不少人受了伤。

三轮车‘刷的’飞过去,留下一片残影。

‘哎呦喂’叫唤不停地受伤百姓傻了眼。“刚过去的是什么怪物?”

“是三轮车吧?”有人不确定地说。

他受到身旁人地鄙视:“见过跑的比马快的三轮车?”

朱寿从他们身边跑过,快速转动大脑,马上拉住马绳回头。

他跳下马,拱手向众人道歉,“对不住来各位。内行厂会赔偿伤者的汤药费和各位的损失。本宫急事在身,先走一步。”

百姓们对着太子飞驰而去的身影夸赞:“太子果真爱民如子。”

很快,腾襄四卫气势汹汹冲出朝阳门追击太子身影。

“这?”城门官和手下小声嘀咕,“太子殿下又离家出走了?”

手下还没回答,附近的百姓听了个正着。消息以蒸汽三轮车疾驰的速度传播开。

“太子殿下不满商人的抗议,第三次离家出走。”

“错了,明明是太子不满陛下指婚,趁千秋节人多混乱的机会离家出走。”

“胡说,我明明看到太子追着怪物出京师。”

“怪物?去年千秋节三都地震。今年千秋节出现怪物,是不是召示太子非明君?”穿着儒袍戴方巾的士子冷笑连连。

士子身边几位汉子用眼神交流。其中一人活动手腕,“他说了一口地道的南京官话。”

话音刚落,几人一顿乱揍,直到附近的五城兵马司闻讯赶来,几人分散逃离。士子在一顿胖揍之下昏迷。

“听说了吗,太子揍了江南文人,怕被陛下怪罪,又离家出走了。”

深受京师百姓爱戴的太子被逼着离京。百姓出于维护心理,把江南官员骂了一通。第二日,报纸上都是针对江南人的骂声。

“恶念值……”

无故躺枪的谢迁等人呕气不已。

朱寿他们人呢?

原来凌风子眼见三轮车停不下来,干脆继续铲煤烧,想知道车子到底能开到哪里去。水泥路修通了京师和九边,他挺想去河套瞧瞧。

朱寿等人追着凌风子一路来到了居庸关。

“太子殿下留步!”守关武将和文臣不怕死地拦在朱寿马前。

朱寿急忙拉住马绳,指着凌风子离去的身影质问,“尔等为何放凌天师,却要拦下本宫。”

“陛下曾有令,不许殿下出居庸关。”武将大义凛然,完全无惧朱寿的怒视。

“……”朱寿眼睁睁看着凌风子和刘孝跑远。

宁谨终于赶上:“殿下何故狂奔?”

朱寿眼神一亮:“宁公公来的正好。蒸汽机事关内行厂机密,不得暴露人前。凌天师是内行厂最重要的能工。此刻蒸汽三轮车失控,我等必须追上去。”

宁谨想到弘治帝要他保护太子和凌天师的命令,想要居庸关守将放行。

守将坚决不同意:“太子殿下诡计多端,宁公公您被骗了!”

面对守将的真心话,在场的几人无言以对。

最终,守将被许泰用武力控制住,朱寿大摇大摆出了居庸关。

居庸关守军点燃烽火,在大明门前发愣的武将们跳了起来。军机处进入全面戒备状态。

第276章 事先计划好了?

居庸关狼烟起,军机处铃声忙。

军机处通过专线电话排兵布阵,不消半个时辰,京师的防御圈成型。驻扎在城外的三大营布防外七门、内九门;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卫在内城警戒,防止细作制造事端;各卫禁军守住皇宫。

内阁等大小九卿在大明门临时搭建的看台上,陪同使者目睹京师军队高效有序的调动。作为大明国门的象征,大明门前甚至架起十座威武大将军炮,由保国公亲自坐镇守卫。

鞑靼正使瞟了眼令鞑靼勇士死伤惨重的大炮,淡淡地说,“刘首辅,不是鞑靼军队冲击居庸关。”

“老夫明了,贵部被太子打得半残,连九边的关隘都闯不过。”刘健表情和气地回道。

鞑靼正使火筛,本部遭遇朱寿接二连三的打击,被达延汗派往肥美、安全的草原休养生息。曾为达延汗征服大大小小无数草原部落的雄鹰火筛,成了没有利爪和猛喙的大鸟。

火筛别过头,狂扫摆在面前的各地美食、水果。尤其是海南的奶蕉、椰子、槟榔、荔枝、龙眼、菠萝蜜、菠萝、山竹等,大都是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达延汗曾说,大明军队的战斗力不可怕,可怕的是大明太子建立的超乎想象的后勤力量。妄图打败大明恢复大元已经是不可能的。大明军队连一小小的女土司都搞不定,也别想像百年前一样攻击草原。

为今之计,只有时不时骚扰九边,从大明身上咬下肉喂养鞑靼。

女真两位使者之一的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笑着打圆场:“大明雄狮天下,不可能有不长眼的奇袭居庸关。定是场误会。”

他其实想说,这是继大明皇帝万寿节阅兵后,大明又一次向他们展示军威。锡宝齐篇古看了一圈在场的使者,不觉得有哪方有能力攻打到京师的门户居庸关。

“承您吉言。”刘健拱手谢道。

刘健好生打量两位面和心不和的女真使者。太子点名要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的人头,这位却作为建州女真的使者。是想要推却太子并吞女真三部的建议吗?

殊不知野人女真早就通过福余卫都督之子、靖江王未来的女婿塔布巴图,对大明表达了臣服之心。此次不想以外臣使者的身份朝贺。

刘健突然自嘲地笑笑,端起茶杯淡定地品茶。内阁逐渐丧失对军队的控制权,对外的交涉更是以军机处的意见为主。况且,这首辅的位置谁知道能做多久。他还是甭替‘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操闲心。

弘治帝僵着脸从军机处过来,回到看台上恢复如沐春风的笑容招呼各位使者。“居庸关守将误报警,让各位使者看笑话了。张侍郎,令礼部官员陪同各位使者四处瞧瞧。”

各位使者见到弘治帝不好的脸色,朝鲜、占城等友好国家的使者识相地离开,鞑靼、女真、安南等国的使者只想留下吃没见过的各种吃食。

弘治帝嘴角一抽,不自然地点点头。今时不同往日,九边固若金汤,有电话和电报随时可联系儿子。儿子冲出居庸关,不会让他和朝臣们紧张。

弘治帝不爽的是接到朝阳门的消息,瓦剌王子一行人马上抵达大明门。

弘治帝很头疼,他不知道如何对待自称手持英宗信物、身上留有大明皇家血脉的瓦剌王子。军机处觉得这是皇家私事,朝廷不方便干预。皇家哪有私事了?皇家的事都是国事!英国公那头老狐狸!

身在军机处的英国公拎着话筒大声喝骂:“电话线每三丈需要花费10两银子,花了那么多银子通电话线不是装门面的!太子出关值得你们点狼烟示警吗?”

“国公爷,陛下下旨关照不许太子出关的。再说了,太子出关哪次有好事发生。”居庸关守将很委屈。

英国公很后悔派这个二愣子守关:“要不是陛下曾下过明旨,你早就因为谎报军情被军法处置了!”

放下话筒,英国公抬头瞧见王守仁近在咫尺的大脸。

“国公爷,蒸汽三轮车跑起来比马快,若是技术成熟,将来是不是可以用来运兵?”王守仁手舞足蹈地说,“太子想要物流天下,西厂不停地在修路。早晚大明各地会被水泥路连通。”

英国公在王守仁的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这事今后再说。太子离家出走准没好事,参谋部立马开会讨论太子出关的缘由。”

“三轮车失控,太子才追出去的。”王守仁辩解道。

英国公眼睛一瞪:“你敢下军令状保证太子不是故意出关的?”

王守仁尴尬地笑了笑,转头跑出去通知大家开会。太子离家出走的手段一出又一出,还真的不好说。

另一头的宁瑾抱着双臂,冷眼旁观凌风子和太子的‘学术交流’。他怀疑这一出是他们两人串通好的。否则早不停晚不停,除了居庸关没多久三轮车就熄火了?

只是这两人都是皇爷全身心信任的人,他谁也不敢得罪。皇爷命令他保护两人,他只做护卫的分内事,其他的事全然不管。

“殿下,您真是因为追我出关的?”凌风子用怀疑的目光审视道。

朱寿睨着眼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凌风子撇了撇嘴,肯定不是。

“宿主,咱俩清账了。”离开京师范围,系统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没想到在这穷山僻壤的地方会有威胁到它的存在。为了舒坦点,它放弃两块天外飞石。反正老皇帝续命了也活不了多久,愚蠢的宿主早晚要妥协。

朱寿瞧了眼四周,指着承德的方向道,“抗议的商人太闹心,我们去哈伦告鲁散散心。”

宁瑾、凌风子、谷大用、许泰、江彬同时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哈伦告鲁除了金矿什么都没有,去那散什么心。

朱寿跳上马,一马当先朝前方跑去。“今晚驻扎土木堡,我们没带后勤,正好可以到土木堡筹集。”

“这都是您一早规划好的吧?”凌风子打量熄火的三轮车,推断太子在哪里动过手脚。

朱寿的声音远远飘来:“这世上有一个词叫‘随机应变’。本宫又不是刘伯温,能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朱寿开心的出去浪,弘治帝皮笑肉不笑地接见一见面就攀亲戚的瓦剌王子。

而鞑靼使者火筛,脸上表情丰富。

第277章 温良改

千秋节以太子领三千府军前卫、五千腾骧四卫出京终止。朝臣的灾难并没有因为朱寿的离去而消减。突如其来的瓦剌王子点燃了新一轮的廷议。

对于瓦剌王子想要认祖归宗的决定,最有话语权的军机处,衡量他在瓦剌的分量,做出可有可无的结论。

瓦剌和鞑靼一样分为大小几十个部落,瓦剌没有出现类似达延汗的枭雄,只在被鞑靼猛烈攻击时暂时抱团。朱寿暗中的火器支援,让瓦剌收回一半被鞑靼攻占的草原。可好景不长,达延汗派使者稍加挑拨,瓦剌再次陷入内乱。

这位所谓的瓦剌王子,不过是一中等瓦剌部落的首领,根本没法统领瓦剌各族。

军机处不管,内阁本也不想管,熟料一封来自于嘉兴的书信让刘健改了主意。宗室有万人之多,根本不在乎一位血脉来源不明的外族人。但此事可以转移朝廷百官的精力,迟缓提高商税、收缴矿场的廷议进度。

“陛下,瓦剌王子的部落位于温良改。温良改曾属于唐朝管辖,一旦瓦剌王子归宗,温良改定能重新划入大明疆域。”刘健在奉天殿临时召开的大朝上慷慨陈词。

太子殿下能收占城,为何不能收回曾属于华夏民族的温良?刘健将了弘治帝一军。

弘治帝眼神一凝。心道:要是儿子在此,估计已经和瓦剌王子兄弟相称了。

“首辅大人,温良改位于瓦剌和鞑靼交战的前沿,与大明并无接壤的土地。若趟浑水,对我朝无益。”吏部尚书马文升大力反对。

刘健横眉冷对:“马大人您是朝官,可不是商人。”

“正因为是朝官,做出的任何决定都要深思熟虑。首辅大人是想让大明百姓卷入蒙古人的战争?”马文升暴脾气一点就炸,当朝怼了回去。

刘健摸着胡子问刘大夏:“刘尚书以为大明的军队敌不过鞑靼人?”

刘大夏微微一愣:“大明军队可保国门不失,但想出国作战则会遇到不少困难,赢面不大。”

“这么说占城国划入国土,军队也无法保证占城不被安南攻占?”谢迁抓到刘大夏的语病追问。

不善辩辞的刘大夏不知如何作答:“这……”

“占城与琼州府隔海相望。大明水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谢阁老多虑了。”英国公沉声道。

侣钟出列想开口说话,被弘治帝适时打断。“退朝,诸位爱卿上奏各抒己见,明日文华殿议政。”

回到乾清宫,戴义送上东厂探得的情报。“嘉兴的项忠给首辅大人写信。东厂没有皇爷命令,不敢潜入首辅府上,信的内容不得而知。”

弘治帝冷笑:“信中还能说什么?项忠家财万贯,听钱能供述,他在镇守南京时收到项府送的两幅王右丞水墨山水画。钱能给项府名下的商人行了不少方便。朕还没找他算几十万流民冤死的帐!”

“皇爷,根据太医院送上的各地惠民药局状态,嘉兴的惠民药局有项府的捐助,一直施恩与百姓,当地百姓对项府颇有好感。”戴义小声提醒。

弘治帝闭眼扶额。

京师之外的惠民药局的九成九处于停滞状态。国库无银,又是儿子慷慨解囊。儿子把从江南搞到的十万多不义之财拨给各地惠民药局,分摊到地方根本入不敷出。儿子说他会想办法,弘治帝觉得即便国库充裕也无法解决这个办法。

弘治帝摇头失笑。瓦剌王子横插一脚,提高商税的议题势必被耽搁。一切都在儿子的预料之中,这局他又输给了儿子。

弘治帝睁开眼睛:“宣左都御史戴珊觐见。”户部尚书之位事关天下财政。御史弹劾侣钟纵子行贿,锦衣卫暗卫收集了确凿证据。侣钟不再适合户部尚书的位置。

时刻关注大明动向的火筛,用十斤黄金换得朝堂的动向。得知大明有意认回瓦剌王子,立刻派人赶赴大宁城汇报消息。大明太子一手建立的大宁城,成为鞑靼收集大明消息的最前站。

辽王去了趟乾清宫,在弘治帝面前表一表忠心,把火筛给的十斤黄金转交戴义。返回军机处时,大肆宣扬户部尚书将要换人的消息。

换来的是军机处众人的白眼。

代王嫌弃辽王给藩王丢脸,一把把他拽到身边。“这事早晚会发生,大家心知肚明。”

太子殿下是能忽悠的主吗?刘首辅等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上奏,背地里小动作不断。太子殿下表面上轻拿轻放刺杀的事,暗地里谁知道布了什么局。

“那你们知道谁将是下一任的户部尚书吗?”辽王挤眉弄眼。

代王捂住他的嘴警告:“别以为我们藩王有监督军机处的权利,就想把手伸入朝政。”

辽王经过一番挣扎脱身,忿忿不平地说,“本王看上去有这么傻吗?一万多宗室加起来都未必是太子那头小狐狸的对手。再说了,当官不就是为了揽权赚银子吗?本王和太子的沼气生意兴荣,每年有几十万两的收入,不缺银子!”

“沼气池怎么可能每年赚几十万两?难怪一直喊着要提高俸禄的您,今年一声不吭。”代王眯起眼看了眼屋顶的沼气灯。难不成沼气还有他们不知道的功效?

辽王捂住嘴巴,自知失言躲到英国公的身后。

自从军机处建立后,文武不相统属。户部依照文华殿议政结果定期给军机处拨款,武官并不用看文官脸色。英国公对户部尚书的人选并不感兴趣。他只想知道太子的行踪。

“谁制作的舆图!为何哈伦告鲁附近一片空白!”英国公收到留守金矿的家将汇报,得知太子一行人前几日从哈伦告鲁离开,目前去向不明。

曾经骄傲的像只大公鸡的建昌伯张延龄躲在角落中暗道不好。

寿宁侯张鹤龄一脸悲苦地道:“回禀国公爷,是下官制作的。”

英国公立刻收起大骂的架势,好声好气地说,“建宁侯,军队偶尔会和鞑靼在哈伦告鲁附近开战。麻烦您尽早完善当地千里之内的舆图。”

“下官领命。”张鹤龄有气无力地道。

他们刚借机太子千秋节从贵州大山里逃回来。云贵的舆图尚未完善!在哈伦告鲁附近开战的是大明军队还是勋贵私兵?这是在公器私用!

任凭有再多的怨气,张鹤龄也只敢在心里抱怨。瞧瞧太子的手段,他们兄弟俩的下场是最好的。

‘哒哒哒’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通信部官员慌慌张张地禀告,“收到山东永平卫急电,太子等人驾船出海!”

“太子一行8000余人,如何出海?铁甲船在琼州和苏州之间往返,五十艘宝船被毁,哪来的船运几千人?”王守仁非常冷静地指出问题所在。

通信官员哭丧着脸:“永平卫说太子身边只跟着几十号人。”

“恶念值……”

太子殿下,您能不能消停点!

第278章 任性的报复

得知太子只带少数人出海,军机处立刻命天津卫,山东金州卫、威海卫,南京水师拦截。

军机处的命令下了没多久,这几处指挥使接到弘治帝的电话,“你们肯定拦不住那混小子,跟在后头随行保护。混小子得罪的人太多,朕担心别人会找他报复。”

南京水师提督焦俊挂了电话吐槽:“哎,水师都是木船,怎么在海面上拦截铁甲船?”

太子才不会担心有人报复他。太子只会压榨上门复者的所有利用价值。

俞通海后人俞阳被抓到台湾,家传的水师兵法被邱聚一点点挤出来。王宗彝和被抓的礼部官员成为免费的吏目,天天需要处理一堆事务,在台湾与世隔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日本大内家的武士被当做牲口使唤,为建设台湾添砖加瓦。

“提督大人,要不您从苏州借一艘铁甲船?”都指挥佥事汪副撺掇道。

一辈子呆在水师的汪副见过一次铁甲船,心心念念想弄一艘指挥。原本已经到了致仕年纪,儿子也通过军机处的考核可顺利接位,可他为了完成指挥铁甲船的心愿,死赖着不退。

“汪大人是想去琼州养老,还是去台湾发挥余热?”焦俊斜着眼睛瞧他。

汪副摸摸花白的胡子认真思考一番:“下官选择去琼州。《大明皇家日报》刊登占城国划入大明管辖的告示,安南定不会善罢干休。水师即将在琼州布防,下官有机会亲眼见识铁甲船的威力。说不定还能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挣一个爵位。”

‘不成器的儿子’汪洋埋头看海图,完全忽略老爹的壮志豪言。老将们好不容易熬过几任皇帝,守到好武的皇太子。各个摩拳擦掌等待上战场立功。他老爹只是其中一位而已。

焦俊嘴角抽了抽。说穿了,整个大明最支持太子的,就属这帮老将。

在太子提出收复河套的口号时,行将就木的老将们好似打了鸡血,全都满血复活。河套被太子收复后,老将们对太子死心塌地。别说舍弃家中盈利的产业,让他们把犯错的子孙交出去都行。

经历过土木堡之战、京师守卫战、历年鞑靼骚扰九边的大小战役,老将们比任何人都想让大明军队强大。勋贵武将集团能乖乖地听太子的话,和年过七旬的英国公、马文升、胡观、汪副等对子孙辈的威慑脱不开关系。

“小汪大人别看了,太子不会经过南京的。”焦俊笃定地说。

汪洋问道:“为何?”

“下官怎么忘了,提督大人是太子的人。定然知道太子的动向。”汪副摸着胡子点头,一脸了然。

焦俊哇哇大叫:“本侯只效忠陛下。”

“陛下不会介意您效忠的对象是他还是太子。这等好事千年难得一遇,你们这些小辈们运气好啊!”汪副沧桑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羡慕。

于少保赏识他,他被代宗下旨提拔,可压根没见过代宗。英宗复位后,他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土木堡之战大明落败不可怕,以大明的家底休养十几年很快能缓过来。此战带来最可怕的影响,是上层的权利斗争,让无数的寒心。

汪副的话令焦俊深以为然:“太子就是仗着陛下的溺爱,才敢无法无天四处惹祸。建州女真抢了内行厂的宝船,打杀太子的人,眦睚必报的太子怎么可能不报复回去!”

“从永平卫绕过金州卫,铁甲船沿着鸭绿江航行,能直达建州女真。”汪洋指着海图分析道。

“还等什么!”汪副暴吼,“打电话给军机处,请求南京水师出战。”

汪副迫切亟待得让焦俊请战。

收到南京的请战电话,英国公面无表情地回道,“3000府军前卫、5000腾骧四卫,正向建州卫飞驰。”

汪副抢过话筒:“国公爷,府军前卫刚成立缺少历练,腾骧四卫以守卫为主。女真人骁勇善战,需一位老将压阵,下官……”

“嗯,所以刚被陛下起任为户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的秦纮,直接从山东老家赶赴女真压阵。”英国公淡淡地说。

“秦纮秦大人?”汪副眼孔一缩。秦纮历经代宗、英宗、宪宗、弘治帝四朝,长期在大同和宣府以及两广担任总督。只因为弹劾太皇太后姻亲、安远侯柳景被罢官。资历远比汪副老。

焦俊发觉不对劲,急忙道,“秦大人年过七旬,又是户部尚书,属于文官。岂可赴女真压阵?”虽然秦大人文武兼资,可太子殿下花了无数心血才把武官地位拔高,万不可因小失大。

不提这事还罢,一提此事英国公怒火冲天。

“殿下得知达延汗的评价‘大明军队的胜利在于后勤,论战力不敌鞑靼十分之一’。殿下不忿,让8000人马舍弃火器,用钢刀对敌。兵事岂是儿戏,殿下太冲动!秦大人亲自押送火器前往。”英国公毫不客气地大肆发泄不满的情绪。

焦俊掏掏耳朵:“国公爷息怒。殿下不是吃亏的主。不带火器只是因为没有必要,铁甲船的舰炮足够摧毁建州女真的抵抗心。舰炮内装有凌风子天师最先研制的硝酸甘油炸药,威力强大无比。”

“就是一次性炸毁五十艘宝船的鱼雷?这种危险的炸药竟然装在殿下所在的船上,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殿下重要还是征服建州女真重要!”英国公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定要给太子身边找几位靠谱的人。

铁甲船高速航行,甩开金州卫的几艘楼船。平静的鸭绿江上,无数艘朝鲜船只把大宁城的货物运往国内。大宁城是东北地区最耀眼的明珠,吸引各方商人经商。

“那是什么船,开的速度好快!”朝鲜船员惊呼。

一看船上飘荡的巨型‘日月龙旗’,马上让人联想到大明。

明朝官方没有国旗,民间远航贸易时挂有有官方的旗帜。旗帜很简单,中间画一个太阳。朱寿嫌弃它像后世的某国国旗,让唐寅在长方形红布上画威武的金龙和日月图案。为了提高视觉效果,‘金龙’和‘太阳’撒金粉,‘月亮’撒银粉,土豪之感扑面而来。

不少沿岸的朝鲜人出来看热闹,纷纷猜测这艘古怪的大明船只的目的。

金州卫楼船的舵手无须望远镜,朝前方最闪耀的地方追去。

船上的士兵打趣道:“若是军机处要求各地卫所挂上此旗,不消半日,旗上的金银粉定会不翼而飞。”

“我猜可以撸下一锭银子。”

“战场上悬挂如此鲜明的战旗,是怕敌人不知道主将的位置。”

正在大家的吐槽中,铁甲船突然停航。

“乓乓乓”一阵轰鸣下,女真靠近鸭绿江的土地被炮火梨了一遍。铁甲船走走停停,一路炮轰,最终停靠在邱聚等人建立的窝阔崴港口。

港口上还停泊着被抢走的宝船。

第279章 惦记

铁甲船的舰炮炸懵了建州女真,吓坏了朝鲜国,惊呆了金州卫的官兵。

别人是一言不合开打,太子闷声不吭开炮?

离辽东都司不过百里的建州卫指挥使脱罗大惊,快马加鞭跑到定西侯蒋骥跟前询问。

“不知我等做错了何事,明廷要向我们开炮?”脱罗低声下气地问。

明廷和朝鲜国联手,五次血洗女真族。他爹充善死于明廷之手,他也曾被明军追赶至森林。直到时任兵部尚书的马文升奉旨和解,他才重新被明廷加官进爵。

蒋骥双眼一瞪,不怒而威。“指挥使谨言慎行,建州卫本就是大明管辖地,你用外臣的口吻称呼朝廷是何意?看来不是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一人有反意,整个建州卫都有反意。”

脱罗吓得跪倒在地:“都指挥使大人明鉴,建州女真真心归顺朝廷。没有朝廷,何来我们现在的安生日子。”

大宁城的兴盛,带动建州女真的发展。族人把挖到的人参和药材贩到大宁城,换回实用的生活物资,尤其是塑料制品,让族人生活改善许多。他好不容易从大宁城请到内行厂农学院技师,一直忙于引导族人耕地种粮食。他按时上贡朝廷,从没有其他念头。

蒋骥看脱罗的表情不死做作,把锡宝齐篇古做下的一系列事情告诉他。“不管是串通太监钱能窥探京师消息,还是和宁王府合作,和鞑靼暗通曲款,都证明你弟弟有不臣之心。”

脱罗瞠目结舌,到现在他才知道,他那个不安分的弟弟做了那么多事!

“都指挥使大人,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虽然是我带大的,但他成年后跑到北方组建建州左卫。我们兄弟很多年没有来往,我根本不知道他做下这些事啊!”脱罗苦痛流涕,请求蒋骥不要把弟弟犯下的错归咎到他的头上。

女真族在五次屠杀下口人仅仅十几万。又被分成三部落,且三部关系不睦。建州女真被弟弟分走一部分人,如今他手下加上老人和小孩都不满3万人。这三万人好不容易依靠商贸往来过上比较好的生活,不想再次饱受兵灾。

“此事需要太子定夺。让你的人不要反抗,若是反抗被杀,死了也是百思。”蒋骥把他打发走了。

他在辽东都司任职两年,无数次瞧到太子的人出入女真部族。太子图谋河套都没花这么多时间。

“启禀侯爷,府上衡少爷求见。”脱罗前脚刚走,亲兵后脚就来回禀。

蒋骥眉头一皱:“衡儿来做什么?放他进来。”成亲不到一个月的蒋衡跑来辽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蒋家和文官没什么牵扯,难道是家中出了事?

“见过爷爷。”蒋衡中规中矩地行礼,“大哥从河套来信,让我到此找爷爷。大哥说太子对东北有大动作,让我抓住机会搏一搏官身。”

蒋博是定西侯嫡长孙,和英国公世子张仑一起,一直在河套驻守。河套是太子的根基,大孙子的消息肯定没错。

“确定要走文官的路?太子提拔武将地位,武官早晚会和文官平起平坐。文武不相统属,一旦你当了文官,定西侯府帮不上你什么忙。”蒋骥严肃地问话。

蒋衡一脸坚定:“孙儿手受过伤使不出力气。大哥传来消息,太子有意让武官和文官一样每年考核。以孙儿的武艺定通不过考核。况且孙儿已经通过今年的乡试,得幸中了举人。在外历练几年,说不定将来也能进士及第。即便考不上进士,跟着太子混总有出头之日。”

“武官也要考核?考什么?”定西侯蒋骥受到惊吓。太子弄出的考核曾刷去锦衣卫五分之四的人手。他手下的兵打仗勇猛,可不少人不识字。若来个兵法考核,一定全部被淘汰。

蒋衡愣了愣,小声嘀咕,“至少会考简化字吧?”

“你会?”蒋骥挑眉问。

蒋衡拱手道:“简化字好学,孙儿不消几日便全学会。”

“你留下教大家简化字。等太子拿下女真,爷爷再把他送过去。”蒋骥当机立断,先让二孙子给手下的兵开小灶。太子殿下聪慧过人,哪能以他的能力衡量别人呢!可怜大字不识的兵将。

和身负重任的英国公不同,定西侯一见到8000精兵,立刻不担心太子对女真的单方面开战。建州女真人口少,海西女真不可能为了建州女真得罪太子。8000兵马足以扫平建州女真。

脱罗回程时发现前方有大批马匹经过的痕迹。他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担心明廷来第六次大血洗。紧赶慢赶赶回建州卫所,见到族人安然无恙,直接瘫倒在地。

“您就是建州卫指挥使脱罗大人?”江彬强挤出笑脸问。他和许泰、宁瑾分成三队人马。说好了跑的最慢那队留下来看守向往和平生活的建州卫。他不幸成为垫底的一名留下。

脱罗忙不迭起身大礼参拜:“这位大人,在下正是脱罗。敢问大人有什么交代我等?”

江彬挪开脚步干笑:“脱罗大人品级比在下高,在下可不敢受这个大礼。在下代表太子殿下询问大人,可愿交出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的项上人头表达忠心?一旦尔等臣服,那就是殿下的人。殿下许给为盛世太平。”

“在下愿意。”脱罗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回程时见到舰炮的威力,隔着几百米远,地上还能被炸出几米大的深坑,若集中在建州卫外围开炮,三万人不够几发炮弹发落的。

而且,大宁城的先例就在眼前。他丝毫不怀疑大明太子能让建州繁华。

真没挑战性。江彬垂头丧气地让人到京师送信,让户部派官员来给建州卫的人办户籍。今后他们将正式成为大明子民。太子需要他们在这片肥沃的黑土地种植粮食。

太子得知建州卫在大宁城做生意,交代内行厂农学院技师和脱罗接触。技师用一年的功夫考察建州卫,做出此地土地极为肥沃的结论。

从那时起,太子就没有想放过这块大肥肉。为了得到女真人的土地,太子就怕女真人不搞事。

可怜被太子惦记上的人。

第280章 赢得毫无悬念

铁甲船把最后几枚舰炮向四层楼高的郑和宝船……的附近发射。舰炮在海中爆炸,炸起的十米高浪击打在宝船船身,停靠在窝阔崴港口的宝船晃动了几下。女人惊恐地抱着小孩冲下船,老人包裹着贵重财物紧跟在身后。

“他们把船当房子住?”朱寿一脸郁闷地问。

谷大用回道:“根据邱公公的汇报,女真人穷,建不起像样的房子。”

古代战争的胜利者会抢夺失败者的财物。朱寿用望远镜瞧着老人手里抱的衣服、背后背的高压锅,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

“用火器打他们真亏!”朱寿嘟囔道。

凌风子收集完最后一颗舰炮的数据,信心十足地回禀,“殿下,本人敢下军令状,下一批的炸弹一定很稳定,绝对不会乱爆炸。”

在一碰就炸的鱼雷炸掉西厂自己的宝船后,天师研究院埋头研究硝酸炸药的稳定性。凌风子弄了几个配方,想找场地实验新配方的效果。铁甲船载着各种配方的炮弹,向鸭绿江女真族沿岸试射。

整条铁甲船上的人轻手轻脚,生怕砰炸了哪颗炮弹。朱寿身上套着两身陶瓷护甲,谷大用全程密切注视船上的动静,一有不对劲,立刻扔他下船逃命。舰炮扔光,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朱寿却一点也不担心,系统答应会保护他。提出保护要求时,坑货系统答应的非常快,让他短暂地产生了内疚感。离京之前,他密令张永四处活动,一定要建成供奉佛骨舍利的大兴隆喜寺。

朱寿拍拍铁板铸成的船身:“虽然成功研制出蒸汽发动机,可单凭大同天镇的炼钢厂无法批量建造铁甲船。等京师太平了,各地的铁矿收归朝廷所有,本宫才能配齐铁甲船舰队。到时绝对能横扫海域。”

“那殿下还心大的溜出京师?”凌风子依旧没能明白太子是如何设计他的。

朱寿瞪大眼睛义正言辞地反驳:“本宫是担心你的安危,才会追出京师。”

凌风子埋头整理数据,心累得不想和太子说话。

“殿下,我等要出击吗?”谷大用问。

朱寿让人搬出躺椅,脱去护甲,套了一件厚厚的棉大衣,坐在甲板上眺望岸边的动静。“东北寒冷,大明百姓能适应这里气候的人不多。我们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开荒耕作,不可像前五次一样血腥屠杀。”

十月的京师刚开始变天,此地已经冷得需要穿厚厚的衣服御寒。但也只有这种气候,才能产生肥沃的黑土地。

“呵呵,再过两个月鸭绿江要结冰了吧?殿下选的时间正好够我们一个来回。”凌风子突然抬头,皮笑肉不笑地说。

朱寿哼着小曲,表示没听到他的话。

“殿下,福余卫按照原定计划到达窝阔崴港。”谷大用看到港口发射的信号弹,亲自下船确认。

跟随上船的福余卫都督阿勒坦、其子塔布巴图大礼参拜朱寿。“臣阿勒坦、塔布巴图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

阿勒坦人很高,可是身形瘦弱,看上去不像是蒙古汉子。他的嗓音低沉,如东北的风,听上去凉飕飕的。在注重形象的大明眼里,他给人的印象不如朵颜卫、泰宁卫都督,难怪以往在朵颜三卫像个隐形人。

“哈哈哈,两位功臣请起。看坐!”朱寿扶起两人,“怎么没见到野人女真部的都督?”

阿勒坦坦率地道:“听闻有女真族人涉嫌刺杀殿下,野人女真都督布库里深怕被牵连,不敢上船觐见。”

朱寿了然:“大明把女真打怕了。朝廷一时半刻无法让女真人解除戒心,还需要都督大人尽心调和。本宫来此,一是为了惩罚对本宫不敬的人,二是不忍暴殄天物。此地肥沃,女真人竟然不懂开荒,本宫在一旁看的都替他们着急。”

阿勒坦想起太子收复河套后立马开荒种田。又在《大明皇家日报》看到占城国划入大明的公告,占城稻一年三熟,又是一个种粮食的好地方。打女真的主意也是为了种粮食。大明太子对种地,情有独钟!

一位喜欢种地、一心想要养活天下百姓的太子,值得他们福余卫效忠。至少不怕背后被捅一刀。

“臣一定把殿下的话带给布库里。”阿勒坦一力担下协调朝廷和野人女真部的事。

福余卫是朵颜三卫中最靠近北方的,在他们的北方生活着野人女真。明朝进入小冰河期时代后,天气逐年下降,福余卫、野人女真所在的东西伯利亚比后世更寒冷。艰苦的环境让两部族相互依存,关系反而比本族人更加好。

福余卫投靠大明过上好日子后,一部分野人女真冒名福余卫部落混在大宁附近生活。这部分人回到部落后,绘声绘色形容大宁城的繁华和大明强盛。在严寒中艰苦生活的野人女真,早有了投靠大明的心思。

这也是朱寿宁愿放弃一部分权利,也要坚持建设好大宁城的原因。鞑靼只看到大明放弃了大宁城的管理权,看不到更深层次的辐射力。

泱泱大明,要让八方朝拜!

许泰领着两千兵马一路上势如破竹。

女真从邱聚手上弄到的老旧火统,在天冷的时候总会出些岔子。许泰让骑兵们每三人组成一小队,四散着包抄建州女真左卫的顽强份子。府军前卫和腾骧四卫都是精兵,尤其善于马术。

此次他们虽然没有带火器,每人手上配备内行厂武器院新研发的手枪弩。手枪弩既可以发射弓箭,又可以发射钢珠。能在百步之外发射,威力比火统大。

对面排成一字型的女真人,手持火统没打伤几个明军。第一阶梯冲刺的明军,用几百把手枪弩把他们全部撂倒。

这仗赢得没有丝毫悬念,要不是太子特意关照,针对女真的第六次屠杀估计能灭族。

“殿下说,少杀一人就是节省一头能拉犁的牛。”许泰大声向四周喊话。他可不想因为失去大量的劳力被太子骂。

千里迢迢跟在后头送火器的秦纮身子摇了摇,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难怪太子殿下不要火器!朝臣里到底是谁说太子年轻气盛、易怒易躁、是第二位英宗的?难怪他们会被太子整治得抬不起头。

活该!

第281章 秦纮

“本宫决定恢复曾经的金上京。”朱寿指着军事舆图,在后世距离哈尔滨不到0公里的地方道。

这张舆图可不是便宜舅舅们制作的。而是坐镇大宁城的罗祥网罗各路北方商人,一点点凑起来的地图。朱寿用后世的地图查验过,相差并不大。商人的作用很大。只要把商人往正处引导,于国于民都有益处。

阿勒坦、塔布巴图弯着腰恭敬地听着,不敢发表丝毫的意见。

朱寿拍拍比他高一个头的塔布巴图:“你小子马上就是大明的宗人府仪宾,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外族人仪宾。把腰挺起来,别白费本宫的良苦用心。蒙古人封爵的不在少数,你瞧瞧父皇的亲兵腾骧四卫,多少人的祖上是蒙古人。”

“能推崇华夏文化的,都是华夏人。一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战国,楚国是蛮夷,因为推崇华夏,和中原诸侯会盟,不以蛮夷视之。郑国本为华夏,因为行为不合礼仪,被视为蛮夷。塔布巴图,有空学学简化字,将来也可以和郡君能有话说,夫妻和美。”

朱寿抓住机会,把简化字向外推广。征服一个民族,效果最慢但最有效的是文化侵略。比如后世的阿三,阿育王如果活过来看到如今的现状,估计会气得再死一次。简化的汉字更容易被学会。

“敢问殿下心中何谓华夏?‘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殿下更改服饰,完全抛弃礼仪和服章。就按刚才殿下的所言,殿下自认为还是华夏人吗?”正在登船的秦纮虎视眈眈地注视他。

船上的气氛徒然一僵。

阿勒坦打量刚上船的老者。老者面脸褶子,粗布粗衣,头发花白,还有些驼背。但身上流露出的杀戮之气令阿勒坦警惕。他知道,大明还有一批老将老当益壮,这位老者定是其中之一。吏部尚书马文升年过七旬依旧健硕,只有在强盛的大明才有如此高寿的人。反观朵颜三卫,年满五十岁已经能称为高寿。

“呵呵,此话出自于《春秋左传》。今周王朝何在,各诸侯国又何在?历史是由当权者书写的,本宫说是,就是。老人家想必就是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秦大人吧?”朱寿持晚辈礼客气地说。

“纵观史卷,一个民族想要生存于世,最重要的是让文化和血脉同时流传下去。在被四周虎狼环视的时候,先祖用‘有容乃大’的胸襟,做到了这点。五胡乱华、金、辽、元都没有让华夏灭种,小小的衣服又能把华夏如何?胡服骑射为了提高骑兵的机动性,而本宫简化服饰,为了是天下百姓能装的上衣服。”

“秦大人可知穷苦人家只有一套合身的衣服。谁出门谁穿,没衣服穿的人就不出门。不出门怎么能打工赚钱改善生活?儒家教世人穿衣知廉耻,可有教过大家如何获取衣服遮体吗?衣摆短一些,裤子紧一些,布料结实一些,能省下不少布料给没衣服的人穿。”

“更何况凌风子天师夜观星象,未来几年的天气会越来越冷。没衣服穿的百姓会冻死的!本宫何忍让治下的百姓活活冻死?”朱寿声情并茂,就差留下几滴眼泪表明他心系天下百姓。

秦纮负手而立,皱着眉认认真真思索太子的话。半晌后看向凌风子。

猝不及防被拎出来当挡箭牌的凌风子,摆出仙风道骨的模样,表情严肃地点头认下此事。背锅背习惯了,也不在乎多背上几个锅子。

“这也是殿下不顾祖宗家法,和辽王私下里在农村推广沼气池的原因?”秦纮咄咄逼人地再问。

朱寿摇摇头想吐槽,想了想又把话头收回。秦纮是个值得尊敬的老人,还是不要在他身上赚恶念值了。

“凌风子天师曾在民间游历。发现百姓患的某些病和喝生水有关。您想想看,富人家喝热水,极少有人患痢疾死人吧?可是百姓生活已经很苦了,捡到柴火也会放到市集上卖。偶尔才洗个热水澡,怎么可能天天喝热水呢?”

“沼气池省柴火,能让普通人随时随地喝上热水。秦大人可以去打听,有了沼气池的农村是不是生病死亡的人数都降了不少?”朱寿自卖自夸功绩,“更何况太祖想让宗室辅佐皇帝,奈何靖难……”

秦纮大脑上的一根弦绷得紧紧的,一听到太子又打算说些诳语,马上打断,“老臣心中忧虑已解,今后这幅残躯就交给殿下了!”

朱寿很想打开扇子,潇洒地摆个poss。他的个人魅力再次迷倒了一位老臣子。

“大人,您觉得推举刘首辅再次教化女真,开荒种粮食如何?您还没上任,大概不知道大明各地收获的夏粮无法养活百姓。不是本宫自夸,要不是有河套、占城,以及从各宗室弄来集约化管理的田庄,大明的粮价早涨价了。无数的百姓又要像成化朝一样饿死,易子而食啊,人间惨剧!”朱寿狠狠一拧大腿,终于掉了几滴眼泪。

“恶念值1……”

稳重的秦纮终于知道,为何同僚们会把能干的太子恨得牙痒痒。他还没上任,太子就想让他支持弄走内阁首辅刘健。真的一点也不客气。

秦纮装傻充愣道:“什么!太子能再说一遍吗?老臣有耳疾,有时会失聪听不到别人说的话。”

朱寿心里猛翻白眼,秦老头也是个人精。难怪能在惹怒太皇太后的情况下全身而退,还让满朝文武说他好话,让便宜老爹时常惦记。

“本宫说秦大人保重身体,才能为本宫出力。”朱寿郁闷地转移话题。

秦纮拱手谢恩:“谢殿下赐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朱寿身上厚厚的大衣。

“……”朱寿脱下好不容易制成的鸭绒服。

秦纮颠了颠分量,又瞧向里面的羊绒衫。

“来人,把本宫没穿过的羊绒衫都拿来。”朱寿抽搐着嘴角吩咐。

秦纮脱下棉衣,换上羊绒衫和鸭绒服,顿时觉得身体暖和了。

第282章 审美观不成

秦纮把朱寿的保暖羽绒服抢走,谷大用挑了套皮裘大衣给他披上。

朱寿脱掉皮手套,接过谷大用递来的镜子照了照。头顶白色皮帽,身上白色皮裘,让朱寿联想到啥憨憨的萨摩耶。本来年纪就不大,这下看上去更像小孩了。

他脱下衣服极为不满抱怨:“这套真难看,换毛呢大衣。”

铁甲船上的人齐齐看向朱寿,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送到太子面前的皮毛经过精挑细选。白貂皮的帽子民间偶尔会有,但用成年白熊制作的皮衣极其罕见。太子身着白熊皮显得玉树临风,别提有多精神。

秦纮瞟了眼金银闪闪的日月龙旗:“太子殿下的审美较为另类。”

“本宫和秦大人年岁相差五六十年,有代沟是正常的。”朱寿呵呵一笑。

秦纮嘴角一抽,坚定了自己的认知。

明代中后期刮起了奢侈之风,服饰精美漂亮。尤其是后世津津乐道的飞鱼服,的确华美大气。但是,太耗人力和布料。百姓买不起御寒的衣物,他们穿的这般华丽做什么?还美其名曰‘服章之美谓之华’!

不过,若是开放服装业,让银子多的没地花的皇亲勋贵放放血也好。

由福余卫、野人女真堤防态度不明朗的海西女真,宁瑾等人消灭建州女真中的顽固分子。松花江沿线被拿下。一半的黑土地在海西女真的地盘上,接下来要想办法把这部分搞到手。

“谷大用,联系京师的大能仁寺,让他们派遣法王、西天佛子等人和本宫上永宁寺。”朱寿很快做下决定。

一直在关注朱寿言行举止的秦纮立马谏言:“殿下,凌风子天师在此,何故让人千里迢迢请大师们过来?”

在秦纮再次被弘治帝委以重任时,收到四方老友们的来信。老友们在信中提到几点忧虑,其中之一就是太子偏喇嘛教。喇嘛教对先帝的影响很深,差点让这个元朝的国教再一次翻身。太子是他们眼中复兴的希望,可不能误入歧途。

“天师教深奥,《道藏》玄而又玄。秦大人觉得连字都不认识的女真人能懂?别说女真人,大部分的大明百姓都不懂天师教。没有一定学识的人,如何理解‘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坎离匡郭,运毂正轴。’”朱寿问塔布巴图,“本宫刚说了些什么,你听懂了吗?”

塔布巴图皱着浓眉苦恼地回道:“殿下是再说《易经》吗?那可是天书,即便我每个字都认识,那也看不懂啊!”

朱寿轻笑:“本宫说的是《周易参同契》,四大修道典籍之一。读懂了也成不了仙,你还是别浪费精力了。”

凌风子少见地反驳朱寿的意见:“殿下,正是有了《老子想尔注》、《周易参同契》、《天官章本》和《太平经》,才有了天师教的形成。身为天师教信徒,即便成不了仙也得通晓。”

近来恶补四书五经的塔布巴图眼神涣散,他断定自己这辈子都不可信天师教。

秦纮认同了朱寿的说法,遗憾地摇了摇头。

朱寿眯起眼,摸了摸下巴,“秦大人的建议也有道理,谷大用,通知罗清派人到女真人中宣扬罗教。”

朱寿瞧向岸上,建州左卫的女真人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他补充道:“加入罗教的教众可以得到一套毛线衣裤。”

“恶念值。”

秦纮直勾勾地盯着朱寿。在民间迅速扩张的罗教,竟然是太子殿下搞出来的。难怪喜爱太子的老友们也会用‘祸害’称呼太子。

为了在河流冰封之前办完事,朱寿等人快速行动。秦纮眼瞧着帮不上什么忙,扔下军粮,带上火器折回京师上任。内行厂各部门运转起来,十天之内把朱寿要的东西运到建州女真的腹地、后世的吉林。

秦纮带着朱寿的亲笔信觐见弘治帝。

“父皇,孩儿在一年前吩咐邱聚重建松花江上的船厂。二十艘五百石的小船装上蒸汽发动机,蒸汽船会沿着松花江、黑龙江行驶,一路抵达奴儿干都司。孩儿保证一个月后返回吉林,过年前回京。”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臭小子怎么突然想去奴儿干都司了?”

自从宣宗朝,在海西女真族太监亦失哈第九次巡视奴儿干后,朝廷以花费过巨为由终止了对那里的监管。奴儿干名义上隶属大明,实际早已断了联系。

奴儿干都司的管辖地包括后世的东北大部分地区,局部俄罗斯土地、外兴安岭、库页岛。比清政府丢掉的土地还大。

朱寿查阅资料的时候气得捶足顿胸。只因为朝廷没银子,就不要那片‘穷乡僻壤’。什么是败家子?宣宗朝的那群朝廷官员才是败家子!

没有外敌,只因为费银子就不要土地。这是什么脑回路!

难怪从汉武帝到永乐帝,都不喜欢皇太子和儒家走的太近。那群人头发长、见识短,脑子有坑!

“启禀皇爷,殿下曾在宫中向硕果仅存的几位老太监打听奴儿干都司的事。那几位曾随亦失哈出使过奴儿干。”戴义回禀道。

弘治帝关心地问:“一路安全吗?”

“小爷身边有千余人跟着。奴儿干地区以女真人为主,人口稀少。如今野人女真、建州女真已经服帖,料想他们也不敢对太子不敬。只要太子能在松花江和黑龙江结冰前回来,安全不成问题。”戴义自信地道。

爱子如命的弘治帝依旧不放心,背着手在乾清宫内来回踱步。“让定西侯戒备辽东。命锦衣卫派人入草原监视鞑靼大军动向,一旦鞑靼有向女真开拔的迹象,让定西侯主动出击阻拦。命鸿胪寺关押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派李东阳说服海西女真使者克彻。海西女真若不服,辽东立刻出兵镇压。”

秦纮这下瞧明白了,没有陛下的推波助澜,太子也不可能如此飞扬跋扈。陛下看似宽厚,性子极为固执。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只要皇后一人。想要让陛下管教太子,还不如他们主动适应太子的脾气来的有效。

面见弘治帝吼,秦纮在集义殿和大小九卿碰面,十句话里有九句在吐槽太子迥异的审美观。

接着,连续几日的《大明皇家日报》出现了专业点评内行厂各款布料的优缺点,同时暗示百姓太子的审美观有异。户部出面采购牛仔布,聘请宫内尚衣监的绣娘们设计适合大部分审美的牛仔衣。紧接着,户部和内行厂成衣坊协商,更改几款较为暴露的衣服,由户部出面推广。

在秦纮的操作下,朱寿想要的服饰改革步入正轨。在千秋节被打击得体无完肤的商人,接到户部的加工订单,让他们协助内行厂成衣坊生产。布商们看到一丝希望,疯狂地涌入户部谈生意。

秦纮一边给商人施压,一边替商人从内行厂要技术,把布商们整的服服帖帖。持续大半个月的商人抗议,悄然无息的终止了。

“姜还是老的辣。”朱寿站在船头看完张永的密信,撇着嘴抱怨。他的审美观明明很正常!

第283章 不放过他

装上蒸汽发动机的木船高速驶向北方。

朱寿顶不住呼啸而至的西波利亚寒风,换上内里加绒的皮大衣。他兴致高昂地站在船头,欣赏松花江两旁的美景。如今的东北人烟稀少,松花江畔树林密布,充满原始森林的壮美景致。

江彬留在建州卫,许泰监视建州左卫和右卫,最终只有宁瑾和一千腾骧四卫随他巡查奴儿干。

“宁公公是故意让许大人冲锋的吧?”朱寿手捧保温杯,喝口热水舒缓冻僵的身体。这里真他大爷的冷!难怪没多少人和女真抢这块宝地。

宁瑾沙哑着喉咙道:“小爷身边缺将才,咱家瞧着许泰不错。这是给他锻炼的机会。”

天天陪小爷看风景,他不甚得了风寒。好在船上有精通药理的凌风子和充足的药材。对着准备充分的物品,小爷依旧坚持说不是故意出京的。

“江彬不是将才?”朱寿好奇地问。

宁瑾用手拉紧皮裘抵挡寒风,神色坦然地道,“咱家始终认为宗室不可掌兵权。”

朱寿笑了笑,慢悠悠地喝水。“宁公公怎么猜到本宫想找一位藩王镇守奴儿干都司?”

宁瑾瞪大眼睛,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咱家只是说出心里话,根本没猜到小爷您的疯狂想法。”靖难之后,哪位皇帝敢让藩王守边?就怕重蹈建宁帝的覆辙。

“藩王镇守,比派太监、设卫所更有威慑力。”充分了解古代的交通和通讯情况,朱寿打心底里认同藩王守边的策略。即便藩王反了,还是朱家坐拥天下。

何况在交通和通讯科技提高的情况下,京师对远方地区的管控能力更强。

宁瑾咽了口口水,如果让宗室知道太子的打算,一定会打起来的。

“殿下三思!”宁瑾伏地跪拜。

“地上凉,宁公公请起。”朱寿淡淡地问,“宁公公难道以为现在的奴儿干还在朝廷的管辖之下吗?情况还可能更糟糕?”

朱寿朝谷大用递了个眼色。

谷大用把宁瑾扶起来:“宁公公,小爷不会无缘无故把这种事说出来的。”

宁瑾的脸色更加不好看!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宁瑾沮丧地问,“小爷想让咱家怎么做?”

“您病了,需要回京休养。回京后在人多眼杂的地方把此事告之父皇。”朱寿笑眯眯地交待。

宁瑾眼角抽了抽,小爷肚子里又冒出了坏水。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是撒欢的皇太子。无力反抗的宁瑾被送回吉林,沿废弃的驿道回到辽东都司,让定西侯派人把他送回京师。

在辽东都司稍作停留的宁瑾,偷偷把太子打算让藩王驻守奴儿干的消息告诉蒋骥。蒋骥一拍大腿,让二孙子蒋衡携带物资,借用送回宁瑾的船追赶太子。

“不瞒宁公公,大孙子从河套来信,透露殿下将要在东北有大动作。”定西侯蒋骥眼神熠熠生辉,毫不收敛蠢蠢欲动的心思。

武将都渴望开疆扩土、名垂青史,马革裹尸还是他们最好的归宿。骚扰辽东边界的朵颜三卫被太子收服,蒋骥的日子越发清闲。他很想和大孙子交换防区,河套时不时还会遭受鞑靼人小打小闹,而他在辽东闲的要发霉了。

宁瑾败退。

“皇爷,小爷设想找一位藩王驻守奴儿干都司。您可得好好劝劝小爷啊!”忠肝义胆的宁瑾,见到弘治帝立刻跪下,声泪俱下地控诉太子的任意妄为。

弘治帝愣了愣,立刻传唤张永询问此事。当得知内行厂采矿冶金院在东北发现猛火油,弘治帝顿时了然。

霰弹枪、尼龙、的确良、橡胶、工业塑料、农肥、炸药、染料等内行厂的重要商品都来自于猛火油。

尤其是‘的确良’,一经推出深受百姓和海外贸易的喜爱。玉门发现的猛火油产量已无法满足的确良的生产。

“朕看可行。”弘治帝愉快地同意了。

秦纮和内行厂厂公张永约好,两人在棋盘街新开的辣锅店见面。两人刚开始商量着外租纺织机和水力织布机的具体事宜,张永便被宫里头叫走。

“小二,上菜!”秦纮熟练地打开沼气阀门,放满辣椒的火锅汤底开始翻滚。

京师的寒冷让秦纮的身体很不适应。好在到处都有暖气,还有辣锅店类似的食肆。

上任半个月,他一直忙于解决商人和太子间的矛盾。有多种新式布料拿捏在手,太子根本不急。这可把布商们急坏了!脑子灵活的布商转而说服其他商人接受高商税。太子考虑很周全,不是单一的提高商税,还有一系列扶持商家发展优惠政策。

秦纮很支持太子的改革。商人存在的目的是开发新商品、流转货物,让银子的存在有价值、让百姓能买得到各种需要的东西。而不是官商勾结、垄断行业获得暴利。

布商的识相让内行厂也松了口风。

两位小二推着小车进入雅间,“客官,您点的河套肥羊、山东肉牛、海参、海蟹肉、海虾、鱼丸、肉丸、土豆、粉条、大白菜配齐,请问现在需要下锅吗?”

“下一半吧,再来一盘炒花生、一瓶玉露春。”今日是内行厂请客,秦纮非常不客气地点了2000两一瓶的玉露春。

玉露春最近没人喝,难得有客人点,小二快要乐疯了。

自从酿酒配方被泄露,很多人都知道内行厂定下的卖价太高。从皇室到商人,自发地抵制高价酒。

玉露春最大的买家占城,将在新年伊始正式划入大明,成为大明第十四个布政司。属于己方的占城不可能继续当冤大头。

内行厂酒坊却一点也不急,酒仍旧在酿,也不知道他们准备卖到哪里。

一位小二乐颠颠地跑出去取酒,另一位殷勤地下辣锅料。

首辅刘健找到秦纮时,正好瞧到他抿口小酒、吃一口涮羊肉的逍遥模样。刘健的视线落到雅间衣架上的鸭绒服。除了宫里的几位,没人得到太子赐衣。包括太子老师杨廷和、未来岳父李东阳。

“今日张厂公请客,首辅大人不用客气敞开肚子吃。”秦纮打发走伺候的小二,招呼刘健坐下。

刘健对资历、能力、名望都不比他差的秦纮十分客气。他拱手道:“秦兄可知张厂公为何事进宫?”

“首辅大人请明言。”秦纮夹了块牛肉品尝。民间本来不吃牛,牛需要用来耕地。山东蝗灾后,内行厂农学院鼓动山东养肉牛。养殖肉牛让山东百姓的日子好过不少。

刘健一字一句地慢声回道:“太子打算让藩王镇守奴儿干都司。”他的双眼盯住秦纮的反应,想要从脸上看出些端倪。

秦纮夹牛肉的手抖了抖,含笑着说,“殿下的野心不小。首辅大人,您想过去奴儿干牧守一方,教化蛮夷吗?”

“恶念值……”

刘健的胡子不停地颤抖,太子殿下果然不会放过他。

第284章 武靖伯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带人到鸿胪寺,打算‘请走’海西女真使者克彻。他几次陪李东阳到鸿胪寺和克彻见面恳谈。克彻的想法他不得而知,却被李三小姐堵了个正着。牟斌亲眼看到李东阳把一张字条递给女儿,可牟斌没胆量搜未来太子妃的身。

文房四宝是弘治帝送到北镇抚司的,让李东阳说服克彻也是弘治帝的口谕。太子出京前特意交待牟斌,不能让李东阳和外界往来坏了事。

左右为难之下的牟斌,只得把克彻带往北镇抚司。李东阳不用出大牢,减少与外界沟通的风险。

鸿胪寺赵署丞畏畏缩缩地挡在克彻的面前“牟大人,没有明旨鸿胪寺不敢放人。”

牟斌定眼瞧了瞧赵署丞,“毛总旗,这人怎么还没抓起来?”

“回禀指挥使大人,赵署丞只是奉前任礼部尚书傅瀚的命令行事,只负责与光禄寺李监事相互传递情报。李监事做下的事他全然不知。又有远亲武靖伯请罪担保,陛下降恩,罚俸一年既往不咎。”毛总旗觉得赵署丞命好。李监事被流放琼州,赵署丞还能安然做官。

朝中有人就是不一样!

牟斌冷声问“武靖伯与你关系亲近?”

赵署丞硬着头皮道“我们是出了五服的宗亲,只见过一次面。”

“可小的听说武靖伯为保下赵署丞,从南京降职调往辽东都司任小小的千户。”毛总旗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辽东都司啊,武靖伯定是早知道了太子的东北计划。”牟斌瞪向赵署丞,“本官想请使者喝杯茶,会把他完好无缺带回来。”

赵署丞得了牟斌的保证,忙不迭把路让开。太子在东北,女真使者可不能在他手里出事。

在朱寿踏入女真地界时,克彻失去了自由。和李阁老的几次谈话让他想了很多,起了和占城国一样划入大明的心思。他一点也不介意跟着牟斌走。

“指挥使大人,您为何说武靖伯是故意的?”毛总旗追在牟斌身后问。

牟斌用绣春刀刀柄砸了他脑门,大步流星往北镇抚司赶。

克彻很好心地提醒毛总旗“武靖伯是容国公赵辅将军的儿子。赵辅将军发动‘建州月屠’,武靖伯的爵位沾染无数女真人的血。”

毛总旗愣在当场,不是因为吃惊武靖伯的举动,而是克彻说话时满脸堆笑的样子。让人瘆得慌!虽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极端,可女真人怎么看也不像安分的。

牟斌把李东阳从牢里请入办公房前,让毛总旗惟妙惟肖模仿克彻当时的表情。“李阁老,太子真的要让女真归顺吗?”

“殿下从未在归顺的占城国身上花费力气,却提前一年布局东北。牟指挥使觉得呢?”李东阳洒脱得笑了笑。

太子怕他坏事,让牟斌看紧他。这是太子殿下对他能力的肯定。

牟斌若有所思。

李东阳优哉游哉踱入牟斌让出来的办公房“使者大人考虑好了想要河套的发展模式,还是大宁城?”

克彻干脆地回答“大宁城!”

“想得美!建州月屠过去二十年,建州女真呈现两极分化。以脱罗为首的想用劳动换取财富盼望和平;以锡宝齐篇古为首的一方,想要继续过游牧民族的传统日子,狩猎、挖参,还有……掠夺。女真套用大宁城的模式?蒋公子是想让本宫发起第六次征服战?”朱寿哈哈大笑,“想要万世太平,必须教化。尤其是信教,绝对能让老虎变成绵羊。”

“十年种树、百年育人。教化是一件耗时耗力的事情,只有站在大明土地上的人,才有资格得到教化。本宫不是菩萨,不愿意无缘无故点化外人。”朱寿笑眯眯地看向送蒋衡来此的千户。

约摸四五十岁的千户一脸络腮胡,比谷大用还要高一个头。他的身体紧绷,脖子上的青筋鼓出,异常认真地聆听。

对上太子探究的视线,千户立马下跪抱拳自报家门。“微臣沈阳中卫千户、武靖伯赵承庆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武靖伯?呵呵,欢迎,欢迎。平身吧!”朱寿眯起了眼。又是一位可用的将才。

蒋衡的思绪还停留在太子的言语中,听着很对,可总感觉哪里有问题。他记起大哥信中特意关照太子的命令不折不扣执行,太子的话别多想。我等凡夫俗子无法理解太子殿下的内心。

赵承庆一点也不惊讶太子知道他。太子派出的人打探女真部落各方各面的情报,不会遗漏被女真人视为仇家的赵家。

山西崞县的民变引起朝廷重视。开始调查前任兵部尚书项忠处置叛乱的手段。八十岁的项大人向手下们写信,抱怨朝廷卸磨杀驴。弄得武将们人心浮动。

赵承庆担心太子为了说和女真,会把当年参与建州月屠的相关人等交给女真人处置。他多虑了。

保国公说得对,太子殿下不满的,是项忠对手无寸铁百姓的下手狠毒,而非武将杀戮过重。

‘呜~’蒸汽船航行的轰鸣声打破东北的宁静。亮瞎眼的‘日月龙旗’昭示此行来人的身份。有一群裹着动物皮、手持弓箭的人在河畔手舞足蹈,高声呼唤“大明、大明”。

“本宫设计的大明国旗清楚易懂,远远就能让人知道身份。”朱寿很高兴他们能认出国旗,“谷大用,扔几件羊毛衫、几包方便面、几罐水果罐头上岸。”

蒋衡心里吐槽除了大明,何方势力回来如此荒凉之地。他的目光移向‘国旗’,又快速移开。报纸说的非常对,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审美观太奇特。

谷大用准备好包裹,用手枪弩发射到岸上。朱寿向他们热情挥手,对岸的人急着打开包裹,没人理睬他。

“谷大用,你给多了。”朱寿冷哼。

谷大用忍住笑意“我错了。”

大能仁寺的灌顶国师那卜坚参悲悯地看向河对岸“不知永宁寺安在?这里的人需要佛光照拂。”

“永宁寺供奉的是观音菩萨吧?”蒋衡没说出口,那是禅宗的地盘,殿下怎么找来了喇嘛。

那卜坚参法相庄严地回道“本国师请来了太皇太后清宁宫顶的菩萨像。”

蒋衡讪笑,一口闷气在心里。

请大能仁寺的喇嘛来,是想给从小护住原主的太皇太后一个台阶下。便宜老爹任命秦纮为户部尚书,直接打了太皇太后的脸。他这个做儿子的,要想办法补偿一二。

朱寿轻笑“国师请宽心,据苦兀人描述,永宁寺还在。只是奴儿干都司被人强占了。”



第285章 这个有点难

朱寿盘算了河流冰冻的时间,下令放缓蒸汽船前进的速度。蒋衡穿上白貂帽、白熊皮衣,在甲板上充当吉祥物。有人出现在河岸跪下叩拜,就送给他们羊毛衣、塑料生活制品。

“等下次来,一定要带上代表大明的皇旗。让他们家家户户门口插上日月龙旗。”朱寿畅想辽阔的土地尽收囊,不由得意气奋发。

对外族,以德服人什么的,只能在口头上说说。亦失哈九次巡查,赏赐下无数财物,才收买了东北各部族的人心。但这也只适合初期。

武力的震慑必不可少。女真三部族从寒冷的奴儿干向辽东迁移,羡慕中原富庶,多次掠夺杀害百姓。大明强盛的时候,五次派兵镇压。女真人员损失惨重,几十年没能缓过气。

接下来的事不说也罢。不争气的几代明皇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烂。虽然有一堆的借口,可坐在龙椅的皇帝肩负天下重任,需要为发生在执政时期的重大失误负责。

蒋衡硬是在被冻僵的脸上挤出笑容:“殿下,皇旗的事会通过内阁和军机处吧?”

“皇旗是朝廷的脸面,当然得通过廷议决定。”朱寿奇怪地看到船上的人同时松了口气。

他转眼想了想:“放心,吕宋岛发现金银矿,西厂的人一直在开拓海外贸易。不会缺了制造皇旗上的这一点金银粉。”

赵承庆挑挑眉:“吕宋岛真有金银矿?”

“本宫还以为吕宋使者把这事传的众所皆知。”朱寿哈哈大笑。

“……”众人无话可说。

有人把太子对付江南的手段一步步整理出来。太子先在商场上把江南的资金抽干,细作、谣言、移民,慢慢地让对手成为困兽。然后用吕宋岛有金银矿的假消息,逼得江南官商破釜沉舟。深的兵法精要。

可所有人都说错了一点,吕宋岛真的有金银矿。很多人知道后肯定会吐血!

蒋衡愣头愣脑地问:“这里有什么值得殿下大动干戈?”

“此地事关大明国运。”朱寿随便找了个借口。

凌风子微微一晒,闭上眼点点头。

那卜坚参转动手中的嘎巴拉,嘴角上扬神秘地笑了笑。

蒋衡和赵承庆对看一眼,压下满肚子的疑问,准备回去提醒身边的人重视东北。

除了国运,此地确实不值得太子亲自视察。

江边又出现了十五位未开化的蛮夷,全身黑不溜秋脏兮兮的,不知道披着什么东西。

蒋衡露出标准的微笑,挥手和他们打招呼。对方突然整齐划一的单膝下跪。

赵承庆横刀站在船头戒备:“请殿下回船舱。”

“停船,让零一他们直接来饭堂。”朱寿轻轻一笑,把望远镜丢给谷大用。这些人专门派来收集情报的。

朱寿吩咐船上的厨子炒几道素菜,切了几大碟酱牛肉。又亲自到堆放物资的船舱搬出十五瓶玉露春。

零一他们进饭堂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站在门口含笑着等他们。

“零部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亲眼看到太子,让各种从小接受训练、随时保持冷静的15人神情激动。

他们是崇王府收养的孤儿,从小接受严苛的训练。他们是人形兵器,只会听命于崇王一人。他们被抓了,被带到千里之遥的大宁。给大宁城修路,给种植园修筑外围工事,挖矿……看着大宁城用无法想象的速度发展,看着种植园的番茄,他们的想法慢慢变了。

“大家辛苦了。本宫泡了十五桶方便面,还有好酒暖身!”朱寿尽量表现出和蔼可亲的一面。后世影视剧里将军收买人心都这么演。

谷大用唆的一声跑到饭桌旁看了眼快成冰坨子的泡面。他压低声音提醒:“殿下,东北寒冷,船上也没暖气,热水很快会变冷。我们吃的方便面都是用煮的。”

朱寿的表情龟裂,在大明过了几年,他已经堕落到四肢不勤的地步了?

朱寿轻咳一声:“这里冷得连泡面都泡不了,可见诸位的艰辛。谷大用记录,每人赏赐……100金!”

他摸了摸鼻子。收买人心好似没那么简单。要不是有大明唯一皇子的身份,即使有系统,他真不见的能混的有多好。

很快厨子上了热腾腾的饭菜,缓解了现场的尴尬。

“大家一起吃!”朱寿破罐子破摔,翘起脚坐下来和他们一起胡吃海塞。

吃完饭,给原属于崇王府的零部死士们倒酒。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死士们还是用崇王府的编号和名字。

几杯美酒下肚,零一的胆子也大了些。他偷偷瞧了太子一眼。老崇王常说太子年纪轻轻却刚愎自用,丝毫听不见他人意见,不是位明主。可太子被身边的太监当众指出错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

“殿下,此地地广人稀。两百士兵足以称霸方圆百里。”零一介绍道,“女真三部往南迁走后,留下的都是弱小的部落。离这里最近的野人女真,在太子殿下来之前,已经警告过所有的部落。”

“离出海口很近的苦兀岛,至今怀念大明。甚至连虾夷岛,也对几十年前大明的虾夷锦念念不忘。东北是大明的属地,殿下只需在此高呼,各部落绝对臣服。”

连鞑靼都不敢轻易犯边,何况这些只有几百、上千族人的小部落。

虾夷岛?虾夷锦?朱寿用度娘搜索一番。虾夷岛是后世的北海道,虾夷锦就是大明的丝绸棉锦。

后人只知道郑和七下西洋开辟了远洋贸易,忘了同一时期的亦失哈也开辟了一条丝绸之路。

此时的日本内乱,好似幕府还没正式管理虾夷岛。

朱寿狠狠一拍大腿:“我怎么这么蠢。马上加速航行,在永宁寺把国师、蒋衡、武靖伯和物资放下,我们绕道去虾夷岛。”

蒸汽船在永宁寺停靠了极为短暂的时间。船队扔下五艘船,其余十五艘船向出海口驶去。

被抛下的蒋衡和武靖伯傻眼了,他们看向零一,恨不得暴打他一顿。

由于事前计划完备,太子殿下的突然离去的影响不大。

那卜坚参等人口念佛经,虔诚地把镀金佛像搬下船。大能仁寺来的喇叭打扫永宁寺,举行奴儿干时隔67年后的首次法会。

工匠们搭建帐篷、挖沼气池、建土灶忙得不亦乐乎。武靖伯被人塞了计划书,带着同样一脸懵圈的两百腾骧四卫,和零一等人赶跑霸占都司府的吉列迷人。

看到有人来,吉列迷人笃悠悠的回破败的都司府拿东西,然后慢悠悠的离开。

武靖伯、蒋衡、200腾骧四卫卫士愣在了原地。

零一对不可置信的众人苦笑:“野人女真都督布库里赶跑了几次吉列迷人,等布库里的人一走,吉列迷人又来了。

顿了顿,零一补充道:“吉列迷人至今过着穴居的原始生活。”

蒋衡傻眼了:“教化此地民众的难度有点高。”他能回家吗?

第286章 穷兵黩武?

太子在外游荡一个月有余,被重压半年之久的商人和官员终于找到了喘息之机。

没有咄咄逼人的太子在旁盯着,‘提高商税、收缴矿场’的议题陷在无效的商议中,依旧停留在廷议阶段;报纸上每天刊登商人的抗议时文,总会有十几篇文人士子声援的文章。

弘治帝也没有帮助儿子的举动。弘治帝对外宣称身体不适,下令朝中大事必须通过文华殿廷议,最终由军机处和内阁共同处置。若有无法定夺大事,电话通知乾清宫。

除此之外,弘治帝亲自插手了空缺官员任命。他和吏部尚书马文升研究多日,补齐南北礼部的官员人选。

缺了一半人员的文华殿廷议,终于满员了。

刘健身为廷议的主会人,取出官员们弹劾最多的事情开始讨论。

“不少官员反对在大兴建隆禧寺,大家议议吧。”刘健挥手示意卫士搬来数百道奏折。

被弘治帝提为新任礼部尚书的张升,轻蔑地笑了下,“首辅大人,国中大事无数,若此等小事都要摆到廷议上,我等哪还有精力处置要事。建一座寺院而已,建就建了无须再议。”

刘健深深瞧了眼张升。心道:陛下真是好手段。傅瀚黯然致仕回老家,你张升又能得意多久?真以为太子不知道你在背后做的手脚吗?我们谁也逃不过太子的报复。

“下官拜访了张天师。天师赞同大能仁寺的高僧的建议,佛骨舍利供奉在大兴可威慑四方。而与之对应,需要在宛平的石景山上建一座道观。”新上任的礼部左侍郎石瑶面露微笑。

刘健的目光移到石瑶的身上。石瑶从李东阳受业,是李东阳最坚定的支持者。张天师是李东阳的姻亲。刘健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这是要陛下佛和道雨露均沾吗?

建寺庙的背后官员和皇权的一次博弈,明显此时官员处于弱势。其他人纷纷附和张升的话。

“秦尚书,户部可有银子?”刘健把最后的希望放在秦纮身上。秦纮为人正直,一定会站在他身边。

秦纮摸着胡子老神在在:“佛骨舍利是佛家至宝,听闻佛骨舍利来京,京中信徒已筹集十万银。只要工部不把寺庙的规模弄大,户部无须出银子。”

刘健收回想要摸胡子思考的手。

“供奉佛骨舍利是庄严的事,琉璃宫阙只会玷污佛骨。工部打算请专门人员建高塔供奉。”工部尚书曾鉴笃悠悠地说。

所谓的专门人员当然是太子的工程队。一共只有十万两款项,超支部分自然是太子垫付。

久不说话的保国公不耐烦地道:“此等小事就议到这里。哈密来了军报,我们赶紧议一议。”

刘健叹了口气:“隆禧寺的事情议到这里,礼部尽快让僧录司报选主持人选。接下来由保国公向大家介绍哈密的情况。”

刘健关了话筒。他眼中充满了悲哀,内阁的权利已经达到了顶峰,再也不可能重回宋朝的荣光。

刘健知道,吏部尚书马文升天天往乾清宫跑。新年将开展新一轮的官员考核,朝中会有很多官员进行变动。而他估计要埋骨奴儿干了。

保国公把哈密卫的军报告之众人:“如今吐尔番东部遭受‘不明武装’的攻击,西部遭受叶尔羌国的猛烈攻势。吐鲁番军队两线作战,节节败退。据前方战报估计,此时的吐鲁番应该被被叶尔羌的军队打败。人数不多的‘不明武装’不是叶尔羌军队的对手,只怕哈密将要正面遇上叶尔羌军队。”

保国公神色凝重。

九边参与刺杀太子的世袭高级武官们以死抵罪,充当‘不明武装’分子攻击吐鲁番。没想到另一边的叶尔羌国也对吐鲁番举起了屠刀。

野心勃勃的叶尔羌国和大明,将会围绕吐鲁番进行一番较量。

“只要军队占据哈密,其他的地方就给叶尔羌国吧。吐鲁番远在关外,都是不讲理的蛮夷,管理困难。”刑部尚书闵珪打心眼里不希望灾难四起的大明起战事。

弹劾侣钟纵子行贿的户部右侍郎王俨神情担忧:“叶尔羌国近些年崛起,接连打败周围几国,处于军力强盛的时期。若是交战,怕又是一场大战。今年伊始,各地水灾不断,若没有内行厂支援,国内早就闹粮荒。”

“是啊,是啊。”不少人附和。他们只听说过四方蛮夷想要大明的中原繁盛之地,从没听过中原王朝想要蛮夷的土地。

‘叮铃铃’,文华殿内的电话响起。电话递给了保国公,保国公听完后沉默许久。

刘大夏关心地问:“出了什么事?”

“河套受邀参加鞑靼土默特部庆祝丰收的那达慕大会,途径吐鲁番时被叶尔羌军队攻击。远征军赶赴吐鲁番解救代派出去的使者。”保国公语气沉重。

“恶念值1……”

官员们内心跳脚大骂,太子又出幺蛾子!

河套把土默特部驱赶到西宁以西的高原。土默特部会邀请人参加丰收大会?他们可还没忘,收复河套战役打到最后,达延汗退出,土默特一直再坚持,直到部落几乎被打残,才不得不接受迁徙的条件。

刘健眉头深皱:“被抓的使者是谁?”

如果是英国公世子张仑或是其他勋贵之子,他能借机咬武官一口。虽然河套属于特区,太子有权不经过军机处和内阁处理政务。但太子不在河套,河套远征军就敢出击别国,此事可大可小。

“太子殿下未来的大舅子李兆先。”保国公冷声回道。

众人不语。太子护短,李阁老就这么一个活着的儿子。此刻说错了话,会同时得罪太子和李阁老。

刘健猛地一拍桌子,咬紧牙关铁青着脸问:“倘若远征军不敌叶尔羌国,诸位可知后果?万不可穷兵黩武啊!”

战事不可轻易开启,一旦开启很难结束。如果远征军败了,会刺激叶尔羌国的野心,从而攻击嘉峪关。而鞑靼只需坐山观虎斗。

文华殿内静寂无声,大家都想到了这个可能性。

“陛下到~”太监尖锐的嗓音打破沉闷。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除了每日的晨间广播聆听圣音,很少几位能见到弘治帝本人。

“军机处,快查查虾夷的资料。照儿说要把虾夷纳入大明,当做年礼送给朕!”弘治帝火急火燎,恨不得把儿子从海外捞回来。

“恶念值1……”

第287章 世风变了

蒸汽船高速航行,直接从入海口途径鞑靼海峡驶向虾夷岛。不到三日已经到达虾夷最北端的宗谷。

“殿下最爱吃鳕鱼和秋刀鱼,记得多捞点。”谷大用高声吩咐捕鱼的卫士。

卫士们大笑着回答:“这里鱼多,保管让殿下一辈子都吃不完。”

朱寿裹着皮裘嘱咐:“别忘了捞一船送回国让父皇尝尝鲜。顺便回去通知西厂。”

后世的北海道渔场是世界第一大渔场。在寒流暖流的作用下,甚至会有大量的海鲜冲向海滩任人挑拣。操作好了,绝壁是遍地捡黄金!

一艘蒸汽船载着满满的海鲜,绕过朝鲜驶向天津卫。

“殿下,现在我们只有十四艘船,不到600人。”谷大用担忧地问,“人手是否太少?”

“我们来做生意的,人多了会虾夷人害怕。在这里,人手没有物资重要。去点点我们还有多少物资。”朱寿站在船头抱手远眺。

零一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观念中的大明四处漏风,殊不知比起周围,大明是条巨龙。在十六世纪初的现在,除了曾经差点征服世界的蒙古人,很少有人愿意同大明开战。

背后有大明支持,他的步伐可以迈得大一点,计划可以更大胆一点。别的太子重心放在宫廷斗争,他的先天优势让他可以把精力放在其他地方。有这么好的条件,他干嘛要弃之不用,反而步步为营呢?

苦兀岛、虾夷岛、北方四岛,都是大明的,他要在周围每一座海岛上立碑为证。此时谁都没资格和大明争议岛屿归属权!

正在朱寿憧憬美好的未来时,文华殿内死气沉沉。

寿宁侯张鹤龄兄弟两人,从兵部的一大堆旧资料中翻找出虾夷的舆图;戴义让人抬来行将就木的老太监;礼部汇报从日本收集到虾夷资料。

从各种资料上分析,虾夷是一个荒凉、未开化的岛屿。岛上连个像样的国家都没有。太子是想要土地想疯了吧?

“从唐朝起就没了虾夷朝贡的史料?”弘治帝的心一下子定了,“虾夷不算大明的属国,出兵无须理由。”

占城国是本国愿意归并大明,可若臭小子再对附属国下手,其余国家定会唇亡齿寒。

刘健绝望了,他跪下疾呼,“陛下,穷兵黩武乃是亡国之兆。”连宽厚的陛下提起战事都变得云淡风轻,大明可不能随着太子走向末路。

弘治帝呼吸一顿,压下心头的不悦,和气地说,“大明可曾派兵?可曾动用国库粮食和税银?何来的穷兵黩武?”

戴义好声好气地提醒:“首辅大人,太子亲卫和陛下亲军不归军机处管。”

刘健半天找不出语言反驳。从头到尾,大明的军队没出过国门。河套、大宁、哈密哪个名义上不是大明的?攻打吐鲁番的也不是大明的军队。

“臣提前恭贺陛下为大明开疆扩土,培养了一位好储君。”代王见机大礼参拜,希望获得弘治帝好感。

其他四位藩王们暗暗瞪了他一眼,相继跪拜恭贺。

弘治帝想派遣藩王驻守奴儿干都司的消息四处蔓延,大明上下的藩王们都起了心思。谁都不愿意成为圈养的猪猡。奴儿干都司虽然寒冷和偏僻,可没有强大的外敌,无须受到严密的管制。有内行厂在,大家坚信奴儿干会成为第二个大宁。天高皇帝远,是个好地方!

弘治帝养病躲进乾清宫,正是为了躲避宗室们的骚扰。宗室们为了得到这个好机会,把静心修佛的太皇太后、皇太后搬出来。

跟着崇王一起进京的郡王、郡主们,天天往清宁宫赶;嫁入皇宫后从不管事的皇太后身边围着辽王、兴王几位王爷的家人。宗人府更是堆着无数请求进京的折子。

不少宗室甚至主动,要把王府的土地无偿交还给皇宫內库。

弘治帝对众人的臣服笑得找不到眼,迈着威仪的步伐赶向坤宁宫,迫不及待地提前把好消息告诉皇后和女儿。

虾夷人少且仰慕大明,儿子不会有危险,他也放心了。只要儿子安全无虞,其他的都不是最重要的。

刘健想要追上去,谢迁拉住他的官袍。“首辅大人难道没收到李阁老的字条吗?只要我等在太子回国前,识相地处理好商税和矿场的事,我等还有一线生机。”

李东阳特意让女儿给刘健、谢迁两人传话,希望各派系精诚合作,保下他们手下中高层的官员。如果陛下在关键位置安排不同派系的官员,利用帝王权术一一分化,内阁真的只能恢复到太祖时期文书的地位。

“那个叛徒的话也能信?”刘健呲目。要不是李东阳把白莲教的人弄进来,周家也不会死的只剩下一条血脉!

谢迁低下头心中感叹:内阁已经被彻底分化。他们再也不能左右皇帝的意志。

当天晚上,刘健彻夜未眠。在家中两个孙子和大义面前反复纠结。

“《论强汉的灭亡》,首辅大人何苦呢?”李东阳在狱中看到报纸上刘健的署名文章,从文章里看到了内阁的末路。

攥紧手上的报纸,几滴泪悄然无声地落下。“内阁首辅将和丞相之位一样,将成为历史。”

北镇抚司内的犯人死的死,贬得贬,也有陛下开恩给体面致仕离开的,如今留下的只剩李东阳和钱能。

“哇哇哇~”钱能恨不得与李东阳一起抱头疼哭,“希望殿下手下留情,给女真人留点种子。”

李东阳幽幽叹道:“放心吧,女真人对太子有用,太子不会下死手。”

‘啪啪啪’的击掌声传来,刘瑾和钱宁各提着一份食盒走来。

“小爷说得对,满朝文武能看穿小爷打算的,只有李阁老一人而已。”刘瑾从食盒端出丰盛的菜肴,恭顺地摆出碗筷。自从被太子交托重任,他已经很久没有伺候过人。

另一边钱宁走到钱能面前跪下:“养父,儿子来看您了。”

李东阳静静地看着刘瑾,揣测他来的原因。

“小爷命咱家开辟占城通往内地的路上通道。咱家遇到了些难事,特来请教李阁老。”刘瑾谦逊地笑了笑。

李东阳轻笑:“占城和大明有接壤吗?英国公镇守安南二十年都没让安南屈服,太子若想要短短几年内收下安南,这是不可能的。”

“此路不通,那就换条道。”刘瑾笑容满面。

李东阳把大同生产的葡萄酒倒入玻璃杯中,摇曳着杯子感慨,“唐人绝对想不到,他们心心念念想要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大明到处可见。”

“有太子做榜样,世风变了!”这瓶酒好涩,喝下后胸中被苦涩填满。

第288章 奔流到海不复回

当朝首辅一篇《论强汉的灭亡》令《大明皇家日报》的销售数量达到顶峰,数十年没能超越。根据事后统计,当期报纸在京师印刷厂刊印十次,南京印刷厂加印十五次,一共印刷了两百二十万多万份。

其中至少有一万份是宫里要的。

在弘治帝的暗示下,兵部驿递借用西厂物流通道,把报纸发放到各个王府。

远在云南的黔国公府在第十天收到报纸,这绝对是驿递速度最快的一次。

“王爷,驿承送报时特意叮嘱,若王爷有所感可往西厂投稿。”王府管家郑重其事地把报纸递给黔国公。

黔国公沐昆看着报纸沉吟。一手盘玩象征黔国公权利的征南将军印,一手无意识地敲打书案。眼神随着思考逐渐锐利,身边的管家感到浓烈的杀伐之气。

“太子的得力手下刘瑾在云南逗留多久?”黔国公催促地问。

管家很快回道:“三个月有余,因太子千秋节赶回京。听监督修路的西厂物流点百户说,刘公公事没办完,还会赶回来。”

黔国公站在书房悬挂的大幅大明舆图前:“太子命钱能的养子来云南替父道歉,每户人家赏赐一两纪念币。陛下赐还钱能从黔国公敲诈走的大部分字画。陛下和太子为何要补救云南的民心?”

管家瞟了眼书房整理摆放的往期报纸:“占城即将归属大明,安南视占城为煮熟的鸭子,岂能甘心占城被大明夺走。若安南用武力攻打占城,少不得云南的助力。”

“安南使者至今未从京师归来,他们比我们更清楚京师的动向。”黔国公披上刘瑾送来的陶瓷护甲,“传令各卫所戒备。不可让安南军队踏足大明领土。”

管家帮着系紧绑带:“国公爷准备投稿吗?”

“家训有曰:事上必勤慎小心。既然是陛下想要各方表态,”黔国公在宣纸上大笔一挥,“马上投给西厂。”

“强汉虽亡,威慑尤在。”

黔国公留下力透纸背的八个大字,立刻赶往边界驻防。安南有很大的可能会调转矛头攻打大明,妄想让朝廷放弃占城。

在辽东,定西侯蒋骥突击巡视各卫所布防。

“去年辽东大旱,我们吃的粮食哪来的?”蒋骥扯着嗓门问。

士兵高呼:“太子送来的。”

“今年辽东水灾,粮食绝收,大家可有饿肚子?”蒋骥再问。

士兵用尽力气吼道:“没有!”

“那大家是想战死还是饿死?”蒋骥三问。

“战死!战死!战死!”

于是乎,定西侯蒋骥让军中文书提笔,大肆夸奖河套养活整个辽东。士兵们宁愿战死抢土地种粮食,也不愿意活活饿死。

‘啪’刘健甩掉报纸,他背着手来回踱步,“非军功不可授爵。那群武夫巴不得天天有仗打。”

和刘健想象的完全不同,宗室藩王、勋贵武将、大部分百姓,宁愿大明强盛而亡。

对百姓来说,首辅提出的问题太幼稚。他们宁愿做强盛帝国的子民,也不愿低头做异族人的奴隶。元朝统治虽短,带给华夏的耻辱尤为深刻。何况五十年前京师守卫战历历在目。

而士大夫无论在哪个朝代,都能混的不错。在元廷出仕的官员不在少数,江南跟着蒙古人日子过得极为滋润。

勋贵武官们猴急地表态,文臣们还在谨慎的思考。这不是简单的一个站队的问题,这是决定大明未来的国策!谁也不敢冒然的在报纸上刊登意见。

“老爷,瓦剌王子来访。”下人匆匆来报。

这是刘健的文章上报后,刘府首次有人拜访。就连在集义殿,都没有找他商量事情。谢迁除了公事,不与他多说一句话。首辅的位置,他也算做到头了。

瓦剌王子拜访,他到底要不要出门迎接?善断的刘健此刻犹豫不定,他的脚像拖了一大块水泥,迈不动步。

瓦剌王子不在乎中原礼节,没等到主家迎出门,直接闯到了主厅。

“首辅大人,本王愿镇守温良改!”瓦剌王子为了部落存活,下功夫学大明官话、写简化字,已经初有成效。

刘健嘴角抽了抽。心里暗骂:皇室还没承认你的皇族身份,你来凑什么热闹。

瓦剌王子心急如焚,他在大明耽搁了一个多月,也不知部族怎么样了。“首辅大人是第一个替温良改说话的,本王只有来找你了。只要促成温良改并入大明,牛羊女人,首辅大人随便开口。”

“恶念值1。”

刘健端茶送客。都是太子害的。当初为了拖延提高商税,不得已把温良改拿出来议了议。如今吐鲁番足够廷议议很久。

“昔年范仲淹被宋廷连续贬官到苦寒之地,硬生生拖垮了他的身体。首辅大人年事已高,膝下还有幼童相随。与其明年贬官到大半年冰天雪地的奴儿干,不如随本王去温良改!温良改离河套近,首辅大人可以把两位孙子寄养在河套。”瓦剌王子怀抱巨大的希望,口齿清晰地把这段话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刘健他的脑子‘轰’的爆炸,‘乒’一声重重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握紧双拳掩藏手指的颤抖。“这话是谁教你的!”

“首辅大人是帮还是不帮?”瓦剌王子直勾勾盯着他。

刘健脑海里闪过无数同僚的脸,最终李东阳的面容停留在脑海里。温良改离河套不算太远。河套是太子班底,从杨廷和到周经与他的关系都不错。河套有不少大儒,能让孙子们受到交好的教育。而奴儿干不但地偏,还未开化。会耽误孙子的学业。

以太子对监生的不屑,科举出仕永远是当官的正途。

“爷爷,”大孙子兴奋地牵着小孙子的手找来,“弟弟会背诗了。”

刘健老年丧子,膝下一对小孙儿聊以慰藉。小孙子用稚嫩的童音背诵《将敬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奔流到海不复回!”刘健忍不住潸然泪下。大势已去啊!

正在此时,司礼监太监高凤来传上谕,“首辅大人,陛下召见。”

“公公可知何事?”刘健随口一问。高凤是太子的人,他不觉得对方会透露消息。

高凤笑得合不拢嘴:“谢阁老向陛下转呈布商、丝绸、盐商、木材、粮食等各商会会长的请愿信。他们自愿提高商税。陛下找首辅大人商议此事。”

“噗!”刘健瞪大双眼,生生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第289章 买卖

刘府两位孙少爷吓得直哭,下人们出门寻大夫,老半天没找来一位。最后是高凤请示弘治帝,特命太医院王院判给首辅看病。

杨慎作为太子的专职行人,替代在外浪的太子看望刘首辅。瓦剌王子鸠占鹊巢,拽着刘健的大孙子,代替主家迎接杨慎。

看到瓦剌王子像模像样地站在刘府大门口迎接,杨慎呆愣在原地。后退几步确认是刘府,僵着笑容和瓦剌王子寒暄。

应付完瓦剌王子,杨慎揉揉发僵的脸进屋探望刘大人。

“昨个儿张公公来找咱家吃辣锅。说起您去北镇抚司找了李阁老,晚间又去了趟瓦剌王子暂住的会同馆。”高凤一脸笑容,正在和西厂厂公刘瑾交谈。

刘瑾神态自若,拱手淡淡地回应,“小爷有意让李阁老总督安南占城。小爷交代下的事遇到难题,我去找李阁老商议。事前我询问过小爷意见,小爷也是同意的。”

杨慎揉揉手臂,被两人的谈话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刘瑾和张永的明争暗斗越来越白热化,太子殿下就不担心吗?

“两位公公好。”杨慎不冷不热的给两位权柄极重的太监问安。

他爹交代过,在宫里行走绝不可忽视任何一位内侍,尤其是掌权的公公。可又不能和他们走的太近。

太子让他留心身边每位人的话。因为他的特殊身份,别人会把不方便对太子说的话说给他听。

和人打交道真累!他只想捧着书本用心读书。在太子殿下藐视的眼神下,詹事府的讲官们把一腔热血用在他身上。讲官们卯足劲想把他培养成才证明实力。

高凤和刘瑾对杨慎都很客气,热情地嘘寒问暖。

杨慎从热情的太监手里脱身,入室探望醒来的刘大人。

“刘大人安心养病,陛下和太子都不会忘了您老的功绩。”这话是陛下让他说的。陛下在他面前念叨了登基之初的诸多困难,感慨刘首辅助其良多。他明了,这是陛下特意给刘大人的定心丸。

刘健颤抖地抬起手,把哭泣的小孙子塞给杨慎。“小杨大人,老夫这两位孙儿希望您能多照看一二。”

杨慎望着首辅大人恳切的眼神,看着他苍老的面容、哀戚的神情,慎重其事地点点头。“我一定会照顾好两位弟弟。”

刘健欣慰地笑了笑。马上让人把瓦剌王子喊了过来,当着他的面问询温良改的人口、草地、河流湖泊等方方面面。

杨慎看不懂,怀疑自己越来越笨了,回宫复命时用文华殿的电话打给爹请教。

“你只要一五一十回禀太子殿下即可。”他爹的回答很简单。

杨慎托着脑袋,详细地把今日所见所闻写在信中。

他每天都会给太子写信,不管是朝中宫里、大街小巷,只要发生在他身边的事,事无巨细报告给太子知晓。

拍了拍脑袋,“我怎么忘记录兴王殿下说的话呢!”。杨慎又添上在文华殿遇到兴王的情景。

“太子真不好当。”杨慎嘟囔了句。

正在虾夷岛宗谷朱寿觉得日子过的很舒坦。

西厂的人送来江南商人抵债的丝绸和酒。虾夷岛再现几十年未见的虾夷锦的消息,把分散在各处的虾夷人吸引到此。

他跟着虾夷人说会当地话,很快融入他们之中。一起滑雪、喝啤酒、泡温泉,一起骂骂几十年前攻打过他们的和族,在友好的氛围下谈谈生意。

“和族欺压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还手?”朱寿躺在用临时板房搭出的温泉房中。他可不是虾夷人,不敢在室外挨冻泡温泉。

和他泡在一个温泉里的努依会说日本、女真话,算是虾夷人中的高级知识分子。努依是位典型的虾夷人,身材矮小,皮肤黝黑,身上的体毛浓密。他让人在温泉房撒下无数香料,才冲散努依浓郁的体味。

努依打开朱寿免费提供的黄桃罐头,用手抓住果肉咀嚼,舒服的呻吟了一下。“寿,好羡慕你们大明。和族在你们眼中是蚂蚁般的存在。可我们虾夷在和族眼里连蚂蚁都不如。虾夷人少,大部分是木制武器,怎么和装备精良的和族打。哦,不,在你们面前那些装备不值一提。”

努依用炙热的目光看向时刻保卫在寿身边的谷大用,谷大用的绣春刀比光溜溜的虾夷美女更吸引他。

朱寿摸摸下巴:“努依,你们可以雇佣我们帮你们打仗!”

努依眼睛一亮:“可是我们的酒没你们的好,皮毛你们也不要,粮食又不多。”

“你们可以用土地支付。虾夷岛都是你们虾夷人的,你们一起开会,同意让出一片空地给我们的人造房居住。今后我们到虾夷贸易的时候,也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朱寿一脸真诚。

努依皱皱眉:“像安东家占有函馆那般?”

朱寿憋了一口气,靠近努依和他勾肩搭背,口中快速道,“安东家用拳头和你们抢。我是卖下土地,为了更长久的和你们做生意。”

“罐头,管够?”努依指指黄桃罐头。

朱寿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绝对管够。谷大用,把桔子味的罐头拿来,还有番茄!”

在朱寿的多天的美食攻势下,努依请来了虾夷大大小小的部落首领。

用孜然、辣椒粉的烤肉,方便面,各种说不出名字的水果,还有保暖的帐篷、火炉、保温杯、塑料桶……朱寿带来的一切都让虾夷人眼馋。

六百精壮的武士、能轻松砍断羊腿的钢刀,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当谷大用用手枪弩杀死棕熊后,虾夷人绝了抢劫朱寿的心思。

“宗谷海港就给你们了。除了帮我们赶走安东家,我们需要帐篷、火炉……”努依来和朱寿讨价还价。

朱寿眼睛不眨一下:“没问题。”

“我说的是每家一套。”依努自作主张把数量提高。

朱寿双手一摊:“我怎么知道你们有多少人。报个详细的数字。”

依努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朱寿:“我们的土地有这么值钱?”

“不,你们的天然渔场值钱。”朱寿一本正经地道,“大明没吃过海鲜,这些海鲜运回去,我们很快就能把本钱赚出来。毕竟大明有九千多万的人口,只要有几十万的人喜欢吃,我们就赚发了。”

努依的脑中没有九千万的概率,应该是很多很多的人。

依努对着狂吃海鲜的腾骧四卫撇撇嘴:“你们大明人真奇怪。”他们从小到大吃这些都快吃吐了。如果有寿他们那样的大船,他们也可以卖到大明。可惜,大明理他们实在太远了。

依努和同胞们商量,最后定下5000套日用品。

朱寿和他们歃血为盟。又在石头上用刻下了‘宗谷卖于大明’的字样。石头上沾着每位与会者的红手印。



第290章 隐患

虾夷岛南端的函馆与本州岛隔海相望,船只往来只需一时辰。幕府势弱,本州岛烽烟四起,守护大名之间混战不已。虾夷岛是被众人遗忘的存在,连安东家也没拿它当一回事。

安东家被幕府封为关东管领。经过百年的发展,安东家成为日本东北地区的实际统治者。刚开始安东家想向东北发展,除了虾夷岛,还想占有苦兀岛,可惜被元朝打回了原型。自此之后,安东家对虾夷岛失去兴趣,留给附属家臣蛎崎氏掌控虾夷岛。

蛎崎氏不敢离主家太远,一直留在虾夷岛南端函馆等地发展。

在朱寿眼里,函馆就是大明的一个偏远小村庄,除了海鲜管够,什么都缺。蛎崎氏一半的武士跟随主家在本州岛,函馆留下的武士不满三百人。

“速战速决,本宫答应父皇过年前赶回京。”朱寿怀念起保暖的鸭绒服,催促腾骧四卫快点行动。

六百卫士每人灌了几口高仿‘玉露春’,活动活动筋骨热身,十人一小队消失在朱寿的视野里。

函馆只有几里大的地方,最热闹的街道不足两百米。武士们集中住在一起,方便一锅端。

手起刀落,外围的巡逻队轻易地被解决。谷大用把折叠椅搁在大街上,垫上皮裘,恭敬地请朱寿坐下。朱寿随手从地上挑起一个酒坛闻了闻,冲鼻的酒味顿时提神醒脑。谷大用紧张地盯着酒坛,生怕他偷喝。

“蒸馏白酒大受寒冷地区的欢迎,反正配方已经泄露,或许可以再卖给虾夷人。”朱寿有一整套完整的计划,想要在不引起外交矛盾的情况下拿下虾夷岛。

大明守旧的观念不是轻易能改变的。东北、河套、大宁本是大明土地,虾夷岛可不是。他不确定国内的反应。

四周传来陆陆续续的闷哼声,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突然,约摸二十多人的队伍接近函馆,他们很惊讶木栅栏门口没有守卫人。

“你们是什么人!”这队人抽出后腰的武士刀,把刀口对向朱寿。

朱寿眯起眼睛,武士刀上花纹精美,比函馆武士手中的武器高了一筹。

明显他们中个头最高的那人是头目。虽然那人的个头在武士中最高,可也才到谷大用肩膀,但在矮小的和族人里,算得上出类拔萃。尤其是他身上的头盔覆盖住了眼睛以下整个脸部,身上的盔甲重要部位用上了铁片。这在大部分都是竹子做盔甲的日本,已经是顶配了。

“安东家的?”朱寿用日语问道。

对方看到朱寿细皮嫩肉的,头盔面具下的眼中露出猪哥的神色。对方咽了下口水:“不管你是谁,我都要定了。”

眨眼间,心脑速算能力推测出对方的想法。战国时期的日本好男风,大名死时宁愿和关系要好的男子合葬。比如织田信长。

朱寿的脸彻底黑了,原定的阴谋诡计统统扔进了海里。

“一个不留!”朱寿磨着牙道。

谷大用揭开包裹在绣春刀上皮毛,那人孔缩一缩,“明人?”

谷大用持刀冲向他们,对方用武士刀抵挡,稍一碰撞,武士刀被一刀两断。

“我是安东奈绪,家督的二子。”对方扔掉断刀,驴打滚躲开谷大用的杀招。其他的武士上前围住谷大用,解救下主人。

朱寿翻翻白眼,他宁愿选择和努依继续合作,忍受他身上令人反胃的体味;也不愿多看安东奈绪一眼。和族和他三观的不合。不过大明的贵族也好不到哪去,后世揣测过原主和一百多养子之间的关系。

谷大用听到太子不满的冷哼声,踮脚跳跃,扔出绣春刀解决掉一人,快速拔刀捅向另一人。

安东奈绪转身就跑,谷大用另一手换上腰间的手枪弩,弩箭盯着安东奈绪的后背发射。一位武士飞身挡弩箭,手枪弩的巨大冲击力增加弩箭的穿透力。小巧的弩箭射穿武士的身体,插进了安东奈绪的后背。

很快,完事的腾骧四卫赶回来,协助谷大用解决其余的武士。

谷大用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安东奈绪身上补了几刀。装死的安东奈绪瞪大眼睛,死不瞑目。

“小爷,无一活口。”腾骧四卫指挥同知朗声回禀。

吞了只苍蝇的朱寿心情很差。让人砍下安东奈绪等人的头颅,给安东家写了封血书,宣告虾夷国的成立。

在努依等人不知情的时候,朱寿打着虾夷国的旗号向安东家宣战。

“让西厂派两艘装上舰炮的宝船堵在海上。让人拿着盖有本宫印章的书信递交给天皇和幕府将军,告诉他们本宫买下了宗谷,虾夷人推选本宫为虾夷国的国主。”朱寿把事情交代下去,留下一半守卫,带上另一半人坐蒸汽船返回宗谷。

朱寿在织锦上写下公推文书,拜访了被美酒留在宗谷的各部落虾夷人首领。在烧炭取暖、脚下垫着厚厚羊毛毡的帐篷中,努依等人已经醉得不知道身在何方。朱寿用酒做诱饵,依次让他们在织锦上印上手印。

“尽快把织锦送往京师备案。”朱寿冷冷地看着依努等人道。靠这些人种粮食是不现实的,他需要人口,大量的人口。

这时的日本还存在着奴隶制度,尤其是各大名内战时,常从对方地界抓奴隶贩卖。

“让内行厂购买江南布商手里囤积的松江布,用松江布从日本买奴隶,越多越好。”

朱寿一声下令,内行厂、西厂卯足劲地运作起来。刘瑾和张永各显神通,让朱寿的命令完美的执行下去。

内行厂从民间买船,改装成蒸汽船,绕过西厂给宗谷送货物。西厂用海外淘来的舶来品,从江南换得松江布,再从日本本岛购买奴隶送到宗谷。

张永不甘示弱,从大明内地高薪招聘拓荒者,直接送往宗谷。刘瑾从国内找来无数亡命之徒,让他们直接登上本州岛找安东家的麻烦。

张永收买了礼部尚书张升,让他瞒着朝廷派官员和日本天皇交涉。

朱寿起了个头,两位公公把余下的事都做完了。

看着物资和奴隶源源不断地送往宗谷,朱寿额头的青筋直跳。送到东北的帐篷和临时板房运到了这,应该去占城运粮的船来回运送奴隶。

他又看了遍杨慎的书信,深深叹了口气,“再不回去真要出乱子了。”

突然改变的计划,让他看到了国内的隐患。



第291章 虾夷王

大明太子在虾夷的消息偷偷流传出去。

虾夷在哪?几乎没人有知道。好不容易从翰林院海量的文稿里查到虾夷岛的位置,引起了众人的议论。

“虾夷是海外的岛国。太子想要发动侵略战?”

“如果太子打下虾夷,将来会不会对其他地方动手?”

“太子收回女真人手里的东北土地,干脆把朝鲜一起拿下。隋朝三征高丽,唐朝历经二十五年的征伐,拿下高丽。”

“占城都是大明的,安南、老挝还远吗?”

“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茶馆、大街小巷时不时传来的口号声,让居住在会同馆的外国使臣人心惶惶。

对《论强汉的灭亡》还未表态的文官们,抓住了非常好的借口,纷纷针对近期出现的民间好战口号表达了忧心。宋朝给文官们树立了榜样。打心眼里,文官不希望武官和他们平起平坐。

华夏是农耕民族,骨子里喜欢安定。儒家的‘仁爱’、墨家的‘非攻’、老子直言反对、兵家主张慎战。

‘国虽大,好战必亡’;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先王之道,以和为贵;贵和重人,不尚战也’;

‘入其国家边境,芟刈其禾稼,斩其树木,堕其城郭,以湮其沟池,劲杀其万民,覆其老弱,迁其重器,卒进而柱乎斗?’;

‘五胡乱华’把北方高门驱赶到了南方,元朝统治短暂。华夏族在中原繁华之地繁衍数千年,长时间占据世界第一强国。没经历过后世亡国灭种的危机,没体会过弱国无外交的屈辱。

相隔时间实在太久。大家忘了华夏文明起源北方,为何子孙占有天南地北广阔土地。子孙为何能理直气壮地大吼‘自古以来那里就是我们的土地’。

任何人都可以随意瞎叨叨,因为他们无须对天下万民负责。可皇帝不行。

弘治帝脑中浮现了儿子的话:“合格的头狼必须具备侵略性,否则无法带领种族在丛林中生存下去。”他深以为然。

“查清楚了吗?”弘治帝淡淡地问。

戴义恭敬地回禀:“安南使者挑起民间的好战情绪,然后找上朝鲜、澜沧王国、暹罗、日本、鞑靼暗中达成协议。一旦太子出兵虾夷,就联名上书。他们要求皇爷下明旨担保大明不会对属国发兵。”

“安南从来没老实过,也能算大明的属国?还有呢?”弘治帝嘴角微勾,冷冷笑了下。

从占城大王子提出划入大明版图开始,安南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要不是大明接连打败鞑靼,安南有所顾忌,早就对占城下手了。

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弘治帝再蠢,也不会容许安南做大。

戴义垂下头:“项忠出资开了家思贤书院,专门聚集了一批酸儒之辈。他们打算再次揭起首辅大人关于‘穷兵黩武’的舆论。”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刘爱卿最近在忙什么?”

“首辅大人在家养病,有精神时教导两位孙儿。”戴义嘴唇抖了抖,“刘府关门谢客,除了瓦剌王子不放任何人进门。”

听到瓦剌王子,弘治帝一个脑袋两个大。

太皇太后、周太淑妃听英宗说起过瓦剌的事。当时王贵妃同英宗一起被关在瓦剌。皇家玉牒记载,王贵妃有位在瓦剌出生、但早夭的儿子。其实是……

英宗在瓦剌和也先的弟弟伯颜帖木儿成为莫逆之交。在伯颜帖木儿的照顾下,英宗的日子过得很滋润。英宗回国重新登基,伯颜帖木儿死在瓦剌内斗中。英宗妥善安置了伯颜帖木儿的妻儿。弘治帝偷偷派人询问他们。他们的说法印证此事。

也先怕英宗事后报复关闭马市,扣押了英宗出生在瓦剌的孩子,把孩子当作自己的孙子抚养。后来瓦剌内乱,孩子不知所踪。

戴义用余光偷瞄弘治帝,又提到了另一件事。

“也不知道内行厂和西厂最近在搞什么,拼命从江南收购松江布。江南的布商们心思又活络了。秦尚书和他们商谈租借织布机时,他们推翻原来的条件,狮子大开口想要买下织机。内行厂的张公公一口回绝。好好的谈判终止。同时,西厂暂停了从占城国运粮,原本答应给户部的粮食没了踪影。秦尚书快急疯了。”

弘治帝着实怔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非常不悦。他改变了帮儿子一把的主意,冷冷地道,“这些事让照儿回来亲自处理。”

戴义躬身退下。

“御膳房做好了小爷送来的海鲜。娘娘派人来问皇爷什么时候去坤宁宫,公主眼巴巴的等着皇爷一起吃。”陈宽笑着问。

弘治帝轻笑出声。但眼尖的陈宽看出来,皇爷唇边虽然挂着欣慰的笑容,却掩饰不住那抹寥落。

暂且没有了外敌,太子身边的刘瑾和张永等人提前争夺未来司礼监的排位。他们都忘了,坐在龙椅上的是皇爷,还没轮到太子呢。

就算太子登基,司礼监还有他陈宽、戴义、萧敬、高凤等人在!

“李阁老有何良策可解此局?”刘瑾再一次找上了找李东阳。

首辅不管事,谢迁忙着商税的改制。布商起了心思,谢迁费尽唇舌板正他们,根本没精力管舆论。文官们没有内阁的压制,什么言论都涌了出来。

“等。”李东阳言简意赅。

刘瑾没法,按捺住焦急的心情等了几天。等到了推选太子为虾夷王的织锦。

传消息的卫士说:太子买下虾夷宗谷,接着就被选为虾夷王!

“土地原来除了抢还能用卖的!”大明上下掉了一地眼睛。

等着抓住太子把柄开骂的众人哑然。仿佛重拳打在棉花上,用力过猛收不住摔倒。

很多人表示怀疑:“我们不信!”

消息传回的第二日,朱寿的船队抵达天津港。船上塞了满满当当人,除了少部分腾骧四卫卫士,大部分都是虾夷人。

在巍峨的永定门前,面对人山人海,努依等虾夷人紧紧围绕在朱寿身边。

这里的房子造得比山高,这里的人多得像海里的鱼,衣着华丽的让他们自卑。

可一想到寿是京师的主人,虾夷人也能过上和大明人一样的生活,矮小的虾夷人挺起胸膛。现在谁敢说朱寿不是虾夷王,虾夷人能把他们活活打死!

京师百姓看在城门口看热闹。看到虾夷人破破烂烂的打扮,联想虾夷岛的偏远,顿时相信太子买下了虾夷。

也就对土地狂热的太子,才会花钱买那些没人要的地方。

“听闻殿下杀了虾夷岛的主人安东家的人,又把战船的炮口对准了安东家。”安南使者一字排开,不怕死地阻拦朱寿进城的脚步。

朱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安东奈绪想让本宫当他男宠。本宫为了两国的和平,没有下令屠尽安东家。怎么,安南使者觉得本宫做错了?”

所有人都傻眼了。

让太子做男宠?

“杀光安东家!”人群传出海啸般的呼声。

群情激奋之下,安南使者打好的腹稿无用武之地。

“恶念值1……”

人群中的官员捂脸。太子殿下,为了土地您都用上了自污,还要不要脸啊!



第292章 虾夷是日本的?

安南使者瞪大眼睛不甘愿的让开路,眼中藏不住担忧。太子回京肯定马上着手准备并吞安南。不行,他必须想办法阻止,给国内更多的准备时间。

使者快速消失在四通八达的巷子中。锦衣卫内最熟悉京师地形的老张紧随其后。

数万人跟在朱寿身后喝彩,庆贺太子成了虾夷的王。还有不少人叫嚣着要太子灭掉日本出气。

“每个人都会犯错,我们要有宽容的胸襟。安东家只不过是日本二流的大名,没必要因为一个小家族惩罚整个日本。显得本宫心眼比针尖大。”朱寿咧开嘴角豪爽地大笑。

他在百姓面前总是表现的十分宽容和得体。在没有网络的古代,百姓一生难得见一次大人物。而每一次见面,会让百姓念叨很久。装,也要装出最好的面貌。

友邦人士也很了解华夏人爱面子的特点。

朱寿正打算通过正阳门进入内城时,日本使团诸人堵住他的去路。

“五城兵马司失职了啊。”朱寿瞟了眼大使身后的五位指挥使。

五位指挥使看到朱寿的眼神,吓得差点打摆子。没最上头的暗示,他们敢让人阻拦太子吗?

朱寿向正阳门大街两侧的店铺望去,茶楼、酒楼、超市的临街窗口站满了人。起码有一半的客人手持望远镜。望远镜是军需品,能拿到的人群有限。

朱寿眼珠子一转,低头用日语向努依交代几句。

努依大步流星地走到日本使臣面前:“使臣想找本国国王有何事?”

“没有天皇的认可,虾夷岂能自作主张推举国王。不开化的蛮夷就是没规矩。”使臣的个比依努高了不少,抱着双臂四十五度角俯视依努,眉眼和嘴角充斥着满满的鄙夷。虾夷人在和族心里绝对是野蛮人的代称。

依努跳起来和使臣大骂。王说了,有他在不必怕和族。这里是王的地盘,和族人不敢动手。

朱寿骑在马上,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见两人骂得不可开交,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询问,“虾夷国是日本的分国?”

熟悉他笑容的官员心里一咯噔,太子在给日本使臣挖坑。

使臣想也不想,理所当然地回道,“虾夷国自古以来都是我们的分国。只是虾夷人自由散漫,没有把他们的分国建好。”

“本宫是虾夷人推选的王,”朱寿伸出手制止使臣的反驳,“即便本宫不是虾夷人的王,本宫买下了虾夷宗谷,也是虾夷的部落首领之一。所以……”

朱寿双目闪耀强烈的喜悦,声音高亢不少,“所以本宫也有资格成为幕府将军!就你们的那些一砍就断的武器,本宫不用火器就能征服整座本州岛。正好可以把日本百姓,从战国纷争的恶劣环境中解救出来!”

“耶耶耶!”努依用急促的语气给同伴们翻译,虾夷人听懂后,围困住使团。

使团的武士们想要拔武士刀,五城兵马司的衙役们立刻抽出白晃晃的钢刀。武士们憋屈地把手从武士刀上挪开,怒视从来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虾夷人。

武士们的退缩让虾夷人手舞足蹈地欢庆。有王撑腰,他们再也不怕和族人欺负了。谁敢说寿不是他们的王?!

京师百姓又被太子殿下的豪言壮语惊到了。细细想了想,太子说得有点道理,好似真的可以这么操作。

十二月的京师很冷,再冷也没有日本使臣的心冷。寒气像针尖,不停往衣服里刺。不值得为了一个小小的虾夷岛招惹大明太子,大明太子也真的有实力成为幕府将军。

“虾夷不是日本的。”使臣在脑海迅速做出了抉择。

大明太子手中有打退鞑靼铁骑的军队。大明宝船和宫殿一般大,可上了宝船的一万大内氏武士还能被打败,至今下落不明。可想而知,大明水师的恐怖。

日本根本不是大明的对手。放弃本就不被国内重视的虾夷,把大明太子这位瘟神送走,一定会获得天皇和将军的支持。

“呵呵,”朱寿带着嘲弄的微笑居高临下地俯视使臣,“你只是一个臣子,虾夷不属于大明的话你说了没用,幕府将军说了也没用,只有你们的天皇白纸黑字、盖国印的诏书有用。”

使臣挤挤眼睛,擦去从额头滴到眼角的冷汗。“外……外臣这就给国内去信。”

朱寿邪气地笑了笑,挥挥手,虾夷人退开了。日本使团狼狈地离去。

“王,王,王!”虾夷人大笑着欢呼。

朱寿摆摆手,虾夷人乖乖的重新站到他身后。耽搁了很久,他得快点进宫,不能让便宜老爹等急了。

秦纮爱上了棋盘街开的这家辣锅店,特意自掏腰包邀请兵部尚书刘大夏吃饭。小二绘声绘色描绘永乐门、正阳门前发生的一幕。

“不战而屈人之兵。太子的嘴可比礼部那群人厉害多了。”刘大夏一点也不意外。

秦纮朗声大笑:“太子从不打无把握的仗,出手前早已经想好对策。江南那群蠢材,放走了最后自救的机会,老夫不打算管他们。”

刘大夏奇道:“那秦兄今日找小弟所谓何事?”他还以为秦纮想他给商人施压。

“哎,别看大明歌舞升平,其实缺粮十分严重。不说去年北方旱灾,今年各地水灾不断。辽东的粮仓早就空了,山东大的情况略微好点。若苏州没有三十万的百姓移民琼州,江南也悬。”秦纮灌下一大口啤酒。自个儿掏腰包,实惠的啤酒是不错的选择。

“朝廷无粮,粮食都是内行厂筹集的。可如今内行厂和西厂内斗,连固定往占城运粮的大事都停了。老夫想让水师从占城运粮,已备有可能发生的兵事。”秦纮想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刘大夏愣了下:“秦兄为何不在廷议上提出此事?户部被你弄得铁桶一般,外头根本不知道国内缺粮的情况如此严重!”

“说出去让粮商给老夫找事?布商说惨,其实最惨的还是粮商。太子用内行厂的巨大财力,定下粮食最低收购价和最高售价。粮商们无利可图,叫苦不迭。都说太子为了土地不要皇室的脸面,老夫听了心疼!”秦纮冲着太子这股子干实事的劲,才愿意再次出仕。

刘大夏欣慰一笑:“粮食最低收购价的事我也听说了。太子保护了数不清的农户。只是派水师去占城,容易刺激安南的情绪。黔国公上报边界有异动。军机处得好好思量。”

第293章 姜还是老的辣

回京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拍马屁。

“父皇的腾骧四卫实在太厉害了。不愧是禁军中的禁军!”朱寿在乾清宫夸了宁瑾和腾骧四卫足足一个时辰。

不管在古代封建皇权,还是后世的公司,‘功高盖主’绝对是大忌。朱寿恨不得整个天下人都知道:拿下虾夷岛的最大功劳是腾骧四卫,是皇帝陛下。

瞧着喋喋不休的儿子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弘治帝无奈地揉揉太阳穴出言制止,“照儿,海鲜不错,多送些回京。”

朱寿的眼神徒然变得亮闪闪。

“父皇,宗谷附近有一个渔场。那里的海鲜无须从海上打捞,海水会把它们冲上岸!那里的冬天银装素裹景色怡人,每天能换一个温泉泡澡,能挖煤取暖。最重要的是,有一大片可以种粮食的土地……”

朱寿像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不停地在便宜老爹面前炫耀。

“父皇,孩儿想把那宣传成世外桃源,有数不尽的鱼虾,吃不完的粮食。会吸引很多百姓移民吧?”

“父皇,能借点户部的官员给孩儿吗?孩儿想要给虾夷人办身份证和户籍。”

“父皇,听说等待吏部选官的人有点多,均几位给孩儿吧。”

“父皇……”

弘治帝心底微微的小情绪,烟消云散!

儿子就这么一个,权利早晚是儿子的,早给晚给都一样。

“照儿放心大胆地干,父皇全力支持。”弘治帝亲自给儿子倒了杯祁门红茶:“就像祁门红茶,自从推出后深受大明上下喜欢。连大宁城的商人也喜欢贩卖祁门红。而徽州府靠着祁门红,收上的税银赶上了松江府。”

朱寿扯扯嘴角,他还是不告诉便宜老爹真实原因。

内行厂研制出祁门红,他以百分之百的技术垄断,和当地茶叶商人‘达成协议’。茶商向朝廷缴纳五分之一的税银,他负责打通商路。

大宁城商人贩卖祁门红的原因更简单,国内少数几位大商人捐粮取得‘义商’的称号。没多少竞争对手、货量充足的祁门红自然会受到欢迎。

在大明,只有手中有权,银子会长腿般跑上门。

陈宽和戴义对视一眼,小爷又一次轻松搞定了皇爷。李阁老真没说错,小爷善于把握人心。

父子俩在乾清宫聊了大半天,在清宁宫等得不耐烦的太皇太后找了来。

“重孙见过太皇太后。”朱寿下拜。

太皇太后马上把朱寿拉到怀里,面有戚容,“才几个月不见,照儿已经比哀家高了。哀家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能不能抱得上玄孙。”

弘治帝讪讪一笑:“皇祖母,崇王的孙儿已能口齿伶俐的叫人,您早就是有玄孙的人。”

太皇太后对善妒无子的张皇后极为看不上眼,不然也不会把清宁宫伶俐的宫女塞给弘治帝。太皇太后没料到,宫女生下的健康皇子被弘治帝弄成了张皇后的嫡子,反而稳固了张皇后的后位。

至此之后,太皇太后和皇后之间的矛盾摆上明面。太皇太后见一次弘治帝,就要拿孩子说事。弘治帝习以为常。

只是这次,弘治帝误会了。

“崇王啊,”太皇太后瞬间泪如雨下,不满皱纹的眼角泪痕斑斑,一下子把弘治帝父子俩搞蒙。“崇王犯了那么大的错,皇帝仁慈饶恕了崇王府,可他们还像只惊弓之鸟。督办军机处这么好的差事,也能看成皇帝故意把他们软禁在京师。”

“皇帝干脆把他们打发到奴儿干去。奴儿干不毛之地,相当于变相惩罚。他们的愧疚之心,只有在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才能舒缓一二。”

朱寿目瞪口呆,感情没杀了意图造反的崇王全家还是他们父子的错?

“皇爷,太皇太后,皇太后、淑太妃来了。”陈宽启禀。

相互行礼后,一向装成透明人皇太后亲切地招招手,把朱寿叫到身边嘘寒问暖。“太子回来了啊,快让哀家瞧瞧有没有瘦了。”

兴王生母淑太妃捂着嘴笑:“太子个头蹿的快,通体散发英武之气,看着都有十七八岁了。”

朱寿小嘴抹上蜜,把这群长辈们哄得开开心心。

太皇太后嘴唇紧抿,把不悦的情绪明晃晃地摆在脸上。

几十年来围着太皇太后打转的皇太后和淑太妃,这次同时选择性失明,没瞧见老人家的脸色。太皇太后想让崇王去奴儿干镇守的事,生生被两人打断。

恭送走几位长辈,朱寿摸向额头,“父皇,靖难之后藩王守边成为禁忌,为何他们争相想去呢?”

皇太后态度不明,淑太妃话里话外都是兴王。朱寿想破脑袋也没想通,这和设想的不太一样。

‘哒哒’弘治帝手指敲敲儿子的头顶:“谁让你说东北事关国运,都在传去奴儿干的将来就是镇国王爷,宗室里的第一人。谁不想去!”

更何况有大宁城的例子在,宗亲们都相信太子能把未开化的奴儿干打造成另一座大宁。

朱寿抱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瞅着弘治帝:“东北有猛火油能造威力巨大的火器,有黑土地能种植粮食,有武器和米粮在手,确实事关国运。”

弘治帝狠狠瞪他:“你对镇守藩王有什么想法?”

“此等大事当然是父皇决定。”朱寿笑嘻嘻地回道。

弘治帝冷冷一笑:“真的?”

“呵呵,父皇有没有想过,为何黔国公镇守云南世代忠良?”朱寿自顾自地答道,“因为沐家受过太祖的教养之恩,是异姓封王。沐家想要自立,无论从法理还是民心,都不会有人簇拥他们。如果当年发动靖难的燕王不是太祖亲子,也不会受到无数人明里暗里的支持。”

“所以,镇守奴儿干的藩王即要和皇室紧密相连,血脉又不能和我们太近。无论是崇王堂叔,还是兴王叔,都不符合。”

‘哒哒’弘治帝又敲了两下:“臭小子说的有道理。不如让瓦剌王子镇守奴儿干,让跑到河套投靠你的朱俊杭镇守温良改。”

朱寿石化:“……”便宜老爹怎么知道他想把朱俊杭派到东北的?

“既然东北很重要,就不能交给任何宗室。朱俊杭毕竟是姓朱的,也是太祖的子孙。你能保证他对你忠心,无法保证他后代的想法。血脉不纯的瓦剌王子不一样,他的子孙永远不会有问鼎大明皇位的机会。”

“把瓦剌王子和部落分开,只让他带少数护卫迁移到奴儿干。也能方便朱俊杭控制留下的瓦剌人。温良改是一块飞地,也是牵制瓦剌和鞑靼的桥头堡。朕不担心它壮大。”弘治帝淡淡地道。

朱寿傻傻地看着便宜老爹。姜还是老的辣!

第294章 通讯中断

朱寿神情恍惚地到坤宁宫给张皇后请安,抱了抱妹妹,心事重重地离开。走回东宫的路上,脑海里反复回荡便宜老爹的忠告,“把权利给出去的时候,一定要确保能随时收回。”

这应该是历代大明皇帝倚重太监的原因。从汪直到刘瑾,收回他们的权利时,真的只是皇帝一句话的事。若宣宗多活几年,肯定后悔给予内阁票拟的权柄。

认真思索一番,把瓦剌王子派到奴儿干、朱俊杭总督温良改,确实比他原先的计划要好。

“能坐稳皇位的人,总有几把刷子。”朱寿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独生子的好处。不用担心背后家人插来的刀。

还没跨入东宫大门,便瞧见刘瑾和张永跪在宫墙边。

“本宫累了想歇歇,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朱寿的脸蹦的紧紧,迈着凝重的步伐,毫不停顿地从两人身旁走过。

除了紧跟身后的谷大用,东宫内侍和禁军们忍不住多瞧了刘健和张永几眼。太子殿下很倚重两人,这是首次对俩人不假以辞色。

刘瑾和张永相互对视,同时起身离开。

出了大明门,刘瑾对张永冷笑,“张厂公,小爷这次可是真生气了。西厂的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可除了咱家,小爷手头没人适合负责此事。内行厂则不然,厂公不过是照顾好各方的老妈子。黄伟、刘孝、王岳、马永成、邱聚等人都挺适合的。”

“咱家谢过刘厂公的关心。同时也提醒刘厂公,西厂修路需要水泥,航运需要船,运送货物需要蒸汽发动机、马车、保温箱。”张永态度亲热地说,“西厂永远离不开内行厂的支持。”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酒足饭饱的刘大夏,在大明门和两人碰了个正着。

刘大夏拱手问:“两位公公可曾见到太子殿下?”

“小爷舟车劳顿,并未召见我等。刘大人的事若不着急,还请明日求见。”刘瑾回礼。

张永含笑立于一侧,并未抢着搭话。内行厂和西厂不能在外人面前内斗。

刘大夏谢过两人,向文华殿走去。刘瑾和张永,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分道扬镳。

“不知道太子会如何处理内斗。”刘大夏背着手徐徐踱步。不止他一人,朝中无数官员等着太子的反应。管中窥豹,大家都想知道太子玩平衡的政治水平。

从物质条件来讲,出门在外比不得宫里舒服。可论心情,绝对是在宫外舒服。

这不,朱寿才小歇片刻,谷大用就叫醒了他。

“小爷,出事了。”

朱寿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睁,“何事?”

“京师对外的通信线路中断。内行厂正在排查断掉的地点。由于线路很长,一时半会查不出来。”谷大用语气发急。

朱寿猛然睁开眼:“没了通信线路,电话、电报都不能用。一定有地方出事了!马上让通信院启动无线电台,紧急联系九边和河套,让他们注意周边情况。”

朱寿快速套上衣服,匆匆往保大坊内行厂赶去。

无线电台弄出来没多久,少量布置在河套、陕西、山西、辽东都司和行都司。平时都是关闭状态,希望几处发现对外通讯中断能想到开启电台。

朱寿走进内行厂通信院,里面传来‘哼唷,哼唷’的喊声。只见主厅里摆满形似自行车的脚踏式发电机,身强力壮的护卫正在汗流浃背地踩踏。

‘滴滴答答’无线电台一刻不停地对外发送信号,通信院内一派忙碌。

朱寿边查看内行厂名下作坊的库存情况,边等着电台的反馈。

夜幕降临,京师大小街坊旁的路灯亮起。棋盘街、正阳门大街等热闹的街市人声鼎沸。地面的亮光让满天闪耀的繁星失去原有的光泽。

“小爷,河套急电!”谷大用狂奔到朱寿身边,“鞑靼三万大军离云中城不到百里。远征军大部队去了吐鲁番,此刻云中城守卫空虚。”

朱寿猛然睁大双眼:“达延汗怎么可能只派三万军队出站?联系游商部落,询问他们鞑靼最近的情报!”

谷大用神色凝重:“把台和琪琪格在大宁城。为了保密,并没有给大宁城配备无线电台。”

朱寿双手抱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用心脑速算能力推算最糟糕的局势。在外部,达延汗搞定草原上的游商部落成员,叶尔羌国或者吐鲁番和鞑靼联手,东北女真趁乱动乱,安南和日本借机闹事。在内部,文官和商人串通,武将和宗室异动,或许会发生第二次土木堡之变……

“刘瑾、张永,马上命内行厂和西厂停止向大宁城、游商部落输送物资;组织力量,连夜把战略物资送往河套。”朱寿恶狠狠地警告两人,“在这节骨眼上,谁敢搞事耽误战事,你们两人一起革职。”

刘瑾和张永垂首应道:“老奴不敢。”

朱寿闯进了坤宁宫,把便宜老爹从张皇后的床上叫起。“父皇,鞑靼不可能只有三万人马。孩儿担心除了河套,还有其它卫所将会遭遇鞑靼攻击。请父皇连夜召开廷议商讨应对方案。”

半个时辰后,文华殿议事厅座无虚席。朱寿主持,弘治帝旁听。

“根据早前的情报,达延汗的嫡系察哈尔、喀尔喀、乌梁海左翼能凑出25万人马。他们在大宁城囤积的粮食最多能供应半个月。”朱寿扫视全场,“若是达延汗控制游商部落,从各成员手里收集方便面等粮食,他们可以支持两个月。”

官员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殿下,您是否忧虑过重?”礼部尚书张升轻笑。

朱寿沉下脸:“张大人家中有田地吧?应该知道今年天气寒冷,粮食普遍减产。河套是如此,草原的情况肯定好不到哪里去。没有粮食的鞑靼人如何凶残,不需要本宫提醒。朝廷早做准备,总比没有准备仓促应战的好。”

张升还未作答,秦纮起身答道,“殿下所言极是。全国秋粮收成比去年同期少了两成。”

“户部是否缺粮,能否应付一场大战?”张升紧张地问。

朱寿淡淡地道:“几代皇朝、千年经验积累建立起的六部官制,是让官员们各司其职,合理有效管理国家。身为礼部尚书,张尚书该做的是看紧各位使臣,防止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并以朝廷的名义向鞑靼发出严正交涉,让他们承担发动战争带来的一切后果。”

“越权者、渎职者,没必要留在朝廷。”朱寿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座的众人感受到了杀气。

“恶念值1……”

第295章 海鲜大回馈

半夜召开的廷议结束,五府六部官衙内亮起大片沼气灯灯光。

礼部商议如何彬彬有礼地软禁留京外国使臣,措辞严厉地责骂达延汗发动战事;工部盘点兵器铠甲,加班加点锻打武器;刑部协助锦衣卫调查通信线路中断一事;户部调集军粮准备后勤。

在弘治帝和太子的双重压力下,马文升让吏部官员瞪大眼睛盯着同僚,汇同都察院、六科言道一起监察官员越权、渎职。

“尚书大人,看情形今年我等又无法回乡过新年了。”临时加班的吏部官员吐槽。

太子变相增加官员月例年俸的同时,他们肩上的责任更加明晰。想要浑水摸鱼混日子?没有李阁老左右逢源的本事,休想!你这环节卡着不处理,会耽误下一环节的推进,同僚马上把责任推给你。

带来的好处是,朝廷的效率越来越高,官场的风气越发清朗。无能之辈显露无遗,没点强大的后台,真不敢占着茅坑不拉屎。

比方说负责绘制舆图的国舅爷张家兄弟。军机处参谋部专门费时间帮他们罗列工作计划表,张家兄弟只要照着计划表一步步做事。换成其余人,会被御史的唾沫星子淹死。

年轻官员们喜闻乐见风气的改变。但马文升等老臣一时间难以转变。

马文升望着本仁殿军机处的方向发呆,完全没有听到吐槽声。军事上的事,真的不需要文官们插手了。军机处成立前,他还能领兵夺回哈密。

如今,除了兵部,其余堂官多询问几句兵事就属于越权。

“哎~”马文升长叹一声,怅然若失。

吐槽的官员缩了缩身子,不敢打扰自愿留下加班的尚书大人。

和马文升一样感怀的,还有内阁唯一在岗的谢迁、并没有被通知参加廷议的首辅刘健、被同僚排斥的李东阳。

失去大权的内阁三阁老,连成化朝的‘纸糊三阁老’都比不上。

本仁殿军机处内一片喧哗,同对面漆黑一片的集义殿内阁形成鲜明的对比。

“鞑靼缺粮食,每年冬天都会来抢夺。他们的意图肯定是抢劫。”

“我不这么认为。河套让达延汗损失了右翼鄂尔多斯、土默特部两个三万户,永谢布部离心离德。如果这次再失利,他绝对会失去漠南的控制权。我们和达延汗交手多年,都知道他不是不顾一切的赌徒。这次他肯定有很大的把握能全身而退。弄不清这点,我们不可贸然反攻。”

“河套一战的辉煌战果,离不开情报信息的通畅。我们对各军的动向了若指掌,指挥的时候如臂使指。鞑靼铁骑被打懵,丧失了他们的快速机动性。”

“可这一次,未开战通信线路先被弄断。国内一定有鞑靼的奸细。”

现场的气氛徒然凝重。

弘治帝缓缓开口:“河套曾发现白莲教信徒的踪迹,抓捕时被他们逃入草原。不排除白莲教和鞑靼勾结的可能。”

白莲教和明朝立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历代大明皇帝的心腹大患。

弘治帝可以放手让儿子与文官们博弈,因为这无法触动老朱家的统治。但对于白莲教,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挑动弘治帝的神经。

白莲教在明廷的大肆镇压之下分散活动。自从小明王韩林儿被太祖沉船弄死后,白莲教再也没能出现号令全国的总教主。

山西崞县的李教主,也仅仅是崞县地区的白莲教主。和随同山东移民迁徙到河套的白莲教徒不属同一支。锦衣卫无法从抓捕的山西白莲教徒身上,得到其余地区信徒的消息。

保国公和刘大夏紧皱眉头。

打仗最恨带路党。五十多年前,太监喜宁撺掇瓦剌太师也先,绑了英宗攻打京师。即便喜宁最后被割了三千多刀凌迟处死,也无法抵消他带给京师的深重灾难。

正在此时,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心急如焚禀告,“陛下,京师通往九边、南京两处通信线路遭人为砍断。目前查出十几处断口,内行厂正在抢修。通信线路很长,就算这次修好,我们也没精力保证整条线路的安全。”

“没电话线的时候,我们不一样打仗!”阳武侯薛伦拍桌子大喊。

老将新宁伯谭祐嗤笑:“威宁伯故去后,我们再也没有打过仗。一直在被动防御。”

“别吵了,此战鞑靼有备而来,我等更需要精诚合作。有吵架的精力,想想如何应战。”保国公呵斥。

殿外有人扯着嗓子喊:“报~,居庸关升起狼烟!”

薛伦、谭祐等人惊起。

“报~,偏头关狼烟起!”

保国公骇然:“绝不可能!”

居庸关是内三关中离京师最近的关隘。偏头关在山西,是外三关的最外一道。

宣府和大同没有狼烟示警,鞑靼没有攻破两地,偏头关怎么可能有敌袭?居庸关更不可能遭遇外敌。

“白莲教那群疯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朱寿异常冷静。历史上白莲教曾勾结鞑靼攻击京师,协助鞑靼发展草原。配合鞑靼扰乱朝廷的军事部署这算是小菜一碟。

军机处商量了半刻钟,马上向弘治帝请示派出五军营协防居庸关。偏头关交给山西都司解决。

朱寿很不爽。他花去小山堆高的银子架设通信线路,让一群刁民四处搞破坏,成了废铜烂铁?!

‘腾腾腾’疾步赶向广播室,朱寿清清喉咙,惊醒了整座京师。

“为了庆贺本宫成为虾夷王,本宫决定回馈众子民。从明天开始,本宫会让西厂把海鲜扔在通信线路下方。谁先捡到就算谁的。”

古时海鲜属于奢侈品。据《周礼》记载,蛤蜊之类供周天子祭祖用。到了商贸吃食繁盛的宋朝,海鲜依然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菜品。

西厂的物流让海鲜进入寻常人家。可也只有大喜事的时候才会花大笔铜钱购买。如今,太子殿下竟然免费送海鲜!被惊醒的百姓们再也无法入眠。

“恶念值1……”

朱寿呵呵一笑,恶念值来的正好。从虾夷回来带的几大船海鲜不够用,他正缺蒸汽发动机改装船只来往虾夷岛运海鲜。

天际露白时,天津港驶出一只大船队。船队的船只五花八门,掺杂着不少锦衣卫从民间‘借调’的船只。



第296章 背后布局

云中城内的建筑全部换上坚固的水泥砖瓦房。为了保温,水泥墙内外又罩了层羊毛毡帐篷。每户人家都有土炕,又通了沼气,准格尔煤场定期会送免费的蜂窝煤。所以,不管住户的祖籍为何处,都能轻松地熬过寒冷的冬季。

阴沉沉的天空、呼啸的狂风、夹着雨水的雪花,让不得不坚守城墙的士兵十分难受。杨廷和披着雨衣,亲自把能活血驱寒的白酒交到士兵的手中。

“大家辛苦了!”杨廷和笑僵了脸,“城中兵力不足,我们像乌龟一样龟缩在坚固的城墙内防守。”

半空中传来惊心动魄的呜呜声。凌冽的寒风夹杂雨雪吹进脖颈,杨廷和打了几个哆嗦。夹层的皮裘内穿了三件羊绒衣,皮裤内加了两条棉裤。即便这样,他在外还是冷得发抖。

同情地望向远方,希望物资匮乏的鞑靼人不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老天爷依旧偏爱他们的太子殿下。

鞑靼人好不容易偷摸靠近云中城,仗还没开打,老天爷突然变了脸。在狂风大雪中,他们看着鞑靼人慌慌张张的支起帐篷。慌忙中,不少的帐篷吹向天际,在空中划出一条条优美的弧线。

杨廷和心定了。

鞑靼人打仗时,身后会跟着负责后勤的奴隶兵和赶牛羊的族人。可是这次他们的军队只有战士。否则对方早就不慌不忙地安营扎寨。从侧面说明,对方的后勤坚持不了多久。

只要坚守住不让鞑靼人跨过城墙,云中城内的百姓安全无虞。

士兵们抿了口酒活动冻僵的手脚,看上去精神状态都不错。

“我们再怎么样也没有鞑靼人辛苦。他们吃饱了撑着吧,出门打仗也不看看黄道吉日。”

“哈哈哈,我们的乌龟壳硬,他们选吉日也没用。”

杨廷和朝下一座敌楼前进,完成慰军任务后,杨廷和疲惫地回到云中城承宣布政使司兼总督府。

周经递上热腾腾的奶茶:“杨大人辛苦。”

“辛苦倒不怕。就怕辜负太子重托。草原上的游商部落成员一定反叛了。”杨廷和深锁的愁眉毫无遮掩内心的不安。

屠滽咳嗽了几声,用沙哑的声音宽慰,“搬到河套的游商部落成员安分地待在家中,没有一人成为鞑靼军队的细作。杨大人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本官没那么本事,这全是内行厂的功劳。云中城的生活和草原有天壤之别,国家观念淡漠的草原人留在河套,是离不了这里的好日子。”杨廷和非常有自知之明。

“杨大人谦……谦虚了。”屠滽咳得好似要把肺咳出来。

杨廷和关心地说:“还是让人把徐大人送回关内吧。云中城太冷了。”

“别,老夫若回去,除了商人会来走门路说情,侣钟也会找上老夫。”屠滽神情黯淡。侣钟表面和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背地里早就踏上商人的船。身为昔日的好友,屠滽竟然没有瞧出半分。

“立场不同而已。”杨廷和内心深处是不同意太子过早处置商人。

大明商人的能量十分巨大。河套的白莲教徒就和商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大人,宁夏盐池附近发现鞑靼军队,人数未知。”驻守西套平原的蒋博通过内部电话线传来消息。

周经担忧地说:“我们给宁夏卫提个醒,他们别还被蒙在鼓里。”

“不,让蒋博去说。”杨廷和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诸位谨记文武各司其职。”

朱寿有一段时间没收到河套的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为了早日恢复通信,朱寿四处派发虾夷岛的海鲜。百姓们沿着通讯线路捡免费的海鲜,一路上找到不少被砍断的电话线。给锦衣卫省了不少力。

“殿下,真的要把研制中的蒸汽三轮车拿出来用吗?”被朱寿扔在东北的凌风子和江彬等府军前卫一同回京。

朱寿点点头。

“殿下,要把还不是太稳定的硝酸甘油炸弹送到哈伦告鲁吗?”凌风子愁眉苦脸再问。

朱寿点点头。

凌风子小声嘀咕:“您就不怕这两样半路出事吗?会有损天师研究院的脸面。”

“半途出事?那一定是白莲教的人从中作梗!”朱寿叉着腰义愤填膺地大骂。

“……”凌风子拱拱手,对太子的无耻甘拜下风。

朱寿耸耸肩,他也不想的。可从河套送来的情报分析,这次的对手将会极为棘手。

宁夏卫在百里外的贺兰山周围发现鞑靼踪迹,尤其是盐池,盘桓的人数超过十万。

几位老将围在九边堪舆图商量了半天,做出如下推论:鞑靼想要瞒过河套,必须翻越贺兰山。测算鞑靼王庭到宁夏的距离,他们最晚在一个月前出发。对方的目标又是盐池,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盐商。

太子殿下可把商人得罪死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人们面对巨大的利益绝对敢践踏大明律。

朱寿被弘治帝看的紧紧的,绝对不准他踏出京师半步。朱寿困在京师也没闲着。谁说真刀真枪的才算战场?

大明关闭喜峰口,断了输入给大宁城的物资。礼部大张旗鼓责问鞑靼,把中断商贸的责任推给鞑靼。

切断资源贫乏的草原部族商路,很容易爆发战争。内行厂的货物以先进的科技为依托,在外没有能取代的同类产品。达延汗会引起草原公愤的。

达延汗一招错,满盘皆输。既生亮何生瑜!在朱寿的捣乱下,达延汗已经错失统一漠南的最好时机。现在又有发动战争阻断和大明商贸的罪名,只怕他这辈子都无法统一漠南各部。

除了大明,没有哪方势力能吞的下大宁城。朵颜卫、泰宁卫、福余卫三卫在朱寿轮番挑拨下关系恶劣,三卫相互监督,不可能投靠鞑靼。

同时,朱寿借用瓦剌王子的手,想办法在鞑靼身后制造危机的假象。让达延汗不敢派出全部战力。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

正当朱寿催促人打包海鲜,诱导百姓维护通信线路安全时,保国公和刘大夏带领武将们浩浩荡荡地找来。

保国公在几位老将的推搡下,硬着头皮问,“殿下,是否可以让远征军从吐鲁番撤回?”



第297章 那不是入侵

朱寿眯起眼睛,用不善的目光瞅向众人。

吐鲁番,光这个熟悉的地名就注定属于华夏,怎么可能让给他国。别说吐鲁番,叶尔羌汗国的大部分土地都是华夏的!

玉自古以来受到华夏人的追捧。从祭天礼器到身份的象征,发展到后来出现了‘君子必佩玉’、‘无故,玉不去身’的传统。叶尔羌汗国的于阗盛产和田美玉,朱寿眼馋了很久。

保国公被充满恶意的眼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估计是太子类太祖的话听多了,他打心里把太子视作太祖来对待。三位阁老的遭遇证明了他的眼光正确。他十分庆幸没听项忠的忽悠暗中搞事,坚定不移地站在陛下和太子一边。

“殿……殿下,”保国公定了定心神,“锦衣卫发现安南使者与白莲教暗中联络。我等唯恐安南会在南方制造事端。南北两线作战已是兵法大忌,如果西线同时开战,其中一方的失利会影响整个战局。”

“其中一方指的是吐鲁番?”朱寿抱臂冷笑,“保国公有什么证据指出远征军打不过吐鲁番和叶尔羌!”

保国公很可耻的怂了。他宁愿面对数倍于己方的敌军死战,也不愿意和太子打口水仗。文官们难有一胜,何况是他们武官。

老将们也是这么认为,一致把刘大夏推出来。

太子把兵部划入文武双职的范畴,兵部成为文武官员沟通的桥头堡。进士出身的兵部官员,没少代表武将和文官交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秀才和秀才交谈就没多大阻碍。尤其是扯皮的事,武将们再也不会吃亏了!

刘大夏搜肠刮肚组织语言:“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远征军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作战,无法长期间保证武器和粮食的充足。又临近年关,士兵们思乡心切。吐鲁番当地百姓一定敌视入侵家园的远征军。”

话音刚落,朱寿像遭受了晴天霹雳一样,睁圆眼睛,张大嘴巴倒抽一口冷气。

“刘大人,您可是军机处大臣、兵部尚书啊!这就是您的军事素养吗?您让本宫如何放心把指挥军队的大事交给你!”朱寿抓狂地质问。

刘大夏呆呆地问:“臣说错什么了吗?”

“错,全错,从头到尾都是错的!什么叫做远征军入侵吐鲁番,远征军是去解救出使土默特部被抓的使者。”朱寿大义凛然。

众老将鄙夷地瞅着他,这话说出来连小孩子都不信。

朱寿让人端来从哈密送来的水果:“远征军解救使者时,正巧遇到在那里传播佛法的大同宝宁寺喇嘛。世代居住吐鲁番的百姓原本信仰喇嘛教,奈何在东察合台汗国的屠刀下改信了伊教。”

“宝宁寺的喇嘛以身饲鹰,让部分当地人又相信了喇嘛教。叶尔羌汗国抛弃了蒙古人原本的信仰,全员信奉了伊教。吐鲁番当地百姓分为两派,一派要恢复信仰喇嘛教,一派坚持信仰伊教。”朱寿目光深远、语气意味深长,“这不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这是宗教与宗教之间的战斗。所以天时、地利、人和远征军占了一半。”

“恶念值1……”

刘大夏半晌说不出话来。大同宝宁寺喇嘛,不就是太子殿下您派出去的吗?

“哎,相比起在哈密种棉花,叶尔羌的土地更适合种。可惜了。”朱寿摸着下巴小声嘀咕。

刘大夏心头一颤,立刻给远征军攻打吐鲁番找好了借口:吐鲁番出尔反尔,刚在陛下万寿节时派使者讲和,没出几个月又出兵霸占哈密。

相信这个借口的人肯定多,毕竟从成化朝到如今几十年来,吐鲁番几次三番对哈密动手。朝廷册封的哈密忠顺王都躲到甘州。

一众老将们吓白了脸。太子殿下,这一点也不可惜!

太子对土地的热忱超越了国界线的分界。认识到可怕的事实,老将们匆忙告退。

鞑靼和安南都不好对付,多几个敌人他们真怕挡不住。不过,他们走的时候不忘捎上哈密的水果、虾夷的海鲜。哈密的水果很甜,虾夷的海鲜比天津捞上来的好吃。

朱寿呵呵一笑:“我大明百姓都是吃货。如果用食物引诱……”

“小爷,远征军没有传回消息,我们是不是要做好两手准备?”刘瑾低眉垂眼恭敬地请示。

朱寿没有回答他,反而换了话题问,“通往占城的路修得如何?”

“小爷,不提占城和我朝之间阻隔的安南,光云南通往占城的路丛林密布、跋山涉水,修筑耗时耗力。不如另辟蹊径,在占城到琼州之间建立固定的航道。也有助于小爷开发琼州岛。”刘瑾堆着笑脸侃侃而谈。

朱寿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从刘瑾的言谈间闻到了一股指点江山的味道。

朱寿心中一动,问道,“这是本宫未来的岳丈给你出的主意?”

刘瑾细细揣摩太子称呼李东阳‘未来岳丈’的语气,不确定是赞还是贬。

“是。”这事瞒不了人,刘瑾爽快地承认,心里七上八下等待太子的反应。

“呵呵。”朱寿意味不明地干笑。

李东阳是愤青。愤青看不得皇权滥用,又怎么会看得惯太监干政!刘瑾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刚你也听见了,安南不安分,修路的事先搁着,等朝廷大军把安南打服气再说。你先想办法开辟一条从虾夷宗谷到京师最短的交通线。本宫要求两地间半个月往返一次。”朱寿为了拖住刘瑾,抛给他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使用蒸汽发动机的铁甲船,来往两地至少需要一个月。不可能还有更快的速度。

张永静静侯在一边,脸上无悲无喜。

刘瑾咬咬牙,一口应下,“老奴定当竭力而为。”

朱寿挥手让刘瑾退下。

“这袋海鲜太少,不够一家五口人一顿的。”朱寿指着正在分海鲜的工人,“明日山东威海的海鲜就要到了,不怕没足量的海鲜发放。我们一定要调动起百姓守护通信线路的主动性!”

‘啪’双手一拍,朱寿嘱咐张永,“偷偷派人收购海鲜。收购的费用绝对比请人巡视冗长的线路划算。”

佛系十足的张永听了这话禁不住扯了扯嘴角,“老奴立刻去办。”



第298章 自信心

不知不觉中,朝臣和百姓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犹记得十几年前陛下初登基,鞑靼人多次袭扰九边,甚至攻破宣府独石口,差点打到京师。每次九边狼烟吹起,京师百姓立刻收拾包袱,就怕鞑靼人打进京师的时候来不及跑路。

可如今,半夜看到离京师最近的居庸关升起狼烟,全京师几十万人没几个害怕的。大家嘀咕几声守将脑子又抽抽了,关闭沼气灯、搂着老婆孩子钻进热炕头睡觉。

第二日,热闹的茶楼添了新话题,大家猜测居庸关发生了何事,让胆小的守将吓得点狼烟。自从居庸关守将在太子闯关后点狼烟示警,‘胆小’这词将跟他一辈子。

突然,一位来喝茶的外地客商神色焦急地吼道,“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是鞑靼人打来的!鞑靼人大举出动围困独石口,说不定此时早就破关!”

茶楼一时安静下来。

有了锦衣卫暗卫的月俸贴补,老张每日雷打不动地来此喝茶侃大山,顺带收集情报。外地客商反常言语引起他的警觉。

“这位小哥,您怎么知道鞑靼围困了独石口?报纸没刊登,广播也没说。您哪来的消息?”老张悠然不迫地端着大盖碗和他拼桌。

外地客商咽了咽口水,京师百姓的粗神经完成出乎坛主的预料。没能让京师乱起来,他们的计划就将打折扣。此人把心一横,睁着眼睛胡说八道,“我从宣府来收购京布,一路上感觉气氛不对。看到昨晚的狼烟才恍然大悟。”

“要买京布去密云。密云有白河和潮河,有足够的水力提供纺织机织布。你连着都不知道?”老张心中感慨,现在的细作做事越来越粗心。从报纸收集消息都不愿意,还想混入固若金汤的京师搞事!

客商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是第一次从宣府来京师,不知道门道。”

一喝茶的老者怪叫道:“姑且详细你是第一次行商。可我家几位孙子都在西厂任职。我咋没听他们提起宣府那有鞑靼围困?”

“鞑靼围在独石口也没用。我家小子没入工程团前参加过独石口城墙的修葺。那时还没有钢筋混凝土,用水泥和石块修起来的。城墙不够坚固,他们修了里外三层墙。以鞑靼人的本事,极难破关。”来茶楼买早点的老妇人笑道。

茶楼小二带着两位五城兵马司衙役进来,衙役走到客商跟前索要身份证和路引。

开国初期,严令百姓不得随意离家,出门在外需要户籍所在官府出具的路引。成化朝时期流民和军户逃兵泛滥,地方烦不胜烦,也就很少查问路引。

商税拖了很久不见实施,朱寿早就按耐不住对商人下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严令各地检查路引。即便商人买通地方官弄到路引,附近卫所的盘查也能让他们出不了门。

论无耻和下作,朱寿表示,他绝对不可能输给明朝人。

“哎呦,我忘在客栈了。能麻烦官爷和小的跑一趟吗?”客商无辜地瞅着衙役。

听闻京师的衙役对百姓态度极好,一定会陪他去取。坛主和兄弟们都在附近,把衙役带到无人的地方解决掉,一哄而上抢了他们的身份腰牌便于行事。

两位衙役一左一右按住客商的肩膀:“你已经是第五位说这话的人。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就算抢了我们的腰牌,你们也无法冒充我们。这里的父老乡亲谁认识你们。”

“哈哈哈。”茶楼里发出爆笑声。

“小王,知道居庸关为什么点狼烟吗?”老张让出位置方便两位衙役抓人。

其中一位矮个子衙役吐槽:“张大爷,说出来会笑掉你大牙。不知道哪个脑子不好使出的主意,把几百面旗帜插在居庸关外。千把人摇旗呐喊,把居庸关守将吓坏了。阳武侯领五军营出关协防,一股脑把这群人就地正法,气呼呼的跑回来向军机处告状。”

果不其然,老张笑得直不起腰。“阳武侯这状白告了。居庸关守将是会昌侯唯一的儿子,他的外婆是刚刚故去的嘉善长公主。守将的职位,还是长公主故去时陛下给的恩典。”

“话说回来,居庸关守将只要对陛下忠心便可。有我们的太子殿下在,放眼天下,哪方势力有能力打到居庸关!”茶楼小二自豪地说。

说话间,假扮客商的那位面如死灰。

路边的广播开始定点播报:“今早西厂在城门打开时骑马出城,沿通信线路放免费的海鲜大礼包。这是太子给百姓的年礼,大家别忘了抢。”

悠闲吃茶的众人瞬间起身,匆匆放下超市抵用券离开。“集市有人花半贯收一袋海鲜。多抢几袋明年的茶钱有了。”

茶楼的客人跑得没影,衙役羡慕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押着客商朝北镇抚司走去。

“这是个笨的,跑到茶楼来散播消息。也不打听打听,有时间和闲钱到茶楼吃早饭的都是什么人!瞧瞧一桌子的抵用券,那可都是官员、吏目、内行厂、西厂的家眷。”矮个子衙役戳戳客商骂道。

听完广播里杨慎声情并茂的海鲜大回馈后,刘大夏主持今日的廷议。

“居庸关的狼烟示警已查明前因后果。是一群乱民打着几百面旗帜虚张声势。山西都司还未把偏头关的消息传来,从九边各处发来电报推测,多半也是乱民惑乱人心的举动。”

“据宁夏卫回电:鞑靼十万多人马盘踞盐池。万全都司发电文:鞑靼绑着为数众多的牧民堵在独石口外。”

“结合河套外围只有三万的人马,看来此次鞑靼的目的在于盐池。”

撑着脑袋旁听的朱寿突然插话:“前任户部尚书叶淇叶大人死了?”

刘大夏嘴巴蠕动了几下,看向谢迁。

谢迁恭敬地朝朱寿拱了拱手:“回殿下,在殿下离京后不久,传来叶大人的死讯。”

“前任吏部尚书倪岳倪大人也过世?”朱寿冷飕飕地瞅向谢迁。

倪岳祖籍浙江钱塘,是江南官员中除项忠外,头脑清楚、有号召力的人物。明史夸倪岳‘善断大事。每盈廷聚议,决以片言,闻者悦服’。朱寿虽然没有见过倪岳,可深知江南没有出现强大的反弹,离不开他和谢铎的帮助。

谢迁道:“叶大人过世后不到半个月,倪大人也故去了。”

“两位大人相继过世,有些人就了跳出来。”朱寿摇头晃脑地啧啧有声,“银子虽好,够用就行。贪得无厌,到头来没命享用。这是何苦来哉!”

“殿下何意?”谢迁提心吊胆地问。

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人走茶凉,叶大人走了,这盐法也该改改了。”



第299章 围攻

叶淇大人尸骨未寒,太子殿下急着向盐法动手。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讨论军事的廷议变成菜市场。

“盐税涉及到国库税银,殿下岂可一拍脑袋就决定”

“殿下想要改动盐法,想过几十万盐户吗”

“怎可单单从鞑靼人围困盐池做出此事与盐商有关的论调!”

朱寿掏掏耳朵,试图把嗡嗡作响的声音隔绝在外。但是他似乎忘了一件事,廷议取消了对失礼官员的廷杖惩罚。

工部郎中马祥,身兼山东都转运盐使司副使。听闻太子要改盐法,从座位上手脚灵活地蹿到朱寿身前。“殿下想如何更改盐法恢复开中制还是像超市一样低价卖盐”

廷议时谷大用守在文华殿殿外,廷议的秩序由锦衣卫负责。守在殿内墙角的锦衣卫一时没反应过来。

朱寿用袖子刚擦去脸上的口水,河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运使兼户部郎中宗钺冲了上来,“殿下,低价卖盐只可偶尔为之,长久以往会令盐户丧失积极性。盐户不愿意晒盐,没有足量的食盐供应,天下必乱。”

等锦衣卫卫士反应过来,朱寿已经被官员们团团围住。官员们情绪比较激动,等锦衣卫把朱寿救出时,他披头散发,好不狼狈。

鞋子丢了一只,脸上挨了一拳,衣带不知去了哪,丝绸外衣被扯坏,露出里面的鸭绒服。

“阿嚏!”朱寿狠狠打了个喷嚏。只见文华殿内飘起团团飞絮,定睛一看,原来是鸭绒服被扯开一个大洞,鸭绒漂了起来。

狼狈的朱寿自嘲景泰朝时文官们能活活打死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对他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大爷的,本宫竟然在文华殿被尔等衣冠禽兽非礼了!”朱寿气得哇哇大叫,“所有参与的官员围绕皇宫跑五圈!要不然本宫要你们好看!”

他很后悔把廷杖取消。他可不想让文华殿成为第二个左顺门。

左顺门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在左顺门官员打死‘奸臣’不会被追责。直到后世嘉靖帝在左顺门用廷杖打死17位大臣,这个潜规则才消失。

话说当年土木堡之战英宗被俘,景泰帝在左顺门召开午朝。文官们情绪激动,在那活生生打死了王振的三位党羽。景泰帝为了平息官员的愤怒,并没有追究此事。

自那以后,每当朝廷里出现奸臣,皇帝不听官员的弹劾,大臣们就跑到左顺门叩拜先贤、咒骂奸臣。传国玉玺摆放在左顺门供人参观后,大臣们又多了一个叩拜的对象。

寿宁侯张家兄弟曾被骂过,所以他们两个绝不会出现在左顺门。宫里的太监没事不会经过那。

廷议以大部分官员绕皇宫跑步结束。

“殿下,您想学霸王陷入四面楚歌的局面吗”一把年纪的秦纮都快哭了。他亲历景泰朝打死人那次午朝,没成想老的时候还能再见一次。

朱寿眯起眼呵呵一笑“出身六国贵族的项羽玩不过地痞流氓刘邦。秦大人认为本宫玩不过饱读圣贤书的诸位大人”

“……”秦纮气得说不出话来。

脱掉身上被扯坏的衣服,朱寿勾起嘴角朝作壁上观的武将们冷笑了几声。原本他变更盐法只是想试探一下官员们的反应,那么现在,即便是便宜老爹反对,他也要逆天而为!

阳武侯薛伦凑到新宁伯谭祐的耳边小声道“殿下的眼神瘆得慌,我们要不要先把手里的盐引低价卖了”

“鞑靼人别的地方不去,专门围攻宁夏卫的盐池。一旦攻破那里,可一路直奔河套吉兰泰盐场。这时候你把盐引卖给大盐商,不怕接手的商人和鞑靼人有关吗”老奸巨猾的谭祐瞪了他一眼。

薛伦为难地拍拍脑袋“家里还有上万盐引,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难道等殿下动手收缴吗”

盐法的核心是盐引的取得方式,从开国初期用粮食买,改到用银子买。但对勋贵和皇亲们来说,凭他们的身份就能弄到盐引。太子想要动盐法,一定不会放过他们手里数量巨大的盐引。

“银子虽好,也要有命花。”谭祐翻翻白眼提醒,“顺义郡主将要成亲,过年给陛下贺礼,还有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寿辰等等。你还怕盐引脱不了手吗”

通政司左参议、驸马都尉齐世美凑上来问“盐法牵扯到国家根基,陛下应该不会允许太子妄动。太子想要动驿路,换了兵部尚书,过了一年多时间,陛下没应允太子不也没弄到手吗”

“驿承们都领上了西厂的工钱,全部改制成西厂的人。太子还有必要拿到驿路的管理权”最近时常在外奔波的寿宁侯张鹤龄撇着嘴道。

齐世美瞪大眼睛“这是何时发生的事,通政司没收到过消息”通政司的奏折由会同馆经由驿递送达,对驿路的变故从未耳闻。

“驸马可知军机处向各地卫所传达严查路引的命令”谭祐问。

齐世美点点头“有所耳闻。”

白莲教信徒四处乱窜,军机处的这条命令得到弘治帝首肯。

薛伦扯起嘴角点破其中的奥秘“这条命令针对大商队。准备齐全路引,也别想通过卫所设置的关卡。除非商人让西厂送货。听说西厂手上有一张长长的单子,压根就不接名单上的商号生意。”

“货都送不出去,商人还赚什么银子。”谭祐补充道。

齐世美目瞪口呆“御史们就没上奏弹劾”

据他所知,朝廷里很多官员家中有生意。虽然在太子的强压下偷偷转向幕后,应该也有法子上折禀告此事。他在通政司真没看到类似的折子。

“为了盘查白莲教如此,谁敢想不开跳出来说话!白莲教专找生活贫困的百姓入教,他们哪来的活动经费只要殿下想要,会有无数的证据指向商人。”薛伦像看傻子一样看齐世美。

这群皇亲该不会以为太子和陛下一样宽厚仁慈吧

齐世美挣扎着说“可是盐法不一样。人没盐活不下去,殿下不怕盐商罢市激起民变吗”

“驸马怕是没见过河套的盐场,没体会过西厂的物流天下能力。”寿宁侯淡淡地说。

出了京无论身处何方,都能在百里之内看到西厂的物流点。太子的势力与日俱增,早就不是单纯只依靠皇帝支持的皇子。曾经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寿宁侯府众人,安静的像个鹌鹑。金太夫人也不敢常住宫中,就怕引起太子的注意想到张家。

“哎呦。”被罚跑步的文官有人摔倒。

文华殿传出朱寿的大嗓门“老臣们都上了年纪,本宫于心难忍。这样吧,让他们找一儿孙辈替跑,一口气绕京师内城跑五圈。本宫仁慈,不忍心让他们围绕外城跑圈。”

“恶念值1……”

宣德门外酒醋面局扩张了一倍有余,绕外城跑圈会跑死人的。

“内城也不小。”第一个动手打人的马祥瘫坐在地上。跑步比廷杖好听,惩罚严重时一样会死人。

齐世美缩缩脖子,太子好凶残。





第300章 利益高于一切

文华殿的事惊动了弘治帝。可是法不责众,尤其是知道儿子想改革盐法时,弘治帝只能大肚一笑,让儿子和官员私了。

“小爷,这是上林苑监和针工局一起做的鸭绒服。”陈宽特意带上新衣前来,“皇爷知道小爷喜欢穿鸭绒服,还让上林苑监养了上万头鸭。”

文华殿文武百官提到盐法时的嘴脸,让朱寿心情差到了极点。陈宽一见他狼狈的身形立马奔上前伺候换衣,关切的目光,暖心的话语,让脸色臭臭的朱寿缓了脸色。

还是太监贴心啊!难怪皇帝信任太监。

“马大人,您当时怎么也不管管大家伙。小爷脾气不好,万一伤到了诸位大人可怎么办。”陈宽一脸悲愤地怒视马文升。

这话说到了朱寿心坎里。当时他想还手,面对一群满脸皱纹的老头子,秉着尊老爱幼的中华美德,他忍了!

马文升苦笑连连:“老臣叩谢殿下大肚。”

“臣等叩谢殿下大肚。”秦纮、刘大夏、保国公等没参与、没出手阻止的官员一同下跪谢恩。

朱寿面部肌肉抖动。

“恶念值1。”朱寿对自己唾弃道。当时为何不动手揍他们!

朱寿换上新衣,整理好仪容,随着陈宽往乾清宫而去。

“要说官商勾结,盐业绝对是最严重的一个行业。但从盐业获利最多的却不是官商,而是权豪势要。”在弘治帝的示意下,戴义试图讲解盐业背后利益分配。

朱寿猛翻白眼,原来便宜老爹心里门清。伸手制止戴义继续说下去:“不必说了,本宫明了。”

当初叶淇找上门时,他已经查的很清楚。不提朝臣们,皇亲勋贵哪个没染指盐引!从太皇太后娘家人,到公主驸马府,藩王们更是一个不缺。今日勋贵们没和朝臣们一起围攻他,还是看在河套吉兰泰盐场的利益分配。

弘治帝敲敲儿子脑门:“这天下可不是皇帝一个人的。独享利益必定不能成事。”

盐铁官营,国家的就是皇家的,弘治帝不觉得有什么错。盐价也没有高到百姓吃不起盐的地步。

“父皇,凡事都要有度。盐法一旦处理不好,马上会从民怨沸腾转变为民不聊生。能管的时候不管,等到想管了就再也管不了了。”

朱寿皱起鼻子抿紧嘴,语气格外沉重,“孩儿知道提高商税会引起商人的反弹,可是孩儿压根想不到他们会和鞑靼人勾结。父皇,是孩儿太过自负,还是商人的胆子超出我们的预料”

达延汗未能统一漠南,此刻还有哪方能抵挡得住大明刀锋!如果把目光放的更远一些,放眼世界,除了奥斯曼帝国,没有能和明帝国一较高下的国家。

身为强大帝国的商人竟然勾结外。明显没有胜算的事情为何要做这脑回路一般人还真没有。

儿子忧国忧民的模样让弘治帝倍感欣慰。自豪地想:论教育后代的本领,他比太祖更胜一筹。皇子多反而是麻烦,就应该贵精不贵多!

弘治帝慈爱地摸着儿子的头问:“照儿以为官员和商人哪方的势力大”

“官员。”朱寿很肯定地回答。他利用手里的势力给商人经商制造困难,在没有扰乱百姓正常的生活大的情况下,商人任他鱼肉。

“呵呵,”弘治帝轻轻一笑,“应该是会经商的官员。”

朱寿脑子懵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趁着父皇还有能力照看你,随你的想法来解决此事。只要能让百官接受新盐法,父皇一定会同意。白莲教的事你就别管了,父皇会让东厂处理。”弘治帝继续他认为卓有成效的散养教育。

朱寿喜笑颜开,亲爹就是给力。

“照儿一定要记住,威胁不到皇权的事,永远都是小事。”弘治帝语重心长,“别听那群酸儒的一套,皇帝身边除了贤臣,也要奸臣。李阁老在北镇抚司养病养的差不多,李家也已经修葺完毕,早点让你未来的大舅子回来一家团聚。”

便宜老爹话中的信息太丰富,朱寿回到东宫睡了一觉依然没全想明白。都想不明白,更不可能用心脑速算能力推算。

“殿下,京师到大宁城的通信线路以修复。把台、琪琪格、花当、塔布巴图都希望与您通话。”谷大用回禀。

朱寿揉揉发疼的脑袋:“先问问罗祥大宁城的情况。”

今年草原比往年更加寒冷,牧民们遭受十年来最严重的一次缺衣少粮。

喜峰口的关闭让大宁城丧失三分之二的货源。大宁城只能保证城内租户的一日三餐和供暖。无数指望大宁城熬过这个冬天的部族差点暴动。好在朵颜三卫的骑兵,以及驻扎在大宁驿路富峪城内的两万雇佣兵,保证了大宁城的安全。

“牧民们喜欢囤积方便面。他们连生火煮面的燃料都不够了吗”朱寿淡淡地问。

罗祥嘿嘿一笑:“那颜贵族收缴了他们藏起来的方便面,征收了肥美的牛羊。老奴指责他们资助达延汗攻打大明,战争没结束,就不用指望大明会打开喜峰口容许商人出关。草原牧民们砸锅卖铁凑东西租住大宁城。这个冬季的房租能绝对能养活2万雇佣军一年。”

2万雇佣军是当初从京营淘汰下的老弱士兵。放着他们归家反而会造成2万户百姓生活困难。朱寿每月给予半贯铜钱和5钱米布的补贴,让他们留在富峪城装样子吓唬人。

大宁城不允许军队踏入。2万雇佣军天天训练、修修损坏的路面,一直没露馅。

“达延汗早前想把女儿当童养媳嫁给花当。你多注意一下花当,防止他暗中勾结达延汗。”朱寿不放心的嘱咐。

罗祥领命。

“寿,我们快饿死了。”琪琪格暴躁的语气和围攻朱寿的官员们一致。

朱寿没好气地说:“你的嗓门高亢,不像是快要饿死的人。游商部落是怎么回事”

琪琪格自觉理亏,把话筒扔给了把台。

“殿下,满都海王妃成为草原势力最大的成员。开战后,琪琪格才发现已经无法掌控草原上的成员。”把台底气不足地回道。

朱寿破口大骂:“什么叫无法掌控!不给他们供货源,满都海是无法管理手下的成员!”

“达延汗在黑城居延海附近找到大盐池,他们学着大明派出商队用盐换物资。满都海王妃手上不缺货源。”琪琪格委屈地说,“他们还用上了游商部落发展下线的手段。听说顺利发展了叶尔羌汗国的商人。”

朱寿浑身一僵,战争永远脱不开利益的争夺。他不知道此时应该像诸葛孔明那般羽扇纶巾儒雅谈笑,还是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呢



第301章 痴情一片?

居延海是河想找机会与您热络走廊通往西域的必经之道。居延海发源于祁连山深处的黑河,西夏曾在附近设置黑山威福军司,元朝把甘肃行中书省集乃路的总管府设立在黑城。此后成为鞑靼的游牧地。

黄河的几字湾包裹住河套肥美的草原。西套除了黄河,还有一座贺兰山把大明和草原分割开。从贺兰山到居延海属于后世的阿拉善盟地区。此地盐池众多,尤其是居延海旁的盐池,古籍记载‘产白盐,采之不竭’。

这是一座能和河套吉兰泰盐场媲美的盐池。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不需要人力蒸煮就可获得天然盐。

对朱寿来说,直接开采降低生产成本,能用低价优质盐冲击国内盐价;对生产力落后的鞑靼来说,求之不得。

有了取之不尽的盐,达延汗便拥有了强大的后勤。但有了盐不行,还需要有商路。

在九边卫所严苛的军令下,无人再敢放商人出入草原,北边通往大明的商路被封死。南面的瓦剌和鞑靼关系恶劣。东面的女真人穷,唯有西面的中亚几国能够来往生意。

鞑靼想要去中亚,不想在草原上遭遇瓦剌人,便只有通过吐鲁番。

盐商被河套的低价盐冲击,如果鞑靼能提供他们同样优质低价的盐,或者在众多的盐池中挑一个送给他们,大明盐商做出叛国的事都不意外。

“本宫打算重新启用奴儿干都司,一定刺激到了达延汗。如果大明拿下了吐鲁番,鞑靼三面被大明包围,一旦瓦剌和大明联手,鞑靼就真危险了。”

朱寿没想到这场仗不是鞑靼故意挑起来,而是鞑靼被他逼着奋起反击。

礼部把挑起战争的屎盆子扣在鞑靼的头上,所以大明关闭喜峰口没有引起大宁城的反感。由此可见舆论的重要性。达延汗这个闷亏吃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但是,没知识真可怕。

达延汗还不知道他又吃了个闷亏。

玩资本的‘金融’游戏,不是鞑靼人能搞的定的。

内行厂提供的方便面、保温杯、高压锅、塑料制品等都是生活必需品。它们除了实用,成本低利润高,外界无可以取代的货源。

就算成员数量越来越多,每个月需要反馈的货物成倍增长,得到的利润越来越少,朱寿还能坚持很多年。

可是盐不一样。人体摄入的盐有定数,一旦商路被阻,盐囤多了没用。况且池盐、海盐、井盐作用都一样,有太多可替代的货源,卖价不可能比买家高很多。

拿盐作为五级三晋制游戏的主打商品,朱寿只能夸达延汗勇气可嘉!

朱寿摸摸下巴:“把许泰叫来。”

谷大用找来从东北回家过年许泰。

“东北的情形如何?”朱寿问道。

许泰经过东北的历练,人变得更加的沉稳。他拱手回禀:“辽东都司接到军机处的调遣,派2000士兵协同武靖伯驻守奴儿干;另有3000人防守松花江船厂。下官离开时,遇到第二批前往建宁卫传播佛法的番僧。女真人对佛法挺感兴趣。”

那当然!朱寿在心里吐槽,他被喇嘛们敲走一大笔财物。在温暖的屋子里听佛法,寺里还会提供免费的吃食。佛法怎么可能传播的不快。

“你去找瓦剌王子。温良改地处瓦剌和鞑靼交战的前沿,你让他派族人加入满都海的游商部落。每有一人加入,本宫给他1两银子人头费。”朱寿坏心眼地想让瓦剌人吃垮达延汗。

许泰虎目圆瞪,半信半疑地瞅着朱寿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朱寿问。

许泰压低声音小声问:“殿下就不怕瓦剌王子找出几十万族人加入游商部落?”

“第一,瓦剌王子在瓦剌中没那么大势力。第二,即便他能弄到几十万,在本宫没银子付之前,达延汗先垮了。第三,瓦剌王子自愿加入大明。到他口袋的银子早晚会用于新城的建设。这银子还会回到本宫的口袋。第四,本宫可以用货物替代银子。”朱寿扳着手指一一解说。

许泰还是一脸懵圈。

哎,喜欢挖地窖藏银子的大明土著,是无法明白流动的银子才能生银子的金融知识。

办完要紧事,朱寿听老爹的话接人。“走,去北镇抚司接李阁老回家。”

便宜老爹不允许他出京师,他也只能在背后搞点小动作。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不管背后的布局如何精密,最重要的是看远征军的拳头。

朱寿远眺西北方忧心忡忡。远征军人数不足,在不熟悉的地方作战,又是张仑等勋贵子弟第一次单打独斗,他真的很担心他们。

“罪臣李东阳拜见太子殿下。”李东阳大礼跪拜。

来探监的李晴低下头行了万福礼。

朱寿打量李东阳干净、整洁、舒适的大牢,黄花梨书案上摆着四道荤素搭配的菜肴。李东阳脸上的病容不见了,面上长了肉。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双唇,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北镇抚司倒是个养病的好地方。”朱寿一点也不见外地从食盒内取出备用筷子品尝,“咦,这菜的味道怎么和御膳房的一个味。”

谷大用悄声道:“皇爷把御膳房的厨子派往朝阳皇庄。”

“晴儿,给爷笑一个,爷立马把御厨送到泰岳府上。”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故意在李东阳面前调戏低头不语的李晴。

作陪的牟斌和谷大用同时后退一步。

李东阳眼中的不满一闪而逝。

李晴猛然抬头,胸脯上下起伏不定,漂亮的杏目恶狠狠地看向朱寿,“殿下把我当什么人了?”

“本宫想找机会与晴儿相处,主动维护未来的夫妻感情。晴儿为何要生气?本宫没什么和女子聊天的经验,如果说错话了,晴儿指出来,本宫立刻改正。”朱寿一脸无辜。

明明不是这样的!李晴有苦说不出,恼怒不已,“殿下如果真有诚意,就把我爹放了。”

“如果本宫放了李大人就能让晴儿相信本宫对您的心意,本宫现在就下令放人。”朱寿幽幽一叹,“本宫把李大人关在北镇抚司,完全出于保护的目的。李大人戏耍了白莲教,一定会遭受白莲教的报复。别忘了白莲教屠了李举人三族,本宫担心晴儿出现意外。”

话锋一转,朱寿深情款款地望向李晴,“晴儿请宽心,本宫定会派府军前卫保护泰岳。”

李东阳护在女儿身前,阻挡太子不怀好意的眼神,“殿下此举到底是出于保护还是监视?”

“当然是保护。”朱寿好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涨红着脸辩解道,“得知未来大舅子被吐鲁番抓走,本宫不顾反对声,让远征军千里救援。为了救大舅子,本宫都驳回了军机处要求撤兵的请求。派府军前卫保护泰岳又算得了什么?”

李东阳气得全身发抖,完全是胡说八道。

朱寿转身命令道:“牟大人,立刻把李大人放了。以此证明我对晴儿痴情一片。”

收到弘治帝放人口谕的牟斌嘴角猛抽。殿下,你还能更无耻点吗?



第302章 父债子偿

老张提着一袋子抢到的免费海鲜走进茶楼:“李府重建完毕了,我过去瞧了一眼。姥姥的,原以为清宁宫仙宫已是仙宫,没想到还有更仙气儿的。”

“谁说不是呢!李府那么小的一块地方,工程团有本事螺丝壳里做道场。真想让他们把我家的老宅子翻了翻。”一茶客接话道。

老张戏谑地问:“你这老小子出得起那个银子吗?太子为了讨好未来的太子妃,让工程团不惜工本修建李府。我猜十万两银子都打不住!”

茶客翻翻白眼:“我也没要求弄成李阁老府上的,放低点要求,以家里的几个小的在西厂的收入,还是能憧憬憧憬。到是你,每日去和穷苦人抢免费的海鲜算什么!白瞎太子的好心肠。”

老张一口气憋在胸口。又不是他想去抢。这是锦衣卫下达的任务,需要有人带头调动百姓捡海鲜的积极性。职责所在,不得已为之!

“光禄寺要重新招人,谁知道我会不会再次被选上。抢了几天的海鲜换到3两多银子,至少大半年的茶钱不愁了。”老张语气生硬地抛出另一个话题。

也不知道牟指挥使从哪里找来的文书,替他们暗卫编纂的稿子一言难尽。

他今天运气不错,抽中两个比较正常的:,。

暗卫应该多招些老婆子。让大老爷们八卦下面的话题,真是太难为大家了。,,……

至于报纸上刊登的,太深奥了,还是留个官员们脑补吧。

刚从北镇抚司‘养病’回家的李东阳,听到街头巷尾的流言差点住进了太医院。

李东阳服下保心丸,迈着沉重而无力的步子参加雷打不动的每日廷议。刚靠近文华殿,就听到同僚们的谈论声。

“殿下真是为了救李公子才让远征军攻打吐鲁番?”阳武侯薛伦扯着大嗓门问众人。他不相信这个消息。

保国公平静地道:“殿下亲口说,因为喇嘛教和伊教的冲突才打仗的。”

“殿下的话能信?”礼部尚书张升轻笑。

吏部尚书马文升从理性角度分析:“殿下动了东北,再发兵攻打吐鲁番,困死鞑靼的意图极为明显。救人很大可能只是一个进攻吐鲁番的借口。”

“草原地广人稀,敢问马大人如何围困鞑靼人?困住鞑靼人又不能把他们赶尽杀绝,围困对大明有什么益处?占有河套已经让我们占了先机。殿下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吐鲁番干旱,那种地方抢下来能种什么粮食!”有人不赞同地道。

李东阳的学生石瑶反驳:“马大人抢回了哈密。哈密和吐鲁番的土地差不多,哈密一年四季可种水。内行厂的水果罐头销路极好,吐鲁番很符合太子对土地的要求。”

“石大人,我知道您是李阁老的学生。你无须替李小姐辩解。陛下和皇后感情甚笃,一生一世一双人。将来李小姐仿效皇后,我等也不会说一个不字。”另一位官员打趣道。

“不管太子攻打吐鲁番的原因,如今吐鲁番使者带上国礼拜大明为宗主国。我等必先商议一个章程。”谢迁打开话筒主持廷议,文华殿闹成了菜市场。

今日陛下和太子都不在,官员们畅所欲言、百无禁忌。

李东阳瞬间明了太子放他出狱的用意。万一朝廷和吐鲁番议和,太子绝对不会听话地停止对吐鲁番的攻击。如果他不阻止议和,太子一定会打着一怒为红颜的借口继续打下去。

他决不能让女儿和亡国的夏朝妹喜、商朝妲己、周朝褒姒三位祸国妖姬并列。

李东阳踏入文华殿。喧杂的文华殿瞬间安静下来,大家看向李东阳的眼神各异。嫉妒、不屑、憎恨、钦佩、谄媚,让李东阳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李阁老身体恢复的不错。”张升讽刺道。至今很多参与计划的官员,他们的计划会失败,全赖李东阳把白莲教这根搅屎棍拉了进来。

从成化朝起,部分皇权被内阁牢牢限制,先帝换了几任内阁首辅也无济于事。这是皇帝和文官们心照不宣的事情。内阁和太子扳手腕,并不会让弘治帝反应过大。

可李东阳把白莲教拉进来性质就不一样了。发展到后来局势失控,白莲教和卫所将领们把政治对抗弄成了刺杀事件,所有人都被卷了进来。刺杀太子更是触怒了龙鳞。

李东阳拱拱手:“陛下隆恩,令太医院院判为我诊治,身体恢复的自然快。”

张升瞪了几眼挪开视线。李东阳把白莲教刺杀太子的锅甩给了礼部,用礼部官员的乌纱帽换得弘治帝的撑腰。这笔账他们早晚要李东阳连本带利还。

“说回吐鲁番和谈的事,我不赞成。鞑靼的激烈反击,证明我们打到了他们的软肋。只要九边能抗住鞑靼,我们就要加快进攻吐鲁番的脚步,把鞑靼困死在漠南。”李东阳表明他的态度。

一时间不少官员附和。

张升冷笑着:“鞑靼在漠南发现众多的盐池,我们是困不死他们的。太子要动盐法,说不定将来我们还指望鞑靼的盐过日子。”

“张大人放心,真要有这么一天,殿下必定会带领远征军抢下鞑靼的盐池。”李东阳微微一笑。

张升一时失语。这事太子还真有可能做。

听到文华殿内的舌枪论战,朱寿乐不可支。

“有李阁老,本宫不必天天听他们唠叨了。”围攻事件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创伤。官员们疯起来还是挺吓人的。

“啊啊啊!”依努带着虾夷人手持刀剑追在一群锦衣公子身后。

父债子偿,官员们上了年纪不好对他们动手。对小的就不必手软了。朱寿是个守诺的人,说让他们围绕内城跑步就真的要跑。

第303章 取消盐引?

位于正阳门大街的超市二楼探出了半个身子,朱寿握着望远镜津津有味看戏。瞧瞧一个个累成狗,吐出舌头叫苦不迭。

有人试图想和依努商量,奈何语言不通无法沟通。想用金银铜钱贿赂虾夷人?呵呵,虾夷人处于以物换物的原始部落生活阶段,给他们一匹布也比银子有效。

“殿下,小做惩罚即可。”程敏政好心地替快断气的官员子弟说情。

朱寿把望远镜移向李府的钟楼:“还没到午初,他们还没跑满一时辰,连军队日常操练的标准都没达到。瞧瞧内阁三位阁老,不时地病一病,多耽误事情。身体是奋斗的本钱,本宫这是给他们机会锻炼。”

程敏政无语,内阁三位阁老生病,八成是被太子气起出来。

“当~”,上午十一点、也就是午初/子正一到,厚重悠长的钟声以李府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为了能被大家接受,初次展现在人前的钟表把圆形表面分成2等分,把十二时辰分为子初、子正、丑初、丑正等二十四个,正好对应24小时。

五府六部的官员们陆续出门吃饭,看到被虾夷人赶着跑步的受罚官员子弟,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文华殿的廷议结束,李东阳领着所有参加廷议的官员向家中走去。

马祥招来整个人快瘫倒的孙子,冲李东阳嘀咕了几句。依努跑来朝马祥孙子摆摆手,马祥孙子一屁股坐地上喘气。

依努严格按照朱寿的吩咐,中途停顿的人需要重头开始跑步。

李东阳上前说了几句,跑步的子弟同时停下大踹气。依努等虾夷人不解地看着他们。

“让依努他们回会同馆休息,让张永给他们每人多加一个鸡腿。”朱寿让谷大用出去传话。

程敏政笑了笑:“若李阁老替他们说情,殿下可会放过他们?”

“当然,”朱寿坐回茶桌,“本宫对李三小姐一往情深,岂能不给未来的泰岳几分薄面?”

程敏政挑挑眉,给朱寿续上茶水。

“官员子弟的身体素质太差。本宫会提议国子监增加一节长跑课。”朱寿笑眯眯地说。

程敏政失笑。依照惯例,陛下会给赏识的官员赐下国子监监生的名额。得罪太子的官员都有子辈在国子监读书。

“程公觉得食盐专卖店的设想如何?”所谓的食盐专卖店,就是彻底绝了盐商的后路。往后盐场熬出的盐直接送到村镇出的专卖店。百姓可在家门口从专卖店购盐。专卖店的食盐价格在规定范围内浮动,保证各地的百姓都能吃得到低价盐。

但这,只能想想。

程敏政心下徘徊瞻顾,欲言又止。

朱寿也不急着听回答:“程公可把专卖店的事告之亲朋好友,听听大家的意见。”

程家在江南的势力不弱,程敏政的岳父李贤桃李满天下。让程敏政把消息散播出去,足以逼疯两淮盐商、手中握有大量盐引的皇亲勋贵。

“殿下何苦来哉?”程敏政摇头叹息。

朱寿发人深思说了一席话:“有人言‘华夏人的性情总喜欢调和折中。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殿下就不怕盐商造反吗?”程敏政忧心忡忡。

朱寿挺起胸膛神采飞扬:“哈哈哈,有反贼正好拿来练兵。后方有父皇坐镇,前方有本宫领兵,大明处于几十年间最稳定的时期。天下间所向披靡。”

盐商们的势力还没达到顶峰时期,淮商初具规模;官员中还有不少人清正廉明,不屑于商人为伍。到了后世的嘉靖朝,那才是无力回天。

程敏政被太子身上散发的霸王之气震得心神恍惚,生出一股崇拜、恨不得为他冲锋陷阵的豪情。程敏政心情澎湃,下定决心要帮太子完成盐法改革。

等他清醒时,太子不知何时离开。

朱寿从超市出来,慢悠悠地朝李府走去。他把两位御膳房的厨子派到李府,方便他日后时不时蹭饭。

“宿主,每用一次魅惑能力需要一万恶念值。本系统自行扣除。”系统恶声恶气地道,“靠近佛骨舍利百里的地方,本系统的魅惑能力自动失效。想要让朝臣们臣服与你,早点被让佛骨舍利回京。”

朱寿在心里连番几次白眼:“我心中有数。”

为了安抚大宁城内日益焦躁的情绪,朱寿让法王把舍利带往大宁城展览。供奉舍利的隆禧寺各项准备工作完毕,就等过完年动工。舍利一定会回京。

系统冷笑,这位宿主也是不安分的主。对于不安分的主,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走了一里不到的路程,来到了李东阳府上。

李府位于正阳门和崇文门之内的南薰坊,换在后世妥妥的二环。地段虽好,奈何李东阳祖上只是低级武官,只买得起二进院落。

可如今,李府的面积变大了。工程团挖地三尺在地下修建两层,地上修了三层高的别墅。院中花草山石各有特色,一步一景,充满江南园林的精巧。尤其是三层高的钟楼,白天整点敲击播报时辰,吸引整个京师的目光。

而最令人惊叹的,当属池中的水晶宫。

李府二进院内有一滩小池,李东阳酷爱在池边的船坊招待客人。工程团把池水扩大一倍有余。在池中修了一座玻璃房。四周玻璃墙沉在水下,只有琉璃瓦屋顶露出水面,成为鸟类的栖息地。

此刻李东阳正在水晶宫招待同僚。马文升透过四周的玻璃墙,盯着在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发呆。

“看的老夫也想让工程团修一座宅子。”马文升思量太子会不会给他打折。

被李府下人一路放行的朱寿哈哈大笑:“马大人对不住了,工程团暂时没空。年后他们将赶赴兰州,要在黄河上修建一座铁桥,便于中原与西域商队的往来。”

“黄河水流湍急,不可能修桥。洪武十八年,兰州卫指挥佥事杨廉才用铁链锁住28艘大船,才修成一座浮桥。浮桥年年都需要更换,一旦黄河泛滥,浮桥需要重修。”马文升在西北多年,多次经过这座‘天下第一桥’镇远浮桥。

朱寿得意地笑:“水中能建房,又=如何不能修桥?马大人,别总是用老观念看问题。就像榆林的井盐,当地官府找不到是因为盐层很深,以一般的技术手段难以开采。内行厂就不一样了。父皇同意让本宫负责开采,采出的所有盐都由内行厂负责销售。内行厂只需向户部缴纳商税。”

“恶念值……”

官员们盯榆林盯得望眼欲穿,意图用榆林的盐引贴补国库。结果您直接取消了盐引?

第305章 愚蠢?

张仑用望远镜观察几百米外的吐鲁番王城——安乐城。

安乐城是方圆千里内最繁盛的城市。可在张仑眼中,安乐城甚至比不过京师附近的天津港。

自从奥斯曼帝国崛起阻断中亚通往欧洲的道路,丝绸之路途径的西域各国日益衰败。两百年前,元蒙灭了这块土地上的高昌国。高昌王城被围六个月,如今依旧是一片废墟。

元朝分裂的百年间,这里屡次被争夺。战火让这里的发展停滞了。直到1年前阿黑麻在这里称汗,建立了安乐城。

王都安乐城不繁华,它的防御设施也十分简陋。奈何吐鲁番的冬天很冷。水浇筑在土墙上,瞬间成为一堵坚硬的冰墙。

阿黑麻依靠冰墙和城防,硬是扛了张仑半个月。炮火哄塌一段城墙,没等士兵们冲上前,新的一堵‘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在眼前。

“将军,叶尔羌汗国的赛依德退到了吐鲁番的边界。”副将蒋博皱眉道,“需要分兵防止他们从背后突袭吗?”

张仑举着望远镜迟迟不放下,他淡淡地道,“我们兵力不足,绝不可分兵。退回边界,没有一天的时间无法赶回。只要我们在一天之内拿下安乐城,赛依德玩不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将军有办法了?”蒋博眼睛一亮。

打了半个月没能攻下安乐城,士兵们情绪急躁。大家想拿下安乐城提早回家过年的愿望,已经无法实现。如果连过年前给太子殿下送捷报都做不到,怎么对得起身上昂贵的护甲和武器。不但白废了太子的真金白,也会让其他军队看笑话的。

张仑嘴角扯了扯,勉强地笑了下,“希望本将不是赵括。”

张仑心知久攻不下让他们处于劣势。叶尔羌大汗赛依德的提前退走,反而占尽优势。

如果远征军强大,在兵力损耗不大的情况下攻下安乐城,赛依德就买大明一个面子,把吐鲁番拱手相让;如果远征军和吐鲁番两败俱伤,赛依德既可以从吐鲁番压榨好处,也能有底气同大明身上刮一层油水;如果远征军战败,赛依德除了吐鲁番,还会让带着军队踏足哈密。这就是太子常挂嘴边的‘丛林法则’,肉弱强食。

“赵将军,到时麻烦宪兵队守住后军。”张仑客气地和赵虎打招呼。

远征军中没有太监和文官监军,只有赵虎的宪兵队负责军纪。吐鲁番虽条件恶劣,隶属于太子嫡系的远征军绝不会有临阵脱逃的士兵,张仑等将领更不可能和外族勾结吃里扒外。赵虎手下三百人的宪兵队无事可做,用来防守后方有可能出现的敌人在恰当不过。

赵虎很爽快地应下。一挥马鞭,宪兵队全员退到全军后方。

张仑命远征军在安乐城外5公里处安营扎寨。蒋博和赵虎虽然惊讶,但并未提出异议。张仑是太子选定的主帅,他们不相信张仑的能力,也要相信太子的眼光。

安乐城建造在沙漠的一块绿洲上,城外便是沙漠。由于哈密离安乐城只有一天的距离,之前他们选在两城中间扎营。无论是进攻还是后勤补给都很方便。

吐鲁番速檀阿黑麻得知大明军队在城外扎营,仰天大笑三声,把宫殿墙上的沙子都震了下来。“赛依德那小子鬼主意多,一个打赌让大明年轻的主将乱了心智。年轻人缺乏历练,成不了大事的。”

“速檀,大明太子比主将年幼。在大明国内,无人敢轻视太子的言行。”作为联络人的原大同副总兵马升眼眉间流露几丝轻蔑。

马升家三代都是白莲教的信徒。在白莲教的帮助下,他官路亨通,一路升到大同副总兵。在鞑靼攻打大同时,他随同平江伯陈锐据大同城不出,被新成立的军机处连降三级,成了最低级的军官把总。

马升很不甘心。贪生怕死的平江伯下达据城不出的命令,他舒舒服服地软禁在大同,看着女儿嫁人后毫无遗憾的死去。他儿子顺利继承平江伯的爵位。反观自己,今后再无高升的可能。又因为不出兵,同僚和手下人都看不起他。

正巧太子整改九边军屯,得罪了很多世代承袭武官官职的家族。借他们想给太子下马威的机会,马升暗中安排白莲教的杀手刺杀太子。

太子命大活了下来,马升和家人从大同逃亡草原。九边被关,他们无法绕道其他地方潜回大明。为了在草原上生存,他们以白莲教的名义和鞑靼人接触。

在马升看来,大明是一位年迈的老人,帝国的分崩离析就在眼前。太子的横空出世给大明注入活力。想要推翻大明,必先除去太子。要除去太子,必先拔掉爪牙远征军。鞑靼和吐鲁番、叶尔羌都是很好的帮手。

阿黑麻被吐鲁番人捧成英明神武的王者,面对毛都没长齐的张仑,他连安乐城都不敢踏出一步。和平江伯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年幼的太子呢。

马升神色黯淡。论王者,他只服太子殿下一人,他们的教主也不如太子。

他看着河套、大同一点点改变;看着穷苦的百姓跟着内行厂日子变得越来越好。太子遇刺和白莲教有关的消息传播开,大同附近有不少信徒退出白莲教。这在几年前是想都想不到的事。

阿黑麻闻言冷笑,这个大明的背叛者竟然还惦记着他曾经的主子。大明太子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他能把对面的小将打的落荒而逃。

突然探子来报,哈密忠顺王派兵运送物资给明军。

“带上人,我们从北门出发。截掉明军的后勤。明军身上的护甲又轻又能挡住刀剑,我们都去抢回来!”阿黑麻挥舞着战刀大喊。

“速檀,不可!太子绝不会派出愚蠢的主将。一定是陷阱!”马升眼皮子猛跳,急忙阻拦。

阿黑麻不听,用最快的速度集结军队,挥舞着战刀,在风沙的掩护下从北门出去。

第307章 两难

陕巴紧咬下嘴唇,身体好似承受不住风沙左右晃动。胡玢等扮做哈密卫的西厂番子神色仓皇,拿刀的手哆哆嗦嗦。反而是真正的哈密卫小卒们最为平静。

“哈哈哈~”阿黑麻用看着猎物的眼神盯着陕巴。算上弘治六年和去年的那次,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逮住陕巴。前两次都被马文升裹挟大明威势救走。而这次,大明都有可能栽在他手里。

想到这种可能性,阿黑麻眼睛睁大,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区区哈密又怎么比得上中原的繁华!祖上占领中原,讲诉过中原有遍地金银、肌肤如雪的美女、精良的武器、美味的食物、取之不尽的粮食。

“这……这是明……明军的武备物资!”陕巴牵着马绳不断后退,底气不足地道。

阿黑麻歇斯底里地狞笑着“本速檀抢得就是明军的武备物资。陕巴,你是乖乖地跟本速檀走,还是想被塞进车子一起运回安乐城?”

“大家别怕,明军驻扎在哈密,一起上!”突然陕巴咬着牙高喊进攻的口号。

阿黑麻愣了愣。心想被他吓破胆的陕巴竟敢派兵硬抗,明军许给他什么好处了?

还没等阿黑麻想清楚缘由,但见陕巴调转马头,飞快挥着马鞭快速跑走。

刚刚冲到吐鲁番士兵面前的哈密卫兵卒们傻眼了,立马扔掉武器跟在陕巴屁股后头撒腿跑。

甚至有一位凶悍的兵卒把将官从马上拉下来,抢了马先逃跑。被抢了马的将官眼看逃不了,直接跪倒在阿黑麻面前,用一口流利的蒙古语三呼“速檀神武”。

将官的表现引得阿黑麻乐不可支“绑住双手,让马拖着走。如果他命大活到安乐城,本速檀收他做奴隶!”

装成哈密卫将官的胡玢把张仑骂得半死,后悔答应张仑潜入安乐城。

“小的这有大明太子赏赐的清凉油,小的体弱,和货物挤一挤就成。”胡玢堆着笑容,奉上一大盒内行厂研制的清凉油。

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小圆盒清凉油,涂一点点在太阳穴上即刻清神醒脑。绝对是行走在热浪滚滚的沙漠中的必要装备。草原多牛虻,被苍蝇大的牛虻叮上一口,不管牛羊还是人,立刻会形成疼痛的肿包。清凉油能驱赶牛虻,消除牛虻叮咬的皮肤疼痛和瘙痒。

因为清凉油的特性,深受草原和沙漠牧民的喜欢。撒马尔罕商人每次都会带很多清凉油,带回中亚能卖到脱销。在大宁城,只要西厂一把清凉油运到,瞬间就会被抢光。虽然一小盒清凉油内行厂对外卖价50文,黑市上已经炒到500文,而且没点门路的人压根弄不到。

阿黑麻打开纸盒数了数,整整100个小盒装的清凉油。虽然他有能力弄到,但身边妻妾众多,根本不够送。看在清凉油的面上,阿黑麻大肚地让胡玢随便挑一辆马车挤挤。

“明军真奢侈,送武备竟然用四轮马车。”阿麻黑围着铁架子马车团团转。

马车车架部用铁打造,连车轮也不例外。铁车轮上装有又宽又厚的橡胶轮胎,轮胎上有‘适应沙漠’的汉字。

阿黑麻敲敲车身,传出‘哐哐哐’的金属声。车身四周是铁皮,顶棚用桐油布遮挡风沙。“连车身都用上了铁板,大明真富有!”

“住手!”阿黑麻斜眼看到有士兵试图举刀试车身的结实度,他立即黑着脸制止。

一两马车所用的铁足够锻打几十把好刀。吐鲁番和叶尔羌等国绝对无法打造出如此奢华的马车。阿黑麻已经把马车看作他的私有物,任何一点碰伤都会让他心疼。

阿黑麻乐滋滋地想把顶棚的桐油布换成轻纱,在一侧铁皮开道门,十六辆运货马车立刻变成出行的豪车。正好可以分给他的十六位妻妾。如果他和十六位妻妾一起出现在亦力把里的皇宫,绝对能把赶他出来的皇兄气的半死。

胡玢把自个儿重重摔进蒋博藏身的车身。刀剑发出一阵响声,仔细听能听到人微弱的哼声。

胡玢摸摸鼻梁,这次出门没看黄历。先是丢了一块百两重的狗头金,接着没了一大盒清凉油。一定得算在张仑头上!

马车以及马车车厢里的武器,让阿黑麻兴奋地流下两行鼻血。顾不上追赶逃走的陕巴,阿黑麻催促着士兵捡起哈密卫兵卒扔掉的武器,尽快往安乐城赶。只要打退明军,哈密迟早是他的囊中物。

被抓的哈密卫兵卒学着胡玢的样,纷纷从口袋里掏出东西贿赂阿黑麻,避免了被马拖着走的命运。西厂福利之一每人身上可携带不超过10斤的货物。西厂的人已经习惯身上带东西到当地出售赚差价贴补家用。这次全便宜了阿黑麻。

“真想学鞑靼人,每年去大明捞一次。”阿黑麻狰狞地笑道。

胡玢掏掏耳朵,这话他会原本不动的告诉太子知晓。

靠近安乐城时,阿黑麻故技重施,人为弄出风沙迷住驻扎在城外三里处的明军。带着抢走的武备偷偷进了城门。

远征军的探子一路尾随阿黑麻,第一时间把马队回城的消息汇报给张仑。

“全军一级战备,一旦城中发出爆炸声立刻攻城。”张仑沉声道。

命令下达后,表面上望去,远征军的军营中继续在生火做饭,好似没发现安乐城的异动。实则每人握紧武器,只等城内的信号。

“报!一只叶尔羌的军队正在接近,摸约有一万多人。赵将军已率领300宪兵队出战!”后方的探子火速来报。

张仑心里一咯噔。赛依德真狡猾,难怪能从亦力把里王族中脱颖而出建立叶尔羌。赵虎将军的300人对上1万人绝无胜算。但大军如果回援,会置混入城内的胡玢和蒋博与死地!

张仑闭上眼睛衡量得失。远征军攻打吐鲁番绝对不能输!一旦输了,周围的邻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秃鹫追咬着大明这块肥肉不放。

“让赵将军拖延时间。等攻下安乐城就撤回城里。”张仑艰难地下了决定。

收到探子转述的命令,赵虎脸上波澜不惊。自从跟着太子从山海关突出重围、寥寥数人奇袭鞑靼王庭,每每遇到难题时总会想到太子处惊不乱的表情。他能在日本耀武扬威、在天津港脚踹御史,都是依仗大明的国威和太子的护短。这次也不会例外。

“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赵虎喊出振奋人心的口号,向叶尔羌军队冲去。



第308章 鸿门宴

弘治十四年冬至节,弘治帝下旨赐百官宴。秦纮上表户部库银不足,弘治帝大手一挥,命内承运库承揽百官宴一切费用。

百官宴上有来自天南海北的各式菜肴。鲍鱼、鱼翅、海参、燕窝、人参鸡汤都算是普通菜式,虾夷国送来的鲸鱼肉、三文鱼、鱼子酱、白松露菌、金枪鱼等,让吃惯山珍海味的皇亲们都赞叹不已。

除了美酒佳肴和教坊司的歌舞,弘治帝非常大方地给每位官员发了相当于半年俸禄的大红包。没参加宫宴的官员将由户部转发。

百官们虽然吃惊但并不意外。自从太子殿下接手弘治帝的私库,把宫里八局之一的酒醋面局改成大型作坊,赚到的银子塞满内承运库。

话说回来,酒醋面局的辣椒酱、白糖等确实受欢迎。酒醋面局每个月都会装满一船运往海外,换回一船船的银子。想到被西厂独占的海外贸易,官员们心痒难耐,真想知道西厂的海外航线!可惜百官们翻找五府六部,没有找到郑和当年的航海图。

多拿了半年的俸禄,又吃到山珍海味,陛下笑容满面,太子难得没有毒舌,官员们各个吃的酒足饭饱。

“本宫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临近宴会的尾声,朱寿摸摸下巴开口说,“歌舞太过寡淡,诸位大人吃撑了也需要运动。不如随性来场骑射比试。头名将会获得一千两的超市抵用券。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太子秀气的面容露出善意的微笑,表情一派随和。民间的宴会上一般都有行酒令等活动,尚武的太子弄骑射比试也属正常。放下戒心的官员们纷纷叫好。

刚从南京返回的英国公专心致志喝酒,心里替手下的武将们捏了把冷汗。众人只知道太子毒舌、护短,怎么就忘了太子非常记仇呢!真以为国子监多加了一门体育课,就能如此轻易地抹去文华殿围攻太子的事?英国公留在南京全程见识太子对付江南商人的手段,心中对太子产生了敬畏之心。

朱寿让府军前卫卫士穿上罩住全身的陶瓷护甲,做好全面防护的卫士手持箭靶在规定区域内随意活动。官员们需要骑上马射活靶比试。

‘大病未愈’的刘健、李东阳,感觉不妙的谢迁、秦纮、闵珪、戴珊等人推却比试,躲在弘治帝身后。保国公、刘大夏、马文升等有带兵经验的老臣先行比试。

保国公上马、拉弓、射箭一气呵成,箭矢正中红心,引得众人猛烈鼓掌。刘大夏和马文升虽然是进士出身,由于曾常年在九边,骑射功夫也十分了得,两人同样正中红心。

接下来六部尚书、侍郎等文官依次上场,有的射脱了靶,有点连马都上不去。朱寿在旁哈哈大笑,武将们也乐得看笑话。

为了博取弘治帝的另眼相待,获取镇守奴儿干的机会,代王、辽王、兴王等宗室皇亲卯足了劲。虽然他们没能射中红心,但至少每一箭都射在靶子上。

弘治帝很高兴,给宗室王爷们赏赐了一大堆物品。

陈宽、戴义、萧敬、宁瑾等大太监也凑趣上了场,统帅腾骧四卫的宁瑾同样获得满堂彩。

朱寿凑趣玩了一把,换上没有箭头的弩箭,用手枪弩射穿了靶子。引得刘大夏和工部尚书曾鉴缠了上来,要求把手枪弩配置到军中。

最后轮到武官们上场。

京营三大营之一的三千营大将新宁伯谭祐、五军营大将阳武侯薛伦轻松的拉弓射箭。弘治帝和朱寿频频点头,对两位的身手表示满意。

接下来是五军都督府。

永顺伯薛勋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拉不开一石的弓,应城伯孙继先拉开了弓射不出箭矢,兴安伯徐盛、成安伯郭宁、泰宁侯陈璇、武进伯朱洁箭矢脱靶。弘治帝早知道如今的勋贵武艺退步,虽然不悦也没多少什么。

当弘治帝看到都督佥事孙贵、支玉、李瑾等在职武官拉不开弓,脸色瞬间变黑。这可是军中的实权将领!连弓都拉不开,怎么能指望他们上阵杀敌。

‘啪’朱寿把空酒坛扔向几人:“丢人!”

这下多少带些酒意的官员们全被吓醒了。看到弘治帝阴沉着脸,太子面色不善,百官宴的氛围徒然一变。

官员们这才反应过来,什么百官宴,明明是鸿门宴!文官们心情还算好,骑射本就不是他们精通的。文官们眼中染着笑意。前段时间太子追着他们的错处不放,武官们没少看笑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轮到他们看笑话了。

武将们吓得大气不敢出。太子曾说要对武官们进行考核,他们提心吊胆了多日。久等不见平日讲究办事效率的太子重提此事,都以为是太子的气话。没想到太子在百官宴上等着他们出丑。

“恶念值1……”

朱寿淡定地用刚收到的恶念值购买了利用沙漠中细沙生产混凝土的技术。世间万物都有利用价值,他能从土里刨铝,也能从沙子里刨土。

“年后武官考选,今后武官同文官一样,每年一次考评,三年一次考核。不合格者罢黜!”弘治帝威严地宣布。

“恶念值1……”

朱寿归零的恶念值又涨了几千点。

与此同时,安乐城外十里短兵相交。

赵虎用手枪弩连杀五位攻上前的叶尔羌士兵。300宪兵队士卒一字排开,非常从容地面对赛依德率领的一万军队。

“赛依德只带一万人,多半为了试探前方战局。”赵虎战前鼓舞士气,“我们越从容,以赛依德多疑的性格越不敢越雷池一步。”

果然如赵虎猜想的一般,三百人的出现让赛依德动摇了。学过《孙子兵法》的赛依德皱紧眉头,猜测对方的打算。兵力如此悬殊,为何明军会让300人拦在他面前?请君入瓮还是空城计?或者是田忌赛马?

两军阵前只有五十多米的距离。赵虎眼珠子一转,从怀里掏出手雷用尽力气往前扔。‘轰’手雷滚落在赛依德的马前。全身戒备的赛依德飞速后退,避过了手雷的攻击。

“后退!”赛依德盯着地面出现一米深的土坑,立马让军队往后撤。

赵虎轻轻一笑,看来鞑靼人并没有把明军的火器情况告诉同盟。



第309章 煮熟的鸭子飞了

在赛依德的认知中,战场最可怕的火器当属南宋发明的震天雷。‘铁罐盛药,以火点之,炮起火发,其声如雷,闻百里外,所爇围半亩之上,火点著甲铁皆透。’

元帝国征服南宋后,用南宋的火器技术征战四方。随着元帝国的分崩离析,火器技术停滞。至今四大汗国区域内使用的还是百年前的火器技术。赛依德亲历亦力把里的内战、乌兹别克人攻占撒马尔罕,总会听到战场传来如雷般的爆炸声。

一枚震天雷能有效的杀伤士兵。但赛依德推测:打造震天雷及其不易,外加铁罐外壳沉重,一位士卒身上不可能携带很多,也没有足够的臂力抛出很多枚。

赛依德不愿意为了区区三百人造成巨大的人员伤亡,他需要保存战力对付亦力把里。他扫了眼三百人附近,没有看到巨大的投石机。如果震天雷像刚才那位将军用手抛,五十米的距离已经是极限。“退后一百米!”

知识信息的不对等,让赛依德做出严重的误判。

如果刚才赛依德命令军队全力出击,赵虎等三百明军不消片刻就会被踩成肉泥。但叶尔羌大军后退百米,给了赵虎等人宝贵的时间。

赵虎心中一喜,他的冒险成功了。

可冒险的代价十分沉重。叶尔羌大军边后退边用火器和弓箭射向明军。宪兵队一半的人竖起盾牌抵挡,一半的人用手雷还击。陶瓷护甲的防御能力是皮甲的数倍,但也挡不住多次击打。兵卒们一位位倒下。

赵虎心急如焚,赤红了双眼拼命扔手雷,七十米,八十米,眼见叶尔羌大军后退到一百米,赵虎赶紧喊出“掷弹筒”。

幸存的兵卒把后背的布袋取下,拿出半个手臂长短的掷弹筒。拉动击发杆,把手雷塞入筒口,左手握住发射筒,对准前方的叶尔羌军队,飞快拉动击发机上的皮带。有了掷弹筒,手雷被发射到200米之外的大军中。

密集的手雷落在叶尔羌大军中,‘轰隆隆’之后原本整齐的队伍凌乱。士兵们不知道手雷能扔多远,惊恐地向后退去。

军队执行他的后撤命令,突然遇上了远程手雷的袭击,士兵们下意识的继续后退。军阵一旦被打乱,短时间内无法重新集合。赛依德被脚边的手雷震下马,等他被亲卫救起时,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有效控制。

“刚才应该直接冲过去踩扁他们!”赛依德愤怒地咆哮。

战机稍纵即逝,赛依德不得已,组织身边的士兵冲锋。临时组团的数千人骑着战马向宪兵队冲去,负责防御的明军调转掷弹筒的方向,把冲锋的骑兵炸的人仰马翻。冲锋骑兵没有默契的配合,各管各逃命。

赵虎对准赛依德的方向发射手雷,被重点关注的赛依德还没来得及下达包抄的命令,被一颗从天而降的手雷吓得撒腿就跑。

大汗跑了,叶尔羌士兵有样学样跑得飞快。

面对万人的军队,纵使是威猛的300大秦虎师重生也无法取胜。可换成不足300人的可移动炮兵队,结局就大不一样。

叶尔羌大军跑出了掷弹筒的有效投掷范围。赵虎下令停止攻击。

赵虎打开水壶朝发干的喉咙里灌水:“清点人数和身上的手雷。”

“禀报将军,102人轻伤,14人重伤,其余同袍战死。出发前每人携带一箱手雷,现加起来不足千枚。”都司满脸哀痛地回禀。

赵虎手一抖,水壶里的水直接倒在脸上,抹了一把脸,分不清手上的是水还是泪。

他沉声说:“别怪我不让你们携带其他火器。中亚小国在和元朝军队的战争中得到了火器技术。我不能冒险把内行厂的散弹枪和燧发枪技术留给叶尔羌人。手雷用完了,我们还有手上的钢刀。”

“我们不能退,如果退了叶尔羌军队立刻就会追上来,那样会让大军陷入危险。如果不退,有一半的可能会让赛依德起疑心。”赵虎开门见山地说。

“将军,我们是太子殿下一手打造的嫡系。只有站着死的,没有跪着生的!”都司扯着嗓门大喊,脖子上青筋条条暴起。

“对,我们不能给太子丢脸!”宪兵队幸存下来的士兵异口同声。

赛依德在撤退途中收拢士兵,花了一个时辰重整军队。骄傲的他无法接受被300人打败的现实,再一次向安乐城进发。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那些人肯定回到了远征军中。恼羞成怒的他顾不得明朝事后的追责,决定公开和吐鲁番的同盟关系。在两国前后夹击下,一定能击败明军血洗耻辱。

“停!”等到他来到原先的战场,惊讶地发现赵虎他们还留在原地。除了把死去的人摆在一起,战场没有丝毫变化。

这下多疑的赛依德又不敢前行了。他心里不停地想:为什么他们没有离开?这一个时辰里他们做了些什么?四周有没有埋伏?

宪兵队员的脸上依旧平静,仿佛一个时辰前什么也没发生。赛依德不淡定了,让军队在几百米驻扎,派出大量的探子探路。

赵虎心里大骂张仑,一旦探子发现四周没有伏兵,他们的死期也到了。

他们拖了一时辰,大军竟然还没拿下安乐城!看来今天真得死在这里。

赵虎非常遗憾,他还没去过琼州,没到过东北,没见识虾夷岛和吕宋的风景。他隐约感觉出,太子殿下的野心是想拿下元蒙帝国全部的疆域。再也没机会陪太子开疆扩土了。

赛依德和赵虎绝对想不到,此刻的安乐城静悄悄的。

“胡玢,你干了些什么!”发现四周安静的出奇,躲在车厢中的蒋博忍不住爬了出来。结果发现除了捂住鼻息的几个西厂番子,四周的吐鲁番人都倒在了地上。

胡玢耸耸肩,无辜地说,“我也没想到吐鲁番人会制造风沙。还把车厢里几大袋子的强力迷药误认为是白糖拖了出来。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哪个军队打仗会带那么多糖的?”

“你们西厂就会!”蒋博狠狠瞪了胡玢一眼,服下胡玢扔过来的解药。

蒋博好不甘心,煮熟的鸭子飞了。奇袭安乐城的最大功劳竟然是西厂番子的!让他们远征军脸面何存!



第310章 胜利

预想中的奇袭夺门并没有发生。远征军畅通无阻进入了安乐城。城内几万兵民或晕倒、或有气无力地瘫倒在地,尤其是距离迷药最近的吐鲁番速檀阿黑麻、多次攻击哈密的猛将牙兰等口吐白沫痛苦地蜷缩在地。

蒋博几人蹲在地上画圈圈,张仑内心同样崩溃。攻打吐鲁番最大的军功竟然落到西厂的手中。

胡玢得意地坐在马车上抖着腿吹口哨。心想:难怪太子殿下中看刘公公。刘公公特意准备的特效迷药让西厂成了最大的功臣。看以后还有谁会把西厂当成内行厂的附庸!

收敛失落的心情,张仑重新打量昏迷的吐鲁番人。他从未听过能迷晕一座城的迷药。迷药也不可能让人表情痛苦。他皱起眉头询问胡玢:“这真是迷药?哪来的?”

胡玢翘着二郎腿眉飞色舞地说:“除了天师研究院,还有谁能炼制迷晕一座城的迷药!天师研究院出品必属精品。”

至于刘瑾公公如何从天师研究院拿到迷药,胡玢并不关心。

大明百姓和官员形成一个共识:凡出现的怪事和天师研究院有关,那必定不是凡人能懂得的。除了对天师道有兴趣的人,其余人并不会深究怪事背后的原理。

张仑嘴角抽了抽便不再怀疑迷药的事。不过他回去必定会提醒太子,一定要把天师研究院搬迁出内城。天知道以后天师们还会炼制出什么鬼东西,留在皇宫附近太过危险。

“蒋副将,你带人把阿黑麻等贵族、将领绑起来,解除安乐城内士兵的武器。陈副将,你率领部下接管安乐城防御。其余人同本将前去救赵将军。”张仑迅速做好部署,出城接应赵虎。

宪兵队是朱寿的一个试验品,他想尝试用宪兵队取代太监和文官监军,彻底杜绝太监和文官势力把持军队。

军中将士和众多的军户遭受了太多监军的迫害。对于河套远征军中的宪兵队,武官们从英国公到无名小卒都格外关注。

因此,宪兵队的士兵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精兵。面对百倍的敌人眉头都不皱一下,他们泰然自若地站着,只要叶尔羌人靠近,立刻把手雷塞入掷弹筒‘招呼’他们。

赛依德急躁地等待探子的消息。他倾向于相信赵虎等人是明军年轻的小将给他设的套。换作是他,绝不可能派出寥寥百人迎战敌人。如果真是小将设的套,赵虎等人明知将军让他们送死,怎么可能一脸云淡风轻,都不曾试图逃走。他知道大明曾派出一支队伍奇袭吐鲁番。其中就有人怕死,转而投靠吐鲁番。

“大汗,我们在四周没有发现伏兵。”探子陆续回禀。

赛依德甩起马鞭抽打探子,鼓出眼睛凶狠地问,“你敢用项上人头担保?”

“大汗,”探子上身的皮甲被鞭子打裂,皮开肉绽渗出血渍,“我们在四周反复寻找,真没发现伏兵。”

探子的话让赛依德动摇了。难道这些明军真的只是为了阻挡他?转念一想,明军小将竟然以为几百人就能阻挡叶尔羌大军!

赛依德怒不可歇:“都给本汗冲,把他们踩成肉泥!”

叶尔羌军队万人同时策马狂奔,震得赵虎脚下的沙土不断抖动。

“打光最后一颗手雷。”赵虎沉声道。

经过反复思量,他还是决定不用手雷自杀了,炸死和踩死都是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一枚手雷能多杀些敌人,绝对赚够本。

叶尔羌军队在赛依德的暴怒下不畏死前行,千枚手雷阻挡不了多久。最近的骑兵离赵虎只有一步之遥,赵虎举起钢刀,领头的骑兵飞快射出一箭。赵虎的陶瓷护甲残破不堪,箭矢正中右肩胛骨,他一吃痛,钢刀瞬间掉落。

赵虎合上满眼的遗憾,等待死亡的到来。

‘砰’霰弹枪熟悉的枪声响起,袭击赵虎的骑兵胸口出现一个大洞,座下的战马也遭受枪击,人和马受到巨大的冲击力往后倒去。

赵虎猛然睁开眼,看到张仑率领远征军前来支援。他立刻招回宪兵队向后撤退,嘴里骂骂咧咧,“张仑,你小子如果没把安乐城攻下,我们今天一起死在这。”

他压根没听到后方的枪炮声,以为张仑的计划失效了。

“远征军没攻下安乐城,”张仑哭丧着脸回道,“被西厂的人拿下。”

赵虎愣了愣,跳脚开骂,“有没有搞错,西厂来凑什么热闹!不对,西厂哪来的实力攻打安乐城。”

宪兵队幸存的士兵架着暴跳如雷的赵虎移到后方,做回他们的老本行,监督远征军打仗。

没有城墙的掩护,叶尔羌军队在远征军强大的火力面前抬不了头。赛依德砍下探子的脑袋,气急败坏地撤军离开。

张仑一直追到叶尔羌和吐鲁番的边界,把赛依德赶出吐鲁番地界。

“犯大明疆土者,杀!”张仑把佩剑插入边界,杀气腾腾地宣示主权。

被赶回家的赛依德脸色铁青,在悬殊的实力面前不得不立下低下头。虽然张仑的佩剑插到了叶尔羌的地方,赛依德不敢指出来。

远征军彻底控制安乐城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扩散。

停留在柳泉湖的西厂运输队重新启程,他们的任务是和刚被打败的叶尔羌国交易货物。

太子说,只要控制了贸易就能控制西域。

叶尔羌人必定不会拒绝大明独特的货物。叶尔羌汗国的背后支持者是商人,他们能把大明货物高价卖到莫卧儿帝国和中亚。商人逐利,当商人和大明交易的得利远大于和鞑靼人的交易,他们自然不会容许赛依德和大明冲突。

在腊八节的这天,朱寿同时接到了前方三份战报,张仑、赵虎、暗一都向他汇报吐鲁番战役的胜利,三人各司其职,战报的内容差异巨大。

“《大明皇家日报》加印特刊,告知天下吐鲁番已成大明疆土。为庆贺胜利,令西厂给各地养济院、漏泽园运送过冬衣物和粮食。”朱寿眉舒目展收起书信,神采飞扬地传令。

身边的内侍用电话机传达命令,朱寿披上鸭绒服,走入白雪皑皑的京师街头。



第311章 雨露均沾

连续几天的鹅毛大雪让京师暂时安静了下来。隶属五城兵马司的环卫所佣工,正在清扫大街小巷的积雪;内行厂电力院的技师检修暴雪中出故障的广播。

除了他们忙碌的身影,路旁的小摊消失了,走街串巷的商贩不见人影,喜欢逛街的百姓躲在家中。只有有暖气的超市和棋盘街店铺生意持续火爆。

朱寿拒绝马车,一步一个脚印踩在雪地上,有目的地向前方走去。谷大用紧随其后,撑开大伞替他遮风挡雪。

“殿下,雪下的很大,有事明日再办不迟。”牟斌胆战心惊地带人跟在朱寿身后。生恐太子殿下又来一次离家出走。

朱寿此刻的表情与收到战场胜利的喜悦不相符,他表情肃穆,“本宫想替战死的将士做些事。”

牟斌一愣,立马恭敬地拱手,“殿下仁义。”

仁义?

朱寿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此刻他的内心比天空更加阴沉。

赵虎在密信中汇报,安乐城发现前任大同副总兵马升,还有几位戴罪立功前往吐鲁番的九边武官。而在之前的刺杀事件调查中,马升全家早已畏罪自杀。

一抹冷笑浮现朱寿嘴角。

朱寿缓慢地走到西城的大能仁寺。当他靠近大能仁寺的时候,身后跟了很多条尾巴。

“殿下,需要把他们打发走吗?”牟斌低声问。

朱寿低下头,朝那些人瞥了一眼,缓缓拍去鸭绒服上的雪花,“不用,本宫徒步从宫城走到西城,就是为了让他们跟上来。”

牟斌顿时想收回刚才感动的话,太子肯定又在给别人挖坑。

大能仁寺是喇嘛僧寺,朱寿想要拜访被便宜老爹册封为西天佛子的札巴坚参、释迦哑而塔两位喇嘛。

死忠份子牟斌思虑再三,忍不住劝道,“殿下,喇嘛教毕竟是元朝的国教。不少大臣都反对陛下与您过分接触喇嘛。”

“呵呵,最大的原因恐怕是担心父皇和本宫会效仿先帝,为高僧修建佛塔、为喇嘛教花费数目巨大的国库税银。”朱寿直言不讳,“朝臣们鼠目寸光,只看到先帝花掉无数人力财力,为何看不到原属吐蕃的西部仍在我大明版图之中?西部地区信奉喇嘛教,先帝册封喇嘛教得道高僧,是为了行使宗主国的权利。”

牟斌嘴巴微张。

“恶念值1。”

李东阳从身后追来:“太子殿下果然能言善辩,把先帝备受世人诟病的地方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西部为荒凉的蛮夷之地,官员们并不觉得那里值得大明维护。

就因为成化帝深信喇嘛教,册封众多吃皇粮的佛子、法师,兴建寺院无数,使得国库空虚至今没有缓解。尤其是官员遇到喇嘛得礼让三分,让大家记忆犹新。

太子殿下总出幺蛾子。同僚火急火燎地找到他告之太子拜访大能仁寺的消息。他立刻赶了来,生怕又出现不可预料的情况。

好好的腊八节宫宴让太子弄得愁云惨淡,武官们天天在军营卖力练习。百官们已经怕了太子这个祸害,深怕再出些什么事,这个年他们又甭想过了。

“子曰: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泰岳大人,本宫可有说错。”朱寿哈哈一笑。

在外人面前,朱寿对李东阳保持最高的敬意。李东阳自然而然成了百官和他沟通的桥梁。不过大多时候,李东阳充当救火队的角色,省去了朱寿不少的麻烦。比如国子监的开设的体育课、年后进行的武官考核,有李东阳从中调和,廷议很快就通过。

李东阳抿着嘴不作答。

朱寿一拍脑门:“是本宫疏忽了。远征军攻下吐鲁番,本宫应该第一时间通知泰岳大人。泰岳不必担心,大舅子已经被成功救出,他并没有遭受吐鲁番人的折磨。”

朱寿觉得真实情况不必说出来。李兆先对特制迷药反应巨大,上吐下泻遭了不少罪。

想到这他不由得诧异,这次天师研究院弄出的迷药和化学武器有点像。转念一想天师们炼丹都能炼出火药,弄出类似沙林毒气的东西也不意外。不过伤害是相互的,战场上绝不能开这个头,他找机会制止凌风子研究这类武器。

李东阳眼角抽了抽,忍着气拱手谢恩。儿子被抓只是远征军攻打吐鲁番的借口,始作俑者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太子对他们父子利用的也真彻底。

朱寿大方地邀请李东阳一起拜见佛子,全程都没有避讳李东阳。

出了大能仁寺,朱寿又拜访了京师的道观、禅宗寺院、清真寺、城隍庙、土地庙,捐香油钱让他们为死去的将士超度;在李东阳的陪同下,朱寿还去了国子监,委托谢铎等名士为死去的将士撰写墓志铭。身为茶陵派的核心人物,李东阳承接了撰写烈士碑文的重任。

“牟大人,京师还有什么灵验的小庙?”朱寿询问对京师情况了如指掌的锦衣卫指挥使。

“京师还有五座泰山神庙,百姓们都说很灵验。”牟斌面无表情地回道。

“本宫也难为啊!”朱寿摇头叹息:“为了避免御史们弹劾本宫偏信喇嘛教,本宫不得不雨露均沾,每一位神仙都得拜到。”

“殿下,雨露均沾不是这么用的。况且大臣们已经两年没有回家过年,御史们不会抓着这点小事不放。”李东阳顿感心累。太子这么做明显是为了混肴视听。今日会让他旁听,一定少不了让他出力。

朱寿摸摸下巴:“如果本宫想让礼部张尚书前往朵甘行都指挥使司参加大祈愿法会,百官们不会反对吧?”

大明在西藏没有一兵一卒,只在西藏地区设立朵甘行都指挥使司、乌思藏都指挥使司。各级官吏从当地僧俗首领中选取,官阶品第都由明廷统一规定册封。

此前朱寿真不是为成化帝说好话。西藏一直是教宗一体,明朝历代皇帝册封喇嘛教高僧灌顶国师、法王、西天佛子等,有效的控制了当地。

“区区一次法会似乎无须张尚书前往。”李东阳试探着问。

朱寿勾起嘴角邪邪一笑:“本宫打算在鞑靼土默特部和西宁卫之间寻一地,开设茶马互市。这次的大祈愿法会从拉萨转移到马市。张尚书代表朝廷出席,可表达朝廷对此事的重视。”

“对了,大舅哥正好要出使土默特部,本宫会让大舅哥全权负责开设马市。西北有了朝廷的马市,也就不再需要游商部落了。”朱寿笑容灿烂。

鞑靼人信喇嘛教,大祈愿法会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开设在土默特部的法会,定会吸引无数的鞑靼人。



第312章 封印过年

在朱寿的授意下,钦天监延迟朝廷过年封印的时间。弘治十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在除夕夜的前两天,朝廷终于决定封印了。

京官们谁都不敢提前请假回乡,相当大一部分人将无法赶在年三十归家。

河套云中城外有三万打酱油的鞑靼人;距离宁夏卫不出20里的地方盘踞十万鞑靼大军;安南在边界按兵不动;日本使者在会同馆四处串门;国内还有白莲教的信徒在上蹿下跳。

自从陛下让太子插手朝政,很多人两年没时间请假回乡祭祖过年。每七日一次沐休的时间也多用来加班。官员们渴望过年期间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应付来年。

谁都知道,年后朝廷会出现巨大的变动。首当其冲的是内阁阁老的人选,他们尤其关注首辅的职位。小道消息表明,陛下将废除首辅,今后内阁阁老地位平等。

马尚书还亲口说:“今后实衔与虚衔之间的权利待遇,将会出现无法跨越的鸿沟。”

天天喝茶聊天的虚衔官员,红着眼看手中握有实权的官员来回忙碌的身影。在太子眼皮子底下做事,没点本事真坐不稳实权官位。

弘治十四年的最后一次大朝在奉天殿举行。身在京师的官员们全都参加了。

前方传来河套远征军拿下吐鲁番的喜报,太子乐得遍访京师各路神仙,捐出去巨额银两为死去的将士超度。想来也不会有其它大事发生。

弘治帝例行说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官员们表面认真听讲,心里盼望着早点退朝。不少人已经约好到棋盘街的辣锅店吃年夜饭。

腊八节之后,官员们对宫宴产生恐惧感。在朱寿的建议下,弘治帝取消了今年的宫宴。把省下的银子拨给九边,命九边每一个重镇设立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家中贫困的军户可优先享受。

期待再吃一顿饕餮美食的驻京使臣郁闷了。他们每人收到礼部送来的一箱装有盐、糖、味精、辣椒粉、花生油调味品组成的包装精美的礼盒。拿回国能卖高价,但在大明京师、酒醋面局所在地,这盒500文就能买到。

“恶念值1……”大明太子掌管内承运库后,越来越抠门了。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陈宽悠长的声音飘在奉天殿上方。

张升满脸喜色地出列:“启禀陛下,日本天皇送来国书,恭贺大明太子成为虾夷王。日本与虾夷一衣带水,祝愿两国世代友好。微臣想问太子殿下何时举行登基典礼?登基典礼是否设在京师?”

朱寿瞪了瞪张升。在京师弄登基典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便宜老爹驾崩了呢。

“张大人有意成为虾夷国的总督?本宫非常欢迎。”朱寿笑眯眯地回道。

张升尴尬地笑了笑,拱拱手回归朝班。

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弘治帝朝陈宽微微点头。

陈宽又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次轮到朱寿出列:“孩儿有事起奏。”

“恶念值1……”

话音刚落,恶念值滚滚而来。朱寿扶额,他有这么不招人待见吗。

官员们齐齐望向朱寿,眼神中充满控诉的情绪。

“父皇,孩儿早前答应过土默特部,在他们那块距离西宁卫不远的赤岭开马市。不知怎么的,这消息让大能仁寺的佛子听到。佛子找上孩儿,打算把每年最重要大祈愿法会从拉萨移到赤岭。”朱寿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喇嘛们想让更过的人聆听佛法。”

朱寿把目光移到张升身上:“为表示朝廷对此事的重视,孩儿建议张尚书前去参加此次的法会兼马市。”

张升一脸怒容:“马市关系重大,殿下上报过朝廷吗?您私自与土默特部接触有所不妥!”

一旦马市建立,必定会吸引西域、瓦剌、鞑靼各部落的眼光。肯定会影响在那里做生意的商队。

张升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太子殿下肯定从吐鲁番人口中知道了些什么。

朱寿掏掏耳朵:“本宫没有说清楚,鞑靼土默特部找上了内行厂,一开始他们只想要交易内行厂的货物。秦尚书一直在本宫耳边唠叨国库没银子。朝廷能在马市上轻松地赚银子,本宫花了大力说服土默特部和朝廷合作开马市。如果朝廷不要,内行厂就不客气地拿下了。”

“要!”秦纮急吼吼地道。他对朝廷无法在大宁城收税耿耿于怀,绝对不会让类似的事再次发生。

张升急红了眼:“马市会增强草原部落的实力!因为大宁城,鞑靼才有实力围攻宁夏卫。殿下不可一意孤行!”

“鞑靼十万兵马屯守盐池。盐池在宁夏卫城墙之外,早就不属于大明疆域。怎么到张尚书嘴里就成鞑靼围困宁夏卫了呢?”朱寿笑呵呵的走到张升面前。

朱寿步步紧逼:“大宁城只卖铝锅,购买菜刀需要繁琐的手续,至今卖出去不过200把。反而被钱财蒙住双眼的一部分商人,把铁器、甚至是火器卖到草原。张尚书,那些叛国的商人该不该夷三族?”

“殿下动不动就夷人三族,可有一点仁慈之心!”张升疾言厉色。

朱寿呵呵一笑:“项忠项大人为了阻止疫病蔓延,杀掉几十万有可能传染的百姓,你颂扬他救了天下百姓。本宫不过是在口头上对叛国者喊打喊杀,被你指责不仁慈。本宫真的建议张尚书去法会聆听佛法,好好洗涤一下心灵。”

“先帝曾说项忠大人功在千秋……”张升用成化帝反驳太子。

朱寿愣了愣,难带张升不知道便宜老爹最讨厌别人用先帝说事吗?

“这事就怎么办了。诸位爱卿谁人还有异议?”弘治帝说话的语气温和,一点也看不出恼怒的迹象。

张升惊恐地望向弘治帝。

兵权在握的弘治帝下了决断,腰杆子发软的内阁没有反驳的实力。大部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官员只想早点过年,不想插足此事。

礼部官员各个噤若寒蝉,一部分听到太子直白的话语打起了摆子,宛如惊弓之鸟。从弘治帝的态度、太子的口气推测,张尚书怕是在官位上坐不了多久了,礼部又将遭受一轮大调动。他们想到前任尚书傅瀚,革职回乡没几天黯然离世。

廷议完毕,朝廷进行隆重的封印仪式。朱寿笑得像头小狐狸,看着玉玺装入锦盒。此后一个月之内,朝廷将停止一切公务。



第313章 除夕夜

“大家辛苦一下,过年全员加班。作为补偿,多发半年工钱当奖赏。”朱寿愉悦地听着话筒另一端爆发的欢呼声,笑眯眯挂断了电话。

给达延汗和商人的回礼已经备下。超时代的通讯手段就是好使。让他耳聪目明、指挥手下如臂驱使,在战场和商场处处领先他人。真没白费他投入的大把银子。

朱寿凝视着电话,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桌子,转身吩咐道,“给通讯线路沿途所经过的村庄、卫所打招呼。只要途径他们的线路没有人为损伤,每月补贴他们相应的粮食。让西厂组建维护部,优先招收军户,专门负责各地的通讯线路、道路的畅通。”

如今,他手中最不缺的就是粮食。

河套、东北、吐鲁番、哈密是他能完全做主的地方,同时代管大部分宗室的田庄、官员职分田。还有占城、琼州两处种植一年三熟水稻的宝地。大量的土地和高产的粮食,让朱寿轻松掌控大明粮价。

便宜老爹收拢了兵权,他握有全国一半以上的粮食。他们父子俩联手,一定能改变大明后世的命运。

朱寿踏着自信的步伐前往清宁宫,黄伟和王岳各自抱着厚厚的奏折跟在身后。

清宁宫里笑声不断。皇宫的家宴摆在清宁宫四楼主厅的凤阁内。凤阁面向大明门的一面墙由钢框和玻璃组成。白天,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亮整个凤阁;夜晚,能从这看到棋盘街、正阳门大街上灯火璀璨,京师的格局在路灯的照影下凸显。

今夜是除夕夜,京师炮竹声阵阵。

“皇奶奶,天上开花了!”福泰公主靠在皇太后的怀里,指着玻璃窗外燃放的烟火高兴地大叫。

弘治帝和张皇后携手出现在正阳门的城门楼。锦衣卫点燃内行厂武器院研制的新颖烟火,派发大量的红包与民同乐。此刻的棋盘街人头攒动,争抢新鲜出炉的弘治通宝。

城楼下国富民强的热闹景象让弘治帝极为喜悦,直接冲击到心窝。他满面春风地拥住张皇后,低头附在她耳边柔声说,“皇后,同朕一起好好看看这场即将到来的盛世。”

张皇后闻言眉舒目展,回以一个温柔的微笑。“皇上,臣妾会一直陪着您。”

站在她身边的是她的夫婿,更是疆域广阔的大明皇帝。历经无数风波,弘治帝对张家的恩宠渐消,对她不再千依百顺。唯有不变的,是对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弘治帝搂紧张皇后:“皇家玉牒清楚写明照儿是你我的儿子。不管发生什么,皇后都需牢记此事。”

“皇上这是何意!”张皇后秀目圆瞪,“臣妾做的还不够好吗!太子威严日益,臣妾母亲吓得不敢进宫,两位弟弟安分守己谨守本分。难道想要臣妾对太子事必躬亲?”

“皇后息怒!听朕把话说完。”弘治帝赶紧哄道,“朕打算进小舅子为侯爵。张家的富贵将会和大明朝一样长盛不衰。皇后可心安。”

“无缘无故的,皇上为何要赏赐二弟?”张皇后的脸色瞬间从愠怒变为诧异。

弘治帝含糊道:“一起赏赐而已。今次的烟花为内行厂特制。皇后看上哪种让照儿多弄些,过完年不久就是你的千秋节。到时朕会让人放一整夜。”

张皇后很聪明,随意点了天上正在‘绽放的牡丹’。只要涉及的朝政与张家无关,她绝不会多管。

朱寿乘坐升降机来到凤阁。

“太子殿下到~”

随着清宁宫总管太监的嗓门响起,凤阁内的众人停止,交谈齐齐向门口看去。

因着藩王提督军机处,崇王和兴王名正言顺地留在京师过年。他们今天也出现在家宴现场。朱寿来之前,太皇太后正拉着孙子崇王笑得合不拢嘴,献王母子小声的交谈。几位在京的公主聚在一起热聊。

刚刚完婚的江彬陪同顺义郡主出席皇家家宴。顺义郡主正和高太淑妃和其他几位太妃说话,从含羞的模样瞧去对这次波折不断的婚事还算满意。

弘治帝尚未就藩的几位弟弟、驸马、江彬等人围在一起喝酒。江彬虽然出身低下,但由于是太子心腹,大家都会卖几分面子。大家不停地给江彬敬酒,试图刺探奴儿干镇国藩王花落谁家。

朱寿向在场的长辈一一行礼,相互还礼后落座。

“太子怎么没和皇帝皇后一起到正阳门与民同乐?”太皇太后试探着问。儿子老崇王的死,让她和弘治帝父子间有了隔膜。她一心想为孙子崇王弄到奴儿干司镇守藩王的位置,可弘治帝屡次推托。太皇太后也吃不准这对父子的打算。

朱寿有意把目光落在案几上,上面摆放着天南海北的瓜果果脯上。“辽东、山东大饥,当地各州县预备粮仓空空如也。户部粮仓也没有了存粮。重孙安排西厂往两地运粮缓解灾情。”

崇王叹了一句:“辽东全年至少有十个月的粮食空缺,全依赖西厂送去的粮食。若没有太子支援粮食,辽东怕是要起兵祸了。”

崇王府的田庄被弘治帝收缴一半有余。可在内行厂专人的打理下,秋收得到的粮食竟然比上一年的收成还多。太子手下能人辈出,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和金银。一边是朝廷赊欠九边兵饷,一边是太子源源不断地给将士们送物资。九边军队岂能不听太子的话?

“崇王叔说的是。老天爷脾气大,天气诡异。今年明显比往年寒冷,各地粮食一同减产。辽东军屯的收成养活不了一地人,草原上的日子更加难熬。也怪不得鞑靼会打盐池的主意。”朱寿悲天悯人的长叹一声。

“所以本宫放任粮商和盐商联手,偷偷把粮食卖给草原换食盐。鞑靼人有粮食饿不死,也就不会兴兵骚扰九边。鞑靼军队没有攻击宁夏卫,粮商和盐商功不可没。”

“……”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闻到了硝烟的味道。

被灌的醉醺醺的江彬突然嚎啕大哭:“太子殿下,臣和郡主的婚事收到的贺礼全是盐引呐!”不用想,从不吃亏的太子一定会反击。极大可能会拿盐政开刀。

仁和公主、驸马等人神情尴尬,眼神游离不敢正视朱寿。

“殿下,今年诸位大人送给皇爷的年礼也都是盐引。小的听闻两位国舅爷低价收购盐引,等过年趁着皇后的秋千节全部奉上。”负责管理内承运库的黄伟小声补充。

朱寿嘴角不停地抽搐。

这帮人精!



第314章 粮食和盐法

大明最高贵的一家人除夕聚在凤阁守岁。

弘治帝父子两人找了个角落对坐,案几上摆放两大叠奏章。弘治帝面色沉重地一本本翻阅,太的半个身子凑上前低语。负责内宫账本的黄伟、内行厂账务的王岳毕恭毕敬地站在身后。

“父皇,趁他病要他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朱寿的嗓音徒然拔高。

凤阁众人心里一咯噔,太子这祸害又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弘治帝眉心隆起,半晌后勉强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朱寿一把抱住弘治帝:“父皇,孩儿一定会把事情办好的。”

张皇后抱着福泰公主款款走来。

“父皇~”福泰公主挣脱娘亲的怀抱。

弘治帝见到女儿立刻满脸堆笑,快速合上奏折让黄伟和王岳收好。三步并作两步从皇后怀里接过女儿。

凤阁内众人感到遗憾的同时,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当当~”李东阳府上的钟楼敲响新年的钟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京师大小寺庙的迎新钟声。

弘治帝把目光移到窗外,笑着打趣道,“朕当初还以为照儿会把石大人胡同的宅子送给李爱卿。”重修的李府精巧别致,这个年怕是会被上门的宾客踩烂门槛。

石大人胡同的宅子,是京师仅次于皇宫建制的宅院。在等级森严的大明朝,藩王也不敢享有如此违制的家宅。

它的原主人是英宗时期的石亨。石亨敢抢也先送给英宗的妹妹;‘教唆’英宗杀了于谦;任用亲故结党营私,朝中将帅半数出其门下;连他的堂侄石彪在大同当游击将军时,都敢让代王跪谢。他一度权倾朝野,垄断朝政。

后来锦衣卫在石亨府上搜出龙袍和大量军器。石亨被按上谋逆罪,死在狱中。石亨死后,这座豪冠京师的宅子被视为凶宅,一直空置至今。

几个月前,朱寿从弘治帝手中要了这座宅子的房契。

“父皇,孩儿把这座宅子送给了内行厂农学院的袁院长。”朱寿嘴角含笑。

张皇后挑起秀眉:“竟然不是凌天师?”凌风子弄出的诸多神迹震撼世人,已经超越龙虎山的张天师,隐隐有和著名的道学家葛洪、魏伯阳、郭璞等齐名的趋势。

弘治帝也很惊讶。他笃信道教,对凌风子推崇备至。在他看来,儿子不把宅子送李东阳,也会送给凌风子。没成想竟然送给一位默默无闻之辈。虽然弘治帝因为粮食的高产,多次赏赐内行厂农学院的技师,但从未听过袁院长的大名。

朱寿风轻云淡地笑了笑:“袁院长在琼州秘密培育出亩产十石的水稻种子。若是在琼州、占城、东北、江南推行,大明再也不会有饿死的百姓!”

“每亩十石的水稻!”弘治帝仿佛受了重击,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为之痉挛。心神俱乱之下手一松,小福泰脱手掉落。

朱寿眼明手快地接住妹妹,在福泰没被吓傻前拍着背轻声安慰。

弘治帝后怕不已,马上接过女儿许出一大堆金银珠宝赔礼道歉。张皇后呆愣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太皇太后摇晃脑袋问身边的崇王:“皇帝刚才是在说水稻每亩十石吗?”

被吓傻的崇王木木点头。

太皇太后晕了。

皇太后捂着胸口急喘气。

家中囤了很多粮食的仁和公主双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凤阁一时间内人仰马翻。

刚步入弘治十五年,太医院院判等御医就被召进了宫里。

御医入宫的消息传到各家府邸,刚在阖家团圆的大臣们,马上跑到通宵经营的棋盘街辣锅店碰头。

“西涯先生,要不您进宫去探探消息?”位卑言轻的礼部主事硬着头皮恳求李东阳。礼部官员如惊弓之鸟,格外担心宫中的变故。

被谢迁硬拉来的李东阳摇摇头:“诸位稍安勿躁,很快会有人来传话。”他兼任西厂客卿,很容易让西厂的人从宫里头弄到第一手消息。

大家耐着性子等消息,直到天际露白,才有一位小内侍过来传话。“今日皇爷亲祀天地坛,行祭天祈谷礼仪。”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是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尤其是皇帝祭祀天地的仪式最为繁复,极尽奢华,每一步都需要非常考究。比如提前一月准备牛、羊、猪、鹿、兔等牲口,皇帝需要斋戒,写好祝文等等。

钦天监每年都会提前安排好来年的祭祀日期。弘治十五年的正旦节并不在祭祀日期之内。

“难道出大事了?”李东阳一脑门的疑问。

吏部尚书马文升沉着冷静:“如果消息属实,太常寺必会接到明旨。”

话音刚落,陈宽亲自携带圣旨找来此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太常寺正卿安排今日的天地祭祀大礼。”

“臣遵旨。”倒霉催的太常寺正卿崔志瑞下跪接旨。

各部的郎中、员外郎、主事等接收到参加祭祀大礼的通知。

崔志瑞火急火燎地离开。万幸他提前让属下准备祭祀所需的一切祭品。他是道士出身,能说会道,取得成化帝和弘治帝两位帝皇的信任。可因为不是科举取仕,常常遭受同僚的排斥。善于钻营的他想要继续当官,就必须拍好太子的马屁。从太子成了虾夷王开始,他就让太常寺安排祭祀。谁知太子无意弄这些。

成功的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崔志瑞很荣幸,抓住了几次机会。

突如其来的祭祀打乱了京官们的假期。等他们匆匆穿上朝服赶到正阳门东侧的天坛时发现,所有的皇亲和勋贵都到了。他们脸色凝重,眼中忧虑重重,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

隆重的祭祀仪式把众人搞得精疲力竭。一夜未曾合眼的弘治帝反而精神奕奕,脸上的喜悦遮也遮不住。

等到仪式结束,陈宽宣读完圣旨,朝臣们炸锅了。

“从今日起始,酒醋面局拥有贩卖盐的资格。酒醋面局拥有决定食盐的统一售价权。统一售价一年内不得更改,各地卖价一致。另外,只要获得酒醋面局颁发的卖盐许可证,任何人都可卖盐。”

“恶念值1……”朱寿的恶念值暴涨。

李东阳的脑袋隐隐作痛,他无奈地看向太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子这不是更改盐政,这是彻底破坏从宋朝执行至今的盐法。

抱病出席的首辅刘健惊呆了,他不顾失仪跳脚咆哮,“陛下怎么能纵容太子的任意妄为!陛下就不怕大明动荡不安吗?”

“上苍保佑我大明的水稻达到亩产十石,这天下还有什么事能动摇大明江山!”弘治帝豪气干云。

炸锅的天坛为之一静。



第315章 圣旨三连发

为了收缴盐税,从元朝开始设置了专门管理盐务的都转运盐使司。主官盐运使从三品,足以说明朝廷对盐务的重视。

如果说盐税是朝廷税收的根本,那么粮食就是稳定王朝的基石。就连明朝的盐政,也和粮食的供给不足密切相关。

大明把蒙古人重新赶回草原,接壤蒙古铁骑的九边重镇军需供给严重不足。为了发展九边军屯,太祖推行‘开中法’。

商人把粮食送到九边换取盐引,用盐引从盐场取盐卖给百姓,从中赚取巨大的差价。逐渐地,为了运粮方便,商人在九边开垦荒地种植粮食,从而促使九边地区的粮食能自给自足。太祖的目的达到了。

然而盐引中的巨大利益吸引了权贵。权贵们轻飘飘一句话,空手就可获取盐引。而种粮食的商人获利越来越少。商人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和盐官们勾结在一起。

直到弘治朝叶淇变革盐法,开中法土崩瓦解。开中法解体,可盐业上的官商一体被保留了下来。

从盐业上的官商,慢慢发展成为官员经商普及化。当官商成了时代的潮流,大家都在为追求利益最大化努力。经济作物取代了粮食,反而造成粮食的不足。因为缺粮,最终造成大明王朝的覆灭。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如果太祖泉下有知,一定会后悔不已。

“本宫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元朝已经亡了,它所设立的盐官制度也该取缔。大明的盐法始于粮食供应不足,那就该终止于充足的粮食。”朱寿手持话筒,站在弘治帝身旁回应朝廷、勋贵、皇亲们的声声诘问。

文武百官们急得汗珠子如雨点一般直往下掉,大家的嗓门好似被塞住了一样,一时间找不到反驳的语言。

尤其是一众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员,太子把盐官和元朝挂上钩,他们不得不哑口。曾为了维护盐政敢于在文华殿围攻太子的盐官马祥、宗钺等人瘫坐在地。盐官是一份油水极大的肥差。成为了盐官,不管官员家世如何,一夜暴富是逃不了的。今后都将成为往事。

而每一位盐官背后,一定会牵连到权贵。

勋贵武官们还好,他们做好了心理准备。太子厚待武官,他们这帮人没少从河套、哈伦告鲁、哈密等地获取利益。损失盐引的利益虽然会让他们肉疼,但也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况且太子好战,对他们来说,用军功换爵位才是正途。

皇亲国戚可就傻眼了,情况远比他们预想的更糟。

以齐泰为首的驸马们各个脸色灰败。没有盐引的利润,府上的豪奢生活都会受到影响。在场的藩王,除了有大同经济支撑的代王、独家经营沼气业务的辽王,其余人脸色难看。他们的财富来自土地,太子抢夺他们的土地,如果没有盐引,让他们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吗?

正在这时,陈宽打开了第二份圣旨。

在场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口。难不成还有更加打击他们的事情?

陈宽怕大家等急了,语速飞快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加庆云侯周寿为太傅;瑞安侯王源、寿宁侯张鹤龄、长宁伯周彧俱为太保;进封建昌伯张延龄为建昌侯。钦此~”

太皇太后的娘家周家、皇太后娘家王家、皇后娘家张家全都得到了进封。这是安抚国戚呢。

这下连代王和辽王的脸色都变了。皇帝父子欺负藩王和驸马们手上没有实权是哇!

周寿、王源、张鹤龄等国戚下跪谢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内承运库组建朱氏皇家商行。内宫八局、皇家钱庄、内行厂诸多作坊、棋盘街,以及西厂都将划归朱氏皇家商行名下。

朱氏皇家商行将把资产划分为一万份。各家王府得一百份,其下的郡王府等由各家王府自行分配。商行每年二月初二分配红利。皇家商行招人,特许皇家玉牒上的宗室成员各自上奏自荐。”陈宽宣读第三份圣旨。

朱寿计算过,明朝一共有八十三位亲王,包括绝嗣和被废除的。截止到便宜老爹这辈,只有20家王府,也就是分出2000份红利,少收入五分之一的利润。

为了避免藩往威胁皇位,给出的这点利润非常值得。每家王府还有郡王府、镇国将军、辅国将军等。孩子生的越多分到手的利润越少。王府内部将会为了钱财争斗不休。藩王就没精力抢皇位。

按照宗人府的规矩,宗室不得私自上奏,必须经过王府长吏。从朱俊杭的遭遇可以看出,藩王和同脉的族亲并不和睦。帝王之术在于平衡,藩王一脉斗的越厉害皇帝越能安眠。

“老天啊,我没听错吧?”

“内宫八局?获得卖盐许可的酒醋面局是内宫八局之一吧?”

“太子竟然舍得把西厂给出去?”

“西厂算什么,内行厂的每家作坊都是下金蛋的鸡!光皇家布庄一家,就占领了大明一半的布匹买卖。”

朝臣们都是聪明人,大家都看出这份圣旨背后赤裸裸的阳谋。但财帛动人心,藩王们明知道是阳谋也愿意接下。藩王和驸马们的心情好像做了回热气球,从地上飞上了天空。

大明除了皇家最富有的当属蜀王府。可太子爷在短短几年间累计的财富,远超蜀王府百年积累。不可多得的是,太子爷的致富手段并非与民争利,御史们想弹劾也弹劾不了。朱氏皇家商行的前景无可限量。

“你掐本王干嘛!”目瞪口呆的辽王手臂上突然吃痛,转头怒视拧他的代王。

代王一脸呆滞:“确认一下本王是不是在做梦。”

辽王气咻咻地回掐了一下:“疼不疼?”

“不疼。”代王神情恍惚,“本王太过高兴。太子寥寥数语让大同富裕堪比江南。本王无法估计我们每年分到手的红利有多少。”

大同有煤矿和炼钢厂,又沾有商路的便利,没人比代王更加清楚大同的发展速度。如果内行厂在大同的作坊都归入皇家商行……代王身体左右摇晃,不行,他要晕了!

刘健等官员频频皱眉,可以预估到皇家商行的庞大规模。这对朝廷来说并不是好事。以藩王们的尿性,早晚会逼得百姓们造反。

陈宽接过戴义递来的第四份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从弘治十五年正月初一起,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将由朱氏皇家商行负责拨款。皇家承诺:一定会把这三处建到各级县城。愿皇家能让百姓病有所医、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天下大同!”

天下大同是孔子毕生的追求,儒家的主张。皇家倡导天下大同,绝对能堵住悠悠众口。

“太子殿下谋定而后动。”李东阳幽幽一叹。三份圣旨一出稳定了后方,盐法注定要被取缔了。盐官和盐商怕是要成为历史。



第316章 盐法,那重要吗?

几份圣旨宣读完毕,庄重肃穆的天坛彻底失去了秩序。皇亲、勋贵、官员蜂拥向弘治帝父子冲去。

“陛下请三思啊!”人群中传出一阵阵悲切的呼声。弘治帝放眼看去,发生呼声的老臣被身体健壮的勋贵挤到后头,淹没在人群中。

弘治帝眼神闪过内疚之情。继位大统之除大明起义不断、民不聊生。徐溥、叶淇等人力排众议变革盐政,在盐政的作用下,他坐稳了皇位。叶淇死了不到三个月,他们呕心沥血、协调各方妥协的盐法被弃之不顾。

朱寿瞟到便宜老爹表情黯淡,马上扯住他的龙袍恳切地说,“父皇先走,孩儿能应付大家。阳光总在风雨后,大明会越来越好的。”

弘治帝笑了笑,拍拍儿子的头。商人在官员勋贵的庇护下,做事毫无底线。官商一体的现状到了必须遏制的时候。否则唯一的儿子,将品尝到他继位初期的苦头。他于心何忍?

牟斌和戴义护着弘治帝安全离去。

站在天坛中央的朱寿傲视众人,嘴角勾起坏坏的笑容。他拱手笑道:“本宫在此给诸位拜早年。祝大家身体安康,阖家平安。大前年过年期间北方有战士,去年不少老臣在奉天门挨过了新年。今年,朝廷将在二月初二才开印上朝。有足足一个月的时间休息,诸位可以好好过个年。”

众人心头好似有万马奔腾。盐法都变了,让他们怎么能安心过好年。还有十石一亩的水稻。如果消息属实,家中良田千顷的资产瞬间缩水。此刻他们方才感到太子维护‘银一两,折米二石’的重要性。

不对,如果天下的水稻田一亩都能收获十石,银子岂不是不值钱了?太子还会力保银粮的价格吗?

“殿下~”这下所有人都急了。

朱寿很有先见之明,提早安排江彬率领府军前卫在附近接应。他打了个手势,装备全身护甲的府军前卫鱼贯而出。

“泰岳大人,小婿先行一步前往府上拜早年。”朱寿丝毫不给李东阳反应的时间,说完这句话在府军前卫的护送下离开。

李东阳颤抖地服下保心丸。太子和女儿还未大婚,却总是在人前人后用泰岳称呼他。每次听到‘泰岳’,总觉得背后带着浓浓的嘲讽。况且此刻陛下和太子同时离去,太子放下话会到李府拜访,岂不是把事情都退给他了?

之前太子在文华殿遭受围攻,事后没少折腾参与的官员。这次官员们长了记性不敢太过放肆。可是对于李东阳,他们就没那么客气。

“李大人,太子到底是何意?”

“西涯先生,高产水稻真的存在吗?”

“宾之,盐法事关重大,怎可轻易更改。”

朱寿离开后,李东阳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提前离开的弘治帝刚回宫就被张皇后截住。

“皇上,您忘了我们的福泰了吗?因为福泰是公主,就没有资格拥有皇家商行的份额吗?”张皇后半蹲行礼,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用无助的眼神看向弘治帝。

弘治帝心口一疼,立刻上前扶住她,“朕怎么会忘了小福泰。福泰享受和亲王府一样的待遇,出嫁前将会把皇家商行的100份份额当作嫁妆给她。”

张皇后破涕为笑。

不到半个时辰,仁和长公主等多位公主找上坤宁宫。她们围着弘治帝叽叽喳喳地索要份额。弘治帝一个头两个大,事先考虑了很多种可能,独独忘了这群妹妹们。

没多久,太皇太后、皇太后摆驾坤宁宫,试探着询问国戚是否也能拥有份额。太皇太后、皇太后、张皇后殷切地凝视弘治帝。

弘治帝扶额,这个年怕是不好过了。

勋贵和官员们还没离开天坛,闻到商机的报童推着一车车《大明皇家日报》,到附近的正阳门外叫卖。

“号外号外,内行厂纺织作坊并入皇家商行。”

“恐怖如斯,太子竟然愿意交出炼钢厂”

“皇家商行拥有了造船厂和西厂,海外贸易的兴盛还远吗?”

大家的脑袋嗡嗡直响。

淡然的英国公一把抢过报纸,一目十行看完皇家商行名下的作坊。除了内行厂的各种研究院,太子把所有的作坊都划入皇家商行。这相当于把口袋里的银子分给宗亲。

“真是大手笔啊!”英国公决定进宫面圣。勋贵与皇室历来亲厚,只要府上有皇家商行几份的份额,不怕子孙后代没银子花。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

不少官员目光灼灼地盯着李东阳。李东阳兼任西厂客卿,也没见他做些什么,每个月轻轻松松得到一千两的月俸。原本大家只能眼红,谁让李东阳是太子未来的岳丈。如今皇家商行新立,有不少的空缺。

众人三五成群朝五府六部官衙走去。先下手为强,很多人想在这次变革中获利。盐官们更是聚在一起,试图回官衙商议应对办法。

“陛下有令,官衙过年期间关闭,无须官员值班。朝廷已经封印,诸位大人没什么事可做,请回吧。”各官衙门口站着一队锦衣卫,阻拦官员们进入。

“恶念值1……”

官员们气歪了嘴巴。

他们猛然想到,朝廷封印的一个月内,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二月初二吏部开始考核官员,不合格者将会被剔除官员身份。尘埃未定之前,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还能稳当地坐在原位。

新盐法给户部造成的冲击最大,可此时户部大门紧闭,连秦纮这位尚书都进不去。没有官印的文书是不会被各布政司执行的。

秦纮摊开双手无奈地道:“大家回乡好好过个年吧。年后的天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尚书大人,没有国库已经空虚,如果没有盐税支撑,年后朝廷的各项政务都会被耽搁。”河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运使、户部郎中宗钺忧国忧民地道。

秦纮负手站立,嘴皮子上下动了几下,“没有盐税,也会有其他,比如皇家商行的商税。只要朝廷有足够的银子维持运转,盐法,那重要吗?”

“盐法,那重要吗?”

随着惊天消息的扩散,一直以来都是高门座上宾的大盐商们,如今连大门都进不去。面对他们维护盐法的诉求,高门的回答彻底让他们寒了心。

在河套雪花盐的冲击下,盐引的利润明显减少。太子抛出最赚钱的作坊,明显是对他们的一种变相补偿。大家都在打皇家商行的主意。

没有利益可图的盐法,被权贵们弃之敝履。



第317章 不甘心

朱寿爬上李府的钟楼,双手撑在木栏杆,探出半个身子观看京师的大街小巷。

钟楼的高度仅次于奉天殿和清宁宫,又能近距离俯瞰热闹的京师,是很多官员拜访李府的首选之地。至于建造在水中的水晶宫,则成了京中闺秀的聚集之地。

正月初一的大街行人并不多。大家都挤到茶馆、酒楼、戏楼之类群聚的地方。盐法的变革直接关系到千家万户,百姓们无人不关心。

除了优哉游哉的行人,朱寿瞧着装饰豪奢的几辆马车往返于官员府邸。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朱寿嘴角挂着讥讽。

盐商和官员勋贵各取所需,挖着大明的墙角壮大自家。一旦打破平衡,他们的合作便成了泡影。没有权贵的支持,商人们如同洪武朝的沈万三,就是待宰的羔羊。

楼梯处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太子殿下很得意?”李东阳言语沉稳,迥异与附和同僚的急躁。

作为弘治朝有名的能臣,又曾深入分析过太子的性格秉性。聆听圣旨的时候,他就已摸清太子背后的打算。

朱寿捂着胸口作哀痛状:“泰岳大人说反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为了根治大明的病患,小婿把内行厂一半的利益主动分享出去。送给别人的时候,小婿还要装得非常大方。小婿心里苦啊~”

“……”李东阳猛吸一口气,心累的没力气骂人。他唯一估算不到的,是太子的无耻程度。

“殿下口口声声称呼微臣为‘泰岳’。微臣倚老卖老,多一句嘴。殿下把西厂和内行厂的作坊划拨皇家商行前,可曾给几位公公递过话?”

朱寿挑挑眉:“太监是皇家的家奴,哪里需要经过他们的同意。”

内行厂和西厂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系统的帮助。刘瑾和张永不过是能力出众的管理者。没有他们内行厂和西厂也会发展起来。

“张永从殿下出生起便跟着,忠心无二。有点情绪很快能想开。可刘瑾非常人。”

李东阳正色道:“微臣询问过教授内书房的老翰林。十来岁的刘瑾在内书房读书时,已展露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性子。内宫争权失败几死,他跪在李广脚下尽一切谄媚之手段,只为获取东山再起的机会。殿下把他从内行厂调往西厂,要不是微臣暗中做手脚,他差点把张永拉下马继续掌控内行厂。殿下对此人不可不防。”

“本宫受教了。”朱寿撇撇嘴不置可否,“新年伊始,我们不谈政事。本宫想让大舅子留在土默特部看着些,估计近些年无法在泰岳膝下尽孝。嫂子过世多年,无一子半女留下,甚是遗憾。大舅子也该续弦了,能早日让泰岳含饴弄孙。”

“殿下可有好人选?”李东阳神色古怪。太子殿下真把自己当李家的女婿了?

朱寿摇摇头:“小婿哪能插手大舅子的婚事。不过是大舅子在河套看上一户人家的女儿,就差私定终身。老师来电,这户人家和白莲教有点牵扯。本宫不知如何处理为好。”

李东阳倒吸一口凉气,真想打死坑爹的儿子。

面对太子咄咄逼人的目光,李东阳服软。“微臣愿为殿下镇守安南。”

“泰岳大人安心,即便大舅子看上的人是白莲教的教主,本宫也能把她扔上大舅子的床。”朱寿拍着胸脯保证。

李东阳牙疼、肝疼,全身无一处不疼。

云南与安南接壤的边界剑拔弩张,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

弘治十五年二月初二,京师将举行隆重的大典,正式把占城国纳入大明版图。弘治帝在扩建的京师外城八坊选取一坊,划拨给占城国。占城王父子、国中贵族留在京师过年。

占城国的安危交付大明将士。焦俊率领新江口水师停靠在占城口岸。一旦安南异动,船上的将士即刻登陆上岸作战。后续援兵早已安置在靠近占城的琼州府海港。蒸汽船往返只需三日。

“国公爷新年好。”刘瑾笑眯眯地拜年。

正在用早餐的黔国公沐昆马上起身迎接:“同喜同喜,刘公公新年好。”

刘瑾是太子身边的大红人,沐昆贵为国公不敢不恭敬。就如同当年钱能索要财富,黔国公府咬着牙给了。

沐昆带兵驻扎多月,西厂一车车送来军备物资,从军用帐篷到防潮袋、清凉油、火炉、蜂窝煤。还有内行厂独有的火器,诸如手雷、掷弹筒、手枪弩等。时间一长,刘瑾和沐昆自然而然混得很熟。

可是刘瑾再怎么花心思,沐昆对他的态度始终保持恭敬,在两人之间竖起无形壁垒。

“安南国仍旧没有回音?”刘瑾向安南提出免费帮他们修路,安南国迟迟不给反馈消息。

沐昆笑了笑:“元朝三征安南没有成功。英国公镇守交阯多年,也没消了安南的不臣之心。”

“殿下说了,咱们得先礼后兵。”刘瑾笑谈了几句离开军营。

回到西厂设置在大明最南面的孟艮府物流点,刘瑾挥退了手下。独自一人在办公房敛起笑意,随手取了桌上的玉如意把玩。这是他来此之后沐昆送上的见面礼。他深知,国公爷不是给他送礼,而是给西厂的厂公送礼。

没了权势,他只是一个死了都没人过问的阉人。

“圣旨以下,西厂和内行厂作坊全部归到皇家商行。朱厚照有意让宗室插手,以此肘制你和张永的势力。”一个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刘瑾耳中。

刘瑾盘玩玉如意的双手一顿。

“年后东厂厂督戴义致仕,知道接任他的人是谁吗?”那个声音继续道。

刘瑾眼神一冷:“张永?”

“错,是王岳。在王岳调往内行厂接任黄伟的时候,宫里头已经属意他成为戴义的下一任。从头到尾,朱厚照都没拿你当心腹。”声音桀桀大笑,“允许你收继子简直是个笑话。家产当然应该传给亲子,否则你拼死拼活算什么。”

刘瑾呼吸一滞:“我没那能力。”

“你没有,可本系统有办法让你成为完整的男人。”声音变得低沉,好似有一股魔力吸引刘瑾相信它的话。

“怎么可能!”刘瑾腾的站起。

系统暗笑。这任宿主是作死小能手,恶念值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它稍微截留一部分,并不会让宿主发现。

“你忘了运往安乐城的‘特效迷药’了吗?天师弄不出来的东西,本系统可以。”

不提迷药还好,一提到迷药刘瑾立刻同意。他费尽心思让西厂脱颖而出,回报他的又是什么!

他好不甘心!



第318章 消失的远征军

西厂以最快的速度,把刊登几份圣旨内容的日报送达大明各布政司、河套、东北、大宁城等多地。锦衣卫守着各衙门,尤其是通政司,确保官员们安心过年,让所他们年后才可接触公务。

与之相反则是各地卫所。年前,弘治帝以通过军机处下令,责令全员将士过年期间待在卫所执勤。处置管辖范围内出现的一切威胁大明的突发状况。军机处大臣原以为陛下防备鞑靼人,此刻才恍然大悟。

军机处和内阁同时放假,除了皇帝,谁都无法调动军队。不对,还有太子可以调动河套远征军。

众人赫然惊觉,远征军去哪了?

年前陕西行都司来电,他们从远征军手中接过吐鲁番速檀阿黑麻、贵族、将领等近万人。几乎囊括吐鲁番所有的权贵阶层。

哈密王派遣信奉喇嘛教的民众迁徙到安乐城。安乐城建在绿洲和沙漠中间,生活环境好于干旱少雨的西北。陕西布政使司号召百姓移民。出嘉峪关的百姓络绎不绝。

远征军把战俘移交后不知所踪。

虽然张仑统领远征军,英国公为了避嫌从不询问孙子军务。聚在英国公府上的保国公、刘大夏一致认为远征军可能出现在宁夏卫。

“太子喜欢用奇兵,达延汗肯定会防着这一手。据大宁城的消息,草原这个冬天很不好过。达延汗的当务之急是换取粮食养活族人,定不会和远征军硬碰硬。”英国公苦笑,“就算我们在这商量出子丑寅卯,又有何用?如何把消息传送出去?如何调兵?老夫除了府中的家将,谁都差遣不了。”

刘大夏愁着生生拉断几根胡须:“就怕殿下对盐商做的太绝。须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保国公皱眉道:“达延汗用盐池的盐与大明粮商换粮食。粮商则用盐和盐商换银子。殿下不可能只对付盐商,对粮商放任不管。殿下手中有高产的种子,占尽了优势。”

“国公爷,您别说了。老夫怕心脏承受不了。”刘大夏伸手制止保国公说下去。

英国公呵呵一笑:“刘大人宽心,大部分的勋贵和将领是站在陛下和太子一边的。”

听说连云南的黔国公都派世子上京乞求皇家商户的份额。过年期间的皇宫比平时热闹多了。去年文官们在奉天门静坐,今年无数勋贵皇亲们赖在皇宫不走了。

“老夫更糟心了。但愿这次殿下别玩的太过火。我们这群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刘大夏摇着头长叹了一声。

有识之士还是很赞成陛下和太子扼制官商一体的现象。但这种话,他们只敢在肚子里想想。盐税是大明仅次于田赋的重要税收,盐商背后涉及到的高官显为数众多。放眼大明,也只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太子敢向他们下手。他们这群老骨头能做的只有旁观拍手叫好。

“李阁老府上聚着一帮人,讨论皇家商行与民争利的事。这事刘大人还得帮太子一把。”英国公轻笑。

刘大夏摇摇头:“有李阁老在,轮不到老夫等瞎操心。”

被三位军机处大臣惦记的远征军,其实没离开嘉峪关。

陕西布政司许进是弘治帝的心腹。他上折的时候遗漏了不少消息。比如远征军把吐鲁番军队武备扒的底朝天,西厂频繁进出嘉峪关等。

蒋博换上了吐鲁番军队的武器,随意找了块石头用刀砍了下,刀口卷了起来。“这破刀只能用来杀**?”

张仑白了他一眼:“暗一传来消息,耐旱小麦在柳湖泉农场适应良好。天气回暖后需要大量的人手在吐鲁番种植耐旱小麦。用破刀最好,省的你们不知轻重把人都杀了。”

“哎,也只有我们的太子一直喊缺人手。就差派我们出去抢人。瞧瞧鞑靼人,恨不得老人都死光节省粮食。”蒋博用望远镜观察越来越接近嘉峪关的商队,嘴里忍不住吐槽道。

太子对他们的要求是:侵入大明土地的敌人杀光,大明国土之外的敌人抓光。

专程跑来看牢战利品的胡玢凑上前悄悄地说:“太子殿下密令把台和琪琪格潜入草原,收拢被部族放弃的老人。太子不缺粮,缺干活的人手。”

“……”张仑和蒋博不知道如何表达崩溃的内心。

半晌后,张仑维护道,“殿下一定是想传播大明的仁义,打击达延汗在漠南的威望。”

胡玢扯扯嘴角:“太子原话‘羊毛衫很受国外欢迎。河套需要大量有经验的牧民养羊、薅羊毛。太子后悔答应朵颜卫只购买他们的羊毛,成本高了。”

张仑张嘴结舌。

“将军,商队进入伏击圈。”探子的来报缓解了张仑的窘迫。

张仑迅速进入战斗状态:“速战速决,半个时辰后还有另一个商队。清理好战场,不能让后来者瞧出破绽。”

远征军的将士用黑布蒙面。面对不到百人的小商队也是全员出动。他们如入猛虎下山,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结束了战斗。一队绑人,一队搬盐,一队替换成沙子,一队清理现场,一对冒充商队入关。好似流水作业,动作十分娴熟。

“真想看看粮商们看到一袋袋的沙子是什么表情。”胡玢大笑不已。

开中法取消后,商人们不再把粮食送往万全都司。他爷爷为了让手下的兵吃饱,没少受粮商们的气。这下连本带利都拿回来了。

这时,从嘉峪关方向又来了一队商队。探子前去查探,发现是西厂的人马。

胡玢挠挠头。西厂沿用锦衣卫的制度,每一片区有专门的负责人。张忠的事情发生后,胡玢自请调到哈密、吐鲁番一线。

“钱公公?您不是和刘公公在云南修路吗?”胡玢上前,看到领头之人是钱宁时愣住了。

钱宁耸耸肩:“云南的路好修,困难之处在于安南不肯让出一条路,正在僵持着。赤岭马市遇到了点问题,刘公公命我过来处理。”

“刘公公觉得安南打不起来。安南王黎灏残暴不仁,国内反他的人很多。”钱宁和胡玢交头接耳。

胡玢不疑有他,聊了几句相互告别。

钱宁一行人扬尘而去。



第319章 去哪了

大明远征军和鞑靼铁骑干了几架,打出了赫赫威名。在内行厂新式火器的加成下,远征军俨然成为大明王牌军队,把腾骧四卫都比了下去。

远征军的动向,成了大明国内外很多势力关注的焦点。大明太子殿下时常出其不意,小小年纪就做出千里奔袭鞑靼王帐的疯狂举动,以后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正常人能想到的。

自从年初一天坛祭祀礼之后,太子深居东宫不出。宫门重重,连窥探都办不到。而简在帝心、能自由出入宫中的皇亲国戚和勋贵们,围着皇家商行打转。在这个关键时刻,他们不会管这事。

远征军吸引了外界全部的目光。

然而,深究远征军强悍战斗力的根源,火器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九边将士的兵员素质高。当初,偏心的弘治帝为了儿子的声威,抽调九边老将和悍卒组成远征军骨干。加入的新兵,又是与鞑靼人有血仇的大同百姓。

河套成立后,榆林镇从前线一下子变成了大后方。因为太子放话榆林有盐矿,朝廷一直没有动榆林镇。军机处成立后,文官们失去了控制军权的权利,更加不会挪动榆林镇的防御地带。

在河套没有收复前,榆林镇孤悬塞外。这里没有百姓,只有士兵。一遇到鞑靼袭扰,无论男女老少抄家伙就上。榆林穷山恶水,好在位于抵抗草原的第一线,军户们能依靠朝廷微薄的兵饷过日子。国库空虚后,发下的兵饷时常缺数。一直到太子横空出世,家家户户的生活才有所好转。

朱寿为了笼络九边军民不惜下血本。九边军民的小日子越过越红火。如果朝臣们到九边走一走,就会发现太子在九边的威望无人可比。

鞑靼十万军队盘踞在宁夏卫外,大臣们没有责怪鞑靼人,反而指责太子。他们对太子对外扩张有所非议,认为是远征军攻打吐鲁番,才造成河套边防空虚,让鞑靼人动了心思。多地九边卫所义愤填膺,纷纷递上了请战书。

新成立的军机处毕竟底气不足。达延汗聪明的约束军队,丝毫没有攻击宁夏卫的迹象。在结合了大明内外实际情况后,军机处以安稳为首要目的,驳回了各地的请战。

然而年前,榆林总兵张安接到东厂厂督戴义亲自送来的书信。正在榆林打井取井盐的内行厂,把西厂运给他们的物资转交给张安。

榆林关起门来,秘密进行战前动员。

朝廷正式封印的第二天,榆林总兵张安带领手下全部47103人、骡马26971匹、内行厂火器若干,向甘肃镇移动。

同一天,固原镇派出一半的兵力支援宁夏卫;甘肃镇一半的兵力从嘉峪关66个墩台中最偏僻的一个出关。

他们昼伏夜出,行走在人烟稀少的路线,避过世人的眼线。

圣旨的内容随着报纸传扬四海,百姓喜笑颜开,盐商和盐官愁眉苦脸。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原本最喜欢举行灯会的大明人,突然发现没有花灯可看了。

富有的盐商们自顾不暇,哪有心情资助灯会!京师五府六部官衙被锦衣卫把守,地方官摸不清上头的动向,过年期间能不动就不动,更不会管什么灯会。

没有花灯可赏的元宵节,凸显了这个春节的怪异。而宁夏来的烽火,则让暮气沉沉的大明瞬间活了过来。

“陛下,鞑靼是不是在攻打宁夏镇?”英国公火急火燎地问。

刘健带着一脸病容声泪俱下地跪倒“老臣知晓年后即将离任,请陛下让老臣站好最后一班岗。老臣一定竭尽全力调动地方,做好军队的后勤。”

弘治帝从龙椅上站起,疾步走向刘健。亲自把他扶起“刘爱卿哪的话!刘爱卿的忠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朕心中有数。照儿年幼无知,为出一口气打下了吐鲁番,朕头疼的紧。听照儿说吐鲁番是个好地方,那就将错就错。爱卿老成持重,朕打算让爱卿总督吐鲁番。”

话音刚落,刘健心中翻山倒海。

太子威胁要把他弄到天寒地冻的东北。为了两个年幼的孙子,他接受李东阳的好意,打算远赴温良改。近些日子他主动和瓦剌王子亲近,发动不少亲朋好友在陛下面前说好话。陛下却让他总督吐鲁番。原本宽厚仁慈的陛下哪去了?!

“老臣叩谢隆恩。”历经几朝的刘健很快稳住心神,面色不改地道,“老臣的事微不足道,如今宁夏镇燃起烽火,老臣建议朝廷提前开印,以应对战事。”

弘治帝微微一笑“爱卿多虑了。朕也是要面子的,鞑靼人在眼皮底下挖盐,太不把朕放在眼里。朕让宁夏、固原、榆林、甘肃四镇出动,势必留下鞑靼十万兵马。”

‘轰’刘健的大脑炸了。

完了!这一定是太子殿下的主意。陛下什么都好,就是耳根子太软。当年陛下为了皇后多次违例加恩张家,他们劝不住。更别提现在。

紧急入宫面圣的臣子全都傻眼。竟然不是鞑靼进宫宁夏,而是四镇围攻鞑靼!

英国公、保国公、刘大夏三人用眼神交流,太子果然还是动手了。军机处作出固守边防的命令时,太子拂袖而去。他们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不过……

“敢问陛下,远征军现在何方?”刘大夏沉声问。

马文升全身一震,对啊,远征军在何处。大家的目光全都汇集到弘治帝身上。

弘治帝表情为难“朕为了锻炼照儿,把远征军全权交给了他。远征军在哪朕也不是很清楚。”

“恶念值1……”

一帮人撞了铁板,灰头土脸地离宫。

马文升突然道“这个年过的忒没趣。不如我们设个赌盘,猜猜远征军会在何方?”

众人齐刷刷望向李东阳。

李东阳尴尬地笑了笑。如果他能猜准,也就不会被‘小女婿’牵着鼻子走。

从年前动身出发的张升,已经对京师的事鞭长莫及。

“‘行追赤岭千山外,坐想黄河一曲流。’”张升站在赤岭,有所感地念起了唐诗。

历时二十天,他翻山越岭,在西厂和锦衣卫的护送下抵达了赤岭。站在矗立在赤岭上的‘日月山’石碑,他遥想数百年前的文成公主。公主站在此处眺望长安时,是否和他一样感到悲凉?

“张大人,咱家恭候多时了。”钱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张升眼孔一缩,他自是认得钱宁。



第320章 妖眚

棋盘街的辣锅店门口排起长龙,一直绵延到正阳门外。可是店家脸上满是愁容。如果都是吃饭的客人,他早就笑歪了嘴。偏偏大家是来下注的!

开赌盘的人,店家得罪不起。内阁、军机处、六部、都察院等大小九卿,囊括了朝廷绝大部分重臣。

赌盘的内容:猜测远征军在何方。

在宁夏盐池、居延海、捕鱼儿海、温良改、叶尔羌、安南、赤岭、大宁城、哈伦告鲁、关内等地中,押宁夏盐池的人最多。虽然‘宁夏盐池’的赔率降到了1:11,还是有一大半的人选择了这个。

“殿下岂能错过活捉达延汗的机会。”

“殿下肯定想把贺兰山一地全部拿下。”

人群中也有不赞同的声音:“如果是攻打鞑靼人,远征军没必要隐藏行踪吧?”

“怕达延汗跑了呗!”

“就是。”

“快看,东厂厂督来了!”

戴义的到来让现场下赌局的气氛更加浓烈。

“戴公公,这赌局不是小的开设。”辣锅店的店家第一时间迎上前解释。

戴义呵呵一笑:“店家安心。过年期间大家聚在一起乐乐,陛下不会有意见的。”

店家松了一口气,赶紧取出一两银子压在‘关内’。

“店家有小道消息?”被拉来记录赌盘的王守仁奇道。‘关内’是李阁老提出的一种可能。除了李阁老,大家都不认同这个答案。

店家憨憨地笑:“关内选的人少,赔率已经到了1:100。选这个如果赢了,小的便赚大发了。”

王守仁友善的笑了笑:“建议店家换个地方押宝。在场可是有很多人心里门清,你是太子的人。”

店家张大嘴巴。瞟了眼戴义的笑容,恍然大悟地挠挠头,“小的可从没有和太子接触过。王大人可否告知小的哪里露出的马脚?”

“因为太子从来没到过你家的店吃饭。”王守仁轻笑。

店家转头离开:“原来如此。”

“店家不改吗?”王守仁追问。

店家摆摆手:“小的只负责给殿下赚银子,其他的事与我无关。殿下把内行厂赚银子的作坊分了出去,小的必须努力做生意,务必装满殿下的小金库。让殿下不至于没零钱花。”

王守仁失望了,小小的店家口风都这么紧,就是试探不出远征军动向。

“戴公公押何处?”王守仁期望地问。

“全押了。总会有一处是对的。”戴义慈眉善目地笑道。

老狐狸!很多竖起耳朵偷听的人同时想到。

这时,高凤神色匆忙地寻来。

“戴公公可知殿下的去向?”高凤焦急地凑在戴义的耳边问。

弘治帝想招儿子询问远征军的动向,高凤找遍了皇宫都没找到太子的人影。连和太子形影不离的谷大用也不见了。高凤一着急,他顾不上遮掩。

戴义悚然:“殿下不是在东宫吗?咱家没收到殿下出宫的消息。”

‘啪’听了一耳朵的王守仁吓得松掉手中的笔。

戴义和高凤匆匆离去,王守仁扔下等着下赌注的人,火急火燎跑进官员们休息的雅间。

“殿下不见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英国公、刘健、李东阳等人相继服下保心丸。他们猜测太子又跑上了战场。

京师出动了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三大营,满地找失踪的太子。居庸关守将收到弘治帝清楚明了的命令,不准放太子出关。

任凭他们在宫外挖地三尺,都没有找到朱寿的踪迹。连带着整个京师的百姓都被惊动了。

弘治帝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奉天殿不停地来回打转。“把那个臭小子找回来,非得好好揍他一顿不可。”

“皇兄,太子定会安然无恙。您还是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天天入宫和弘治帝打感情牌的仁和长公主劝道。

太子已经不是第一次失踪,除了弘治帝,没人真会担心太子的安危。从来,只有太子祸害别人的份。

太子失踪后,百姓们疯狂地涌向辣锅店下注。他们认定太子去了宁夏盐池活捉达延汗。

直到……

“李阁老与张天师有急事请求面见皇爷。”戴义神色紧张地入殿跪地禀告。他的身子忍不住微微打颤。

弘治帝心里一咯噔:“快传。”

仓促地行过礼后,张原庆极为严肃地道,“陛下,京师发现妖眚。”

“什么!”弘治帝脚下一踉跄。

陈宽急急扶住。

“照儿,照儿在哪里!”弘治帝发狂地大叫,“都出去找太子!找不到都别回来了。”

妖眚!

听闻这两个字,仁和长公主身子软软倒地。

而消息传到宫外,百姓们顿时仓皇无助,京师一时间混乱不已。关键时刻李东阳出了个主意,让不敢单独待在家中的百姓围聚在路灯之下。

于是京中出现了奇景,月朗星稀的夜晚,京师家家户户门口大开,所有的人搬着桌椅板凳,尽量往有灯光的地方靠。

从先秦起已经有了妖眚的记载,唐朝之后随着纸张、印刷术的普及,这类的记载多了起来。妖眚根据出现时的颜色被分为白眚、青眚、黑眚。京师最近一次出现在成化十二年,百姓们至今印象深刻。

那次的黑眚在京师东、南、西、北、中五城都有出现,不下二十多处黑气。黑气所到之处伤人无数。有伤者流黄水而死,也有伤者‘醒始觉伤,亦不盛痛’。

同年,浙江也发现黑眚。成化十六年、成化十九年、成化二十年、成化二十二年、弘治元年共累计发生12次妖眚事件。

五城兵马司递上的奏章只说‘不知被何物所伤’。朝廷为了平息事态,抓了一批妖言惑众的僧道。成化帝亲自在宫中祭告天地,以消除黑眚。

“找到了,殿下和谷公公晕倒在毓秀亭。”牟斌气喘吁吁地回禀。

太子在毓秀亭受伤、李广自杀后,弘治帝下令封了毓秀亭。前次并没有宫人在毓秀亭附近寻找。京师再次出现黑眚,牟斌特意派人重新搜查宫中偏僻之地。终于找到了晕倒的太子。

太子高烧昏迷,太医院御医集体被召到东宫。弘治帝衣带不解地陪在儿子身边。

根据以往的经验,妖眚怕符纸、石灰和兵器。于是,张皇后带领宫人在东宫各处贴符纸、撒石灰;禁军抽出亮晃晃的钢刀团团围住东宫。

在弘治帝六神无主的情况下,朝廷提前开印。内阁、军机处运转了起来。



第321章 小人物更懂得珍惜

在另一个没有出现朱寿的时空,弘治十五年的春节同样不好过。c

达延汗领兵十万到达宁夏镇,拆毁前任兵部尚书余子俊建好不满二十年的长城。没了城墙阻拦,鞑靼铁骑一路畅通无阻,先进攻了花马池、盐池等地。随后深入到固原镇,在大明境内杀伤抢掠数月。掠劫的人口和牲畜近十万。是大明建国百年遭受的最大一次损失。

而在朱寿出现的时空,大明四镇集结十万兵力,把达延汗的十万人马围堵在贺兰山西侧。大明军队主动发动的战争,正在如火如荼地展开。

“即便此刻死去,我也无怨无悔。”朱寿正在识海中与系统对峙。

越来越透明的系统冷笑连连:“坑蒙拐骗的社会渣滓也会有这种情操?”

朱寿叹了口气:“都要离开了,就不能好聚好散?非要我说实话?没有人愿意受制于人,也没有人愿意随时被舍弃。既然不是你消失、就是我成为傀儡,那当然是你消失啊!”

“这话你也有脸说!”系统气得哇哇大叫,“是谁想迎接佛骨舍利对付本系统。”

“哼!是你先不遵规则在先,任意更改商店的卖价。这点我忍了。你说我们共享生命不可分离,但你瞒着我偷偷离开了两次,两次!其中一次长达半个时辰。你以为我不知道?”

朱寿激动了起来,语气徒然拔高,“因为我是小人物,所以我更懂得珍惜当下的日子。前辈子摸爬滚打,却始终是失败者。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每一步我都走的异常小心。你或许不知道,心脑速算能力除了算的快,还能连续启用。从我得到这个能力开始,始终没有关闭它,就是为了监视你!”

“没有本系统提供的一切,以大明的现状,就算你熟知后世历史也不能改变一切!就因为本系统短暂离开过,你就这样对本系统?!”系统吼得歇斯底里。

朱寿语气瞬间变得温柔:“如果你真是系统,我不会这么对你。可惜,你不是。你和妖眚是同类,都是收集负面情绪壮大自身的灾异。那次刺杀,我是故意碰有毒的箭矢。我生命垂危的时候,你并没有受到影响。所以我知道,我们并没有共享生命。”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我的**和野心越强烈。我越来越像前辈子买我‘金融产品’的客户。被别人画下的大饼迷惑,想要的越来越多。可实际拿到手的,几乎没有。”

“我在大明所依仗的,只有太子的身份。我能随心所欲、任性妄为的原因,只是因为我是唯一的皇子。而不是商店买到的一切。以大明的世道,没有强大的后台,从商店弄到的科技转眼就会被人抢去!皇亲、勋贵、官员、太监为了想要的秘技,能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发展物流?做梦去吧,没有户引寸步难行。”

“不过,你也的确实做了些好事。所以我给你留了笔分手费,让你有力气在宇宙漂浮,睁大眼睛好好找寻下一任宿主。但是,”朱寿顿了顿说,“如果你告诉我离开的那两次去了哪里,我会送你一块天外飞石。”

系统阴恻恻地回道:“留了1点也算分手费?本系统大不了沉睡。看在我们想出一场的份上,告诉我你怎么发现卸载我的方法?”

朱寿眼神鄙夷:“刚开始你那么弱,你又有前任宿主。只要带脑子,想想就知道有脱离你的办法。你的前任宿主王莽在商店留了言,花100万恶念值能在商店选择卸载你。”

吐鲁番战争,取消盐官、彻底颠覆盐法,得罪的人数不胜数。足够他凑满一百万。

“王莽?!他一定是把新朝的失败的原因归罪于本系统。该死的,明明是他的无能造成,凭什么怪我!”系统在嘶吼中化成一团黑气离开。

朱寿轻笑:“我也在商店添加了点东西,送给你的下一任宿主。一山容不下二虎,记得下次别找想当皇帝的人当宿主。皇帝,绝对不会允许威胁权利的人和物存在。”

而他是幸运的,遇到了一位全心全意对他好的父皇。原主如果能利用这股优势,绝对能扭转大明的颓势。只可惜,蜜罐里长大的人,很难会珍惜唾手可得的东西。

人类永无止境的**是无法根除。控制不了自己**的人,终将被**带入深渊;能控制**的人,必将是强者。

朱寿睁了睁眼,看到弘治帝胡子拉渣的下巴。心口涌起一股暖意。

便宜老爹,我代替原主享受你的慈爱,定会用大明的盛世永昌回报您。

长时间的提心吊胆造成精神的疲劳侵袭全身,又让他沉沉睡去。

“照儿醒了。一定是满天神佛听到朕的祈祷。”弘治帝欣喜若狂,“朕要还愿。陈伴伴传旨,修建前年烧毁的阙里孔庙;令御用监送玄武像到武当山;赏赐灵光寺百倾僧田;允许喇嘛无限制来京居住;从内承运库拨款重修定州的清真大寺……”

几位阁老接到弘治帝的中旨,瞬间风中凌乱。经过三人激烈的争执,最终还是票拟通过。

三人中,李东阳家世最低。从被人歧视的军户子弟一步步爬到阁老的位置,他非常地懂得察言观色。此时驳回了陛下的中旨,万一太子有点什么不舒服都会归罪于他们头上。而官宦世家出身的刘健和谢迁,更在乎名声。

妖眚的出现闹的京师人人自危。十多来天里每天都有妖眚伤人的消息。

老张带着家人和左邻右舍占据了一盏敞亮的路灯。他们在路灯下搭了顶帐篷,女人、孩子和老人躲在温暖的帐篷中睡觉。其他人裹着厚厚的被子,钻在简易的木棚里,吹着寒风勉强小歇。

帐篷在这条穷人家为主的小巷中鹤立鸡群。它是老张出示了锦衣卫暗卫的身份,才得以从内行厂用内部价购买而来。能在暮年加入锦衣卫,是老张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突然,一团呈人形的黑气像洪水一样冲近小巷。小巷子里的百姓吓得失声尖叫,推搡着远离此地。巷子窄小,又有木棚等遮掩物,一时间人仰马翻,根本没跑出去几人。

“啊~”老张闭上眼睛,举着锦衣卫淘汰下来的旧刀冲向黑气。

暗卫也是锦衣卫。倘若临阵脱逃、弃百姓不顾,是会被革除锦衣卫公职的。

“我还会再回来的!”系统被劈散,声音微弱的没让几个人听见。

它拼着最后一口气逃出来,打算附身在选定的后备宿主身上。千算万算,算不到有人敢直接冲上来驱散它。

第322章 一线生机

弘治帝所有的心神都在昏迷的朱寿身上。大明的内政和军事分别由内阁和军机处接手。

明朝前期的内阁成员由皇帝指定。从英宗开始,则开启了由老阁臣推荐新阁臣的选人方式。弘治帝父子为了削弱内阁阁权,不惜取消首辅,又怎可能遵照惯例。

“皇爷体恤臣子。知道刘阁老、李阁老身体欠安,故命咱家送来一份名单。”陈宽到集义殿送上朱砂写就的奏章,“名单上是皇爷新挑选的阁臣,这段时间会协助三位处理政务。”

陈宽说的很客气,刘健等人心里哇凉哇凉。虽说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这一天真来临的时候,心里好似刀绞一般难受。

“哎呦,三位大人可别想差了。先帝时期内阁换了一茬又一茬,皇爷对三位大人是敬重有加。实在是被小爷一闹腾,如今的大明又多了几块地方。那几块地都是产粮区,皇爷怕小爷把好事变坏事,还需三位大人鼎力相助。”

陈宽无不羡慕地道:“三位大人以内阁身份总督地方,开了大明朝的先河。”

谢迁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想让微臣总督何处?”

陈宽恭敬地拱拱手:“刘公吐鲁番、谢公温良改、李公交趾。瓦剌王子将会带上500亲兵驻守奴儿干都司。温良改距离大明千里之遥,谢公重担再肩。”

“瓦剌王子驻守奴儿干?!”刘健瞠目结舌。

陈宽幽幽一叹:“本来,皇爷会在二月初二当天宣布瓦剌王子接受奴儿干忠顺王的册封。小爷至今未醒,皇爷也没心思大摆宴席宣告天下了。皇爷的中旨咱家拿来,三位阁老尽快票拟吧。”

集义殿一片死寂。

刘健趴在奏章和圣旨上仔细验看,确认为弘治帝亲笔书写。

他瘫坐在官帽椅上久久不能回神。刘健沮丧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票拟吧,陛下还等着。”

李东阳细细打量奏章上新内阁的人选。“屠滽屠大人是谏臣,周经周大人刚介方正,梁储梁大人为人正派。在下无异议。”

屠滽和周经致仕后被太子搜罗到河套,太子私底下多次与梁储关门会谈。陛下为了替太子打造班底,真是不遗余力啊。

“今后你我三人天各一方。今日谢某人做东,醉春楼不醉不归!”谢迁诚意相邀。

‘啪’刘健一拍桌子:“去辣锅店!你我三人此生恐怕难以回京。在京师的最后一段日子,吃穷太子殿下。”

集义殿离愁气氛甚浓,本仁殿嚷嚷的像个菜市场。

代王等五位藩王两年任期已到,需要从藩王中选出新一批接任者。

虽然对宗室的限制越来越松,可有几条铁律依旧毫无松动。比如,宗室们不能擅自离开封地。而代王等5为藩王这两年里四处蹦跶,长时间留在繁花似锦的京师。让一干人等红了眼。

另外,镇守奴儿干都司的藩王人选还未公布。大家都抱着一丝希望。

经过内阁票拟的圣旨传来时,本仁殿为之一精。

“瓦剌王子算什么东西!玉牒上有他的名字吗?”辽王咋呼起来。

代王凉凉地道:“正因为玉牒没有,所以才能镇守奴儿干。难不成辽王想要大明历经第二次靖难?”

辽王张大了嘴巴。

兴王握了握拳头。

崇王大失所望。

靖江王耸耸肩绝对无所谓。

代王瞟了眼兴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即便太子昏迷,即便陛下暂时不管朝政,陛下仍旧牢牢掌控着大明。

大明的运转似乎都在朱寿的算计中。

在宁夏盐池的达延汗喜怒交加。

喜的是,他的对手大明太子被妖眚所害陷入昏迷。怒的是,大明军队完成对他们的包围圈。

达延汗很后悔,挖再多的盐,带不走又有何用?他被**迷住了心智,直到现在才幡然醒悟。他为什么没听王妃的建议带着军队离开!

寒风卷着大雪呼啸地飞过战场,双方士兵裸露在冰天雪地里脸、双手冻僵。冷意一直从骨子里散发开。

为了挖盐换取粮食,达延汗下了大血本。一半的鞑靼猛士穿上了保暖的棉大衣。另一半身份底下的战士只能抱在一起取暖。

大明一方好很多。将士们时不时把手伸入衣袋中。皮甲下的棉衣口袋里有内行厂提供的暖手宝。暖手宝内装的小煤球能提供两个多时辰的热量。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大汗,你先走。我来断后。”火筛冲到达延汗身边大喊。

火筛被一枚手雷内飞出的铁片划伤额头,血糊了一脸。

达延汗看了看躲在军阵中依然受伤的火筛,沮丧地想,大明又多了几款火器,而他只能用手下的人命顶上去。

在手下面前,达延汗必须维持军心。

他高举弯刀:“狭路相逢勇者胜,我鞑靼铁骑还会怕了大明的驽马不成!”

困境激发深深刻在鞑靼人骨子里的战意。达延汗一马当先跑到军队最前方,火筛紧随其后。大汗的身先士卒激励了军队。十万鞑靼铁骑如同一道洪流向一个方向挺近。

达延汗在赌,赌一个他都没有把握会出现的时机。

以前大明军队最怕鞑靼铁骑的冲锋。高速奔跑的铁骑能冲坏夯土城墙、冲垮他们的防线。现在有了远距离发射的火炮,不伤一兵一卒就能阻断铁骑的冲力。

‘轰隆隆’,战场炮弹声不断。

然而,让大明一方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冲刺中的鞑靼铁骑丝毫没受影响。

百辆由西厂艰难运抵战场的大将军炮,表现的令人失望。或许是因为严寒的天气,或许是运送途中出现了错误。要么发射了哑弹,要么压根点不燃引线。发射出去的炮弹威力发挥了不到十分之一。

唯有掷弹筒坚守岗位,可这次他们携带的手雷不多。

不知是谁的不幸。达延汗选择的冲锋方向,正是悍卒最多、战力最强的榆林镇。

榆林总兵张英收起了望远镜。他用肉眼都能看清冲在第一排鞑子的稚气脸庞。

不能再等了。

“迎战!”张英果断下令。

虽然不知道火器为什么没有像计划中发挥作用,榆林籍士兵们不畏死的迎上前去。大同、宣府时有被鞑靼人入侵,可榆林从没有让鞑靼人踏足大明土地一步。火器失效了不怕,他们手上的钢刀就是最坚硬的铁墙。

“杀!”

背水一战的鞑靼人和骁勇的榆林士兵交缠在一起。

甘肃镇、固原镇、宁夏镇的军队也没有闲着,从侧面向鞑靼包抄。

大将军炮的‘失灵’让达延汗燃起希望。“抢在三军完成合围前冲出去!”



第323章 舍得

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大脑一抽抽的疼。每一次呼吸,都是一种受罪,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昏迷了一个月的朱寿,终于在二月初二被满屋子的石灰呛醒。

“咳咳咳,什么味!”朱寿不满地嘟囔。

弘治帝抱着儿子抽泣:“照儿,朕的照儿终于醒来了。”

一个月来,弘治帝没离开过儿子半步。连换洗衣服都坚持在儿子寝室。昏迷的朱寿天天有内侍灌汤擦身,奇迹般的未见消瘦和虚弱。本就体弱的弘治帝,在煎熬中越发反而瘦了不少。合身的龙袍足足大了一圈,眼眶深陷,黑眼圈浓重。

朱寿环住弘治帝,几乎可以感受到根根肋骨。

“父皇,孩儿饿了,陪孩儿一起吃些东西吧。”朱寿眼眶蓄泪。

父母过世许久,一个人在社会上打拼,耳边没有爱的鼓励,只有一声声讥讽的言语。弘治帝的从容和溺爱,让他重新找回安全的港湾。失去过,才知道亲情的弥足珍惜。

“好~”弘治帝不让内侍上前,亲自搀扶起儿子。

父子俩离开呛人的东宫,在乾清宫用膳。弘治帝打破食不言的规矩,关心询问朱寿身体有无不舒服,药粥好不好喝,坐的累不累……

在乾清宫建立一百多年来,出现了难能可贵的父慈子孝景象。

“内行厂的张永公公有要事求见。”

“军机处转呈宁夏镇总兵折子。”

“西厂刘公公派人递上请罪折子。”

“郧阳抚治王鉴之上禀,郧阳山区有异动。”

“礼部尚书张大人委托西宁卫来电:鞑靼使者到赤岭递交国书,承认大明为宗主国,承诺今后每年向大明进贡一万匹战马,肯定放回达延汗及一众贵族。”

几份急奏打断了弘治帝对朱寿的嘘寒问暖,急急到文华殿召开廷议商量对策。

刚醒来的朱寿拦住了新任东厂厂督王岳,询问他昏迷一个月来发生的点点滴滴。

“什么!内行厂送往盐池的炮弹掺了沙子?!”朱寿怒不可歇,“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本宫要他的命!”

王岳急急扶住头晕目眩的朱寿:“请小爷保重玉体,老奴定会把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朱寿紧张地拽住王岳的衣袖:“盐池战况如何?”

“我军节节胜利,达延汗束手就擒。”王岳捡着好话说。

朱寿用力抿了抿嘴巴:“伤亡如何?”

“这……”王岳顾忌太子刚醒来,不敢说实话。

朱寿剑眉一扬,气场大开,“看着本宫的眼睛,说!”

“榆林镇士兵折损七成有余,总兵张安战死……”王岳看到太子的眼神瞬间凌厉,心中不由得一颤。

太子身上的杀气四溢,这次内行厂众人怕是落不得好了。

朱寿脑子一嗡。

花了百万恶念值在商店用正规手段卸载系统,之前购买的商品和特殊能力全被保留。心脑速算能力让他瞬间计算出大致的伤亡。榆林士兵折损七成有余,起码有三万三千多人命丧盐池!

‘哐嘡’朱寿一脚踹飞饭桌,御膳房熬制许久的药膳粥洒落一地。伺候的众人大气不敢多出一口。

“内行厂停运,收押刘瑾、张永,并一切与炮弹生产、运输、仓管相关人员,送北镇抚司审问!”朱寿怒火滔天。

在发现系统第二次脱离后,他精心策划摆脱系统。为了瞒过系统,他不断暗示自己积满一百万恶念值购买寿命。暗示到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了谎言。

在心力憔悴的时候,他仍不忘即将爆发的战事。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鞑靼在大明眼皮子底下挖盐,如果大明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国威何在?以中原上国自居的官员,面对邻居的挑衅竟然不敢应战。自从威宁伯王越死后,大明的文官越来越没胆气了。

文官的胆气被日益繁华的商业腐蚀,被将领的贪腐和逃兵的现实击垮。就算他整肃卫所、充实军队、九边军改,也没让文官对武官的信心有所提升。

说实话,对大明军队的战斗力,他也没什么底气。

可他对内行厂武器院有信心。

百余门大将军炮一字排开,对准鞑靼军队炮轰两时辰。再派出骑兵冲垮鞑靼人最后的信心,就不信达延汗能飞天遁地改写战局。

几乎是稳操胜券的战局,竟然毁在他所信任的内行厂!

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

朱寿闯入正在激烈争论的廷议:“父皇,孩儿要去盐池慰军!”

朱寿一眼扫去,坐在最前排的内阁换了人;提督军机处的藩王换了人;出席的官员少了熟悉的面孔,多了几张生面孔。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大臣们给朱寿行礼。

从河套回来没几天的周经大皱眉头:“殿下身体尚未痊愈,有怎可劳累奔波?陛下为了殿下操碎了心,还望殿下行事前多考虑陛下的感受。”

“臣等明白殿下痛惜死去的将士,但希望殿下辨明轻重缓急。殿下暂且派人慰军,等养好身体再前往不迟。”屠滽大力劝阻。

周经、屠滽经略河套多年,两人和朱寿关系融洽,说起话来直言不讳。

梁储婉转地劝道:“妖眚出现,大明上下人心惶惶。大家惊慌的不是妖眚,而是殿下的昏迷啊!殿下是储君,储君若有所失,天下必将动荡。”

“哇~”朱寿猛然跪下,一嗓子哭出声。

文华殿上至弘治帝、下至守卫的府军前卫,纷纷震惊站起。很多人揉揉眼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听到的。

见过太子滔滔不绝骂人,谁看到过太子哭泣?

“是本宫无能,没有管理好手下,害的三万多将士魂断盐池。”朱寿捂着脸,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一哭二闹三上吊,并不是女人的专利。计算过种种可能,‘哭’是他能去盐池唯一可行的办法。

系统离开的那两次始终是他的心病。他要亲自调查炮弹灌沙子的内幕,否则寝食难安。

“……”

面对太子撕心裂肺的哭声,首先心软的是弘治帝。儿子总说‘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令他自傲的内行厂出了内鬼,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这对儿子的打击是有点大。

“照儿你先起来,父皇答应了。”弘治帝心疼拍拍儿子后背,“让太医院御医跟着。白天行路,夜晚必须停下歇息。那里冷,多穿点衣服、煤炉。这场战役沉重打击鞑靼的有生力量,至少十年内九边百姓不会遭到骚扰。照儿的战略部署并没有错。”

朱寿泣不成声:“父皇,孩儿要用达延汗的项上人头祭奠死去的将士。”

二十四孝儿的弘治帝立刻答应:“好!”

力争收下鞑靼臣服国书、放走达延汗,展示天朝上国的官员们只能在心里骂娘。

陛下刚刚明显同意他们的提议。达延汗是蒙古大汗,成吉思汗的子孙。他主动去大汗称呼、承认大明为宗主国,这是太祖都没能达到的功绩。

为了让唯一的宝贝儿子泄愤,陛下也真舍得!



第324章 只能是人为

猛烈的寒风吹散了盐池战场的硝烟。战场遗留下的残破尸体,无声诉说着这场战役的悲壮。

打残了鞑靼十万精锐,大明北方边民可以高枕无忧过上许多年。

可无人脸上有笑颜。

电报、电话的存在,加快了消息的传播速度。惨烈的战争刚结束,宁夏卫就收到西宁卫发出的电报。鞑靼使者在赤岭求见礼部尚书张升,递交国书表示臣服。张升立刻接受鞑靼的投诚,派出手下快马加鞭回京转交国书。

鞑靼认大明为宗主国?!

彰显了陛下的皇威。

展现了官员们的功绩。

这就是战死将士们的抛头颅、洒热血的意义吗?

一滩滩凝固的血水,在冰天雪地中显得格外刺眼。踏入‘血海’的宁夏总兵郭鍧,此刻的头脑和天下飘下的雪一样杂乱、无序。

一旦朝廷接受了鞑靼的国书,榆林总兵张将军用生命拦下的达延汗,很快会被册封为鞑靼忠顺王。朝廷为了天朝上国的面子,势必会放达延汗回草原。逃过一劫的达延汗安静地潜伏,只要大明一虚弱,又会带着草原上的恶狼们扑向边军。

郭鍧紧握双拳,望着战场的双目流出了眼泪。

地上躺着不少力竭而亡的士兵,死前也不忘找敌军垫背。不少榆林士兵和鞑靼人缠在一起,尸体的僵硬让两人无法分离。打扫战场的兵卒只得把他们装在同一个棺材中。

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一幕:榆林军和鞑靼铁骑交缠一起,双方展开了血淋淋的肉搏。你砍我一刀,我还你两刀。你要我的命,我死了也要拉你陪葬。

榆林总兵张安将军,在堵截达延汗的时候,身上挨了火筛六刀。其他五刀被护甲挡住,可护甲护不住砍向脖子的第六刀。张将军的头和身体,仅仅只有一寸皮肤相连。

被张将军用性命堵住去路的达延汗,正被陕西布政司许进大人保护了起来。

是怕他们这群丘八弄死了达延汗,让陛下和朝廷享受不到鞑靼人的卑躬屈膝吗?这一刻,身为宁夏总兵、挂征西将军印的郭鍧,对弘治帝和朝廷满含怨气。

“送张将军……回家!”郭鍧扛起张安的棺材泣不成声。

你们的死,有何意义?

许进面对惨烈的战场,同样是老泪纵横。他曾巡抚大同,亲眼见到鞑靼人屠杀大同百姓的一幕。在大明和鞑靼交锋的几十年里,枉死在鞑靼铁骑之下的无辜冤魂不计其数。

可他是朝廷的官员,朝廷的廷议结果没出来之前,他不能让将士们处置达延汗。

身为陛下的心腹,又是一省布政司,他深知京师大小九卿们的想法。军机处的出现,让武官有面对文官的底气。文官虽然不能干涉军权,但想要影响武官们的想法也不是没办法。须知官员和勋贵之间频频联姻。

可是这次围剿达延汗精锐部队的盐池之战,选在朝廷封印期间。陛下绕过军机处和内阁,直接向九边卫所发号施令。

很多人惧怕肆意而为的皇权。

接受鞑靼的臣服,何尝不是让参战将士寒心的举动呢?

但对陛下来说,鞑靼称臣的诱惑力是巨大的。陛下对先帝临死前打算易储耿耿于怀。陛下卯足劲想成为一位好皇帝。论文,很多人在大赞‘弘治中兴’。论武,陛下没有建树。倘若鞑靼臣服,那就不一样了。

“哎,不管如何打败了鞑靼总是好事。”许进这样安慰自己。

可他实在高兴不起来。这一战结束,榆林镇家家户户门前挂白布。他不知道失去儿子、夫君、爹爹的人,如何看待这场胜战。

“布政司大人,屠阁老亲自打电话通知廷议结果。”陕西布政使司左参政快马来报。

一阵寒风吹进左参政的脖子,让他打了个哆嗦。除了寒风,周围将士们的发冷的眼神,也让他直打颤。

许进急道:“快说!”

“陛下明确拒绝鞑靼的投诚国书。下令用达延汗的项上人头祭奠死去的将士。刚刚苏醒的太子已经出发向宁夏赶来,替内行厂向死去的将士们请罪。”左参政一口气说完。

“哇哇哇~”战场一片哭声。

尤其是残存的榆林军,哭得撕心裂肺。

情绪萎靡的达延汗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朝被愤怒的明军砍死的火筛尸体笑了笑。那是一种解脱般的微笑。

明军损失重大,鞑靼更加惨烈。他的十万好男儿,如今只剩下了四万多人。一半死于和榆林军的拼杀,一半死于明军报复性的杀戮。如果他不主动投降,死的人会更多。

王妃为了他活命,向大明低了头。可他活着又如何?没有精锐铁骑保护的鞑靼,就像濒临死亡的猛狮,连豺狼都敢上前咬一口。

围在达延汗周围的榆林军疯一样围殴他,拳头打在身上,他却感受不到疼痛。他失败了,他不敢想象王妃和孩子们的下场。

“住手!”不等许进阻止,郭鍧大步流星上前拖走施暴的兵卒,“朝廷正式的旨意还未到,让他多活几天。”

九边将士誓与陛下和太子一条心。他们不能让太子为难。

郭鍧心里门清:耳根子软、喜文不喜武的陛下,这次没被朝臣们说服,定是殿下从中起了作用。

打小身子骨弱,又从没出过京、没见识过边民苦楚的弘治帝,的确对战事的关注度不高。只要兵权在握,能在勋贵武将中玩好平衡,底层兵卒的想法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

他是位难得感性的皇帝。

头顶上的虚荣,抵不过宝贝儿子的眼泪。九边战局、郧阳变故,都没有彻查妖眚来的重要。

弘治帝在暖阁单独召见戴义:“张天师怎么说?”

戴义把东厂厂督的位子移交给王岳,全力侦办妖眚一案。

戴义垂首道:“张天师说京师有龙气怀绕,又有道家、佛家在此镇守,此次妖眚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钦天监也说天象一切正常。”

“人为的?”弘治帝脸色铁青。

戴义心里叹了口气。

此次妖眚与往常不同。除了小爷,京师内无人受伤。登上李府钟楼的张天师,也只看到宫中出现了黑气。

为了掩盖真相,东厂派出人在京师各地喷黑气假扮受伤。

皇爷为了小爷,连让鞑靼俯首称臣的机会都放弃了。谁又敢乱说此次妖眚是灾异?如果妖眚是灾异,为什么独独选择伤害小爷?

妖眚只能是人为。



第325章 炸山

妖眚如风如烟,不知缘何而起,又不知如何操纵。戴义一时间束手无策。

“项忠近来有何举动?”弘治帝突然道。

戴义愣了愣,皇爷不会无缘无故提到此人。

他抬起头,和弘治帝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刹那间,伺候了弘治帝二十多年的戴义,明了皇帝的意思。“项大人迷上了天师道,与多名天师有接触。”

弘治帝勾起嘴角微笑着点点头。

“照儿说吐鲁番缺人手耕种,让远征军到郧阳山区招募流民。碰巧遇到了白莲教余孽,双方打了一场,动静弄得有点大。郧阳抚治王鉴之是能臣,可性子太直。上奏弹劾照儿擅自把远征军调集到郧阳。如能得到军机处三位大臣的认可,此事便作罢了。”

“远征军将军张仑是英国公世子,英国公不好出面。保国公自是听朕的。刘爱卿对于此事颇有微词,竟同意王鉴之的弹劾。”

弘治帝痛心地长叹:“照儿无端遭受妖眚昏迷一月,醒来就要替朕远赴宁夏安抚边军。朕不忍照儿被朝臣诘难。竹楼,你和刘爱卿谈得来,劝劝他吧。”

“老奴遵旨。”戴义苦笑地应下。

又是一个烫手山芋。

远征军可是足足轰塌了几座山头!还说什么‘想要富,先修路’。借口西厂在那炸山修路,要利用起郧阳府独特的地理优势,打造出一条新商道。

整个郧阳府被闹得地动山摇,人心惶惶。抚治王鉴之费了一番心血才安抚住地方。他递上的弹劾奏章措辞平和,已经给足小爷的面子。

郧阳府地处鄂、豫、陕三省交界,十万大山内藏匿流民无数。东厂查出,分散各地的白莲教几年前突然出了一位‘总教主’。总教坛就在十万大山中,奈何东厂折了不少人都没找到白莲教总坛的确切位置。也不知道小爷怎么获得总坛的位置的。

白莲教多次刺杀小爷,整个大明都知道,小爷迟早会动手报复。只是大家都没想到动静会闹得那般大。

王鉴之奏折中道:“古有愚公移山,今有太子炸山。臣愚昧,不懂其中深意。只亲眼见证‘沧海变桑田’。臣以为地动是老天降人间的灾难,非人力可能为。如今方知臣乃井底之蛙。太子殿下神人也,降了郧阳一场地动。臣惶恐,百姓惶恐,郧阳惶恐。”

炸掉山头的举动真的惶恐了朝臣。都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从此怕是无人再敢说这句了。

那是实实在在的石头山啊!众所周知内行厂威力最巨大的是大将军炮。郧阳府是山区,远征军根本没有携带大将军炮。

只要弘治帝不忧心,朝臣们也不会担心太子掌握了强大的火器。可内行厂调往宁夏战场的炮弹出了问题,大家便都惊慌了。万一能炸山的强大火器被宵小之辈盗走怎么办?连山都能炸平的火器,岂不是能炸平整座京师?!

朱寿靠在马车内柔软的座椅上发呆。抿紧的双唇、皱起的眉头无不显露他的担忧。在弄走系统之前,他买下了雷管、tnt、塑胶炸药等在后世也算是威力巨大了。

“殿下想让臣做何事?”同行的许泰试探地开口。

2000名死士正式被弘治帝封为龙卫,许泰从羽林卫指挥使调任第一任龙卫指挥使。龙卫和府军前卫一样,都属于太子亲军。

朱寿道:“许指挥使去柳湖泉和暗一汇合,务必把耐旱小麦种毫发无伤的送往各布政司使。据钦天监监正的推测,未来数年大旱频繁。”

许泰怔了怔,问,“臣是否要留下一部分人手调查炮弹灌沙一事?”

“粮种才是大事。龙卫护的不单是本宫,还是整个大明。”朱寿忽的哈哈大笑,“本宫如果连手底下的人都搞不定,如何担负起万里江山。”

笑声从快速行进的马车传出。

抛下新婚夫人的江彬松了口气。太子殿下终于恢复了。

“赐龙卫朱姓,时刻提醒他们,他们的职责是守护大明江山。”朱寿豪爽的声音传出。

江彬在车外打趣:“殿下,臣可是会吃醋的。”

“哟,姑父,您还想当上门女婿?只要搬进郡主府就可以了呗。”朱寿笑道。

两人刚成亲,江彬就把郡主从宫里带出的老嬷嬷揍了。江彬拉着顺义郡主住进了江府。一时间,成为京师茶前饭后的谈资。

老嬷嬷一状告到皇后跟前。朱寿在张皇后面前提了句:嬷嬷利用‘宣召’仪式,阻止郡主仪宾的人伦大事。将来可不能让福泰也受这种气。张皇后顿时引起重视。查出了几座公主府嬷嬷们,有收不到好处就阻拦驸马探视公主的举动。

在张皇后的提议下,弘治帝取消祖宗律法规定的‘宣召’的仪式。过年之前官员人心不定,没在这种小事上多唠叨。

江彬一下子和驸马们熟络起来,受到的再也不是流于表面的客气。

看到太子心情不错,江彬用玩笑的口吻说,“内行厂武器院在保大坊内。保大坊方圆十里的人家都在搬家。民间私底下的流言越穿越邪乎,说远征军携带天雷炸平了十万大山。天雷就在保大坊,如果爆炸整个京师都会被炸没。”

“整个京师有点夸张,最多方圆二十里受灾。”朱寿大笑。那也比不上后世的天启大爆炸。

车厢里的许泰、谷大用,车外的江彬和府军前卫卫士们全身一震。

江彬干巴巴地笑:“殿下,江府和郡主府都在方圆二十里范围内。”连皇宫也在那个范围内了!

“放心吧,在炮弹灌沙事件没有调查清楚,本宫让武器院把留存的所有‘天雷’都引爆了。京师城外潮白河十年九涝,正好用天雷炸山堵水,在密云修建水库。有了水库,既可以稳定给京师百姓供水,又能给密云的纺织作坊创造便利。”朱寿说的风轻云淡。

江彬张大嘴巴呆愣。

朱寿淡淡地笑,威胁就要遏制在萌芽中。

“轰隆隆”似乎有雷声从远方传来。

走在大街的百姓感受到脚底摇了摇。

“地动了!”

百姓们惊慌失措,京师差点失控。

“别怕,是殿下在炸山堵水。密云要建水库,今后我们可以喝上从密云引来的水,也不用怕水淹。”五城兵马司四处安抚百姓。

他们也是刚接到内行厂的通知。太子殿下,真……

被关在北镇抚司的张永、刘孝、马永成等人忧心忡忡。那不是天雷,那是小爷心中的郁气。

“刘瑾,现在你怕了吧?”张永自言自语地道。

京师的某一处宅院内。

“朱厚照把所有的天雷都引爆了。”

“没有天雷就不能解救达延汗了吗?达延汗绝对不能死。一旦达延汗死了,这天下还有谁能牵制住朱厚照的注意力。”

“白莲教……”

“别提这帮没有的蠢货!”



第326章 敲山震虎

文华殿内回荡着朱寿的大笑声。

“内行厂研制出风力水车,风帆带动两架水车,使得长芦盐场收获的海盐提高三倍有余。产出的盐多了,可盐户们呢?他们过得更惨!盐价也不见降低。本宫花心血弄出的东西,竟然让一群自私自利的盐商得利!同样的错误,本宫不会犯第二次。”

朱寿直视李东阳:“李公,本宫给您面子,允许内阁和军机处参观织布坊。今后本宫想做什么,希望您老别下绊子。”

李东阳愣了愣,直觉告诉他不能答应太子的要求。

“我的太子爷啊,老奴给您跪下了!老奴知道您有气,可此事兹事体大,您千万不可意气用事。”戴义‘扑通’一下跪倒在朱寿脚边,抱着朱寿的右脚嚎啕大哭。

戴义的琴技天下第一,书法盖世无双。是唯一让看不起太监的文官敬佩的人。戴义品性高洁,言行举止如雅士。遇事沉着冷静,能力强于不少朝中大臣。

戴义不顾形象的大哭,让众人更加忧心水力织布机。

户部核发的盐引数量增多,他们岂能不知道风力水车。风力水车提高三倍的海盐产量并非虚言,以此推论,水力织布机比一般的织布机织布效率提高三倍。

谢迁心里一咯噔。为了应付重税,曾经的江南鱼米之乡改种棉花和桑树。依靠桑棉的收入,江南恢复往昔的繁华。太子殿下压下盐,让盐商收益严重缩水。如果此举用在棉布上,棉布价格下跌三分之一,足可以让江南暴动。

“首辅大人,江南失地百姓有20万之巨,全靠丝织作坊生存。”谢迁啼血惊恐万状。

刘健用力压下惊惧:“谢公以为殿下不知道吗?”若是造成江南民变不可怕,可怕的是太子宁愿民变也要处理江南的态度。

“不能让殿下乱来!”刘健一手拉着李东阳,一手拽着杨廷和,红着眼睛让两人安抚太子。

最终朱寿受不了众人七嘴八舌地劝说,答应暂时不会拿出水力织布机。

风沙减弱,大臣们神态各异地出宫回各自官衙。

大明门前聚集的百姓被沙尘暴赶走,几处官衙的屋顶被揭翻,官员们忙着整理被吹散的文档。

周钺披麻戴孝,试图进宫面见弘治帝。被宫门守卫阻挡。

离大明门最近的礼部官衙门口,有不少官员站着看热闹。

有人冷嘲热讽:“福兮祸所依,周家尚了郡主遭受灭族之灾,也是倒了血霉。”

“别胡说,周大人和顺义郡主只是定亲,还未成婚。这婚未必能成。”有人幸灾乐祸。

周钺新科进士,就因为选为郡主仪宾,一跃成为正六品的尚宝司丞。让不少同年眼红。

礼部尚书傅瀚怒容满面:“你们两人立刻到左顺门看守传国玉玺。什么时候玉玺收归国库,你们什么时候后回礼部。”

这群蠢货!太子欲拔剑砍人,嫌命长往前凑。

说风凉话的两人如丧考妣,在傅尚书的注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一步步挪到左顺门。

左顺门是官员递奏章、求见弘治帝的地方。自从传国玉玺在此给天下官员参观后,这里汇集各地官员,不少致仕的官员前来一探究竟。沙尘暴的天气也无法阻挡众人的热情。很多官员一辈子没机会进京述职,为了见传国玉玺自费上京。

见到有人来接班,原来守在这里的礼部郎中马上交接。锦衣卫负责传国玉玺的安全,礼部官员收录参观者对传国玉玺的评价。太子限定的期限一到,礼部就要综合各方意见,给传国玉玺的真假下断语。

可谁又敢断定传国玉玺的真假?这是礼部官员们避之唯恐不及的差事。

礼部傅尚书曾一口咬定玉玺是假的。而传国玉玺对外展览半年来,越来越多的人判定这是真的。

有民间学者嘲讽,传国玉玺真假不难断定,难断的是人心。

报纸每期都有一帮人呼吁重视‘三都地动’。称三都地动是老天爷对太子离经叛道的不满;同时出现的传国玉玺,是太子扰乱天下人视线的手段。

不少人嗤之以鼻。天下人看到的,是太子爱护百姓、广开言路。看不到的,是出于一己之私给太子泼脏水的人。谁让写文章辱骂太子的人留下的都是假名。

东宫书房。

朱寿搁笔,把新做的文章交给刘瑾。被困在宫里闲来无事,每日写文章自己骂自己,成为他不多的乐趣。以明朝人的头脑,看不破后世自我炒作的套路。

“必须保证超市无限量供应低价棉布。”朱寿磨着牙吩咐刘瑾,“老虎不发威,当本宫是病猫。这次不把他们弄得半身不遂,本宫就不姓朱!”

刘瑾绷着脸沉吟不决:“皇爷似乎不想小爷搞乱江南局面。”

“两年了,河套都收复了,清查江南田亩的事还没了解。父皇对他们太过仁慈。”朱寿面有厉色。

他心中门清。后世的恐怖组织需要活动资金支持,白莲教的教徒都是贫苦百姓,想要搞事,同样需要强有力的财力支持。茶马商人陷入勾结鞑靼的泥潭,自有朝中刚正不阿的大臣对付。要动盐商必先动盐政,盐政和各方牵扯极深,还不到动的时候。

江南官商虽然势大,但前有江淮官商的眼红,后有海禁堵住退路。如果陷入棉布的大倾销,操作得当的话,会有一部分人选择投靠他。只要江南不是铁板一块,收拾起来会方便很多。

“老奴有罪!”刘瑾跪下请罪,“是老奴收了李举人的银子,把李举人介绍给小爷。请小爷责罚。”

朱寿把刘瑾扶起:“刘厂公言重,本宫也没看出李举人包藏祸心。好在没让他得知内行厂的机密。以后对内行厂的技师尽量内部培养。外人进内行厂,先从技工开始。”

刘瑾感激淋涕:“谢小爷对老奴的信任。”

朱寿笑着拍拍刘瑾的背:“本宫这些日子研究西厂的发展。在此之前,内行厂先完成拆分。把各研究所和作坊分开管理。”

“老奴和张公公已经处理了大半,会尽快给殿下汇报。”刘瑾拱手道。

“刘厂公办事,本宫放心。今后你把精力放在西厂,本宫要在大明各地开设西厂物流点。没个二十年,怕是完不成。让张永管理内行厂研究院,刘孝负责作坊运转。刘厂公认为如何?”朱寿笑问。

“恶念值0。”

收到恶念值提示的朱寿笑了。

刘瑾恭敬地弯下腰:“一切但凭小爷吩咐。”

“你下去忙吧。”朱寿挥手让刘瑾退下。

敲山震虎的效果拭目以待。

第327章 任性妄为

初春的榆林春寒料峭,死难的三万多将士被统一埋在英烈墓中。存活下来的将士们,在寒春中等候即将到来的太子车架。

站在阴阳两隔的同袍身边,出征时火热的心已经冷却。他们不怕战场上如狼似虎的鞑靼铁骑,他们害怕背后射来的冷箭。

从被人动过手脚的炮弹,到战后阴阳怪气的言论。暗中一直有人在中伤太子。

将士们的尸体刚被恭送回家,榆林镇出现一大批陌生人。表面来吊念战死的英烈,话里话外都在责怪太子辜负了榆林军。

辜负?呵呵。

地处九边,时不时遭受鞑靼人的骚扰,还要饱受军饷的克扣、他人的歧视。九边军户,就像风沙随风飘荡,心里头永远不安定。

在太子身上,他们看到了安定的希望。从大宁城到河套,从高产粮食到京布,年幼的太子创下了一个个奇迹。河套粮食丰收后,大家才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太子何曾辜负过他们。

太子殿下说过:此战一胜,鞑靼将彻底丧失对抗大明的能力。一定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让他们的孩子以军户的身份为傲。

他们相信太子。

“都指挥使大人,您老吃的盐比我们走的路都多。现在这情形到底咋回事?”榆林副总兵姜汉瓮声瓮气地问。

“咳咳,”时任陕西都指挥使的彭清猛烈咳嗽了几下,用虚弱的语调反问,“你们相信陛下和太子背后指使张升接鞑靼国书吗?”

姜汉猛摇头:“太子殿下向来不吃亏。能把没人要的羊毛卖出高价,专门种植牧草卖给牧民。末将还听闻河套正在生产奶粉,今后连膻味浓重的羊奶都能换银子。我们打败了鞑靼最后的精锐,以太子的脾气,肯定会趁机占领肥沃的草原。太子只喜欢接收土地。”

大明人尽皆知,在太子殿下眼中没有无用的土地。鞑靼拥有广阔的草原,是太子嘴边的肥肉。

“那你们相信殿下有威力强大的天雷不用,让你们血拼鞑靼人吗?”彭清咳了几声再问。

姜汉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道:“没有火器,我们大明将士就打不过鞑靼了?!都指挥使,我们榆林军没有孬种!”

“这就是了,别想太多。”彭清拍拍姜汉的肩,“身为军人,只需服从命令。只要兵权在陛下手中,一切妖魔鬼怪必将无所遁形。”

彭清没有把话说透,因为他也不能断定太子是否能抵挡的住文官们的攻击。这类的事情他看多了。

想当年威宁伯王越大人带着他们在河套打退鞑靼,回朝后没有嘉奖,反而是被诘责。王大人折节巴结李广太监,这才免于被罢官。李广死后,王大人被清算,又被太子当朝嘲讽。王大人郁郁而终。虽然之后太子看清了真相,陛下下旨威宁伯爵位世袭。但王大人已经看不到这一切。

太子的光芒太耀眼,太子的身份注定他不会像王大人一样让步、隐忍。

几次交锋下来,文官们功败垂成。谁都能看出,只要北方的鞑靼隐患消除,太子定会把精力全力投入到国内。

鞑靼背水一战打残了榆林军;官员们的背水一战,将给太子造成多少伤害?

“太子殿下到~”谷大用单骑而来。

等候多时的榆林军列队欢迎。

彭清、姜汉等人跪迎太子:“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朱寿缓慢地走下马车。身穿盔甲的榆林卫整齐地跪在地上。他扫了一眼全场剩余不到三成兵力的榆林军,人数少的可怜。内心顿感难受,比几年前看到满是逃兵的卫所更加难过。

朱寿一甩衣摆,向众将士下跪请罪,“本宫没能管束好内行厂,让将士们白白牺牲。本宫定会给死去的将士一个说法。”

“殿下以为我们榆林军没有火器就不能打仗了吗?”副总兵官姜汉大声道。

彭清立刻赔罪:“殿下赎罪,姜副总兵是粗人不会说话。他的意思是,大明将士能打任何恶仗。”

朱寿一脸真挚回道:“这话本宫以前不信,现在信了。本宫觉得,英勇的榆林军应该死在开疆拓土的战场,而不是做无谓的牺牲。按照计划,包围鞑靼后,百发炮火齐发。鞑靼人根本蹦跶不了。可是……”

“本宫本想让你们带着威力巨大的炮火,沿着元蒙的足迹打到天的尽头。是本宫考虑了战局、兵力、后勤,唯独没考虑到的是……人心。”

朱寿结结实实地向榆林军磕了三个响头。

“殿下使不得!”彭清立刻想起身,虚弱的身体受不住猛然站起的冲击,一个琅跄几乎跌到。身边人马上扶住他。

余下的姜汉等人傻乎乎地受了太子三拜。彭清心里急得不行,一时间咳嗽不止,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朱寿从地上爬起,一步蹿到彭清身旁,温柔地拍背安抚,“彭老将军千万要保重身体。陕西还需要您老人家坐镇。”

“殿下折煞我等。”彭清潸然泪下。武官被文官折腾了几十年,做事难免缩头缩尾。彭清很担心御史会弹劾榆林军不知尊卑。

看到彭清流泪,朱寿狠狠咬了下舌头,两行清泪瞬间流下,“如果本宫下跪能让将士们复活,让本宫跪多久都行。本宫是……是真的心痛。他们本不该死的。”

咬舌头是真疼,朱寿的眼泪止也止不住。想哭就哭也是一种本事,大耳刘收买人心的招数真没那么好学。

看到太子像个孩子一般哭得稀里哗啦,不,太子本来就是个孩子。彭清心里叹了口气,太子比他孙子还年幼几岁。

“殿下,战场瞬息万变,兵家之师孙武复生,也不可能算无遗漏。殿下不要把别人的责任揽在身上。”彭清宽慰。

朱寿扯了扯嘴角:“老将军,如果本宫是位不懂得负责任的太子,怎么值得将士们交付身家性命?怎么担负的起大明?”

见过无数风浪的彭清百感交集。有这样的太子在,大明何愁不能昌盛!

“老将军,达延汗人呢?”朱寿眼神刹那间变得犀利。

提到达延汗,太子身上的杀机浓厚。

彭清担心太子年少气盛,着了别人的道。劝说道:“礼部张尚书带上达延汗,偕同鞑靼国书入京。殿下曾说‘文武不相统属,需各司其职’、‘勇于打破规则,就要勇于承受没有规则的苦果’。陛下新立了内阁,殿下该给阁老们几分面子。”

朱寿凝视着英烈墓园内一眼望不到头的墓碑,心头的火气怎么也消不了。

“好吧,本宫给三位阁老面子。让达延汗主动送上项上人头!”朱寿在旷野上高呼,“本人,威武大将军朱寿,在此重赏天下勇士:屠尽草原上没有悬挂大明龙旗的部落,为战死的将士们报仇!”

彭清、姜汉等人目瞪口呆。朝中官员们讲究天朝上国的风范,连屠杀俘虏都会被御史弹劾。‘屠族’更是闻所未闻。

“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机灵的江彬带领府军前卫捧场。

榆林军兵卒们被喊声传染。各个好似打了鸡血,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彭清摇头苦笑,他这把老骨头必须多撑几年。这样‘任性妄为’的太子怎能让人放心!

第328章 一肚子坏水

太子殿下悬赏令一出,无数明军脱下战袍,结伴走出长城。

草原崇拜强者,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现今的强者是大明。各部族风声鹤唳,允许鞑靼牧民来去自由的河套,成了他们最后的稻草。

河套的大明龙旗卖脱了销,牧民们恨不得在每匹马、每条羊上都插上一面大明龙旗。唯恐杀红眼的大明人会拔掉龙旗,向他们举起屠刀。

身为太子老师的杨廷和,一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河套户部官员走出云中城,拿着河套空白的户籍,替每一家插有大明龙旗的牧民登记。

“今后我们是大明人了?”牧民操着蒙古话问。

陪同河套户部官员而来的老牧民笑道:“今后我们都是大明鞑靼族人。”

前阵子草原闹粮荒,河套捡了上百位被部落抛弃的老牧民。由这些老牧民带路,官员们熟门熟路地找上门。依照太子殿下的指示,先吃下贺兰山、狼山、阴山、大青山南麓的草原,然后是居延海,接着捕鱼儿海,一步步蚕食鞑靼的土地。

河套官员给登记的每户送上土豆和红薯,交代他们每月初一、十五可持户籍册进入云中城,免费领取口粮。顺便赶个集,用牛羊、奶酪等换取粮食和生活物品。但一被发现联系鞑靼王庭,立刻收回户籍册和龙旗。若碰到前来草原报复的壮士,河套绝对不会庇佑他们。

在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驱策下,原归顺达延汗的最后一个右翼三万户永谢布,向河套投降了。永谢布部投靠了大明,大同、宣府外多了层屏障,同时极大冲击了鞑靼变得脆弱的人心。

“我们部落的粮食被达延汗征调,如今达延汗败了,让我哪来的粮食养活部落老少?”一位腰肥体圆的那颜贵族高声疾呼,“永谢布投靠了大明,获得了过冬的粮食。我们也去投靠大明。我们远离中原,大明还能跑到我们地盘差遣我们?”

聚集在捕鱼儿海王帐的几十位那颜贵族交头接耳,逐渐地附和那人的越来越多。

坐在主位的满都海眼里充满杀气。

达延汗战败后,满都海连续好多天没有用羊奶敷面,眼角的皱纹变得清晰可见。她在满都鲁汗死后嫁给7岁的达延汗,为了维护黄金家族最后的荣耀,奉献了一生。

她绝对不允许统一蒙古各部的大好局势出现倒退。在那群大明商人找上达延汗合作的时候,她就反对过。可惜连续战败的耻辱、盐池丰厚的利润,使得达延汗不听进她的劝解。

“大明不敢深入草原?难道你们忘了两年前大明太子入侵王帐,逼得我们退守捕鱼儿海的事?”满都海用女性严厉的声音斥责在场的人。

“你连超过一百的羊都数不清,能玩的过从我们手里抢走金矿和盐池的朱厚照?”

“精明的大明商人被朱厚照玩死,你们谁敢拍着胸脯保证不会掉下他挖的坑?”

“胜败乃兵家常事。本王妃带兵对抗瓦剌时,你们不少人还在穿开裆裤!没人敢打包票每一仗都能赢。”

“谁再敢说一次投降大明的话,立马带着部落的人滚出草原。”

杀伐气盛的满都海威慑了全场,议事大会无疾而终。高呼投降的胖子忿忿不平离开王帐。

满都海把大儿子图鲁博罗特交到身边:“父汗不在,你是大哥,要保护母妃和弟弟妹妹们。”

图鲁博罗特接过满都海递来的匕首,神情坚毅地点点头。没多久传来了胖子从马上摔死。其弟继承部落首领,把胖子的妻妾和孩子们当做奴隶送到了王帐,供王妃驱使。满都海把人送到了个部落族长的帐篷中。

这招杀鸡儆猴有效的让骚动的鞑靼安静了下来。

“相比之下,本宫还不如一个女人杀伐果断。”接到前方消息的朱寿狰狞地冷笑。

江彬狗腿地上前请战:“请殿下下令,臣一定把达延汗的项上人头带来。”

“张升胆大妄为私接国书,这事必定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这时凑上去杀了达延汗,就是替张升解了围。没了爪牙的达延汗随时都能弄死。”阴冷的笑容在朱寿的嘴角一闪而逝。

江彬疑惑地看向太子,弄不明白太子想做什么。

行人司负责抚谕各方、慰问、赈济、祭祀等专门跑腿的差事。身为太子伴读的杨慎,虽然是行人司中最年幼,但也是最不能惹的一位。行人司衙门根本见不到杨慎本人。太子离京后,很多人久未见到杨慎,都以为他陪同太子去了宁夏。

“小杨大人没陪太子殿下出去?”行人司司正见到杨慎一脸惊讶。

杨慎拱手行礼:“下官见过司正大人。”

“不敢,不敢。小杨大人请坐。”司正殷勤地给杨慎让座。

杨慎摆摆手:“殿下令小官前往凤阳祭祖,特报司正大人知晓。”

“小杨大人客气,本官这就备案。”司正谄媚地接待了杨慎。

等杨慎走后,他要去凤阳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太子被妖眚所伤,醒来后让人去凤阳祭祖也属正常。朝臣们正在为‘项忠召集妖道做法引诱妖眚谋害太子’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对杨慎的去向不关心。

他们一定不知道,陪同杨慎去凤阳的,是乔装的新任东厂厂公王岳。一行人乘着装满东西的船,沿运河前往凤阳。

王岳除了东厂厂公,还是内行厂的账房。账房接触不到生产,他省去了回诏狱之行。可太子派给他的任务,让他连连苦笑。

“王公公,听说大批购粮价格能便宜不少,不如我们大肆买进高粱,带回去让酒醋面局酿酒?”杨慎兴致勃勃地问。这是他第一次奉命干坏事,兴奋的好几天睡不着觉。

王岳笑眯眯地说:“小杨大人,大宁城和草原都缺粮,小爷已经下令减少一半的酿酒数量。只要是粮食我们都买了。”

杨慎想了想:“一次性全买了?粮商不会发现不对劲吧?”

王岳打开船舱内叠放整整齐齐的木箱,白花花的银子格外耀眼。“采矿冶金院的技师们说,这些‘银子’至少一个月后才会恢复本来面目。在这一个月内,以冶金院的技术,不会有人发现银子有问题。”

“况且粮商们着急寻找大买家,一定想不到银子有问题。”王岳把真假银子摆放在一起,假银子比真银子还像真的。

“也不知道殿下的一肚子坏水哪学来的,肯定不是我爹教的。”杨慎掂了掂假银锭,绝对能以假乱真。

王岳抬头望天,好似没听到杨慎刚才说的话。

第329章 震惊天下的诈骗事件

河套吉兰泰盐场的雪花盐,让盐商们把目光移到了草原。他们没想到草原竟然有品质如此好的盐池。

太子自掏腰包维持住‘二石粮食换一银’的市场价,又让朝廷颁布粮食最低收购价,大小粮商们哀鸿遍野。

一部分脑子活络的商人们想到了合作。今天草原缺粮,粮商用粮食与鞑靼换食盐,粮商拿食盐从盐商手里拿银子。卖出高价粮换取低价盐,粮商和盐商互惠互利。

本来出于利益的合作,加入别有用心的人后,事情越闹越大。

吐鲁番要反抗,勾结了死敌叶尔羌,联络被大明打的稀里哗啦的鞑靼。在草原上伺机而动的白莲教徒收到了消息,鼓动鞑靼和吐鲁番联手。野心勃勃的达延汗看准时机,他不满足于居延海盐池的产量,利用吐鲁番的战争牵制大明军队的时机,挖了宁夏盐池。

白莲教的人上蹿下跳,把一部分商人的行为扩大成两大商会的行为。

得知前因后果的朱寿哪能容忍商人危害国家利益。针对商人的报复行动,和军事行动同时进行。战场的事交给军队,商场的事由朱寿亲自布局。

远征军劫了鞑靼的盐、粮商的粮。盐被酒醋面局用低价卖给大明百姓,粮被河套收买草原牧民。

而这只是开始。

吐鲁番灭国、达延汗战败、盐和粮食被劫走,粮商和盐商的合作戛然而止。盐商背后的官员自是不会管粮商的死活。

正月初一高产水稻的消息,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粮商奔溃了!

自从太子收缴各王府的田庄,粮商缺了宗亲有力的支持。勋贵们不敢得罪太子,粮商成了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至于良田万亩的官员,想尽法子从内行厂农学院弄到土豆、番薯、玉米高产作物,用产量弥补价格的下跌。

在朱寿一步步围剿中,地方地主乡绅们的损失最大。

在这时刻,江西新昌地主乡绅组成的地方粮商做了件蠢事。同时提高佃户佃租,让佃户生活无望,最终聚众起事。上头有人怕粮食的事捅出来影响到其它,硬是让地方压了下来。御史的上奏,也因为太子的昏迷被人为拖延。

杨慎一行人来到了江西新昌。

原本在江西势力最大的宁王府,安静的像个鹌鹑。在原本的后世中,这次新昌民众起事受到宁王府的压迫。宁王府被东厂日夜监视后,加害者成了当地地主乡绅。不管加害者是谁,无田地的佃户,永远是被压迫的底层民众。

朱寿想让每家每户都能拥有几亩薄田,从根源上消除流民的存在。没有了流民,也就没有了明朝后期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

“听说现在粮价很低,我爹让我代表河套买粮。”冒充杨慎的小内侍声情并茂地道。

小内侍有杨慎行人司的官印和官府,有京师流出他替太子到凤阳祭祖的消息。太子在草原用粮食收买人心的事,早就通过传到了内地。当地官府和粮商非常轻易相信了小内侍的话。

面对白花花的银子,他们更没有怀疑小内侍的身份。谁都知道太子殿下在大宁城、吕宋岛有金银矿。挖出的金银全部用来发展河套。河套的存银比国库都多。

河套要收购粮食的消息飞速传出去,江西周围的南直隶、湖广、福建、浙江几乎同时收到消息。各地粮商会押解粮食赶来。

一手交粮一手交银。河套大手笔花出了30万两银子,把五省藏于民间的粮食收购一空。粮食装上大船,从长江驶向太仓刘家港,消失在海上。

在粮商大肆卖粮的这一个月中,朱寿调查出了内行厂炮弹灌沙的真相。但是这个真相,反而引起新的担忧。“假炮弹确实是刘公公命令我等生产的,但这是为了恐吓安南。我们生怕搞混,特意把假炮弹安置在保大坊中。武器院在房山生产真炮弹。小的们想,以房山和京师的距离不可能把两者搞混。”负责生产的武器作坊管事跪在地上赌咒发誓没说假话。

负责运输的西厂千户一口咬定:“我们是按照内行厂的提货单提货。这批炮弹绝对是从房山武器院运走。”

“武器院绝对把假炮弹存放在保大坊。”管事坚持道。

电话打回内行厂,保大坊仓库内的确存有一批炮弹。为了怕威胁京师安危,这批炮弹被移至京师外拆弹。证明全是灌沙的假炮弹。

“那么送到战场的假炮弹哪来的?”朱寿冷冷问。

管事急得大哭:“殿下,小的遍查生产清单,绝没有生产过两批假炮弹。”

“是否有可能真炮弹被拆掉弹头,换走火药灌沙子?”朱寿用心脑速算能力排除所有可能,得到了这个结论。

武器作坊管事再次检查炮弹,发现了弹头确实有被二次拆卸的痕迹。

管事瞠目结舌:“除了武器院的人,外人不可能懂得拆弹头。但武器院的每一个人都在严格监视中,没人离开过。”

西厂千户以项上人头担保,运送途中炮弹绝对没有离开过他眼前。但送到军队之后他就不知道了。

那时四镇军队混在一起,人员极为混杂,短时间内查不到线索。

朱寿沉下脸敲着桌子问:“被换下的火药去了哪?”

工部的火器全是黑火药,威力不大。内行厂使用黄火药,在此时的大明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黄火药的失踪让事态进一步升级,朱寿打电话汇报给弘治帝。东厂、锦衣卫全员出动搜寻失踪的黄火药踪迹。

朝臣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京师的保卫级别升级。每一位进出京师的人都面临反复盘查询问。百姓们马上觉察到不安的局面。

正在大家提心吊胆过日子时,江西爆发了‘假银事件’。河套付给粮商的银子是假的!

河套马上辟谣,称从没在外购买粮食。

杨慎在凤阳大呼冤枉。他到了凤阳后水土不服病倒了,从未离开凤阳一步,怎么可能去几百里之外的江西。整个凤阳的官员都能替他作证。

假银子泡在砒霜后和真银子一模一样!一个多月后发生褪色才能辨别出。

一石激起千层浪。粮商想方设法把假银子用出去。市面上无人敢收银子,铜钱数量又不够,严重影响了大明的商贸运转。

“河套紧急印制银币,银币用水力铸轧工艺,绝不会有假的。”户部尚书秦纮提出应对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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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杀机毕露

、、、、……

“天天鼓吹市面上流有大量的假银子,造成民众恐慌。请陛下查封报馆!”有官员上奏。

御史洪忠出列:“陛下是古来少有仁君,提倡广开言路,让天下百姓畅所欲言。没有刊登调侃朝政和太子的文章,那时都没查封,报道了事实就要被查封?你敢说市面上没有假银子?”

“陛下,户部发现收缴上来的税银有假。”秦纮奏禀。

弘治帝语气温安抚众位朝臣:“爱卿们放心,河套首批压铸好的银币已经运抵南直隶,事态很快会被平息。”

“敢问陛下,为何河套短短几天内就能拿出大量的银币?”有科道言官目光灼灼地看向弘治帝。

周经淡淡一笑:“在下曾为河套户部尚书,对此事非常清楚。去年万寿节太子为表孝心,打造几十万枚纪念币。这些纪念币有分发给官员的,也有赏赐给云南百姓。余下的都堆积在河套库房中。”

朝臣们面面相觑,这时才意识到一件事。诈骗事件的目标不是粮商,而是推行银币。

“银币是合金,每枚定额,使用过程中不易磨损。除了河套专用铸币设备,民间不可能私铸。”秦纮神情肃穆,“臣提议河套把铸币设备上交工部,今后由工部宝源局统一铸造银币和铜钱。以水力铸轧机的生产效率和西厂的运输能力,定不会造成地方缺钱使。”

周经附和道:“诸位大人亲眼所过水力机械的生产效率。一旦密云水库修建好,水库旁的水力风车将取代人力生产。只要有足够的设备,并且十二个时辰日夜不间断生产,绝对能保证制钱满足天下百姓需要。”

屠滽补充道:“塑料币也是好东西。塑料币推广到民间会遇到重重阻碍,不如先在朝廷内部推广。各布政司派兵押解税银、税粮抵京,中途会有不少损耗。用塑料币替代税银就不会发生损耗。”

“臣反……”

弘治帝哈哈大笑:“这办法好,退朝后文华殿廷议详细议议。”

不待有官员反对,弘治帝直接让廷议商量此事。廷议只能是实权官员参与,参加大朝的绝大部分官员没有廷议的资格。比如刚才出言反对的几位。

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方面。朱寿在打破文官垄断朝政的同时,也保留明朝内阁制度好的一面。内阁制的存在,让皇帝罢工、太子昏迷的大明保持了正常的运转。

弘治十五正缝六年一次的京察。京察,是单独针对在京师任职官员的考察。分为四品以上、五品以下两种方式。位高权重的实权官职,大部分都在四品以上。此次京察针对四品官员的考核极为细致。

马文升要求吏部做到‘耳目极密,闻见极真、信足凭也’,有理有据罢黜不合格的官员。官员任职一个月内为考察期,接受科道言官、官场民间的多重审视。一个月内未收到举报者方可正式入职。

在准备京察过程中,弘治帝多次召集马文升商议此事。马文升结合东厂的调查结果,剔除家族经商、或与商人瓜葛较深的官员,同时又要保持南北籍官员人数平衡。

一番动作之下,能够出席文华殿、拥有廷议资格的官员,大部分是正直清廉之辈。民间私铸铜钱之风盛行,朝廷屡禁不止。统一铸造的货币对朝廷有利,他们自是不会反对。

“陛下……”有老臣下跪哭诉,“不找出诈骗事件的幕后真凶,无法让百姓心安。老臣半辈子积下的银子岂不是一场空。”

“老大人放心,皇家钱庄将会推出‘银锭换取银币’、‘银锭换取塑料币’业务。您只需跑一趟钱庄,再无后顾之忧。”周经笑眯眯地回道。

老臣愕然。

参加大朝的官员们几乎可以断定,诈骗事件和太子、河套脱不了关系。否则不可能那么快准备好应对措施。

太子这招,直接打到商人的七寸上。

见过精美纪念币的人,绝对知道民间无法仿制银币。一旦银币在民间大范围使用,原来的银锭必将无人问津,因为谁都怕拿到假银子。这对家中藏银无数的商人来说,简直是晴空霹雳。

商人们一旦大笔兑换,就会让皇家知道家财的数目。可是不兑换,相信以太子的手段,能让大家花不出手中的银锭。

而皇家钱庄是朱家的,朝廷也无法左右。和商人们称兄道弟的官员,在皇家钱庄没有任何话语权。

‘诈骗事件’后,皇家钱庄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大明各地。几乎每一家皇家钱庄,都建在皇家布庄隔壁。有分布大明每一座县城的皇家布庄打点,皇家钱庄飞速展开兑换业务。

至此,太子殿下杀机毕露。

李东阳经过一个多月的跋山涉水,终于到达了云南孟艮府。历史上短暂出现三十年的‘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在孟艮府临时设置官衙。

李东阳在夫人和女儿的搀扶下,慢慢走下马车。黔国公沐昆、云南布政使、各地土司为首的文武官员恭候两旁。

虽然,如今的李东阳只是位空有虚职的内阁阁老,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也是空壳子。可架不住李三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此行还有府军前卫随行。

不看僧面看佛面,当地官员可不敢得罪凶残的太子殿下。瞧瞧孟艮府的皇家钱庄,吓坏了多少人。

从京师出发前,李东阳大病了一场。李朱氏和李晴不放心他出远门。李晴打电话恳求朱寿放过她爹,朱寿并未答应。李晴一气之下,以准太子妃的身份陪同李东阳到云南赴职。

刘瑾最先提出用灌沙炮弹吓唬安南,然后才有假炮弹的出现。朱寿并不相信刘瑾的说法,他正打算详查刘瑾在云南的举动。听闻李晴负气出京,他马上派出一队府军前卫日夜兼程追赶。命令亲卫以保护准太子妃的名义,留在云南调查刘瑾。

刺杀事件让李东阳得罪死了江南人。府军前卫的随行,吓退了想报复的人,李东阳这一路可谓畅通无阻。

李东阳脸上瘦了脱形,身躯在鸭绒服的支撑下才显得不那么消瘦。面对热情的云南官员,他拖着病体和他们一一见礼。

“李公请移步酒楼,我等已备好宴席为您接风洗尘。”黔国公恭敬地说。

李晴担忧地插嘴:“爹爹重病未愈,还是先去官衙休息吧。”

李东阳呵斥道:“不得无礼。诸位大人站在寒风中迎接我等多时,岂可辜负他们一片美意。”

但准太子妃开口,无人敢不识相。

黔国公马上道:“是我等思虑不周,李公身体要紧。”

“就是,就是。”官员们点头附和。

李东阳抿了抿嘴,笑道,“这样吧,来时殿下赐下两位御膳房的御厨,老夫让御厨们准备准备,明日在官衙宴请诸位。请大家务必赏光。”

“我等一定前来品尝御厨的手艺。”官员们大喜。

李东阳平易近人的态度,瞬间引来众人的好感。

而与这边的热闹相比,被锦衣卫带上镣铐押解进京的刘瑾,显得非常可怜。

第331章 笑面虎

朱寿下令逮捕内行厂和西厂的几大管事。东厂厂督王岳因为担着内行厂账房的身份,所以避嫌了。到云南抓刘瑾的事,由锦衣卫全盘接手。

刘瑾几经沉浮,待人处事比张永等人高上不止一筹。朱寿刚下令,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还未接到命令时,刘瑾的心腹已经出京递消息。云南远在千里之外,南京以南没有架设通信线路。等刘瑾收到消息做出反应时,抓他的锦衣卫到了半路。

刘瑾的心腹利用滑坡的山石堵路,拖延了锦衣卫的行程。直到李东阳一行人的到来,通往云南的路才畅通。锦衣卫只比李东阳早到一日。粗略调查了刘瑾在云南的活动,急急把他送回京。

刘瑾没有反抗,乖乖走入牢车。

太子的果决出乎了他的意料。太子曾说:只要内行厂和西厂出现意外,会连坐他和张永。刘瑾以为太子只是说说而已。尤其是,在太子对商人亮剑的关键时刻,同时降罪他和张永,很可能让内行厂和西厂动荡。

谁都没想到太子直接关闭了内行厂,收回他西厂厂督的权利,亲自代管西厂。

刘瑾慌了,在小爷心里,他们似乎没有那么的不可或缺。他不停地暗示自己:知情者全都灭了口,小爷一定查不出蛛丝马迹。

牢车里的刘瑾面色平静,其实内心格外紧张。紧张到他都没注意到李东阳的接近。

“刘公公犯了何事?”一无所知的李东阳震惊地问。

太子把内行厂和西厂看作私有物,李东阳每月拿着千两银子的供奉银,知道的事却不多。他的作用只是在朝廷上替西厂挡去暗箭。

现今接过西厂供奉位置的是吏部尚书马文升。李东阳没了每月千两银子的额外收入,意外得到了皇家商行10份份额。

二月初二那日,太子还未苏醒,黄伟按照太子提前定下的数额发放红利。由内行厂各家作坊、酒醋面局组建的皇家商行,扣除各项费用和预留储备金,商税23万两,拨给养济院、漏泽园、惠民药局75万,最后可分红利245万两。一万份份额,相当于每份可得245两。

这还是皇家商行未成规模的分红。皇亲们为了抢份额,顾不上高贵的身份、雍容的仪态。亲王耍赖、公主撒泼,弘治帝头大如斗。最终,亲王府一脉从100份提升到120份,公主府和皇后娘家每家可得20份份额。

每家王府分得29400两。听上去很多,但如果依次从郡王府、镇国将军一路分下去,每个人拿到手的也不算很多。宽厚仁慈、友爱兄弟的弘治帝心一软,从皇家份额里拿出一部分,成倍补贴。但补贴的不算入固定份额,每年依照皇帝心情决定。

看似弘治帝给出很多利益,可皇家商行一旦深深扎根大明,皇家把控经济话语权。将来皇家商行和兵权一样,成为皇家掌控天下的利器。

为保皇家商行顺利扎根,弘治帝和朱寿非常舍得下血本。

从头到尾没掺和此事的李东阳,享受了和寿宁侯一样的待遇,白得9800两分红。

李东阳领到大额塑料币的时,心头颤了几下。不事生产、又无须消耗脑力和心血,这银子得来太容易。为了永葆子孙后代能得到分红,宗室和皇亲势必会牢牢护住皇家商行。

太子殿下变相贿赂了大明身份最高的一群人。

冠上‘皇家’二字的商行,本质上还是商行。从此,皇家要从天下商人口中夺食了。商人背后没有了强大的后台,如何能与太子对抗?

皇家商行一年的经营利润,越来越接近大明国库的收入。这其中,绝对少不了刘瑾的心血。

刘瑾心中冷笑,在皇亲宗室们兴高采烈领塑料币时,他像个罪人被押入牢车。

不满又如何,他只是净了身的公公。

冰冷的现实让刘瑾咽下满腹怨言。

此刻他非常想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手中的权利无法传给下一代,别人对他的敬畏会大打折扣。一旦跌入谷底,再也爬不起来了。

反观景泰帝时期的内阁阁老、吏部尚书王文。他在英宗复辟后,和于谦一起腰斩于市,全家充军。王文儿子王宗彝争气,考上进士为父平反,赎回全家人。他没儿子,将来翻盘的机会也没有。

想到王宗彝,刘瑾打了个寒颤。王宗彝是南京礼部尚书,太子都敢私自囚禁王宗彝。太子想杀了他刘瑾,无须遮掩直接处死,没人会替他喊冤的。

刘瑾急了,任凭他如何呼唤,却始终联系不上神秘人。他着了神秘人的道!

刘瑾急着要从假炮弹中脱身,李东阳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希望。

“李公!咱家是被张永连坐的。”刘瑾激动地抓住牢车大喊。详细的把经过说了一遍,用希翼的眼神瞅着李东阳。

李东阳正色问:“宁夏战场炮弹被换一事,真的和刘公公无关吗?”

直觉告诉他,此事和刘瑾脱不了关系。刘瑾权利欲极强,终有一天会酿出大害。可太子很看中刘瑾的能力,时常委以重任。李东阳偷偷下决心,一定不能让刘瑾留在太子身边。

李东阳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早就明白。很多事没有是与非,只看是否对人有利。

“咱家用继子的前程发誓,绝没有让人更换运往宁夏的炮弹。”刘瑾信誓旦旦。

李东阳低头思索,半晌后脱下身上的鸭绒服给刘瑾披上,“一路寒冷,望公公保重身体。殿下爱才,可眼里也容不下沙子。炮弹灌沙不是几个人能完成的。说实话,您和张公公的嫌疑最大。既然您没做过,等殿下查清楚,您的嫌疑也就消了。”

鸭绒服一披上身,冻僵的身子骨立刻感到一股暖流流窜全身。刘瑾眼眶一热,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真没白照顾曾经关在北镇抚司的李东阳。

“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大家争取的,不是为了名、就是为了权。内行厂规矩大,一举一动都有记录。最近谁身上突然发生了变化,殿下还能查不出来?”李东阳状似无意地说。

刘瑾眼前一亮,证据是可以伪造的。

李东阳好事做到底,在锦衣卫面前替刘瑾求了情,把他的马车借给锦衣卫。刘瑾从牢车出来,感激地朝李东阳拱拱手,坐上马车有尊严地离开。

“李公和这位刘公公关系匪浅?”黔国公看不明白了。

李东阳笑笑:“没有刘公公这些年的尽心尽力,下官和国公爷从皇家商行领不到如此多的分红。殿下对刘公公还是很看重的。”

“说实话,安南不听话,刘公用假炮弹吓唬他们的主意还不错。占城不能只靠海路运粮。今后几年,朝廷的重点将放在粮食上,我们必须修筑一条从占城直通大明的道路。”

黔国公有点懵:“打安南是太子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谁的意思不重要。未来几年会频发干旱,粮食才是最重要的。”李东阳淡淡地道。

黔国公和在场的官员心里同时脑补:看来,李公此行一定是太子故意安排。李公毕竟是未来的国丈,继续当阁老会招致百官非议。李公被关北镇抚司肯定是障眼法。今后要对李公客气点。

不到半个时辰,李东阳收获云南文武官员的支持。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不过如此。

第332章 如家客栈

刘瑾对自己的能力引以为傲。自从他接手西厂,把物流点推广到大明每一座县城。他充分利用锦衣卫、东厂的优势,让各地县衙官员对西厂的人保持敬畏。

锦衣卫带着刘瑾走了几日,来到云南楚雄府下的定边县。定边,包含美好的寓意。

九边重镇之一的榆林镇,也有一个定边县。它是陕西西北的一道门户,古有’三秦要塞’之称的称谓。相比之下,云南的定边县名气只因为一场战争。

一百多年前在此发生的‘定边战役’,打败了麓川土官,统一了云南,保证大明西南边疆的稳定。

定边战役,又称定边象战。之所以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还因为它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战争,是一场火器与大象的对决!

土司一方派出了威力无比的象军,西平侯沐英率领明军用火器对战。这一站证明了火器的强大。从此,火器大规模出现在明军中。

百年后的定边县还能见到大象的身影。云南多山地,此地的西厂物流点经常利用大象运送物资。

定边县虽然贫瘠,架不住州府楚雄有矿!银矿!大明一半的银子出自云南,楚雄又是云南最大的银矿所在地。因为楚雄的存在,定边县虽小也是五脏俱全。

定边县城也有家‘如家客栈’。

如家客栈和西厂物流点一样,到处都能看到它。有人说客栈老板是皇后娘家,寿宁侯府。也有人说是未来太子妃的娘家,李府。还有人说是仁和长公主府上的。总归是皇帝的宠信开的。

唯独没人认为这是太子的产业。因为各地的‘如家客栈’都是租的,而且每家客栈都会有当地有权有势的豪族参份子。以太子的尿性,这是压根不可能的事。

锦衣卫千户瞟了眼客栈前方空地的几头大象,抛出一块二十两的银锭,对客栈掌柜冷冷地道,“包一个院子,不要让人打扰。我们休息一晚,明早就离开。”

客栈矮个子掌柜接住银锭,低头哈腰地笑道,“如果官爷能付塑料币,小的退还您两银子。”

“哦?”千户双眼来来回回打量掌柜,“这事倒是稀奇。”

掌柜笑眯了眼:“楚雄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多。云南远离京师,当地官府若想把银子送上京,一路押运的官兵和车夫需要消耗不少粮食,损耗可大着呢。如果换成塑料币,只需派几个人上京。塑料币在衙门中可吃香着呢。”

几个正在安顿货物的西厂番子狠狠瞪了掌柜几眼,碍于有锦衣卫在场,并没有发作。

千户眼角抽了抽。

他知道某些地方的西厂送货要价高,如果走驿路速度慢,找镖局押货又不能避免途径地的税银。当地商人和官府只能哑巴吃黄连。

可这话为什么要对他说!西厂是太子的,塑料币由皇家钱庄发行。别说他,就算牟指挥使大人都不敢插手此事。

坐在马车中不准露面的刘瑾暗暗握住拳头。屋漏偏逢连夜雨,这节骨眼竟然还有人给他找茬,是想让他永远翻不了身吗?

如果让他知道这如家客栈的背后主子是谁,一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小爷和张家不亲,与李府有隔膜,对长公主是面子情。刘瑾自信地想,他在适当的时候挑拨一二句,绝对能让小爷吞了这家客栈!

楚雄的银子都是从山里挖出来的,银矿随便漏点就是成百上千两。也不想想山里的商路是谁花银子修缮的,提高点运费怎么了?!

千户谎称身上没有塑料币,不想趟这趟浑水。

马车直接驶入小院。关上院门,被黑色披风罩住全身的刘瑾下了车。

“刘公公在院子离好好待着。万一您在此联系了手下人,在下一定会如实禀报太子爷。”千户神情冷漠地提醒道。

刘瑾坦然自若:“咱家还能不知道小爷的脾气吗?小爷发现冤枉了咱家,一定会给出丰厚的补偿。咱家不会给自己招惹口实。”

当夜,刘瑾的确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客房不出声。

人老实了,动物可不老实。

子夜时分,西厂运货的大象发了疯,撞毁了如家客栈一半的房子。虽然没有撞坏锦衣卫包下的院子,但也把大家吓了一大跳。受惊的时候,难免会出现失误。

“真当我傻?我可是通过了太子亲自出的考题当上的千户。”千户打了一口长长的哈气,美美地入睡。

出行前,牟指挥使大人特意关照过他们:他们只负责把人押入北镇抚司,其余的事能不管就不管。来时路堵了,他们不管。大象撞客栈他们自然也不会管。

同样作壁上观的还有黔国公府。

躲在暗处的黔国公家将,亲眼看见如家客栈的矮个子老板嗑着瓜子看大象撞房子。他们同样很好奇,如家客栈的幕后主子到底是谁?

刘瑾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不到半个时辰就被朱寿知道了。

“不愧是以谋略见长的李公!”朱寿从无线电台得知云南的动向,忍不住感慨道。

李东阳轻飘飘几句话,蒙蔽了刘瑾的双眼,逼得他不得不处理掉这位左膀右臂。

丢下电报,朱寿问谷大用,“张华、达延汗一行到哪了?”

“张大人怕榆林军阻拦,绕道西安进京。他们的行程很慢,现在还未到西安。”谷大用回道。

朱寿点点头:“随时关注。连永谢布部都投靠了本宫,本宫倒要看看达延汗和满都海还能忍多久。”

信息的畅通,让他再一次站在上风。

通信线路被隔断后,朱寿专门从临近京师的几所简体字学校中挑选无线电报员。由东厂抽调的骨干调查每个人的祖宗八代。通过的人被派往大明各地,专门用来传递他需要的情报。

有别于派驻河套、山西、陕西、京师、河南、山东、南京连城线的《大明皇家日报》分馆,电报员分布在大明内外,隶属于东厂。

所谓内外,内包含京师内城、密云、琼州、东北、苦兀、河套、广东、西藏;外包括大宁城、吐鲁番、温良改、虾夷、东番。东厂电报员分布之广、人数之多、身份保密远超军朝廷、内行厂的电报人员。

弘治帝不想让内阁、军机处知道电报站的存在。

因此,为了建立无线电情报网,内承运库虚报皇宫开销,减少实际开支。弘治帝拿出从查抄太监的收入,控制斋醮次数,推迟乾清宫、坤宁宫、太子东宫的改造计划。为了瞒住世人,弘治帝一家子过了段‘艰苦朴素’的日子。

这就造成了资金并不充裕的东厂,追着西厂的脚步,在各地租了房子建如家客栈。当然,除了如家客栈也有隐藏在私塾、不起眼的商铺,甚至青楼、官衙。

东厂只有一个主子——弘治帝。

这听着不可思议,可是在大明却是无可避免的事。从锦衣卫,到东厂,接着西厂、内行厂陆续出现在历史舞台。后世头脑中明朝的印象,大多是暗探满大街的画面。

皇权被遏制,皇帝缺乏安全感。权利和财富使人心易变,唯有有效的制约,才能保证皇帝稳坐龙椅。

朱寿同样缺乏安全感。

他摸着下巴陷入深思。

结合历史,系统能找上刘瑾,完全在朱寿的意料之中。性格决定命运,无论替他给刘瑾的待遇多好,刘瑾还是起了‘立皇帝’的心思。

可系统找上的另一个又是谁呢?此事如芒在背,让他无法彻底安心。

第333章 绑架事件

朱寿像一位老猎人,耐心地守候猎物的出现。因为全神贯注盯着想要的那头猎物,反而遗忘了大明这座森林很大。没有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本事,老猎人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猎物。

炮弹灌沙泄露了黄火药的存在。军机处和内阁联合下令,挖地三尺也要找到被调包的黄火药。

宁夏镇从上到下无人敢掉以轻心,每日都会派人在太子周围二十里范围内巡查。京师有过之而无不及,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天天牵着狗满街跑。

生产黄火药的武器院里三层外三层,连苍蝇也无法自由飞行。

同时,在朱寿的点头同意下,东厂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天师研究院中的每一位天师。

黄火药和黑火药最大的区别在于,它是一种化学合成物。先从玉门采集的猛火油中提炼出丙烯,然后加入催化剂浓硫酸,与硝酸反应得出硝酸甘油,最后用硅藻土做成安全炸药。没有天师研究院提炼出丙烯,武器院无法做出黄火药。

聪明反被聪明误!朱寿很放心黄火药,认为配方泄露出去别人也调配不出。万万没想到别人直接调换火药。

锦衣卫、东厂严密监视达延汗一行人的动向。九边各卫所严阵以待,兵卒不定时巡视长城。一旦发现徘徊在长城附近的鞑靼人,立刻抓捕。短短半个月,抓了数百鞑子,都是意图投靠大明的人。

“西宁卫急报!鞑靼人袭击赤岭马市,绑走监官李大人,并留下一大包黄火药。”卫所的通信兵三步并作两步前来禀报。

朱寿的脑子瞬间转动起来,赤岭马市监官是他未来的大舅子李兆先。

“鞑靼人绑他做什么?”朱寿万分不解。

谷大用低声提醒:“长城之外,除了吐鲁番的刘公、温良改的谢公,也就小李大人身份最高。”

朱寿闻言冷笑:“时常骚扰大明的鞑靼人,已经没有侵入九边的本事了?”

陪同的宁夏总兵郭鍧恭维道:“殿下废了鞑靼右翼三万户永谢布、鄂尔多斯、土默特,左翼三万户在几次战役中损失惨重。达延汗心腹大将火筛被杀,火筛部残。鞑靼即便能用黄火药炸毁长城,也没有实力能攻入腹地。”

“鞑靼人提了什么条件?”朱寿问。李兆先是李东阳唯一的儿子,也算是皇亲。不把李兆先救回来,他的面上也无光。

通信兵回道:“鞑靼人想让殿下亲自去赤岭相谈。”

“不可以!”郭鍧单膝跪地,抱着拳一字一字严肃地道,“殿下乃千金之躯,绝对不可以涉险出关。”

宁夏镇的大小武官集体下跪:“请殿下三思!”

面对十万鞑靼铁骑不惧半分的武将们心慌了。他们真的担心太子会同意鞑靼人的条件。倘若太子发生意外,武官又会回归被文官压着打的局面。

朱寿双手搁在管帽椅上、翘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托着下巴默不作声,双眼望向前方熠熠生辉。

好似一位纨绔子弟看到了绝色美女,想要不择手段把人弄上手一样。

郭鍧打了个冷颤。他还真希望太子势在必得的是美女,而不是其他什么。郭鍧默默做出决定,哪怕激怒太子丢了官位,他也不能放太子出关。

“诸位将军请起。本宫在忠烈墓前发誓,会用达延汗的项上人头祭奠他们。”朱寿放下翘着的腿,正襟危坐,“本宫绝对不会食言。”

郭鍧脸色一沉,声音从腹腔中迸发,“殿下的安危高于一切!张安将军泉下有知,也会像末将一样,阻止殿下出关的决定!”

“谁说本宫答应出关了?”朱寿翘起嘴角,笑得大家毛骨悚然。

朱寿在谷大用耳边嘀咕了一阵,谷大用出门办事。郭鍧提剑亲自守在太子身后,唯恐太子溜出去。

弘治帝前脚收到云南定边县如家客栈的消息,后脚接到赤岭的如家客栈发来的急电。这两件事都与儿子密切相关,引起了他的格外关注。

“陈伴伴,让东厂随时传消息。”弘治帝吩咐。

陈宽愣了一下:“皇爷不召回小爷吗?”

“哎,这次的事情对照儿刺激很大。朕还是第一次看到照儿跪地大哭。”弘治帝摆摆手,“不让照儿查到底,他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等军机处报上来,让陕西都指挥使彭清务必保护好照儿即可。”

弘治帝疲惫地揉揉太阳穴:“朕盼望着照儿早日成年,好把皇位传给他,朕安安心心当个太上皇。”

儿子拍拍屁股走人,老子跟在屁股后头收拾残局。提高商税的事拖着,江南愁云惨淡,郧阳府人人自危,密云水库鸡飞狗跳。就连虾夷岛的事儿,都要他挑选适合的官员管理。他这位老子快成儿子的内阁阁老了。

陈宽低头数地砖,皇爷和小爷的感情真好。

幸亏皇宫里的眼线被清走,御书房内的话绝对传不到外头。不然这话传出去,惊掉无数人的下巴。历史上的太上皇不多见,唐高祖李渊等几乎都是被逼无奈退位让贤的。主动让贤的估计就皇爷了。

“启禀陛下,内阁、军机处六位大人求见。”内侍在御书房外高喊。

弘治帝点点头,陈宽大喊,“宣~”

英国公、保国公、刘大夏、屠滽、周经、梁储六人行礼后,告之鞑靼在赤岭绑架李兆先的消息。

弘治帝眉头深锁:“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英国公言简意赅:“太子殿下绝不可出关。就地关押达延汗。从京师派使者前去和谈。”

“张升罢官,一起关押。着陕西都指挥使保护太子。”弘治帝思索半响后回道。

屠滽劝解道:“张大人力主提高商税。万一免了他的官职,商税的事将由谁推行?”

张升私自接受鞑靼国书未暂时被追责,只因为弘治帝想推他出来改革商税。张升的背后是两淮盐商,满朝文武,也只有他合适。

原本弘治帝属意谢迁。可谢迁看透弘治帝父子提高商税的决心。虽然为了示好上奏提议提高商税,却不敢接下烫手山芋。他自荐前往地处瓦剌和鞑靼交锋第一线的温良改,这是万不得已险中求生的手段。

弘治帝沉默了。盐商势大,普通官员还真办不成商税的事。

在弘治帝沉默中,有内侍捧着一份报纸求见。陈宽瞧了眼,张了张嘴巴,又很快恢复。

“皇爷,今日加刊的《大明皇家日报》。”陈宽赶紧呈上。

英国公等人无声交流着眼色:太子又出幺蛾子了。

弘治帝好奇地打开:“为何会加刊一期?”

“哈哈哈!”当看到整版报纸上的申明,弘治帝大笑不止,“陈伴伴,读给爱卿们听听。”

陈宽躬了躬身,字正腔圆念道,“告鞑靼书:欲见本宫,须足下也。一曰,交出偷火药者;二曰,交出白莲教余孽。另,照顾好本宫大舅子。兄瘦一斤,达延汗掉十斤肉。”

屠滽很快反应过来:“殿下是想让他们狗咬狗?可为何不收回黄火药?”

“震慑。爱卿无须担忧,鞑靼制造不出黄火药。”弘治帝十分了解自家的臭小子。

偷了一些有何用?鞑靼人敢用黄火药对付大明吗?就不怕大明报复?



第334章 幸福得来不易

李东阳送走了孟艮土司招帕雅,脑中算计起陪同他而来的两位儿子。招帕雅年事已高,身体行将就木。新的土司将从儿子赛考和赛缝中选出。

原本李东阳不懂,为何安南蠢蠢欲动,黔国公却把军队驻扎在靠近缅甸的孟艮府。见过土司父子后,李东阳有所感悟。

孟艮府周围从西到东依次为缅甸、暹罗、老挝和安南。暹罗、老挝两国弱小。缅甸和安南像两条豺狼,时刻盯着大明。

相比不断挑事、却又次次被大明压制的安南,不声不响的缅甸更加难以对付。

成化朝时期,安南进攻老挝,明军援兵老挝打退安南。同样是成化朝时期,缅甸买通受云南布政司管辖的孟密、孟养、木邦、蛮莫四地土司。土司投靠了缅甸,四地被缅甸所并。

缅甸对孟艮土司的影响力极大,孟艮很容易走上孟密四地的老路投靠缅甸。若安南起事,大明可以调动云南和广西两省兵力对抗。可一旦孟艮土司被缅甸说动,以土司在当地的影响力,大明会逐渐失去孟艮府的管控。

朝廷对远离京师的西南的关注不多,缅甸在当地势大,暹罗、老挝时常受其威胁。一旦缅甸收归了孟艮府,暹罗、老挝不接壤明朝,黔国公面临的压力会非常巨大。

安南找的这位同盟很给力。

难怪他人都没到,交趾承宣布政司还没影,黔国公已经在孟艮府给他弄好了临时官衙。当孟艮土司得知他是太子未来的岳父时,整张脸都白了,态度变得极为恭敬。

李东阳改变原先的看法。以西南的局势,交趾承宣布政司不得不建。而且必须让军机处增派兵力、多设卫所,加强军事实力。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时,李晴哭红了双眼奔过来。

“爹爹,大哥被鞑靼绑了!”李晴把报纸塞到李东阳手里,失控大哭,“太子会不会不救大哥?”

儿子被鞑靼绑架了?鞑靼一定是想要救回达延汗。以太子的性格必然不会接受威胁。儿子岂不是……

‘嗡’瞬间李东阳脑子一片空白。

仅存于世的大儿子是他的骄傲。儿子才华纵横,只因他位居高位,几次落第。后来儿子看透了,知道他在阁老位置一天,他不可能进士及第。放浪形骸下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偷跑到河套当官后,儿子重新振作、意气风发。

本想让世人看看自身能力的儿子,再一次因为妹妹,无缘官场。

李东阳很心疼儿子。儿子会答应当吐鲁番的人质,想必已经自暴自弃了。峰回路转,太子让儿子负责赤岭马市。有了大宁城的前车之鉴,无人敢小瞧突然冒出的赤岭。马市弄好了,比几十万军队更加有用,是控制西北的一张王牌。接到儿子洋溢喜色的家书,李东阳替儿子高兴。

没成想,留在赤岭的儿子又遭了难。

用尽全身力气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李东阳捏紧报纸,反复默读太子的申明。

一种无法言喻的绝望从心口向全身蔓延。字里行间充斥着太子拒绝威胁的意味。

倘若太子无视威胁处死达延汗,儿子必定会被鞑靼报复性杀戮。

冷,真冷。

尚未康复的李东阳一头栽倒在地。

李晴顿时失了方寸,扑倒在李东阳身上大叫,“爹!爹~”

“李小姐,”负责保护的府军前卫指挥同知章龙沉着应对,“请让下官扶李大人起身。卫士已经去请随行御医。”

章龙和赵虎以前都是东宫侍卫,加入过东宫足球队。后和邱聚一起留在女真。他提前发现女真人的意图,绕道朝鲜活着回到京师。

和赵虎等人不同,他并不是勋贵子弟出身。所以,在担任东宫侍卫期间,养成了低调的性格。加上章龙长着一张大众脸,站在太子身边也不会让人记得。

朱寿把章龙派到云南调查刘瑾,就是看中他的为人低调沉稳、洞察力敏锐、头脑清晰。

“太子殿下十分看重人才。舍得把比王府豪奢的石大人胡同的宅子赐予老农,愿意提拔宗室中有才之辈,原谅主谋刺杀的白莲教余孽,又岂会放弃李公大才?”章龙对着李晴恭敬地说道,双眼却注视昏迷的李东阳。

洞若观火的双眼,没有错过李东阳睫毛细微的抖动。

在随行御医和御厨的细心照顾之下,李东阳的身体恢复的很快。

五天后,朱寿接到李东阳委托府军前卫代发的电报。

“姑爷亲启:为父一切安好。”

明朝最重视礼仪规矩。朱寿和李晴暂未成婚,李东阳为何敢自称‘为父’?

朱寿捧着电报泪流满面。

李东阳投诚了!

幸福得来不易!

终于让李东阳彻彻底底站在他一边。

大耳刘三顾茅庐请出孔明,他三纵三放李东阳。孔明帮大耳刘打下蜀汉基业,但愿李东阳能助他掌控文臣,完成对大明的大改革,创下大明盛世。

如今的朝廷,忠君爱国的臣子老的老,死的死。新命的三位阁臣虽然站在他一边,却都是六十以上的老人,帮不了他几年。

朝堂之上不乏能力出众者,奈何大部分人都是为了维护家族利益才当的官。尤其是文风鼎盛的江南,和他作对的吴宽、谢迁都是状元之才,能力出众。

可他不能用。

后世史书隐晦的记载便宜老爹的死有蹊跷。谢迁、李东阳却联手护下开错药的御医。原主壮年无子而死,背后的真相迷雾重重。

朝中,能力最强者非李东阳莫属。成功策反李东阳,不但让他少了一位大敌,还多了一位帮手。

李东阳能挟制杨廷和,李东阳国丈的身份又遏制他无法真正掌握大权。未来文官势力被平衡,方便他着手改正不适合大明的祖制。

想想这几年和李东阳的过招,朱寿只想埋头大哭。

他,他,他太不容易了!

为自己点个赞!

“小爷?”谷大用咽了口唾沫。小爷时而哭泣,时而大笑,看上去太吓人了!

“谷大用,”朱寿突然从癫狂的状态中回神,“命龙卫把李兆先完整无恙地送到本宫面前。”

谷大用躬身领命:“是。”



第335章 真巧

在朱寿心中,打从收回河套,达延汗就失去当他敌人的资格。救回大舅子,要了达延汗的命,鞑靼可以扔给官员们收拾。

他最强大的敌人,是深埋大明人心中的‘祖制’。万事都有两面性,在他冲破约定成俗的规矩的同时,也释放了人们心中被压制许久的欲望。

比如召回各地镇守太监,让藩王提督军机处,让宗室参与管理皇家商行。这三处改革的好处显而易见。可弊端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在暗中滋生。

朱寿在后世做了多年的‘金融’工作,看多了人心险恶的一面。他可不是愿意替他人做嫁衣的好人!

呵呵,偷换黄火药的人此刻一定坐立不安吧。

“启奏陛下,年初江西新昌乱民聚众起事,因被及时制止,此事未上报圣听。当地官府继续勾结乡绅欺压百姓,恐成郧阳第二。”淮王朱祁铨年迈苍老的声音,从文华殿四周的广播喇叭中传出。

旁听议政的弘治帝诧异地瞅了眼淮王。

他把江西诈骗粮食的事件押了些日子,没成想会是淮王捅破。淮王府的田产全部交给内行厂打理,并没有受骗。淮王向来很低调,怎么会插手这件事?

弘治帝眯起眼睛。

要保持平衡,任何人都不能打破文武不相统属的铁律。赋予藩王提督军机处的权利,并不意味着允许他们插手政务。

代王等藩王两年任职的期限已到,第二批提督军机处的为淮王朱祁铨、晋王朱锺铉、鲁王朱阳铸、蜀王朱宾瀚、伊王朱訏淳。

淮王、晋王、鲁王三位是宗室最年长的藩王。蜀王一系和皇室关系最融洽,也是大明最富有的宗室。伊王则是最受诟病的藩王,祸害藩地洛阳的行径不胜枚举。

刘健总督吐鲁番前的最后一道折子弹劾了伊王。刘健是洛阳人,他在首辅任上一日,伊王不敢过分惹事。刘健被贬吐鲁番的消息传回洛阳,伊王恢复本性,欺行霸市、殴打官员、强征民女。

为了安抚老臣,也为了‘废物再利用’,弘治帝听从了儿子的馊主意,把伊王召到京师提督军机处。

弘治帝不解,恶行昭昭的伊王到了京师安分守己,反而是低调的淮王成了别人的棋子?

淮王启奏完毕,弘治帝保持沉默。

文华殿气氛凝滞。

江西周边几省的粮商跑到大理寺、都察院告御状,状子递了上去没了消息。

太子威名在外,朝臣们不敢冒然蹚浑水,御史也不敢出头。

虽然不敢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但响应太子号召认真办公的大理寺、都察院,派出好手认认真真地调查过。翻遍每一寸角落,询问过每一个和他们接触过的粮商,没找到蛛丝马迹。

大家又跑到辣锅店开赌盘,一直认为诈骗事件背后是太子的主意、东厂的手脚。辣锅店掌柜在‘远征军去向’赌盘中,赢得盆满钵满。可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肯下注。大家了然,从侧面印证了猜测。辣锅店掌柜无语凝噎,当上官的真没几个傻子。

内阁阁臣梁储给监察御史林世远递了个眼色。

林世远严词厉色:“王爷逾越了!您只有监督军机处的权利。”

“本王只是上奏提个醒。”淮王的声音软了下来。

刘大夏沉声道:“按照新修的军机处条律,王爷可现在本仁殿提出此事。由军机处大臣递交折子。”

淮王不安的扭动身体:“本王刚上任,不太了解这些。”

老态龙钟的淮王眼巴巴瞅着弘治帝,宽仁的弘治帝不忍宗族长辈难堪,接过话头。

“二十万假银子的事也该处理一下。民间把塑料币炒上了高价,从囤银子转为囤塑料币,不利钱庄的运转。爱卿,出告示提醒一下,短时间内只允许官府内部使用大额塑料币。”弘治帝悠然不迫地说。

照儿的话很有道理。上杆子的不是买卖,太祖大力推广宝钞,老百姓不买账。运用‘饥饿营销’的手段,放缓印发塑料币的举动,慢慢吊起百姓的胃口。

秦纮领命:“臣遵旨。户部调集十万石粮食运抵江西官仓,当地官府立下军令状,保证不会饿死一位百姓。”

“秦爱卿办事,朕放心。”弘治帝含笑夸奖。

淮王张口预言,见到前排官员转过身齐刷刷看向他,立刻闭紧嘴巴。虽然是超一品的亲王,他的胆子估计都没九品城门官大。京师城门官,可是敢让皇亲国戚下轿子检查。

秦纮眉头深锁:“陛下谬赞。老臣能力有限,拿长芦盐场没辙。用作坊经营模式进行的食盐买卖,在实际操作中困难重重。”

“是困难重重还是阻力大?”弘治帝冷哼,“果然还是照儿说的很对。盐官是顶着官职从事商人的活,时间一长盐官们都把自个儿当成了商人,目及之处尽是银子,斯文扫地!”

“学子们饱读诗书,花费十年寒窗、历经大浪淘沙才当上了官。结果当了几年官却成了商人!国之大不幸也!”

弘治帝滔滔不绝批判官员经商的现象,接下来有许多国家大事需要进行商议。等廷议结束,始终没有讨论‘江西粮食诈骗事件’。

区区诈骗事件,不值得朝廷耽误大事。

大明疆域辽阔本就事多。架不住太子不断地往怀里搂土地。除了河套,太子把东北、吐鲁番、温良改、占城等全推给朝廷处理。每次初一十五的朔望大朝,草草走个过场。大事在文华殿廷议中解决,小事官衙内部解决。

官员职能进一步细分,虚职官员已经摸不到权利的边,都不如某些打下手的吏目。实权官员权力大,肩上的责任也大。本职政务来都不及处理,没空插手其他事。

分的皇家商行份额的皇亲国戚盯着各家作坊,忙着想办法把自家人塞入作坊。

勋贵们根据爵位分得皇家商行份额,又有关外的金库、盐池的分红。他们乖乖地在家重拾武艺,等待上战场开疆扩土的机会。绝对不插手太子和商人之间的干架。

皇家商行和商人可是对立关系!

突然文华殿大门打开,军机处通讯部官员匆匆而入,把电报送到英国公手上。

“启奏陛下,密云抓到形迹可疑的鞑靼人,可要派兵增援司马台长城?”英国公请示。

弘治帝不解:“鞑靼人从何处入的密云?”

“臣不知。臣只知道张升和达延汗一行几日后抵达密云。”英国公回禀。

弘治帝挑起眉头:“朕下过令就地关押张升和达延汗吧?”

“臣不知。”英国公摇摇头。

刘大夏请罪:“负责传令的兵部会同馆,遭遇虾夷人挑衅滋事,耽误了驿递传令。”

“真巧。”弘治帝抿着嘴,神情微凉。



第336章 解救

鞑靼人自小骑马放牧为生,草原是他们的天下。自从明朝占领河套,鞑靼猛士几次折戟明军,让他们身处草原也会胆战心惊。尤其是赤岭,一块明明不属于明朝、却深受大明影响的地方。

“库冬,土默特部堵住我们北行的去路,南面百里之外就是大明的西宁卫。一旦明军打来,我们就是困兽。”博力斯焦急的在赤岭马市管理署中央帐篷中来回踱步。

赤岭马市管理署,由多顶帐篷搭成京师三进的四合院宅子。每间屋子外表看上去像帐篷,内里全为中原摆设。中央帐篷占地足有三开间,在窗户的位置使用多层透明塑料,充裕的阳光洒在紫檀桌椅,桌几上的君子兰绽放,小火炉上正煮着红茶,让人产生置身于中原的感觉。

李兆先的相貌肖母,与风姿卓越的李东阳只有一成的相似。此时他端着建盏,安静地品茶,沉着冷静的神情和李东阳如出一辙。

出于对大明太子的畏惧,鞑靼人对李兆先非常客气。除了派人日夜监视,要什么给什么。虽然那些好东西都是西厂从京师专程运来的。

库冬、博力斯是达延汗留在王帐的心腹。火筛死后,他们两人顶替火筛在鞑靼的地位。满都海把两人全部派出来绑架李兆先,足见对此事的重视。

博力斯派出一小队人回王庭报信,被土默特部拦截,小队人马灰溜溜的返回。

土默特人的变化出乎他们的预料。明明土默特人被大明从河套肥美的草原赶到此地,部落九成的男人被明军打死,为何现在帮着大明一心对付他们?驻守赤岭的明军死了,土默特还在怕什么?

要不是土默特阻拦,他们早就带着李兆先返回王庭。他们陷入进退两难之间,唯一的优势是握有两斤重的黄火药,土默特人不敢上前。

同时,他们的人手也不足。奇袭赤岭的两千号人,只剩下不足600人。留守的明军全都战死。若没有投掷出去的黄火药,他们连六百人都保不下。也不知道往日像棉羊的明军发生了什么,从羊脱胎换骨成狼,越来越不好对付。

绑架行动遭遇连番变故,半个月来不见大明来人谈判,两人的情绪越来越急躁。

库冬一把抢过李兆先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咚’一声,茶水四溢。

“轻点,兔毫建盏一只百两,特级武夷岩茶千两一斤。”李兆先眉头微皱。

这些都是京师送来的好东西。要不是妹妹被赐婚太子殿下,他还享受不了这待遇。李家底子薄,他们父子俩正发愁如何置办妹妹的嫁妆,一个铜板都不能乱花。

库冬拔出腰间弯刀搁在李兆先脖子上:“到现在都没人来和我们谈判,大明太子肯定不要你这位大舅子!”

“太子不要,陛下要啊!我妹妹是陛下明旨定下的太子妃,陛下最好面子,一定会救我出去的。太子殿下行事没人能猜得到,说不定现在正让人端了你们的王庭。”李兆先神态自若,丝毫不担心自身安危。

库冬沉默了,大明太子那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李兆先的话他信。

博力斯冷冷一笑:“王庭搬离捕鱼儿海,你们根本想不到王庭搬哪里了!”

“博力斯!”库冬急得大吼。

博力斯一囧,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要不我们把他杀了灭口?”

“蠢货,杀了他用什么办法换回大汗。”库冬质问。

博力斯大声道:“王妃不是派精兵潜入大明解决大汗嘛。有当官的暗助,一定能把大汗救出来。”

李兆先竖起耳朵,把博力斯的话记在心里。

库冬气得脑门疼,狠狠刮了博力斯一眼,“如果那群官员有本事,还需要和我们联手吗?王妃做了多手准备,最没底气的就是入境救人。即便救出人,想要回草原千难万难。”

库冬阴森森地盯着李兆先:“但愿大明皇帝会派人来救你。”

李兆先耸耸肩:“但愿你们王庭的新地址安全。瓦剌王子成了大明镇守藩王后,瓦剌方面特别渴望和大明结盟。南有大明,北有瓦剌,我觉得你们的王庭搬哪里都不安全。”

李兆先挺起胸膛。未来的妹夫把鞑靼吓得搬家,又怎么敢杀他。

博力斯被李兆先挑衅,气呼呼用刀子尖峰打开水果罐头,大口大口吞下椰果肉、黄桃、桔子。大明的东西真好吃,真想像先祖一样,在繁华的中原生活。

库冬从书写本上扯下一张纸,抽出书写笔写信。把信绑在随行带来的海东青脚上,给远方的王庭送信。他想:如果鞑靼也有电报、电话机该多好。

海东青展翅高飞,飞出没多远,被地面射出的箭击中,从半空中跌落。

“一定是土默特的射雕手。”博力斯灌下一瓶啤酒说。

库冬无奈地叹了口气:“土默特部和永谢布一样,彻底投靠了大明。我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

“只要有大汗在,我们会过上好日子。大汗是黄金家族仅存的后裔,一定能带我们打到中原过上好日子。”博力斯高声说话,好像声音越大越可能性越高一样。

李兆先呵呵一笑:“天还没黑就做梦了?想要到中原很简单,太子殿下非常缺人手,你投靠殿下不就成了?别指望达延汗。”

“闭嘴!”库冬一巴掌扇在李兆先脸上。

李兆先耳朵嗡嗡直响,摸摸嘴角的血渍。啧啧,这巴掌打的真用力。看来鞑靼人也失去了信心。回去一定要给太子写信,建议太子策动鞑靼人投靠大明。

朱一龙,也就是改名后的暗一,面无表情地把海东青脚上的信放入衣袋。

他冷声道:“天黑后行动。解救李大人是龙卫成立以来的第一个任务,我们绝不能有失。”

“是。”身上插满牧草的龙卫卫士异口同声应道。

草原的天色暗的很晚。当夜幕降临,除了马市管理署敞亮的煤油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突然,飘来一阵白烟,守在外围的守卫顿感头晕目眩,想要捂住口鼻可是太迟。悄无声息下,外围的守卫失去了知觉。

朱一龙收起特效迷药,和换上黑色的夜行衣的龙卫快速向中央帐篷靠拢。用迷倒整座安乐城的迷药对付鞑靼人,让他们点燃黄火药的机会都没有。

在朱一龙划开帐篷打算扔迷药的时候,帐篷内的博力斯警告道,“谁敢动我立即杀了李兆先。”

这时,其他帐篷内陆续传来打斗声。

鞑靼人竟然没被迷晕!

“强攻!”朱一龙当机立断。



第337章 发展是硬道理

此章暂未写完,等写完了立刻补上。麻烦一小时后刷新一下。对不住啦!

2000装备精良的龙卫对上600鞑靼稳操胜券。库冬想用黄火药威胁龙卫时,没想到龙卫竟然把图鲁博罗特推出来当作挡箭牌。

图鲁博罗特,达延汗和满都海的大儿子。图鲁博罗特的出现让库冬、博力斯乱了方寸。

“殿下佩服你们王妃敢王庭搬到黄旗海,也不想欺负小孩子。只要把李大人交还给我们,我们会把大王子送回黄旗海。”朱一龙淡淡地说。

黄旗海在大同以北,紧邻河套以东。永谢布投靠大明后,黄旗海直接暴露在大明眼皮之下。在鞑靼人心不稳的时候,满都海逼的那颜贵族留在前线,绝对是一步险棋。

这步险棋一下子遏制住鞑靼投靠大明之风。哪个部落的牧民投靠大明,满都海直接杀了那个部落的那颜贵族。血腥高压的态势,稳住分崩离析的漠南草原。

为了威慑四周的牧民,满都海派出大儿子巡逻四方。因为游商部落的解散,憋着一口气的琪琪格潜伏在草原多月,好巧不巧让她撞见巡视的大王子。琪琪格绑了大王子送到河套将功补过,高高兴兴地回大宁城继续作威作福。

满都海怎么也不会想到,有很多对大明死心塌地的蒙古人。如同后世的明朝末期,汉奸连串,崇祯无可奈何。

为了保住大王子,库冬、博力斯交出李兆先和黄火药束手就擒。

“李大人,殿下在西宁卫等您。”朱一龙恭敬地把李兆先请了出去。

半晌后龙卫撤离,马市管理署内的鞑靼人无一活口。

半大小子图鲁博罗特对朱一龙拳打脚踢,一名龙卫扯住他的衣领一把拎起。“本王子活着一天,一定和你们大明不死不休!”

“先想办法在你爹死后收拢部落势力吧。”李兆先摸摸被打肿的脸颊,“要不是你爹娘很能生,你的兄弟很多,我们的太子殿下会放过你吗?”

图鲁博罗特眼眼朦胧地看着李兆先,没听懂他的话。

李兆先摇摇头。元朝统治中原多年,却没学到一点好的。没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继位规矩,凡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都有资格称皇。窝里斗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达延汗能当上大汗,得益于他是成吉思汗唯一的直系后裔。达延汗一死,他的七八位儿子还不让鞑靼乱套?

“我们走吧,别让殿下等太久。”李兆先一马当先离开。

朱寿得知李兆先被解救,第一时间给李东阳发电报。同时提了句希望早日解决安南的愿望。开垦种地屯粮食,将会是大明未来几年的首要目标。

“殿下,已经派人把图鲁博罗特送回黄旗海。”许泰抱拳道。幸好把鞑靼大王子绑了来,否则龙卫的第一个任务就要失败。

朱寿懒洋洋地‘嗯’了一声。短时间内不用担心鞑靼。最近满都海麻烦缠身。除了勾结他们的人害怕被出卖,她主导的游商部落同样出现了危机。朱寿只需等着对方反噬即可。

许泰抬头瞧了几眼朱寿:“殿下,鞑靼没有被特效迷药迷晕。”

“?”朱寿坐直身体。

“鞑靼人知道特效迷药的存在。”许泰轻声道。

‘哐啷’朱寿一脚踹飞面前的桌子。水果、点心掉了一地。

2000装备精良的龙卫对上600鞑靼稳操胜券。库冬想用黄火药威胁龙卫时,没想到龙卫竟然把图鲁博罗特推出来当作挡箭牌。

图鲁博罗特,达延汗和满都海的大儿子。图鲁博罗特的出现让库冬、博力斯乱了方寸。

“殿下佩服你们王妃敢王庭搬到黄旗海,也不想欺负小孩子。只要把李大人交还给我们,我们会把大王子送回黄旗海。”朱一龙淡淡地说。

黄旗海在大同以北,紧邻河套以东。永谢布投靠大明后,黄旗海直接暴露在大明眼皮之下。在鞑靼人心不稳的时候,满都海逼的那颜贵族留在前线,绝对是一步险棋。

这步险棋一下子遏制住鞑靼投靠大明之风。哪个部落的牧民投靠大明,满都海直接杀了那个部落的那颜贵族。血腥高压的态势,稳住分崩离析的漠南草原。

为了威慑四周的牧民,满都海派出大儿子巡逻四方。因为游商部落的解散,憋着一口气的琪琪格潜伏在草原多月,好巧不巧让她撞见巡视的大王子。琪琪格绑了大王子送到河套将功补过,高高兴兴地回大宁城继续作威作福。

满都海怎么也不会想到,有很多对大明死心塌地的蒙古人。如同后世的明朝末期,汉奸连串,崇祯无可奈何。

为了保住大王子,库冬、博力斯交出李兆先和黄火药束手就擒。

“李大人,殿下在西宁卫等您。”朱一龙恭敬地把李兆先请了出去。

半晌后龙卫撤离,马市管理署内的鞑靼人无一活口。

半大小子图鲁博罗特对朱一龙拳打脚踢,一名龙卫扯住他的衣领一把拎起。“本王子活着一天,一定和你们大明不死不休!”

“先想办法在你爹死后收拢部落势力吧。”李兆先摸摸被打肿的脸颊,“要不是你爹娘很能生,你的兄弟很多,我们的太子殿下会放过你吗?”

图鲁博罗特眼眼朦胧地看着李兆先,没听懂他的话。

李兆先摇摇头。元朝统治中原多年,却没学到一点好的。没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继位规矩,凡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后裔都有资格称皇。窝里斗消耗了大量的有生力量。达延汗能当上大汗,得益于他是成吉思汗唯一的直系后裔。达延汗一死,他的七八位儿子还不让鞑靼乱套?

“我们走吧,别让殿下等太久。”李兆先一马当先离开。

朱寿得知李兆先被解救,第一时间给李东阳发电报。同时提了句希望早日解决安南的愿望。开垦种地屯粮食,将会是大明未来几年的首要目标。

“殿下,已经派人把图鲁博罗特送回黄旗海。”许泰抱拳道。幸好把鞑靼大王子绑了来,否则龙卫的第一个任务就要失败。



第338章 鼓舞人心

看着晕倒的商人,朱寿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他被人妖魔化了。

朱寿觉得很无辜。为了表现出他亲民的一面,他接受马市商人的拜见。原打算露个脸、说几句鼓舞人心的话,给大家撒点鸡汤、打打鸡血。

明明是商人们要见他,却视他如蛇蝎。生生把他天真无邪的笑容解读成无数种含义。

往上数千年,见过像他这样勇武、睿智、爱民如子的太子吗?

朱寿摸摸下巴。人言可畏,他必须消除大家对他的偏见。

“‘食货者,生民之根本也。’父皇的书案摆放着丘公的《大学衍义补》,本宫时常见父皇翻阅。本宫是看着《大学衍义补》识字懂理。”

“正是此书,让本宫认识到商业活动对整个天下的影响。创建内行厂、西厂的动力源自于此书。短短几年,内行厂、西厂影响大明良多。事实证明,丘公的论点是正确的。没有商业活动,根本不可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朱寿唾沫四溅地演讲,听讲的商人们坐如针毡。可是,对商人不友好的太子,竟然会说出支持商人的话?商人们掏掏耳朵,以为出现了幻听。

“本宫非常认可依靠辛勤劳动换取财富的商业行为。本宫要严厉打击的,只是勾结权贵、不法牟取暴利的商人。”

“商人们勾结权贵形成垄断,原本卖1文的货物买10文。百姓们无法从其他渠道购买,只能任凭商人剥削。这完全脱离了正常的商业行为。”

“这类商人,不但没有发挥他们的作用,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反而成了祸害百姓的帮凶。他们才是本宫整治的目标。本宫已经拴住了不听话的权贵,接下来就轮到不法商人了。”

商人们长大嘴巴。太子殿下,这种话说给他们听,真的好吗?

“天子一旦残暴无度,让百姓活在水深火海,必定招致灭国。比如周代商,比如太祖推翻元。天子会被愤怒的百姓推翻,压榨百姓的商人怎么可能逃脱清洗?难道商人比天子金贵?”

商人们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他们下意识的东张西望,担心会有东厂番子跳出来抓捕他们。如果讲话的不是太子殿下,他们此刻一定夺命而逃。

天子九五之尊,怎么能把商人和天子放在一起作比较!

朱寿清清喉咙,突然爆呵一声,“勾结勋贵,利用特权赚银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今后商人将以‘行商天下、造福四方’为己任!”

‘哐哐哐’好几人被朱寿的大嗓门吓得从座椅上跌落在地。

“殿下想我们怎么做,我们一定照办!”茶商商会会长跪在地上指天发誓。求太子您别说了,您再说下去,老夫会被吓死的。

朱寿忧伤地摇头,为何没人相信他的肺腑之言呢?

“天地可鉴啊!”朱寿拍着大腿急道,“既然诸位不相信本宫的诚意,那本宫就带诸位去兰州。看看本宫专门为赤岭马市打造的商路!想致富,先修路。”

为了给自己洗白形象,朱寿决定暂时抛下炮弹灌沙的事,带着李兆先和商人去兰州。让他们见识一下横渡黄河的镇远铁桥。

此刻商人们的内心是绝望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太子殿下满意。

等他们到了黄河岸边,看到滔滔不绝的黄河上架起的铁桥,李兆先和商人们惊讶的久久合不拢嘴。

见过巍巍长城,见过庞大的紫禁城,见过如同仙宫的清宁宫,所有他们见过的一切人工建筑,远不如镇远铁桥来的震撼人心。

“今后你们的商队可以从铁桥上渡黄河,无须绕远路。西厂修通了赤岭到西宁、西宁到兰州、兰州到西安三段路。”朱寿踏上镇远铁桥,站在汹涌的黄河中央。

“希望这座桥能让大明的西北疆域牢不可破。这一切还需要仰仗诸位。诸位把物资送到赤岭,和藏人、吐鲁番、哈密、叶尔羌、赤力把里贸易,不仅仅是赚银子,更是为大明的安定添砖加瓦!”

来往西北的商人,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注视黄河。他们竟然踩在钢铁建造的桥上,他们竟然稳稳地站在黄河上。

超出他们认知的现实、太子激励的话语、翻滚的黄河水。这一刻,商人们的内心像黄河一样澎湃。原来在太子心中,商人的作用如此之大。

“我们都听太子殿下的。”

“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做生意!”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殿下利刃所向,即是大明边疆。”

商人们异口同声的高喊,喊声在黄河上空汇聚,传到了前来迎接的肃王耳中。

就藩兰州的肃王静静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太子:“盛世来了。”

在朱寿带着一大帮商人参观铁桥的时候,鞑靼新王庭黄旗海内愁云惨淡。

“再派人找!”出去巡视的大儿子图鲁博罗特失踪,满都海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达延汗被抓,大儿子又不见了踪影,经历大风大浪的她也支撑不住了。

“王妃,找到大王子了。不过……”侍卫言辞躲闪。

慌神的满都海大喜,快步走出王帐。“儿想要额吉担心死吗?”

满都海停住了脚步,哭肿眼的大儿子身旁站着几位‘锦衣卫’。锦衣卫的衣服很有辨识度,满都海在大宁城见到过不少。

奉命送回大王子的朱一龙快速瞟了眼满都海,又把目光对准王庭内明显是汉人的面孔。

他冷冷一笑:“你们有本事这辈子都不离开鞑靼王庭。”

满都海暗道不好,刚从喜悦中清醒,心情立刻坠入冰窖。王庭里有不少汉人,白莲教、盐商、还有那位的使者。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如何解释大儿子被锦衣卫送回?

“王妃,外臣已接回了李大人,安全无虞送回大王子。外臣告退。”朱一龙向满都海拱拱手,带着手下人离去。

满都海想把人拦下,可是随行的永谢布族长和勇士的弯刀,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握紧拳头,长长的指甲嵌入手心而不自知。满心都是对大明太子的忌惮和愤恨。

大明太子眦睚必报。一旦她留下这几位锦衣卫,不久之后一定会有明军出现在王帐之外。永谢布为了自保,肯定会把屠刀对准他们。宁夏一仗失利,王庭能控制的军队人数锐减。她不能冒这个险。

她为了维护黄金家族的统治,嫁给了七岁的达延汗。些年来她和达延汗在草原四处征战,打退瓦剌、消灭亦思马因,终于保住了黄金家族最后的荣耀。

既生亮何生瑜。能给蒙古带来中兴的达延汗败在大明太子手中。他们辛苦经营十几年的努力一朝崩溃。

“没想到王妃背着我们私底下联系太子!”那人派来的使者龇牙咧嘴。

一定要把这件事通知主子。一旦太子知道了,主子还有活路吗?有太皇太后撑腰的老崇王都死了,主子也难逃一死。

使者跳上马离去,满都海挣扎了片刻,拿起侍卫手中的弓箭,一箭射死了使者。

“给大明太子传话,接受和谈的条件。”满都海绝望地妥协了。

满都海瘫坐在草原上,双手捂脸,无声地哭泣。对不起,大汗。



第339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王帐中的满都海紧紧搂着大儿子,如同当年抱着年幼的达延汗一样。她双目失焦,陷入回忆中不可自拔。

“王妃,我们的营救计划失败。”侍卫跪地不起,艰难地说出密云传来的消息。

满都海愣愣地转过头看向侍卫,侍卫心头一惊,轻轻唤了声,“王妃?”

“额吉,额吉你怎么了?”图鲁博罗特吓得大哭。

大儿子的哭声让满都海清醒。

‘啪’满都海狠狠打了儿子一巴掌。

锐利的双眼像刀子一样射向图鲁博罗特:“哭什么哭,今后你就是鞑靼的大汗。你要像你的父汗那样,让各部敬畏,延续黄金家族的无上荣誉!”

图鲁博罗特在满都海严厉的目光中收了哭声。突然陌生额吉,让他手足无措。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李兆先说过的话。他有很多位弟弟,他真的能像父汗一样稳坐大汗之位吗?

满都海暗自叹息,朱厚照像大儿子这般大的时候,敢在草原上挑衅他们。大儿子不是朱厚照的对手。

“杀掉所有和我们接头的人,把尸体送给朱厚照!”满都海藏下眼中的杀机。

为了鞑靼和儿子们,她不能解救大汗。可朱厚照也休想平安无事。只要知情者死了,以那人的本事一定能脱罪。她会好好活着,看着朱厚照如此被身边的毒蛇咬死!

陕西报社分馆通过电台,连夜赶出新闻稿发往京师。西厂日夜不休的运输,河套、山西、陕西、河南、山东、南京六地分馆和京师的《大明皇家日报》几乎同时刊发。

很多人从报纸上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太子殿下协同赤岭市官李兆先、商人参观镇远铁桥’、‘震惊!鞑靼往大同送了几十具尸体’、‘今天你买盐了吗’、‘密云搜捕行动’、‘原礼部尚书张华贬官奴儿干司’……

在众多惊爆眼球的新闻引导下,江西粮食诈骗事件越来越少被人提及。江西商人望眼欲穿。可是,除了淮王在廷议上提过半句此事,江西籍官员同时失声。

盐商以及背后的人占有大明一半以上的财富。盐税占了朝廷的税收的大头。即便这样,太子殿下还是对盐政动手了。

如今,占尽优势的盐商在太子的打压下显出了颓势。区区粮商,能对捏着大明三分之一粮食产量的太子说什么?江淮盐商捧起来的江西、浙江籍官员,连阻碍盐政变革都做不到,谁敢调查粮食的事。

对上太子,商人和官员们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千年凝结出的处世经验告诉世家大族们:掌握物资和人力多的一方,永远占据优势和主动权。无论是皇权更替,还是改朝换代。

可太子摧毁了这条认知,把他们的自信碾得粉碎。

盐商、盐官、勋贵暗中达成一线,占有长芦盐场等几大产盐地,收拢绝大部分的盐户。在土地上,仅仅一个江南,弘治帝花了两年都没能彻底的清丈田亩。土地的兼并、流民的数量已成规模。

看看‘一穷二白’的太子,除了过家家一样的内行厂,类似驿递的西厂,只有弘治帝挤出的两万两银子。

几年后呢?说多了都是泪。

先说太子掌握的盐场。河套草原的盐池、榆林的井盐,前不久琼州发现的海盐场。听说太子又瞄上了鞑靼的居延海!太子握有了负担的起天下人吃盐的物资。

论人力,太子把流民变废为宝,又弄出了许多机器设备。瞧瞧布商的惨相,就知道机器和人力的差距。

土地和粮食呢?不提也罢。

大部分人束手就擒,只等着看太子的安排。他们想得很开。太子殿下是储君,大明疆域越来越大,总归是要人帮忙的。

在权利的诱惑下,总会有一部分人敢冒风险。这部分顽固分子也十分清楚,被太子发现只有死路一条。

“老小儿真是被金子蒙蔽了双眼,才会答应掩护这几个鞑靼人入关。”商队的老管事跪在在地上‘啪啪’自打巴掌。

一脸慈眉善目的东厂厂公王岳笑问:“区区百金,买的了阁下腰间的上等羊脂白玉玉佩吗?”

老管事表情一僵,心知难逃此劫,换上宁死不屈的神情。

“严刑拷打必会吐实言。”牟斌冷冷瞟了对方一眼,阴森森地说。

王岳呵呵一笑:“无所谓。这等小虾米入不了小爷的眼,说与不说都一样。陛下正烦恼密云水库引水渠的事,没精力搭理此事。”

瓜分了皇家商行后,在京的皇亲国戚又打上了密云水库的主意。密云水库修建引水渠,引水渠提供周围土地的灌溉。高产水稻的存在,让他们都想让引水渠往自家地头流。

曾被朝廷上下视为洪水猛兽的鞑靼,已经不足畏惧。权贵们为了自家一亩三分地,绕着皇爷团团转。没精力给小爷找茬。小爷也愿意分出一部分利益换取清净。

“王公公此次前来北镇抚司?”牟斌奇道。

笑呵呵的王岳眼中冰冷一片:“在此恭候刘公公大驾。小爷有许多疑惑需要刘公公亲自解答。”

一辆悬挂龙旗的马车在京师永定门前停下,数十位锦衣卫团团围在马车四周。城门守卫打算让马车上的人下车检查,被锦衣卫制止。

没过多久,东厂掌刑千户带东厂的人赶到永定门。掌刑千户入车厢瞧了瞧面色红润的刘瑾,朝锦衣卫千户点点头。东厂从锦衣卫手里接过刘瑾。

交接的全程无人开口说话,引得围观的官兵好奇心大起。

“马车内的是谁啊?派头真大。前几天仁和长公主从郊外的庄子回来,城门官都让公主殿下下车检查。”

“把涂抹金银粉的龙旗插在马车上的,只有太子殿下一人。那是太子的马车。”

“太子回来了?”

“不是,太子把这辆马车送给李公去云南赴职。”

“那一定是未来的太子妃回京了。”

“你见到护送的府军前卫了?”

“别卖关子了,里面坐的到底是谁!”

“我咋知道!想知道自己瞧去。”

“前来迎接的是地位仅次于东厂厂督的掌刑千户,给我九条命我也不敢上前!”

神秘的马车引起普通人的关切,有门路的人自然知道马车里的是西厂厂公刘瑾。

‘刘瑾回京’的消息好像一颗石子,砸向本就不平静的京师,激起水花朵朵。

“刘瑾坐马车回京,太子应该没怀疑到他头上。只要刘瑾安全,我就安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先下手为强!”

“这……我还要考虑考虑。”

“放心,本王找好了替死鬼。你我安全无虞。”



第340章 谁不知道

六月,户部整理出弘治十四年各布政司的税收情况。

在这以前,浙江布政司是大明当之无愧的富庶之地,国库每年至少有五成的税银来自于此。

太子故意打压江南豪商,扶持小商家发展,浙江的税收虽不如前几年,可也没少太多。但上交税款最多的,已经不是浙江,而是山西。

曾经的山西布政司,虽然靠近京师,整个省的税收加起来,也抵不过浙江苏州府。又因为太原、大同在军事上的重要性,朝廷没少给贴补。

“启奏陛下,山西缴纳税银984577两,其中大同一地纳税65万多两。太子在大同实施的商税改革初见成效。”秦纮温温吞吞地汇报。

左都御史戴珊沉声问:“本宫记得大同的商税高达十取一。在高税收下,当地的商户没有逃离吗?”

“看戴大人这话说的。税收的制定不是为了抢银子,而是为了规范商业行为,保证商业良性循环。大同收的到65万税银,九成是商税。大同商税高,自然就有对商人的扶持政策。”秦纮不紧不慢地说,“如购买原材料可相应抵消税款,取消商人其余杂税。”

工部尚书曾鉴冷笑:“秦大人,太子弄出来的《大明皇家日报》很多消息都会刊登。您无须避重就轻。在大同落户的商家享受西厂八折物流费,免去一路上的车马税。”

“可不是嘛!西厂在山西修建了数不清的道路,通往草原、河套、大宁城、陕西、河南、京师等地的水泥路,都修成了八车道!大同商人利用运输便利,从密云进购京布卖往草原,明摆着比其他地区的商人多省下一笔运费。”阳武侯薛伦吐槽。

薛家的商队管事没少找他哭诉。

新宁伯谭祐大笑:“薛侯爷没看昨天的报纸吧?有人建议放开兰州、大同关隘,允许外族短暂逗留。如果朝廷允许,大同商人只要把密云买的京布放店里,连草原都不要去。”

无数双羡慕妒忌恨的目光射向秦纮。

秦纮一一瞪过去:“有本事找太子殿下说去。前几日太子打电话,和老夫谈了一宿。此次宁夏战役榆林镇损失惨重。可榆林镇除了矿藏无法发展其他行业。”

“太子决定让榆林和大同产业对接,榆林镇用官府、卫所两个身份入股大同炼钢厂,榆林提供炼钢需要的煤矿。大同进一步扩大钢铁加工作坊,分三成的利给榆林。榆林镇用赚得的银子抚育死难官兵的家人。”

“榆林什么时候有煤矿了?”薛伦瞪大眼睛,“有煤矿了对外卖,还需要和大同合作吗?”

“煤矿是内行厂采矿冶金院发现的。卖煤赚的,哪有卖钢材、铁器赚的多!榆林军击败鞑靼有生力量,为大明立下不世之功,太子怎么会亏待榆林!”秦纮淡淡地道。

盐和铁都是朝廷专营。神奇的大明朝廷握有专营的名义,在实际生活中,私盐比官盐多,民间的炼铁厂比官府多。

铁的利润比贩盐高很多,但炼铁需要技术。炼钢厂不是买通几个权贵能够建立的。在钢铁业,都不用朱寿费心思整顿,凡事都由掌握炼铁、炼钢知识最多的内行厂说了算。

刑部尚书闵珪红了眼:“太子也太偏心北方了。”

官员们避开商税,谈到了其它。看来朝臣们并没有对提高商税一事达成统一。弘治帝皱了皱眉头,朝周经使了个眼色,商税的事慢慢来。

身为山西人的周经立马转移话题:“太子殿下挂在口中的‘想致富,先修路’这句话,才是山西崛起的真正原因,四通八达的道路,给勤劳勇敢的山西百姓无数的机会。”

“周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闵珪好似刚刚醒悟一般。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西厂像只不断吐丝的蜘蛛,从没有停止修路工程。畅通无阻的道路让贫困的北方焕发了生机。缺粮了,通过道路运进粮食。瓜果成熟了,通过道路卖出去。路通了,商人也多了。商人多了,地方也繁华了。

“难怪太子殿下想把四万鞑靼俘虏送到东北修路。”刘大夏适时提了一句。

文华殿瞬间安静。

曾鉴猛然站起:“不行!密云水库解决了灌溉水的问题。修建取水渠需要大量的人手。”

“曾大人怕不是傻了?把四万鞑靼人放在京师附近?”刘大夏语气凉凉地问。

保国公帮衬道:“今时不同往日,鞑靼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京师外驻扎了三大营兵马,鞑靼人闹不起来。”

同为军机处大臣的刘大夏和保国公起了争执。

出席廷议的实权官员们,从对大同的眼红转移到俘虏的处置。争辩之声不绝于耳。

被特许参加廷议的郧阳抚治王鉴之急了。他看了几眼英国公,见英国公装傻充愣,不得不起身插嘴。

生疏地拿起话筒,王鉴之深吸一口气,用力质问在场的官员,“下官郧阳抚治王鉴之,敢问朝廷如何处理滞留郧阳的远征军?”

王鉴之的喊声在喇叭的效果下加强,嗡嗡的声音刺的在场的人捂住耳朵。

谁不知道远征军留在郧阳没离开;谁不知道远征军追着白莲教的人不放;谁不知道太子私自调用锦衣卫抓人;谁不知道太子瞒着朝廷和鞑靼私下和谈;谁不知道太子私建密云水库;谁不知道太子诈骗江西40万石粮食;谁不知道太子为了推行银币,故意流出假银锭扰乱民心……

问题是,谁敢处置太子?太子有陛下的全力支持。三位内阁阁臣向着太子,集义殿堆满了没处理的弹劾奏章。军机处就是太子在背后撑起的。

官员的沉默说明一切。

“劳烦英国公跑一趟,申饬远征军扰民,所有参与者罚俸一年。”弘治帝下了不痛不痒的命令。

王鉴之有苦难言:“郧阳官府没粮食安置从山中逃出的百姓,还欠着户部的税银未给。”

秦纮呵呵一笑:“王大人为何不直接找太子要赔偿。太子手里的银子和粮食比国库多。”亏得陛下只有太子一子,否则大明早乱套了。

“马大人,下官可否去兰州求见太子?”王鉴之拱手询问吏部尚书。地方官员无故不得擅离,他要去兰州需要征得吏部的同意。

马文升摇头:“无须去兰州。廷议完毕,王大人可使用文华殿电话直接和太子通话。”

“太子同意后,西厂会把粮食送到郧阳。”秦纮补充。

王鉴之一愣,还可以这操作?变化太大,他一时无法适应。

暗中鼓动王鉴之上京诉苦的人失望了。朝廷对远征军放任不管,躲藏在郧阳山区所谓的白莲教总教主,早晚会被远征军抓到。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第341章 厨子比较适合你

步入七月,南方酷暑难耐,却是西北气候最宜人的时节。

鞑靼战败,大明北方的威胁解除;连通中亚几国贸易的赤岭马市;方便了黄河两岸商队往来的镇远铁桥;加上陕西、山西、辽东三省共同取消城镇、江河、道路、桥梁等各种过路费;致使来往兰州的商队络绎不绝。

又因为赤岭属于关外,名义上不在大明军队的保护范围内,商队不放心大宗货物堆放在赤岭。而西宁卫所需要防守疆域,不接受商队长时间停靠。商人们提出,希望在兰州建立中转仓,获得了朱寿和肃王的首肯。

于是乎,黄河北的白塔山下,拱卫镇远铁桥的金城关,成了兰州最喧哗的地方。

金城关是兰州所有关隘之中最大的一座,从关隘到镇远铁桥几里内的空地内,凭空出现了一座座用临时板房搭建的仓库。仓库的租子军队、官府、肃王府各占三份,余下的一份给了负责秩序的金城关。

这样一来,此地成了方圆千里内最安全的地方。出门行商,商人最在意的也是安全。

为了给兰州添点筹码,朱寿命人在赤岭马市和兰州之间架设通信线路,建起了大明第一家商用的有线电报台。身在赤岭马市的商人缺货,可以发电给仓库发货,缩短交易的日子。

每有新的商队经过兰州,一定会租一间仓库放物资,留下1、2名伙计看守。伙计收到赤岭要货的电报,寻一镖队往赤岭送货即可。

两地之间有几十家镖队。所有的镖师都由军户组成,虽有不少缺胳膊断腿的,但在兰州通往到赤岭的道路上,没有不长眼的土匪敢劫道。

宁夏战役结束后,关外又有一大片草原成为大明的土地。西北防线往北移,西宁卫所升为千户所,新增的兵卒来自榆林军。那可是能和鞑靼铁骑正面杠上的精兵。

商队带来了人流。镇远铁桥两旁陆陆续续出现了食肆。牛肉面、烤羊肉、手抓羊肉、黄焖羊肉、甜醅子、酿皮子、浆水面、麻辣烫、牛奶鸡蛋醪糟……

离铁桥不远的地方,有一家用临时板房搭起的牛肉面摊。摊主的手艺极好,来兰州的外地人总是慕名前来。摊主吆喝着招呼过往的行人,食客走了一批来了一批,好不热闹。

突然来了位个高体壮的大汉。汉子替在场的食客付了面钱,让他们尽快吃完离开。又给了摊主十个银币包了场。

摊主以为汉子想独自一人吃面,兰州吸引五湖四海的商人,什么样的人都会碰到。可没成想。汉子拿起抹布仔细打扫店铺。摊主揉揉眼睛,确认汉子身上看似普通的褐色长袍,是大商队的管事才穿的起的的确良。难道汉子是贵人家的管事?可汉子膀大腰粗的,怎么也不像是管事,说是护卫还差不多。

汉子对油腻的桌子板凳皱了皱眉。走出摊子,一盏茶后来了七八个人捧了两匹京布,覆盖住桌椅。

摊主一阵心疼,把店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都没这些布贵。这还不算,他们还带来锅碗瓢盆和水桶,盯着他洗干净双手揉面。

“这位爷,牛肉面的精髓在于汤。这汤要熬大半天,不可能重新熬!”摊主哭丧着脸阻挡汉子搬走汤锅。

汉子想了想,拿起碗舀了一勺尝了口。等了半晌没发现不适,才同意留下汤锅。

半柱香后,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来了。领头的是看似十四五岁的白净少年。在一群锦衣中,衬衫、牛仔裤打扮的少年极其抢眼。让摊主瞧了他许多,才注意到身后陪同的肃王爷。

摊主瞪大眼睛,老天爷,竟然是大明的太子殿下!兰州城就那么点大,众所周知太子在肃王府住了一个月有余没出过门,今天竟然来了他的店里。

震惊的摊主还没下跪请安,太子嚷嚷着饿了,汉子马把他架到火炉前。很快面下好了,端到每个人面前。除了太子呼噜呼噜的吃面,其余人浅尝辄止。

坐在遮阳棚下吃面,对着川流不息的黄河,徐徐江风拂面而来,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啊,京师的水做不出地地道道的兰州清汤牛肉面。”朱寿捧着比脸大的面碗,满足地打着饱嗝。

肃王眉头一挑,住了一个多月,太子殿下终于打算回京了。这一个月来,他每天至少要收到京师二十通电话。催促太子回京的、关心太子安全的、探听消息的,不胜其扰。明里暗里递话,太子就是不想回京。

肃王心情好,让亲卫拿来啤酒,把带着泡沫的啤酒灌入透明、无一丝杂质的玻璃杯。太子走后他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觉。

肃王的啤酒瓶还没来得及放下,朱寿眼明手快抢过。在众人没做出反应时,朱寿大口大口喝光剩余的啤酒。

“肃王叔,本宫一口闷,您随意。”朱寿用丝巾擦了擦嘴角,笑出一口大白牙。

肃王举着酒杯的手悬空,一阵不安涌上心头。喝醉的太子殿下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能说出口。“殿下,我们回去吧。”

“刚出来,这么快回去做什么!本宫要好好瞧瞧兰州。几条适合的政策一颁布,兰州就变了模样。”朱寿翘起二郎腿抖了起来,自鸣得意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造福百姓的皇帝。”

肃王心里一咯噔。

“皇帝的位置是好做的吗?没点能耐的人,只会让天下百姓跟着受苦!”朱寿突然大喊,“而为了夺皇位勾结鞑靼的,应该在太祖陵前自裁!”

人来人往的面摊前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当初没处置老崇王,后来人就有样学样了是吧?不满什么呢?百姓家中兄弟会因为分家闹不和,皇家能一样吗?皇家不和是国家的灾祸。否则怎么有‘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嫡长子规矩?”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像木板和钉子。一旦钉子钉在木板上,就算拔出钉子,木板上的钉子印消不了。钉子印多了,木板也就断了。”

“肃王叔,您说是这个理吧?”朱寿把手搭在肃王的肩上,一口的酒气熏的肃王直皱眉头。

“这皇家商行推出每几个月呢!就有人想利用皇家商行弑君!宗室在皇家商行任职不好吗?不提丰厚的俸禄,原本不能出封地的人,如今想去哪玩只要请求调任即可。若是真有含了无色无味的剧毒水果呈给了父皇,宗室们还是安安分分地留在封地老死!”

刚填饱肚子的朱寿嗓门很大。就算肃王府侍卫忙不迭地驱赶行人,还是有很多客商听到了朱寿的抱怨声。同行的府军前卫只负责保护太子,并不关心太子言行造成的影响。

“肃王爷见谅,小爷喝醉了耍酒疯呢!谁敢给陛下下毒。”顺义郡主仪宾、府军前卫都指挥使江彬扶起太子,皮笑肉不笑地解释道。

肃王眼神暗了暗,今天这顿明明是鸿门宴!“江大人快送太子回府休息。”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太子这是给他们发警告呢!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不知道有人想要毒杀弘治帝的事,肃王府挨着宁夏,他到是知道点炮弹灌沙的内情。

谷大用和江彬扶着朱寿离开。朱寿突然扑到了愣在原地的摊主身上。

“听东厂说,摊主从郧阳流落到草原,从鞑靼人手里学到了制作方便面的手艺,稍加改进才有了牛肉汤面。本宫很喜欢你做的面。摊主更适合当厨子,而不是探子。把牛肉汤面的做法交给一百位穷苦百姓,本宫就不追究摊主曾经拜入白莲教一事。”朱寿傻笑道。

摊主懵了。



第342章 暴雨倾盆

在全家性命和牛肉汤面秘方中二选一,摊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性命。

朱寿打了几下酒嗝,拍拍识时务的摊主,“回头转告你的上级王传头。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加入白莲教的信徒会逐渐减少,让他专心致志埋头传教。和鞑靼和一起贩盐赚了2000多两银子,全给了外面养的女人,让妻子和儿女喝西北风。你家的教主不行,把人教成畜生。”

傻愣的摊主嘴巴一张一合,吓得连话都不会说。太子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

谷大用和江彬扶着朱寿离开,府军前卫从围观的行人中押走了3位面摊的常客。

听到‘白莲教’三个字,热闹的街市立刻作鸟兽散。面摊左右两旁的食肆马上收拾东西搬走。日子越过越好,谁敢和白莲教扯上关系。

“白莲教是邪教,大家不要加入。本宫给大家推荐罗教。罗教提倡相互扶持,谁家有困难,教中的兄弟姐妹都会相帮。”朱寿爬到了谷大用的背上,高举双手喊道,“罗教是我家,爱心靠大家!”

在场不知道罗教的,现在也都知道了。

江彬抓狂:“谷公公,殿下说的是醉话吧!”

太子殿下完全不按剧本演,让陪演的他们心很累。摊主是西北地区白莲教负责走私的香主,怎么能说放人就放人呢?

“本宫没醉!京师有人想要毒害父皇,本宫正等着他们动手,抓现形。关键时刻怎么可能喝醉误事。”朱寿低下头,双颊红彤彤,好似涂抹了胭脂。

江彬长叹一声:“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还说没醉呢!”

肃王内心翻江倒海。太子故意演这出戏的目的是什么?

兰州是西北通往草原的中转站,混杂着各路人马的眼线。今日太子说的每一句话,会一字不落地传出去。传到京师,想谋害陛下的人还敢下手吗?对方不敢下手,太子如何抓现形?

四周的人跑了个精光,门口排着长龙的电报站格外突兀。太子能放过面摊摊主,想必不会大肆搜捕白莲教徒。租借仓库的商人,不会耽搁赚银子的生意。

看到电报站,肃王想到了电话。电报站只能在兰州和赤岭两地发电报,卫所的电话直接连到京师的军机处。

肃王顾不得醉酒的太子,策马狂奔到兰州中卫,把今日的事通知提督军机处的五位藩王。

“有人利用皇家商行,想在水果中下毒毒害陛下?”接到电话的晋王被弄蒙了。

年轻的伊王不解地问:“太子想抓现形,难道没通知陛下知晓?”

刘大夏沉吟片刻,狐疑地打量眼前的五位藩王。

蜀王接触到刘大夏怀疑的目光,马上反应过来,“本王怎会做谋逆之事!”

“我等只有提督监察的权利,无法调动兵马。为何要毒害陛下?”德望最高的晋王立刻附和。

鲁王摸着漂亮的胡子说:“皇家商行和水果相关的,只有罐头作坊。可是可陛下能吃到各地的新鲜水果,不喜欢吃罐头。”

“本王的孙子有幸被罐头作坊招募。罐头作坊除了水果罐头,最近又推出了八宝粥。八宝粥离不开莲子,江西石城的白莲有名,夏天又是莲蓬盛开的时候。王府从江西送了一批新鲜的莲蓬。”就藩江西的淮王都快哭出来,“本王挑了最好的莲蓬送入宫。莲蓬不算水果吧?”

晋王爆呵一声:“还愣在这干嘛,马上把莲蓬追回来!”不管是不是,当务之急是撇清干系。

晋王在宗室德高望重,今年被陛下任命为宗人府宗正。他比其他人知道的内情更多。本来陛下反对藩王入京参政,在太子强烈要求下,陛下才同意试试的。藩王提督军机处只是开始。

可一旦提督军机处的藩王和谋逆扯上干系,陛下还会允许藩王参政吗?

淮王步伐利索地冲出本仁殿,晋王等紧随其后。保国公、刘大夏对视一眼,打电话给乾清宫、奉天殿、坤宁宫等陛下常去的地方通知此事。

“太子为何要把消息透露给肃王?”保国公百思不得其解。

刘大夏抽了口云南送来的云烟,反问道,“如果莲蓬下毒一事属实,国公爷相信是淮王干的吗?”

“虽然之前淮王上奏提了提江西的事。但淮王的封地在江西,于情于理都要照应当地的乡绅、商人。”保国公抱臂思考,“不太像是淮王。”

“如果所有的证据表明下毒一事是淮王做下的,那么太子通过肃王提醒,也就说得通了。”刘大夏吞云吐雾地说。

刘大夏猜测:太子不想放过真正的下毒者,可太子也没证据证明谁是真正的下毒者。

“太子对肃王提起了嫡长子继承制……”保国公眼神一闪。

接下去的话不用明说,大家心知肚明。先帝没有嫡子,陛下是长子。先帝临终前想改立兴王。

“英国公去了郧阳,军机处只剩你我两人。国公爷约束三大营,下官去趟五城兵马司。”刘大夏放下烟杆,灭了烟丝道。

保国公眉心隆起:“让锦衣卫陪同刘大人一起去。”兴王妃是中城兵马指挥使蒋斅之女。中城兵马司离皇城很近,他们不得不防。

“放心吧,那个小祸害肯定有后手。反而是我等被瞒在骨子里一无所知。”刘大夏背着手走出军机处。

保国公眉头深锁:“总觉得太子还有其它的打算。”

得空的弘治帝抱着福泰公主入清宁宫请安。

老崇王死后,太皇太后的身体时好时坏。前几天清宁宫冷气打的太足,太皇太后得了风寒卧床不起。皇太后、张皇后等后宫几位主子都来了清宁宫。

“皇祖母尝尝石城新鲜的莲子。”张皇后亲手从保温箱中取出莲蓬。莲蓬上沾着几滴水珠,好像刚从水中采摘。

女官熟练地剥下莲子装盘。

太皇太后摇摇头:“哀家没胃口。让皇帝尝尝。”

弘治帝轻轻一笑,把福泰公主递给张皇后,从盘中拿起莲子作势想要吃下。

“陛下,不能吃!”跑出一身汗的淮王冲进来阻止。

当内侍提着吃了莲子死去的兔子离开,晴空万里的京师突然电闪雷呜,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弘治帝站在窗口,滂沛的雨势阻挡了视线,只看到宫外店铺里点亮的灯火。

“彻查。”弘治帝言简意赅。

清宁宫众人神色各异。



第343章 人未走,茶已凉

弘治帝登基以来,习惯了时不时出现的反常天气。前几年朝廷会因为缺粮、缺银延误救灾造成大量百姓死亡。这两年没了这层顾忌。就算暴雨连续下了五天,北直隶、河南不少地方遭了水灾,弘治帝放心推却朝政照顾病重的太皇太后。

“陛下,”太医院王院判神情肃穆地回禀,“太皇太后大限将至,正用朝鲜进贡的百年人参吊命。”

弘治帝揉了揉鼻梁,陪了一宿的他精神有些不济。“陈伴伴,崇王何时进京?”

“皇爷,雨势很急,很多道路被暴雨冲毁,崇王困在开封府。西厂调派蒸汽船,只等雨停了接崇王进京。”陈宽弯着腰回道。

弘治帝语气疲惫:“王爱卿,务必让崇王见到太皇太后最后一面。千万别让太皇太后抱憾而去。”

“臣定当竭尽所能。”王院判面色发苦,勉强答道。

大家都知道,太皇太后屏着一口气,可不是为了见孙子崇王。只怕陛下的那道圣旨一下,太皇太后就去了。

弘治帝微微点头:“朕先到偏厅休息片刻,太皇太后交给爱卿照料了。”不管心里怎么想,大明以孝治天下,面子上的事必须做足。

“皇爷,三位阁老正在底楼大厅等着。”陈宽小声提醒。

离去的弘治帝脚步顿了顿:“让他们回集义殿准备赈灾的事。那事还是等崇王来了再说。”

“是。”陈宽差遣内侍回话去,陪同弘治帝到偏厅休息。

清宁宫仿造后世的中式别墅建造,偏厅也配备了独立的卫生设施。弘治帝洗漱一番后道:“清宁宫随便一间屋子都比乾清宫舒服。皇祖母……看不透啊。”

为了建立情报网,翻修乾清宫的计划搁置。太皇太后居住的清宁宫,是宫里最好的建筑,表达皇帝的一片孝心。太皇太后显然不满足于此。

“皇爷,您一夜未眠,先歇歇。”陈宽只能这般劝解。

点上助眠的龙涎香,弘治帝躺下没多久睡着了。替弘治帝盖好被子,陈宽让几名内侍进屋守着。他需要去趟司礼监布置。

他不禁庆幸当初及早给小爷赔罪。小爷眦睚必报,太皇太后牵扯入毒害皇爷,小爷马上开展报复。顺心顺意大半辈子的太皇太后,临终前的心里怕是要不好受了。

陈宽换上雨衣、雨鞋,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赶到司礼监。高凤、宁瑾、王岳、戴义等人已经等候他多时。

“这雨可真大,什么时候才会停啊。”换了干净蟒袍的陈宽抱怨道。

高凤望着窗外忧心忡忡:“这场雨来的可真不是时候。线索证据肯定都被销毁。”

“小爷若真想要证据,天塌了东厂都能弄得来。可小爷不需要。”王岳摊摊手,“哎,小爷的心思咱家真猜不到。”

御马监太监宁瑾神情轻松:“三年前咱家追出草原找小爷时,时刻担心鞑靼大军。仅仅过了三年,鞑靼成了小爷砧板上的肉。你我半残之人是猜不出小爷的心思,还是讨论如何防止宫变发生。必要时,腾骧四卫将接管宫禁。”

几双眼睛看向高凤。高凤看着太子长大,和太子的感情最深厚。

“别看咱家,小爷什么都没交代过。”高凤很沮丧,他一无所知。

老成持重的戴义敲敲桌子:“没什么好讨论的,各自做好手头的差事。炮弹灌沙一事对小爷的刺激很大,小爷及其讨别人的手生的太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管的多了没好处。”他卸任东厂厂督,处理完白莲教,今后不打算管宫里的事。

戴义的话提醒了大家,管太多的太皇太后正遭受小爷的报复。

“那就这样吧。王公公,看住寿安宫里头的人。邵贵太妃是过杭州镇守太监王钿的养女。王钿曾经可是汪公公的人,邵贵太妃在宫里头的根基很深。”陈宽不放心的叮嘱。

由于弘治帝的后宫空虚,先帝的妃子还是住在原来的宫殿。寿安宫住的是兴王的母妃、邵贵太妃。成化帝一共册封两位贵妃。一位是大名鼎鼎的万贵妃,还有一位是邵贵妃。可见邵贵太妃当年有多得宠。她的枕边风一吹,成化帝起了换太子的心思。要不是泰山正好地震,弘治帝的太子位未必能保得住。

王岳拱手:“请诸位宽心。”

正谈着,急促的铃声响起。

“陈公公,太皇太后闹着要见皇爷,怎么劝都不听。”守在清宁宫的内侍急呼。

陈宽不满地嘀咕:“老娘娘真折腾人,皇爷可才睡下。”

“皇爷的龙体最重要。”戴义表情淡淡地提了句。

陈宽眼珠子一转,交代话筒另一端,“为了太皇太后的身体着想,让御医开个能够安眠的方子。”

挂了电话,司礼监众人瞬间遗忘此事,齐心协力维护皇宫的安宁,解决弘治帝的后顾之忧。

同一时间,集义殿内的气氛很压抑。很多事碰在一起,需要内阁拿出解决法子。

从礼部左侍郎升迁礼部尚书的石瑶,受不了殿内的沉闷,到走廊上透气。大雨被风刮着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冷不丁打了几个寒颤。他此刻非常想念老师李东阳。老师在,一定能从重重迷雾中看透真相。

“石大人。”大理寺卿王轼招呼道。

同时出现的还有左都御史戴珊、刑部尚书闵珪,三法司都全了。

石瑶苦笑道:“三位大人别难为在下了。在下不能表态,举报信真假未知,太皇太后又病重。瞧陛下的意思也是拖着。”

戴珊同样回以苦笑:“不管是太皇太后命人堵住钱皇后陵墓的隧道,还是淮王毒害陛下一案,三法司都需审问清宁宫的宫婢。陛下纯孝,不忍违抗太皇太后的意愿调走宫人。如今也只有礼部以崇王府郡主的婚事为借口,才能请出清宁宫的宫人。”

太皇太后自知命不久矣,向陛下提出一系列的要求。其中包括钦定崇王郡主的婚事。太皇太后深怕陛下找崇王府麻烦,下懿旨把崇王郡主赐婚英国公世子张仑。

“太皇太后的懿旨没出内宫,不作数。”石瑶纠正。

王轼轻笑:“清宁宫的人可不知道此事。”

“好。”石瑶瞧了王轼几眼,最终同意了。

太皇太后做下的这些事让陛下寒心。大家最会看风向。失去了圣恩,人未走、茶已凉。



第344章 秦王

朱寿在西北滞留四个月,算算敌人的神经已经被折磨到了临界点,终于恋恋不舍地返程回京。

京师突如其来下了几日的暴雨,让他更改了行程,拐道西安府。西安古称长安、镐京,洪武初年改名西安,曾是十三个王朝的都城。大明第一藩王秦王,就藩于此。

以防后患,朱寿想用‘嫡长子继承制’巩固地位,绝对绕不开秦王的支持。永乐帝一脉的子孙提‘嫡长子继承制’,有自打巴掌之嫌。

秦朝以后,历朝的王爵以‘秦’最为尊贵。初代秦王朱樉是太祖和马皇后的第二子,太子之下最尊贵的王爷,被太祖任命为宗人府宗人令。

当年太祖为了笼络天下第一奇男子、元朝名将王保保,让秦王娶了王保保的妹妹。秦王死后,太祖命秦王妃殉葬,秦王王爵给了庶长子,王妃的嫡子封了永兴郡王。

嫡长子继承制,不过是巩固皇权的借口罢了。但借口,也要说的冠冕堂皇。

据明史记载,马皇后生太子、秦王、晋王、燕王、周王。燕王和周王是一母同胞,但未必真是马皇后所生,这事在皇家是不可提的‘隐秘’。

子宫孕育生命,或许会不知父,但绝对不可能不知生母。但在皇家,生母不详的事情屡见不鲜。比如原主。皇家认玉牒,而不是生母。

玉牒上永乐帝是马皇后嫡子,世事境迁,知情者全已过世,这件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玉牒上写明朱寿是张皇后嫡子,可万一太皇太后临死前捅出真相,就不好说了。

朱寿很有自知之明,他得罪了太多的人,阻了许多人发财的路。蚍蜉撼树、蚂蚁多咬死大象、‘没有撬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小三’……

便宜老爹不想让他知道生母的事。他不能查此事,一旦被发现容易造成父子间不信任。

他的出生,是不可弥补的弱点。

这次的敌人吸取老崇王的教训,绕过他对便宜老爹动手。一旦老爹毒发身亡,很快就会查出是天师研究院下的毒。在他被冠上弑父罪名的时候,太皇太后抛出他不是嫡子的真相,名师大儒撕心裂肺地喊上几嗓子,他的太子之位悬了。

就算他手中握有军权,发动内战镇压敌人,会让鞑靼、安南、商人、官员等敌对势力得到喘息。让他几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估计这辈子他都不能解开身世之谜。

如今的刑部主事陈宏谟,留下了本《治世馀闻》。记载了便宜老爹临终前不久,针对‘郑旺妖言案’下达的一份语意不详的圣旨。

‘刘山便决了,黄女儿送浣衣局,郑氏已发落了,郑旺且监着。’

郑旺自称是他的外公,刘山是给郑旺传信的太监。杀了刘山,关押妖言案的主犯郑旺。黄女儿是谁?郑氏又是谁?哪个才是原主的生母?

身世解不开,只能在嫡长子继承制上做文章。

皇后生福泰公主时难产,几乎不可能再有身孕。他给便宜老爹续了命,说不准将来会多出几位弟弟。就算他不是嫡子,也是长子。太子之位必须名正言顺。

提嫡长子继承制,需要契机。太皇太后作妖,就别怪他心狠。

秦王在宗室的地位独特,尤为引人瞩目。多位秦王英年早逝,如今的这位按照历史的进程,今年就将病逝。

二十岁正值人生最好的年华,可惜年轻的秦王似乎感受不到。俊逸的脸庞苍白得几乎透明,消瘦的身体藏在宽大的衣袍下,大风一起就能被吹上天。

“鞑靼能打仗的人没剩多少,和谈不是他们相谈就谈的。如今父皇最烦心的是裕陵帝后甬道封堵一事。”朱寿不紧不慢地说。

秦王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右手拨动青玉佛珠,静静听着朱寿讲话,看不出脸上的表情。

朱寿继续道:“在东厂门口自尽的老太监,是侍奉钱皇后的老人,看守裕陵近四十年。老太监死前手里捏着检举信,举报太皇太后指使人堵住英宗和钱皇后地下相见的甬道。据宫里老人说,英宗和钱皇后的感情极好。若此事属实,太皇太后做的太过。”

“能不成因为一封太监的检举信,陛下想打开裕陵验证真假?”秦王轻笑,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

朱寿心道:秦王一脉对永乐帝一脉的怨气真大啊。

“太皇太后病重,强令父皇让其与英宗合葬。一旦合葬,如果甬道真被封堵,是否应该打通?”朱寿双目直视秦王。

秦王拨弄佛珠,语气淡淡地说,“只有嫡后才能与皇帝合葬。当年英宗留下遗旨,除了与钱皇后合葬,还想把刘敬妃的墓迁来合葬。太皇太后强烈反对,最终先帝没把刘敬妃的墓迁到裕陵。当年太皇太后就是拿这句话,逼着先帝违背英宗遗旨。”

朱寿讪笑:“太皇太后一直很彪悍。”

先帝是太皇太后亲子,便宜老爹幼年时得太皇太后照拂捡了一条命。两代皇帝对她尊敬有佳。太皇太后参预阁议、呵叱大臣、包庇亲眷,做了很多让朝臣非议的事。身份使然,无人能说什么。

秦王呵呵一笑:“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先帝和崇王是太皇太后的儿子,陛下、兴王、岐王、益王、衡王几位同样都是孙子。”

“先帝朝,崇王府下人假扮汪直为非作歹,太皇太后兜下了。老崇王对陛下和太子不敬,太皇太后照样包庇崇王。同理,兴王想做什么,太皇太后一定会帮忙。不管谁是皇帝,太皇太后永远都是太皇太后。”

朱寿愣住了。他还以为摆出淡泊名利姿态的秦王会装傻充楞,需要花费点时间说服秦王。没成想……

代王、肃王、秦王等等,这些形同囚禁的藩王对紫禁城发生的事心里门清。宗室里有宁夏庆王一样的蠢材,更多的是秦王这种聪明人。

秦王直言表态:“宗法规矩不可破。别打扰英宗和钱皇后的安眠。”

朱寿满意了。‘嫡长子继承制’可是宗法最基本的原则。

“秦王想要什么?”朱寿开门见山地问。

秦王紧紧捏着佛珠,十指指尖泛白。眼神移到窗外,憧憬道,“本王想在有生之年,好好看看大好山河。”

“秦王叔是该出门多走多看。别总带着一身闺阁女子的闺怨。心情好,身体才会好。”朱寿一口答应下来。

秦王身体一摇。闺阁女子?明明是你家祖宗下令:藩王无诏不可离开封地。其他人可以偷偷溜出去,身为最高王爵的秦王不能。

“送客。”秦王没好气地道。

朱寿心满意足地离开。

秦王冲向书房。提笔写好奏章,又给晋王去了封信,抱着两岁的儿子上了马车,往兰州赶去。西安府前往赤岭经商的商人吹嘘兰州美食,他要带着儿子亲自尝尝。



第345章 曲终人散

肆虐的暴雨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紫禁城的红墙琉璃瓦冲刷干净。装饰大面积玻璃窗的清宁宫,看上去格外通透。

头脑晕沉沉的太皇太后,坚持让大宫女扶她坐到窗前。从窗口俯瞰京师,看着远处渺小如蚂蚁的宫人行走在青石板路上,她才能找回高高在上的感觉。

皇帝登基后越来越不听她的话,处处偏帮张家。儿子死后,侄子庆云侯很久没入宫请安。因她才能出生的太子,出阁独居东宫后,和她的关系渐渐疏远。

“哎,当年如果兴王继位就好了。”多年的养尊处优,让太皇太后忘记了世上有‘祸从口出’这个词。

伺候的大宫女身体一抖,惊恐地看向屋中没有存在感的几位老太监。

太皇太后一无所觉:“白嬷嬷呢?”白嬷嬷陪伴了她五十年,是她最信任的人。

“礼部传话:郡主没有开府的权利。白嬷嬷找去礼部想给郡主争一争。”大宫女垂下眼帘低声道。

太皇太后大怒:“哼!天家这对父子反问的祖宗律法还不够多吗?哀家想让孙女在京师建府怎么就不行?户部没银子,内承运库有的是。崇王进京只能住会同馆,有了郡主府也有个落脚的地。”

大宫女低着头恨不得挖个洞藏起来。陛下在清宁宫照看太皇太后,清宁宫上下都是东厂的人。太皇太后每一句话都会传到陛下耳中。

“禀太皇太后,邵贵太妃前来请安。”守在寝室门口的内侍传话。

太皇太后脸上浮现喜色:“快让太妃进来。”皇帝指望不上,她只能另辟蹊径。

邵贵太妃进来后,太皇太后打发走身边人。

大宫女带着宫女、内侍后退着出门。关上门的时候心底重重叹了口气。

“太皇太后玉体为重,千万别动气。英国公是勋贵之首,又是军机处大臣。英国公世子统领大明最强的军队。世子的婚事牵连前朝,陛下需好好思考。”素色装扮的邵贵太妃显得比太皇太后还要老气,丝毫看不出曾经艳冠后宫的痕迹。

太皇太后眉头一挑:“哀家懿旨已下,陛下还能给挡回去?”

“原来太皇太后不知道!”邵贵太妃用丝帕捂住嘴巴惊呼,“懿旨在宫门前被拦下,英国公府没接到旨意。”

太皇太后腾的站起,邵贵太妃立刻扶住她摇晃的身体。

“皇帝的翅膀硬了,哀家的话不顶用了!好啊!好啊!”太皇太后哭嚎,“没有哀家,你们父子俩有命在吗?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先帝啊,你为什么要走的那么早,抛下为娘看你儿子的眼色过活。”

邵贵太妃抽泣着,陪着一起掉泪。

哭了几嗓子没人安慰,太皇太后收起了眼泪。毕竟在后宫生活了一辈子,很快觉察到白嬷嬷许久不归的异常。联想吊死在东厂门口的老太监检举她,太皇太后恨得咬紧牙关。

姓钱的处处不如她,活着的时候占了嫡后的身份压她一头。死了也要占着英宗身旁的位置。凭什么!明明她的儿子才是皇帝。

“哀家知道你在宫里的势力藏的很深。去把皇太后仁寿宫的那个女官找来,哀家带她去宗人府!只要哀家出面作证皇帝身体不佳无法繁衍子嗣,太子不是皇帝亲子。兴王就有继承大统的希望。”太皇太后眼神灼灼地盯着邵贵太妃,“哀家想要什么,太妃很清楚。”

邵贵太妃压抑下内心的喜悦,下跪大拜,“太皇太后是先帝亲母,百年之后自当系帝谥、祔太庙、陪葬裕陵。”

邵贵太妃心想,太皇太后要的是嫡后的待遇,一旦兴王继位,她将来也能仿照先例祔太庙受后世帝王祭拜。

太皇太后寝室的对话传入弘治帝耳中。

弘治帝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太皇太后若真心照拂朕,母妃不会死,张伴伴也不用吞金自杀。”

在太皇太后有了很多位皇孙后,他也就不那么重要了。照儿明明是他的儿子,可太皇太后为了死后的哀荣,给照儿身上泼脏水。

再多的恩义,因着这句话烟消云散。

“皇爷,太皇太后强闯出宫,正往宗人府赶去。动静之大,军机处、内阁、五府六部诸位大人都被惊动。”陈宽语速平缓,好似一点都不担心。

弘治帝眼神一凝:“太妃呢?”

“太妃出言不敬,被皇太后扣在仁寿宫学规矩。”陈宽躬身回禀。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回乾清宫。传御医,朕身体不适。”

“是。”陈宽应道。

不多久,宫里传出弘治帝吐血昏迷。

大臣们顾不得欣赏宗人府的一出好戏,各司其职稳定朝政。腾骧四卫接管皇宫守卫,三大营防守外城,锦衣卫四处巡逻,东厂番子藏匿于暗处。京师乱中有序,防御的严严实实。

晋王是宗人府宗令,兼有提督军机处的重任。在皇帝昏迷、太子未归期间,他必须尽职尽责地顶住军队,不可让军权旁落。虽然他心知肚明陛下无恙。

“够了!裕陵封门石落下,弄不清甬道是否被堵。但宗法写的清清楚楚,只有嫡后才可配享皇陵。你虽贵为太皇太后,是先帝生母。但在钱皇后面前,只是贵妃,有嫡庶之分!宗人府为维护宗法而存在,也是我们所有朱家子孙的共识。”晋王言辞拒绝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恨得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一团愤火在胸膛窜起。她大声怒吼着,好似要把房顶震塌。“哀家再说太子的身世,晋王耳聋了吗?”

“太子的脾气哪一点不像我老朱家的?到是太皇太后在此刻诬赖太子,难不成还想让崇王继位!也是,当初陛下无子,老崇王把刚出生的小孙子抱进了宫。”年轻的蜀王讽刺道。

入京后处处低调的伊王附和:“太皇太后忘了福泰公主吗?陛下生的出女儿,怎就生不出儿子?”

后世不见记载的福泰公主,让‘皇帝无法繁衍子嗣’成了污蔑。太皇太后瞪大眼睛。御医确实说过皇帝很难有子嗣,皇后怀上福泰的事纯属意外,根本无法解释。

气急攻心下,太皇太后一口没能接上,头一歪,气绝身亡。

“太皇太后归天~”

宫里头很多人在等这一刻,二十七下丧钟立刻响起。而此时的太皇太后,瞪大着双眼歪倒在华贵的凤辇上。

伊王吓瘫在地,太皇太后死不瞑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本王说出了实话而已。”伊王大哭。

晋王冷漠地瞟了眼未开过口的兴王:“想要打破既定宗律,就要有制定新宗律的实力。妇人的阴私手段上不了台面,连边都摸不到。”

他和秦王等藩王一致认为:自信的太子不会在意宗室掌握权力。可若是兴王上位,宗室的日子会更不好过。如同得位不正的永乐帝,一登基就推翻太祖制定的宗律。

兴王面如土色。



第346章 闹心

由于弘治帝病重,生前尊贵的太皇太后丧事办的极为简单。

按照礼仪,大殓期间,在京的文武官员以及三品命妇,需早晚着丧衣在仁智殿大门外哭灵。可生怕冲撞了皇帝,哭灵声细不可闻。梓棺停放仁智殿三日,便入葬天寿山裕陵旁的妃子园。

朱寿一路快马加鞭,赶上了戴孝扶灵,送太皇太后最后一程。而崇王因为路途耽搁,等崇王全家老小进京时,太皇太后已经入葬。

‘病重的’弘治帝怒骂崇王无孝心,减了崇王府在皇家商行的一半份额,又让太子归还租借的崇王府田庄。

按宗律,崇王除世子之外的几位成年儿子,需封郡王分府居住。老崇王死后,这事被耽搁下来。就算太皇太后多次旁敲侧击,弘治帝装聋作哑。此次在宗令晋王的劝说下,崇王的几位庶子、庶孙顺利得到了朝廷的册封。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因此,明知道是弘治帝迁怒,崇王府上下无人有异议。当事人崇王都没有异议,宗人府、科道言官更加不会说什么。

弘治帝‘重病’,又需要给太皇太后服丧一年。身体虚弱的弘治帝露了次面,下旨令太子监国。‘莲蓬含毒案’交由太子处置。

听到太子再次监国,朝臣们严阵以待,铆足精神应对太子出的幺蛾子。

太子需给太皇太后守孝五个月。在这期间陆续发生了很多事,唯独没有对兴王的处罚。

报纸、电台、无处不在的西厂物流点,让谣言满天飞。兴王勾结鞑靼、白莲教的经过被绘声绘色编成戏曲。兴王还没来得及树立的贤王形象荡然无存。

悬于头顶的利剑迟迟不斩下,令兴王惶恐不安。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与兴王有关人等丧失拼死抵抗的可能,不少人选择自尽,试图保全家人。

兴王妃之父、中城兵马指挥使蒋斅暴毙而亡;宁夏庆王府上报,安化郡王骑马时不慎跌落,被战马踩踏而死;兴王同母弟慧王病故,王妃自尽殉葬。慧王无子国除,两女交由邵贵太妃抚养。慧王夫妻合葬京师西山。

兴王府承奉、长史、侍卫多人因各种缘由横死。上林苑监、尚膳监牵连毒害弘治帝,数不清死了多少内侍、宫女。

最令人诧异的是天师研究院陶仲文的死。

陶仲文炼丹时出了岔子,丹炉爆炸当场死亡。这位在后世成功忽悠了嘉靖帝二十年的天师,被不知道是否还能出生的嘉靖帝之父拖累,成了历史长卷中的小小尘埃。

陶仲文死后,太子把内行厂改名皇家研究所。研究所下辖农学院、机械院、武器院、采矿冶金院、化学院、物理院、医学院。除了武器院,其余仍然留在保大坊。

太子守孝期一过,东厂厂督王岳带领浩浩荡荡的内侍、宫女踏入寿安宫。

邵贵太妃、被宫女抱在怀中的两位郡主下跪接旨。曾以婀娜的舞姿取悦成化帝的邵贵太妃,瘦脱了形,不复当年美丽。漂亮的眸子,也因为慧王的过世哭瞎了。

先帝成年的皇子一共十位,她生下了其中三位。兴王的孩子夭折,慧王两女,雍王同样无子。她不相信一切是巧合。一定是皇帝生不出儿子,所以暗中动手脚,让她的三个儿子也生不出!她好后悔,当年为何没借用万贵妃的手杀了皇帝。

胜者为王败者寇,她死了不要紧,可两位年幼的孙女怎么办。

邵贵太妃想入非非之际,王岳手持皇太后懿旨宣读,“太后梦先帝,先帝欲以太妃从子居,许之。太妃可带走寿安宫一切宫人和财物。宗人府会把太妃的俸禄送到兴王府。太妃快接旨吧,咱家还要给其他几位太妃宣旨。”

不是要赐死她?邵贵太妃惊得失了神,被催促着带上整个寿安宫的人离开皇宫。直到和兴王、雍王汇合,才惊觉带出来的宫人人数太多。

“母妃身边需要人手照料,都带回兴王府吧。”哀莫大于心死的兴王宽慰道。这些宫人一定有皇帝的眼线。赶走了也会有其他人混进府中。

雍王表情淡漠地说:“母妃,皇兄,衡州路途遥远,本王先行一步。母妃……母妃保重身体。”

受兴王牵连,被滞留在京的雍王饱受精神上的折磨。虽然仁慈的陛下放过了兴王,为了避嫌,雍王表现的不冷不热。打了声招呼,偕同侍卫和长史远离母妃和兄长。

兴王叹了口气,在东厂番子的监视下离京返程。

被太皇太后和兴王伤透心的弘治帝,仁慈地放过了兴王。大儒名士纷纷盛赞:“古之贤君不过如此。”

事实上,因为朱寿的话,弘治帝才放过了不安分的弟弟。

“陶仲文怕兴王叔卸磨杀驴,偷偷给兴王叔下了慢性毒。陶仲文一死,世上无人能解此毒。兴王叔,只有一年的寿命了。”运用后世的宣传手段,朱寿压榨出兴王最后的价值,把便宜老爹的声誉炒上了天。

他让人秘密处死了陶仲文和刘瑾。彻底抹除系统的存在。他从没有后悔把恶念值用于大明的基础建设。就像做‘金融’,打好基础招收下线,才能带来源源不断的金钱。使用毒药就像诈骗,只有一次开张的机会。

从骨子里来说,他是个纯粹的商人。敌人是生还是死,全看哪种情况带给他的利益大。

而商人最怕什么?是信用破产。

“达延汗死了?刑部是怎么办事的!”朱寿在文华殿咆哮,“本宫要在忠烈墓前砍下他的头颅,他竟敢选择自尽?!眼里还有没有本宫!”

刑部尚书闵珪捏着鼻子挨骂。

为了防止鞑靼劫狱,户部特批一笔银子修建刑部大牢。黄火药也炸不塌十寸厚的混凝土钢筋牢房。牢房太坚固,挨得住火药,也挡得住达延汗的头颅。他们没想到纵横草原的达延汗,会选择撞墙自尽。

文华殿廷议闹心,没想到还有更闹心的事发生。

“殿下,大事不好了。”黄伟神色慌张,“皇家钱庄遭遇大笔兑换,存银即将告罄。”

“他大爷的,就不能让本宫过几天舒心日子!”朱寿大怒。



第347章 我们去抢吧

时光在忙忙碌碌中消逝,眨眼间到了弘治十五年年末。这一年朱寿把精力放在火器和军队上,忽略了内政。让盐官和商人在惶恐中渡过了大半年。

虽然朱寿忙着维护边境安宁,但一肚子坏水的他,不忘在锅里撒老鼠屎。针对古人酷爱在家挖洞埋银子、铜钱的习惯,他使了阴招。

先用二十万药银从江西骗了40万石粮食,真假银子令富户们人心惶惶。又让东厂暗探假扮天师弄点石成金的把戏。历史上炼丹弄出的‘大唐金’,骗过唐太宗李世民,很容易欺骗百姓。

弄到最后,市面上无人敢用金银交易。铸造精良的银币很快被大众所接受。

最恶心人的一招,学自于后世天启朝廷的手段。后世因为国库缺银,打破了一枚铜钱含七成铜、三成铝的永乐惯例,把铜铝含量对半,或者三铜七铝。

普通百姓生活中难得接触银子和金子,铜钱是他们日常生活需要用的货币。铜钱里的铜少了,钱也就不值钱。这是继大明宝钞之后,明廷第二次在货币上失信与百姓。也就难怪民间出现了拒用‘天启铜钱’事件。

朱寿经过激烈的心里斗争,最终心痛地把私铸的‘三铜七铝’十万贯铜钱,让西厂免费洒到各地。反正收回来还能回炉重造。

罗教在朱寿的指示下,大力鼓动百姓抵制假钱。逼的地方官员上折恳请让皇家铸币厂压铸铜钱。这十万贯铜钱在民间引发的变故,远远大于二十万锭假银子。

朱寿搞这么多动作,目的是拿回铸币权、发行权、定价权。其中,铸币权是重中之重,只能交给皇家钱庄。

之前朝廷因为技术和铜矿的欠缺,赋予地方自行铸币权。造成了大明私铸铜钱之风盛行,朝廷都想不出法子遏制。既然无法遏制,朝廷封炉不再铸造铜钱。在后世中,由于无人用宝钞,明年朝廷将顶不住压力,铸造弘治通宝。

他用玻璃镜收回宝钞,稳住朝廷岌岌可危的信用。为了就是这一天。

临近年底,各地方官府用塑料币兑换银子,给各级官员吏目发俸禄、向京师缴纳税银等。市面上有假钱、假银、假金,从皇家钱庄换银币、金币最为妥帖。

此次挤兑事件的罪魁祸首,正是朱寿自己。

朱寿深刻领悟‘好的政策,需要好的执行者’这句话的真谛。

刘瑾能力出众,完美的执行朱寿的计划。没有了刘瑾循序渐进的布局,手下人没控制好力度,几件事情搅合在一起,才有了挤兑钱庄的事件发生。

年底到了,无论是权贵还是百姓,辛苦了一年需要享受辛劳的果实。手中有钱,可市集上的商贩不敢收。这都是什么事!

私铸铜钱的权贵家门口堆满了菜叶子。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朝廷查不到私铸铜钱的人,这些年下来当地人会不知道吗?敢在地方私铸铜钱的,也就那么几家而已。

权贵们替朱寿挡了一灾。为什么百姓们不怀疑太子?太子忙着和鞑靼打仗呢。再说了,太子有铸造假铜钱的功夫,还不如多造药银骗银子。

京师的气氛还算好,因为有超市抵用券、无所不有的超市,不耽误大家过日子。不少低级官员和吏目把俸禄换成超市抵用券,购买超市货物转卖他人。在以物易物的操作下,小赚了一笔。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令机械院加班制造水力冲压机。着令顺天府、刑部部、锦衣卫把死囚和重刑犯押往密云铸币厂。紧急调令京畿附近五万军队防守铸币厂。”朱寿在文华殿召开紧急会议。

“为期一年内,铸币厂免费替民间翻铸金币、银币、弘治通宝。发现***,以***实际价值兑换。”

“可以村、坊、县集体的名义翻铸,也接待个人。若以官府名义翻铸,科道言官紧盯点,杜绝克扣。”朱寿一脸菜色,“铸币需要成本,皇家体恤大家免了加工费,可不能让别人占便宜。发现有人在翻铸期间动手脚的,抄家补贴铸币厂费用。”

铸币厂隶属于皇家商行,除了宗室,皇亲和勋贵家也有少量的份额。这群大明最尊贵的人,绝对做得出抄家的事。

从莲蓬下毒案脱身的淮王,可怜巴巴瞅着户部尚书秦纮。江西另一位藩王宁王被皇帝的人看的死死的,张华被贬,盐政受到冲击,能帮江西说话的也只有淮王了。要不是为了王府在江西好好待着,淮王真不想管这件事。

秦纮品性正直,本就觉得江西诈骗粮食的事做的不地道。富商乡绅被骗走了粮食,最后倒霉的肯定是普通百姓。太子殿下达成推广新货币的目的,该把诈骗的银子还出一部分。

“殿下,假的铜钱还有三分铜,药银和药金中根本没有金银。铸币厂如何估算它们的价值。”秦纮正义凌然地问。

朱寿翘起二郎腿,右手食指在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凌厉的目光嗖嗖射向秦纮。

文华殿静寂无声。

“请太子殿下注意仪表。”有着太子半个老师身份的谢铎咳嗽了几声。

三年内换了三任礼部尚书,新尚书石瑶是李东阳弟子,瞧着也不像敢管太子的人。他一把老骨头占着礼部左侍郎、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也就在这个时候能出点力。能让桀骜不驯的太子殿下听话的,没几人。

朱寿嘴角抽了抽,放下二郎腿坐直身体。“秦尚书有什么好建议?”

他最多吐出五万,多一文都不行。谁让粮商跟着盐商后头搞事。要不是此事指示性太强,大明文人喜欢写史,他连五万都不想吐出来。

秦纮和三位阁老交换了眼神:“手中握有秘银的,几乎都是粮食诈骗事件的受害者。如今高产粮种多,粮食也没有前几年金贵。不如给他们颁发食盐经商许可证,给点食盐收回假银,也不用贴补银子。”

“可。”朱寿爽快地同意。这办法既不用他吐银子,又能打击盐商,何乐而不为。至于盐嘛,鞑靼的居延海有的是。老狐狸的办法就是好。

朱寿的爽快,让文华殿内的官员表情一言难尽。

秦纮叹了口气继续说:“翻铸的办法治标不治本,大明缺金银铜矿。”

“我们可以去抢啊!草原有座矿藏丰富的铜金矿,储量是山东所有金矿的数倍之巨!”朱寿激动地起立,眼里透出不一样的神采。

“……”

谢铎无奈地提醒:“太子殿下,马上要过年了。”

您能消停点吗?



第348章 挨过了一劫

在三位阁老、耄耋老臣的强烈反对下,文华殿廷议搁置了武力争夺金铜矿的计划。

朱寿不满地撇撇嘴,好似很随意地提出了条建议,“钱币翻铸需要时间,为缓解民间用钱艰难,本宫想发放塑料币缓解一二。百姓可到皇家钱庄凭手头的铜钱、银子、黄金兑换。塑料币的印制向来以实物为基准,印币厂收到多少钱币,就印多少塑料币。”

信用一旦丧失很难重建。宝钞让举国上下怕了。具有货币性质的纸币,在短时间内难以获得大家的信任。塑料币仅仅承担兑换功能。

塑料币的初始资本是现钱。

印币厂收到内行厂支付的银子,印刷同等数额的超市抵用券。贴补给官员们的超市抵用券经过超市周转,有一部分回到朱寿手里,一部分在民间流转。朝阳皇庄的游乐场定期会把门票钱送到印币厂,印成塑料币流转在民间。

京师商贩愿意收取游乐园塑料币、超市抵用券,是因为他们能从超市、酒醋面局购买原料,也可到皇家钱庄兑换成铜钱和银币。

塑料币本身不具有货币功能,自然也没有贬值风险。很容易被人接受。

可作为塑料币本体的钱币堆满了仓库,朱寿看着哪能不心动?大明处处要银子使,修建镇远铁桥、赤岭马市、西厂修路等等,很多拨付的现银是从仓库里偷偷挪用。

说穿了,还是后世‘金融’手段的一种。

朱寿模糊处理大宁、吕宋、山东等地金银矿和西厂海外贸易,就是为了扰乱大家的视线。

事实上,他哪来那么多现银!只是因为防范严密,没被人看破而已。严密保存于保大坊金库内的库银,几乎被搬空。一旦受到挤兑,根本拿不出。

这也是他只敢在官方推行大额塑料币,民间只在京畿地区发放小额塑料币的原因。

步子迈得太快,现金链断裂,他马上要兜不住!

还好此次面临的是官方层面的兑换。

他找上了集义殿,和大小九卿讲事实、摆道理,说了一通皇家掌握铸币权的好处。他的底气就是独一无二的水力冲压技术。相当于从户部抢了印钞局、京师宝源局、地方宝泉局铸币的权利。

弘治帝万寿节发放的精美银币,获得各方面的赞誉。除内行厂,根本没有其它势力能铸造银币,能从根子上杜绝私铸现象的存在。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偏向太子的阁老和户部尚书很快同意了。

相应的,朱寿也同意他们提出的要求。户部宝钞提举司拥有稽查皇家铸币厂、印币厂的权利。每一批出厂的货币必须经过户部官员审核。质量不过关,不能流入市场。

两方在亲切、友好的环境下达成一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户部同意接收塑料币入国库。国库有需要的时候,用塑料币从保大坊金库提取银币。朱寿很无赖地说,他要把大明的银子全融了做银币。

太子想整顿商业的心思举国皆知。老狐狸们很快猜出太子重新铸币的目的,是想要对商人们动手了。

户部同意了。

朱寿面上淡淡的,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次他想的可没那么多。‘金融游戏’差一点就露馅了。他搬空了金库,弄出五六次粮食诈骗事件也填不了他的空。

户部松了口,到皇家钱庄兑换银子的地方官少了一大半。险险地挨过这一关。

全面做了这么多铺垫,推行塑料币的提议很快通过文华殿廷议。

打了个时间差,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保大坊金库无银的事实。朱寿眼神坚定几分,一定要在大家发现前把亏空堵上。绝对不能让信用体系崩盘。

散会时,不少人看到太子眼中的坚持。太子有事离宫,大臣们留下商议。

“屠阁老,太子会放弃攻打草原吗?”秦纮问。

屠滽苦笑:“以太子的尿性,瞧瞧武将们蠢蠢欲动的样,再想想朝廷却铜的现状,此事不会拖太久。”

“在老夫看来,太子没有坚持此事,最大的原因是草原的冬季不利于战事进行。”刘大夏冒出来一句。

周经深以为然:“在下决定不回老家过年,在京中好好休息。谁知道开年后会发生什么事。”

“老夫建议过年期间朝廷不封印,让官员们轮流值班。”吏部尚书马文升冷声道。

大家同时想到封印期间发生的宁夏战役,内阁、军机处被剥夺了权利,皇权独大。虽然宁夏战役沉重打击了鞑靼,民间,尤其是边界欢歌笑语,朝廷的反应却很平静。除了陕西隆重安葬了烈士,官方未举行任何形式的庆典。

刘大夏抬头仰视身姿挺拔的保国公:“国公爷意下如何?”

保国公低语:“英国公也正有此意。”

不知英国公世子张仑和英国公说了些什么。自从英国公从郧阳传旨回来后,借口得了风寒多日未曾出席廷议。私下里严厉约束勋贵,让他们老实点别撞上太子的枪口。

宁夏战役吓坏了文官,同样让勋贵惊出一身冷汗。不需要英国公提醒,政治敏感度高的勋贵们全都装起了鹌鹑。商人、盐官找上门,通通不见。太子说什么是什么,让他们往东绝对不会往西。

大明无军功不得封爵。倘若因军功封爵的新贵多了,新旧势力难免会一决高下。每次皇权更替,勋贵阶层就会换血。利用新旧势力的撕扯收拢皇权,是每位新皇都会做的。弘治帝父子感情和睦,让勋贵松懈了。

宁夏战役绕过了军机处,领兵的是高级武将而不是勋贵。这是暗示勋贵们,皇帝没有他们也能打胜仗。

马文升点头:“只要不封印,有的是人愿意过年值班。”

屠滽在空地上来回踱步,两道浓眉挤成‘川’字。“发行新币一定会招来商人的强烈反对。为避免场面失控,各部留人手值班。各位觉得这理由如何?”

“屠阁老高见。”

官员们在文华殿讨论的时候,朱寿来到了保大坊新成立的皇家研究院。

“凌风子,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本宫说话!”保大坊是朱寿的安全港,他在这里无须掩饰真实的心情,暴躁一面显露无遗。

凌风子从一堆玻璃瓶中抬头:“殿下,我炼制不出陶仲文的毒药,连特效迷药都弄不出来。”

“本宫杀人还需要毒药?本宫是储君,自当堂堂正正打败对手。”朱寿下巴微抬、眉毛一挑,心高气傲地回道。

凌风子翘起大拇指:“殿下由此认识,是大明之福。”

“说正事,余下的迷药能否装入炮弹打出去?”朱寿重复道。

凌风子心中有上万头***狂奔。

“殿下想做什么?”凌风子神情戒备。

朱寿一本正经道:“西厂出海贸易遇到海盗,严重影响海上贸易。冬季寒冷北方止战,东南暖和正式打海盗的好时节。”

想要无声无息填补金库的窟窿,只能从海上弄钱。



第349章 道貌岸然

太祖和永乐帝在位期间,是大明海禁最严厉的时期。此后几朝海禁外紧内松、官商勾结,造就了一批豪门。

讽刺的是,正因为海上的巨额贸易被民间瓜分,大明海岸线牢不可破。明朝后期与欧洲海上霸主葡萄牙、西班牙、荷兰几次交手,未曾一败。万历年间的中日海战,打得日本一蹶不振。

在没有律法约束的大海,海商和海盗的身份随时切换。在西厂开展海外贸易前,大明周围海域的海盗多为日本武士乔装,他们和沿海官员、豪门里应外合,形成几家垄断的局面。

当西厂驾驶消失许多年的郑和宝船下海,如猛龙过江,搅乱了汪洋大海。西厂的后台、船只工艺、航海技术、船员武力值全为大明之最。海盗们不敢骚扰西厂海上贸易航线。到后来,朱寿和商人起了龌龊,大明水师加大海禁的力度。

海禁初始,水师军中依旧有人敢接受贿赂放海商通行。自从户部租借的50艘宝船被炸沉、东宁伯焦俊操江南京新江口水师,沿海被围成铁桶。除户部与日本定期贸易往来,只有西厂的船能驶入大海。

保大坊皇家研究院的通信院内,朱寿正在和南京水师通话。

“殿下,想在大明海域找几个海盗不容易!”焦俊语气无奈地道。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太子殿下是虾夷王,从虾夷到天津的航路怎么能出现海盗?水师清剿海盗时奉行‘三光政策’,杀光、抢光、烧光。祸乱后世沿海的倭寇还没成气候,就被连根拔起。

朱寿敲敲书案摆着的海航图,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东宁伯,你是大明的伯爷!眼界怎可如此狭隘?百年前海盗陈祖义,不但在马六甲盘踞多年,还成为渤林邦国的国王。难道大明水师连个海盗都比不了?!”

焦俊那头沉默片刻:“马六甲在哪?渤林邦国又是哪?”

“哎,本宫该骂你井底之蛙好,还是鼠目寸光好呢?”朱寿翻翻白眼,“令你师以海盗身份占据马六甲。过往船只征重税,只收黄金不收白银!”

朱寿默默吐槽:大明上下自带‘天朝上国’的优越感,很少愿意把目光移到疆域之外。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是!但是……沿海被禁了几年人心浮动。一旦水师调走,只怕海禁难以为继。会有许多商队私自下海。”焦俊忧虑地说。

朱寿气得额头青筋直跳:“那不正好!等你们收拾完马六甲返航时全抢了!货物交给西厂往海外卖,金银运到密云融了铸币。”

“呃,是,呃。”焦俊吓得吸进了凉气,不停地打嗝。

朱寿摸摸下巴:“对了,人杀了之后运回国,让沿海官府认尸。找到商队幕后资助者,全都抄了!家产入国库!”

国库有银,就不会急着拿塑料币换领钱币。

“对了,千万不能走漏消息。”朱寿额外交代,“抢来的金银填补保大坊金库漏洞。一旦被外人得知,本宫光辉的形象荡然无存。”

“即便有人知道了也不敢乱说的。”焦俊谄笑。京官们各个是人精,稍有疏忽就会被他们发现端倪。他真没信心能逃过大家的眼。

朱寿呵呵一笑:“那不一样。婊子都要立牌坊,何况本宫?本宫的脸面总比婊子值钱吧?!”

焦俊刚打了一半的嗝又被吓走了:“主辱臣死!微臣一定不会让消息走漏。”

“呵呵。”朱寿挂断了电话。

受惊吓的焦俊向身边人吐槽:“太子殿下越来越凶残了。”

在宝船炸毁中活下来的俞阳嘴角抽了抽。

东宁伯又不是没见过在东番修路做苦力的王宗羲大人。并且在日本,只要提太子名讳,绝对能让小儿止哭。虾夷人一改懦弱的形象,跑到本州岛耀武扬威。日本的大名不敢轻易得罪虾夷人,就怕太子找借口吞掉本州岛。

焦俊让文书找来海图寻找马六甲,召集手下商议此事。

七嘴八舌讨论下,头疼的焦俊决定直接用武力占领马六甲海峡。以大明水师的强悍,足可以无视一切弱小的存在。

“攻打马六甲容易,可怎么让沿海商人相信海防松懈呢?”焦俊很苦恼。

太子凶名在外,寻常借口无法让多年经营走私生意的商人上钩。

俞阳提议:“虾夷宗谷海场的海鲜肥美,深受陛下、皇亲们欢迎。马上过年了,伯爷装出巴结陛下的姿态,用水师舰队来往虾夷和天津运海鲜。我们可以用西厂新造的蒸汽船攻打马六甲。”

焦俊拍着俞阳的肩膀哈哈大笑:“俞大人不愧为俞通海的后人,脑子转的就是快。这笔做成了,本伯爷一定替你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让你升官发财。”

俞阳眼睛一亮,抱拳道,“小人是戴罪之身,不求升官,但求殿下网开一面放过王宗羲大人。王大人,他也……也不容易。”

“没问题。”焦俊拍拍胸脯,“殿下对敌人凶残,对自己人可是很好的。”

除非是触及太子底线的人,否则太子不会杀之。对太子来说,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创造价值。

焦俊还是不了解朱寿。在朱寿眼里,他连死人的价值都能挖掘。

“保国公、蜀王,此去榆林挖出达延汗的尸首送回鞑靼。快去快回,还赶得及回来过年。”朱寿坐在文华殿龙椅的右手边,表情寡淡地说。

蜀王张大嘴巴愣住:“啊?”

过年前挖尸?年轻富有的蜀王殿下被吓到了。

几个月前,达延汗的尸体运往榆林忠烈墓,在很多人的见证下砍下首级。达延汗的墓前安放了他下跪赎罪的石雕。

派蜀王前往,是朱寿的恶趣味。谁让蜀王府的财富比他多!

朱寿嘲讽般地撇嘴:“本宫收到消息:满都海封锁达延汗死掉的消息,帮助儿子收拢势力。把达延汗的尸体送回鞑靼;再派礼部能言善辩的官员出使鞑靼,挑拨几大部落。鞑靼的势力必将四分五裂。”

“动动嘴皮的事情不做,难道以后还要让将士用血肉之躯对抗鞑靼?”朱寿讥讽道。

马上有言官起立反对:“殿下,我大明乃天朝上国,礼仪之邦……”

“咳咳,今日廷议主要讨论新钱币兑换条例。”坐在他身旁的户部郎中扯扯衣角提醒。

兑换是假,让太子同意过年不封印才是目的。一旦封印,以太子祸害世间的本领,谁知道又要搞出什么事!

朱寿望着言官挑眉:“礼仪之邦如何?”

“大明作为礼仪之邦,自当教化蛮夷。挑拨离间的举动太明显,不如派人在草原教书育人?”言官一脸正气地道。

朱寿的嘴角抽了抽。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第350章 鸿沟

不管是君子还是伪君子,总是爱惜脸面的。场面上的事总会做的花团锦簇。

老言官话音刚落,文华殿想起此起彼伏的赞同声。甚至有官员毛遂自荐。

官员们会如此积极,因为他们觉得皇家要脸面。如果能被朝廷公派到草原教书,官位和待遇都能维持不变。比在太子手下做事省心。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虽是‘发配戍边’,陛下仍旧保留他们太傅、太师、太保的三公虚衔。

太子监国大半年,不少人已经掏空了身体。心累啊~

“别人的娃不用我们操心。等什么时候草原成为大明疆土,本宫定知会各位前往教化。”朱寿声音低沉,眼中闪动别样的光芒。

他单手支撑在扶手上,在桌案下翘起二郎腿。桌案铺就黄色的京布,隐藏了他不雅的坐姿。官员们知道太子的坐姿不雅。既然不雅坐姿被桌布遮掩,他们就当不知道。

遮羞布,是双方达成的相互妥协。太子愿意妥协,足以令大家拍手称快。没人会不长眼地揪着坐姿不放。

朱寿的话,让官员们内心一颤。

抬眼望去,此时的太子殿下像极了文华殿柱子上雕刻着的,慵懒盘龙。龙即使盘着,还是龙。

军中流传着太子想要收复元朝疆域的谣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瞧太子对草原势在必得的姿态,这话未必是谣言。

一时间,殿内众人心思各异。

“咳咳。”坐在前排的屠滽咳嗽几声。

秦纮醒神,接过话筒汇报户部列出的新钱币兑换条例。“请殿下与诸位大人提点一二。”

为了太子殿下同意过年期间朝廷不封印,户部爆发惊人的高效。全体加班到半夜,整个方案完全依照太子的要求。

秦纮起了头,文华殿难得出现了文武官员共同商议的情形。从政务和武力上保证皇家钱庄、密云铸币厂顺利兑换。

见场面热了起来,屠滽适时表达出对民间钱币兑换的忧虑。“殿下,不如今年过年期间不封印,各部官员轮值。以防出现意料不到的麻烦。”

朱寿惊讶地睁大眼睛。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主动要求加班的都是好员工!

“可。本宫同样会要求皇家商行过年加班。唔,这样吧,从今往后皇家钱庄全年无休!过年期间每兑换满十两银子,送一坛酒。也让百姓们高兴高兴。”朱寿忍不住笑出声,“轮值的官员们辛苦一下,看着点。”

大明没有《劳动法》,没有做五休二,没有对加班限制。简直是资本家的乐园。多美好的时代啊~

‘银一两,米二石’的规定违反市场经济基本原理。由于京师附近几地勋贵们种植高产水稻,高产粮种传播范围广,农业院绿肥的大规模使用,使得今年秋收的粮食装满各种仓库。

为了保住银价,朱寿只能想尽法子加工粮食。酿酒是最消耗粮食、也是获利最多的商品。酿酒坊米酒、玉米酒、高粱酒,还有葡萄酒等果酒。酒醋面局干脆分离出酿酒作坊,使之成为继炼钢厂、铸币厂、印币厂、印刷厂之后第五个大型工厂。为了运输方便,酿酒厂设立在天津。经由京杭大运河、海上贸易贩卖到海内外。

深受后世影响的朱寿,与官员们之间的鸿沟,足有一个太平洋。

太子的反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官员们的表情五彩缤纷,他们有被骗入坑的感觉。

太子殿下一直在收拢皇权,怎么就轻易同意不封印了呢?陛下多来几次绕过军机处、内阁下令,天下将再无制约皇权的力量。

不解的还有弘治帝。

廷议结束后,久不过问国事的弘治帝召来儿子询问此事。

“父皇,孩儿打算去虾夷岛瞧瞧。只要朝臣们在,孩儿的离去影响不大。”朱寿如此说。

如果把所有的权利都牢牢握在手中,如何能像后世嘉靖帝一样20年不上朝呢?在朱寿看来,七分皇权、三分臣权的分配最合理。他能适当的偷偷懒,官员也能从中获得当官的乐趣。不然大家都替各自家族奋斗,哪愿意给朝廷打工。

南京水师用和西厂调换身份的方法,诓骗海商出海。朱寿去虾夷,也是为了增加砝码。谁让抢劫来钱的速度快。

弘治帝敲敲已经到他肩膀处的儿子:“你就是闲不住。以后登基了,哪能一直往外头跑。”

“父皇长命百岁,孩儿不就可以一直往外头跑了吗?”朱寿傻笑。

弘治帝哭笑不得:“臭小子!”

儿子一定是史上最希望皇帝长寿的太子了。

此次虾夷之行,朱寿除了带上杨慎,还向国子监、新科进士们发出邀请。他想让年轻人开阔眼界,改变大明下一代的观念。

弘治十五年初的科举,在宁夏战事的掩盖下显得微不足道。但朱寿知道,此次科举出仕的官员中,有不少大明的中流砥柱。

比如状元康海,‘前七子’之一,才学与李梦阳并列。因为是刘瑾的同乡,曾多次被刘瑾找上门。刘瑾死后被翰林院众人排挤。

二甲进士汪鋐,历史上师夷制夷的第一人。他仿造葡萄牙的火器,造出大将军炮,率领水师打败葡萄牙人入侵。因为吴宽多此一举的举荐,马文升把他打发到南京户部任虚职。

说到底,他们两人都是因为朱寿的举动受牵连。朱寿不会放任眼前的人才而不用。

就在保国公、蜀王带领数位礼部官员前往宁夏,朱寿着手准备出海,五府六部忙着年终前的准备工作,密云铸币厂前聚集了江西六省被骗粮食的商人,江南传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

“项忠死了?”朱寿正在翻查元朝遗留下关于济州岛的公文,闻言后皱了皱眉。半晌后挥退报信的卫士,继续研究从朝鲜拿回济州岛必备的公文。

济州岛曾受中原王朝控制,距离被朝鲜接管只有几十年。让礼部官员拿着济州岛‘自古以来’属于中原的公文拜访朝鲜国王,拿回来的成功率超过9成。济州岛今后可以作为虾夷、日本、朝鲜、大明江南之间的周转站,经济、战略地位突出。当然,也是遏制江南海上贸易的一枚重要棋子。

朱寿对项忠的死满不在乎,在官员眼中这却是大事。

项忠历任左都御史、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纵横官场几十年。与汪直斗法失败后才下的台。项忠在江南的影响力巨大,是朱寿对江南官商动手的最大阻碍。

项忠死了,太子和江南的斗争也该结束了吧?

第351章 抄家

内行厂名下的作坊并入皇家商行,技师以上品级者入皇家研究院。胡献专职管理《大明皇家日报》,王岳任东厂厂督,刘瑾死了。朱寿亲自掌管西厂,余下张永、刘孝、马永成三人负责协助。在北镇抚司关了许久,三人行事极为低调。

太子起家的根基内行厂,就这样昙花一现。内行厂的消散令人唏嘘不已。曾经,京师90万人中一半以上是内行厂的人。

任谁都不会想到,太子对自己势力内斗的处罚会如此之重。

也有人说,是‘宁夏炮弹灌沙’事件促使太子下定决心解散内行厂。知情人士反驳:查出的铁证统统指向钱能的养子钱宁。钱能被抄家后度日艰难,钱宁想方设法拉陶仲文下水,在张升的牵线下,把火药装弹技术卖给宁夏庆藩的安化郡王。奇怪的是,即便刘瑾在云南不知此事,太子执意处死了他。

其中内情无人知晓。

可太子对结党营私的极度反感,深深烙印在众人心中。

李东阳从云南写信给谢铎,拖其解散茶陵诗派。自此拉开了朝廷各种党派解体的序幕。江西帮、江南帮、河南帮,各种以地域划分的派系关闭了会馆。无人再敢以同年、同乡的名义设宴。

连带着弘治十五年的会试,都改了潜规则。身为主考官的翰林院侍读学士焦芳、刘机家中大门紧闭,不敢以座师身份接受进士们的谢师。

收到太子发出前往虾夷的邀请函,初入官场的新科进士们犯难了。年初裁撤许多官员,空出了不少职位。他们受了职在各部历练。来往虾夷至少需要一个半月,邀请函盖上的只是太子私章。

他们不敢联系同年,不敢询问同乡的官场前辈,又猜不出太子的目的。除了官宦家的子弟,其余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吏部同意了状元康海的请假,家中有长辈当官的也请了假,于是三百位新科进士全都加入虾夷一行。

“着南京水师一路护航。”军机处下达了朱寿期望的命令。

连陛下都不管太子了,官员们死了把太子关在京师的心思。

钱币兑换条例通过皇榜、《大明皇家日报》公告天下。各地大商人纷纷赶赴密云。地方上的皇家钱庄虽也能兑换,但每次兑换会详细记录兑换人的身份。铸币厂只检查需兑换钱币的真伪,不记录兑换人身份。财不露白的道理人人都懂,商人们宁愿跑一趟京师。

到了密云,不但可以游览司马台长城、密云水库、纺织作坊的水力风车,还能在密云市集购买关外货物。人参、草药、皮毛、瓜果等土特产价廉物美,正好买下做过年的年礼。

随着密云商人的云集,太子准备前往虾夷岛过年、南京水师护航的消息传开。

朱寿满意了。鱼饵已经下足料,端看上钩鱼儿的数量。但愿能填满金库的窟窿。

“小爷,张将军到了。”谷大用在门外禀报。

朱寿收起凭记忆画的世界地图,打开门迎接几年未见的张仑。虽然项忠八十有二,但大明的官员长寿者居多。前不久江南传回的情报还说项忠每天一壶参茶,身体倍棒,吃嘛嘛香。骤然离世必定有外因。

在外历练多年的张仑褪去青涩。窜高的个头、眉眼间的杀气、深沉的眼神、下巴特意留起的胡子、让他看上去成熟许多。守卫河套、收复吐鲁番、清剿郧阳白莲教,一桩桩军功在身,奠定张仑下一代勋贵领头人的地位。

朱寿嘴角含笑:“尧臣,本宫都快认不出你了。”

“殿下您可别笑了,微臣怕。外头传言殿下笑的欢就有人要倒霉。”张仑笑着说。

朱寿哈哈大笑:“下半句是:如果本宫哭了,敌人再也没有机会倒霉。”人死了,自然不会再倒霉。

两人闲聊几句落座,朱寿打发走身边伺候的宫人,命谷大用在外头守着。

“殿下近来大张旗鼓预备出海前往虾夷,不少人猜测您是否又打算坑人了。”张仑看似玩笑,双目却凝视朱寿。

朱寿愣了愣,摸摸下巴寻思,他完美无缺的计划哪里出现了漏洞。

张仑失笑:“殿下前科不少,您的一举一动被大家放大百倍琢磨。别说您出海,您在皇家研究院滞留半天,都会传出不少谣言。”

“他大爷的~”朱寿忍不住骂人。

张仑闷笑道:“前天您爬游府的墙,昨天整个京师都传遍了。大家以为您看上了游府哪位小姐,很多人上游府联络感情,游府的大门快被踩烂。游驸马气得告到宗人府。”

朱寿斜他一眼:“今日被父皇召去乾清宫骂了一顿。本宫真冤,还不是替你操心。父皇要给你指婚,本宫先替你去把把关。没瞧见游家小姐,反而被游家的看门狗追着咬。”

太皇太后想给张仑赐婚的事被很多人看到。为了皇室脸面,英国公上了折子请求便宜老爹赐婚。便宜老爹替张仑找媳妇花费的精力,远大于处理朝政。千挑万选,选中驸马都尉游泰。

游泰是先帝女儿隆庆公主的夫婿。御前带刀侍卫,负责两代帝王的安全,深受宠信。公主死后,便宜老爹特许驸马纳妾。游驸马五女、十二子皆非公主所生。游家子弟的姻亲大都是将门。

“殿下反对这门婚事?”张仑刚得知此事,瞧太子的神情似乎不悦,直言不讳地问。

他没见过游小姐,谈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他是英国公世子,婚事关系到方方面面,由不得他自己做主。游家在军中姻亲极多,有结党营私之嫌,他只担心犯了太子的忌讳。

朱寿耸耸肩:“勋贵们是最会看形势的一帮人。招致皇帝厌恶的人,甭管是父母还是亲兄弟,立刻会撇清干系。安远侯的姻亲也很多,张天师、新宁伯,和你家也点关系,可现在还不是被排挤出去了!利益一致的时候,勋贵们会抱团。利益相驳时,勋贵们相互捅刀,才不会顾忌亲情。毕竟孩子生得多!”

“可微臣瞧殿下心情不悦。”张仑小心翼翼地说。陪伴太子多时,他深知太子心事猜不得,有疑问当面问最好。

朱寿抱怨道:“游府好有钱!”就他最可怜,堂堂皇太子一身负债。

“……”张仑脸部肌肉抽搐,表情难以描述。

张仑言归正传:“郧阳白莲教伪总坛上下一干人等全部到案,已押解没有入籍的流民到郧阳府登记在册。缴获了数封来往书信,还有一份教徒名册,涉及到不少官员。包括项忠、余洵、李振……”

朱寿举手阻止张仑说下去:“把证据交给大理寺。转告大理寺,死的人太多会折损国运。所有和白莲教有关的人抄家,家产入国库。家小无论男女充工部当苦力修路,以此赎罪。”

他最爱抄家了!希望犯事的富贵人家再多一些!

第352章 抄了吧

“你们说太子和英国公世子关起门商议什么?”周经从集义殿二楼办公房的窗户向外张望。

梁储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接话:“在下眼下只关心太子到虾夷去干什么。”

屠滽从奏折堆里抬头,抿一口茶润喉,皱着眉头烦躁地道,“东北女真人开垦的荒地丰收。我们要重新估量东北的价值。”

‘哒哒哒’屠滽端着茶杯的手在抖。

周经和梁储把注意力转到他身上。“朝宗兄,怎么了?”

“全面开发的东北黑土地能养活大半个大明。太子手中握有的土地,可以养活整个大明!”屠滽语气极为忧虑,“古往今来,从没有哪个王朝能保证让天下百姓吃得饱,不饿死一人。可是土地握在太子手中,老夫为何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集义殿内安静了片刻。

“我们老了,跟不上太子的步伐。”周经轻声道。

敲门声响起。

礼部尚书石瑶抱着一叠公文愁眉苦脸地找来:“诸公,殿下给在下送来了元朝公文。想让礼部收回济州岛。”

“济州岛?”屠滽从墙壁上悬挂着的元朝堪舆图上寻找。

石瑶指着浙江和朝鲜之间,靠近朝鲜的无名岛屿。“此处原本属于元朝耽罗军民总管府,几十年前才被朝鲜接收。朝鲜称其为济州。”

“能种粮食?”周经下意识地问。

石瑶摇摇头:“听说风景不错。”

几人围着堪舆图瞧了半天没看出端倪。又向对面的本仁殿求教。

保国公不太敢肯定地推测:“若派兵驻守济州岛,可肘制朝鲜和日本?”

为了看清济州岛的位置,鲁王的脸差点贴上堪舆图。“元朝没有攻下日本,而朝鲜则直接向元朝称臣。这两国不在元朝版图范围内吧?”

宗室们对开疆扩土非常上心。

“管他为什么,总不会嫌土地多。说不定上面有矿。抢过来就是了。”伊王一开口便暴露在地方横行霸道的本性。

宗令晋王瞪了他一眼。伊王缩着脖子不敢多言。

周经翻出之前礼部递上的奏折:“秋收时朝鲜用人参换取粮食。辽东粮食欠收,朝鲜估计也好不到哪去。用粮食把岛屿买回来。反正东北丰收,粮仓装不下。”

周经想起三年前为河套疯狂地找粮食,感慨颇多。

在内阁、军机处的认同下,石瑶到会同馆找上朝鲜使者。

朝鲜国王对大明毕恭毕敬,还未到年节已经派来了使者。使者带来一批朝鲜měi nu,敲开了有资格参加廷议的重臣府邸。弘治帝不好女色,朝鲜měi nu便宜了大臣们。石府也得了两位千娇百媚的侍女。

“济州岛?”朝鲜使者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听闻明朝愿意用粮食购买,很快答应下来。

面对强大的明朝,别说要不知名的岛屿,要公主都行。可惜大明皇帝和太子都不好女色。

“谁说本宫不好女色的!”朱寿扯着谷大用的衣领磨牙。

大明后宫有不少朝鲜女子,颜色都不错。估计是把漂亮的送到了大明,所以在后世促成了发达的整容业。

谷大用愁得眉头打结:“可是小爷,是您吩咐控制宫里人数。太监和宫女都不可超过三千人。司礼监忙着清人,连每年例行的选侍都停了,哪还能收朝鲜女子入宫?”

朱寿撇嘴,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大明的宫人的数量也太多了!清了几次人数还过万呢。

“小爷~”谷大用双目染上忧虑,吞吞吐吐地说,“您还是别把注意力放在宫女身上。”

朱寿睨眼瞧他,皮不笑肉不笑回道,“在你们的看护下,连留在本宫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本宫再不瞧瞧宫女洗洗眼,只怕将来会得龙阳之癖。”大明的龙阳癖好已成社会风气,不提也罢。

‘乓’,谷大用双腿跪地,叩拜请罪,“奴才绝非此意。”

朱寿双手抱臂,站在谷大用面前冷冷地道,“你陪伴本宫多年,本宫早视你为心腹。本宫不是圣人,也会做错事说错话。作为身边人,提点本宫是你的职责。本宫不会因为你做了分内之事而责怪你。难不成,外头说刘瑾不该死,本宫对手下人苛刻。你也这样认为?”

“刘瑾狡猾,把一切罪责推在钱宁身上。但无法遮掩他对小爷的异心。小爷的处罚并没有错。”谷大用维持伏地动作,语气情真意切。

“那你有何话不可在本宫面前直言?”朱寿问。

“这……”谷大用踌躇不定。

朱寿很有耐心地等他开口。

上位者最怕耳目失灵。谷大用明显有重要的话想说而不敢说。朱寿回忆最近的情报,没有任何特别。他还没有彻底掌权,底下人就敢瞒他。

就这样,一人跪着,一人站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天色渐暗,文华殿内煤油灯亮起。典膳局传膳了几次不见朱寿回应,门口候着一溜内侍。

谷大用都不敢明说何事,看来事情大条了。

朱寿揉揉鼻梁:“传杨用修,江仪宾,张永,马永成、刘孝。”

门口响起脚步声,不多时几人陆续到来。每人见到跪地不起的谷大用时都面露诧异。

人都来齐后,朱寿扫了他们一眼,“谷大用谏言,让本宫不要关注宫女的事。为何?”

杨慎、江彬、张永等人吓的全都跪下了。

与清朝不同,明朝人很少下跪。上下级官员相见、百姓见了官员,都只需要拱手作辑。

“你们是本宫的心腹。若本宫做错了事,请诸位指点。”脸皮比城墙厚的朱寿从不端架子。只要对他有利的事,让他陪笑都行。

初生牛犊不怕虎,杨慎率先开口,“有人说殿下清点宫人是为了找生母。”

朱寿眉头一挑。

江彬抬头看了眼:“那人找上了顺义,以太子的名义索要千两财物。京师所有的勋贵高门都被他敲诈过。”

朱寿好像猜到是谁了。

“是太皇太后身边伺候的老宫人找上了那人,说了许多是是非非的话。皇爷已经处置了老宫人,但对那人只是让瑞安伯看紧些。”谷大用终于敢开口说话了。

朱寿无语望天。

“让人把郑旺的家抄了。”‘假外公’骗了勋贵们不少东西,抄了正好冲国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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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我是你外公

在皇帝的骄纵下,太子殿下已经无法无天了。

理应驻守河套的远征军3000人,无军机处诏令来京,驻扎在城外朝阳皇庄。还没等军机处商议出较为温和的处罚,弘治帝携带寥寥数人出城。

待内阁、军机处收到五城兵马司急报追出城,弘治帝正和游乐场的游客们,坐在足球场看台观赏远征军的马术表演。

被弘治帝随意点了名的两位士兵上场。两人操纵马绳和口令,与身下的坐骑合二为一,奉献了一场精彩的马球。足球在两匹马的足下来回滚传动,一会儿马前踢,一会儿马后腿蹬,观众们掌声雷动。

“赏,重重有赏,每人都赏!”弘治帝把双手拍得通红。

儿子纯良,只是把与白莲教有牵连的人家抄了家。听牟斌汇报,锦衣卫抄出三十多万两银子。要不是远征军在郧阳山里搜捕半年,也抓不到这些人,多赏些银子也是应该。

弘治帝现在的日子,是继位以来最愉悦。达延汗已死、白莲教总坛被毁、粮仓溢出,他最头疼的事情被儿子搞定了,心情能不好吗?心情一好,些许糟心的事也就没那么碍眼。

因为郑旺的事,皇后和他闹脾气。正巧远征军在城外,他轻车简行过来,见见这支儿子用私房钱打造出来的强军。

“前几年还是一群只知道玩闹的孩子,去河套锻炼了三年,都成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弘治帝笑呵呵和赶来的英国公说话,“战场最能锻炼人。”

这三千人的远征军,是朱寿从京师连吓带骗弄走的勋贵子弟、各府家将。这里头几乎涵盖京师所有的勋贵将门子弟,他们的爹一多半任职于军机处、五军都督府。所以,朱寿压根不担心军机处会重罚。

“陛下,您是万金之体,出宫因多带些人手。”英国公拱手谏言。换个朝代,如果太子无诏派兵来京,足以令皇帝废太子。陛下到好,根本不担心太子图谋不轨。

弘治帝笑呵呵地指着对面的远征军将士:“有他们在,朕很安全。”

英国公瞬间懂了,这是陛下向世人表达对太子的无上信任,是对郑旺‘造谣’的实力回应。

百姓们习惯了权贵们同他们一起看球,没发现今日有何不同。他们紧盯着球场上别开生面的对战,掌声雷动,叫好声不绝于耳。

“啊~撞上了!”突然看客们惊叫连连。

球场上分出两队玩起马上手球。一人抱着球冲向对方球门,对方派出五人一字排开堵路。眼看两队的马即将撞上,连弘治帝都惊得起立。

那人‘吁’了一声,俯身靠在马背上。身下的马儿一个跳跃,飞过对方的防线,把手中的球扔入球门。

弘治帝捂着胸口坐下:“这群小家伙们玩的也疯了。万一撞上了可怎么办?这又不是战场。”

英国公很想说:最疯狂的人是太子殿下。可是,瞧瞧弘治帝的表情,这话说了也白搭。

“陛下,臣出城时瞧见,江都督领着府军前卫抄了郑旺的家。”英国公一句、一顿,吐字清晰地说。

弘治帝目视球场,嘴角含笑,十指交叉有规律地来回搓动。半晌后笑道:“宁夏战役大胜还没来得及办庆宴,遇太皇太后仙逝。这次冬至节宫宴,朕打算大办一场。届时让宗人府邀请藩王进京同贺。”

“顺带商议庆王藩的袭爵一事。安化郡王为了庆王爵位和鞑靼人勾结,简直愚不可及!玉牒上记录的清清楚楚,过世的庆王还有嫡孙在世,那轮得到他继位!皇家血脉以玉牒为准。”

玉牒上清清楚楚写明太子为皇帝和皇后亲子,那太子就是嫡长子!在皇家,生母是谁并不重要。

永乐帝登基后,玉牒上他成了马皇后‘嫡子’。宣宗宠爱孙皇后,玉牒上英宗便是孙皇后‘亲子’。就连弘治帝,虽知道生母是何人,却不知道生母的家世来历。

而这个道理,很多人不懂。

得知便宜老爹去了朝阳皇庄,朱寿准备赶过去。

京师通往城门的道路留有专门的马道。朱寿骑着超影一马当先,身后紧跟着府军前卫。他三番两次重创白莲教,成为白莲教刺杀榜单之首。白莲教的生命力媲美小强,杀是杀不光的。没有了系统的探知能力,他可不敢单独出行。

“快拦住他!”五城兵马司衙役大吼。

“谁敢伤我!我乃太子外祖!”身材圆滚的锦衣男子披头散发,不要命地冲向马道。

朱寿的坐骑超影是千里马,奔驰速度极快。眼见要撞上人,朱寿一扯缰绳,超影半个身子抬起,硬生生停了下来。身后的府军前卫反应迅速,整齐一致地停下马。突然停下的队形和奔跑时相差无几。

“太子的骑术真棒!”行人们拍手称赞。太子谋划数年安定北方,在百姓心里,太子做什么都是最棒的。

朱寿潇洒地翻身下马,收获阵阵叫好声。

谷大用附在耳旁说:“这人就是郑旺。”

“哦~”朱寿眯起眼睛打量躺在地上装死的老头。

东厂的人早把郑旺的祖宗八代调查得底朝天。郑家是军户,生活贫苦。郑旺这几年好吃好喝胖了几圈,可脸上的皱纹、手上的茧还是清晰可见。

“照儿,我是你外公!”郑旺见太子只顾打量不说话,突然‘诈尸’起身抱住朱寿的大腿。

人总是爱看热闹的。

正阳门大街里里外wài wéi满了人。两旁铺子里的客人探头探脑。衙役试图驱散行人,无果。问询而来保护的锦衣卫被人群挡在外。

府军前卫无视四周接头接耳的声音,静静地站在马旁。马儿在主人的安抚下没受到外界干扰,听话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朱寿嘴角勾起,凉凉地说,“无论你是谁,按《大明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乱穿马路、扰乱京师治安、冲撞本宫,送顺天府治罪。”

“外公拦驾是有原因的。外公冤啊,无辜被抄家。还有没有王法了?”郑旺死死抱着外孙的大腿不放。

那可是几万两银子啊,一大笔银子。郑家八代人都赚不到零头。

第354章 无能者,不配居高位

朱寿遭受万人的目光洗礼。 郑旺在京师的举动可是引发了不少的议论。

无数人等着太子的反应。

朱寿笑眯眯地让谷大用捡回郑旺掉落的网帽,亲手为郑旺束发带帽。

郑旺一喜,以为外孙想认下他了。想想也是,如今太子地位稳固,就算被爆出不是皇后亲子,也不会动摇储君地位。

人群出现小小的骚动。

朱寿边戴帽子边说:“你我素不相识,至今你已自称三次‘外公’。抄家的命令是本宫下的。你自称一次本宫的外公,府军前卫就抄一次家。记着,后头还有三次。”

郑旺瞪大眼睛:“抄家了让我们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吗?”

被抄家唬住,他不敢再自称外公了。

“怎么会喝西北风?本宫为了让百姓们吃上一口饭,得罪了天下的商人。想必百姓们不明白。税,是一种朝廷调控的手段,有利于民生。不同行业征收不同的商税,商税每年都会变动。利用商税可以让商人们按照朝廷意愿进行产业布局。”

朱寿好脾气地介绍:“加工作坊保持‘三十取一’的商税不变。没瞧见各家作坊都在招工人吗?你有手有脚,还能被饿死。”

不管是谁在背后撺掇郑旺闹事,郑旺是送上门的活广告。他借郑旺宣传商税的作用,比户报纸宣传都好使。

看戏的行人被太子的话语带歪,相互讨论商税的事。在太子口中,税是一件好事。完全粉碎了他们的观念。

“我能找工作,你两位年幼的舅舅可怎么办?要不照儿给两位舅舅封爵?就像张家两位侯爷一样。”郑旺眼巴巴地瞅着朱寿。

朱寿笑了。

郑旺上京的时候身无分文。被五城兵马司软禁期间,纳了京中有名的青楼女子为妾。瑞安伯府一直好吃好喝养着他们一家子。

真把他的胃口养大了。

“本宫想让大明河清海晏,尽最大努力让朝廷公正廉洁。本宫没本事做到处处公平,没办法保证努力的人一定能有收获。但是……”朱寿振臂高呼,“本宫可以保证,你们所羡慕的人上人,一定是经过自身努力获得高位!”

“连本宫都需要为点灯苦读,大明出生入死。这天下谁敢不付出就有收获?”

“文有文试,武有武试。想要当官的,必经过十年寒窗苦读!勋贵们必定有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的先祖,想要袭爵必须通过朝廷考核。”

“郑旺,想让你儿子袭爵,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上战场为大明开疆扩土立下功劳,自能封爵。如果你想要两个爵位,就得立下不世之功。”

朱寿仰天高呼:“无能者,不配居高位。”

“……”围观的官员快哭了。太子马上要出海了,出去之前又给他们找事。

郑旺被五城兵马司带到顺天府治罪。闹剧的收尾引来了京师另一场变动。

“父皇别操心。远征军里的勋贵子弟一定能通过武试考核。”朱寿一屁股坐到弘治帝身边,嬉皮笑脸地打招呼,眼神则瞟到了球场。

远征军派人和京师有名的几个足球队踢球,吸引了许多人前来观看。朱寿落座没多久,专门为权贵准备的贵宾席位,也因为他的惊人之语坐满了人。权贵们的注意力可不在球场。

弘治帝听了王岳的复述,头疼地扶额,“去年腊八接宫宴,能拉开弓的勋贵只有五五数。他们的子弟会有多好?当年你用恐吓的手段逼着勋贵们派子侄前往,只有小半的人派去承爵的嫡子,大半的都是庶子。”

“老臣先告退。”英国公可不想插足这趟浑水。勋贵府为了爵位没少出兄弟反目的事。

“本宫有话想问国公爷。”朱寿笑呵呵地说,“国公爷以为本宫用什么弄垮鞑靼的?”

英国公愣了愣。

“英国公不敢说,是因为大明胜之不武吧?除了宁夏战役,哪一场不是依靠先进的火器、确切的情报、完备的后勤?能拉开弓的勋贵半数人都不到,真领兵的将领只有寥寥数人。大部分还是历经几朝的老将。”朱寿痛心疾首。

草原的游商部落解散,系统消失,今后的战争需要实打实的武力。

大明的战力表面光鲜,内里糜烂。因为粮饷的充裕,军机处对军纪的严查,士兵逃跑、军队吃空饷的现象扭转了。而关于将领的任命,触及到大明的祖制,军机处也不敢妄动。

太祖制定的军屯制度不适合此时的大明。尤其是武官父子承袭的制度。因为父职子替,堵上了有能者的晋升之路。一代代下来,武官的素质堪忧。除了经常对抗鞑靼的九边边军,能打仗的没几人。后世正德朝农民起义一路打到京师,最后调集了边军才消灭了起义军。

英国公惭愧地低下头。

大明确实不是光明正大地打败鞑靼。云南黔国公驻守边界,与ān nán长期对峙却没有主动开战,也是对军队战斗力的不信任。李公使计挑拨缅甸、ān nán两国的关系,也是无奈之举。

弘治帝对军队的内情也是心知肚明,除了保持战斗力的九边边军,大明能上台面的军队没有几支。

“如今鞑靼fēn liè成几大部落,无力袭扰边界。军机处有足够的时间解决将领能力问题。照儿何必急不可耐?”弘治帝深怕改革承袭父职的举动会造成军队动荡。

朱寿轻笑:“父皇,孩儿对锦衣卫改革可是很成功的。没能通过考核的人,都在学校里进修,争取下一次通过。想彻底解决军队战斗力不足的问题,将领的任命是绕不开的话题。况且,就因为边界无战事,大明才承受得起局部地区的动荡。”

弘治帝哑口无言。想到当初锦衣卫考核刷下五分之三,差点使得锦衣卫瘫痪。武官如果也少去五分之三的人……

“父皇,大明别的不多,人最多。有的人是排队当官。”朱寿大笑不已。

声音传出去,让竖起耳朵偷听的权贵打冷颤。

弘治帝瞪儿子:“武试如何出题?可别像锦衣卫考核,多少人能背下《大明律》。”

“那是军机处的事。孩儿打算出海,虾夷国的百姓还等着孩儿呢。”朱寿翘起二郎腿笃悠悠地道。

英国公气得差点吐血。太子这是给军机处找事呢!

朱寿笑道:“国公爷,等本宫从虾夷回来,军机处能把武官考核的事准备好吧?”

英国公身体晃了晃:“陛下,老臣有点头晕。怕是身体还没养好。”14

第355章 出海

太子在万众瞩目之下,轻飘飘几句话挖开了隐藏在大明繁华表面下的‘溃疡’。

在军机处头上甩了个大锅,太子辞别弘治帝和笑容满面的张皇后,带上三百新科进士、府军前卫以及庞大的物资从天津港下海。焦俊接到军机处的调兵令,率南京水师随船护驾。

军机处立刻病了一半的官员。晋王带上藩王,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的安全,把人从家里一位位请回。突然起来的武官考核,被列入弘治十六年朝会的第一项内容。

太子顺风顺水地下海了。

两天后,太子一行人在海上遇上西厂从占城运粮回来的船队。太子亲切接见了西厂船队,询问运粮的相关问题。新科进士们登上西厂运载五千石的蒸汽宝船,见识了大明运载量最大的船只,体验了蒸汽船的速度。

新科进士们围着船舱巨大的蒸汽发动机组大惊小怪,西厂和水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完成了身份互换。

当朱寿和‘南京水师’船队驶入日本海后,东南沿海地区藏起来的商船像下饺子一样下海。京里传出消息,武官们需要重新考核上岗。乘着水师护驾离去,和沿海卫所武官勾结的商人还不抓紧最后的机会下海捞一票?

大明建国后轻视水师的发展。土木堡之变以后文贵武轻,水师更是不被人所重视。除了南京新江口设有专门的水师军队,只有沿海的几个卫所配备战船。如山东金州卫、威海卫、天津卫、金山卫、广海卫、金乡卫等大大小小的卫所。

在军改之前,朝廷命令沿海卫所负责海禁。卫所武官世袭,士兵乃附近军户,和当地豪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可能真的禁的了。直到焦俊率领南京水师在沿海外围封锁,每抓到一例下海商队处置一个卫所,海禁才算真正实施。

海禁严了,海外贸易被西厂一家独占。

尝到海禁甜头的家族没少到京中活动。虽然弘治帝耳根子软,弹劾太子的奏章堆满半间屋子,可架不住他对太子的溺爱。勋贵武官方面,南京的魏国公府和成国公府安静如鸡,谁还会不知死活地跳出来。

最近商人的滋味不好受。新商税试运行、皇家商行扩张,卖粮利润低、卖盐竞争压力大、京布扰乱了布匹市场,一件件压得他们气都喘不过来。国内卖不出的货物,只能销往海外。

争相下海的海商们,谁会想到不差钱的太子殿下盯上了他们的家产呢?伪装成海盗的水师将士们,密切注视离港的船队。到了大海,商队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朱寿只等着保大坊金库堆满金银,现阶段的计划是发展虾夷岛。

“小爷,状元郎求见。”谷大用打断正在看地图的朱寿。

朱寿挑了挑眉,召新科状元郎康海入内。

“微臣南京户部郎中康海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年仅二十七岁的康海浓眉大眼、仪表堂堂,清亮的嗓音一点也不像秦腔的鼻祖。

或许没有遭受磨难,历练不出名流千古的佳话。朱寿想起了王守仁。王守仁没了历史上的遭遇,在军机处参谋部的日子过得无比滋润。朱寿很怕后世的明阳先生就这样没了。也不知康海换了个人生,秦腔是否还会现世。

“小爷,”谷大用提醒道,“状元郎来了。”

朱寿回神,见康海还保持着躬身拱手的姿势。“状元郎免礼。本宫没想到状元郎如此年轻。”

康海恭敬地回道:“在殿下面前,无人敢自称年轻。”大明朝从不缺少年轻的才俊。有程敏政、杨廷和等人珠玉在前,又有同科的年轻进士紧随其后,康海不觉得自己有骄傲的资本。

“状元郎有事?”朱寿开门见山地问。时间就是金钱,他与人交谈很少拐弯抹角。难得几次都是同宗室藩王尬聊。

康海撩起衣袍下跪:“微臣斗胆恳请殿下,重启天下清丈田亩。”

忧国忧民之辈深知,土地兼并会危害到皇朝统治。弘治帝想清查田亩,遇到江南顽强的抵抗。太子和江南官商们斗法了一次又一次。如今项忠已死,太子拿捏住江南命脉,却迟迟等不到朝廷清查田亩的命令。

朱寿非常玩味地看着他。

也不知朱寿说了些什么。满腔热血的康海浑浑噩噩走回船舱,等候他的同年忙不迭询问他太子的回答。

康海双目失焦,口中喃喃自语,“太子高瞻远瞩,志向远大。我等如腐草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

“殿下答应清丈田亩了?”榜眼孙清依仗年纪小,佯装不解地上前问。

或许是因为太子年幼,所以这一届的进士普遍很年轻,孙清刚满十九岁。他和谢迁都是余姚人,谢迁远赴温良改上任之后,孙清肩负家乡父老的深切厚望。太子和江南的关系搞得很僵,乡亲们希望他能和太子搞好关系。

清丈田亩的事是他先提出来的。江南被太子打压,如果让出部分土地能让太子高抬贵手,乡亲们都是愿意的。

谢迁离开前说了许多太子的事,孙清自负对太子有些了解。陛下和太子想清查田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事谈不上高瞻远瞩。一定是太子又说了些什么!

康海瞧也不瞧孙清,一味地嘟囔,“福祸难料,福祸难料……”

孙清犯难。谢公反复提醒他不要被太子蛊惑,他暗笑谢公大题小做。康海的才学在他之上,仅仅见了太子一面就犯傻了。他应该和太子保持距离,还是迎难而上接近太子呢?

朱寿吓走了状元郎,继续对着地图沉思。他刚才对康海说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只是,状元郎的胆子还不够大,一时间承受不了。

在宗室没从皇家商行尝到足够的甜头,清丈田亩的事情不急。高产粮食给了他充裕的时间;皇家商行招收流民给予不低的工钱,缓解一定的社会矛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小爷,”谷大用又来打扰,“秦王携秦王世子觐见。”

朱寿惊讶地抬头:“秦王不是去了兰州吗?”西安府一别,他再也没有关心过秦王东西。

“太皇太后过世,秦王殿下到了京师,后又沿京杭大运河一路游玩。得知小爷出海,秦王从金山卫租用战船追来。”谷大用简略地汇报秦王的动向。

虽然宗律废除藩王不得出封地的禁令,但东厂对藩王的监视并没有放松。朱寿若想要知道藩王动向,东厂能通过无线情报站实时发送情报。

“宣,算了,本宫去接吧。”

第356章 上了船就别指望下

秦王携怀中2岁的世子在蒸汽船上来回折腾,看哪哪稀奇。

“王叔,海上风大。您还是把世子交给奶娘让他在船舱里休息吧。”朱寿头疼地劝道。

他可没那闲工夫陪秦王到处乱窜。接管西厂后手头积攒了一堆事。他想开辟新的航线,还有马六甲海峡,那是必须控制在大明手里的港口。

刘瑾为了加快筑路、收回投资,没少得罪地方官衙。到现在他在文华殿的办公房还堆着弹劾奏章。从西厂各地物流站反馈的信息来看,七成以上的地方官府存在贪渎的行为。

狗咬狗一嘴毛。朱寿面临最大的问题是:这两条狗都是自家养的。

朱寿觉得他要未老先衰了。

鞑靼的威胁刚解除,又要启动对大明自上而下的整改。亏得前面有便宜老爹十几年来的补漏,不然他都想当甩手掌柜。别人都以为他要打江山,殊不知打江山是为了转移国内的矛盾。

最重要的还是自家的老窝。不过秦王的到来,让他预感到老窝又要出点什么事。

秦王把儿子举到头顶,让儿子好好瞧瞧大海。“本王是想在宗人府恢复宗律,重申‘不许藩王出封地’之前,本让儿子瞧瞧大好山河。”

朱寿皱眉:“只要本宫在世一日,变不会收回成命。秦王叔多虑了。”

年轻的秦王停下脚步,把儿子交给侍卫,抱着手凝视眼前过分年轻的太子殿下。太子果然对宗室格外友善。

宗室众位王爷对‘宽厚仁慈’的弘治帝只有敬。对打败鞑靼震国威、提出放宽宗律的太子,喜爱异常。他这次来,带着宗室们的厚望。看太子对他的态度,多半会成功。

“太子为了大明时常在外奔波。本王身为藩王,也想替大明尽一份力。虾夷孤悬海外,不如让本王替太子镇守?”秦王试探道。

如果太子的目标是让打下元朝的疆土,那么总有人要管理远方的疆土。

朱寿心中冷笑。宗室竟然想从他口中夺食!欺负他脾气好?!他脾气好吗?他怎么不知道。

“在诸位王叔中,本宫与秦王叔最谈得来。本宫就说几句真心话。”朱寿不加掩饰地道,“本宫对宗室友好,也是想推卸责任。上玉牒的宗室有一万多人,知道要养活这一大群人有多累吗?脏活累活都让父皇和本宫干了,宗室们只要享受成果,何其不公!宗室享受朝廷供养,总得干点事回报一二。”

“至于镇守地方,那也不是不可以。前提得是王叔亲自打下的。要不本宫借兵给王叔,王叔试试攻打日本?”朱寿笑眯眯地说。

秦王嘴巴微张,眼孔放大,心里不停地骂娘。

你家祖宗抢了皇位,把宗室当猪崽养。现在宗室人多了,嫌弃我们耗费粮食?弘治帝限定了我们纳妃的数量,你这小子更好,想让我们自力更生!借兵打仗?皇帝放心让藩王能掌兵权?傻子才信。

看着一脸咬牙切齿的表情,朱寿都能猜到秦王在想些什么。

宗室们就是太闲,总想给他搞事。朱寿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秦王叔,我下一步打算让天下所有人缴纳田赋。愿王叔助我!”朱寿突然正衣冠,弯腰作辑长拜不起。

秦王被震得头晕目眩,太子让宗室自力更生不算,还想让宗室交税?!

现在才发现假仁慈的弘治帝有多可爱。

朱寿嘴角含笑,看到秦王一脸懵逼,心情格外舒畅。

改革田赋需要大量的人手,上了这条船,都得为他所用。朱寿压根没有遮掩的意图。

在外围偷听的新科进士们呆若木鸡。他们终于知道了康海发‘癔症’的根源。他们的脸色和秦王一样难看。进士哪里有傻子,太子能让他们听到这些话,肯定做好拉他们一起下水打算。

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改革田赋遇到的阻力有多大!以史为镜,瞧瞧商鞅、王安石的下场。他们现在能下船吗?

“太子殿下以为是陛下唯一的皇子,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吗?”秦王铁青着脸,用尖锐的声音回道。

朱寿收回作辑的姿态,傲然立于甲板之上。他微微抬头,抿起嘴,“权贵们疯狂地兼并土地,带来的是数以百万计的流民。太祖当过吃不饱饭的流民,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无须本宫多言。秦王叔可知,河套、琼州、吐鲁番、曾经的内行厂作坊安置了多少流民?那段日子,流民的数量让父皇和本宫难以安眠。”

“就因为大明积重难返,老天才让本宫成为父皇唯一的皇子,天命本宫变革人间道!”朱寿一身浩然正气,铿锵有力地道,“大明往后推一百多年,谁会比本宫更有条件、能力和实力?本宫若不做,还有谁能!还有谁能让大明河清海晏!”

“还有谁!”朱寿的暴吼声在众人耳边回荡。

新科进士中的不少人,从朱寿号召收回河套时就发誓向太子效忠,寥寥几句话更是挑动起他们的一腔热血。土地兼并是每个王朝遭受的难题。如果天下所有的人都需要交纳田赋,有免税权的权贵们,还会不节制地并购土地吗?

康海没想到太子会在众人面前暴露心声。想要让天下人交田赋,就算太子也会遭受难以想象的阻挠。康海佩服太子的勇气,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微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康海大礼跪拜,表达跟随太子的坚定决心。商鞅身死祭法,美名传诵千年。康海愿意为大明河清海晏洒热血。

朱寿双手扶起康海,眼眶中蓄满激动的泪花,“本宫唯用政治清明回报状元郎的大力支持。”

秦王脸颊抽了抽,看着眼前的两人上演了一出君臣相宜的戏码。别的不说,如果他现在同意了太子,他一脉的郡王们能下毒弄死他,扶起他的儿子继位。宗室之间会为了一点小利能打起来,何况是田赋。

出乎秦王的预料,受到感召下跪效忠太子的新科进士有一百人之多。

秦王捂住胸口猛烈的咳嗽。他想起了一点,他的身体不好,太医院王院判建议他静养。

“太子殿下,本王身体不适,想先回江南治病。”秦王虚弱地说。幸好送他来的战船还没离开。

朱寿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王叔,船上有御医随行。除了御医,还有凌风子天师。一定能治好您的病。”

上了船还想下?没门!



第357章 足利义稙

大明第一祸害正文卷第357章足利义稙朱寿故意放慢航行速度,经过本州岛时贴近海岸线行驶。恐吓了日本幕府和一帮大名。

船队在海上漂了十天,比预计抵达虾夷岛北端宗谷的时间晚了五日。

“小爷,您把臣吓坏了。”萧敬快步迎上前。

苍蝇再小也是肉。身为虾夷王的朱寿没时间顾及虾夷,厚着脸皮从弘治帝身边要走了萧敬。萧敬师从戴义,为人正派,是司礼监唯一懂兵法的太监。取消太监监军后,他回到司礼监继续当随笔太监。

朱寿觉得人才不能浪费,破天荒任命他为虾夷总理大臣,总揽一切事务。朝臣们觉得荒唐,可大明的官管不到虾夷国。于是,萧敬成了历史上得权最正的太监。

朱寿拱手回礼:“船上有稀客,为了稀客能饱览大海,特意把船速降了。本宫一路瞧来,虾夷变化很大。萧总理辛苦了。”

萧敬连声说不敢,他乐在其中。他能以残缺之躯牧守一方,此生别无所求,只愿能把虾夷建设成太子规划中的模样。

两人寒暄了几句,萧敬恭请朱寿前往刚修好的行宫。

朱寿站在原地不动,笑问,“努依呢?”

虾夷人努依是朱寿任命的将军,没有特殊原因不可能不来迎接他。经刘瑾、陶仲文一事后,朱寿终于有了世间帝皇具备的猜疑心。

萧敬愣了愣,反应迅速地躬身回禀,“臣派努依将军陪同大内氏来的客人。客人的身份特殊,臣猜想小爷会愿意见上一见。”

“大内氏?那个伪装海盗抢劫大明商船的家族?还没被灭族啊!”朱寿撇撇嘴,不屑地说。

前前任礼部尚书傅瀚和日本大内氏勾结,被他一网打尽。王宗羲、大内广智等人被抓到东夷岛干苦力。本州岛内的大名们打的不亦乐乎,大内氏战斗力折损,竟然还没被弄掉。看来以前抢劫的成果非常丰厚。

萧敬凑上前轻声说:“来者是逃到大内氏避祸的前幕府将军,足利义稙。”

“有趣。”朱寿摸着下巴呵呵直笑。没想到刚到虾夷,就遇上了这么有趣的事情。

听闻朱寿不怀好意的笑声,秦王打了个寒颤,打消了初见宗谷渔场堆满肥美海鲜的新奇感。

朱寿热情地拉起秦王的右手:“秦王叔快请,瞧瞧日本有多乱,您打下日本自立为王也不是不可能。”

“本王没有自立为王的心思。”秦王抗拒地摇头。他差点哭出来了,谁说要自立为王的。太子莫不是想弄死他,故意找的话茬吧?

朱寿强硬地拖走秦王。小样,想打他名下土地的主意!不吓死你,他马上把朱寿改成朱厚照。

萧敬落后一步,小声问谷大用,“小爷对我不满吗?”

谷大用是萧敬的徒弟,也是萧敬推荐给朱寿的人。刚才太子没见到努依不准备进宫,难不成怀疑他有不臣之心?兹事体大,萧敬很忧心。

谷大用简单地回道:“刘瑾勾结宗室,背叛了小爷。”

“原来如此。”萧敬了然。瞟了一眼身后的新科进士,他打算从中挑选一位适合的同僚。

在大明来客的眼中,虾夷王的行宫很简陋。

因为虾夷岛原始,除了树等自然资源,几乎没有任何生产能力。海上航运能力又有限,不可能运太多建筑材料。除了代表虾夷王威严的议事殿采用玻璃、混凝土搭建,其余建筑全为木质结构。紫禁城派来的工匠也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可从日本本州岛来的客人,却被议事殿的富丽堂皇惊到了。

透明琉璃做窗,殿内通透明亮;铁管供暖,屋内温暖如春;烧制瓷器为坐便器,茅房蹭亮干净。依山势而修的宫殿,如恐怖的八岐大蛇一样庞大。宫殿群到了晚上闪闪发光,让天上的星月黯淡无光。

这还只是煌煌大明的冰山一角啊!大明该是如何的富有。

足利义稙失神地想:难怪他逃到虾夷后,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澄不敢派兵前来抓捕。

四处躲藏找机会恢复将军职位的足利义稙,对大明太子的战绩并不了解。如果他知道,一定会明白足利义澄不敢进犯虾夷的真正原因。

足利义澄是怕疯狂囤地的太子,会以此为借口出兵日本。

日本农田产量低下,连年的战争让大名们十分缺粮。原先还能从占城买粮。自从占城成了大明的一部分,一颗粮食也不外卖了。即便是这样,大明还不知足,又把蚕食目标换成了安南。据每月固定来日本贸易的大明官员说,太子用粮食问朝鲜购买无名岛。朝鲜国王很爽快地答应。日本多岛屿,如果大明太子想买个岛,天皇敢不卖吗?

“王,我最尊贵的王,我望眼欲穿,终于把您给盼来了!”依努说着一口蹩脚的南京官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朱寿脚边,跪下磕头请安。

听着谄媚的话语,朱寿神清气爽。说实话,他身边还真缺一位会拍马屁的手下。

朱寿笑哈哈地扶起依努,热情地询问依努的近况,得知他多了两个儿子后,从怀里拿出两条金块送礼。周围的虾夷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把自家的喜事告诉朱寿。朱寿让谷大用搬来箱子,取出水力压铸的金银币,大方地人手一把。

“吾王万岁,吾王万岁!”虾夷人高兴地嗷嗷直叫。

身边的秦王暗搓搓地翻白眼。身为大明太子,需要用钱财笼络海外蛮夷吗?太不矜持了!

送依努的金条分量十足。

依努美滋滋地揣怀里,换成日语说,“总理大人王的火器堆满仓库。下次您送我一把火统吧。”

足利义稙的脸上顿时变幻莫测。

朱寿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用南京官话轻声问,“对方身上能刮什么好东西?”

依努去了趟大明,脑子更加活络了。为什么秦王四处走动,反而智商退化了呢?

“足利义稙手下有一支忍者。这支忍者多次使他免于足利义澄的暗杀。忍者誓死效忠主人,除了自己的主人,连天皇的话都不会听。王想在海外培植势力,忍者是最好的选择。”依努谄笑道,“还有,总理大人说,发展虾夷需要大量的人手。日本人多土地少,足利义稙虽然落魄,可并不缺人。”

秦王双目圆瞪,太子为何要在海外培植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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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太会玩了

宗谷渔场的海鲜在后世都是极为著名的存在。加上西厂的运输能力,制冰保鲜技术,以及海带制成味精的工艺,虾夷岛赚的足能够养活虾夷人。

海鲜可以被洋流带到海岸,装卸海鲜还是需要人的。虾夷人少,日本幕府封锁了通往虾夷的海路,虾夷的发展受制于人力不足。

朱寿在琼州、东北、吐鲁番、东番几地耕种,到处需要人手。连为了对抗百姓信奉白莲教推出的罗教,都被朱寿当成了劳务中介所。发展农业、工业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朱寿都快把主意打到丢失土地的白莲教徒身上了。听到日本人多,他的眼神顿时亮了。

足利义稙受到了大明太子热情洋溢的接待。

“沿海地区百多年来从不中断和日本的贸易往来,你们中谁会日语,替本宫接待客人。”朱寿招来了300位新科进士。

秦王用异样的眼神打量朱寿。大明执行禁海,承认会日语岂不是说明家里从事走私吗?太子莫不是傻了,谁会站出来承认!

“曾有位日本国内著名的文士出任使者。家祖善于山鸟画,与使者以画会友。微臣趁机学了点日语。”榜眼孙清终于等到接近太子的机会,忙不迭站出来。

同时还有几位出身广东、福建的进士以各种借口出列。

秦王抿了口喝茶掩饰惊讶。这茶,味道还不错。没想到蛮夷还是有点好东西的。

朱寿同情地看向几位进士。这几位回国若知道家抄了,还不得哭死。

“麻烦诸位辛苦一下。将来如果愿意,可到虾夷任一官半职。”朱寿难得善心地提醒一次。

几人笑着打哈哈。成了大明的进士,怎么可能会到海外之地受苦。

“足利将军,华夏是礼仪之邦。本宫会先以虾夷王的身份,恳请幕府解除对虾夷岛的封锁。如果幕府将军同意了,本宫就不方便助你。”朱寿不要脸地说。

足利义稙虽不太满意,也只能点点头。

朱寿和气地说“将军安心住在虾夷,把这当自己家。本宫事忙,让身边的人招待您。”

足利义稙有些失望。可当足利义稙得知接待他的孙清,是大明榜眼,太子身边300号人是大明的新科进士后,重新振奋了。他日夜留在进士群中,向他们讨教学问联络感情。多年后大明的重臣将在这群人里选出。能结交到大明重臣,会成为他手里的王牌。

朱寿刚踏出议事殿,萧敬告之幕府将军派使者求见。

朱寿笑了笑,拉上秦王,用热情洋溢的姿态接见了幕府将军足利义澄的使者。他收下一堆见面礼,用金银币做了回礼,让使者带着上‘允许日本百姓上虾夷打工’的请求,愉快让蒸汽船送使者会本州岛。

“太子属意何方?”秦王高深莫测地问。

他也想在太子面前展现能力,让太子另眼相看宗室里也有大才。太监都能牧守一方,宗室为何不可!无论太子选哪一方,他能凭有效的信息说出那方的不足。

夺幕府将军位置的手段,连大明皇位之争的十分之一都不如。现任幕府将军几年了都没弄死上一任,可见是个没用的。前任被一个女人搞下台,几年时间没复辟成功,也没有。

朱寿奇怪地看了眼秦王“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最好是两边能打起来。工部有很多淘汰的火器,正可以卖给日本。买卖火器只认金银不认人。”

秦王再次用喝茶掩饰尴尬。太子的无耻程度,比晋王形容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事实是,秦王对朱寿的认识还不够清醒。

混乱的日本才符合朱寿的利益。日本的战国时代和华夏的战国一样礼崩乐坏。阶级森严的日本出现了大量以下克上的情况。大名不受将军节制,又经常有家臣背叛大名,足利幕府的权势逐渐萎缩。

火器卖两家怎么够?苍蝇虽小也是肉,大名、小名、家臣,只要给金银和货物就能买到火器。

朱寿本想让西厂以虾夷为跳板,北上寻找美洲大陆。此时欧洲人刚发现美洲大陆,大明绝对有机会争一争。

足利义稙意外的拜访,让朱寿又多了件需要操心的事。幕府害怕虾夷,封锁了海岸线。他干脆乘船停留在本州岛港口,日本还敢驱赶大明太子不成?

在本州岛的朱寿流连于各大名之间,打着请求解锁海岸的旗号,暗中售卖军队淘汰掉的装备。

随朱寿频繁出入日本上层武士,秦王越来越不安。

在太子让西厂再送一批火器时,秦王忍不住问,“太子,你是想挑起日本国内混战吗?”

朱寿看傻子似的看秦王“本宫消息有误,很多年前日本国内就开始混战了。本宫调整原先的计划,支持某一方将军,不如支持更多的地方势力上台划算。”

秦王傻愣地问“朝廷在和日本的贸易中赚了不少银子。若日本乱了,如何开展贸易?”

“卖粮食和火器呗。”朱寿理所当然地说。

秦王很想直言大明能有本事大量卖粮食和火器的,只有太子本人。原来商人能把国内卖不出去的货物高价卖到日本,现在这条路也不通了。

太子想堵死商人的商路!要知道商人中有不少是宗室暗中支持的。晋王会被宗室们烦死的。

朱寿很高兴看到秦王悲愤的脸。

最终幕府拒绝同意虾夷从日本招收人手。他们害怕虾夷的实力强大,将来会威胁到日本安全。

回到虾夷,朱寿气冲冲找到足利义稙。

他气愤地骂“足利义澄手下的大名都不是东西。从本宫手里骗走火器,承诺会搞定禁令。竟然敢晃点本宫!”

“玩弄了本宫,就别怪本宫插手贵国的内政。日野富子死后,足利义澄一直想要亲政。和掌权的细川政元时有摩擦,他们已经面和心不和。你可以派忍者暗杀管领,让他以为是足利义澄派的人。”朱寿咬牙切齿地提议。

足利义稙眼皮一跳“若细川政元不上当呢?在下虽有人,可军队没有装备全是农民。幕府手中有火器,万一细川政元发现了真相找在下算账。在下定是逃不掉的。”

“别说火器,你的装备和军粮本宫都包了!本宫从小到大还没受过别人如此的愚弄,这口气一定要出!”朱寿气呼呼地说。

足利义稙大喜过望。一点也没有怀疑眼前这位毛还没长齐的大明太子。真的按照朱寿的建议行事。

目睹朱寿全程表演的秦王无话可说。

看着足利义稙欢天喜地地离开,朱寿假装叹息,“没有军权的日本天皇是傀儡,丧失军权的幕府将军能被随意废立。所以说,皇帝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必须紧握军权。秦王叔,本宫说的可对?”

太子的暗示太明显,秦王唯有报以苦笑,“太子殿下所言甚是。”

得了,他回去后定会让藩王们绝了镇守一方的心思。太子太会玩,他们玩不过的。



第359章 都是我的

大明太子在国内享有‘祸害’之名。随着他把明军淘汰的火器贩卖到日本,把本就混乱的本州岛搅得永无宁日。祸害之名,已经从漠南草原传到了日本。

幕府将军足利义澄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对他动手。足利义澄害怕他帮助足利义稙复辟。只能派出有限的船只,封锁虾夷和本州岛的海岸线,防止足利义稙回国。

不知道是因为朱寿的插手,还是细川政元倒霉。原本足利义稙派出忍者佯装刺杀细川政元,没成想细川政元在家养伤期间死了。

细川政元死了,细川家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内斗。足利义澄趁机联络大名,打算收拢将军权利。

收到忍者冒死送来国内的信件,足利义稙急了。忍者从虾夷最南端的函馆找到宗谷,用了十天时间。谁知国内的局势发生什么变化。

足利义稙不顾卫士装腔作势的阻拦,冒然闯入议事殿,“请太子殿下助我归国。”

少詹事、都察院都御史、报馆馆长胡献,正在转述军机处、内阁对太子插手别国内政的诘责。突然被人打断面露不愉。

感谢随行的300进士有不少人给《大明皇家日报》投稿,稿件通过西厂运送海鲜回国的船只寄回国。日本的风土人情、战国混乱的局面被真实地展现在大明眼前。同时,他们也用春秋笔法,隐晦描述太子殿下的‘落井下石’举动。

结合太子把三大营去年换装淘汰的火器一股脑卖出去,军机处高度重视。

军机处、内阁经过磋商,把太子党里为人正直、古板的胡献派过来。日本毕竟也曾认大明为宗主国。他们深怕太子玩得过火,丢了大明的天朝大国范儿。

站在殿内一同听训的孙清,猛给足利义稙使眼色,想让他快点离开。

“此人是谁?”胡献逮住孙清问。

胡献曾领着少詹事的身份监督内行厂,是朱寿身边的老人。别看太子不守规矩,可太子最反感手下的人不守规矩。此人闯入议事殿时,他瞧见太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这很反常。

足利义稙和大明进士们一起混了段时间,学过几句官话。他自我介绍道:“我乃前任幕府将军。意图效仿天朝英宗皇帝复辟之举。”

朱寿捂脸。这话是他给足利义稙灌输信心时所说,若被国内的老头子们知道,他的耳根不会清净。

胡献瞪着朱寿,气得脸红脖子粗。不用猜就知道,这话定是从最会说歪理的太子口中说出。

“贵国还有天皇在。谈何复辟?阁下口误了。”胡献冷声回道。

“在下口误。”足利义稙很爽快地认错。事态紧急,他不想在毫不相干的事情上耽误时间。

足利义稙换成日语许诺:“若太子殿下能助我归国,在下将令忍者服部家族效命太子。开放沿海,容许日本虾夷两国百姓互通有无。另外送上五千奴隶供太子驱使。”

胡献让孙清翻译,孙清无奈照办。

“不可!”胡献态度坚决地反对。

就在此时,‘南京水师’士兵匆匆来报,“大明东南沿海发现海盗杀烧抢掠。兵部命水师立刻回援。”

“留下五艘战船,其余船只返航。”朱寿激动地起立。焦俊那里应该得手了。不然军机处不会让保护他安全的水师回援。

朱寿转而用日语告诉足利义稙:“你和你的人马上收拾一下,和水师一起走。本宫会让水师在港口把你们放下来。本宫卖了太多的火器,国内派人来责骂本宫。今后本宫想把火器、装备偷出来,要花给多的心血。这批结账后,下一批提价一半。”

孙清张口结舌,没敢把这段话翻译给胡献知道。

足利义稙欣然答应。等夺回幕府将军的职位,金银钱财根本不是问题。

胡献好一会儿才弄清楚发生了何事。

“沿海卫所都是吃干饭的吗?军机处也是,太子的安全就不重要了?”胡献吹胡子瞪眼。如果在文华殿,他一定弹劾军机处不顾皇储安危。

朱寿一脸正气:“本宫待在虾夷不会遇到危险。军机处既然召回水师,定是沿海险情刻不容缓。沿海百姓的安危也很重要。”

朱寿真实不做作的反应、真诚的话语,在进士们心中留下好印象。太子只要抱有爱民之心,能遮掩许多不如人意的小节。毕竟人无完人,

朱寿的反应绝对无比真实。‘水师’若不去救人,没有人证物证如何能光明正大的抄家?‘水师’若不去救人,如何洗脱伪装海盗的罪名。这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不过,便宜老爹怎么会同意军机处调走保护他的水师?

朱寿嘱咐谷大用用无线电台问问清楚。

秦王状似无意地嘀咕忍者的事。嘀咕声刚好能被胡献听到。

“殿下为何想要忍者?”胡献直勾勾地盯着朱寿,“殿下是堂堂皇太子,用得着蓄养杀手吗?”

朱寿瞪了瞪秦王,狡辩道,“谁说忍者是杀手。足利义稙好端端的活着,离不开忍者的保护。”

“我大明皇太子,还需要异族保护!殿下把我朝百万大军当成什么了?”胡献跳脚。

秦王猛点头。

进士们同样不解地看向朱寿。

大明国内不存在妨碍太子继位人,太子无须排除异己。

忍者不可能比锦衣卫更厉害。如果太子要人手,只需一句话,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敢不派人相帮吗?

想知道原因的还有萧敬。忍者是太子托依努寻找的。倘若皇爷不是只有小爷一位皇子,萧敬都要怀疑小爷想要弑君。

朱寿环视在场的人,皱紧眉头,眼神多有无奈,“既然大家都想知道,本宫也没什么不可说。但希望诸位出了这个门忘了这件事。”

众人竖立耳朵聆听。

朱寿长叹一声,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这话应该从苦兀岛上的传言谈起。苦兀岛就是虾夷岛北端的大岛,那座岛全年有一半时间被冰雪覆盖。本宫成了虾夷王后,令苦兀岛上百姓在冬季来临前避到虾夷岛。”

萧敬佐证:“确有此事。”

“苦兀岛上有一族名为飞鹰族。此族自称是殷商后裔。周朝打败商朝后,有25万商人困在北地。他们的巫占了一卦,北面是他们的生机。结果他们一路往北,穿过海上天桥,找到了一块比大明大很多的地方。飞鹰族断后,等他们想要追上族人时,大海淹掉了天桥。”

“本宫想让忍者去寻找这片消失的大陆。至于为何派忍者,原因很简单。找到了新大陆,自然和虾夷一样,是本宫一个人的。”朱寿冲秦王冷哼。

胡献愣了半晌:“殿下,那只是传说。”

“郑和船队也有新大陆的描述。”朱寿淡淡地说。

胡献瞪大眼睛:“真比大明还大?”

“不管大不大,都是本宫一个人的!”朱寿抬头挺胸,骄傲非常。

第360章 妥协

大明实施海政策,除了太祖怀疑以胡惟庸和本勾结、沿海有倭寇入侵之外,还与华夏民族的‘好面子’有关。

华夏常以礼仪之邦自居,每有远道而来的属国朝贡,必会‘怀柔远人’、‘厚往薄来’。简单说,就是你送我一两银子,我至少要还你二两银子,否则不足以表达天朝上国的优越。

大明初期国力雄厚,永乐帝有实力邀请数十位外国使节参观军演。到了中期国库空虚,无力承担巨额的‘人往来’。银子是没有,可面子不能丢!把大门紧闭,明示四周小弟们别来朝贺了。

穷则思变。

现今的观念变了,官员懂得国家也需要经营有道。比如胡献。

为人古板、认死理的胡献曾因为太监和弘治帝顶牛,差点被弘治帝贬官。朱寿利用他的固执格监督内行厂,效果斐然。内行厂严守条规,大小作坊生产秩序井然。内行厂解体的原因复杂。不可抹杀的是,内行厂能在短短几年内膨胀式发展,离不开胡献的铁面无私、严格规范内部cāo)守。

人是会环境被影响的。

胡献处制造财富的内行厂,被bi)着研读《大学衍义补》,对很多事的理解更加透彻了。

转变思想的胡献非常适合管理《大明皇家报》。朱寿既想要让民众肆无忌惮谈论朝政,但也需要控制尺度,保持社会民心的稳定。胡献的尺度拿捏的很好,妖眚事件、盐政改革、引导正确的商税缴税观等等,多次被弘治帝夸赞。

胡献是非常典型的明朝文人,喜欢私下著史。他撰写的《内行厂沉浮录》搁在集义任人传抄。书中详实记录他进入内行厂接触过的人和事。内有不少太子语录,能从中窥测太子的想法。

可户部尚书秦纮看了之后却说,内行厂的海外贸易有猫腻。海外贸易一直由刘瑾掌管,刘瑾死后太子亲自管理。朝廷除了知道西厂从占城运粮,对其他一无所知。内行厂为宝船打造的两百多台蒸汽发动机消失了。南京还消失了一个大型造船厂。

太子下在海外闷声大发财。

文官们又发现,和太子一起发财的,还有在河跟随他的勋贵之家。

这下文官们不淡定了。

听到太子提及海外新大陆。胡献不管三七二十一,定要让朝廷插上一脚。

“下不如派一两位新科进士上船。”胡献道。

朱寿挑眉:“海中时常出现险,新大陆的消息并不确切。本宫不舍得从锦衣卫调人,只让忍者先行打探。进士们是国之栋梁,折损在海上本宫会心痛的。”

胡献朝进士们一瞥。

一位材中等、圆脸大眼的青年识相地站出来:“小臣愿意前往。”

“你无须做出违心举动。胡大人为人正直,不是事后报复的小人。”朱寿笑着安抚。

胡献瞪眼:“下,此人乃下官犬子。”

“……”

朱寿和胡献大眼瞪小眼。

他捶足顿、后悔不已。他一直努力开启大明民智,想让大明上下把目光放得更高、更远,让大明帝国富有强大,国祚永存。

可他忘了文人的德。没有后世清朝200多年的洗脑教育,文人们都很有个。尤其是喜欢抱团的大明文人。涉及到文人的根本利益,他们能打死一个再来一双。

胡献利用报馆馆长的份,利用西厂、电台,把新大陆的消息传回国。

新大陆的传说不知真假,可太子哪会做无的放矢的事?

几天后朱寿收到了雪花般的电报。从朝廷到地方,从皇家商行到河,自愿探索新大陆的请愿信一封接着一封。连宗人府都掺和了一脚,有上百位奉国将军加入请愿大军。

朱寿统一回复:都不怕有去无回吗?

内阁回电:粉骨碎浑不怕。

朱寿气笑。内阁连于谦的《石灰吟》都搬出来了。于谦开启了文官掌军的序幕,为明朝文官的掌权奠定基础。也算应景。

他为太子,可以和江南文官作对,但不能不重用其他文官。正因为他重用杨廷和等人,利用南北官员之间的矛盾,才能顺利击倒江南帮,弄走谢迁、吴宽。

军机处的成立打了文官们措手不及,宁夏一战胜利重新奠定了武将的地位。如今文官们已经摒弃前嫌,一致对外。

帝王心术讲究平衡之道。朱寿也不能把文官打压太过。大明初期,没有制约的勋贵武将非常跋扈。

宗人府回电:朱家枝繁叶茂。

秦王态度放软:“若宗室能从海外新大陆获得丰厚的利润,缴纳田赋也不是不可以。”

朱寿妥协了。

“探索新大陆需要完全的准备,配备物资、人手需要时间。探索队明年开从宗谷下海。”

如果能让大明权贵的目光,从一亩三分地移向海外,他在国内改革也能顺畅点。

这边刚掰扯好探索新大陆的名单。本幕府将军换人了。

足利义稙在朱寿的支持下,驱逐足利义澄,比历史提前5年重登幕府将军之位。本天皇出于对大明的忌惮,捏着鼻子认了。

足利义稙遵守诺言,从战败的足利义澄手下弄来了5000农民,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妻儿。虾夷有了劳力,正在准备明年的耕。

被海盗耽误了些子,错过了腊八节。水师处理完了海盗,朱寿马上带着进士们回国。便宜老爹来电威胁:年三十赶不回京师过年,下次甭指望出京。

新科进士们此番虾夷之行开了不少眼界,也成功被太子‘洗脑’。上了太子的船,就别指望下船了。他们将会是田赋改革的主力军。

不管原先的关系如何,这三百位进士想要有光明的未来,必须携手共进。就像太子说的,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海上航行的子很无聊,大家聚在一起聊天。

“本天皇想趁着两代将军的内斗夺回实权。”孙清耸耸肩,“被咱们的太子下搅混了。”

康海不置可否,他对弹丸之地的本不感兴趣。一门心思投入到田赋改革中。

善兵法的汪鋐另有看法。“天皇手中没兵权。如果足利家内斗两败俱伤,幕府势力衰弱。天皇过的还不如现在呢。想想曾经的天下共主的周天子下场。”

“喂,你们就对太子带上船的倭女没点想法吗?”新科探花李廷相八卦地问。

他比孙清还小2岁,比太子只大6岁,子脱跳。虾夷全程和杨慎到处疯玩,完全没关心朝堂上的争斗。

杨慎翻翻白眼:“别乱说话,那是女忍者。下打算送到云南孟艮府,保护未来的太子妃。”

“孟艮打起来了?”汪鋐惊讶地问。

第361章 不征之国

自从明廷重置了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云南孟艮府成了西南边陲的风暴中心。明廷的重心一直在北方,如今鞑靼被打的七零八落,又被朱寿搅成米糊。北方安定了,安南的问题显得尤为突出。

“李公还没解决安南吗?”朱寿不满地问。

虽然东宁伯焦俊刚从马六甲回来,但身为和大明富贵与共的勋贵,比文武官员更操心皇帝和太子的家事。太子身边突然多出了两位女子,甭管相貌如何,是女的就能引起关注。

焦俊还没来得及拿出从马六甲搞到的宝石打探消息,杨慎的话传遍了整只船队。两位女子,竟然是给未来的太子妃找的女护卫。

枕头风的威力焦俊亲眼所见。先帝对万贵妃的百依百顺,见过的人绝对忘不了。提及未来太子妃的亲爹,焦俊使劲说好话,唯恐将来被穿小鞋。

焦俊憨厚地道:“西南地形复杂,又有各方势力插手,李公刚到一年哪能那么快解决。况且我军曾在交趾驻扎二十年,交趾的反叛从未停息。善谋的李公定不会为了短时的小利放弃长远的利益。”

朱寿古怪地瞟了焦俊一眼。要不是知道李东阳很穷,他都要怀疑李东阳贿赂了焦俊。

哎,文官独霸朝纲他担心,武官太强他担心,文武官员关系好他还是担心。他还没当皇帝疑心病就那么重,将来可咋办呢?

皇帝真不好当,希望便宜老爹长命百岁。

“是因为‘不征之国’的祖训吧。”朱寿语气埋怨,“交趾人真以为本宫拿他们没办法吗?”

焦俊脸色一变,忙说,“李公定会为殿下考虑。这次安南在马六甲重金聘请海盗骚扰琼州,指不定就是李公弄来的机会。还请殿下忍耐一二。”

在太子之前,大明处处用祖制说话,陛下是祖制最积极的维护者。太子强横出世,破坏了无数的祖宗律法。陛下偏心,官员们持身不正,武力和话语又都比不过太子。在太子的淫威之下,朝堂上已经很少有人拿‘祖制’说话。

朝堂的官员不说话,安南使者先开了口。

今年太子不在京过腊八节,陛下着礼部准备了宫宴。上次腊八节宫宴,勋贵们被太子臊得慌。这次太子不在,大家可以热闹热闹。没想到,安南使者在宫宴提了太祖‘不征之国’的祖训。

太祖的《皇明祖训》将日本、朝鲜、占城、安南等5个海外藩国列为“不征之国”,告诫后继者不得恣意征讨。永乐帝讨伐安南失败,成了‘不听祖训会倒霉’的实例。此后的几任皇帝防备北方,更没胆子破坏祖训。

大明出了一位‘类太祖’的太子,一切都不一样了。

弘治帝冷着脸离场,早早结束了宫宴。

朝臣们瞪瞪安南使者,揣走了能拿的东西,败兴而归。

宫宴的菜肴美酒,宫外真心吃不到。

虾夷的海鲜,哈密的瓜、琼州的水果、河套的牛羊肉、大宁的番茄等等,最好的先往宫里送。酒醋面局定期为宫里特别酿造各类酒、酱料。尚膳监的厨子会做各地美食,不出宫就能尝遍天下美食。

唯一令朝臣不爽的是,宫里被太子整治的如铁桶一般。专供宫里的东西,没有陛下的赏赐根本拿不出来。有资格出席文华殿廷议的官员,时不时能从宫里拎走一些,可其余人伸长脖子也等不到皇帝的赏赐。太子喜欢往外头跑,宫里的弘治帝却不爱出门。

至于攻打安南违反祖训?呵呵,西厂出海贸易就不违反祖训了吗?国库空虚,和鞑靼的几场仗的军费大部分是太子负担的。北方缺粮,朝廷赈灾的粮食出自海外占城。朝臣们哪有脸以违反祖训弹劾太子。

陛下任命李东阳为交趾布政使。李东阳是太子未来的岳父,文武官员吃不准太子的打算,冷眼旁观安南事态的发展。

虽然朱寿身在虾夷,无线情报站尽责地把京师的消息一条不拉地传到。

“马六甲海峡的满剌加国情况如何?弄来的金银秘密送往密云铸币厂了吗?”朱寿要操心的事很多,安南暂且往后排。

焦俊一一回禀。

相比安南,朱寿更在意满剌加国。根据后世记载,就在这几年,葡萄牙船队会抵达满剌加国。东西方即将碰撞。留给大明的准备时间不多了。

内阁、军机处就不那么淡定!

南京水师遵令剿灭海盗,并把抓到的海盗押解入京。锦衣卫从海盗口中审问出缘由。朝臣们知道了海盗背后有安南人搞鬼。

文武官员各个义愤填膺。去你的‘不征之国’!安南把大明的脸面放在脚底踩,怎么还能忍。

尤其是大明文官,他们的脾气不比武官好哪去。海盗不但扰乱了琼州,还杀了知府!这笔账他们必须和安南好好算算。

农学院用占城稻培养出高产水稻,江南迁移20万百姓开发琼州。当初琼州高产水稻一年两熟,平均每亩六石传回京师,太医院的保心丸脱销。

琼州府超越湖广两省,成了大明最大的产粮基地。朝臣们各个成了红眼病。礼部弄没了太子五十艘宝船,朝廷没银子赔给太子。在太子的忽悠下,朝廷把琼州五十年的税收免了,把琼州没人要的土地给了太子。

只要一想到太子手上拥有的粮食,朝臣们就要吃保心丸防止活活气死。

宋朝以后,官员的臣权意识浓重。臣权和皇权的争斗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强如太祖,即便取消了宰相,三代后出现的内阁继承了宰相的权利。

官员们知道,不能让太子一人掌控住大明的粮食命脉。但从太子口中夺食风险极大。朝臣们众志成城,趁着太子出海,跑到弘治帝面前大哭特哭。他们忏悔能力不足,在琼州的事件上处置失当,让朝廷蒙受损失,恳请弘治帝惩处。

朝臣们这么做,放性格强势的太祖、永乐帝和朱寿眼里,就是逼宫!他们会换掉整个朝廷官员的可能性很大。

可仁慈的弘治帝不会。圣旨没人遵循就是一张废纸,天下还得官员治理。皇帝就是位大家长。协调好家中众人的矛盾,这个家才能兴旺发达。

弘治帝从儿子手里要回了一半琼州的土地,交由户部直属管理。土地收获的粮食入国库,琼州的土地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允许买卖、封赏。

而接管土地的官员没到任,秋收的稻谷没来得及运往京师,竟然被海盗抢了!

雷州卫、海南卫出动战船打击海盗,被海盗全灭,出海将士全部阵亡。胆大的海盗再次登路,攻向琼山线的知府衙门。锦衣卫赶到时,琼州知府张桓被杀,海盗后逃回海上。然后就有军机处调南京水师的命令。

明廷的脸被安南打肿,云南孟艮府马上收到朝廷备战的指令。

第362章 走私

大明第一祸害正文卷第362章走私太子的船还未到天津,西厂已经把虾夷岛海鲜送到了皇宫。同时,在京的宗室皇亲、朝廷命官、驻京使者、吏目、兵将衙役、锦衣卫、东厂、内侍、宫女,从上到下人人有份。

与此同时,尚膳监的御厨免费公布海鲜的烹饪方式。京师连续遭受山东、虾夷等地的免费海鲜攻势,海鲜摆上寻常老百姓的餐桌,成了一道道鲜美的家常菜。

京师引领大明风尚,吃海鲜成了一项很时髦的举动。尤其是陕西、山西、河南等内陆,请客吃饭不摆上一两盘海鲜,是非常没面子的事。

“太子殿下说得对。免费的,往往是最昂贵的。”秦纮纠结着眉头,捂着胸口心疼这桌饭菜的价格。一顿吃了他半年的俸禄,好在是西厂请客。

张永和善地解释:“经太医院鉴定,虾夷海参和高丽参一样,是大补之物。帝王蟹、鳕场蟹、北国赤虾、条纹虾、葡萄虾、金枪鱼都是虾夷的特产,山东、广西等沿海地区吃不到。还有东北的熊掌……”

经过刘瑾的事,张永越发的低调。要不是太子命他负责拟定前往新大陆的名单,他绝对不会出现在权贵往来频繁的棋盘街。

“张公公别说了,天下间没人会质疑太子殿下掘金的能力。我们还是说说新大陆的事。”马文升粗暴打断张永的话。

新科进士捎信回来,虾夷风光秀丽、物产丰富。海鲜会随着海水飘到宗谷海场,打捞十分方便。虾夷是天上能掉银子的好地方,绝不是什么蛮荒之地。

虾夷冬季虽冷,但有丰富的煤炭取暖。农学院技师辅导虾夷人开垦种植,粮食足可以自产。进士们在虾夷煮茶赏雪、泡温泉、滑雪喝酒,玩的不亦乐乎。

虾夷岛和苦兀岛隔着一条很窄的海峡,如同从琼州府到雷州府,通行很便捷。苦兀岛上好东西也不少。偌大的地方,全部人口加起来不满2万。根本不存在利益冲突。虾夷人很高兴太子改善他们的生活,比大明百姓更加拥戴太子。

马文升真没想到,连衣服都穿不起的虾夷蛮族,居住的地方竟然是块宝地。闹得大家对新大陆期待不已。

张永呵呵一笑:“马大人别急。小爷有些话不好对诸位大人明说,命咱家代为转述。”

屠滽手一摊:“虽然文华殿廷臣都在这,今日是私下宴席,与朝政无关。出了张公公的口,入了我等的耳,老夫替大家担保不会把话传给外头知晓。”

太子不会做亏本的生意。他们早做好太子狮子大开口的准备。

“小爷亲眼见了日本的现状,对日本天皇的遭遇同情不已。小爷想了很多。”张永环顾四周,见他的话引起官员们的重视,继续往下说。

“小爷可以放弃海外的利益,只希望诸位大人能协助小爷对大明国内改革。大人们饱读经史,执政多年,应该比小爷更清楚大明内里烂成什么样。小爷往北方输送了几百万两银子的利益,才把鞑靼弄垮。小爷没那么多银子补上所有的窟窿。”

“华夏子民看中土地。皇朝的起起伏伏,多半是因为土地矛盾引起的。小爷愿意把海外的利益让给大家,希望大家送一送手上的土地。”

张永全程微笑着。

现场一阵沉默。

“太子爷又想整什么事了?河套、琼州、东北、吐鲁番几处的土地还不够太子折腾吗?”周经苦恼地皱紧眉头,深深的‘川’字出现在眉心。太子在几地的土地政策有别于中原,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

张永淡淡地道:“去岁户籍统计,大明人口超过一万万。这是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数字。在天灾不断的前提下,人口越来越多,诸位懂得背后的危机吧?大地动过了才多久,今年又地动了。水灾、旱灾下,今年各地的税粮免了多少?没有高产的粮种,没有小爷提供的粮食,鞑靼没有被打败,大明怕是要变天了吧?”

“张公公此言过矣!”马文升绷着脸打断。

张永失笑:“小爷回国前令咱家转述这些话,是不想因为既定的事实和诸位做无谓的争辩。是与不是,诸位大人自行判断。”

“海外的利益具体是多少?”刑部尚书闵珪突然开口。

他是江南官员在朝廷中职位最高的人。江南在太子的打压日益衰落。眼见山西、陕西的商人在太子的扶持下壮大,江南是真急了。

张永摇摇头:“咱家不知道。小爷也不知道。”

宴席中窃窃私语不断。

张永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桌面。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腾腾腾’酒楼楼梯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闵大人,请速回刑部。”刑部主事气喘吁吁地找来。

闵珪心口一滞,立刻询问,“出了何事?”

“南京水师打击海盗时,顺便抓了十几队私自下海的走势商。水师把人绑着仍到了刑部大门口。”主事苦笑着说。

被抓的十几个船队,几乎囊括广东、福建、浙江的巨贾之家。水师怎么可能一下子全都遇到?太子殿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大事。十几家巨贾的力量,刑部肯定挡不住。

梁储用手巾擦擦嘴:“走私是重罪,轻者抄家流放,重者满门抄斩。三法司一同会审吧。”

此刻,梁储一口浓浓的广东话显得非常突兀。广东一地走私风气浓重,海商和海盗真不少。梁公不可能不清楚。

美味当年,大家的食欲突然都没有了。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官员离席,其余的人也先后离去。

“好东西不要浪费。”张永招呼身边的人坐下,有滋有味地吃光面前的佳肴。

梁储用手巾擦擦嘴:“走私是重罪,轻者抄家流放,重者满门抄斩。三法司一同会审吧。”

此刻,梁储一口浓浓的广东话显得非常突兀。广东一地走私风气浓重,海商和海盗真不少。梁公不可能不清楚。

美味当年,大家的食欲突然都没有了。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官员离席,其余的人也先后离去。

“好东西不要浪费。”张永招呼身边的人坐下,有滋有味地吃光面前的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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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回家作业

因为成化帝的儿女出生晚,弘治帝在世的妹妹只有仁和、永泰、德清三人。三位长公主的驸马,也是弘治帝亲自挑选。

弘治帝对姊妹们很好,三位驸马的相貌、人品、家世都不错。弘治帝想不通,妹夫们为何要入股参与海商的船队。以前的内行厂、现在的皇家商行,没少关照三位妹夫。妹夫家不可能缺银子。

弘治帝生气离去,公主们很尴尬。

“太子,姑姑们……”仁和长公主涨红脸吱吱呜呜。

朱寿微微一笑:“侄儿知道,姑姑们只不过是为了还人情。”

妹妹福泰出生后更改了宗律。原先驸马及其家人是不能当官的。驸马身份贵重,手中没有实权反制,自然是海商们眼中最好的护身符。

朱寿相信,公主驸马只是海商找来的第一拨人。

海贸利益大,除了藩王,参与的权贵不会少。海商有不少亡命之徒,藩王们可不敢作死。皇帝能容忍宗室捞银子,但绝对容不下掌握武力的藩王。

“有些事,别人做了父皇只是生气,可若是姑姑们做下的,父皇会很伤心。根据被抓的海盗交代,海商们提供了不少大明海防情报,甚至还有琼州运粮船、官府的消息。”朱寿负手而立,深邃的双目透出莫测的神情。

驸马齐世美脸色瞬间惨白:“琼州知府被杀,内阁震怒。海盗接连平了两个卫所,军机处必定报复。”

“这,这可怎么办!”仁和长公主当场吓哭。

朱寿来回打量如丧考妣的公主姑姑们:“姑姑们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六人同时摇头,坚决否认。

朱寿揉揉太阳穴,转头吩咐谷大用,“问东厂知不知道。”

成化时期的东厂耳目灵通,官员和夫人在家说的闺房话,都能传进皇帝的耳朵里。便宜老爹继位前承诺约束东厂,东厂番子行为收敛,极少亮相人前。

只要是皇帝,没有疑心不重的。朱寿不相信东厂会暂停监视业务。

半个时辰不到,东厂厂督王岳亲自汇报。“启禀小爷,驸马们在安南承包了银矿,海商负责把银子运回国。驸马们还参与私铸铜钱、放高利贷等朝廷严令禁止的事。”

草泥马!

安南宁愿贿赂大明的公主,也不愿意臣服大明。难怪安南使者胆大包天,原来在大明有很多人给他们撑腰。

“侄儿累了,先回去休息。请姑姑们下次别在侄儿面前哭穷。侄儿的心,很痛。”朱寿伤心欲绝地离去。

哎,只有他才是真正的穷人啊。

长公主们花容失色,想要哭求朱寿,被卫士们‘客气’地请出皇宫。

朱寿给皇太后、张皇后请安时,稍微提了提长公主们的事。随后皇太后的懿旨下发到三家公主府,令她们抄写《法华经》,来年清明祭拜太皇太后。

《法华经》全文七八万字。抄写佛经需要沐浴更衣,不能错一字。相当于令三位长公主禁足。

弘治帝给吏部和内阁打了电话,免去三位驸马的官职,责令思过。

宗人府下令褫夺三位长公主封号,收回公主府和御赐的田庄。新制定的宗律,对皇室成员勾结番邦的处罚极其严厉。

消息一传出,那些想要给海商说情的人犹豫了。弘治帝被妹妹们气病,把此事移交太子处置。

太子向来雷厉风行,这次却不同。

“还有五日便要过年,此事年后再议。水师驻扎琼州,琼州人心已定。吏部尽快挑选出琼州知府,早日赴任。军机处做好阵亡将士的抚恤,补足卫所名额。将士尸骨未寒,过年一切从简,官府衙门不得举行庆祝活动。”

他很穷,朝廷就别想铺张浪费。

“户部,官员年底的双薪、年礼是否已经发下?”朱寿僵着脸问。

秦纮拱手回道:“官员的俸禄已经发放完毕,全部为新铸的钱币。至于年礼,偏远的南方几地还未送达。”自从驿站和西厂合作,物流速度提高、时日缩短。户部能按时发放各地官员俸禄,中央的集权越来越强。

朱寿点点头:“散朝吧。”

朝臣们未动。

屠滽开门见山地问:“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安南?”

“安南虽年年进贡,对大明却没有臣服之心。不是本宫想怎么处置,就能怎么处置的。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也不是说打就打的。先让三司理清走私案,锦衣卫打探沿海海盗的势力分布,其余事年后再议。”朱寿不耐烦地挥退众人。

打仗也不是说打就打?这话从太子口中说出来,怎么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军机处掌管全国兵马,可弘治帝和太子不说打,他们谁敢派兵。

“今年朝廷不封印,过年期间有官员在职。”屠滽提醒道。太子殿下,你就别指望抛下他们。

朱寿挑眉:“本宫记得。诸位大人还有什么事要启奏?”

大臣们懵了。他们想打仗时,太子反而偃旗息鼓。太子最重朝廷颜面,能容忍安南蹦跶?

朱寿撇撇嘴,以为打仗不要银子啊!抢来的金银没来得及融化铸币,保大坊的金库空着呢。万一户部拿着塑料币来取,他用什么给。

“殿下,追封琼州知府张恒的奏折您还没有批复。”梁储询问道。

朱寿冷笑:“海盗不是什么好人,不代表被他们杀掉的官员就是好官。吏部、都察院,是否调查过张恒任期内的所作所为?下一任琼州知府吏部要好好挑挑。”

张恒是在朱寿决定开发琼州前就任的。张恒此前没少做过坏事。海盗中有不少人是被他逼得走投无路,才会逃亡海上讨生活。

“张恒也是寒窗苦读的进士,怎么当官久了就把仁义礼智信忘了一干二净?是官场把他染黑,还是天高皇帝远没了管束心大了?”朱寿摸摸下巴,“子曰吾日三省,官员们更应该好好自查。过年前,大家写篇万字的当官心得递上来,本宫想从中找答案。”

一个个都不消停,那就给你们布置点回家作业闹闹心。

“……”梁储悔得肠子都青了。

如果系统还在,朱寿怕是要收获一波恶念值。

朝臣们苦着脸离去,朱寿神色凝重地把自己关在办公房。

桌上摆放着李东阳递上的谏言。洋洋洒洒五万字,都装订成了册。

李东阳反对挑起与安南的战争。

朱寿,被说动了。

第364章 孟艮

云南孟艮府,城楼。

李东阳喜欢站在三层楼高的城楼上远眺,这会让他想起京城府邸中的钟楼,还会想到……太子。

孟艮作为西南的风暴中心,各方势力混杂。太子令工程兵团以长城为标准,新建孟艮县城。孟艮多山,州府所在地是难得的平地。工程兵团用黄火药炸山,炸出的碎石埋入钢筋打造的城墙骨架,用水泥浇筑。

建造城墙大动静,引来方圆千里内的土司围观。土司们亲自测试城墙的坚固程度,一致认为若出现暴乱,只要紧闭大门,孟艮府可以坚守半年。

坚守半年?呵呵,他们太不了解太子了。

太子曾令刘瑾入云南勘探地形。刘瑾虽死,西厂并未放弃修路工程。工程兵团的到来如虎添翼,云南展开如火如荼的道路建设。造好了孟艮县城,工程兵团又用黄火药开山修路。

1个塑料脸盆加上早中两餐,能换取一位成年人五个时辰的卖力劳作。劳动力廉价,西厂请了很多当地人做工,只用半年时间便修好水泥路。

从云南府到孟艮府的道路修通,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前往只需一天一夜。商队来回一次,最多也才五天。

工程兵团叹为观止的建设能力,西厂源源不断输送的物资,军队在新修的道路奔跑检验质量……

整个云南安静了下来,土司们再也不敢提坚守的话题。

让大明的官员坚守大明的土地?这是对大明军队的侮辱!大明军队有信心、有能力在一个月内解决叛乱。

‘哒哒哒’远处传来马蹄声。侍从递来望远镜,李东阳瞧见一支军队沿盘旋山路向孟艮府快速移动。军旗上的‘沐’字清晰可见。

黔国公不在边界防守安南,怎么来这了?

李东阳下了城楼,在城门口迎接黔国公。

“哪敢让李公亲迎?若李公受了风寒,李小姐还不得埋怨我。”黔国公下马,大笑着说。

李东阳轻笑“这一年来太子没少送天南地北的补品。若这么容易受风寒,不是白瞎太子的心意嘛。”

他能在短时间内把控西南局势,孟艮府能在短时间内繁荣,离不开太子的额外关照。也因此,他没有赶走使小性子强留云南的女儿。

太子真乃经世大才。有太子在,大明国库不愁没银子。

“短短一年,孟艮府已经比云南府热闹。生活有盼头了,不稳的局势瞬间安定。殿下‘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手段,比我等高了不止一筹。”黔国公沐昆发自内心地敬佩太子。

李东阳自豪地笑了笑“国公爷有机会去京师、大宁等地瞧瞧,那才叫热闹。”

亲眼见证孟艮从无到有的发展变化,李东阳才体会到杨廷和、屠滽等人的心态。那种开创未来的成就感,看着百姓们喜悦笑容的满足感,是在京师朝堂上无法体会的。

黔国公玩笑道“太子大婚的时候,我一定上京恭贺。”

“哈哈哈,晴儿叫您叔叔,到时国公爷可得送两份大礼。”李东阳有请黔国公入城。余光瞄到军中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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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眼的太监等人。

走入地面铺就水泥板、沿街路灯、茅厕成排、角楼林立、统一供水的孟艮县城,黔国公眼热不已。除了生活设施的完善,皇家商行名下的布店、超市、酒醋面局、钱庄在孟艮府都有规模很大的分店。

黔国公吐槽“真想在孟艮买房置业。”

“县城的房屋只租不卖。孟艮的税收暂入交趾布政司,黔国公若愿意付银子支援交趾,在下感激不尽。”李东阳笑道。

孟艮是西南门户,很多政策措施借鉴大宁城。商品齐全、生活便捷的孟艮,引来云南土司、暹罗国、八百大甸司的权贵跑来居住,还吸引阿瓦王朝、白古王朝、真腊国的商人定居。一次性收5年的房租,太子投入的建城费回了本。

黔国公摇头“辽王来了云南推行沼气池。云南布政司、沐王府一同出银子贴补,给各瓦寨安装。沐王府没多余的银子支援。”

“辽王不在家过年,跑到云南来?”李东阳眉头微皱。

黔国公轻声道“来的可不止辽王。”

进了布政司,黔国公介绍,“这几位是东厂专管无线电台的公公。奉了太子之令来此,方便孟艮与京师联系。而这两位女子,是从虾夷来的忍者,专门保护李小姐。”

李东阳瞧了几眼貌美的女忍者,让人领着到后院交给女儿。转头问起了无线电台的事。“本官曾在河套见过电台,电台和电话一样,需要两端用通信线路相连。京师和云南通线路了?”

“李公见到的是有线电台,无线电台无须线路相连。”负责通信的田公公不卑不亢地回道。

李东阳眼神一凝“是当年收复河套战役时各军联系用的那种?”

田公公解释道“河套战役使用第一代无线电台,两台相邻不能超过5里。咱家带来的无线电台,能在几百里外传送电报。就算这样,云南远离京师,需要中转几地才可把电报传到京师。。”

黔国公心头百转千回。几百里外传信,若天下遍布电台,地方上任何事瞒不过京师。大明的中央集权,会比任何朝代都严重。

李东阳想的更多。他压下心思,面色不变,“无线电台真是好东西。本宫本担心安南局势变动,来不及向京师询问处置办法。”

“正因为有了无线电台、四通八达的道路、西厂的物流,太子爷才敢把手伸向远方。如若京师无法控制地方,太子爷岂不是给他人做嫁衣?”田公公阴恻恻地笑。

“太子爷让咱家转告李公一声别把刚建好的孟艮祸害了。李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把水泥运到孟艮的运费,可比水泥本身的造价贵多了。”

李东阳猛然站起,抓着田公公激动地问,“太子殿下同意了本官的建议?”

他两眼迸发强烈的光芒。虽然咬牙递上万言书,可他根本没指望说服太子。

“只要有利于大明的建议,太子爷都能听进去。”田公公后退一步避开,“咱家要布置电台,尽快同京师取得通讯。若李公没有其它事,请容咱家先行离开。”

第365章 金银的威力

田公公离开,李东阳还处于震惊之中。

黔国公挥退其余人,敲敲茶几,让李东阳回神。

“李公以为,无线电台的事辽王等人知晓吗?”黔国公沐昆觉得,无线电台的存在比先帝时期的厂卫可怕。

李东阳笑得一脸温和:“我在内阁是不知,辽王应该也不知道。不过,太子大张旗鼓的给孟艮无线电台,很快天下人都知道了。刚国公爷说,除了辽王,还有谁来了云南?”

“武定侯、成山伯、彭城伯,还有随同而来的商人。”黔国公喝了口茶润喉,“另外,曾在内行厂管仓库的公公马永成上午刚到乌蒙府。”

乌蒙府位于云南最南端,处在贵州、四川、云南三省交界处。是明朝云南除云南府、大理之外的另一处繁华之地。

黔国公府镇守云南百年,云南土地上发生的一举一动,难以逃过他的眼睛。但无线电台的存在,让他意识到太子在云南早已经布下不少暗棋。刘瑾在云南时期,或许随时处于太子的监视之中。伴君如伴虎,太子不逞多让。

李东阳沉默半晌,突然笑出声,“田公公转述的话挺有意思的。元朝四大汗国地域广阔,在元帝控制范围的还是中原。太子殿下定是不愿为他人做嫁衣。想必东北、哈密、吐鲁番、虾夷、甚至远在大明之外的温良改,都布置了无线电台。”

“犬子在赤岭为市官。书信里提到兰州和赤岭之间的商用的有线电报台。电报台及时传递信息,赤岭的贸易金额快赶上大宁城。曾有马匪在中途抢劫货物,马匪没逃出五十里,被收到消息的军队赶到剿灭。”

李东阳意味深长:“世人还在惊叹有线电台,讨论着从没见到过的电话机,太子已经用上无线电台。谁知道太子还藏着掖着什么好东西。”

“太子手头的好东西真多。工程兵团炸山的火药很厉害。安南多山地,我想问工程兵团要些火药开路。”黔国公提及此行的目的。

李东阳笑着摇头:“不必了。太子已经同意放弃攻打安南。太子同意了,内阁、军机处迟早也会同意。”

“真的?!”黔国公一脸惊喜。

原来刚才田公公和李公谈论的是此事。不过放弃攻打安南,和孟艮府有什么关系?安南离孟艮的距离还是挺远的。

黔国公是最清楚安南不好打的人。当初他会把交趾承宣布政使司移到孟艮,也是想让李东阳看清局势,替他把不能说的话说了。

不是大明军队打不过安南,而是安南不好治理。

除了安南,四周的几个小国心思各异。平时看着对大明服服帖帖,一旦大明占领了某国,另外几国会暗中捣乱。几十年前明军从安南撤退,撤销交趾,就是实例。

占城国差点被安南吞并,真腊国、暹罗等冷眼旁观,占城王一咬牙把国家投献给大明。陛下册封占城王为占城忠顺王,在广东划出几百倾土地,赏赐占城贵族世代居住,并在京师建了占城忠顺王府。如今占城的大部分贵族,躲在大明过上舒服的日子。

安南在大明陆地、水师两军的威胁下退出占城国土。可占城被安南、真腊国隔开,大明无法直接从陆地过去。刘瑾使了不少法子没法说动安南借路,只能在琼州岛设海港,从海上登入占城。

大明名义上拥有了占城土地,让周边的国家们十分不安。倘若安南战争爆发,大明将面对西南诸多国家的合力抵抗。就算打败了安南,也无法治理。

可别为了肤寸之地,把大明拖入泥潭。那可真的得不偿失。

这话黔国公不敢说。沐家深受皇恩镇守云南,没事都会被御史们盯着,以防他们产生不臣之心。若把实情上奏,朝廷没听进他的建议,先会怀疑他的用心。

当初朝廷传来恢复奴儿干司、交趾的政令,他高兴地喝的烂醉。云南再也不是众矢之的了。

李东阳眼角的笑意遮也遮不住:“虽不用武力占领安南,但为了大明的颜面,也得要报复安南。占城划拨给了交趾管理,必须开辟从官衙到占城的道路。否则本官算什么布政司。”

黔国公抱拳:“李公想让我怎么做?”他只要服从命令即可。

李东阳和他嘀咕了半天,黔国公在天黑之后才动身返回镇安府的军营。

皎白的月光,在沿途沼气灯的反衬下黯淡无光。云南靠近边界的道路,一到了天黑沼气灯便亮了。太子用这种方式警告邻国:大明是他们只能仰视的存在。

黔国公还记得第一次路灯亮的时候引起的骚动,比黄火药炸山还轰动。当地各族百姓甚至把沼气灯当神灵跪拜。因为几盏灯,周边的寨子减少和邻国的往来,云南内部的局势安稳许多。

但愿李公的计划顺利。黔国公憧憬云南变得富足的那天。

这个年,热闹喽。

京师的这个年并不热闹。官府取消过年的各种庆典,权贵们也没心思过年。

大家想不通,太子为什么不同意攻打安南?想想安南低价租给三位长公主的银矿,很多人血气翻腾。

过年期间,在京任职的朝臣们,除了朝廷发放的俸禄,还分到一笔额外的银子。那是哈伦告鲁金矿的红利。

这是朱寿为了改变官员们不愿外侵的性子,把原归属国库的三成金矿分红,弄成了专项金,专门用来发放年终奖。年终奖也不多,差不多和朝臣们一年的俸禄持平。

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稀罕至极。除了高官,普通官吏的俸禄不高。虚职的官员更是没丝毫油水可刮。大家突然收到一笔光明正大、不会被都察院找上门的巨款,能不高兴吗?

在金银的攻势下,谁还记得要保持天朝上国的风度。

打,为什么不打安南!

太子带头弄出了新制度,只要是大明原本疆域之外的地方,统统采用类似河套的体制管理。

太子打下河套、吐鲁番,两地名义上属于朝廷,实际上财政税收都归太子所有。每年象征性给朝廷交税。原本他们不清楚。直到大明最后一任首辅刘健大人,年前上了一份汇报吐鲁番的税收的折子。他们这才知道,吐鲁番可比浙江布政司富有多了。

朝廷打下安南,安南的利益就能被所有人瓜分。

第366章 舆论压力?

朝臣们对攻打安南达成一致。大家喊着‘为死去的将士报仇’的口号,在《大明皇家日报》,过年期间各种宴席、聚会、诗社各种宣扬。报馆每日都会收到成捆的请战书。

给外人造成一种:明人举国上下都想打安南的错觉。

弘治十六年的春节,开创每逢佳节朝廷官衙不封印的传统。内阁、军机处、五府六部都有人值班。经过内阁的准许,礼部官员把安南使臣谴返回国。

当日,安南使臣被赶出会同馆的场景,被住着的各国使节看在眼里。讲究风度礼仪的大明,赶人的时候就差没见血了。这是大明开国一百多年,使臣首次遭受明廷的侮辱。就连鞑靼和大明开战时期,鞑靼使者也没享受过这待遇。

在后宫静养的弘治帝被惊动了。

内阁、军机处一同上奏,措辞严厉地希望遣返安南使臣。弘治帝不当一回事,让陈宽红批同意。弘治帝没料到官员们会做的如此决绝,连脸面也不要了。

皇帝最怕什么?底下的大臣和权贵沆瀣一气。当平衡术失效,很容易出现宋太祖黄袍加身的情况。

“年后,让军机处教训一下不听话的安南。”弘治帝把近几期刊登无数请战书的《大明皇家日报》扔到朱寿面前。

朱寿没有捡。大大咧咧坐到茶桌对面,从火炉上取下铁壶倒了杯岩茶。“父皇,别听他们的。孩儿能轻易搞定他们。”

弘治帝扶额:“除了大臣,宗人府也递了折子。你三位皇姑送来了请罪折子,若朝廷开战,恳请让你的表兄弟们上战场赎罪。”

“父皇慈爱,皇姑们虽没了封号,但没有被抄家,还保留了皇家商行的份额。前年锦衣卫清除人员,表兄弟中但凡有些许才能的,牟指挥使都会留他们。结果,他们各个去了旗手卫吃闲饭。上战场岂不是丢大明军队的颜面。”朱寿轻蔑地说。

他坚决不同意军队、锦衣卫中有无能之辈存在。那不是皇亲勋贵们镀金的场所。

弘治帝眉头深锁:“照儿,世人只看到皇帝享有天下人的惨白,九五之尊贵不可言。可事实上,想要坐稳皇位,就要有协调各方的能力。想要大明昌盛,也需要上下和谐啊。”

“父皇听过买方市场和卖方市场吗?大明皇帝弱了好几代,臣子们想要什么给什么,都快被他们爬上头顶。如今父皇势力强,属于卖方市场。父皇想给什么,他们就拿什么。哪容得他们置喙。”朱寿翘起二郎腿,言语间霸气侧漏。

弘治帝捶打儿子翘起来的腿:“成何体统,还不快放下去。”

朱寿立刻回复端庄的坐姿。“父皇,现在也只有您会纠正孩儿的坐姿。大臣们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就是卖方市场的体现。他们不但不敢管,还会用春秋笔法为孩儿的举止遮掩一二。例如生性洒脱、不拘小节、亲和等等。”

“走走走,别待这让朕看着碍眼。”弘治帝嘴角抽搐,把朱寿赶出了乾清宫。

陈宽给铁壶添上泉水,笑道,“皇爷别和小爷置气。以前祭酒谢铎大人还会说两句,现在连谢大人都懒得指正小爷了。”

“吴宽和谢迁都被赶出权利核心,江南官员也只有闵珪、谢铎位居高位。闵珪这次被照儿逼得狠狠处置了走私的豪商,只怕很快会招来报复。谢铎一个人独挑大梁,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弄得照儿不开心。”弘治帝很了解大臣们的心思。

“朕只是感慨,朕从小小心翼翼地活着。这辈子都不可能像照儿一样,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大臣们联名反对的,朕至少也会考虑考虑。”

陈宽不敢搭话,伺候在一旁静静地添茶。

弘治帝轻声问:“兴王最近如何?”

“小世子夭折,兴王妃伤心过度伤了身子,怕是不能再孕了。”陈宽低头回禀。

“贵太妃身子可好?”

“贵太妃……怕是要不好了。”

陈宽心道:贵太妃一旦过世,兴王需要守孝三年。在太子大婚前,兴王府不太可能有小主子出身。

弘治帝点点头:“听说从走私商家中抄出不少好东西,让高凤挑一些李爱卿喜欢的送往云南。照儿年幼,婚事还不急着办。让李家小姐好好养养身子,将来大婚后多生几个,让朕好好享受含饴弄孙的日子。”

“是。”陈宽应道。

朱寿不知道,弘治帝为了他弄没了后世的嘉靖帝。他关在书房,绞尽脑汁用大白话写了篇《崖山之后,已无风骨》。

“一个人,首先想着吃饱穿暖,接着需要有安全的环境,然后想要感情上的需要。前三项满足后,想腰追求地位,希望被人的尊重。最后追求抱负,青史留名。”

“本宫想问天下官员:朝廷的俸禄给的太低?没有给你们足够的尊重?你们的抱负就是捞银子吗?”

“谁能告诉本宫,攻打安南预计消耗的财力和人力?谁能告诉本宫,打下安南如何治理?”

“知道大明最大的危机是什么吗?”

“是最大的危机,是有一群自私自利、只为自家考虑的官员。”

“《四书五经》不只是你们进身的工具。”

“可悲可叹!崖山之后,文人已无风骨!”

没了系统和度娘,朱寿写文的水平直线下降,可他招人恨的本事永远在水准之上。

太子署名的文章《崖山之后,已无风骨》一经刊登,引得全天下学子血液沸腾。他们恨不得冲进皇宫,把太子暴打一顿。谁说文人没风骨了!

被气晕的官员更是无法统计。

朝野内外叫嚣着攻打安南的呼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天过后,太子又刊登了署名文章,这次只有一个标题。

《说有风骨的诸位,怎么没人继续出声对安南喊打喊杀?》

朱寿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可谓天下无双。

舆论安静了。

不一样的是,太医院的保心丸大卖特卖。春节还未结束,吏部收到几十封病假的奏折。

朱寿是不打算让大家过好年。

紧接着在《大明皇家日报》上刊登《俸禄改革提案》。

以高薪养廉为目标,大幅度提升实权官员的俸禄。对各级官员的人数做出详细的规定,同级不同酬。官员俸禄根据考评每年升降。

至于虚衔,太祖定下的俸禄数目不变,人数不定。

虽然只是太子公布在报纸上的设想,竟然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得了,这下没官员敢在安南的问题上指指点点。太子殿下想怎么着怎么着吧。

用舆论逼迫太子就范,除非先能辩赢太子。

对朱寿来说,他从来不觉得舆论能产生什么压力。

第367章 混乱的年

官员们乃至天下间的读书人,被太子扣了一口大锅砸下。还是甩都甩不开的那种。

太祖开国时用酷刑惩处贪官污吏,那段美好的日子被百姓们口口相传。一百多年后官商勾结已成常态,失地流民数以百万计,百姓们怨声载道。

弘治帝施以仁政,太子让百姓们吃饱饭穿暖衣。百姓们在东厂有意引导下,对皇家心存好感,而把种种不平推给官员。

宋元崖山海战一宋朝失败告终,10万陪着赵皇帝殉葬大海。太子把文人风骨和崖山相关联,触痛了华夏子孙的神经。余波不断发酵,震出了不少名士、大儒发声。

朱寿提过的《官员的自身修养》,被再次提及。刘健、李东阳、谢迁、屠滽、周经、梁储,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谢铎、马文升等老臣相继发文发表当官的心得。

“老奸巨猾。”朱寿眼角抽搐。

老臣们也学会浑水摸鱼的本事。趁着百姓们狂骂官员的时候,跑到便宜老爹面前大拍马屁。让便宜老爹同意在温良改、吐鲁番、各地布政司官衙中,安置无线电台。

接着借口他年前布置下的作业,借用无线电台的快速传播,刊登在《大明皇家日报》。用朱寿的命令堵住朱寿的反对声。

老臣们深知,弘治帝对召回镇守太监心有疑虑。无线电台由东厂掌控。让无线电台出现在官衙,就是另一种意义的镇守太监。东厂能光明正大监视官员的动向。

虽然看上去东厂的势力又抬了头,实际上是把暗处的无线情报站弄到了明处而已。放在眼皮底下,总比暗中被盯上安全。

朱寿撇撇嘴:抱团的文官,确实不太好对付。

臣权和皇权的争夺,永远不会落幕。

对付抱团的武官,好办多了。以暴制暴,用拳头对拳头。

锦衣卫完成了内部清理工作,清出无能之辈。有背景的扔进旗手卫,让他们拼爹娘去。反正旗手卫是禁军,拼家世没人是太子的对手。随这群二代们在宫里折腾。

海盗打上琼州,卫所兵将被屠,是锦衣卫拼死夺回州府赶跑了海盗。领头的竟然是高凤的侄儿。高千户原来是苏州千户所的千户,因为白莲教的事被贬官。

立了大功后,高千户火速被提拔成了高指挥使。上任第一件事,带领手下跑到福建异地抓捕海商。新官上任的高指挥使背后有人,压根不把福建锦衣卫、卫所放眼里。在海商押送回京前,领着人和同僚火拼了几次。

‘封妻荫子’的念头刻入男人的骨头里。是男人们在外拼搏的动力。可在温室中长大的后代,容易丧失对抗风雨的能力。

朱寿不认为子孙受先祖庇佑有错,但无能的他们位居高位就有错了。

用海盗事件做文章,朱寿扯下卫所战斗力低下的遮羞布。他反复抨击武官的世袭制度。仗着九边精兵、南京水师、锦衣卫、三大营,朱寿强迫军机处更改制度。把武官世袭特权改为优先权。

任用武官先考核能力,能力达标再查家世。若家中父辈有当职者,优先录取。就算入职武官,还有三年小考、六年大考,考核不通过照样革职。

这个年,文武官员过得都不轻松。

“太子殿下是故意折腾人吧?”黔国公在前线驻守了两年,今年在李东阳的邀请下来到孟艮府过年。

黔国公还没见识过后世的嘉靖、万历、熹宗,心里把太子视为性格最独特的皇室成员。要不是陛下就这根独苗,太子的储位很危险啊。

李东阳打开御赐的玉露春,一股醇香从酒坛中飘出,黔国公咽了口口水。

司礼监高公公带着大车小车的赏赐到云南,除了书画文玩、贵重的金银珠宝,还有足够李家三口人吃两三年的酒肉油面。

李东阳很会做人,把东西分送给云南官员、土司。黔国公府也收到了一车。黔国公羡慕妒忌恨。

酒刚喝了三杯,田公公翘着兰花寻了过来。“咱家打扰国公爷和李公雅兴了。”

李东阳和黔国公站起迎接。虽然负责无线电台的公公没有镇守地方的权利,官员们依旧以礼相待。不客气不行,谁知道公公们会用电台向京师汇报什么。

“公公有事?”李东阳把田公公请上桌。

田公公拱手谢绝:“咱家收到京师的命令,明年起涨一倍的兵饷。户部拨了一笔款项,算做朝廷送给卫所兵将的年礼。兵卒每人一两,每高一级多一两。云南各卫所拨双倍。黔国公别忘了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黔国公百思不解:“这年都要过完了,朝廷发年礼?”

田公公轻笑,阴冷的笑声让屋里降了几度。

“十五家商人,超出500多万两银子。是国库近两年的税银收入。沿着长公主们走私白银、私铸铜钱的线索,锦衣卫抓了不少私铸钱币的商人。国库收入劣质百万铜钱,交由铸币厂重新回炉。”

“太子爷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户部把抄家得来的银子分给为大明安定做出贡献的兵将。”

海贸的利益出乎朱寿的意料。东宁伯抢了一圈,保大坊金库的帐补上了七七八八。朱寿底气足了。又因为和户部为弘治十六年的预算闹了不小矛盾,朱寿干脆大方了一把。

“内阁同意了?”李东阳觉得不可思议。

朝廷一直没银子,很多重要场合需要太子借银。拿人手短,朝臣面对太子总是硬不起来。朝廷用银子的地方很多,怎么会容许太子乱花?

田公公朝黔国公阴恻恻地笑:“阁老们同意了。前提是让太子暂停改革田赋。太子想取消宗室、勋贵、官员、举子的免税特权。宗室和勋贵们意见很大,这个年忙着到处联络人。阁老们担心……会出事。”

李东阳目瞪口呆。

太子真敢!

黔国公微微的酒意被吓飞。

“黔国公府无条件支持太子殿下的决定。”他吓得当场表态。

武定侯等人确实接触过他,也和云南各地土司、官员接触过。看田公公的眼神,东厂必定是知道的。

“土司们也要交田赋吗?”李东阳后知后觉地问。

田公公冷笑:“连皇庄都要交田赋,土司怎么可能不交。”

李东阳想到黔国公说过,不少勋贵们到了云南。

他着急地说:“国公爷,请调兵防守孟垦!”

“孟养、木邦、孟密三家土司已联手,估计完成了对孟垦府的包围。”田公公笑容满面,“请李公放心,太子爷专门派了人保护夫人和小姐。”

果然没过多久,紧闭的城门外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

李东阳恍然大悟,难怪太子会同意他的计划,太子早有了其它的打算。所以才会派女忍者保护女儿。

“田公公能告诉本官,太子殿下意欲何为?”李东阳长长叹了口气。

“改土归流。大明范围内,绝对不容许脱离朝廷掌控的势力。”

第368章 顺者昌,逆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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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恐吓

中原王朝更新换代频繁,地处偏远的西南土司地位稳固。除了家族内部的土司争夺,外人根本插不了手。

明朝立国以后,对面当地势力雄厚的土司,也只能采取赐爵的办法笼络。没办法,谁让土司家族的传承比明朝的历史久远。你朱重八往上数几代,连祖宗是何人都不知道。土司家族的族谱最长的能追溯到唐朝。

西南的土司几乎完全沿袭元朝。但土司集政治、军事、财力于一身,比大明皇帝的权利都大。土司负责朝廷派发的差发、纳贡和应征调三项义务。朝廷对西南只是象征性的征收税银和纳贡。地方百姓上缴的税赋都入了土司的口袋。

太祖为了有效控制土司,把土司分成了文职和武职两类。同时任命不少土官协助土司管理。文职和武职效仿文武官员。武职不当政,文职不掌军队。武职由兵部管理,文职由吏部管理。土司家族虽然一家独大,但也不能一手遮天。一家独大的权利,足以让人眼馋。土司家族为了牢牢掌控当地的控制权,除了中原的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叔侄相袭外,还有母女袭职、妻妾袭职等。比如三年前反叛的普安土司便是妻妾袭职的土司。

在这种情况下,太子要‘改土归流’,取消土司世袭制,整个西南的震动可想而知。

“‘改土归流’是太子对田赋改革的试点。去了鞑靼的武力威胁,对大明危害最大的便是土地。中原的土地兼并之风浓重。要不是殿下拿宗室皇亲下手,现在的情况会更糟。土司大人或许不了解太子。太子雄才大略,不逊于太祖。”新科进士张云鹏,给丽江土司木泰详细分析形式。

张云鹏是云南大理人,祖上来自凤阳。明初祖上因为军功升任大理司巡检。张云鹏于弘治十五年中进士,在兵部观政。年前随太子出海去了趟虾夷。返航时他提前在广东上岸,赶在年三十到家。

来张家拜访的,一位是大理彝族的左氏土司,一位是丽江木氏土司。他们是云南地区最有名的两大土司。

木氏土司的木姓为太祖亲赐。‘云南诸土司,知诗书,好礼守义,以丽江木氏为首。’

左氏土司效忠明廷,屡受嘉奖。御赐的‘世守土府’匾额挂在正门,‘亘古亘今门第,全忠全孝人家’匾额挂在大理知府衙门。

两位最受朝廷倚重的土司,事前没收到任何风声。他们本想去黔国公府探听朝廷意图。结果发展黔国公府清点田产地契准备送往东宫。连黔国公都自身难保了。

太子一手打造的远征军留守云南,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听黔国公府流出的消息:军机处诘责远征军滥杀无辜的电报,被太子拦下。朝廷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太子不但没理睬朝廷诸公的反对声,还让人开辟了从云南乌蒙府入长江的航道。来往京师的船只使用蒸汽发动机。从云南府到京师,用800里加急需要十天,从水路走,只要5天。

800加急非大事不会启用。船只可是能每天来回的。没见孟艮府事发,乌蒙港船只穿梭不停。每天都有从乌蒙港口转到孟养、木邦、孟密、孟艮四地的移民。

大明朝最爱用移民招数,有效削弱当地人的势力。

云南人人自危。

远征军报复孟养、木邦、孟密三家围攻孟艮府,把三地的土司和不支持朝廷的土官杀得片甲不留。大军所到之处,除六岁以下、七十岁以上不跪者,其余全部屠尽。孟养、木邦、孟密尸横遍野。

若有其他土司表露不满,远征军便举起屠刀,让其选择顺从朝廷、还是死亡。

消息快速传了出去。云南,乃至相邻的贵州,土司们无不风声鹤唳。

没人敢先站出来反对‘改土归流’。

张云鹏又说了一句,让木氏、左氏两位土司彻底绝望了。“土司大人们请安心,太子先下手的对象绝对不是尔等。教唆孟养、木邦、孟密土司反叛的缅甸、安南,会先收到太子的雷霆怒火。”

实际上,孟养、木邦、孟密土司的反叛,除了外部势力的参与,还离不开李东阳故意的诱导。

朱寿的流氓观点:本宫可以诱惑你试忠诚,你不可以意志不坚定。错的肯定是三家土司们。

同时绝望的还有武定侯郭良。

“侯爷这是何意?”马永成出如家客栈,打算赶往乌蒙港时,被武定侯拦住了去路。

在刘瑾、张永、谷大用、邱聚等人的盛名之下,马永成并不显眼。如果认为他能力浅薄,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没有计算机大数据协助的情况下,马永成把内行厂的各大仓库的货物管理的清楚明白。宁夏炮弹出了问题,仓库拿出细致的账本,能追溯转运过程的每一步,让刘瑾的人无处遁形。

武定侯郭良把马永成请回如家客栈的小院。让侍从抬了五大木箱进来,打开盖子,每一个木箱装满银锭。

郭良抱拳请求:“请马公公行个方便。本侯爷只想调换几具尸体。”

“不方便。”马永成瞟了眼银锭冷笑连连,“武定侯请回。”

太监心眼都不大。郭良示好刘瑾的时候,送的银子可是这的几倍。轮到他这才五箱。以为他马永成没见过小山堆似的金子吗?

“公公不要不识抬举。太子受杨廷和、李东阳等人的影响,对内侍没什么好感。公公死在外头,太子或许都不会关心一二,马上就会派其他人接任。”郭良急得完全失去了方寸,竟然放话吓唬太子身边人。

郭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孟艮事败,他秘密处死了派往孟养、木邦、孟密的接头人。也不知西厂怎么挖出来的尸体,此时被冰冻的尸体搬上了船。马永成即将押运尸体回京。

接头人是武定侯府下人,京师很多人见过。一旦被太子抓到十足的证据,他们武定侯府就完了。

“呦,侯爷不会以为马公公胆小吧?太子殿下身边不会有胆小怕事者。”辽王闲庭散步走入小院,丝毫不掩藏脸上的幸灾乐祸。

武定侯府仗着出过辽王妃,总在他面前摆谱。以前宗室夹着尾巴做人,他没少受闲气。武定侯府仗着姻亲多敢和长公主们拿安南的银矿。爵位怕也是到了头。

马永成向如家客栈掌柜使了个眼色。武定侯的所作所为很快会传回京里。

第370章 武定侯

以远征军的战力、李东阳的协调能力、黔国公的识时务,云南经过短暂的动荡,很快安定了下来。除了远征军、在云南修路的工程兵团,朱寿的人陆续撤离。

二月初二出了年关,朝廷要事众多,他们需要赶回去协助太子。

马永成和辽王随蒸汽船队回京。不过两人并不同坐一条船上。朱寿又反复警告身边人,所作所为要控制在职责范围之内。马永成可不敢学刘瑾,胆大的敢和宗室藩王平起平坐。

乌蒙港口、蒸汽船没有对外开放,武定侯一行人无法享受快速便捷地水上交通。武定侯托黔国公给京师去份电报,黔国公同意了,云南布政司内负责无线电台东厂公公拒绝了。

武定侯无奈,只能上快马加鞭回京。就算他日夜兼程,也追不上船队的速度。送信的手下人刚赶到一小半路,船队已经通过长江驶入京杭大运河。等武定侯的信使从大运河出发时,马永成已经到了天津港。

辽王和马永成进入天津港便分了手。马永成不敢和辽王走的近,辽王也不想和太子的身边人太亲近。太子护食行为严重,一旦被太子误会,他迟早会倒霉。武定侯可和刘瑾走的很近,武定侯府没少从内行厂、西厂获得好处。

辽王听过太子抱怨:武定侯胆肥,竟敢从他身上薅毛。这次武定侯栽在太子手上,不知道下场会是怎样。他马上赶回宗人府交差,准备专程看热闹去。

马永成刚下了船,收到府军前卫卫士送来的太子手谕。马永成反复瞧了三遍,脸色古怪把手谕塞入衣袖内袋。

乌蒙港设立后,云南特产入京便捷,他便没有带物产回来。可是别人不知道。入城门时,守城的门千总责任心强,亲自查看马车上的货物。当看到大木箱塞了尸体时,吓得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没查到违禁品吧?咱家可以入城了吗?”马永成笑眯眯地问。

门千总愣愣地点头,放他们一行人入京。

周围人好奇地问:“西厂给太子搜刮了什么好东西?”

门千总头摇得像拨浪鼓。

守城门千总必备眼力劲,他们不但要记住京师的权贵,还要认得权贵家得宠的下人。尸体塞满冰块,最大程度保持容貌。尸体的主人,可是武定侯府的二管家!守城官翻了翻书写本,年前二管家跟随武定侯出了城一直没回来。

门千总虽然是小小的七品武官,在权贵面前连腰都直不起来。但他们肩上的责任大,表面是三大营的人。实际全都是锦衣卫暗卫。除了享受双倍高俸禄,还能收到锦衣卫的内部邸报。比如太子身边的马永成公公去了云南。

马公公去了趟云南,带回的不是物产,而是武定侯府二管家的尸体。联想云南孟艮府的反叛,门千总出了一身冷汗。迅速把消息传给锦衣卫牟指挥使。

武定侯府可不简单!

太祖开国的功臣能善终的只有三人,武定侯郭英算是一人。永乐朝,武定侯府安然无恙。也没被土木堡之变连累。武定侯还做过宗人府宗令,妹妹是太祖的宁妃,大儿子娶了宁妃之女永嘉公主,二儿子的女儿是仁宗的妃子。真是简在帝心。

但武定侯郭英死后,有关武定侯的爵位之争,成了京师百姓最大的八卦来源。

武定侯府和皇室关系太乱,争抢爵位的事头疼了几代皇帝。仁宗在世时,爵位给了二儿子一脉。英宗时永嘉公主健在,爵位换给了大儿子的孙子郭昌。但郭昌的爵位并不稳定。郭昌之子郭良册承爵又从先帝时期闹到了弘治朝。去年才顺利承爵。

外行人看八卦,内行人看门道。

武定侯家族的袭爵之争持续了60多年,历经五朝四帝。不但是因为武定侯家与皇权的关系耐人寻味,还因为勋贵权利的独特性,让皇帝有心打压。武定侯郭家众人为了爵位的继承,和武官文臣来往密切。让皇帝感受到皇权被压制。

太子在下很大的一盘棋。无数双眼睛盯着,细微的变动都会引来震动,何况是因为争夺爵位闹得天下皆知的武定侯府!

牟斌收到门千总的情报,立刻派人盯梢。

太子因为把远征军调到云南的事,受到内阁、军机处共同抵制。太子善于打蛇上棍,这次朝臣们再也不惯着了。年前远征军私自调动回京,大家不说什么。没多久就闹了第二出,还杀了三位朝廷委任的土司。土司就算反叛,也应该先接受朝廷审判。

结果呢?太子称病躲在东宫不出。陛下做和事佬,笑呵呵地接下朝臣们义愤填膺的弹劾奏折。其中当然也有太子说下‘崖山之后,文人已无风骨’的原因。

太子若大张旗鼓地处置武定侯府,太子想要集权的想法暴露无遗。虽然就差捅破这张纸了,但陛下一直反对。

“指挥使大人,马公公去了武定侯胡同。把几具尸体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武定侯府大门口。然后……离开了。”毛千户据实已报。

牟斌不敢置信:“太子就这么,轻轻放过?我不信。”

弘治帝也不信。

“父皇曾想废除武定侯爵位,但遭受了官员们的反对。礼部回复:‘争爵之罪小,开国之勋大,岂可以争爵之小故,废开国之勋?’”弘治帝摆驾东宫,坐在儿子的‘病床’前。

弘治帝起了强烈的好奇心:“武定侯府是硕果仅存的开国功臣,没有十足的证据,不可轻易废除。照儿轻易让人把证据丢了?”

“孩儿觉得父皇说得对。皇权离不开勋贵、臣子的支持。必要时候的妥协并不是示弱,而是帝王心术的一种。”朱寿丧气地说道。

弘治帝脸色一喜。儿子的赞同让他犹如喝下了蜜,甜到心头。

他内心觉得,儿子的能力比他强。他对儿子施行放养教育。并不要求儿子什么事都听他的。很多事证明儿子是对的。这让他非常受打击。

朱寿话题一转:“但孩儿还是觉得,竟然分出一部分的皇权。就要挑选顺眼的人。能继承武定侯爵位的人,不止郭良一人。孩儿用尸体钓鱼,钓一条听话的鱼。”

朱寿内心冷笑:明史上清楚记载郭良‘好聚书为诗,乐与文儒交’。

他不需要听文官话的勋贵。文官们敢抱一次团,他就打压一次。与人斗,其乐无穷也!

第371章 封锁

等武定侯郭良回到京师时,面临的不是官府衙门的逮捕,而是家族内部又一次的爵位争夺。

郭良不怕官府问罪,有很多官员会替他说话。太子虽然强势,可陛下还在位。他的爵位是陛下同意的。好面子的陛下不会在短时间内收回爵位。

没成想,太子的反应出乎官员们的预料,把他弄得措手不及。太子在明面上放过了他,却挑动家族内部对付他。太子多变,无法用常理揣摩,难怪善断的刘健、善谋的李东阳会败在太子手上。

先帝时期,他叔叔曾诬告他是奸生子,弄得他无法承爵。为了承爵,他们父子两代花费无数心血。

而这一次的罪名,比他涉嫌煽动土司围攻孟艮府更严重。堂兄弟们冲入侯府,把儿子的西席扭送到北镇抚司。

经人举报,儿子的西席是朝廷要犯,曾是两年前崞县白莲教护法!当年东厂、锦衣卫四处搜捕未曾找到。郭良猛拍大腿,西席就是两年前来的。因为他爹喜欢天师道,西席对天师道了解颇深,他爹就留下了西席。

涉及到白莲教,就算他先祖郭英在世,也无法保下他。他向老天爷祈祷,希望这又是一件诬告。

他会和官员们合作,自愿当他们的马前卒,和皇帝脱不开关系。武定侯府,是大明朝仅存的开国勋贵。武定侯府的姻亲遍布大明权贵之家。武定侯府能利用身份、先祖代代累积的人脉,整合资源对抗皇权。

五十年前的夺门之变,武定侯府从中出了不少力。文官能顺利取得监军的权利,他爹没少四处活动。包括当年先帝想废太子,立兴王为储君,武定侯府暗中帮了不少忙。

武定侯府两派人想用皇帝的宠信夺爵位。从龙之功是皇帝能记住最大的功劳。可惜郭英之后的郭家人,没几个成材。

从龙之功没弄到,新皇继位差点被报复。最终在官员们的维护下,郭良拿到了理应属于他的爵位。

太子和勋贵子弟接触频繁。每次太子出去玩,总不带上他的儿子郭勋。久而久之,郭勋被排挤出了圈子。这不是一个好信号。陛下只有一位皇子,他想搞一出从龙之功,却少了华贵的道具。

形式对他非常不利。所以才会同意官员们的请求,走一趟云南让太子吃瘪,拖延太子的计划。

武定侯府果然辜负朱寿的期望。郭家人看到门口摆放的尸体,家族内部迅速站队。谁让半个世纪的爵位争夺,已经让郭家兄弟之间情意淡薄。

如果是从前,即便继承不了武定侯的爵位,家族子弟还能分到世袭锦衣卫官职。自从太子对锦衣卫的职位改动后,无论背景多大,通不过考核的人无法授予官职。

这让吃喝玩乐样样精,唯独文武不通的郭家子弟们如何?郭家人都被打发到了旗手卫。如果没有武定侯爵位,怕子弟们连旗手卫都待不稳。他们追悔莫及,纷纷把精力放到培养第三代身上。而在第三代成长,他们一定会保住身下的椅子。

除郭良一系,其余的几房全部向东宫投成。甚至有人偷偷跑到郭良书房,偷出郭良与兵部给事中的来往书信。

朱寿很忙,才不会管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郭良和兵部眉来眼去,那就要兵部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兵部、大理寺、刑部收到书信,为难地办理这件案子。朱寿想知道,他们会挥泪斩马谡,还是会全力保郭良?如果官员们连为他们做事的勋贵都救不出来,今后没人还愿意帮文官们一把。

朱寿很乐意看到官员们为难的样子。可惜年关过了,朱寿需要履行带领大家寻找新大陆的诺言。

各方派出了代表,远航船在天津港整装待发,下海启程探索新大陆。他们会到虾夷宗谷修整,然后向北方寻找美洲。

朱寿等人在天津港送行。令大家感到惊讶的是,宗室派出去的竟然提督军机处的伊王。

伊王在洛阳欺男霸女,为害一方。在京师待了一年,亲眼见到无数次权力纷争。夺权时双方你来我往,时常杀人不见血。呆愣的伊王沐休时不敢出门,生怕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人。猖狂不可一世的脾气没了。如今就是只纸老虎。

京师太可怕!

没出息的伊王,只想在老家过着欺男霸女的美好生活。但上头有个干劲十足的太子,他偷不了懒。

宗室有一万多号人。一旦做不出成绩,就会泯灭在人海里。宗室俸禄、皇家商行的份额听着很多,可王府人也多。想要过上更舒服的日子,比如有沼气灯、坐得起蒸汽船四处旅游,需要大笔银子。

伊王自知能力有限,不可能应聘入皇家商行,享受高待遇。太子喜欢有能力的人。如果认为你有用,会给很多的好处,比如做沼气池生意的辽王。当太子认为你没用时,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你。

让太子刮目相看,思来想去,只有出海寻找新大陆一途。

一年军机处的锻炼,让曾经只会吃喝玩乐的伊王长了心眼。此次下海,还能避开因田赋引起的震荡。等赶回来,身上背个冒险出海的荣誉,这辈子只要不做傻事,待遇不会差。

旁观者清。他为那群被太子勾起野心的宗室默哀。太子想让他们当前锋,对付权贵和官员。竟然真的有人上钩。或许是藩王们厌烦当猪猡的日子,想让生活精彩一些。

伊王站在船头深呼一口大海的咸味。出来,真好~

朱寿在天津港挥别探险船,期待他们能带回来好消息。

忙完了这件事,朱寿马上召见老挝宣慰司使者。

他向老挝使者提出交换道路使用权。老挝允许大明无条件在老挝安南边界过路,作为回报,大明同意老挝共享茶马古道。

茶马古道从唐朝开始兴起,是西南通往藏区高原、中亚的商贸道路。西厂重修云南段,又把云南和赤岭相连,想要发展云南的商贸活动。

老挝除了野生林芝、松茸等珍贵的药材,没有其他优势。如果能借助茶马古道,把昂贵的药材贩卖到更远的中亚,老挝一定会超过身边的安南、缅甸。

不知道是因为远征军还是茶马古道的诱惑,老挝很快答应了。同时老挝对乌蒙港通往江南、京师的水路很感兴趣。

希望明朝允许老挝商人上京做生意。朱寿对识时务的人,宗总是十分大方。他同意了。

在春暖花开的4月份,老挝和李东阳签署条约,双方交换道路使用权。

与此同时,朱寿逼迫军机处组建福建水师、广东水师。新建立的水师封锁安南的海上线路。

如此一来,安南被大明封锁,锁在自己的土地出不来。

而缅甸地区,孟养、木邦、孟密被大明移民占据,不服从明廷管理的人被赶往更西方。

第372章 无耻

“三年前鞑靼入侵大同。殿下痛呼吾等臣子无能,不通兵法、乱下军令、拖延战机。殿下力主建立军机处,吾等并无二话。军机处建立伊始,外惩鞑靼、内整军务,无一日懈怠。可是殿下私自调入远征军入云南,无旨杀戮朝廷册封的土司,殿下眼中可有陛下,可有军机处,可有满朝文武。”

御史林世远激动得脸色通红,握话筒的手指尖泛白。尖锐的声音经过扩音器响彻文华殿,守在外的禁军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世远话音刚落,屠滽、周经、梁储捧着刘健、李东阳、谢迁,以及河套所有官员的折子,一同出列谏言。

朱寿摸摸下巴。无线电台的存在让信息通畅的同时,也让远在朝堂之外的官员们参与朝政也更加方便了。估计今后他将面对全天下的弹劾奏章了。

文华殿上刮起了劝谏之风。

忠心爱国的、对太子满腹怨气的、希望太子端正态度的、抱有私心的,无论带着何种心态,全都站了出来。

除了提督军机处的藩王不方便参政外,以英国公为首的勋贵,以寿宁侯府为代表的国戚,全部加入劝谏行业。

这阵仗,估计只有太祖才会不惧。不过,朱寿上辈子就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朱寿摸摸鼻子,这次他的所作所为的确相当嚣张。只是西方探索东方的脚步越来越近,他必须早日把内部整合完善。

朱寿起身,向众位官员鞠躬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本宫这次做的是过分了。内阁、军机处一文一武,保证朝廷正常运转,缺一不可。”

林世远瞪大眼睛,他揉揉眼睛、掏掏耳朵,确认没看错、听错。

文武官员愣住了。深知太子固执性格的内阁、军机处几人简直不敢相信看到的一幕。连内侍和禁卫们也不敢相信。

太子殿下没有辩驳?

“嗯哼,”朱寿轻轻嗓子,“但本宫觉得吧,朝政制度的完善,不是限制皇帝的治国能力。而是为了让能力欠缺的皇帝,不会做出有损国家利益的事情。而像太祖和本宫这类有为之人,怎么可能被规矩约束呢?!”

文华殿内外鸦雀无声。

所有人瞠目呲牙。太子殿下,您可真敢说啊!

在众人心中,太子身上的标签又增加了‘无耻’一项。

朱寿双肩一耸:“论眼界和前瞻性,在场可否有人敢站出来宣称比本宫强?”

“论对大明的贡献,在场可否有人站出来和本宫比?”朱寿走下台,经过每一位大臣身前。

谢铎捧着心脏倒下,心脏受不了刺激。

朱寿叹了口气,让人传御医,“是本宫错了。本宫会在报纸上刊登道歉信。”

不少人听得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听这话好像是满朝文武逼太子认错。

第二日,当天下人在报纸上看到太子的道歉书后,同样也是如此认为。热血的士子好像忘了,一个月前他们在报纸上指责太子侮辱文人,一个月后帮着太子骂起了朝廷诸公。

官员们接二连三被气,差点没上血书让弘治帝管管太子。

朱寿觉得,明朝的官员们心胸宽光,能容忍后世历史上的原主、之后的几任奇葩皇帝,不可能容不下他。一点都没把这当一回事。

对于太子虚心接受谏言,但绝不改正的态度,官员们捶足顿胸,却也无可奈何。

这个结果,李东阳早就预料到了。他随大流递交谏言电报,完全是便宜之举。

李东阳收到刘健从吐鲁番发来的电报。

‘屁股决定脑袋’此话不假。屠滽、周经在河套当官时,处处帮助太子。现在他们成为阁老,也想控制太子。

他们定是忘了太子的性格。当初在太子势弱时,极力分化文官之间的关系。他和刘公、谢公没能让太子妥协,今后都不会再有这种机会。

朝臣们向弘治帝抗议,一个月内大明各布政司、直隶州、特区配备了无线电台。而向太子抗议,招来了一顿闲气。但愿京师同僚们早日醒悟,与其和太子作对,不如照着太子的意思行事。不然哪天掉进太子挖的坑都不知道。

“惊闻太子于哈密田庄种植耐旱高产小麦。而去岁太子在京师推行高产水稻,权贵们大丰收,今京畿近郊全换成高产水稻。然想及干旱一事,老夫细思极恐。”

李东阳从电报的字里行间,仿佛见到刘健激动的样子。曾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内阁的明争暗斗反而成了思念的往事。谁成想世间还有无线电台,可以远距离传输消息。

“于乔家中万顷良田卖之大半,你我二人家财田亩不丰。田赋一事,你我三人摇旗呐喊便可。西厂清理茶马古道,辽王视察之。望公加紧修筑赤岭、吐蕃、温良改道路,从中分一匙。”李东阳拜托田公公回电。

太子舍得放弃海外利益,田赋之事必然成形。至今未有朝代妥善解决土地兼并,但愿太子殿下能心想事成。

田公公正好来传话:“李公,京师电令。现将云南布政司下辖六个宣慰使司,划入交趾承宣布政使司。不日有中书舍人前来宣旨,望公早做安排。落款:内阁。”

“诸公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李东阳吃惊不已。

内阁为文官心脏,若不能为文官集团效命,随时会被顶替。三位阁老向太子妥协的速度太快。

田公公躬身回道:“京畿许久未曾下雨,土地干裂;江南同样如此。恐怕钦天监预知的大旱即将来临。西南多山地雨林,受干旱影响微弱。多种些粮食,总是不会错的。”

李东阳神色凝重:“本官会尽快掌控六大宣慰司。”

难怪远征军对孟养、木邦、孟密三地土官下手凶残,太子急急忙忙迁入流民,不顾吃相难看。

“驾车去孟养,本官要安排流民春播。”李东阳风风火火地离开。

黔国公正巧上门拜访:“李公去哪?”

他为了向太子表明忠心,亲自监督老挝、安南交界道路的修建。云南与安南交壤的地段埋上了地雷阵,确保安南无人跨越边境线。

李东阳眼神闪了闪:“下官准备去孟养。对了,国公爷,地里种了什么粮食?”

“当然是从乌蒙港运来的高产水稻种子。怎么了?”黔国公问。

李东阳笑了笑:“没事,下官就是打听。流民们播种的也是高产水稻种子。若播种遇到问题,需要麻烦黔国公府帮忙指点一二。”

“小事一桩。”黔国公一口答应。

稻种的确是高产,很少人知道高产的种子和骡子一样,无法留种。

第373章 翠生玉

孟艮到孟养道路刚动手修筑。

内行厂出品的马车减震效果虽好,也架不住山路曲折。李东阳弃马车,骑马前行。他是军户出身,身体在云南养的很好。况且云南冬天最冷的时候和京师的春天差不多,一点也不冷。

这不,工程兵团的人修路修得热火朝天,各个赤膊上阵。

“施团长,这里多山,修路工程操之过急容易发生事故。别太急,让大家伙休息一下。”李东阳下马和工程兵团的施里交谈。

别看工程兵团都像泥瓦匠似的,每人都是京营三大营五军营的在册兵将。级别最低的一位也是队长。工程兵团和东厂一样,除了陛下和太子,根本没人使唤得动。工部尚书曾鉴想方设法从工程兵团‘偷’探井技术,试图效仿榆林井盐的开采。可惜一直没能成功。

施里相当给李东阳面子,招呼手下人靠边休息。“李公,京师有大人物要来,上头命令我等必须在对方来之前修好道路。”

李东阳下马和施里招呼,完全是习惯使然。他出身不好,一点一滴维护起宽广的人脉。女儿会是未来的太子妃,他需要弥补上太子人情往来上的不足。

过年期间他一颗也没有停下。太子在报纸上得罪人,他利用曾经‘茶陵诗派’魁首的身份,用电报联系士林安抚大家情绪。他已经驾车就熟,类似的事件发生太多次,未来还将继续发生。

施里不解释倒罢了,一解释,李东阳顿时感到透心凉。他头皮发麻地问:“施团长所说的大人物,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太子殿下绝对是自古以来,令官员们最头疼的一位太子。只要官员们在文华殿见不到太子,首先的反应是太子又偷溜出去了。

“不知道。”施里眼里同样是无奈。

他跟在太子身后参与许多影响深远的工程。每次最担心的不是工程完不成,而是太子出事。记得建造河套云中城时,每天都能听到远征军的炮火声。当时他很怕鞑靼会攻入云中城抓走太子。

孟养刚发生叛乱,远征军的杀戮还没散去血腥味。太子这会儿过来,不怕危险吗?

李东阳心事重重地赶往里麻。

里麻是孟养土司府所在地,也就是后世的密支那。

李东阳之前在养病,除了乖得没有存在感的孟艮土司,他毒地云南地方的了解都来自于文献资料。资料并不齐全,除了唐朝、元朝的零星记载,朝廷几次出使六个宣慰司的记录,也只有寥寥数笔。

到了里麻,他彻底明白太子强力占有此地的原因。

没有太子的人暗中协助,就凭文采学识连举人都考不了的武定侯,怎么可能说得动孟养、木邦、孟密三家土司。武定侯又要换人了。

孟养府三分之二的土地被森林覆盖,不用担心干旱。气候条件和琼州类似,可以种植西瓜、荔枝等水果。而且土地肥沃,当地产的香米口感极佳。

最重要的,孟养府山中多翠生玉,比金银矿值钱。

翠生玉有别于一般的玉。李东阳刚捧在手中,瞬间喜欢上它晶莹剔透、翠绿欲滴、灵气逼人的质感。

朱寿对这波自导自演的营销很满意。

翡翠明末清初从缅甸传入清朝,价值不断攀升,甚至比和田玉高。提前让翡翠现世,他能从中谋暴利。

“彩石光珠从古重,窈窕繁华争玩弄。岂知两片弱云鬟,戴却九夷重泽贡……吾闻昆仑之山玉抵鹊,庆卿之池金掷鼍。亦得仙人缩地法,宝井移在长安街。”

京师街头巷尾传遍了这首诗。东厂番子一反常态,在酒楼、茶楼、戏院、食肆等百姓聚集的地方出没。锦衣卫发出告示,严厉查处造谣生事者。

越禁止,诗流传的越快。

“我看这诗也没什么,东厂和锦衣卫为什么要禁止?”很多人听不懂诗中的含义,聚在辣锅店议论。

棋盘路辣锅店是太子的产业,客人们聊天时并不忌讳料想东厂也不会到太子的店里抓人。

国子监的学子们很喜欢到这家店。京师的冬天冷,辣锅能驱寒。他们还可以再次卖弄听来的小道消息。

一位头戴方巾的年轻士子用手遮着嘴巴:“据传太子把三土司杀的血流成河,是为了当地特产的翠生玉。”

“胡说什么,三土司因为作乱才被镇压的。”立刻有人反驳。

士子撇撇嘴:“远征军莫名其妙到云南做什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那是因为我们东厂提前得到了密报。太子担心未来的太子妃,把远征军派去了。”一位东厂档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士子身后,“带走。”

士子被抓走,辣锅店的客人受惊不小。

东厂跑到辣锅店抓人,让很多人认为诗中所指的是真相。翠生玉是何宝贝,竟然会让太子眼馋?一时间,翠生玉引起众人的强烈好奇。

东厂档头把士子带入北镇抚司,很快给他松绑。“辣锅店有很多监生出没,下次装落第举子。”

‘士子’脱掉士子服,换上东厂褐衫,听说还要乔装哇哇大叫,“怎么还要装啊!殿下干嘛要自污?”

“殿下为了大明,为了给国库凑银子和粮食,可是什么都干的出。”

带着笑意声音让谈话的两人背脊发寒。

“见过督公。”两人下跪请罪,“属下有罪,不该在背后议论太子殿下。”

王岳笑呵呵地让两人起身:“小爷从不怕别人议论。你们也别假惺惺请罪了。有个秘密保护任务要交给你们负责,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能犯。”

“属下领命。”档头问,“督主,这次保护的是谁?”

太子殿下常会因为特殊原因,命他们保护特殊的人。他们上一次任务是保护项忠,确保项忠在不该死的时候不死。

王岳向皇宫方向拱拱手:“皇爷、娘娘还有福泰公主。”

档头愣住了。

在京师围绕翠生玉议论纷纷的时候,中书舍人带着圣旨登上天津港的蒸汽船,向云南乌蒙港进发。

船队浩浩荡荡在长江行驶。每过之处,周围船只避让。各地锦衣卫不间断地巡视长江沿岸,顺带抓了不少敲诈勒索船只的官吏。

弘治帝一身便服站在船头,举起望远镜看到河岸的锦衣卫又抓走了一帮官差。“为何朕没收到过一本弹劾漕运的奏折?”

刚辞官的秦纮笑道:“这些人也是看人敲诈的。”

第374章 陛下出京

出了京的弘治帝像个孩子,看什么都稀奇。秦纮和谢铎在他身旁解释,让他大开眼界。

文人们在这个春节过得十分‘刺激’。开年没多久,秦纮、谢铎、刘大夏、马文升四位身居要职的老臣辞官。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四位也是70多岁的老人了。他们可经不起太子一次又一次的刺激。

四人也知道太子的脾气,也没有以辞官威胁。只是觉得,现在大明没了鞑靼威胁,眼看走向强盛,已经不需要他们的保驾护航。年轻的太子,需要年轻的臣子辅佐。

弘治帝同意了,但朱寿留下了马文升和刘大夏。理由是暂时找不到人接替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的位置。这两位能文能武,对朝廷各方势力极为熟悉。能在今后对抗西方势力入侵给予指导。

弘治帝离开的当天一早,把秦纮和谢铎叫出了家门。两人收到的旨意,是协同中书舍人到云南孟艮府出使。沿途查访土司叛乱的真实经过。

而两人在蒸汽船上晃悠,看到偷跑出船舱的福泰公主,才知道帝后一同出了京。

“……”有不安于室的太子在前,谢铎很快接受现实。

弘治帝出生至今三十四年,从未出过京师外城门,和太子一比,绝对是仁君的典范。

谢铎听都察院的官员私下说,什么时候太子登基,他们会十二时辰轮流驻守京师九门,防止太子溜走。如果都察院知道帝后离京,恐怕要把计划提前。

当官员们因为翠生玉的事情多次请求面见弘治帝,等了几天不见弘治帝召见,团团围住了北镇抚司。把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堵在里面。

“父皇正在休假。诸位大人有事可以找本宫。”最后还是朱寿出面解救了牟指挥使。

御史林世远首先开炮:“殿下一定听说了民间的流言。敢问殿下此事可是真的?”

朱寿抬起下巴睨了眼林世远:“林御史弹劾需要证据。可曾找到证据证明流言属实?如果没有,请慎言。风闻奏事的弊端本宫两年前就说得很清楚。林御史如果不清楚,可以翻阅往年的报纸。”

“林御史是陕西布政司许大人的得力助手,对兵法了解颇深。又和武定侯郭良私交莫逆。本宫猜测林御史给武定侯出过某些主意。比如云南……”

“殿下,这是污蔑!下官对大明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林世远急得跳脚。

朱寿点头认同:“东厂没有查出确凿的证据,所以本宫从没有对人言此事。御史大人既然知道污蔑别人不好,没有拿到证据请不要污蔑本宫。本宫脾气可没御史大人好。”

林世远气得脸红脖子粗。

“殿下,陛下在何处休养?”左都御史戴珊安抚了林世远几句,把话题扯了回来。

朱寿双手一摊:“本宫哪里管得了父皇去哪。”

戴珊也不生气,拱手问牟斌,“牟大人为何不跟着陛下?”

他也是年逾七十的老臣。之所以没有辞官,不是因为眷念权位,而是想找一位接任者,极难。

御史没点脾气,如何能保持铮铮铁骨?脾气不好,还不得天天和太子吵架。戴珊原来的脾气很爆,几年下来被朱寿磨得没了脾气。

“陛下命下官保护太子。”牟斌回道。

戴珊紧皱眉头,一手在后背,一手摸胡子,半晌后问,“陛下可是出京了?”

牟斌低头。

戴珊了然:“既然陛下出京休养,殿下要担起重任。老臣问殿下,云南真有翠生玉?”

“翠生玉确实有。回头本宫让人送一件到戴大人府上。”朱寿爽快利索地承认,“本宫有一双慧眼,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大宁、河套、东北、虾夷。翠生玉埋在地下万万年,当地人怎么没发现呢?”

“殿下把翠生玉和大宁城相提并论?”一位浓眉大眼的中年官员突然插话。

此人韩文,新任户部尚书。秦纮辞官时大力举荐,说是能力不错。

朱寿微微一顿:“它值。”

韩文恨铁不成钢地瞅着朱寿,长叹,“殿下的声誉比大宁城更贵重。翠生玉不值得!”

“相信本宫,它值得。只要有银子和地位,想要洗白声誉只是时间问题。”朱寿言辞恳切。韩文脑子转的挺快,希望名副其实。今年的旱情涉及区域广,但愿他能处理好。

听朱寿这么说,大家秒懂流言的来源。也难怪东厂锦衣卫大力阻止,反而越演越烈。

围在北镇抚司的官员陆陆续续离开。他们纷纷吐槽:太子的行事风格,一如既往的粗暴。至于弘治帝出京的这等大事,好像根本没让他们惊慌。估计大家早就预料到,陛下会学着太子偷溜。大明官员的承受能力,被朱寿一次次的打磨出来了。

等人都走了差不多,戴珊摸着胡子提醒,“殿下别忘了送一块翠生玉让老臣开开眼界。不过,光老臣一人独享心下难安。如果殿下手头宽裕,大小九卿那送个遍吧。”

“本宫手头……很宽裕。戴大人可以和同僚赛个诗、赏个花、一起研究研究翠生玉。”朱寿从衣袖里取出一张面额100两的塑料币。

戴珊很自然地收下‘贿赂’,作辑行礼后离开。

或许是上辈子穷得慌,朱寿喜欢在衣袖里揣上厚厚一叠塑料币。不知消息怎么泄露的,官员们喜欢向他索要塑料币。他一个月光用于打赏的塑料币,不下一千两。

塑料币暂时只能在官府之间流转。官员们可以凭塑料币,从皇家钱庄换取钱币。因为便于携带,支付方便,民间希望推广的呼声越来越高。

如果塑料币成为常用货币,能规避国内外白银价值差异对大明的冲击。朱寿肯定会同意。但目前大家认同塑料币的,只是它的凭证功能,而不是货币。

没有足够的金矿支撑,塑料币的推广只会带来灾难。大明实行银本位,银子在国外可不值这个价。他可不想大明百姓的血汗钱贱卖。只有金本位,才是最安全的。

“牟指挥使,朝廷的俸禄还是定的太低了吗?为何很多官员缺银子?”朱寿好奇地问。

牟斌想了想:“老大人们想要殿下贴补保心丸药费?”

敢开口问太子要‘辛苦费’的,也只有上头的那几位几朝老臣子。

朱寿瞪了眼牟斌:“指挥使大人身体倍棒,应该不用服保心丸。”

牟斌摸摸鼻子,遗憾错失了一笔银子。

朱寿刚回文华殿,听到下头汇报:官员们排好了班,在陛下回京前,京师九门有官员轮值看门。

“……”

第375章 陛下怎么还不走

弘治帝一行人走得极慢。

沿着京杭大运河,从山东乘到南京。祭拜了皇陵,从南京改换陆路,一路做马车到杭州。留在杭州体验江南好风光。

沿途一切费用开支、包括锦衣卫和地方守卫的俸禄,全由太子一人承担。连谢铎和秦纮都分到了一笔可观的导游费。既然没有动用国库,京中又有太子监国,官员们对皇帝的出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因为弘治帝此行的目的地是云南。

太子把安南堵在窝里,用茶马古道和老挝交好,令远征军恐吓缅甸宣慰司。处置好了不安分的因素,接下来便是土改归流。太子的‘土改归流’,不单单只是废除土司改用朝廷任免的官员,最关键的一环是对田赋的改革。

所谓赋税是两种概念。赋针对田亩征收的银子,税是对人口征收的银子。此外还有徭役、杂税等乱七八糟的。

太子想要改革。提出了‘赋税等合为一,税率同等,全体缴纳。税额一经认定,永不变动。’的口号。

今后百姓只要交一份税银。田亩、人口、徭役等合并为一,折合入田亩。官员、举人等和百姓一样,都要交田税,而且税金一致。定下每亩田税的数目后,朝廷保证永远不会改动。

也就是说,如果田赋改革成功,定下每亩交3钱银。百姓每年根据家中拥有的田亩数交税。只要大明存在一天,每亩3钱永不变动。

“开天辟地至今,还没哪个朝代这么干过!税银减少,朝廷如何运转?!”官员们奔溃。

太子答复:“除了田赋,还有关税、商税、专营税等等。反正依靠现在的税收,朝廷也是缺银子的。要不,让户部和本宫对对账?瞧瞧本宫私底下给国库贴补了多少?”

官员们哑然。

过了几天,户部尚书秦纮提出告老还乡,把户部和太子的帐揽在他一人头上。

可田赋改革的消息,还是流传到了民间。

田赋改革的消息,除了吃亏吃定的皇亲、宗室、勋贵,其余人的反应不尽相同。

对于官员们来说,如果将来子孙走不了科举路,永不变动的田赋不会给子孙带来负担。但没了免税的特权,读书人还能有什么用?

百姓生怕田赋改革后,举全家之力供养子孙读书,到时中了秀才、举人也无法给家人带来好处。进士可以有2000亩免税权,举人400亩、秀才80亩。假设将来田税每亩3钱,80亩要24两。很多百姓可能一年都赚不了24两。

但能考取秀才、举人的人家还是少数。大部分百姓只要想到今后不要服徭役,举双手双脚赞同。有时候徭役比苛捐杂税可怕。如果今后只交一次田赋,县官不能随意加税,为祸乡间的差役没有要银子的借口,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太子是大家赞同或反对,就会更改主意的人吗?

显然不是。

所以不敢出声反对的皇亲、宗室、勋贵,把希望寄托于亲自去云南考察的弘治帝。如果云南的土改归流失败了,弘治帝肯定不会赞同太子胡闹。

另外一部分人则希望云南的土改归流成功。期待田赋改革让生活越变越好。

弘治帝一点都不急。

田赋改革如此重要的事情,非一朝一夕能解决。他晚点到达云南,能给当地多一些时间缓冲‘土改归流’带来的情绪波动。

以己推人。如果有人告诉他今后没有皇帝,由官员管理国家,他一定会打仗。

更可怕的是,没了权还没了银子。

土司们原本每年象征**朝廷一小部分田赋,其余全部归入土司衙门。现在不但不能克扣交上来的田赋,自家的土地还需要交税。

弘治帝挺奇怪的,怎么云贵还没传出来土司造反的消息?换成他早反了。

于是乎,弘治帝的行程走的比蜗牛快一点。

这可把暗中盯梢的大家急坏了!

地方官府出了一个损招。弘治帝走到哪,官府提前把百姓们驱走。没了客人,商家强撑着开店,脸上没什么喜气。热闹的江南一下子变得冷清。弘治帝一眼瞅过去,街上全是锦衣卫、东厂熟悉的面孔。

弘治帝但笑不语。儿子把江南欺负的够呛,如今的江南哪有云集五湖四海货物的京师繁华。江南美在景致,美景又搬不走。

随船出发的内侍、宫女、禁卫加起来超过5000人。弘治帝念在大家出宫的机会都不多,让大家散开各自游玩。

能跟随弘治帝出宫的,都是弘治帝父子看的中的人。有一位天天撒塑料币玩的太子爷在,他们的手头很富裕。江南精巧的东西不少,内侍、宫女们买买买的不亦乐乎。

尤其是张皇后,拉着女儿买了几车的东西,不乏昂贵的玉器雕件、别有韵味的黄金首饰。有太子的人跟在后头付银币,皇后买东西一点也不手软。

“老师,陛下在江南待了半个月。何时动身去云南?”浙江布政使急得团团转。

历来是丝绸布匹生意支撑起江南的繁华。现在不一样了。价廉物美的京布打压江南布,的确良冲击丝绸市场,来江南买布的客商少了许多。太子又把江南所有的流民迁到琼州,江南人连家里的奴仆都只能找外地人,作坊只能太高工钱招人。

就算当地官府没清场,江南也没有以前繁华。太子折腾了粮商,打击了布商,摧毁了富可敌国的盐商,对江南迟迟没有动手。水师对‘海盗’、‘海商’的镇压,断了沿海江南人的一条生路。

但情况再遭,太子还没下死手。历史上江南人遭受过更加艰难的局面,他们还是挺了下来。江南人以为太子有所顾虑的,并不敢把江南一巴掌拍死。传来了太子想要田赋改革的消息。

江南豪族以种桑养蚕发家,许多家族的田亩以万计算。田赋改革简直打在他们的七寸。

江南人在朝堂的大官没几位,谢铎老夫子又告了老。他们想要找代言人说话。

宗室们不敢表态。秦王、晋王、鲁王、蜀王、周王等几大藩王联名警告,宗亲不得出头。在报纸上张扬表态的几位,不管是赞同田赋、还是反对的,都被宗人府给收拾掉。

勋贵方面,一部分人吃下足够多的利益,压根不在乎每年给朝廷缴纳税银,一门心思站在太子身边。

江南豪族找上了爵位不稳的武安侯郭良。武安侯不中用,连个水花都没闹起来,还给了太子借口铲除不听话的土司。

武安侯同行的几位,被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罢官停职,失去了实权官职。还不知道太子会怎么对付他们。

没人敢出头和太子唱对台戏,江南豪族唯有指望弘治帝反对田赋改革。

谢铎笃悠悠跟在弘治帝后头,笑道,“别急,等机会。”

“什么机会?”布政使问。

谢铎努努嘴。

布政司顺着视线看去。

“父皇,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皇兄形容的‘彩云之乡’啊?”福泰公主精神萎靡地趴在宫女的怀里。

弘治帝笑问:“小福泰不是一直叫嚷着要来江南吗?怎么才到了江南几天就没精神?”

“天气让人不舒服。除了风景秀丽,其余都没京师好。孩儿想早点去四季如春的云南。”福泰公主抱怨。

弘治帝忧虑地望向天空。他待了半个月,春雨绵绵的江南至今未下过一场雨。春雨贵如油,只怕今年的旱情不小了。

弘治帝捏捏女儿胖嘟嘟的小脸,慈爱地说,“就依福泰的,我们现在上船。”

第376章 干旱的威胁

大明第一祸害正文卷第376章干旱的威胁四月本是春意盎然的时节,可南北直隶没有丝毫的喜悦。

苏州、松江、常州、凤阳、应天等地因为天气干旱,播种的种子发芽极少。

北直隶因为密云水库的存在情况稍好。但也因雨水少,水库的水位线下降。又由于沿途需要浇灌的权贵土地多,平分下来每家的用水量减了不少。权贵们种的可都是水稻。“殿下为何要下令减少灌溉用水!田里的高产水稻种子好多没发芽。”寿宁侯被权贵们推出来找朱寿哭诉。

陛下和皇后不在京,皇太后不管事。这位不管是不是亲的,名分上也是舅舅。

朱寿眉头一皱,眼神忧郁,“文华殿大庖井的井水只有往常的一半。京师各坊情况类似。如果百姓们无法从井里打水,密云水库将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去年粮食丰收,暂时问题不严重。东北、琼州、河套、占城暂时没遭受干旱。这四地加上存粮,熬过一年半载没什么大问题。”

朱寿忧心忡忡:“可换做人没水喝,问题就大发了。”

寿宁侯拱拱手离开。他要让下人查查井水的问题。

太子说的没错。虽然寿宁侯被太子弄走了一千多倾土地,去年还是新建了两座大粮库装粮食。存粮坚持两年都没问题。由于钦天监发出过预警,京里的权贵家情况类似,全都存满了粮食。

朱寿摸摸下巴,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密云水库的水大部分来自于白河和潮河,虽然水位有所下降,但情况没那么糟糕。他花了大量的银子打造京师水网。却忘了这时代的人喝井水,没有付钱买水喝的概念。

就连权贵高门接通水管,也不是为了付钱喝密云的水。他们把进水处改装。加了蓄水的大水缸,让下人每天从打井水注入。又能用水方便,又能不花银子。

京师的用水大户只有皇宫。朱寿的这笔生意亏大发了。想到水库的最大受益者权贵们,没支付过一个铜板,朱寿心就像猫爪子在挠一样难受。

这个原因只是一小方面,他令人减少水库供水的最大原因,还是因为田赋改革。

他在后世金融界摸爬滚打,从别人的血泪教训中深刻的认识到: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免费的高产水稻种子是那么好收的吗?高产的种子是农学院用杂交技术培育出来。杂交的种子无法留种。

高产种子,只有他手里有

权贵们尝到了高产种子的好处,很难克抵抗高产的诱惑。

很快,权贵们将会知道,在他控管的田庄里,种植的是新培育出的高产小麦种子。小麦需要的水少,适合干旱天气。在别人因缺水减产时,他手里依然不缺粮食。

这一次,权贵们想要高产小麦种子,不付出点是不行的。

寿宁侯府宾客满门,文武官员再次等太子的回答。因为宗室的田产几乎交给太子管理,同样遭受干旱的河南、山西、河北等地的宗室并不着急。他们只管收粮食。

“韩尚书,户部真没办法弄到密云水库的管辖权吗?”保国公愁容满面。保国公简在帝心,家中有上万倾良田。

新任户部尚书韩文苦笑:“为了密云水库的事,户部和都察院多次找上太子。太子一口咬定人造水库不属于山川河流范畴,朝廷无权收回。”

左都御史戴珊摇摇头:“都江堰用于防洪灌溉,密云水库炸山储水。大明律没有明确的解释。都察院没有律法依据,弹劾的底气不足。”就算有理,想要弹劾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几年来没一次成功。

保国公问内阁:“诸公以为如何?”

“就算修改了律令,只要太子殿下有意拖延,此事依然难办。远水解不了近渴,想其他办法吧。”梁储回道。

喝掉寿宁侯几壶好茶,众人才等到寿宁侯满头大汗归来。

“殿下怎么说?”保国公步伐匆匆迎上前。

寿宁侯顾不得形象,一连灌上几杯茶水。缓了缓气,焦急地说,“情况比我们想的更糟。”

“难道太子想要断了水渠灌溉?”保国公大惊。

“这怎么能行?我们一同进宫。”

“我家田地附近的河流见底,没了密云水库的水,今年别想收成了。”

权贵们可谓是义愤填膺。

官员们窃窃私语,猜测太子是不是想用密云水库威胁权贵们同意田赋改革。此类事太子做过很多次。

“大家安静一下,听我说。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寿宁侯转述朱寿的话,面色发苦地说,“我派人检查过各坊市的井水,水位确实都在下降。大家手头有粮,不怕饿死。但是没水喝,那就……”

“可是,这,本侯爷活了几十年,没遇到过缺水喝的时候。井水没了,那就让奴仆走远些打河水。”阳武侯薛伦大嗓门地喊道。

新宁伯谭祐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井水都干了,河里还会有水吗?”

“情况不会那么糟吧?”韩文干巴巴地问。

韩文身为户部尚书,自然知道北直隶旱灾的严重性。去年大丰收时,朝廷大肆宣传今年将会有旱灾。百姓和国库粮仓堆满了粮,朝廷并不是很担心干旱造成的缺粮问题。

可人没水喝也不活不了!

“屠公、周公,河套缺水吗?”梁储小声问。

周经摇摇头:“河套三面环水。首批移民到来时,徐贯徐大人组织人手开河挖渠。前年北方干旱,河套遭受的影响最小。”

梁储笑道:“河套地广,很多地方还空着。倘若运气不好遇到百年难遇的大旱灾,让百姓移民也就是了。还有虾夷岛,听小辈们说那是个好地方。”

梁储的话宽慰了官员们的心。太子手上土地多,能安置不少人。权贵们一脸菜色,他们人能出去避难,可土地怎么办?

“敢问王爷,占城有旱情吗?”屠滽拱拱手,客气地询问曾经的占城王,如今的占城忠顺王。

弘治帝赏赐忠顺王城外千倾土地,也在密云水库水渠的经由地,所以忠顺王也被请了来。

占城忠顺王就是来凑人头的。朝廷会把每年十分之一的粮食收入给他,由他分配给占城原来的贵族。他根本不在意那千倾土地的收成。

忠顺王很平静地介绍:“占城、云南气候宜人,多山多树,极少会缺水。”

“可惜了,安南哟。”薛伦大大咧咧地说。

谭祐翻翻白眼,起身换了个离他远的位置。大明封锁安南已成定局,这话传到太子耳朵里,太子心里会怎么想。在座的人脸上都很遗憾,谁会把心里话说出来。

薛伦继续没心没肺地说:“没了安南,还有云南。太子盯上的可都是好地方。”

英国公瞪他一眼:“大家都知道的事,不用你说出来。派人去太子的肃宁田庄取取经,看他们是如何应付缺水局面的。”

薛伦管着三大营之一的五军营,太子的工程兵团出自五军营。薛伦真傻还是假傻,军机处的同僚心里门清。这话会不会出自太子授意?

占城忠顺王左顾右看,气氛突然变得诡异,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出了京的弘治帝不用为干旱头疼。

蒸汽船沿长江一路往西,途经武昌、重庆府,转道金沙江,最后停靠在云南乌蒙港。

第377章 有矿?

大明第一祸害正文卷第377章有矿?乌蒙港地处金沙江下游,青山绿水,风景如画。尤其是从长江乘蒸汽船而来,明显能感受到此地宜人的气候。

好天气带来好心情。弘治帝一家三口喜乐融融,吃着从江中捞起的肥鱼,吹着和煦的江风,比窝在富贵堆砌的紫禁城中畅快许多。

“难怪照儿出了门就不想回家了。”弘治帝感慨万千。

张皇后一反常态夸奖朱寿:“我们现在觉得舒服,可是在太子没有弄出蒸汽船、修筑港口,出入云南十分不易。听说从京师到云南需要一路颠簸半个多月。我和福泰可受不了长途跋涉之苦。”

亏朱寿好,比夸弘治帝自己更让他高兴。不过弘治帝心知皇后和儿子面和心不和,于是笑道,“照儿是我们的‘亲’儿子,理应让自家儿子服其。皇后想让照儿做什么直说,那小子敢不同意,朕回去关他禁闭。”

张皇后捂嘴笑,知道这话只能听听。“我还没上岸,已经发觉云南的好。蒸汽船又快又稳,从京师来此不过五日。我想让母亲和弟弟们也来这瞧瞧。”

“这有什么。找西厂的管事。陈伴伴,现在谁再管西厂?”弘治帝问。

自从儿子把内行厂几大研究所整合,组建皇家研究院。弘治帝没让人再盯着儿子的产业。

相比对国朝影响深远的研究所,内行厂的作坊、西厂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儿子心系家国,就算有存私房钱的小动作也无关痛痒。如果儿子没私房钱孝顺他,他想出门游玩也费劲。

陈宽躬身回禀:“西厂暂时由小爷亲自管理。”

“哦?”弘治帝揉揉额头,“臭小子只爱大局掌控一切,最讨厌处理繁琐的杂事。怎么会愿意亲自管西厂?臭小子背地里又搞什么?”

儿子文武双全,破坏力也同样惊人。弘治帝对自家儿子干的事也发憷。自己生的,唯一的独苗,只能宠着。

秦纮和谢铎光明正大地偷听。

弘治帝出行随时跟着东厂电报员。一有风吹草动,马上用无线电台传递消息。张皇后突然在弘治帝面前说太子的好,也是收到了寿宁侯使人发来的电报。

京师干旱情况严重,井水史无前例地下降,权贵家纷纷逃离京师。这一次江南同样干旱,不是避难的好地方。有亲人在河套当官的,赶往了河套。剩余的人选择云南。

“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但是前段时间听高凤公公说,小爷又在琼州建了新的造船厂。好像西厂的船在海外出了什么事,损失了十几艘。”陈宽低头回道。

弘治帝眉头一皱:“情况很严重?”西厂的宝船装备先进的火器,装有蒸汽发动机组,竟然会有所损失。简直不可想象。

“高公公说,不会影响到大明。”陈宽把头低了更低。

秦纮语气不安:“这话听得老臣心里发慌。”

“慌什么,以太子的脾性,还能吃亏不成?!”谢铎很有信心。太子的狡诈,加上大明的实力,除非成吉思汗在世,否则很难吃亏。

弘治帝是知道儿子再打满剌加国的主意。郑和下西洋时,留下诸多关于满剌加国的记载。满剌加国的地理位置极其重要,是大明在海上的要道。此事回京一定要好好问问儿子。

儿子报喜不报忧,不详细说的事往往才是要事。比如汇报详尽的干旱情况,让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坑,等着谁掉进去。连寿宁侯都舍得扔下京中的良田往云南跑,儿子好像又要心想事成了。弘治帝为了耳根清净,决定推迟回京的时间。

船只缓慢地停靠乌蒙港。港口上站满前来迎接的人。

虽然朝廷邸报并没有弘治帝出行的消息。但内阁、军机处相继发报云南,让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确保弘治帝安全。

云南民族众多管理困难,于是在成化年间设立了云南巡抚,统管云南军政。站在人群第一位的是黔国公,第二位便是刚上任没多久的云南巡抚林元甫。

林元甫和大部分相貌堂堂的官员不同。他身材干瘦,皮肤黝黑。个字不高,要不是站在人前,保准被人群淹没。

还没等黔国公上前拜见弘治帝,林元甫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告状,“请陛下为云南做主。穷山僻壤的云南好不容易出了翠生玉,可不能全让太子拿走啊!”

看到翠生玉的人,很少有不喜欢的,尤其是女人。看张皇后手腕上戴着不愿拿下的手镯就知道。

明朝是个神奇的朝代。或许是处于自豪感,文人喜欢收藏当朝的东西,比如宣德炉、景泰蓝、当代人字画等。

如果说和田玉白润光泽象征君子,那么翠生玉娇艳欲滴象征女子。翠生玉经太子自污般的宣扬,短时间内名传天下。人们相继前往皇家玉器店看个热闹,大部分人被它吸引。

进士出身的林元甫意识到翠生玉无可比拟的价值。唯一能从太子口中夺食的,只有皇帝陛下。

黔国公放慢脚步,向一旁移动。他在李东阳处见到了翠生玉雕刻的摆件和首饰。自从黔国公府的女人们看到翠生玉后,催着他多弄些佩戴。他虽然打从心里不想太子从云南弄走翠生玉,可他不敢表态惹太子不快。

太子最可怕的,不在于下令把三土司家族屠杀干净,而在于恐怖的收获民心能力。太子把三土司家的土地分给当地百姓,让农学院技师免费指导生产。无息借款帮助当地人承包果园,用水果预售合同安稳当地百信心情。还有许多惠民政策实施,以最短的时间内收获当地百姓的拥戴。

这对统治几百年的土司来说,比杀了他们更可怕。土司们忙着安抚管辖范围内被挑动起来的族人,连改土归流的流言都顾不上。如果遭遇族人的整体反对,他们的土司头衔便失去价值。连和朝廷讨价还价的底气都没有。

“罗管事,你怎么说?”弘治帝看向儿子派来的罗祥。

这次儿子派了两位内侍跟随他出行,负责沿途掏银子付账。一人是管理大宁城的罗祥,还有一人是管理田庄的魏彬。这两人名气不显,手里负责的事极为重要。

一路上秦纮和谢铎总在试探,他们觉得儿子派这两人来不单纯。因为,无论是用贸易控制东北局势,还是种植天下人的口粮,都是马虎不得的。

在大宁城待了很多年,罗祥已经胖成一个球。身材快能赶上在东夷岛好吃好睡的邱聚。

罗祥恭敬地出列回道:“小的不知道小爷如何处置翠生玉。小的此行为了云南新探查到的铜矿。小爷提出矿场国有化,朝廷一直没同意。在朝廷律法没更改前,小爷买下的矿场属于小爷私人所有。”

明朝初期曾有一段时间施行官矿制。出了很多民怨沸腾的事情后,宣德朝罢了官矿。开始以民间经营为主,朝廷征收矿税。

“产量能有多少?”弘治帝纯属好奇。云南有铜矿,但是年产不过十万余斤。这点铜不值得儿子派心腹过来。

罗祥回禀:“能年产千万斤。”

“……”

弘治帝很想骂人。云南官员都是干什么吃的,不知道大明缺铜吗?脚下有一个大铜矿,竟然没人发现。

林元甫懵了。

黔国公惊得说不出话来。云南有大铜矿,驻守云南百年的黔国公府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第378章 扰乱视线

素有‘天南铜都’之称的东川曾经隶属于云南,洪武朝改属四川。此后云南各地发现不少小矿,但一直没发现大铜矿。云南道路险阻,运输困难,小铜矿开采成本高,不适合开采。

大明缺铜缺的厉害。因为缺铜,民间没有足够的铜钱使用,明初太祖才推行了宝钞。有人突然说云南有年产千万斤的铜矿。这……就像告诉乞丐有家财万贯一样。

谁会信!

如果说这话的人是太子,在场的人立刻信了。太子一人扭转朝廷缺银的困局,凭此一项令无数老臣心甘情愿辅佐。不然以太子得罪人的本事,谁愿意效忠。

“在哪?”弘治帝瞪大眼。

罗祥回道:“皇爷,好几处地方。但林大人太精明了,小爷只买到一处。其他的地方暂时保密。”

林元甫用手指着罗祥发抖:“乌蒙,一定是乌蒙!你们西厂借口建造港口,在乌蒙买了极大的一块地。要不是本官拦着,你们原本想买下整个乌蒙府吧!”

“乌蒙府沿岸危峦重叠、幽箐深林。密林的存在,阻拦河沙入江,所以金沙江没有像黄河一样时常改道。云南出省道路崎岖,走水路是最好的方式。西厂买下港口附近土地,只是为了保持水土不流失。确保港口安全。”罗祥斜视林元甫。

林元甫面带怀疑,不太确信。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铜矿在哪?”

“乌蒙附近。”罗祥低眉垂眼。

“……”林元甫气得抚胸口。

罗祥不紧不慢解释:“小的没说谎。正因为采矿冶金院的技师们找到的地方是乌蒙,太子爷才决定瞒下此事。当地官府为了政绩,一定不会考虑港口的安全。况且,宣德朝也是由于矿场管理不善,矿工抗议不绝,朝廷才会罢办官办采矿。”

“果然不愧是殿下的人,能言善辩。”林元甫气得直跳脚。

罗祥拱拱手:“谢林大人夸奖。太子爷说的,有理走遍天下。”

“好了,”弘治帝出言制止,他怕儿子的人会把一方大员气死。“朕记得你专管照儿手上的土地,这次又为何来云南?”

弘治帝不得不问。如果儿子还在云南发现了其他好东西,云南的形式会变得很精彩,他也别想清净了。

“启禀皇爷,农学院技师在车里司发现黑土地。小爷派小的前来指导车里开垦种植。”低调的魏彬语气平静地说。

秦纮不由得脸皮抽动。东北黑土地富得冒油!今年的大旱早有前兆,辽东从弘治十四年起,年年旱情严重。东北黑土地种植高产水稻,亩产每亩十石,养活整个辽东军民外,还有大量富裕。

当初太子开发东北时曾言,那里的土地属于朝廷粮食储备地,永远不得买卖、赏赐。权贵们只能盯着黑土地流口水。

云南有黑土地的事情传出去,那可不得了了。

以木氏、左氏为代表的土司们心下一咯噔,用狼一般的眼神往身后看去。

车里土司召罕勐见大家都在看他,讪笑,“我代表车里宣慰司,已经接受太子土改归流的方案。”

车里有不良记录。成化十六年,交阯黎灏反叛,相邀车里攻打八百甸,车里蛇鼠两窝。李东阳到孟艮府,第一时间离间隔壁邻居车里与安南的关系。

改土归流的口号并不是朱寿首先提出的。早在正统八年,朝廷在鹤庆白族高氏土司的领地内,进行了首次改土归流尝试。

朝廷生怕当地百姓造反,对待土司问题需要借口,要等待适合的时机。60年来,只有3处接壤内地的地方,进行了改土归流。

朱寿可等不了。他不但打算强力推行,还要在原来的基础上重新划分土地。这是夺人基业的事,还没有遭遇反弹已经出乎很多人的预料。

土司们背地里商量一番,决定等弘治帝到来时共同提及此出反对。皇帝刚下船,车里竟然同意土改归流了!

“车里百姓也是大明子民,车里坚决拥护朝廷。”召罕勐大声宣誓,内心奔溃地想哭。

车里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反抗?工程兵团到车里修路,当着他们众人族人的面,用火药生生炸山开路。巨大的破坏力把他们吓懵了。

车里是傣族聚集的地方,傣族信奉喇嘛教。有从藏区哲蚌寺请来的西天佛子前来传教,随行喇叭大肆称赞大明。宣传大明百姓富裕的生活。

紧随而至的是太子派来的专使。承诺保留土司称号;给土司家族和土官留部分土地;保证今后当地官府有六成以上的当地人担任;除田赋一项,不再征收人丁税等杂税;田赋百年内保持不变:若需要朝廷帮扶,十中取四。自行耕种,十中取三。传授农技知识,改善当地百姓生活。

田赋十中取四其实不多。朝廷提供亩产十石的粮种,他们交掉田赋能得六石。朝廷每年制定粮食最低收购价,防止谷贱伤农。朝廷可以帮助族人打开对外渠道,把粮食、水果、手工品卖到更多的地方,谋取更多的利益。

召罕勐被族人们催着同意了,身不由己啊。世袭土司的位置很多人盯着。他若不同意,会有很多堂兄弟愿意代替他同意。就如宣德朝第十四任车里宣慰使刀霸羡,便是被其堂弟谋杀、取而代之。

左等右等等不到弘治帝动身的福泰公主嘟起小嘴,挣脱宫女,冲到弘治帝身边拽衣袍。

“父皇,皇兄送过我一张地契。还说在这里派工程兵团建造了一座避暑山庄。福泰想去啦~”福泰公主小心翼翼从荷包里掏出一张地契。

弘治帝接过一瞧,上面盖有云南承宣布政司大印。地契上土地、山林加起来有五千倾之巨。

“曲靖?这可是个好地方。不但能避暑,还有‘一山看四季’的独特风光。”弘治帝哈哈大笑。心里非常满意儿子对女儿的慷慨。

这事林元甫知道。土地是太子的人从曲靖土官手中花巨额买下的。曲靖是除云南府外第二大繁华的地方,风景独特,气候宜人。太子真金白银买下,当地土官们经手,林元甫没有干涉的必要。

罗祥低下身笑眯眯地说:“公主殿下,此地还有个不大的铜矿。估计能开采十几万斤铜。虽然铜矿在深山中,以现在的提炼技术每斤铜的成本估计在8两左右。但用上皇家研究院最新的技术,能使成本节约至2两。曲靖通往乌蒙府的道路全线畅通,运铜矿出山没问题。公主殿下若要开采,只需和小的说一声。”

“太子殿下……这是欺负人!”林元甫觉得太子是在用技术欺负老实人。曲靖土官们做了笔亏本买卖。

罗祥微微一笑:“云南如果让太子爷打理,会成为真正的彩云之乡。尔等,呵呵~”

“林大人!”全程伪装成石柱的黔国公,眼疾手快扶住摇摇欲坠的林元甫。

谢铎摇摇头:“太子又要火中取栗了。”

在弘治帝逗留江南期间,已经有不少势力把手伸入云南。罗祥轻飘飘几句话,让云南乱成一锅粥。

第379章 谁再敢叨叨不停

因为大型铜矿和翠生玉的发现,云南的政治形势一变再变。原本有人私下联系当地土司,支持他们抵制土改归流。突然间,好几位权贵表态支持太子的土改归流政策。

弘治帝让中书舍人去孟艮府宣旨,他则带上张皇后和女儿,去了曲靖的避暑山庄。

朱寿财大气粗,专门请了江南的工匠,把山庄修成江南园林。山庄和四周的山林融为一体、相映成趣,弘治帝很是高兴。

住了没几日,弘治帝头疼了。他遭受一**的觐见。耐下性子接见了木氏、左氏、凤氏等土司代表,又好言安抚了当地官员。然后避开耳目,提前动身游山玩水。

他们在寻甸草原策马奔腾,享受当地美食;在大理赏洱海;去了泸沽湖见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爬了梅里雪山。弘治帝一路上再也没管过朝政。

弘治帝可以当甩手掌柜,随行的秦纮和谢铎却放心不下。上了雪山电台无法接收信号,他们借口年纪老迈,并没有和弘治帝一起爬雪山。

梅里雪山山上白雪皑皑,山下山谷像春天一样温暖。在远处雪山映衬下,蓝天格外湛蓝、怒放的百花争奇斗艳,强烈的景色对比让美景更添几分韵味。放在平时,文采斐然的谢铎必定会作诗一首。可此刻,两人听着电台的消息,表情越来越严肃。无心眷念身边美景。

焦急等了多天,终于盼到弘治帝下山。

“山上山下温差大,快带公主回屋换衣服,小心伺候着。”弘治帝越过张皇后,仔细吩咐宫女照顾好福泰公主。

张皇后笑盈盈地望着弘治帝。

“陛下,应天下雨了。”谢铎神情肃穆地打断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弘治帝愣了愣,笑道,“那是好事啊。终于下雨了,让应天官员督促百姓补种庄稼。”

“这次老天爷把积攒了两月的雨一起倒下。”秦纮苦笑,“据京师急电‘江潮入南京,江东门内五尺有余,没庐舍男女,新江口中、下二新河,诸处船漂入溺。’”

谢铎补充道:“暴雨引发洪水。除应天周围,福建泉州、晋江、安溪等地大水,漂没民居无数。”

“南方洪涝,北方大旱。半个大明遭灾,引发朝野上下物议沸腾。”秦纮点到为止。

太子聪慧异常,毕竟还是年幼。加之脾气执拗、性子刚烈,三位阁老未必能劝住他。‘三京地动’也曾引发非议,那时有陛下在京里坐镇运筹帷幄。如今陛下不在京师,万一太子和朝臣起冲突,事情就不好收拾了。

弘治帝收敛喜色:“回京。”

张皇后牵着女儿的手退下,准备动身启程。她暗自叹了口气,游玩结束了。这或许是她今生唯一一次出宫游玩的机会。

一行人匆匆上路。没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距离景东州不到三里的时候,景东发生大地震,余震不断。而等余震过了,周围又出现了山火。云南多山林,此次多地出现的山火来势汹汹,很有一把烧光云南的架势。

弘治帝无法,只能在曲靖的避暑山庄逗留。曲靖是珠江源头,区域内八十多条河流,能有效避免火灾。为以防万一,随行禁军砍伐山庄周围的树木。

“陛下,景东的山火是有人故意放火。”前任东厂厂督戴义此行随同而来。地震山火凑在一起太巧合,他带上人亲自调查了此事。

弘治帝长叹一声,忧心忡忡地道,“希望照儿能弹压住群臣。”

“陛下放心,朝廷还需要西厂协助救灾。”秦纮宽慰道。他真心觉得,应该担心的是朝臣。

云南巡抚林元甫已经好几日没睡好觉。云南突发的天灾把他弄得心力憔碎。陛下又在云南地界,他还有保护陛下安全的重担。

“巡抚大人,远征军又杀了一位意图反叛的土司。”云南布政使找来。

林元甫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本官可算是相信太子‘类太祖’的话。在天灾不断的情况下,太子殿下终于把隐藏的强势一面暴露出来。我等可没权利管远征军。你写个折子递上京。”

“大人,南京发大水,水路不同啊!”布政司为难地说。

林元甫点头:“本官知道了,京里会体谅我等迟报奏折。”

“无线电台……”布政司提醒。

林元甫瞪他一眼:“无线电台是东厂的,东厂直属陛下。我们能逼东厂的人做他们不愿意做的事情吗?别说电台,连乌蒙港我们都没权利命令他们做什么!”

布政司恍然大悟:“下官明白了。”

如果没有朱寿,此时的大明君臣愁的头发都能掉光。瞧瞧四通八达的交通、信息的畅通无阻、堆满粮食的仓库,都是朱寿的功劳。

朱寿不是无私奉献的**。他把交通、信息、粮食牢牢掌控在手中。一旦朱寿不愿意分享这些,大明立刻被打回原形。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应天、苏州、杭州、吴县等江南受灾地区的官员很明白这一点,他们委托西厂递交的折子言辞恳切,让朱寿很满意。

一部分朝中大臣和勋贵可没看清形式。他们激烈抨击太子触怒上天,天降惩罚。

“殿下好名,为名声多次损害皇亲利益、屡次更改祖制,为一己私欲弄得天下混乱,天降惩罚……”武定侯郭良破罐子破碎了。

他得罪了太子,爵位岌岌可危。古之死谏的官员,大都名留青史。今日他若是在文华殿一头撞死,太子为了名声,肯定会把武定侯爵位赐给他儿子。

出乎郭良的意料。朱寿面对指责他犀利的言语不为所动。

朱寿打了一个哈气:“别说这些虚头虚脑的。想要踩着本宫获得好名气,尽管给报社投稿!随你们怎么骂本宫。本宫忙着抽调西厂运粮救灾。没空搭理你们。”

“武定侯大义,把你家的粮食捐出来救灾民。你家早些年从盐引里捞了不少。近些年来在哈伦告鲁的金矿、河套吉兰泰盐场获利良多。捐一部分出来用于帮助灾民灾后重建。否则……”

朱寿冷冷一笑:“本宫会让武定侯府成为历史。”

“殿下你……”郭良惊恐万状。

朱寿大笑:“历史永远是胜利者书写的。你今日的一言半语不可能被后人所知。反而是本宫,可以让武定侯府遗臭万年!”

“从现在起,哪位官员再叨叨个不停,都派往灾区赈灾。事情胜于雄辩,本宫是什么人,自有后来人定论。”



第380章 幸好陛下还在

“可喜可贺,我朝还有硬骨头!”朱寿欣慰地敲着书案上的弹劾奏章,“既然这群大臣们如次关切国朝的安危,派他们前去南方各地负责赈灾。一定要深入第一线,如果他们去之后有灾民死了,说明他们只是想趁机出一回风头,不是真的关系国朝。本宫一定会问责。国难之时还想着自身前途!”

马文升脸皮抽了抽:“殿下,灾情虽然严重,可还不到国难的级别。”大明每年都会有地方遭难,土木堡之变才算的上国难。

“呵,他们为了名声和官望,都敢在小小的灾情上都脑筋。万一大明遭遇灭国之灾,他们岂不是为了继续当官能当叛徒?三位阁老请拟旨,令他们尽快动身。”朱寿翘着二郎腿。

三位阁老相互看了眼,屠滽拱手,“殿下此刻正在气头上,臣等担心殿下事后后悔,暂时拒绝拟旨。等殿下消气了再说。”

“这就是本宫经过深思后下的决定。”朱寿放下腿,扫了眼办公房内的众人。

他撇撇嘴,大家一副无可奈何却还要秉公办事的脸色。

屠滽扯开嘴苦苦一笑:“灾区已经够乱了,殿下别给灾区添乱。”

“江彬,带上人去这些人的家中传令。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上任,本宫向他们承诺,他们家族的任何一位子弟终身和官场无缘。”朱寿把一堆奏章扔向从外面闻讯进入的江彬。

一头雾水的江彬愣愣地问:“去哪上任?”

“你从南方灾区随便挑一处。提醒他们,等他们到任,死一个灾民,本宫就让他们家人也死一个。没本事处理的事就别瞎啰嗦!”朱寿杀气腾腾。

“殿下三思!”诸位大臣下跪叩拜。

朱寿眉头一挑:“诸位大人打算让本宫多想想整治人的招数?这哪里用想的,仿照宋朝不就好了。号称不杀士大夫的朝代,想弄死人也很简单。比如范仲淹,在多次贬官的路上劳累过世。”

“……”

马文升脸色憋得通红,想骂,又怕祸害真的会用下三滥的招数致人死地。

朱寿挥挥手把人赶走了。没有内阁拟的旨,六部官员敢不遵从。他想看看,对于连中旨都没有的江彬,官员们会服软吗?

“这可怎么办!如果陛下在就好了。”梁储急得冒汗。

马文升给了个含有深意的眼神:“就当提前体验。”他已经决定了,太子什么登基他什么时候辞官。这位小爷他不伺候了。

在场的人当然明白马文升的明示。

屠滽叹了口气:“去本仁殿,找军机处。”府军前卫人手有限,只要军机处能站在他们这边,太子就不能用武力逼迫官员们赴任。

新成立的军机处是内阁的掌中刺。但偶尔,内阁也会觉得有军机处不错。有些事情可以让军机处和他们一同承担责任。内阁虽然能驳了皇帝的旨意,皇帝也可以找借口罢免内阁。例如先帝为了万贵妃等事情,时不时把内阁换上一批。

“官员因为灾情弹劾太子令天下失和,太子把弹劾的人全都贬出京师。这有什么不对的?”不等军机处大臣刘大夏点头同意,晋王先站了出来。

淮王老成持重地点头附和:“就是,贬官又不是杀人。为这点小事找上军机处联手,诸位大人是想逼宫?对太子殿下逼宫,各位怕是想多了。”

大家有点懵,藩王们何时站在太子一边了?犹记得晋王得知田赋改革时,足足把太子殿下骂了两个时辰。

蜀王呵呵一笑:“本王年幼,没见过出了灾情朝廷不派御史巡视各地的。诸位大人反对,是觉得弹劾太子的官员无能了?如果这样的话,本王愿意面见太子殿下,替诸位把话说清楚。”

鲁王咳嗽了一声:“不但蜀王侄年幼,太子殿下也年幼了些。你们都没见过前朝弹劾先帝的架势。官员一生不骂一次皇帝,怎么能算是好官?”

马文升被调侃的脸色通红。

藩王们别的权利没有,一旦军机处下达他们认为错误的命令,可以立刻阻止,同时上报皇帝。藩王们明确表明反对的态度,军机处强硬下令只会让太子更生气。

屠滽等人灰溜溜走了。

“南京兵部来电,兵部尚书陈寿接到太子旨意,调集南京49卫的将士,由成国公带领协助当地官府救灾。”通讯部来报。

英国公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按例,南京兵部和守备有权管理南京所有军事。这事……灾后我们议一议南京的兵权问题。”

在军机处成立之前,兵部有调兵权,五军都督府有统兵权。军机处成立后,全部收归军机处所有。兵部从文官序列划出,成为武官。而中都南京是个特例。南京六部不受京师六部节制。

“成国公是未来太子妃的亲舅舅。陈寿调往南京兵部前,曾巡抚榆林。从九边归来的官员对太子一向很服气。”刘大夏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太子在军队中很有号召力。就像太子说的那样,军机处遇到强势的皇帝则弱,遇到弱势的则强。没什么可担心的。”

军机处不担心,内阁担心。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文官一家独大的局面被打破,大家心里都不好受。顺从潮流上个弹劾奏章会被追责,今后谁敢随随便便说话?

江彬带人刚离开上折弹劾的官员府邸,阁老们后脚便到。给官员吃下定心丸,让他们不用担心。

屠滽和周经给河套的杨廷和去电,让杨廷和安抚跳脚的太子。

“老师,本宫的脸皮比墙厚,何曾在乎过别人的只字半语?!本宫生气的是,他们明知道大明正在受灾,不知道帮忙救灾,反而试图在关键时刻打压本宫的气焰。他们眼中没有大明,只有他们自己。如果任凭这种行为发展,今后每一次天灾,都是打压异己的好时机。都在窝里斗,谁还救灾做事!”朱寿不等杨廷和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杨廷和拿着话筒沉思,发现太子又在偷换概念。硬是把弹劾他扯成打压异己。杨廷和相信,弹劾的官员中不少人真是觉得太子能搞事。历来的几次田赋改革,过程血腥,几乎都以惨淡收场。

“给陛下去电。”这是杨廷和给屠滽的建议。虽然这样会下内阁的面子。让官员们看清内阁弹压不住太子的实情。

被太子勒令救灾的官员们正常到衙门当值,把太子的话当耳旁风。

朱寿把后世讨债公司的手段教给江彬。江彬用红漆在他们家的大门和围墙上涂鸦“尽快赶赴灾区上任,灾民们翘首以盼”。同时拿扩音喇叭在半夜时分在府外喊话。

那些官员受到不知情的指指点点,更有人当面骂他们贪生怕死。他们很想哭,他们怕赴任后死一个灾民,家里死一个人。阁老的话他们根本不能信。如果阁老能搞定太子,至于特意上他们家交待嘛!

怕家人跟着受罪的官员纷纷辞官,朱寿压着不允,远在云南的弘治帝同意了。

官员们松了口气,幸好有陛下在。

“父皇,孩儿在立威呢,您怎么帮着拆台脚。”弘治帝收到儿子的电报,脸上一言难尽。

内阁阁老们都低头了,臭小子还想怎样?!

第381章 我还是孩子

大明建国初始,太祖废除宰相,文官被勋贵武官打压。然而一百多年后,文官抱团可以逼迫皇帝不上朝。大明文官韧性十足。

内阁虽是皇帝任命,但他们代表了整个文官的利益。即便三位内阁阁老和太子关系不错,也不能轻易向太子低头。况且,文官最重要的就是话语权。此举若开,今后谁还敢乱说话。真的要被世人嘲笑官员失去了文人风骨。

刘健、李东阳、谢迁三人的失败,证明了用强硬手段是无法对付太子。于是乎,官员们暗中达成一致,太子再也无法绕开内阁下达的政令文书。

“杨大人,太子命我等安排河套百姓种土豆。一旦北方灾情过去,朝廷发放土豆让北方百姓补种。能缓解灾情过后一部分的粮食压力。”李梦阳一脸纠结地转述京师来电。

杨廷和放下手中茶杯,认真地问,“献吉以为如何?”

“下官觉得殿下的田赋改革无错。殿下错在太过心急。”李梦阳措辞严谨地回道。

李梦阳21岁中进士入官场,至今也才30岁。他才华横溢,为前七子之一。但性格嫉恶如仇,当官没几年便得罪不少人。因为太子的行事很对他胃口,愤然辞官入河套。他老家甘肃庆阳,过年时回了趟家,家乡已今非昔比。

他从内心赞同太子对大明的改革。可身为官员,也明白不受限制的皇权会弱化臣权。这不管对大明还是天下百姓来说,都不是件好事。他内心真的很纠结!

杨廷和神情无奈:“翻遍青史,如殿下般的太子唯此一例。为何要用常人的眼光判断殿下呢?屠公、周公两人曾与殿下共事,怎么也看不明白呢?”

又被殿下说对了,屁股决定脑袋。身在内阁阁老的位置,不得不为如此行事。

程敏政大人、李公、眼前的李梦阳、唐寅、祝枝山、康海、儿子用修等年少成名的才俊齐聚,仿佛是为了太子殿下而生。老天爷是眷顾大明的。为何很多人想不明白这一点?

“大人的意思是?”李梦阳不解地问。

杨廷和苦笑:“本官发发牢骚。献吉按照阁老的意思行事便是了。”

杨廷和对‘太子类太祖’这句话有深刻的体会。文化人耍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太子殿下和太祖一样,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流氓腔。

最了解朱寿的,果然还是杨廷和。

朱寿收到河套官员的回复,神色古怪地盯着类似‘需要内阁首肯才可执行’的公文。无法执行的政令就是一纸空文。这是权利被架空的征兆。换做别人不是急得六神无主,就是举起屠刀杀得人头滚滚。

屠滽等人也怕太子把事情闹大,主动跑到朱寿跟前提及河套中土豆的事情。只要朱寿说一句,他们立刻票拟,马上向河套发公文。

屠滽就差没说:殿下把他们当成秉笔太监也行。

内阁只求朱寿按照正规流程走,别总是绕过内阁、军机处下令。

朱寿神色平静地回道:“本宫知道了。”

屠滽脸皮一抽,周经等人开始心慌了。太子不会又搞事吧?

只见朱寿拿起书写笔即兴挥墨。很快写完一篇令内阁以朝廷邸报的形式,送到各地的官府衙门。

屠滽第一个拜读这篇言辞恳切的《告天下书》。

“本宫平生所愿有三:一愿天下百姓吃得饱、穿的暖;二愿大明江山固若金汤;三愿父皇长命百岁。历朝历代不乏有识之士,留下许多治国之道。本宫几乎翻阅过所有此类书籍。很多的改革事前收集了大量的信息,参考前人的建议,并不是一拍脑袋决定的。”

“大明人口接近一万万,为历朝之最。朝廷面临前所未有的考验。没有前例可循,我们需要摸着石头过河。这个过程一定很艰难。空谈误国,只有实践才能出真知。不行动永远不知道错对。”

“土地兼并,祸国殃民。无论前方有和艰难险阻,本宫勇往直前,绝不后退。”

“可本宫忘了,本宫年龄尚小,根本无法服众。或许和本宫一样年龄的,是在学堂读书的孩童,而不是在庙堂指点江山;或许和本宫一样年龄的,是你经常犯错受罚的孙儿,而不是让你受罚的掌权者;或许和本宫一样年龄的,是为了养活家人辛劳工作的青壮,而不是能日进斗金的巨贾。”

“因为本宫让诸位难做了,本宫在此深感遗憾。”

“可此刻,无数失去亲人和家园的百姓需要救助。请诸位万众一心,救百姓与水火之中。灾情过后,本宫会让诸位像训小辈一样,把本宫教训个痛快。本宫发誓,无论你们骂什么,本宫绝不报复。”

未成年人做错了事年人,一定是成年人的责任!

朱寿很无耻提到身体的年龄。实际上,他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比便宜老爹大。

屠滽不知道同僚们是什么感想,他感觉到了羞耻。过了六十知天命的年纪,却在用手段对付一个有魄力、有担当的小孩子。

好面子是华夏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当官员们意识到他们抱团对付的太子,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时,内心五味杂陈。

朝政恢复了正常。仿佛之前只是稍微卡顿了一下。天知道远在云南的弘治帝,有多紧张小小的‘卡顿’。

太子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令宗人府的诸位王爷叹服。

“太子或许真能办成田赋改革。届时我朱家江山可保千年不失啊!”晋王泡着辽王从云南带回的普洱茶感慨万千。

朱寿说服宗室的道理简单粗暴,“只有朱家王朝屹立不倒,宗室藩王才可跟着一起吃香喝辣”。

“为了保证我们可以吃香喝辣,少插手朝政。我们还是想着如何把普洱茶推广到各地。”辽王从头到脚抗拒朝政。几任辽王都不是玩政治的料,直到跟随太子做生意,辽王府的惨状才得以改善。

代王敲敲桌子:“怎么没人回答本王朝廷到底缺不缺粮?!本王急忙赴京,一路上都没能休息好。”

“电话里头不是告诉你了嘛,灾情不断,粮食有备无患,永远都缺啊!”晋王没好气地回道。

代王懊恼的敲桌子:“真可惜!鞑靼的满都海太后派使者传话,想用居延海的土地换一百万石粮食。”

“居延海?大明疆域之外。”蜀王挑眉。

晋王眼神一亮:“宗室可以无所顾忌做生意的地方。”

“那里有盐池。”鲁王难掩喜色。

晋王拽着代王往皇宫走:“你不早说!快进宫告诉太子去。”

“可,可,太子对居延海势在必得。”淮王弱弱地道。

晋王瞪他:“是太子用海外利益做交换,让我们放弃国内的利益。”

第382章 人生全靠演技

晋王拽着代王入文华殿面见太子殿下。

“王爷,殿下正在议事,请在外间喝茶等候。”谷大用和气地招呼道。

两人刚坐下,太子高亢的声音从办公房中传出。

“马上停了密云水库引水渠。告诉沿岸两旁田地的主人,把水稻全部换成小麦。现在补种还能在秋收收获一点粮食。如果执意种水稻,颗粒无收别怪本宫没提前提醒。”

晋王无声地笑了笑。这下可有京中勋贵们好看了。

宗室和勋贵一向看不对眼。宗室明明身上流着皇室血脉,空有超一品的爵位,日子过得连高级武官都不如。反而是靖难出头的勋贵,日子嘚瑟的让人妒忌。

办公房内,杨慎出言提醒,“寿宁侯离京前把家中的田庄托付给了殿下,若是换了小麦减产,到时不好向皇后娘娘交代;还有被夺去封号的三位长公主,她们哭哭啼啼找到皇太后,说如今只靠田庄出产的粮食养活一家老小;还有保国公在京的田庄全在引水渠两旁。把水稻换成小麦损失极大。保国公素来支持殿下……”

“用修何时学会了官场人情往来?官场有许多不好的风气,尤其是官官相护这点,非常遭百姓唾弃。别小小年纪不学好。”朱寿敲敲杨慎脑袋,“特殊时期先紧着百姓用水。保国公深明大义定会明白本宫的苦心。”

杨慎委屈地揉脑袋:“这话可是我爹让我提醒殿下的。殿下若想田赋改革成功,必须拉拢一批人支持。爹爹让殿下不可因小失大!”

“本宫白纸黑字承诺过,会让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怎么能因为顾及勋贵的田地,而让百姓们没水喝?本宫这不是自打脸吗?”朱寿随便扯了一条理由胡说八道。

他在心里猛翻白眼。大明最顶尖的农业技术掌握在他手中。尤其是高产耐旱小麦种子,简直是未来干旱之年的镇国重器。

有重器在手,有什么可怕的。况且,勋贵不再是好的合作对象。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曾经在金融行业经营多年的他,深刻理解这句话。昨日站在你身边之人,会因为利益站到你的对立面。

这次田赋改革,他选择被打压百年的宗室作为同盟。家中田产无数的官绅、勋贵,则成了他整治的重点。

宗室被打压了百年,强烈渴求自由和地位。他提出用大明疆域之外的利益换取宗室国内的特权,很快便得到宗人府的同意。

时间会证明很多的东西。

当年明朝立国时太祖定下宗室、勋贵、文官三足鼎立拱卫大明的局面,又用锦衣卫监察各方。可是一场靖难之役,破坏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历经种种之后,大明皇帝才明白太祖的良苦用心,但那时文官一家独大的局面已经成型。

他和便宜老爹苦心经营多年,好不容易鞑靼进攻的机会拉起了军机处和宗室,让文官独大局面有了裂缝。

文官感受到手中的权利被夺走,放弃党争抱团抵抗皇权。

与此同时,依靠军机处成功翻身的勋贵,不再和他完全一条心。和被皇帝猜忌的宗室不一样,勋贵们利用姻亲关系,和文官之间建立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比如李东阳的既是,他未来的丈母娘就是成国公府的小姐。

勋贵的权利来源于皇帝,同时也能遏制皇权。别看他表面顺风顺水,最近受到了不少的阻力。如今除了河套的那一帮和他利益绑在一起的勋贵,其他人明里暗里给他下绊脚石。武定侯只是最先跳出来的。

他无奈之下用‘年龄小’卖惨,先撑过这次举国大灾。要不然以古人的迷信,利用大灾变做手脚,他会非常头疼的。

杨慎说服不了太子,心不甘情不愿离去。身为太子伴读,见不到太子殿下本尊的人,都来找他递话。可太子决定做的事,除了陛下还真没人能拦得住。

晋王和代王安静的站在办公房门口,就像没有听到办公房内的只字片语。

“两位王爷请进。”谷大用恭请两人入内。

朱寿收起桌上拟定的救灾计划,笑呵呵的问,“两位王叔有何事?”

“鞑靼派使者接触本王,他们说大宁城限制粮食买卖,他们只能用居延海附近的土地换购百万石粮食。”代王回禀。

朱寿眉头一挑:“鞑靼作为我们的老对头,理应非常了解我们。大明疆域辽阔。即便有一半的土地遭灾,拿出百万石粮食并不难。居延海的盐池可是鞑靼手上最值钱的,为他们提供了大量的财富。”

“满都海东施效颦本宫的游商部落,结果玩脱了。她做出的承诺无法兑现,很容易给鞑靼添加不必要的敌人。没有了达延汗的鞑靼今非昔比。满都海咬着牙也要把先前承诺的条件兑现。如果没有了盐池,鞑靼用什么利益补偿游商部落成员应得的奖赏?”

晋王满意的笑了:“大明有太子殿下在,一定能让万国来朝。”太子的能力让宗室信服。

他刚听到鞑靼的交换条件很是激动,头脑一热便把代王拉进了宫。冷静下来思考一番,就觉得此事背后没那么简单。鞑靼把居延海当做眼珠子一样宝贝,太子几次欲插手居延海,都被鞑靼挡了回来。

太子虽然年幼,面对利益诱惑时,头脑可比他清醒多了。

“鞑靼使者说,他们在草原深处找到了金矿。”代王不爽的道,“鞑靼也是气数未尽。若没有找到金矿,没了达延汗的鞑靼早被瓦剌吞了。”

朱寿无奈抚额:“代王叔你能长点心吗?”提高嗓门朝外喊:“来人,联络温良改,询问瓦剌最近的动向。”

“这和瓦剌有什么关系?”代王没反应过来。

朱寿斜眼睨他:“当年本宫用哈伦告鲁的金矿引诱鞑靼分兵,用大宁城安抚朵颜三卫。代王叔不觉得鞑靼抛出居延海和金矿的消息,和本宫当年用的计谋有异曲同工之妙吗?差点统一漠南的鞑靼怎么甘心落败。就怕他们示弱,让瓦剌失去戒心,打起大明的主意。”

代王失笑:“殿下想过了吧?”

一两个时辰过去了,没有收到温良改的回音。朱寿脸色不好看,让军机处特别关注北方的消息。

军机处和代王一样,也认为太子殿下瞎操心温良改远离大明,不能及时回消息也属正常。

“正常?天下人都能说正常,你们军机处不能。动动脑子,别一天到晚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朱寿指着保国公的鼻子骂:“温良改在瓦剌和鞑靼的交界处。是最先能收到风吹草动的地方。如果瓦剌、鞑靼要对大明动手,他们首先会对付温良改。”

保国公憋红了脸,强忍着不满没有回嘴。他是弘治帝的第一心腹,从未被如此下过脸。

温良改的消息没到,吐鲁番先回了电。谢迁带着温良改的一万多牧民逃到了吐鲁番,带回了最新的消息。瓦剌打退鞑靼,有向大明攻击的意图。

刹那间,保国公羞愧地抬不起头。

“殿下虽年幼,能力可比我们强多了。”军机处的官员窃窃私语。

朱寿不动声色地扳回了一城。

皇宫是个巨大的舞台,敞开门便开始演戏。想要日子过的顺畅,必须具备影帝的能力。演技加上厚脸皮,是坐稳皇太子之位必备的生存技能。

他知道鞑靼使者和代王说的每一句话,代王进京后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中。他提前让龙卫打探北方的消息,知道了瓦剌和鞑靼的最新动向。

东风压不倒西风,便会被西风压倒。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怂,怂了也要找借口维持人设。这就是兵家的上上策:不战而屈人之兵。

保国公等勋贵们要巩固军机处的地位,必定会全力以赴应对瓦剌有可能的攻击。

朱寿摸着下巴坏笑。呵呵,有精力管国内事情的人,一定没把大明放在心上。这场天灾,说不定能帮他一把。

第383章 吃瘪

同样的招数用多了会失效。

能混到朝廷中枢的,都是老狐狸。还没等朱寿利用天灾动手,老狐狸们已经出招。

正当朱寿一边忙着组织人力物力救灾,一边利用瓦剌进攻的消息频繁调兵布局时,河南、山西、北直隶几府粮食告急。

“殿下,当地官府上报,百姓家有了粮也不愿意吃自家的,全都赖上了官府。所以官仓里的粮食才坚持不了半个月。”行走户部的状元郎康海苦笑连连。

朱寿掏掏耳朵:“百姓们对官府敬畏不已,敢跑到官衙吃白食?本宫没收到当地卫所和锦衣卫的上报。当地官府把本宫当傻瓜吗?”

“殿下不该提前把田赋改革说出来。”从虾夷回国的这几个月里,康海等新科状元面临巨大的压力。他们从信心满满,到如今的忐忑,对田赋改革的成功,越来越不抱希望。

无论朱寿怎么问,知道内情的康海没有说实话。

康海不把话说清楚,朱寿便派东厂深入调查。结果发现官府暗地里发动百姓,把粮食高价卖到了赤岭。若不是大宁城严禁商人买卖粮食,少的粮食会更多。

朱寿在大明国内控制粮价,让粮商没了炒作的空间。反而助长了国外粮价的飞涨。行商从民间高价收购粮食,百姓们用一石一两卖粮,在用二石一两的价格从皇家粮铺购粮。

如今没粮了,官府撺掇当地百姓们叫嚷,要朝廷拨粮救济。

消息传到朱寿耳朵里,差点气吐血。他从没做过亏本生意,这次是真栽了。

钦天监从去年开始宣扬会出现旱灾。各地官府装满粮仓,以防天祸。朝廷粮仓存粮塞得满满的。

原来这一切只是账面上的景象。实际并非如此。

原来钦天监的话信的官员压根不多。原来官员们支持赤岭马市,是为了让商人缓一口气。原来被他搞得半残的粮商转到国外发展了。

‘让天下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是他提出的口号。百姓们没粮吃,他不能不救。

朱寿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很是消沉了几天。还没等他缓过气来,又出了一场风波没气死他。

前去保卫密云水库的府军前卫,和附近的佃农们起了冲突。他实在是对勋贵们领兵的军队不放心,才派亲卫保护水库。没想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等他收到消息快马加鞭赶到密云,江彬已经和佃农们动起了手。

“住手!”朱寿扣响了霰弹枪。

‘砰’的巨响让两方人停下了手。

朱寿眼睛一抽一抽。在皇宫威风八面的府军前卫指挥使江彬,衣服破烂、浑身湿漉漉,灰头土脸的像个乞丐。在河套把鞑靼碾成狗的兵将,在三五成群的佃农围攻下,各个身上挂彩。

“为什么打起来?”朱寿不能偏帮亲卫,召来江彬和佃农中年纪最大的老人上前问话。

老人见到朱寿猛然下跪,抱着朱寿的腿嚎啕大哭。“殿下啊,断水了让我们怎么活啊!你明明承诺给我们好日子,老头子信了。家中拿出所有的钱送孙子们读书,还欠了主家不少银子。如果把田里的水稻换成小麦,让老头子拿什么还钱!”

“我家也信了殿下的承诺,借银子买了五亩地。因为买在引水渠附近,生生贵了十两银子。这可都是借的啊!”人群中身强力壮的汉子堆在地上哭泣。

汉子的哭泣让佃农的情绪爆发,佃农们纷纷往朱寿身边靠,又和保护朱寿安全的禁卫发生冲突。

没有多大功夫,得到消息的内阁、军机处带着京营全员到场。他们喊着保护太子殿下的口号,让京营把朱寿和佃农隔离开。

屠滽出面和佃农们解释:“水库少了一半的蓄水,京中井水见底。粮食没了朝廷能想办法弄到,可京师百万人没水喝的事情不好解决。大家体谅一下朝廷,本官出面把你们的困难告诉你们的主家。主家不会为难你们的。”

“万一旱灾更严重,水库的水没了,不但水稻会干死,人也会渴死。大家说对不对?”

佃户们交头接耳了,觉得屠阁老这话说的很对。眼看一场纠纷就要被平息时,意外发生了。

有人大呼:“府军前卫打死人了!”

被京营士兵阻挡视线的朱寿踮起脚张望,现场一片混乱什么都瞧不见。也因为死了人,朱寿被阳武侯薛伦强行带走。

“老头子,大娃、二娃、三娃!你们都死了,让老婆子和三个媳妇怎么活下去!老天爷啊,我们老王家做错了什么,要让我们绝户啊!”朱寿离开前,听到一位老妇人悲痛欲绝地悲呼声。

江彬被请到北镇抚司协助调查,府军前卫很多人被暂扣。朱寿的亲卫少了一半。虽然牟斌和王岳找了身家清白的锦衣卫填补空缺,朱寿的很多布局不得不终止。万一补上的人里有别人的眼线,容易泄露他的计划。

世人都知道从河套战场调来的府军前卫身手好,一场冲突死掉四个人一点也不意外。往常,民间两个村子为了抢夺水源,也没少械斗。特别是缺水的地方,一场械斗下来会死好几十个青壮。

可这次,死掉的佃农是齐驸马府上的,还是一家人。家里的顶梁柱都死了,留下的三个女人心生死意,被邻居救下了两次。民间舆论纷纷指责府军前卫下手重。

朱寿相信手下人下手有轻重,不可能打死这四个人。可经过锦衣卫、东厂、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五方共同验尸,证实4个佃农是被活活打死的。

府军前卫这下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更糟的事情还在后头。

便宜老爹和仁和长公主的关系可是很好的。仁和长公主虽然没了公主封号,仗着皇室血脉闹到了宗人府。

证据确凿,宗人府也无法偏袒朱寿。便宜老爹从云南来电,让朱寿给齐驸马府道歉,支付赔偿费。

朱寿气闷不已,一时间进退维谷。

堵塞密云水库取水渠的事,也被耽搁了下来。

水库是他花银子派人炸出来的,取水渠也是他的人修的。想要关闭取水渠竟然做不了主。

最气人的是,灾情在官员们卖力的救援下有所缓解。可是,朱寿辛辛苦苦存下的粮食,被消耗一空;他攒下的银子也没了大半。要不是过年期间从海盗们手里捞了一笔补上亏空,他挪用国库金银的事就要穿帮了。

“他大爷的,你们不仁就别怪本宫不义。”朱寿气得抓狂。

第385章 殿下,放手去干吧

朱寿的反击很快,一系列的命令从东宫发出。

灾情有效地控制住,没了必须返京的要事,便宜老爹表示继续留在云南度假。知道儿子受委屈的弘治帝,放手让儿子折腾。作陪的谢铎和秦纮对溺爱儿子的老爹无法,只能祈祷太子不要折腾得太过。

在大规模的反击之前,朱寿单独召见刘大夏。地点在……文华殿房顶。

朱寿一屁股坐在文华殿绿色琉璃瓦铺就的屋脊上。

前方,是大明朝权力的中心。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三大殿以藐视天下之姿,盘踞于整个皇城中央。步步而上的台阶,红色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巍峨庄重。

视线转向西北。用类似后世科技建造的清宁宫,横看竖看总是少了几分庄重。

再看屁股底下文华殿。有别于皇宫建筑的恢弘大气,文华殿透着一股精巧典雅之气。或是因为供奉孔子偏院里的那口甘甜大庖井,或许是因为殿后是存放皇家典藏的文渊阁。可自从文华殿作为廷议的场所之后,在典雅之中平添一股威严。

文华殿左右两旁的偏殿人来人往。过路的官员们不自觉地看一眼屋顶上的太子。陛下不在宫中,已经没人能阻止得了太子上房揭瓦。

朱寿摸摸身下的琉璃瓦,笑了。

在原先的时空,几十年后的嘉靖皇帝在文华殿处理政务,把这绿色的琉璃顶换成了只有帝王才能使用的正黄色。从此之后,没有太子在此摄事。如今的兴王,不会有子嗣,那位嘉靖皇帝得换别处投胎了。

“天降大任,让我有机会亲手书写历史。我怎么可能认怂!”朱寿自言自语地道。

一道身影飞快地窜上屋顶。“殿下,军机处大臣兼兵部尚书刘大人求见。”江彬来报。

底下,府军前卫把主殿围成一圈。一个个抬头望天,随时准备当太子的肉垫。太子爬上屋顶的脸色极为难看,他们都很担心。

朱寿语气平静:“带刘大人上来说话。”

江彬一个借力,潇洒地落地。

刘大夏是江彬十分敬重的前辈,是朝堂上真正了解士兵疾苦的能臣。在太子掌兵前,为他们九边百姓做了不少实事。

江彬把刘大夏带上屋顶之前提醒:“殿下心情不佳,刘大人言语间注意点,万不可冒犯殿下。”江彬看得出,这次太子真的动怒了。

刘大夏抱拳谢过江彬的提醒。

刘大夏在屋顶寻了个平缓的地方站定。一眼瞧见坐在屋脊上的太子。落日余晖洒在太子身上,照出长长的影子。听到他到来的脚步声,太子起身,平和的面容被落日镀上了一层金光。好似普度众生的菩萨。某种意义上,太子确实是。

“刘大人,您是本宫最尊敬的人。”朱寿缓缓开口。

他对刘大夏的尊敬来自于后世史书的记载。频频的接触,也印证了史书对刘大夏的描述。

原本,刘大夏的兵部尚书不好当。鞑靼一次次进犯,军队的战斗力堪忧,镇守各地的太监只知道捞银子搞得天怒人怨。顶着巨大的压力奏陈兵政十害,革除弊端。原主登基后,刘大夏被刘谨整得苦不堪言。70多岁的高龄还要被发配肃州,被逼得上草原送粮。

现世的刘大夏,为朱寿的崛起保驾护航。刘大夏在军机处协调文武之间的紧张关系;又能在尊重藩王的基础上,阻住藩王插手军事。完美的落实了朱寿对军机处的要求。

刘大夏细细打量太子的脸。几年前他还能从太子稚嫩的脸上揣测出真实情绪。如今太子学会了掩饰。

“殿下,齐驸马府上的的佃农王家,已经从远亲家里接回过继出去的小儿子。仁和长公主出面,让都察院重新调查20年前河间王县令贪污一事。都察院查出王县令是被人故意污蔑,返还了王家被抄去的祖业,并给了王家小儿子国子监监生。”刘大夏说话间的举止恭敬,神态慈祥。看朱寿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位出色的后辈。

朱寿认真地凝视他:“本宫听说了。本宫不关心这些,只想知道在刘大人心中,本宫做错了些什么。”

现场突然沉默了。

夕阳西下,天色已黑。殿内亮起了沼气灯,宫人点燃了殿外的煤油灯。宫门外正阳门大街,路灯陆陆续续亮了。街道上依旧是人影绰绰。

许久之后。

“如今真好。”刘大侠移开视线,遥望歌舞升平的京师,“老臣三生有幸,能在有生之年协助殿下收复河套。老臣年迈,也是时候辞官回家颐养天年。”

“为什么?”朱寿继续追问。

刘大夏慈爱地摸摸朱寿的头:“让老臣逾越一回。殿下比初见时高了两个头。哎,殿下比老陈的孙子还小五岁呢。可殿下却比老臣想的还要果决。”

“为什么?”朱寿一脸坚持,坚持要答案。

继续开通取水渠,除了让他下面子、让部分的权贵得利,但并不影响他的大计。

和内阁、军机处的其他五人不同。刘大夏为官清廉,不允许子侄利用他的权势牟利。刘家小康之家,属于田赋改革得利的一方。此外,刘大夏同时受到他们父子两人的器重,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顾虑。

刘大夏呵呵一笑:“军队里不能出现两种声音。老臣老了,没办法陪着殿下继续走下去。今后殿下是穷兵黩武,还是开疆扩土,全系殿下一人。只盼着殿下别忘了,身后还有一万万等你带着过上好日子的子民。”

“老臣辞官前,会让某些官员跟着一起辞。”刘大夏眼神慈爱,说话的声音很轻,像一根羽毛掉落在朱寿的睫毛上。

朱寿眼睛很痒,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本宫被风沙迷了眼。”朱寿哽噎道。

刘大夏把郑和下西洋的海图从兵部偷出来给他。身为兵部尚书,不可能不知道东宁伯带领水师出海南下。

武官们都高兴有仗打,那样他们才能够加官进爵。但文官监军军队多年,在军中的影响力不可小觑。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少文官反对他大动干戈。尤其在他因为商税、盐政等处得罪了一大半文官的情况下,今后远征的方案更不可能被通过。

刘大夏本想用辞官为取水渠打死人担责,临走时以真相为借口,带走了一批顽固分子。但他没想到太子会提出打赌。

“殿下放手去干吧。”刘大夏挺沮丧的。太子准备好了一切,保国公等人不用他威胁,也会下台的。

第386章 瓦剌动手了

不知太子和刘大夏说了些什么,刘大夏连夜递交了辞官奏折。太子连挽留的场面事都懒得做,收到奏折的当下便批复了。

当晚,杨慎和太子的贴身太监谷大用一起进了刘府。第二日,刘大夏的老妻兴高采烈地拿着大面额塑料币到房山买地。刘府到处散发着喜气,显然是太子送了大量的财物。

这打赌还没开始,一位军机处大臣自行离去。刘大夏的离任带起了一股辞官潮。兵部、五军都督府、各地卫所上了年纪的武官,还有不少文官跟着一起离开。

太子同样同意了。

“刘大夏为官多年,手里掌握不少人的黑料啊!”英国公幽幽一叹。

英国公除了张仑这个孙子,还有十多位儿孙。家族一大麻烦事就多。不过有他坐镇,比他两位叔叔闹着争家产的时期好太多。算了,就让承爵的张仑吃点亏吧,反正跟着太子殿下饿不着他。

英国公把取水渠附近的田地分给了张仑,并且命人除了水稻换种小麦。偌大的英国公府一分家,留给张仑的只有老宅和少量土地。金矿的分红、盐池的红利,20股皇家银行的份额都被十几位堂兄弟们瓜分了。

分好家的英国公,也提出了辞官,并且辞去英国公爵位。

朱寿没有拖泥带水,直接任命张仑接任英国公。

英国公的急流勇退带起了勋贵圈的新老接替。让礼部很是忙碌了一阵。这些新册立的勋爵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在云远征军任职的将领。那可都是太子的铁杆支持者。

军中没有了镇守太监和文官,武将的地位大幅度提升。只要太子继位,他们必将被调派四方,镇守一方。这是让保国公都会羡慕的权利。军机处权柄虽重,盯着他的目光也多,

如果只是他们,保国公等弘治帝重用的将领们也能接受。勋贵们世代联姻,关系极为稳定。保国公等人怕的是,将来太子会提拔的新贵。

保国公频繁的往来于各家府第,试图探得太子的意图。让他失望了,太子并没有透露什么。保国眼皮子时不时地跳几下,让他十分心悸。他每过一时辰问一次瓦剌人的动向,要不是晋王他们盯着,他真想出兵先灭了瓦剌大军。

让保国公宽慰的是,瓦剌大军一直在盘踞在居延海。而鞑靼人则撤离居延海,退回捕鱼儿海休养生息。

那些和鞑靼有生意往来的商人悲催地发现,他们找不到债主满都海太后。投靠过满都海的游商部落成员,跑到大宁城,企图求琪琪格重新收留他们。可惜,他们连琪琪格的面都没见到。

或者说,他们在大宁城内几乎没看到朵颜三卫的人。

四处闲逛的前游商部落成员,收到大明太子命人带来的话,“一次背叛,终身不用。”

望着建起一幢幢伟岸的建筑的大宁城,他们催足顿胸后悔不已。居住在大宁城享受和中原一样生活的蒙古人,一点也不同情他们。

巍峨的大宁城把很多人的脑子洗了个透。‘跟着大明太子才有好日子过’的思想浸入他们的血脉。他们视朱寿为天可汗,像服从曾经的草原雄鹰一样服从朱寿。

京师的那群人忘了。太子能调动的军队除了远征军,还有他们。

前游商部落成员寻找的琪琪格,又回到了草原。这次她带在身边的不是货物,而是正在云南推行的土改归流政策。

“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激动的老牧民握着琪琪格的双手紧紧不放。

琪琪格好声好气地解释土改归流的政策。

一旁不耐烦的花当一鞭子抽在老牧民脚下,连泥带土卷起了草原上盛开的格桑花。

“你这老东西只要记住,大明疆域之内没有奴隶。大明律法森严,不能随便打死人。要是换做以前,你这挡道的老东西,早就被本都督一鞭子抽死了。”花当急着赶去前方立功。

达延汗的死让他后怕不已。他差一点点就成为达延汗的女婿。虽然最终婚事没有说成,但他已经让小心眼的大明太子记恨。

原本朵颜三卫以朵颜卫为首。可现在,朵颜卫在三卫中说话越来越没有底气。

福余卫的塔布巴图娶了大明的郡主。明朝永不和亲,为了婚事顺利举行,塔布巴图主动上折让弘治帝赐姓。塔布巴图被赐了朱姓,差点带着全族入赘大明了!

泰宁卫的女婿把当是大明太子的心腹,虽然和他都是大宁城的副城主,手中的权利却不一样。琪琪格没了游商部落,但得到方便面、牛肉干、羊毛衫的独家经营权。

只有他们朵颜卫处处被嫌弃。除了收购羊毛,其他什么都没有。又因为收购羊毛的价格压得很低,和其他两卫的关系越来越差。

如果朵颜卫能在和瓦剌人的战争中取得重大战功,他们朵颜卫才能重新在三卫中立足。

老牧民习惯了贵族们的鞭子,忽的鞭子没打到身上,反而让他一时之间有点懵。等他清醒过来,琪琪格随着朵颜三卫大部队人马离开。

老牧民一拍大腿,让年轻力壮的两个儿子随大军一起走。

“明朝人看重军功。有了军功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当个小官。”老牧民经常到河套购买生活物资,和大明人接触多了,早就向往大明百姓的生活。

达延汗曾经把瓦剌人撵走。打败达延汗的大明太子还会怕瓦剌人?瓦剌人内斗几十年,到现在连个大汗都没推举出来。没头狼的狼群就是一盘散沙。

草原的普通一个牧民都看的明白的事,被有心人挑起贪欲的瓦剌各部落首领,反而看不清楚。

他们冲着吐鲁番囤积的大量财物,挥舞着弯刀向吐鲁番进军。

收到瓦剌人进攻消息时,刘健正抽着从云南运来的云烟吞云吐雾;谢迁安顿好从温良改带来的牧民,正在品尝普洱茶。

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淡定地让东厂给京师发电。

“晦公,刘大夏为了替太子清除军中的反对声,用了一次无间道。但屠滽他们又为了什么?他们可是太子坚定的支持者。”谢迁状似无意地问。

刘健敲敲手里的烟斗,老神在在地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该管的事情不管喽。老夫卸下了首辅的千斤重担,现在的日子过得挺舒服。”

谢迁和刘健对视,同时大笑了起来。原因其实很简单,和他们三人当初想对付太子的理由一样。

董仲舒改革儒家学说的时候,去掉了‘公天下’的思想。新的儒家深的皇帝喜爱。从汉武帝独尊儒术开始,一直到一千五百多年后的明朝,初期的国策也是独尊儒术、推崇程朱理学。

但经历千年的沧桑、科举的颠覆性变革,明朝文人的思想逐渐从理学转为心学。

太子想要独霸军权、财权、和粮食大权。从此成为一言堂,怕是很难啊!

这话连李东阳、杨廷和都不会告诉太子,太子要碰几次壁才能想明白。如果太子吃了暗亏,他们保证不笑。要笑也会关上门笑。

第387章 卖粮

“瓦剌进攻吐鲁番?”

“瓦剌人胆子真大,真敢进攻吐鲁番啊!”

“太子殿下的赌约是说瓦剌人的目标不是大明。谁敢说吐鲁番不是大明的疆土?太子输了吧?”

“呵,这赌约才刚开始,你就指望着太子输。是不是盯上高产水稻种子了?”

“错,是耐旱的高产小麦。钦天监去年可是说干旱得连续好几年。”

王守仁躲在墙角的阴暗处,手里提着取水的小桶。等聊天的几人打好井水离开,他才走到大庖井前,按压木手柄取水。

水打了一半,听见院外传来争吵声。新科状元康海和刚才嘴碎的几位六品主事吵了起来。

“德涵,少说几句。”王守仁赶紧把康海拉开。

两人相差三岁,都是腹有才气之人,又是朱寿启用的年轻官员,关系极佳。

康海一脸怒气,愤愤不平地道,“伯安为何要拉着我辱骂那群小人!”

“快点取水。我听到你在云南的同年给你寄来了普洱茶饼,想打好水去找你品茶。没想到你的速度也很快了。”王守仁笑道。

康海见王守仁避而不谈刚才的事,跳了起来指着井上的抽水泵说,“这还是殿下见我们打水不方便,特意让人装的。那几个小人享受殿下提供的好处,口中对殿下毫无敬意,你就不生气?”

王守仁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说,“殿下曾经说过,尊敬某个人不用放在口上反复提及,而是要放在心里。殿下讲究实务,如果是他在这,只会在乎这几人能否胜任政务,不会在意他们嘴上说什么。”

“‘本宫又不是金银,哪能让天下人都喜欢。’”康海复述朱寿挂在嘴上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是我着相了。哪个嘴碎的告诉你张云鹏从云南给我寄来十年的老陈普的?”

王守仁瞟了他一眼:“太子殿下。”

“……”康海失笑,“我以为殿下忙着抄高翠生玉的卖价,没空关注小小的茶叶呢。”

“你错了。殿下更关注茶叶。殿下关注茶叶,就和与喇嘛教走的近一样,都是为了和西北藏区保持良好的关系,为了国朝的稳定。翠生玉是殿下捞钱的东西,估计殿下想要搞大动作,没银子可是不行的。”王守仁说完深深叹了口气。

康海意难平:“大家对殿下误会太深了。殿下很努力地让大明变好。为何……”

“因为本宫是大明皇太子。这天下名义上将来属于本宫,本宫当然要负起责任。屁股决定脑袋,很多人知道本宫的好,碍于立场也不敢在人前夸本宫。他们私底下可都是拿本宫和开国的太祖比。”朱寿换上了一身飞鱼服出现在他们身后。

康海瞧着太子一脸的嘚瑟劲,嘴角抽了抽。是他想多了。就太子这模样,根本不会被风言风语影响到心情。

王守仁拎着取好的井水,一脸淡定地望向朱寿,“殿下出宫时多带些人手。陛下不在京,若殿下出了事,朝廷会乱的。”

“朝上有诸公在,乱不了。本宫是来找康海要茶喝的。掉进钱眼里的辽王叔,连好茶都不往东宫送了。”朱寿嘴里抱怨道。

王守仁抬头看向升起没多久的日头,在看了看朱寿身边心如死灰的谷大用,抽搐着脸皮问,“殿下这是刚从宫外回宫?”

康海捂脸:“太子殿下啊!阁老们如果知道,会……会……”陛下不在,貌似京师没人管得了太子。

朱寿拉着两人往东宫走:“快点走,用修估计在东宫急疯了。”

王守仁幽幽叹了口气。当年他得知太子招杨大人的儿子当伴读,还以为是想把杨大人紧紧绑在一条船上。结果是当做替身来用。太子才思敏捷,同龄人中也只有杨用修能媲美一二。

他很想对朝堂上的诸公说一句:对太子殿下不宜想的太复杂。

朱寿回到东宫换回了太子常服。康海已经取来老陈普,谷大用用火炉烧井水,杨慎正在向世交王守仁大倒苦水。

“伯安,本宫想让你去一次吐鲁番。把高产水稻种子卖给鞑靼人。”朱寿一开口便扔下一枚手雷。

康海和杨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王守仁楞了一下,抱拳道,“下官领命。”

宗人府。

代王勃然大怒:“他大爷的鞑靼使者戏弄本王。难怪他们不去接触云中城,反而来大同求见本王。”

晋王嘴角抽了抽,代王好像忘了鞑靼什者送了他一尊半人高的纯金打造的佛像。

“给吐鲁番去电,让他们密切关注来路不明的商人。”晋王神色平静,“以为能趁机占便宜吗?”

“云南来电,安南愿意用粮食求和希望明朝解除封锁海岸线。此外还有从马六甲过来的海商抵达泉州,想要高价把粮食卖给大名。以为我们不知道这粮食都是缅甸宣慰司提供的吗?”辽王道。

“其有此理!都当我们是病猫!”年迈的晋王气得当场拍桌子。

“殿下,北方旱情丝毫不见缓和。以天津为例,田间夏禾已枯。水渠、井水干涸,百姓用水成难,复耕几乎无望。”户部郎中宗钺神情沉重。

宗钺曾经兼任河间长芦都转运盐使司运使,因为朱寿轻飘飘几句话,盐官名存实亡。此次弹劾风波,他虽然没有出面,背地里使了不少劲。

太子能言善辩,用区区一篇文章扭转不利的局面。可是面对灾祸,巧言令色是没用的。他要看看年幼的太子如何处理灾情。

朱寿毫不犹豫地道:“令密云水库停止向水稻田输水。加大塑料桶生产,组织成立送水队,每日定时定点提供百姓生活用水。地方上把控好秩序,不要因为抢水闹起来。”

“给河套去电,命他们”朱寿又说。

屠滽等人商量过后,同意朱寿的处置方案。

为了提高灾变响应效率,和灾情有关的大小事情,在文华殿廷议当场商议。此举进一步加大实权官员的权利。

以往内阁人员少则三人,多则七人,人数有限。现在只要当上实官,有权出席文华殿廷议,就有左右朝政的可能性。引起了官员们对实权官位的激烈争夺,朱寿用类似后世内阁制度的手段,降低了官员们集体抱团的可能性。

宗钺眼神闪了闪,领命而去。

第388章 老实待城里,别抢功

率兵支援吐鲁番的宁夏总兵郭鍧,面色发苦地蹲在安乐城城头。身在大宁城的朵颜三卫,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吐鲁番。朵颜三卫没有归顺朝廷。能调动朵颜三卫的,只有太子殿下。

他是出兵的好,还是按兵不动好呢?他是武将,真不擅长动脑子揣测上意。

此刻城外人头密布。根据探子情报,瓦剌五大部落联合出兵。除了凑出的十万杂牌军队,还有瓦剌一路南下抓获的各国俘虏一万多人。宁夏地处边陲,郭鍧也是见过不少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

这一万多外国人该如何处置?要不,就让朵颜三卫当前锋,帮他解决这个头疼的问题。

郭鍧下令按兵不动。

从宁夏卫调来的士兵纹丝不动站在城头。要郭鍧说,专职兵政的军机处在调兵遣将、行军打仗上还是很靠谱的。比之前文官们的混乱指挥好上很多倍。

此次派到吐鲁番支援的,都是经历过宁夏大战的老兵。见识过惨烈战场的老兵,就是和内陆卫所的怂蛋们不一样。即便面对十倍的敌人,老兵们一脸肃杀,眉宇之间丝毫不见惧意。士气十足,加上火器的协同作战,郭鍧有信心坚守安乐城。

敌军人数比他们多十倍,没有朵颜三卫搅局,郭鍧也不敢随意出城。不过通过无线电台把军情传往京师不消一个时辰。工程兵团修筑了好几条从吐鲁番通往大明的道路。军机处十天之内调动10万兵马支援安乐城不在话下。

这一仗没有悬念。

“跪地不杀!”向瓦剌大军冲去的朵颜三卫喊声震天。

曾经帮助永乐帝夺位的朵颜三卫,再一次向世人证明了他们强悍的攻击力。

仅仅3000多人,就敢向十万大军冲去。只见朵颜三卫排成一路纵队,每人挥舞着马鞭、驱策战马以同样的速度前进。由三千人组成的刀锋,毫不犹豫地朝瓦剌先锋营砍去。

瓦剌人从鞑靼使者口中得知大明火器的厉害。连勇武的达延汗都被火器重创,他们更不敢以卵击石。瓦剌大军远离安乐城火炮的射程范围,生怕被火器攻击。

火器没等来,等到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傻子。傻子们上场自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气势。

“老子要让我家娘们住上青砖绿瓦的大房子!”福余卫的布日固德抡起弯刀,无畏地闯入俘虏营。

听得懂蒙古话的俘虏抱头蹲下,听不懂傻站着的,被布日固德的刀夺去了性命。滚落的头颅让其余的俘虏哭喊着蹲下,把瓦剌人露了出来。

布日固德第一个冲向瓦剌人。七八个瓦剌人把他团团围住,七八把同样款式的弯刀砍向布日固德。

布日固德举起手臂阻挡。陶瓷护甲替他挡去了敌人的杀招。懵住的敌人还没来得及换招,布日固德闪电般舞动太子特地发下的弯刀,弯刀们在空中对撞。

“啪啪啪”瓦剌人悲催地发现,他们的刀断了。随着刀刃的折断,又一阵刀光闪过,轮到他们的人头瓜掉落。

“太子给的护甲和刀真好!”布日固德舔着嘴角被溅到的血迹,拍了拍马头,打算再次冲向瓦剌人。

附近的瓦剌人被布日固德的杀气镇住,脚下好似生了根,不敢上前阻拦。

身后督战的把台一声暴喝:“布日固德,注意保持队形。不听话,本城主把你赶回老家。”太子派来的军师反复叮嘱,他们面对的是10万军队,一旦队形乱了容易陷入汪洋人海中。

“奶奶的!”布日固德十分不爽,但不想被赶回家没军功可捞,克制住了想要砍杀人头的冲动。他嗜血地看着周围的瓦剌人笑,在对方心惊胆战地注视下,割下死人的右耳朵当战利品。

面对朵颜三卫猛虎般的扑杀,押送俘虏的瓦剌人吓得退回大军。“这是一群疯子,我们快撤!”

朵颜三卫残暴、不要命的打法,让共同指挥战争的五位瓦剌部落首领头皮发麻。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夜袭。鞑靼人会携带特殊的火器炸开安乐城的城墙。到时大军冲入安乐城,鞑靼人劫走他们要的东西撤退,他们也跟着撤。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安乐城啊!轻松能完成的交易,怎么就冒出一群疯子?

可在朵颜三卫的眼里,子孙后代的安定生活值得他们以命相搏。

应该是先锋的花当,狠狠瞪了眼福余卫的方向。想和他抢功?下次不会给他们机会。见大部分的奴隶被解救下,花当停止了进攻的脚步,让护卫挥动旗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交战的瓦剌大军前线,落下了雨点般的炮弹。

炮火的怒吼让天地震颤。扬起的尘土迷了众人的眼。第一次见识大明火器的瓦剌大军选择后退。朵颜三卫在炮弹的掩护下,带着俘虏非常轻松的脱离战场。

看到朵颜三卫不要命地打法,郭鍧不那么淡定了。

朵颜三卫的都督们或许有可能脑子不清楚,但太子的人绝对不准许他们胡闹。朵颜三卫,一定有拼命的理由。

大明的疆土让外族保护,郭鍧的脸皮没那么厚。他在和总督刘健沟通后,让游击将军派遣3000骑兵出战。

可骑兵们,被堵在了城门口。

“你们老实在城里待着,别出来抢功!”琪琪格叉着腰,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游击将军吐血。琪琪格身后站着一群孩子。他们和战马差不多高,约摸着只有十一、二岁。这让游击将军犯了难。他们能和一群糙汉子对砍,但能和一群妇孺打架吗?

刘健急急跑出来。他见过琪琪格,琪琪格和把当的婚礼,还是他带着圣旨到大宁城主婚。朵颜三卫出兵击退瓦剌人,怎么还要把一家老小都带上。

此事没那么简单。

“胡闹,……”

刘健刚开口,琪琪格美目一瞪,“谁胡闹了!你们才是一帮拖后腿的。不然寿早打到捕鱼儿海灭了鞑靼。”

刘健深呼吸,君子不与小女子动口。

缓缓口气,刘健低沉地问,“殿下承诺了你们什么?”

“满都海太后带着鞑靼大部队撤回捕鱼儿海。留下的草原有能者得之。寿会在草原上推行土改归流政策,并协助我们建城。到时我们会成为真真正正的大明百姓。”琪琪格眼神亮晶晶,对未来充满期待。

草原的王,绝没有中原的县官舒服。如果草原也能像中原一样繁华,有吃不完的粮食、穿不尽的华服,取消奴隶、放弃一部分草场算得了什么。

郭鍧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殿下是要抢鞑靼的地?”

刘健长叹一口气,他就知道!

第389章 人必需要

琪琪格防备地盯着刘健,拒绝了朵颜三卫入城休整的好意。朵颜三卫这一战缴获五千多的俘虏。朵颜三卫人少,他们又答应了寿赦免所有的奴隶。将来在草原建城,可少不了这些俘虏的人力帮忙。才不能便宜了吐鲁番。

刘健背着手回城里的总督府。西厂给朵颜三卫送了大量的物资,不用他瞎操心。瞧瞧足数的军粮和精良的军备,朵颜三卫只需要负责拼死厮杀,痛痛快快地打仗。没有后勤供应短板的蒙古人,战斗力真的很惊人。太子手里多了支蒙古骑兵,军机处该头疼了哦。

郭鍧如实上报吐鲁番的战况。他知道仅剩的军机处大臣保国公也郁闷,没把保国公骂人的话当一回事。反正电报里骂他,又不是被当面骂。

保国公骂他缩头乌龟,他只能认下了。宁夏卫被朵颜三卫的妇孺虎视眈眈地盯着,根本没有出城打仗的机会。琪琪格不愧是太子培养出来的人,和太子一样的……郭循咽下了最后两个字。

当然宁夏卫没有出战的重要原因,还因为他收到了太子的暗示。身为将领,应该遵从军机处的命令,还是太子的?郭鍧选择了后者。他安心驻守安乐城,把表现的机会让给朵颜三卫。

瞧着朵颜三卫第二次血战返回城下的驻扎点休息。郭鍧出门找把台问话:“你们为什么不用火器?”

火器加上朵颜三卫的勇猛,瓦剌人再多也没辙。

正在包扎伤口的把台回道:“鞑靼人一直宣扬大明的军队是软蛋,仗着火器之利打败了他们。殿下说不战而屈人之兵为兵法上上策。为了让瓦剌和鞑靼屈服,我们朵颜三卫要用实实在在的武力打败敌人。”

几年大宁城副城主当下来,把台的官话说的极为溜。

郭鍧摸摸鼻子。把台身为蒙古人,竟然比他说的官话还标准。一股怪异之情油然而生。

“太子一说,你们就乖乖听话不用火器?”郭鍧有点想不通。

把台奇怪地看了眼郭鍧:“做人要厚道,同为草原民族,我们占领草原,是给鞑靼最后的遮羞布。这也是对敌人的尊重。我们为什么不同意?”

“可你们才3000人,瓦拉有10万大军!”郭荀给把台泼冷水。他实在理解不了外族人的想法。而殿下,似乎很了解他们。

把台耸耸肩:“我们也想多派些人手。可草原的分配早已决定。超出的战功无法换多余的土地,我们拼的太凶也没用。我们朵颜三卫离得最远,所以是最先动身的。之后还会有永谢布、土默特、乌梁海等部落的人赶来。瓦剌人千里迢迢而来,没有带足足够的军备,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郭鍧脸皮抽动,这仗还没打完,草原的地皮都分了?

“太子有着严格的战略部署,没完成的部族将无法得到原定的土地。如果宁夏卫出战,估计会被敲闷棍。”把台好意地提醒郭鍧。

郭鍧深呼一口气,回总督府寻刘公。

“大明人怎么都不信任寿?”替把台包扎的琪琪格抱怨。

把台笑了笑:“他们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

刘健看到郭鍧,用非常肯定的语气问,“战事没郭将军的份儿?”

郭鍧点点头,接过下人递来的烟杆抽了起来。

刘健淡淡地说:“那就劳烦郭将军把探子散出去。殿下咬定瓦剌的目标不是大明疆土,一定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事发生。”

“瓦剌人连安乐城的城墙都摸不到,还能干什么!”郭鍧虽然不以为意但还是派出了探子。

没有做过攻城战准备的瓦剌大军,在一波又一波的疯子进攻下越退越远。要不是还没得到鞑靼人许诺的黄金,他们早就撤兵了。漠南草原上的疯子真多,他们还是回北方和中亚各国抢地皮。

在瓦剌人吸引大明火力的时候,一群不明身份的商人来到了赤岭马市。土默特人上了前线,为了以防赤岭马市遭到瓦剌人攻击,经过军机处准许,从西宁卫临时抽调了一个卫所的士兵驻防。

赤岭马市对所有人开放,士兵们只负责安全,不会盘查来往的客商。商队大大方方进了马市西面的院落群。这里是马市富商聚集的场所。建造一幢带有五分江南园林味道的院落,是商人财富和实力的象征。每一间院落的主人,身份背景都不简单。

“小爷要的东西?”妒忌地瞧了眼比鞑靼王帐更显富丽的院落,再次来到赤岭的图鲁博罗特面色阴沉。

他曾被大明龙卫掳劫到此,这是他一辈子的屈辱。但不得不说,赤岭马市已知比上次来时,又繁华了很多。很多商队来自的国家他闻所未闻。

院落的主人满脸堆笑,一点也不在意客人的冷脸。生意人和气生财,况且客人又是个孩子。自从年幼的太子给商人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大明的商人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孩童。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主人笑眯眯的说,“瓦剌人突然来了。柳湖泉农庄提高了警戒。在下花了三倍的价格才拿下。当初和贵客说的价也需要顺带提一提。”

图鲁博罗特眼中杀机一闪,鼻子中中一哼,示意护卫把黄金拿出来。几年前,只要他开了口,没有药到的东西。富含一过世,一切都不同了。他需要隐忍,只有重新培养出一支大军,他才能找回应得的尊严。

主人亲自清点了黄金,笑容满面的从桌下的暗格取出一袋两种。

图鲁博罗特没有打开袋子检查。“我要的人呢?”

“哎哟这位贵客当初我就说了,我只帮你带话,如果对方不答应我也没办法。农学院每一位技师身边都有暗卫保护,这些两种还是小女一次次藏在胸口带出来的。为了这些两种,在下忍痛把小女嫁给老头子。”主人哭诉道。

“哎哟这位贵客当初我就说了,我只帮你带话,如果对方不答应我也没办法。农学院每一位技师身边都有暗卫保护,这些两种还是小女一次次藏在胸口带出来的。为了这些两种,在下忍痛把小女嫁给老头子。”主人哭诉道。

第390章 到底是谁算计了谁

计划完备的鞑靼人忘了一点,他们动手的地方是赤岭马市富商集结所。院内交手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周围邻居的注意。当鞑靼人扛着主人的女儿出门时,遭遇了西宁卫的阻拦。

如果换在之前,马市的人反应不会那么快。但因为太子和军机处的赌约,瓦剌人突然的进攻,整个西北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小心谨慎的保国公,在派出西宁卫驻防前打过招呼。西宁卫要给军机处面子,对马市的安全格外重视。与此同时,支撑赤岭马市的势力除了朱寿,还有大明的权贵。保国公通过人脉也给马市的商人递了话,所以邻居们才会怎么积极。

“大汗,我们怎么办?”被团团围住的鞑靼护卫询问图鲁博罗特。

图鲁博罗特眼神阴霾:“把黄火药拿出来。”

鞑靼交回黄火药的时候,故意留下了最后这一点。为了得到大明培育高产种子的技术,图鲁博罗特拿出了鞑靼压箱底的东西。他带出来的可不止黄火药一种。他有信心能全身而退。只是没想到计划一开始便遭受了挫折。下一次他制定计划时要考虑的更为仔细。

图鲁博罗特对培育高产种子的技术势在必得。

如果说父汗是弘治帝的心结,那么大明太子就是图鲁博罗特的心结。这一年来他什么都没做,每天反复研究大明太子崛起的每一个举动。大明太子能这么快掌握国内权势,最大的原因是解决了困扰大明的粮食难题。

就算是半个大明遭了灾,大明也拿的出粮食养活他们的百姓。靠的就是高产粮种。而他们鞑靼人呢?因为大宁城的粮食限购,他们被押掐住脖子不敢乱动。只敢在背地里对大明使使阴招。这哪像是黄金家族的子孙!

桎梏鞑靼的粮食的难题必须得到解决。

马市出了状况,身为马市官的李兆先很快赶了来。

李兆先一眼认出了特意装扮过的图鲁博罗特。“赤岭马市不会骚扰任何一位客商。大汗如果是来做生意的,我们以礼相待。如果大汗是来捣乱的,别怪外臣扣留您。”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向手下人打手势。

听到捣乱的人是鞑靼新任的小王子,西宁卫指挥使眼神闪烁不定。瓦剌在前方攻打吐鲁番,鞑靼人到赤岭马市来闹事,就连普通老百姓都不会认为两者没关系。

身为九边将领,他们和远离战场的官员们不同。他们非常认同太子的看法。

其实这事儿很好理解。不管是瓦剌还是鞑靼,习惯了游牧生活。元朝的快速衰败,说明了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不适合盘踞一地。所以他们的武力目标,往往总是财富和粮食。不然五十年前他们就拿下了京师。

不管是吐鲁番还是赤岭马市,都在太子的直接管辖下。太子立志于促进贸易交流,两地有大量的外国商人。如果瓦剌人想洗劫吐鲁番,得罪的不仅仅是大明,还有叶尔羌、赤力把里、乌兹别克等实力不可小觑的中亚国家。

战争不是光凭武力就行,还需要后勤的保障。草原民族想要打胜仗,兵器和粮食需要通过贸易解决。他们才是最离不开贸易的民族。为了吐鲁番城里一点物资,瓦剌人不可能断了自己的后路。

军机处的那群大佬?哼!

要西宁卫指挥使说,太子组建军机处的确是高瞻远属的好事。可太子应该从他们九边挑选将领充补军机处。

那群勋贵们仗着祖上荣光,只能在国内张牙舞爪,早失去了上战场的能力。别看远征军现在威名赫赫,想当初刚刚入河套的时候,那群勋贵子弟有什么卵用!还不是陛下从九边各卫所抽调能征善战的将士组成的骨干,这才撑起了远征军!

因为心里存不满,西宁卫指挥并没有在事发的第一时间给军机处去电。反而笃悠悠地看李兆先和鞑靼人扯皮。鞑靼人手中握有黄火药,负责马市的李兆先不忍自己辛辛苦苦建造起来的马市有丝毫损伤。他阻止了西宁卫强攻。在左右摇摆不定下,李兆先最终还是决定放走鞑靼人。

西宁卫指挥耸耸肩膀,很愉快的把此次责任推到了李兆先身上。保国公想要怪罪,就怪罪太子爷的大舅子吧。

图鲁博罗特毫发无伤出了赤岭马市。在距离马市不远的地方,潜伏着鞑靼的王帐护卫队。一手持火统、一手拿弯刀的护卫队,是鞑靼最后的王牌。

顺利会合后,鞑靼人向着茫茫沙漠中行军。只要看到远处升起的热气球,他们就寻找附近的躲藏起来。西北地大,大明在西北人数很少,根本别想从沙漠中找到他们。

在赤岭马市出事的同一时间,柳泉湖农场也上演着类似的场景。经常在农场附近放牧的牧民突然发起攻击,趁着大部分龙卫不在的时候,从农场劫走了一位老农。

“这……鞑靼人是绑错人了吧?”老技师一脸发懵,楞楞地看着平日里给自己打下手的老农被绑走。

余下的龙卫们看到农学院的技师们没有受伤,追鞑靼人的动力也就不那么足了。

等大家得知老技师新纳的小妾被鞑靼大汗亲绑走,都以为是鞑靼人绑错了人。

可鞑靼真的绑错人了吗?

“让人把老农真实的身份传出去。转告大明太子,这是本大汗送给他的大礼。他能如愿以偿的撤换军机处大臣。哈哈哈~”图鲁博罗特仰天长笑。

图鲁博罗特从朱寿身上学了不少。

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老农。老农对外宣称是从鞑靼逃回家的奴隶,其实老农的真实身份是鞑靼派往大明的探子。

在内行厂名声刚起的时候,达延汗就派出探子潜入内行厂。只是内行厂规矩森严,凡事以能力为重。鞑靼的探子最多只能在外围打打下手。

这位老农阴错阳差下跟着老技师,偷学到了培育高产粮种的技术。老农跟着老技师到了柳泉湖农场,找机会让附近的牧民传消息。连老技师和小妾的事,都是老农透露出去的消息。

鞑靼人成功偷走技术的消息瞬间传遍大明。举国上下哗然!

朱寿很郁闷,他是故意让龙卫松懈,让鞑靼人把技术偷出去。可是没料到鞑靼人用的是这种手段。

第391章 形式转变

“洪水退去,受灾百姓安置妥当,江南稳定了一下来。可北方的旱情、福建等地的洪涝是天灾。可南京的水情只怕是……**大于天灾。”因为父亲去世返乡奔丧的王鏊,用装在南京六部的电话机,向朱寿汇报陪都南京的真实情况。

王鏊是朱寿通过暗中考察,决定在他丁忧结束后重用的一位能臣。

史书上的话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比如刘大夏本人真的不畏权势、铮铮铁骨、胸怀拳拳报国之心。在原来历史中,他为阻止皇帝为私利开海禁,烧了郑和海图。也能在朱寿打算用远洋贸易弥补大明国库缺银的事情,从兵部偷出海图。看着南辕北辙的两件事,出发点都是刘大夏的爱国之心。

王鏊虽然是江南吴县人,却和谢铎一样,同意朱寿的施政纲领,尤其是对田赋的改革。

朱寿不解:“此话何意?”在朱寿观念中,明朝中后期天灾连绵不绝,即便在后世南涝北旱也是常态。

“殿下熟知农事,应该知道河底淤泥能令土质肥沃。”王鏊道。

朱寿“嗯”了一声:“农学院研制出的几个绿肥配方,其中一种便是利用淤泥做原料。温室大棚的营养土,也是使用淤泥。”

王鏊拎着话筒的姿势僵硬,和身边的人对视了几眼。

大明以农耕为主。相比武器院,外界对农学院的关注更多。但太子把农学院的各项技术看得死死的,只有入会的会员才能得到农学院提供的绿肥。绿肥的配料、高产种子的育种方式,都是外界心心念念想要的好东西。没想到高产种子分为水稻和小麦两种,连绿肥都有好几种配料。

以土地为生的地主官僚阶层,真的不宜和太子闹翻。

“嗯?”朱寿没听到王鏊的回音,发出声音提醒。

“新江口水势上涨到灌入南京,是因为附近的河道没有及时清理淤泥。”王鏊在身边人的示意下解释。

“殿下规定江南土地至少要有六成种植粮食。有些人为了多种棉花,强占了河道两旁的土地。他们派人修建河坝,在坝上堆积淤泥开垦良田。新江口河道因为坝上的田地,不但通航能力减弱,洪水涨起来时泄洪的能力也大大下降。”

王鏊顿了顿,继续道,“这次严重的洪涝灾害,唯独没有造成坝上田地的损失。朝廷对受灾地区的百姓有粮食补贴。粮价依旧稳定不动,而棉花收购价涨了一大截。所以……”

“所以陪都百姓没有像北方一样,听信有心人对本宫的污蔑反应激烈。”朱寿哭笑不得,“本宫知道了。有劳王大人在守孝期间替本宫打探消息。”

王鏊赶忙道:“殿下言重,这是下官的应尽之责。下官有一事想问殿下。”

“问吧。”朱寿能猜到他想问什么。

果不其然。

王鏊问:“鞑靼人真的偷走了高产种子的培育技术吗?”

朱寿的声音瞬间低了八度:“这次是本宫失算了。”

王鏊心里一咯噔,但还是好言好语宽慰,“谁都不曾想到,达延汗会往内行厂派奸细。事已至此,殿下不必自责。不过下官以为,殿下还是好好排查一下皇家研究院。以防还有其他奸细。”

“东厂正在排查。”朱寿情绪低落。

这次真的是他失算。

按照剧本,应该是院落的主人狮子大开口,提了一个极高的价格。鞑靼人在大宁城学了找矿的技术,在领地内找出几个金矿。按理说,鞑靼人不会在意价格的高低。双方谈拢好价格,院落主人会把技术卖给鞑靼人。

但不曾想,鞑靼人在老技师身边安插奸细。推翻了朱寿写下的剧本自己加了戏。可怜伊贺忍者帮他培养的细作被一窝端,只活下了被鞑靼人绑走的‘主人女儿’。

朱寿禁不住猜测:是不是他让忍者培养细作的事情泄露了出去,有人故意接鞑靼的手整他?

王鏊不忍继续打击太子,转移了话题。“江南遭灾,是进行田赋改革最好的时机。下官建议殿下在江南选一处试运行。不才下官家中在吴县还算说得上话,若殿下不弃,可在吴县先行推广。”

“王大人有心了。”这是几天来朱寿听过最窝心的话。他的改革终于招来了支持者。

王鏊挂了电话,两旁南京六部的官员、魏国公、成国公等勋贵同时叹了口气。

南京吏部尚书王华笑道:“听犬子说,粮食要高产,除了粮种还需要绿肥、耕种方式相辅相成。鞑靼人虽然偷走了培育粮种的技术,但草原上没有多少适合耕种的土地、也没有绿肥沃土,产量并不会高到哪去。”

“有了足够的粮食养活人口,鞑靼的实力十几年后便能换肤。将来又是一场祸事!让保国公退下也好,京师就该少一些自私自利之辈。”南京兵部尚书陈寿瓮声瓮气地说。

陈寿对军机处不满。

南京百姓遭了水灾,他调动士兵救援百姓有什么错!偏偏军机处的人见不得南京绕开他们行事,想要扳倒他,更改祖制想要让南京兵部听命于军机处。

永乐帝迁都京师的同时,在南京留下了一套小朝廷,是为了给大明留下火种以防万一。

军机处成立短短几年,军机处大臣就想让天下军队听命于他们。在陈寿看来,这是大逆不道之举。等陛下返京途经南京,他要面奏陛下,给军机处的人上上眼药。

南京的官员和勋贵们达成共识,他们决定站在太子一边。江南被太子打压的奄奄一息,再不投靠就没机会了。他们眼睁睁看着北方商路被云南、山西、陕西、河南等地商人瓜分,不能再把海路拱手让人。

何况太子手中的农学院掌握的技术,连鞑靼都想分一杯羹。

铁板一块的官员,先在南京有了缺口。

南京六部的权力远不如京师。派驻南京的官员大多只等养老。此外京师官员也会把政敌一方的人派到南京任职。比方说新科状元康海等人。

可南京六部也是有一定实权的。南京所在的南直隶十五个府及三个直隶州,都是属于南京六部管辖,不接受京师六部管控。

比方说南京吏部,负责南直隶官员六年一度的京察,京师吏部都不得干预。南京吏部尚书王华是王守仁的父亲。朱寿整了不少江南任职的官员,少不了王华的帮忙。

王鏊提出吴县进行田赋试运行,也经过南京六部同意的。

他们除了为江南争取未来的海路,还因为刘大夏辞官后朝廷空出来位置。

朱寿以弘治帝不在京为借口,拖延官员的任命。空出来官职有军机处大臣、兵部尚书、都指挥使、指挥同知、布政司、按察使、郎中等。足能让人飞蛾扑火。

人多官位少,容易引发利益纠纷。挡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官员们永远不可能真的抱成一团。

第392章 不定下名单不能回家

华夏人历来把看家技术视为生命更重要。鞑靼人偷走了高产种子的育种技术,别说做梦都想要的人捶足顿胸,普通老百姓听了都肉痛不已。

舆论一致认为,:鞑靼就是找到了朝臣和太子内斗的时机,才会成功技术偷出去。

报纸上天天都有人指桑骂槐。从内阁阁老、军机处大臣,到远在吐鲁番的刘健、谢迁、云南的李东阳,高官大员没有一位不被骂的。

百姓们喜欢给官员取外号。比如上上任内阁首辅刘吉,被人称为‘刘棉花’;万安被称为‘万岁阁老’;戏称李东阳为‘伴食宰相’。这次轮到保国公荣幸被冠上‘漏斗’的外号。

谁让保国公府在取水渠附近的土地最多,为了保自家的水稻不减产,挑起了朝臣和太子的内斗。保国公没有赢得赌约获得育种技术,反而把技术拱手让给了鞑靼人。

保国公羞得不出了家门。连续用电台向弘治帝发了三份告罪书,打算辞官谢罪。可都被弘治帝好言好语的劝下。

弘治帝虽然挽留了,但保国公实在没有脸继续留在军机处。他以生病为由,躲在府中不出家门。

没了兵部尚书,军机处不能一起罢工。前方瓦剌人才刚刚撤离,几大草原部落还没离开吐鲁番。西北和西南都不安定,必须要有人指挥大军。

如今军机处扎根朝廷,不可能被取缔。因此盯着军机处大臣的人极多。

别以为只是武官在竞争军机处大臣。要知道大明官员的联姻范围很广。文官一直不想放弃对军队的把控权。拿不到军权,至少也不能倒退到明朝开国初年被勋贵武官打压的局面。不少和武官有姻亲关系的文官,卯足了劲想把儿女亲家推到军机处大臣的位置上。

《大明律》条例细致、法度严明,规范了大明各阶层的言行举止。可大明是人治的社会,要不然也不会有后世混乱的大明。《大明律》摆在那,遵不遵从全看当事者的权势。比方说束缚后几任皇帝的《皇明祖训》,在朱寿面全就是几张薄纸。

刘大夏真的帮了朱寿一个大忙。文武百官短暂的抱团行为,以失败告终。

朱寿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他在文华殿召来廷议,希望大家推举军机处大臣的人选。

“军机处大臣事关重大,此事不宜拖拉。今日只是推举暂代人员,正式人员等父皇回京后确定。诸位大人开始举荐吧。”朱寿翘起二郎腿笃悠悠地道。

屠滽首先推举:“臣以为在兵部尚书空缺之际,可调南京兵部尚书陈寿,暂时担任兵部尚书兼任军机处大臣。”

南京六部本就有在关键时刻取代京师六部的职权。屠滽的建议经过了大部分官员的认同。

“陈寿便定了下来。诸位还有什么好推荐?”朱寿问。

大家相互张望,没人开口说话。

“你们都不说话我毛遂自荐了。”阳武侯薛伦发言,“军机处掌管兵政,必须要懂得行军打仗,还要有统兵御敌的经验。我薛伦执掌五军营多年,没谁能比我更有资格。”

话音刚落,很快有人反对。

“真是好笑,说的好像京师天天遭敌人围攻一样。老夫在九边驻守十几年,同鞑靼人打了二十几场仗,跟着威宁侯出入草原,保下了河套。老夫都还没开口说话,你这毛头小子到先出头了。”军机处参谋部一位老将猛然站起,把年过五旬的薛伦骂的狗血淋头。

薛伦瞪大了眼睛。论行军打仗的资格,他在勋贵中是数一数二的,但绝对比不过九边的老将。可何时一个小小的游击将领,也敢争夺军机处大臣的职务了?军机处大臣应该是勋贵口中的肉。谁敢虎口夺肉!

“谁是毛头小子!本侯爷的爷爷打仗的时候,你爹还没生呢!”

“有本事你把你爷爷从棺材里喊出来,老侯爷在这,一定没人反对他担任军机处大臣。”

“我爷爷都死了十几年了!”

“那不就是了。军机处大臣要肩抗大明安危,需要真才实学。靠着祖辈的纸老虎,别出来现眼了。”

“老东西,你说谁是纸老虎!”

“臭小子,尝尝老夫的拳头,让你知道真才实学和纸老虎的区别。”

薛伦和老将在文华殿扭打了起来。

文武官员离开各自的座位,上前劝架。在劝架的同时,他们也分为几派,吵作一团。

朱寿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就差手里抓几把瓜子嗑起来。

时任吏部右侍郎的焦芳没往官员堆凑,反而朝朱寿走去。

朱寿见他走来笑道:“焦大人,本宫为了避嫌,不会提人选的。”人要有自知之明。他只是太子,任命官员是便宜老爹的事。只要便宜老爹在位一天,他就不能越权。

“臣是文官,推举军机处大臣与臣无关。”焦芳拱手行礼。

朱寿挑了挑眉,朝吵作一团的官员们努努嘴。“焦大人这话可会得罪很多人。”

“臣当官是为了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家乡百姓遭灾,臣顾不得其他。请殿下为我河南百姓做主。”焦芳突然跪在了朱寿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朱寿皱眉:“河南官员救灾不力吗?”

焦芳哭诉道:“两年前的大旱,河南便遭了一次旱。去年刚缓了神,今年的旱情更严重。虽然在官府的救援下没饿死几人。可和南方百姓一比,河南的百姓过得实在太苦。”

“殿下提倡百姓做些小生意。可河南百姓一天到晚只想吃饱肚子活下去,哪里有什么精神捣鼓其他。大多数人只知道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臣斗胆,想请殿下把高产耐旱小麦种子卖给普通百姓。”焦芳大声疾呼。

正在吵架的大臣们安静了。众人把目光聚集到朱寿身上。

农学院的高产良种和绿肥一样,只给加入的会员和太子管辖下的田庄使用。这次高产培育技术被鞑靼人偷走,民间出现了呼吁太子公开技术的声音。官员们没几个人敢当着太子的面说这话。

朱寿盯着焦芳猛瞧。后世被人骂惨了的焦芳,竟然有一颗为家乡百姓造福的心。这个时候提及育种技术,就不怕激怒他,把官位走到头吗?他或许可以试着提拔焦芳看看。

焦芳被朱寿看的紧张了起来。他咬紧牙关、握紧双拳,即便额头被汗水打湿,也不敢流露出怯意。

许久之后朱寿说:“本宫会让皇家商行在灾区开设种子铺。铺子里售卖各种有粮种子。也会把一部分绿肥拿出来卖。为了让受灾百姓早日过上好日子,本宫会派农技人员前往灾区指导耕种。”

“臣替百姓们谢过殿下大恩。”焦芳激动地猛磕头

“诸位为何不吵了?今天不把军机处大臣的名单定下,谁都别想回家。”朱寿扫了一眼全殿淡淡地道。

第393章 僧多米少

面对朱寿咄咄逼人的问话,廷臣们愣了一愣。

以三位阁老为首,大家整理官服和仪容,下跪请罪,“臣殿前失仪,望殿下恕罪。”

朱寿有各种办法对付官员,自然不会像先帝一样,揪着这种小事不放。

他不耐地挥挥手:“时辰不早了,御膳房备下了晚膳,诸位暂时歇歇,吃好了接着再议。”他做出一副没有结果不散朝的架势。和后世二十年不上朝的嘉靖、万历比,他算是不错的了。

廷臣们苦闷不已,一天时间怎么可能讨论出结果。太子就是故意整他们的。一个萝卜一个坑,这涉及到一连串的官职调动、各利益集团的相互妥协。

内侍们得了太子的命令,迅速在大殿里整出一片就餐地方,端来餐盘。

“便饭而已,大家不必拘束。”朱寿招呼大家一起用膳。

太子整治了光禄寺,官员们有了伙食费贴补,不再由光禄寺提供午饭。后世的中式快餐先在超市推出,很快向外辐射。棋盘街上开了多家快餐食肆,官员们经常光顾。

御膳房的伙食总比外头的好。薛伦朝老将抱了抱拳,大口吃起了美食。食不言寝不语,文华殿只听得到细微的咀嚼声。

朱寿吃了几口,不满地皱了皱眉,放下碗筷语气不悦,“这米口感不好。”

“农学院那边传话,他们改良了稻种,下一批的口感会更好。而且这批水稻种植时发现容易倒伏,下一批稻种将避免这点。”谷大用小声回话。

朱寿敲了敲桌子:“把上林苑监采摘的虾夷苹果分给诸位。河套送来了酸奶,也让诸位大人尝尝。”

“是。”谷大用应声退下。

正在吃饭的廷臣们竖起耳朵,听着太子和谷大用一问一答。

等苹果和酸奶送上,户部尚书韩文装腔作势地问,“这虾夷苹果个个长的拳头大,是上林苑精挑细选的贡品吗?”

上林苑监是朝廷里不起眼的衙门,主官监正仅仅为正五品。。掌管园林、畜牧、种树之事,出产的牛羊、瓜果用来祭祀,或是供给宾客和光禄寺所用。

但自从太子让农学院把培育的粮种送上林苑监种植,上林苑监入了大家的眼。监正成了很多权贵府上的座上宾。

大家早就从监正嘴里得知虾夷苹果的出处。农学院把虾夷的苹果种子,和大明的苹果杂交培育得来。虾夷苹果个大甘甜,放置时间长,是优良的果树品种。

而酸奶,是因为河套牛奶保存不易,农学院用发酵的手段得到的一种新饮品。为了推广酸奶,太子让太医院院正四处传播酸奶有益于肠胃,60岁以上京官每天能从超市免费领取一盒。

太医院院正倒没说大话,常喝酸奶的确有用。韩府每日都会从超市采购酸奶。

让韩文心酸的是,自从酸奶在大明各地打开了销路,河套户部又扩建了库房。这次天灾让户部好不容易塞满的银库、粮仓空了一大截。若下半年天有不测,户部不得不拉下脸从河套调银。

河套依靠农牧业富足,让韩文产生了想法。他想在户部另立专管农桑水利的农科。这些年来天灾不断,户部也应该重视粮食生产。

户部的前身是秦朝设立的大司农。到了元代,大司农仅仅作为专管农桑水利的官员。明朝废止了大司农。虽然在习惯上,外人也会把户部尚书称为大司农。可户部尚书把大量的精力用来管理财政,很少会关心农事水利。

“虾夷苹果是农学院新培育的新品种。经吐鲁番、云南、陕西几地的官员申请,本宫把种子给了他们。几年后大家能在市集上采买到。”朱寿翻了翻白眼,装着不知道这事在场的都知情。

韩文心里吐槽:如果地方官员一申请,太子就能把良种分下去,各地官员早就疯狂的递折子了。

他朝朱寿拱了拱手:“农学院育种,种子铺售卖,技师指导购买种子的百姓耕作。极为繁琐。殿下的出发点是好,但没有统一的管理,怕执行起来会出现各种麻烦。臣提议在户部下设农科,专管全国的农桑水利。”

韩文瞧了瞧太子的脸色温和,装起胆子继续说,“永乐初年江南各地设置治农官,由州府的通判、县衙的县丞兼任,专门负责兴修水利、劝导农桑。当初效果斐然,可久而久之治农官成了催粮官,逐渐被百姓嫌弃。臣以为,治农官有存在的必要。”

“臣特意向负责殿下田庄的魏彬魏公公讨教,田庄能高产,得益于统一化的管理。地方上各户田亩数量不一,有百姓家劳力富裕,也有百姓家缺乏劳力。如果有治农官指导百姓耕种,效果会更好。”

朱寿很认真地思考了韩文的话。

他威逼利诱宗室和朝廷把田庄、官田交由他管理。无法保证下一任皇帝也有弹压各方的能力。在后世信息大爆炸的时候,还有一些地方思想落后,更不要说明朝的信息传播。的确需要有专门的官员指导百姓耕种。

韩文见太子意动,不由得心中窃喜。

其实要育种技术也没用,技术都是农学院的技师研究出来的。鞑靼偷走的育种技术又有了改进,可鞑靼不可能再有机会偷走新技术。朝廷与其挖空心思从太子手中要培育技术,还不如直接和农学院合作。

如果良种能在朝廷的掌控下推向各地,对大家都好。

屠滽出列:“臣赞同韩尚书的建议。不过臣认为治农官应该下乡,教会村庄的农民用最合理的种植方式耕种。县丞一人不足以担当。朝廷可招收大量的治农官,给予吏目的待遇。”

在场的人都知道,‘皇权不下乡’是太子的心病。皇家商行在太子的示意下,以县城为中心,逐渐向乡间辐射。几十年后,太子很大可能会改变这一情况。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朝廷协助太子,把朝廷的权利延伸到乡村。

朱寿眉开眼笑,脸色和悦地说,“设置农科、治农官稍后再议。今日我等还是把选定下来。”

“是。”韩文一脸喜色。听太子口气,这事有希望了。

“老臣举荐陕西都指挥使总兵官彭清。”接任谢铎国子监祭职位酒的林瀚突然出声,“彭将军是榆林人,又在陕西任职多年。乃是威宁伯手下的悍将。彭将军的资历比在座的诸位都高。”

瓦解鞑靼人势力,榆林卫功不可没。林瀚推荐彭清的理由正当,令人无可辩驳。

“可。”三位阁老首先赞同。

武官方面也没人反对。

“第二个人选便定下彭老将军了。”朱寿一锤定音。

或许是解决了心腹大患鞑靼人,原本应该离世的彭清身体越活越硬朗。彭清从先帝朝起驻守陕西,是硕果仅存的老将。的确是非常好的人选。

薛伦急了。军机处大臣一共三个名额,如今已经去了两。而且都不是勋贵。

“殿下以为臣如何?”薛伦直接问朱寿。

朱寿笑呵呵地道:“本宫以为,阳武侯不错,新宁伯也不错,定西侯、武靖伯都是不错的人选。”

薛伦尴尬地笑了笑,太子说了等于没说。

“老臣愿辞去吏部尚书,应征军机处大臣。”马文升出其不意地说。

薛伦气急:“你们文官作弊!”

已经僧多米少了,文官还来凑什么热闹。

第394章 闹剧

军机处建立后,兵部官员有一半属于武官。兵部尚书未有定论,可文可武。

南京兵部尚书陈寿虽然是军户出身,曾代兄驻守辽东,却是实打实的进士。而且陈寿还是大明朝第一位考取举人的军户子弟。李东阳少年时以他为目标,从而走向了科举入阁的道路。

文官身份的陈寿选入军机处,勋贵们无话可说。老资格的马文升想要入军机处,勋贵们满腹不忿,却不敢说。

“薛伦你喊什么喊,你对老夫有意见!”马文升双眼一瞪。

薛伦脖子缩了缩,不敢当面硬刚。马文升也是镇压过几次反叛的人物,当了十几年的兵部尚书,在军队中威望不小。他虽是文官,脾气比武将们还暴躁。马文升都是快八十岁的老人了,就算薛伦的父亲在世,也得以后辈自谦。

在马文升凌厉的目光之下,第三位军机处大臣的人选定了。

文官们围住阁老们窃窃私语。他们开始关心谁接掌吏部。吏部为六部之首,负责天下官员考核,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

薛伦、谭祐等勋贵脸色漆黑。有权调动、统领大明军队的军机处,竟然没有一位勋贵!这……这简直是……简直是……

“殿下,我等不服!”薛伦、谭祐等勋贵单膝下跪。

“哦?”朱寿挑挑眉,嘴角勾起,闪过一抹嘲讽。“几位侯爷、伯爷不服哪位暂代军机处大臣?”

老一辈的勋贵离世后,勋贵们一代不如一代。除了英国公、保国公少数几位,能堪大用的人不多。有在大同不敢出城抵抗鞑靼的平江伯,也有在云南强占田产的安远侯,就是没打胜仗的。

“天色不晚了,诸位大人也该回家歇息,明日还有不少朝政需要讨论。请阁老们拟旨。”朱寿对屠滽说。

薛伦拦住了屠滽回集义殿的路:“殿下,今日议事文官们耍赖!他们一会儿谈论粮种,一会儿谈论农科、治农官的。时间都是被他们拖沓掉的。不行,我们要再商议商议。”

马文升掉下脸:“阳武侯言下之意是老夫等人故意为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自己,有几斤几两。”

薛伦扭转脖子,避开怒气腾腾的马文升。他不敢顶撞,但也不退后。

文华殿大门被勋贵们堵上了,内阁出不了门拟旨。文武官员相互推搡。

朱寿赶紧让禁卫维持秩序:“手心手背都是肉,本宫哪边都不帮。大家继续商量吧。”江彬在朱寿的眼神示意下,暗中帮了勋贵们一把,替勋贵们堵住了门。

见出不了门,屠滽回到座位,和薛伦掰扯了起来。

朱寿嘿嘿直笑。经过这一次,如果文武官员还能抱团,他就不是朱寿了。

京师被黑幕笼罩,路灯勾勒出京师大街小巷的轮廓。棋盘街的食肆、酒楼、茶馆、辣锅店、超市、布庄等灯火通明。各家各府的下人们等待主人下朝。

文华殿比市集还热闹。你方还未唱罢,我方已经登场。拿着话筒争吵的声音,通过扩音喇叭传出厚厚的宫墙。文华殿外便是东华门。宫里不少人在东华门探头探脑听八卦。仁寿宫里的皇太后都被惊动。皇太后想召见朱寿,传话的公公入不了文华殿大门。

这下可把皇太后急坏了。

弘治帝不在京,太子和晋王等宗室被困在文华殿出不来,堵门的还是戍守京师的几位勋贵大将。皇太后连夜发懿旨,把英国公、保国公等没有参加廷议的勋贵,在京师的藩王,致仕和没致仕的老臣统统宣进了皇宫。

“你们想造反?!”英国公一脚踹在新宁伯谭祐的屁股上。

谭祐在成化朝就已经掌前军都督府提督团营,要不是几个儿子、孙子胆小不愿意随太子去河套,他早就跳出来力争军机处大臣。突然被人踹了,谭佑怒急,“那个王八羔子敢踢老子。”

“你在谁面前称老子呢?”英国公冷着脸问。

和英国公一同前来的刘大夏、成化朝吏部尚书尹旻、李裕、致仕的礼部尚书刘岌等人,都比谭祐年长。明朝官员长寿者多,以年龄论资历,谭祐可排不上号。

谭祐嘴角抽了抽,面对一群头发花白的老臣们,只能拱手后退。

屠滽等人赶紧一一拜见:“何事让尹老、李老半夜而至?”

“何事让诸位大人为难年幼的太子殿下?”尹旻扫视全场。他的声音洪亮,目光如炬,精神抖索。

众人犯嘀咕。为难太子殿下?到底是谁为难谁?

尹旻虽被称为‘泥塑六尚书’。但他掌权的时候,上有纸糊三阁老,内宫有万贵妃、李孜省。大明正值多事之秋,他还能屡有建树,绝对是一位能臣。

朱寿恭敬地上前,向几位致仕多年的老臣行礼。“本宫给几位老大人请安。”

“殿下无恙便好。老臣等是皇太后请来的援兵。文华殿被人堵着门不让任何人进,算得上是大明朝的奇闻了。”尹旻躬身回了一礼。

秦王往殿内张望,笑道,“既然没事,本王回家陪儿子去了。鲁王叔上了年岁,不如和本王一起走?”

坐在一旁直打瞌睡的鲁王求之不得,向朱寿告辞。晋王和淮王也撑不住,让年轻的蜀王待着,他们先行告退。

宗室们的态度很明确,他们不插手军机处大臣的人选。

尹旻听屠滽把今日的事讲述了一遍。他哈哈一笑:“老夫致仕多年,对朝政一无所知。不过既然只是提出暂代军机处大臣的人选,多多益善又有何妨?”

朱寿深深打量眼前的老臣。千年老狐狸,估计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这个提议正和他的心意。三人组阁容易抱团,人数多了便不好说。军机处、内阁设置七人,是他反复思量后决定的人数。

由尹旻提出这个看似偏向勋贵的提议,文武双方都没有异议。见殿内气氛恢复正常,尹旻等人给皇太后回了话,马上离开了皇宫。

半个时辰不到,暂代军机处大臣的人选定了。

南京兵部尚书陈寿、马文升、陕西总兵官彭清、陕西巡抚许进、成国公朱辅、定西侯蒋骥、惠安伯张伟。

第395章 入套

闹剧在文华殿落幕。此后几十年间,一直是民间的笑谈。

史官如实地记下这一日。因为这一天以后,大明军机处、阁老人数写入《大明律》。“六年一选,每届七人”从此成为大明的铁律。

英国公、屠滽为首的文武官员还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深远影响。他们散朝后没有回府,而是在棋盘街选了地方聚在一起吃宵夜。

“马文升年事已高,不提他了!”薛伦恨声道,“把许进推上来是什么意思?”他对无法暂代军机处大臣耿耿于怀。虽说要陛下回京才会定下最后的人选,可怜暂代的职位都捞不到,甭想真正上位了。

老谋深算的英国公分析道:“估计和陈寿一样,是文官们推选的兵部尚书人选。许进是陛下的人,在陕西巡抚任上无条件支持太子在北方的改革。太子比较容易接受许进。陈寿是老将,能和定西侯、惠安伯在资历上争一争。这两位人选能确保文官们拿下兵部尚书。”

“老狐狸。”薛伦嘀咕。

英国公冷哼:“致仕的那几位才是老狐狸,屠滽他们还嫩着。”

英国公也没想到,皇太后会请出尹旻、李裕、刘岌等人。尹旻能在刘吉、万安眼皮子底下坐稳吏部尚书;李裕敢烧掉石亨的书信,处罚石彪;刘岌受先帝宠信,朝中人缘极佳。此三人虽年老致仕,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他们开口,文官很快妥协。英国公猜测,这是陛下留给太子的后手。

“军机处大臣绝对不能让文官占优势。”薛伦嘟囔。

大受打击的保国公全程不发一言。保国公府想要保下富贵荣华,不宜再和太子作对。

大家说了些话便散去。

太皇太后时候形同隐形人的安远侯柳景,找上了新宁伯谭祐。

“姑父!”柳景谄笑。谭祐的夫人是柳景的姑姑,他们两府曾经常往来。

谭祐轻声应了声:“何事?”

安远侯府勾结崇王事败,谭祐严令夫人不得和娘家往来。两府有些日子没走动了。在场面上,谭祐也不会做的太绝。

“我给小儿说了门亲事,想让姑父当主婚人。”柳景赔笑道。

太皇太后周年祭过后,只怕安远侯府将不复存在。柳景绞尽脑汁,用上了祖上积累的人脉,好不容易找出了一条活路。为了走通这条路,安远侯已经是空架子了。

谭祐微张了张嘴,奇道,“哪家的?”现在竟然还有人敢于安远侯联姻?不会是小家小户吧?

“游驸马的大女儿。”柳景对儿媳的家世非常满意。

谭祐吃惊地大叫:“游驸马会同意把大女儿嫁给你儿子?”

柳景很尴尬,但形势比人强,他只有赔笑的份。

走出一段路的英国公顿了顿。现在应该称他为老英国公,因为英国公的爵位已经给了孙子张仑。张仑将要娶游驸马的二女儿,如果安远侯和游驸马府上结了亲,安远侯和英国公府便也算有亲了。

驸马都尉游泰是弘治帝的亲卫,素来得弘治帝信任。游泰也是顺义郡主的姑父,府军前卫指挥使江彬也得称呼一声姑父。

虽然游驸马的五位女儿都是庶女,非公主所出。可架不住游泰简在帝心啊!隆庆公主所出的两位游少爷,是少见的掌握实权的锦衣卫千户。

而且,谭祐给将来承爵的大儿子定下的亲事,是游驸马的三女儿。

柳景低头哈腰地说:“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只等皇后娘娘回京赐婚。”

谭祐上下打量了眼柳景:“没看出来,你们柳家还能让游驸马请动皇后娘娘下旨。为何?”

“小侄在云南任总兵官时,收了不少好东西。手上的地契下头含有好几座铜矿。而且,还有一片山上有翠生玉。”柳景不好意思地笑道。除此之外,他还和云南好几位土司关系莫逆。个中曲折,一言难尽。安远侯府,只剩下爵位了。

在聊天的文官们,也提到了安远侯家的婚事。

梁储道:“只要马大人、陈大人、许大人有一人留任军机处大臣,我等立于不败之地。现在我们要考虑的,是将来的田赋改革。太子殿下把云南的水搅浑,让李公和新科进士们把乱局搞定。接着又让朵颜三卫等在北边折腾。南北两边同时推进改土归流,可见太子对田赋改革的坚持。”

“安远侯搞定了十几位云南土司,陛下龙颜大悦。甚至让皇后娘娘给安远侯世子赐婚,亲家是游驸马家的大女儿。看来陛下也是赞成田赋改革的。”

刑部尚书闵珪笑道:“殿下想要做的事,陛下何曾反对过?尤其是在大明一半的国土遭灾,殿下有粮食让在灾区没出现饥荒。陛下就差把皇位让给儿子了。”

屠滽身上的压力很大。

他疲惫地叹了口气:“瓦剌人不堪一击。朵颜三卫、永谢布、土默特等部损失不大。他们正在收拢鞑靼人的控制区。听说朵颜三卫都抢到了察哈尔族的地盘。太子在蒙古人中轻轻举起‘土改归流’的旗帜。蒙古人向疯子一样四处出击。这个消息是封锁不了多久的。”

周经喝了口浓茶提神:“在下听说太子殿下以李兆先管理赤岭马市不利,把人调往云南塞给李公‘回炉深造’。”

赤岭马市离西宁卫百里,却在大明疆域之外。朝臣们明面上是管不了的。

马文升关心地问:“谁将接任马市官?”

赤岭马市很多货物会经过兰州,朝臣们得到不少消息。太子在国内打压豪商,朝中不少人都把赤岭马市介绍给背后的商队。马市贸易的巨额利润,没人比曾在九边管理过马市的马文升清楚。

“辽王。”周经意味深长。

屠滽肩膀一塌:“我得回家休息了。”刹那间,文官成功抢夺三个军机处大臣名额的喜悦不见了。

屠滽非常想念在河套当官的日子。那些日子虽累,可是心情舒适。和同僚们看着云中城从无到有的建立,那种成就感自从当了内阁阁老便消失了。

“诸事繁多,在下有心无力。或许可以多加几位内阁成员。”屠滽看向周经和梁储。

“善。”周经和梁储长出一口气。

这主意不错。

第396章 鲶鱼效应

王守仁骑着战马缓缓行驶在商路上,塞外唯有一份浑厚的风光。‘西出阳关无故人’的现状被商贸的利益改变。出了嘉峪关,通往哈密的商路畅通无阻,时不时会遇上出关或者归国的商队。更不说西厂的物流队每日按时按点出现。

“大人,我们的水不够,需要在驿站休整。”随行的侍卫提醒。朱寿对深远影响后世的王守仁十分偏爱,抽调一队府军前卫、两名龙卫、专门行走西域的西厂物流小队护送。

王守仁很随和地同意了。路上的行程全交给随行人员决定。就算在野外搭帐篷露宿,他也没喊过一声苦。

他出生官宦世家,父亲王华高居南京吏部尚书。他本带着官宦子弟的随性与清高。可在河套待了两年,又在军机处时常接触朱寿。臭毛病早就被治愈了。

朱寿常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挂在嘴边。王守仁在潜移默化下,言行举止间也夹杂着朱寿的行事风格。也说不定,这是朱寿故意为之。

远处烟气袅袅的地方,就是最离哈密最近的一处驿站。府军前卫出示腰牌,王守仁一行人受到驿站热情地接待。

商路是西厂出资、工程兵团修建。沿袭大明的驿路传统,每隔百里设置一所驿站,供往来的客商歇息。管理驿站的驿丞,多是西厂因各种理由退下的老人

王守仁拿出从东宫‘偷’出的玉酿春,几杯下肚,和右脚瘸了的驿丞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

“王大哥一大家子在此处过得可好?”王守仁看到驿丞家有十几位孩子在院子里玩,笑着问道。

王驿丞打了个酒隔,拍拍瘸了的右腿,“我这条腿是刚开这条商路的时候,为了保护货物被马匪打断的。援兵来的时候,我们那队人只剩下我一人。商路顺畅了之后,上头把沿途油水最多的一个驿站交给我经营。”

“除了西厂发下的工钱,还有经营驿站的收入。别说养活我们一家,养活兄弟们的家小都不在话下。”王驿丞想起了死去的同僚,语气有些低沉。

王守仁不动声色地问:“西厂没有给牺牲的兄弟们抚恤金吗?”

王驿丞哈哈大笑。他拍拍王守仁的肩膀:“西厂的职位可是香馍馍。正当收入,比我们在卫所们当低级武官高。合理的福利,能每天让婆娘、瓜娃子吃香的、喝辣的。谁会为了些蝇头小利丢掉饭碗!有太子殿下这尊大佛在,是条大虫都得装家猫。”

“没想到王大哥还曾是武官。为了殿下甘心入西厂,小弟佩服。”王守仁起身抱拳行礼。西厂刚建立起来的时候,谁都不看好。愿意从锦衣卫、东厂调到西厂的,都是不得志的人。

听了王守仁这话,正在驿站吃饭歇脚的四五个商队,笑得弯不起腰。

同样是西厂的一位小旗笑得差点岔气:“这位大人,您这误会可大了。”

王驿丞摸摸头,不好意思地说,“我原来参与京师城外刺杀太子,后来被发配到哈密攻打吐鲁番。活下来后加入的西厂。要不是太子宽宏大量,我们一家子人陪我一起斩首了。”

王守仁愣了愣,一本正经地纠正,“以太子殿下的尿性,会做出饶恕你的决定,应该不是出于宽宏大量。而是认为活者的你,能给太子创造更大的价值。”

“不是应该,是绝对。”不声不响喝掉半坛酒的府军前卫管队官,大笑着认同。

王驿丞憨笑:“太子很实在。”

王守仁也笑了起来:“这杯就敬我们‘很实在’的太子殿下。”

王守仁拿着玉酿春,给驿站里的每一位客人都斟上酒。

管队官哭丧着脸说:“王大人,回京之后您可得再从东宫偷一坛子出来。”

“多偷几坛都成。陛下不同意殿下喝酒,东宫的酒放着也只能干看。”王守仁不在意地说。

听到王守仁等人很熟稔地提及太子,一位客人眼神闪烁。“这位大人大老远地从京师到关外,可是有要事。”

和气的王驿丞徒然变脸,凶神恶煞般地把酒杯砸在客人的身上。“你他妈的打听这些干嘛!鞑靼人的探子?”

客人同桌的商队成员远离。驿站的小二们从腰间抽出匕首,一下子客人脖子上多了五把匕首。

客人吓得失禁。驿站里弥漫了一股尿骚味。

“大家把刀放下,如果他是鞑靼的探子就更好了。在下还正愁找不到鞑靼人呢。”王守仁笑呵呵地说。

吐鲁番截断了鞑靼和中亚的联系。鞑靼人不可能不在此布探子,找寻对外的沟通渠道。

见王守仁不介意此行的目的暴露,王驿丞换上了笑脸,驿站恢复了常态。

小二们清扫地上的污渍,点起了香炉驱散异味。熟门熟路的样子,就像这种事经常发生一般。

客人羞愤难当,同行的商队支付饭资匆匆离去。

“鞑靼人的贵族都龟缩回了捕鱼儿海。听曾经过路的朵颜三卫说,通往捕鱼儿海的路上布满鞑靼铁骑。”王驿丞消息灵通,“鞑靼人能在赤岭马市绑走人,马市里一定有他们的眼线。大人可去马市走一遭。”

王守仁抱拳:“谢谢王大哥提醒。”

发生了刚才那一幕,除了西厂物流队,其他商队匆匆付钱离开。

外人走光了之后,西厂小旗凑在王守仁耳边小声说,“刚才的商队经常往返于哈密和赤岭马市。每次我们碰到他们,都能在他们身上闻到盐的味道。河套的盐池管理严密,附近也只有居延海才会有盐流出来。只要王大人一句话,我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商队留下。”

关外商路上的驿站、西厂,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王守仁摇头:“谢过这位小哥的好意。鞑靼人视太子殿下为猛虎,避之唯恐不及。上赶子不是买卖。在下一路上把消息放出去,让鞑靼人找上门。”

西厂小旗同情地看了眼王守仁。太子殿下想要接触鞑靼人,这不是明晃晃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吗?他是鞑靼人,也不会见太子的使者。

“我这有最新的报纸,这位大人应该会感兴趣。”西厂小旗从要送往各驿站的报纸给了王守仁一份。

《大明皇家日报》整版上都在议论朝臣们争夺军机处大臣闹出的大笑话。

府军前卫的人看了直发笑。

王守仁脸色凝重,感慨道,“殿下不容易!”

治天下,重要的是人心。

鞑靼人还有一口气在,朝臣们已经开始了内斗。

“在虾夷运送沙丁鱼的船上,船员们会在鱼槽里放一条鲶鱼。鲶鱼的存在能激发沙丁鱼的求生欲。它们送到京师时还能活蹦乱跳。朝臣们就是一船的沙丁鱼!”王守仁想到太子对朝臣们的点评。

而鞑靼人,只是其中一条鲶鱼。

第397章 舆论还是挺重要的

从驿站离开,王守仁到哈密溜达了一圈。受到了哈密忠顺王殷勤地接待,却一直没等到鞑靼人的消息。王守仁继续他的行程。

哈密到吐鲁番之间的地形,除了柳泉湖农场地处的绿洲,其余都是沙漠。王守仁难得在中途提出休息,大家在半途停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王守仁望着一望无垠的沙漠感慨。

王守仁早年听闻的哈密,源自吐鲁番一次次的攻占、哈密王一次次的求援。

哈密除了是嘉峪关外的屏障,在大明眼中没有其它利用价值。况且,能看出这层屏障重要性的重臣寥寥无几。要不是吐鲁番速檀阿黑麻,在弘治帝登基的时候打脸,那时候风雨飘摇的大明,或许根本不会出兵哈密。

被大明轻易打败的阿黑麻很快认错,几年后故技重施。几次下来,朝臣们除了生气,也不做他想。

官宦家族出身的王守仁,能猜到位高权重的京官想法。堂堂大明,和小小的吐鲁番较劲有**份。那个时候,大家收拾先帝留下的烂摊子还来不及。

哈密能有今日,全在太子的坚持。

太子收复河套后,用激将法,让时任兵部尚书马文升带兵驻守哈密。这是哈密这两年安定的重要因素。

而哈密安定、毫无保留归顺朝廷的最主要原因,在王守仁看来,是农业院指导哈密人种植瓜果、小麦、棉花等。尤其是棉花,哈密比江南等地更适宜种植棉花。哈密成了京布棉花原料的来源地。

太子带给哈密人稳定的财路、安定的环境。也难怪单凭府军前卫的腰牌,能在哈密受到各处的欢迎。

哈密一稳,周边几地向大明臣服的心思越重。

一路上默不作声的龙卫定眼瞧了瞧远处的天色,焦急地道,“沙尘暴来了,大家快走!”

一群人快速上马逃离,沙风暴在身后紧追不舍。狂风将地面尘沙吹起,周围被沙尘笼罩,一不小心就会吃到一嘴沙子。没过多久,万里晴空变成漫天昏黑。王守仁被沙子迷了眼,他身临其境感受天地的力量。那种毁天灭地的气势,把人显得极为渺小。

那么一瞬间,王守仁似乎想到了什么。

好在沙尘暴来得快,去的也快。逃过风暴中心,除了丢了几匹马和一些物资,大家没受伤。

领队的府军前卫管队官见王守仁没出事,转头开始清点丢了几坛酒。

王守仁突然跳下马,张开双臂,对着远去的沙尘暴大吼。

“心即理也。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事”

“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

“夫学贵得之于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而是也,虽其言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其出于孔子者乎?”

管队官和身边人小声嘀咕:“王大人说的都是什么意思?”

“教简化字的老师没教过。”卫士老老实实地回道。

管队官不满地瞪瞪手下:“记下来,回去告诉太子殿下。”

卫士很不负责任地推给了龙卫:“这是龙卫的事。”

龙卫立马摆脱干系:“龙卫只管大明国门之外的事。国内任何事不得插手。”

“他大爷的,你们谁把王大人的话记全了?”管队官磨牙。

一群人摇头。

管队官咬着书写笔,吃力地把记得的几个字记在随身的书写本上。他总觉得,刚才王守仁说的话必须让太子知晓。

虽然高产种子的育种技术外泄,朱寿的原定计划出了差错,但朱寿还是派出了王守仁。

太祖废除宰相,想要集约皇权于一生。但随着几代皇帝的弱势,朝政日趋与**没落。官员文人的想法在现实和钱财的洗礼下,出现了巨大的转变。从明初的朱理程学,到‘河东之学’、‘崇仁之学’、‘江门之学’,渐渐出现心学抗衡朱理程学的局面。

文人的思想越来越活跃,强调自我和人格精神,想从保守的思想中解放。

项忠死前给弘治帝上了折子。提了一堆意见,都是围绕对储君的教育。当年项忠处理郧阳民变,遵从了先帝的授意。项忠认为太子缺乏上位者的心狠。并影射太子分不清谁才是皇帝需要维护的阶层。

弘治帝把项忠的折子给朱寿过目。

朱寿关了御书房的大门,谴走了陈宽。

他对弘治帝开门见山地说:“如今官员们口口声声说着‘尊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内心则想‘信的人是傻瓜’。父皇下的旨意,凡事对官员和背后的利益集团有利的,是圣旨。凡事有损害利益的,便是中旨。”

“朝代更替了多少次,皇位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姓氏。勋贵、世家、官员、太监,哪种人是换不了的?大明人口一万万,还怕挑不出听话的人吗?”

当时的弘治帝表情一言难尽。朱寿不知道便宜老爹心里怎么想,反正詹事府一如既往地按照他的意愿授课。

朱寿脑海里有丰富的致富经,有领先时代的信息储备,找粮食、赚银子不在话下。

可对付个性十足的大明官员,他黔驴技穷。只有那么一招,像黑心老板一样,不停的压榨他们的精力。

思想改革这种事,还是让王守仁去干吧。如今的王守仁还年轻,阳明心学还没有成形。让王守仁多出去走走,看看他创下的丰功伟绩,说不定会出现变数。

反正报纸和舆论,牢牢把握在他手上。

放眼天下,论制造舆论的本事,谁能比得上来自信息爆炸时代的朱寿?

“殿下,殿下,殿下~”王岳一路狂奔,气喘吁吁闯入了文华殿主殿内的办公房。

东厂厂督的失仪举动,引起集义殿、本仁殿左右两殿的注意。

正式上任暂代军机处大臣的马文升,一手拽着未来太子妃的亲舅舅成国公,一手拽着晋王,向办公房走去。

“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马文升急不可耐。

屠滽等人也向主殿走去。

内阁和军机处两派人马点头见礼。

“太祖托梦属实。龙卫真的在苏尼特鄂托克的玉龙栈,找到了硕大的龙骨!殿下真的是天命龙子,天命龙子!”王岳喊得嘶声力竭。

龙骨?

两派人愣在原处。

“命龙卫,不我……本宫……亲自去!”朱寿说话破了音。

朱寿把愕然、惊喜演得惟妙惟肖。心中则在狂喜。

其实吧,舆论还是挺重要的。

后世的二连浩特是恐龙之乡。把恐龙最像龙的一部分搬到大明门前,管他是朱理程学,还是阳明心学,全都得在他脚边膜拜!

哈哈哈!

第398章 都是没文化的锅

龙是皇权的象征。

紫禁城内拥有天下最多的龙。龙袍、龙柱、浮雕、木刻、瓷器花纹……每条龙被手艺人刻画的活灵活现。

古籍中对龙的记录也是有模有样的。蛇身、鳄首、蜥腿、鹰爪、蛇尾、鹿角、鱼鳞、口角有须。

但还真没人见过龙。

东厂厂督王岳突然说发现了龙骨,见多识广的马文升等人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

或许是百年的动荡,或许是经历外族的统治,宋元以来遗古辩伪之风盛行,明朝更是走向了成熟。

明朝开国文臣之一的宋濂,撰写《诸子辩》集中考辨先秦至宋40余种书的真伪;孔壁壁书有争议,让当代的梅鷟质疑《尚书》的真伪,并写下了《尚书考异》;几十年后出生的胡应麟,又著了《四部正讹》。考辨经史子集100多部,更是整理出辨伪学的分析方法。

在思想变革影响下的明朝文人,对皇权的敬畏已经开始淡薄。

突然告诉这群非常有个性的明朝文人,这世间曾经真的有龙存在。就好像告诉后世的人,美洲属于明朝的一样,简直是天方奇谭。

大明权势、财富最强的二代——朱寿,想用手中的权利把这两件天方奇谭弄假成真。

从三皇五帝禅位,到小明王韩林儿沉船而死,华夏历史中的真真假假何其多也,也不差这两件了。

朱寿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却不是说大话的人。他时常有惊人之举出现,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大家不会质疑。

“出现了龙?”晋王全身发颤,反复念叨几句后晕倒在地。

马文升捂住胸口,保心丸不起效果了。

成国公慌得原地打转,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应该先进去问个明白,还是先找太医。

屠滽和周经双目失神,嘴唇蠕动,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在场中人,肠子最直的梁储反应最快。他大嚎一声扑向办公房的朱寿:“殿下是万金之躯,怎可深入草原。”

苏尼特鄂托克远离大明,距离鞑靼迁徙多次的王庭,只不到两百里距离。自从大将军蓝玉深入捕鱼儿海,百年来明朝无人涉足那里。

朱寿头疼地看着抱着他双脚不放的梁储。难怪直臣不讨喜!这时候应该夸赞他是天命龙子,而不是揪着他出京不放。

“梁阁老请起。龙骨遗散在外,本宫不去迎,难道要让父皇涉险吗?”朱寿好声好气地说,“再说了,龙骨所在的苏尼特鄂托克,不应该是华夏民族的土地吗?”

朝廷对他开疆扩土有异议。

其是大明开国时攻占过草原。因为管理不方便,还是把将士们用鲜血打下的土地还给了蒙古人。为了建设东北、哈密、吐鲁番等,朱寿不但派大量的人手管理,还支援了大量的物资。

在反对的官员看来,他的举动简直是在浪费粮食。把送给异族的东西,分给百姓们不好吗?

这些反对的官员数量不在少数。他们的反对出于固执的观念,给每人洗脑需要大量的时间。如果龙骨在草原,反对的声音会小很多。

梁储深深看了太子一眼。

那眼神让朱寿打了个冷颤。梁储紧了紧抱住朱寿的双手。无论朱寿说什么,他都不松手。

朱寿摸摸下巴,这和他设想的不一样啊。

等本仁殿、集义殿众人赶到时,就是这般混乱的现场。得知龙骨的消息,赶来的人晕倒、尖叫、走神的也不在少数。这种状态蔓延到五府六部,然后向京师大街小巷扩散。百姓们的反应,比出现妖眚激烈数十倍。

那可是龙,传说中的龙啊!

京师今夜无眠。

朱寿身边里三圈外三圈围满了人,官员们再次前往九门值班。军机处官员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商议何事。

龙骨的消息以光速传播。

就算有了电话和电报,口口相传的话还是容易走样。从龙卫发现龙骨、真龙遗骸现世,到太子修炼成龙等离谱的谣言。

电台滴滴响个不停,电话声此起披伏。各地布政司要求朝廷昭告天下,以破除谣言。可朝臣们自个儿都没弄清楚,怎么辟谣?

如果世间真的有龙,那么神仙一说也是真的!

于是乎,大明出了了各路‘神仙’现世。一会儿九天玄女,一会儿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民间本就有不少妖邪之说,这下百姓们不知道应该信哪位。

罗教教主罗清,通过秘密渠道联系朱寿,想问罗教还有必须存在下去的必要吗。

朱寿很奇怪罗清的问题。

“告诉罗清,罗教有存在的必要。他们帮助有需要的人、鼓励教徒相互扶持,弥补朝廷救济不足之处。”

人呢?为何他设想中,大家追着他大喊‘真龙之子’的场面没出现!

正在柳泉湖农场见识高产小麦田的王守仁,从龙卫口中得知龙骨的事。

“你是说太子梦到太祖托梦,这才知道苏尼特鄂托克有龙骨的?”王守仁怀疑地瞅着龙卫。

龙卫被盯得头皮发麻:“的确是太子给我们确切的方位,让我等寻找。”

王守仁脸上神情变化莫测。

“‘孔子当生之夜,二苍龙亘天而下,来附徵在之房,因而生夫子。’”

“灵帝熹平五年,沛国言黄龙见谯郡。其后四十五年,魏王曹丕篡汉。”

王守仁满眼的失望:“太子殿下意欲何为?”

他真正想问的是,太子殿下是想提前登基吗?

青史中见过多次龙的记载。但每次出现龙,总会发生大事。除了孔子、魏代汉,还有一件有关龙的奇事。

根据《新唐书》记载:贞元末,有人捕获一条龙献给德宗皇帝。彼时皇帝和太子同时重病。德宗皇帝以为祥兆,大喜,让天下百姓参观。百姓们纷纷烧香朝拜。三日后,龙竟然被烟活活熏死。

同年二月底,德宗皇帝驾崩,太子李诵继位。同年八月李诵被宦官逼迫,让位于太子李纯,尊太上皇。次年李诵驾崩。贞元末的皇位继承谜团,被史官几笔匆匆带过。

和王守仁有相同想法的人很多。

明朝的官员真才实学,可不是朱寿那种囫囵吞枣的。朱寿用后世专家学者的论点狂抨朝臣,他只会在用时翻书查资料。

他把人设塑造的很好,‘太子博学’的观念深入人心。

没人会认为他不知道贞元龙的事。

朱寿想哭,在今日之前,他真的不知道唐朝还有过这种事。

都是没文化的锅。

好在和龙卫同行的还有东厂,他们真的看到了三四层楼高的龙骨。便宜老爹还不至于想歪。

第399章 太子在,便是

‘真龙骸骨现世’真正印证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的说法。

脑子一根筋的百姓大肆庆祝,纷纷去龙王庙烧香拜佛,祝愿国泰民安,他们的日子将在太子的带领下越过越好。官员和勋贵们陷入站队的两难选择中。宗人府每日都会有一帮宗室聚会,外人不得而知他们的谈话内容。

弘治帝收到东厂的密报,眼神暗了暗。带上女儿福泰,爬上避暑山庄的后山散心。

为了防止山火威胁到避暑山庄,腾骧四卫烧了后山。来时的曲靖的水色山光、诗情画意,如今已是满目疮痍。

“父皇~”福泰公主眼角含泪,“不漂亮了。”

避暑山庄的树木花草被打理的极好,一步一景精巧别致。云南各地方的官府、土司府源源不断送上奇花异树,把避暑山庄装扮得姹紫嫣红。可只要把视线往四周移动,折了游园的好心情。尤其对山庄的主人福泰公主,深刻体会了镜花水月的味道。

弘治帝揪起眉头拭去女儿眼角的泪水,女儿乖巧可爱,会说话后几乎没有哭过。女儿的眼泪流入爱女如命的弘治帝心中,心脏刺痛不已。

“父皇立刻让人补栽,很快能恢复原来的景色。”弘治帝蹲下身子温柔地哄道。

福泰公主哭得更凶了:“父皇骗人!谢老说‘十年种树,百年育人’。漂亮的树树又不是小草,风一吹就长。”

陈宽弯着腰笑呵呵地说:“厨房正在熬制当地特有的菌菇汤,喝过的人说这是天上才有的美味。老奴带公主尝尝去。”

“本公主又不是无知的三岁小孩。皇兄带我坐过热气球。天上好冷,什么都没有。”福泰公主小嘴一嘟,转过身背着陈宽。

“你皇兄啊,”弘治帝抬头,没有白云的蓝天看着索然无趣。“一张招贤令收拢天下奇人异士。连上天的热气球都能弄出来。朕不如其多矣。”

福泰公主泛着泪花的眼睫毛一眨一眨:“没有父皇,哪来的皇兄。秦老说,皇兄的脾气是他见过同龄的孩子里最臭的。要不是生在皇家,早被人下套了。父皇,下套是什么意思?”

“下套,就是在福泰的前方挖个坑,让你掉坑里去。”弘治帝的心情徒然开朗。就拿臭小子得罪人的本事,何止会被下套。

福泰公主似懂非懂:“可是母后说,皇兄最善于给别人挖坑。”

“哈哈哈~”弘治帝乐不可支。儿子这次是把自己坑进去了。转念一想,儿子没想到‘龙’带来的特殊含义,也是因为父子感情深厚,从没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福泰公主突然瞧见一棵烧焦的树根旁伸出几片小嫩芽:“父皇看,这棵树竟然没烧死。”

陈宽上前拨开遮挡物,一株小树苗从死去的树根种冒出头。“皇爷,这是枯木逢春,吉兆啊!”

弘治帝开怀大笑:“这是万物生生不息,薪火相传。树根孕育出树苗,几十年后这里又会长出一棵大树。”

再次仰天。不带一丝白云的蓝天,犹如一块通透无杂质的蓝宝石,纯粹、迷人。

此刻的弘治帝解开了多年以来的心结。

他体会到当年先帝的心情。权利的移交,即便交给的人是儿子,也不是那么好受。或许当年,先帝想废除他的太子之位,并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行,也不是兴王更适合。只是因为,权利即将失去的滋味不好受。

不过,选择站在儿子身边的官员和权贵,比当年投靠他的人数多很多。

“儿子比朕更出色!”弘治帝笑眯了眼。

陈宽嘴角抽搐。伺候皇爷二十多年,能猜出皇爷现在的心思么。皇爷又偏心了,忘了只有太子一个儿子的现实。还有三分之一的朝臣和勋贵没选择站队,皇爷在大家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

或许这部分人是在观望。陈宽很快把这个猜测掐死。

弘治帝捏捏女儿的脸蛋:“我们让无所不能的皇兄想办法,好不好?”

福泰公主拍着小手叫好。

父女俩转变目标,漫山遍野地寻找发芽的小树。找到一颗能让他们乐很久。

听到山上传来的笑声,秦纮大大松了口气。陛下仁厚慈爱,看来没有和太子产生芥蒂。

“鸣治兄,太子不会真的想要……”秦纮偷偷地问。他犹记得成化末年广东新会县发现龙的事情。先帝……一言难尽。那时民间起义不断,为了国祚,布政司下令打死了那条‘龙’

朝廷为这事很是紧张了一阵子。出了‘龙’这事让先帝联想到了唐德宗。先帝也怕对他不满的朝臣会逼他退位扶太子登基,所以先提出废太子。泰山地动耽搁了废太子。此后不久万贵妃离世,先帝也死了心。

太子真是下了一步臭棋。

谢铎乃当世大儒,翻阅过大量的古籍。他摸着胡子道:“曾有古籍记载‘方丈山之东有一个龙场,方圆一千里,龙皮龙骨堆积如山,布散一百多顷。’估计太子想拿这事做文章吧。”

还真没官员相信世上有龙。

面对周围人质疑的眼神,朱寿装作一无所知。他整天脸上挂着笑容,让人猜不透他的打算。只不过围在身边的官员有点碍事,让他极为不方便处理某些事。

“殿下,满剌加国苏丹马哈茂德沙阿,终于愿意禅位称臣了。”焦俊的大嗓门通过话筒响彻办公房。

把办公地挪到朱寿身边的官员们,诧异地抬起头。

礼部尚书石瑶声音颤抖:“殿下派人攻打满剌加国,陛下知道吗?”

“满剌加国在哪?”从辽东都司赶回、暂时出任军机处大臣的定西侯蒋骥小声问。

成国公朱辅摇头。他昨日收到妹夫李东阳从云南发来的电报,终于好好睡了一觉。半天不到,又要提心吊胆了。看来他要去趟太医院配保心丸了。他才调入军机处多少天。

马文升低声咒骂:“刘大夏那老混蛋,为何要把航海图给太子!”

官员们还在消化刚才的消息,又有一个电话打来。

“殿下,察哈尔部回援捕鱼儿海,朵颜三卫正在追赶,超出西厂运送战备物资的规划地点。我等需要靠近吗?”西厂打来的问询电话。

朱寿摸摸下巴:“让永谢布保护你们安全。你们暗中打量,瞧瞧永谢布是否真心归顺本宫。”

鞑靼最强的察哈尔部撤离了?太子真的想要收拢鞑靼土地?这下连马文升都傻眼了。

老将陈寿看到军机处官员一脸懵的样子,冷声质疑道,“军机处都是摆件吗?”

马文升翻翻白眼:“太子在,便是。”

第400章 权利是诱饵

权利是比金银更让人惦记的东西,是最好的诱饵。

可权利是什么?

在朱寿心中,权利就是资源的优先配置权。

想要比别人更多的东西,就要牢牢抓住权利。老话说得好“在位时,如鱼得水;离位时,如驴打滚。”失去权利,连皇帝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除了巩固地位,他才不会把好东西拱手让人。如今他的地位坚不可摧,更不会放手。

“太子殿下是打算取消海禁,在海外培植势力吗?您让朵颜三位争夺鞑靼地盘,是想要扩张疆土?”陕西总兵官彭清敞开门说亮话。

九边将士对太子格外信任。他没有其他人的顾虑,有话直说。

周围的人紧张地盯着朱寿瞧。海外贸易的利润、草原的矿场,都让人眼红不已。只要太子露一点口风……

朱寿裂开嘴,露出整齐的大白牙。他用手指点点书案上堪舆图:“彭老,堪舆图把大明的边疆标注的清清楚楚。朝廷没有宣布对外动武,本宫也没有从户部拿粮拿银、从工部拿武备,本宫的私事诸位大人还是不用操心了。”

朱寿话音刚落,现场官员的脸色就不太好看。太子又要吃独食?

“殿下说这话就见外了吧。”成国公笑呵呵得意图缓解气氛。

朱寿撇嘴:“本宫事务繁多,也不跟各位绕圈子。”他绝对是个不嫌事大的主。

“如果朝廷想要插手疆域之外的利益,要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进行大量的先期投入,规划好日后的利益分配。不是本宫说你们,以军机处和内阁现在的状态,只怕连自身府本分都看不清楚。自己都没整清楚,就别惦记其他了。”

彭清目瞪口呆。

太子平时都是这般和重臣们说话的吗?传言毕竟是传言,可亲耳听到了太子殿下霸道的言论,他也只能叹一句‘太子类太祖’。也因为有太子的强势,才能逼得朝臣们同意出兵收复河套。太子强势些也没坏处。

马文升掏出保心丸,找了个位置坐下,‘安心’聆听教诲。太子打败了言官,成为朝廷最能说话的主。只要太子一打开话匣子,就是在场官员锻炼气度的时候。

“从取消宰相到设立内阁。内阁从五品官到高居‘三公’、‘三孤’。从不可一世的五军都督府,到土木堡战役后文官领兵,再到建立军机处。国朝从建立伊始至今的百余年间,文武官员发生了多少权力更迭?看看没有稳定权力架构的国朝,国库要银子没银子、要粮食没粮食;军队卫所大不了鞑靼人、消灭不了土匪海盗。”朱寿总能找到角度让人无可辩驳。

官员们目光涣散。

新上任暂代军机处的七人呆若木鸡。有些话能点破说吗?

不提‘敏感’的土木堡战役,内阁的地位提升其实没有明确的律法依据。永乐朝内阁初立,只是作为类似刀笔吏一样的吏目,光干活没话语权。到了先帝时期,阁臣邱濬和吏部尚书王恕争夺朝班的站位,阁部相争提到了台面上。弘治六年,邱濬以大学士、太子太保、礼部尚书的品阶,才居王恕之上。此后入阁者,不论之前什么官阶,都立于六部之上。

其实满打满算,内阁阁老在文官中至高地位的奠定,不过才十年而已。

从南京兵部尚书暂调入京的陈寿大开眼见。在南京时,他们自认‘旁观者清’。他们认为京师的朝政一团乱麻,是朝臣们目光短浅、能力不足。现在他瞧出来了,是太子难搞。陈寿反思,他以前到底是怎么认定太子被权贵们联手欺负了呢?

朱寿用恨铁不成钢地眼神扫视全场。

“好了,旧事不提。做事要往前看。本宫最近忙着帮你们收拾残局,想方设法把空的银库、粮仓再次塞满。你们呢,别什么事都指望本宫。”

“军机处,先把《大明军律》整理出来。时代在进步,律法需要补充。《大明军律》要收拢《大明律》、《皇明祖训》所有和军政有关的条律,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一旦制定,至少保证50年不变。”

“如果不会弄,请教刑部前年整理《问刑条例》的举措。”

朱寿内心偷笑。如果军律放在报纸上征求意见,军户们的意见会把勋贵武官的脸打肿。卫所糜烂,上面的人脱不掉干系。原本有鞑靼的威胁在,他让军机处自查。现在勋贵们不听话了,他不介意暗中搞点事情。

可把七位暂代军机处大臣愁坏了。

那可是涉及到勋贵爵位、武官官职承袭制度;武官考核改革;重新核对武官升迁……诸多种种,是动了大家的根基。他们只是暂代官员,至于如此为难他们吗?

定西侯想回辽东都司,成国公想发电询问李东阳,惠安伯想请病假。彭清、许进、马文升、陈寿相互对视,决定等陛下回京落实他们的官职。不然亏大发了。

新官上任,七位军机处大臣先吵了起来。

不管别人怎么想,朱寿对他们的吵架很满意。七个人、七条心、七种意见极难统一。

很快又到了便宜老爹的万寿节。前年弄了阅兵仪式,今年献上龙骨。前年让勋贵们露一手骑射,搞得他们狼狈不堪。今年得动一动文官。这样才显得公平。

等朱寿回神的时候,身边的军机处官员跑光。

“周尚书,此次赈灾消耗了很多粮食、银子。本宫记得年前各地呈上的账面略有盈余,为何会如此?请户部把账本拿出来与地方核对。”朱寿神情自然地对周经说。

一下子,文官也消失了大半。

只有三位内阁阁老坚持留在朱寿身边。

朱寿对他们三人笑了笑,拎起话筒拨通柳泉湖农场的电话。

“伯安,接触到了鞑靼人了吗?正在接触啊,放心开条件,打草惊蛇了本宫才能找到他们的金矿所在地。”朱寿反复叮嘱王守仁。

让说服无数人的阳明大师挑拨鞑靼内部势力,这算是大材小用吧?

他故意让鞑靼人从大宁城学会探矿技术。后世十大金矿之一长山壕金矿,在阴山北麓、距离云中城五百里外的地方。金矿以西几百里是居延海,以东几千里是捕鱼儿海。因为距离鞑靼王帐太远,鞑靼人把金矿的确切位置瞒的死死。

采矿冶金院无法安全地翻越阴山探矿,他只能装着不知道。满都海用金矿稳住了鞑靼内部即将分裂的形式,又像白捡的一样大肆用黄金引瓦剌和大明交锋。他看的心疼不已。长山壕金矿是他的,目的达到也该收回了。

没有了鞑靼的威胁,国内的势力会更加跳脱。但也不能让鞑靼出现第二个达延汗。

达延汗长子图鲁博罗特,在满都海的协助下成了大汗。就像中原王朝的皇位争夺一样,草原上汗位的争夺更加的惨烈。几个儿子都是满都海所生,可满都海把鞑靼余下的势力都给了大儿子,引起了其他儿子的不满。

拿下长山壕金矿,稳定了北方,他才能组织百姓对东北进行大规模的开荒。

这次弄了粮,不给朝廷了。一大群败家子。

“殿下在外发现金矿,是想和藩王们共享吗?藩王们都是一群败家子,殿下请三思啊!”屠滽竭力劝谏,“若殿下担心宗室在国内搞乱,臣等会极尽所能弹压各处宗室。”

“……”

第401章 张牙舞爪是本性

朱寿收到南京六部示好、江南乡绅联名上书的投诚信时,真的很高兴。可当屠滽表示愿意帮他整治国内田赋改革、对付宗室,他的心徒然冷了下来。

朱寿再次爬上文华殿主殿的屋顶。别人都以为他喜欢坐屋顶看宫外的熙熙攘攘。其实,他看的是遗世独立的清宁宫。

自从太皇太后过世,清宁宫彻底闲置了下来。除了宫女们每日的打扫,宛如仙境的宫殿没了人气,成了紫禁城最昂贵的摆设。

原本清宁宫超时代的建筑风格,和紫禁城格格不入。几年过后,在宫人的装扮,习惯的使然,混凝土浇筑的清宁宫,竟然融入木结构为主紫禁城。一眼瞧去,人们下意识会觉得琉璃瓦、玻璃窗、升降机,这些才配得上清宁宫。

清宁宫最终还是成了紫禁城内的一座宫宇。

如同他一样。

朱寿除去酒坛的封口,用嘴对着壶口,大口大口地灌下。“这紫禁城啊,无论谁来了,永远都只会成为两种人:为名的、为利的。”

“还是后者容易搞定。”朱寿想了想说。

李东阳、杨廷和,这俩为搏一世虚名的人废了他好大的劲才搞定。其余的人用利益诱惑之,为他所用不过是时间问题。

曾经,屠滽和周经也是好名之人。坐上了阁臣的位子,屁股挪了位,自然而然地变了。

“殿下,您怎么把酒偷出来的?”牟斌一跃上了屋顶,闻到酒味就发了愁。

陛下最不喜欢殿下喝酒。在这敏感的时候对太子殿下尤为不利。

‘哐当’朱寿随手一抛,空酒坛掉落到青石板地面碎裂。用袖子擦了擦嘴,斜视牟斌,“指挥使大人为何事前来?”

龙骨的消息散播出去,牟斌是第一个来质问他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偌大的紫禁城,全心全意效忠便宜老爹的,竟然只有牟斌一人。

这是生为皇帝的悲哀。

“陛下到了天津港,殿下应该动身前往城外迎接圣驾。”牟斌单膝跪在绿色的琉璃瓦,略有倾斜的身体纹丝不动。

朱寿嘴角一扬,瘫倒在屋顶上伸开手脚高喊,“本宫醉了!”

牟斌脸色一白:“殿下!您……”

“牟指挥使大人,随小爷的意吧。由我等出城迎接皇爷。”御马监太监宁瑾在平台上高喊。

腾骧四卫是保护皇爷的禁军。皇爷带走了一半人由戴义暂领。宁瑾被留在皇宫,保护太子。就算没有官员们拦着,没东厂和锦衣卫阻挡,宁瑾也不会让朱寿离京。

皇爷把禁军留给了太子。还有比这这更能表明皇爷的心思吗?

当弘治帝的圣驾在城外遇到迎驾的晋王时,弘治帝开口第一句便是,“太子闹脾气了?”

“这些日子太子殿下操劳国事。昨日殿下批了一夜的奏章,这还没睡下多久。”晋王硬着头皮,找了个不高明的借口给朱寿开脱。

弘治帝哈哈一笑:“晋王叔就别给臭小子脸上贴金了。这些日子的奏章都是内阁批阅的。臭小子用刻了‘已阅’的印章,每本奏章上敲个章表示表示。他有什么累的?臭小子是生朕的起了。怪朕不守信用,出去了快一年才回来。”

回宫的弘治帝先到了文华殿。

朱寿依旧躺在主殿房顶装睡。

“你这臭小子,还真敢上房揭瓦。罢了罢了,朕同意你亲自去玉龙栈迎回龙骨。”弘治帝抬起头,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屋顶上的朱寿说道。

朱寿没有回应。

牟斌再次飞上屋顶:“陛下,殿下……睡着了。”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这臭小子!来人,把东宫和文华殿内所有的酒都搜出来。在场的所有人见者有份。”

晋王挑选了一瓶装在玻璃酒瓶中的葡萄酒,心里五味陈杂。皇家竟然会出现相互如此信任的父子。

今日事情再一次刷新了朝臣的认知。陛下和太子父子感情深厚。瞧瞧陛下,提及殿下时眼角流露的慈爱,对殿下未出城迎接的不孝不敬举动没有丝毫的不悦。

他们明白了,前段日子的站队全都白费了心机。

子不语怪力乱神。儒家子弟不说不信龙,不代表他们相信。吉兆、流言,不过是一种打败政敌的手段。手段不需要多高明,能有效就好。

如果让京师的权贵官员们投票,选出最溺爱子嗣的皇帝,弘治帝绝对能位列第一。溺爱是无底线的行为。

朱寿除了又多了一条醉酒后趣闻,没有任何不利的影响。

“父皇,上古生物体型庞大。即便尸骸不是真龙,也是黄帝时期的洪荒异兽。”朱寿眼中的不安好心遮也遮不住。

弘治帝伸出手指,敲敲他的额头,笑道,“你啊,这次可真鲁莽了。”

“父皇,等大明朝的百姓眼界宽了,这种事多来几次,以后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朱寿撇撇嘴。

弘治帝气笑:“你呀!这次要不是有你皇妹说情,朕非得好好罚罚你不可。”

“被父皇发现了啊!”朱寿腼腆地笑了笑。

上辈子为了维系大顾客,能厚颜无耻地叫爸爸。巴结可爱的妹妹,送点礼物、许出诺言都不算是个事儿。

弘治帝指指厚脸皮的儿子,轻笑出了声。安远侯柳景在云南搜刮的东西,全都进了福泰的口袋。女儿高兴,他只能装聋作哑。

“父皇,鞑靼用黄金引得瓦剌攻击吐鲁番。瓦剌五部落刚一落败,就派人和谈。瓦剌人也想要高产粮种。甚至愿意调头攻打鞑靼人。来自北方的草原势力,永远都是中原皇朝需要防备的敌人。所以孩儿建议,大明要把势力延伸到草原。就算明人不能在草原生活,也要把生活在草原上的牧民同化。”朱寿突然正色道。

弘治帝好奇:“上次派人到草原开设学堂效果甚微,照儿打算如何做?”

朱寿一脸坏笑:“龙骨上古时期遗留在玉龙栈,那里的草原牧民肯定也是华夏后裔、龙的传人。同时把我朝女子嫁入草原,在草原建立城市,建立定居点。”

弘治帝沉思片刻:“此去玉龙栈迎接龙骨,声势必须浩荡。礼部、宗室都要派人,从民间甄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三老同去。让西厂尽可能多的把龙骨运到大明门。”

“父皇请放心,儿子一定会把场子找回来。”朱寿躬身行礼。

弘治帝从果盘里拿了颗荔枝砸向儿子:“你是大明的储君,形象,形象!”

“父皇,孩儿是龙子。张牙舞爪本就是龙的本性。”朱寿冲出了御书房。

弘治帝失笑:“臭小子!”

第402章 仁慈宽厚的陛下哪去了

弘治帝回京。龙骨现世、官员站队的消息并没有让天家父子产生隔阂。反而让太子得到了出京的机会。

太子出京,犹如猛龙入海。谁都预测不到国朝将要面临何种风暴。

“彭将军,这次太子离京没从户部要一粒米。府军前卫、石尚书等官员的一切费用,也是太子自掏腰包。太子明显不想朝廷染指北方草原,可文武百官都很有兴趣的样子。若议及此事,我该如何回答?”惠安伯张伟小心翼翼地向总兵官彭清讨教。

惠安伯张伟被推出来暂代军机处大臣,令他心中惶恐不安。他的资历很浅,能被推出来,原因有三。首先,惠安伯的爵位属于勋贵,也属于皇亲,是明仁宗诚孝张皇后二兄的后人。其二,他前年被派到榆林镇守,经历过了宁夏战役,有实战经验。其三,他时年二十五,是勋贵中出河套那帮之外,少有的、能拿得出手的青年才俊。

彭清把手指放在嘴上,再指指耳朵,最后闭了闭眼。

张伟瞬间明了,整理冠带和衣袍,在文华殿内正襟危坐。诚孝张皇后为一代贤后,在儿子宣宗死后垂帘听政、扶持孙子英宗继位,朝野评价极高。诚孝张皇后严厉约束娘家人,竭力避免外戚干政。所以惠安伯府凡事保持中立,也很少和勋贵、同僚往来。张伟是第一次参加廷议此等大事,紧张得手心底直冒汗。

“上朝~”随着弘治帝步入文华殿,廷臣停止议论,起身相迎。

弘治帝边走边笑眯眯地和众人打招呼:“朕从云南带回不少特产。散朝后诸位大人别忘了拿些回去。”

皇帝亲自带回京的特产,只有廷臣才有殊荣领取。普通官员们只能望洋兴叹。

这也是分化官员的一种手段。但凡廷臣有不妥的言行举止,定会有人上奏弹劾。但凡空出一个廷臣的职位,官员们会疯抢。

“谢陛下。”众人神色毕恭毕敬。

弘治帝笑得如沐春风。经过每一排官员,用眼神快速扫射,脑海中闪出有哪些人明确表态投靠了儿子。走向主位的短短几盏茶功夫,已经决定更换哪些人。

就像儿子说的,张牙舞爪是龙的本性。想要成为廷臣的,能从文华殿排到大明门。他可以任性一回。

弘治在中央的主位上坐下,挥手示意众人落座。

其余人坐下,屠滽站着拱手准备开口。

弘治帝抢先一步说:“朕对选出的七位军机处大臣很满意。军机要地,人少了怕思虑不周,人多了怕扯犊子。朕以为七人人数正好。马爱卿,记得把‘选取七人为军机处大臣,每六年换届’写入《大明军律》。”

张伟傻了。他真的成为军机处大臣?

薛伦拍大腿懊恼不已,早知道陛下会全盘接受太子殿下的推荐,他拼了老脸不要也要挤进军机处。反而让张伟那个傻小子捡了大便宜。惠安伯府的人很少出来走动,他和他们府上不熟。张伟好像只有一位正妻,回家挑位庶女送去做妾加强两府感情。

马文升起身接旨:“臣领旨。”

彭清拉着张伟起立,七位军机处大臣一同谢恩。

“惠安伯果然是一表人才。”弘治帝笑呵呵地看着张伟,“保国公辞去提督神机营之职,就由你来接任吧。”

张伟好像被一大块金子砸中,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神机营集中大明最厉害的火器。提督神机营之人,必是皇帝的心腹臣子。他远不够格。

“快谢恩。”身旁的老将彭清扯扯他衣袖。

虽然军机处从兵部手中接管了武官的任命权,但提督神机营的官职很微妙,由皇帝任命反而能让他们松口气,没人会提出反对意见。

武官们相互使眼色。

陛下隔了很长的时间再次临朝,老英国公、保国公用生病为借口不出席。原来是因为这个。至于保国公是自愿还是被动辞去提督神机营,不会有人关心的。

有人欢喜有人愁。年轻的张伟被重用,也有人降职。

提督十二营的新宁伯谭祐调往军机处参谋部,提督五军营的薛伦调任十二营。五军营由许进接任。

薛伦的脸色变得惨白。掌随驾马队官军的十二营,可是隶属于五军营的。陛下一点颜面也没有给他,明晃晃降了他的官职。

“阳武侯、新宁伯,调任之后你们有不少空闲的时光,可以去国子监听听课,学点礼义廉耻。”弘治帝语气和蔼,丝毫不见火气。

薛伦和谭祐低头领命:“臣遵旨。”

这是陛下惩罚他们围堵文华殿闹事呢。薛伦心里憋屈。太子殿下先说不选出名单不让走。陛下怎么不罚太子呢!谭祐身体摇摇欲坠。没了提督十二营的身份,他再也不能入文华殿廷议了。

文官们一旁看热闹。该!谁让你们俩带头堵住殿门的。

“戴爱卿监管不力啊!”弘治帝马上把炮火对准左都御史戴珊,“朕一路南下,发现漕运中途不少地方违规设置关卡,地方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漕运是南北贸易的重要通道,船只往来频繁。为何御史没能及时发现?都察院失职!”

戴珊躬身谢罪:“老臣失察。”

文官们收敛笑容。

“韩尚书,短短两个月户部用光了去岁盈余的粮食、银两。朕需要知道每石粮食、每两白银的去处。”弘治帝板起脸,换上肃容。

韩文语气低落:“臣会尽快把账本给陛下过目。”还以为太子出京户部能松一口气。太子一定向陛下告状了。

弘治帝接连下了十几道调令,都是站队时跳的最欢的人。廷臣又空出了好些个位置。

人员调动后,廷议才开始进行。不少准备发言的官员被调任,没了发言的机会。廷议很快结束。

弘治帝喝了口茶润口。

就在众人以为散朝的时候,弘治帝又开口了。

“屠爱卿、周爱卿、梁爱卿,密云水库弹劾京官欠水费不交。干旱时期水费上涨是正理,皇宫每月水费在一百两银子左右,干旱期间涨到了千两,内承运库不都按时缴纳了。你等三人出面催一催,这话传出去太给朝廷丢脸了。”

弘治帝神色不悦:“偌有官员手头紧,可以从俸禄里分期扣除。扣十年二十年都成,总之不要欠着商家的费用。”

屠滽等人应下。

官员们心里叫屈,内承运库和密云水库都是太子管理,能一样嘛!太子把水费提高了五倍,井水干涸的时候只能答应。事后大家集体烂账,没想到惊动了陛下。

普通官员还好,全家用水也花不了几两银子。可取水渠旁用水田的权贵们傻眼了。这……把高产部分的粮食卖了也没水费贵啊!

“老弟,能借二百两给老哥吗?”谭祐不得不向薛伦开口借银子。

薛伦把手一摊:“府上的银子都用在云南买房产、土地。我家的水费还不知道问谁借。”

文华殿内气氛低迷。陛下出去了一次,怎么变的不一样了呢?原来仁慈宽厚的陛下哪去了!

第403章 杀良冒功?

“将军您瞧瞧,同样是后族,您还是长公主的外甥。可偏偏让惠安伯成了军机处大臣。您天天守着居庸关,怎么能让陛下记得。”偏将向会昌侯孙铭挤眼,“听说京师宜春院来了不少能歌善舞的西域舞姬,全都被富商买下送到了惠安伯府。惠安伯每天对着异域美女,而您天天吃沙子。”

会昌侯孙铭无所谓地笑笑:“本侯无德无能,全赖陛下信任,才能任职居庸关守将。给陛下看大门,是本侯的荣幸。”

同样是后族,性质是不一样的。他的姑祖母可不是英宗生母,传说姑祖母杀母夺子,英宗和他们也只有表面情。他夹着尾巴做人还来不及。居庸关守将一职,还是走了嘉善长公主的路子得来的。

偏将嘴角抽了抽:“此一时皮一时。鞑靼人逃到草原深处,居庸关失去了防线的功能,已经不被军机处重视。”

“你若想调走本侯爷帮你递折子。但只要在居庸关一日,不得有丝毫松懈!本侯不想再听到你说类似的话。”孙铭脸一沉。

偏将拱手道歉:“末将言语有失,请侯爷赎罪。若是能外调,末将感激不尽。”

太子殿下用人首看其才。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守在居庸关,无法看人看到他的才能,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反观会昌侯,因前次太子奉旨出京大惊小怪地点起狼烟,成为了京师里的笑话。要不是他投胎投的好,哪还能保留优待。

孙铭当场写了折子,盖上大印,让偏将找人送往军机处。

偏将兴高采烈地离去。

孙铭对着偏将离去的身影白了一眼:“守将只需小心谨慎,便不会有大错。太子岂是好相处的主,犯了错的不论是谁都会处罚。”

如果太子和陛下一样宽厚仁慈,他一定会想法子找份肥差。可太子连亲姑姑都敢下手,他这隔了一代的‘表哥’算什么。别看陛下为了太子的名誉,恢复了三位长公主的封号。可三位驸马的官职不但没有恢复,入了羽林卫的长公主之子,因小事被赶出羽林卫,如今正在家无所事事。

他这居庸关守将的官职虽然不高,可重要啊!在京师的大门口待着,简在帝心。他两位庶弟和他一样,都是无才之人,在羽林卫当皇家的活摆设。

“将军,锦衣卫千户孙璟孙大人求见。”士兵在门口通报。

孙铭愣了愣:“你说谁?”

“大兄常年在居庸关,竟然连弟弟也不认识了?”孙璟一身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孙铭面前。

会昌侯分家时为了田产争夺不休,兄弟三人关系闹得十分僵。孙铭不愿意回京,也有躲避两位不省心弟弟的原因。锦衣卫被太子从上到下整治了一次,非能者不为。这个和他一样能力平平的弟弟,怎么成了锦衣卫了?

孙铭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这里是居庸关,要叙旧回家去。你来此地何干?有公务?”

孙璟最看不得孙铭高高在上的模样。明明和他一样,是同一个娘生的,都是妾身子。只不过孙铭早生了两年,是爹的长子,被夫人记载名下成了嫡子而已。真以为自己身上流有皇家血脉啊!

“我和表哥在辽东立功,此番和舅舅上京参加武试。只要舅舅通过武试,有机会能从辽东调入军机处。路过此处,特意来和大兄打招呼。舅舅就在下头,大兄随我一同下去见一见。”孙璟得意地笑。

孙铭自知是记名嫡子,凡事谨慎,让人觉得他胆小怕事。生母娘家人急功近利、善于攀附权贵。不然身为都指挥使的外公,也不会把生母送入侯府当妾。

孙铭冷哼一声:“本侯爷娘舅姓王。侯府重规矩,妾的娘家人不能当做亲戚,二弟难道忘了?”

“好你个孙铭!既然这样,从今以后你有种别找舅舅帮忙。你以为居庸关守将算老几?侯爵又算什么?手里没实权,什么都不算。等舅舅入了军机处,一定要把你这个孬种赶回家!抱着你的爵位俸禄过一辈子吧!”孙璟气呼呼地离开。

孙璟把孙铭的话,一字不落地告诉舅舅张斌。张斌世袭辽东都指挥使,在定西侯麾下。定西侯成了军机处大臣,他打算走走路子调入军机处。本想找大侄子会昌侯,走走皇亲的路子。没想到大侄子如此不给面子。

张斌脸色阴得可怕。

儿子张天祥对胆小的会昌侯嗤之以鼻:“爹,会昌侯不认我们张家人是亲戚,那就当陌路人。会昌侯能顶什么用!瞧瞧惠安伯,同样是皇亲、爵位还比他低,成了军机处大臣。他还在看大门呢!”

张天祥刚立下劳功,升为正四品的辽东都指挥佥事。就算通不过武试无法承袭都指挥使,他也知足了。如果他爹入了军机处,前途会更加无量。压根瞧不起只会看大门的会昌侯。

“我们走!”张斌上马进京。

孙璟走之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同样都是庶子,他凭什么不能承爵?他可比孙铭有能力多了。等舅舅入了军机处,动动手脚,到时会昌侯的爵位就是他的。

孙铭心中不安,在办公房内来回踱步。

舅舅张斌曾因为放商队出关被撸去官职。还是他打了招呼、花银子把官位赎回来的。表弟张天祥一包草,怎么可能建功?

太子眼里可容不了沙子。不行,他必须给自己留条后路。

孙铭提笔,给名分上的王表哥写信,让其帮忙在兵部打听一二。自从陛下废除公主婆家直系不得当官的宗律,王家表哥去年考取进士,正在兵部行走。

这次孙铭的小心谨慎可是救了他一回。

刚出独石口,准备入草原的朱寿被人堵住去路。

“前方跪地者何人?”江彬带着卫士前往查看。

朱寿的大队人马面前跪着一群人。有身着卫所兵服的兵卒,也有草原上的牧民。人人脸上愤恨不已,眼中带着凶光,想要吃人一般。

江彬在背后打手势,示意后方提高警觉。

他把手放在腰间的百炼钢刀上,面上轻松地问,“你们有何事要找太子?”

“我父为辽东前屯卫指挥杨茂,被无辜下狱。只因为发现指挥使张斌父子杀了手无寸铁的泰宁卫族人,并冒功领赏。请太子殿下为小子做主。”领头的兵卒高声大喊。

泰宁卫族人的老弱妇孺纷纷用蒙古语向朱寿哭诉。

朱寿倒吸一口冷气。朵颜三卫在前方帮大明开疆扩土,大明在背后杀了他们的族人?!哪个不长眼的东西破坏民族团结!

“大爷大妈,大姑小姨们请起。此事倘若属实,本宫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朱寿跳下马,快步走上前扶起泰宁卫的族人,用娴熟的蒙古语安抚。

见到朱寿,泰宁卫的人好像见到了亲人。抱着他一顿好哭。要不是太子对他们一直很好,他们一定会送信召回前方族人,把这件事闹大。



第404章 挑一副呗

杀良冒功是武官们惯用的伎俩。

弘治十二年‘朵颜三卫反叛’,也是由于辽东都司的官员想要升官造成。彼时需要边将守关防备鞑靼,便宜老爹偏心边将,对犯事的官员重拿轻放。朵颜三卫看在朱寿送上的厚礼份上,对此事避过不提。

四年后,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朱寿心里窝火。在全世界变革风潮的节骨眼上,大明应该趁着当世第一的国力出去多捞一点。可国内到处是扯后腿的人!

“去前屯卫!”朱寿阴沉着脸下令。

礼部尚书石瑶快步上前阻止:“殿下此行为迎接龙骨回京。半途中转他处极为不妥。”

“本宫说妥当就妥当。”朱寿不听。

石瑶左顾右看,除了他队伍中无人敢在太子盛怒的时候谏言。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殿下,三人成虎啊!还是早日把龙骨迎回京的好。”

朱寿闭眼沉思。他用龙骨当吉兆,自有人用龙骨挑拨生事。龙骨的传言引出了各路鬼魅魍魉。人心最是难测,强权无法左右人心。

江彬踢了踢跪着求援的杨家子。满脸不忿的杨家子疑惑地抬头。江彬瞪他一眼小声说:“别让殿下为难。”

杨家子咬了咬牙,俯身道,“小的不敢耽误殿下大事,只愿殿下派人彻查此事。”张家和皇亲会昌侯有姻亲关系,又时常拍定西侯马屁,没有强有力的人撑腰翻案,他爹一定难逃一死。

“本宫的右手砍了本宫的左手,对本宫来说这才是大事。”朱寿睁开眼,他很快有了决断。“石尚书,您带人迎龙骨。本宫去前屯卫。我们分头行事。”

石瑶脸色发苦:“微臣位卑,岂敢代殿下迎龙骨。”将来有政敌,拿迎龙骨说事,他跳黄河也没用。

“石尚书想多了。龙卫发现的是一大片龙场。都是骨头,谁知道龙卫挖了是真龙遗骸,还是拉车的龙小弟尸骨。若本宫前去迎错了,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石尚书到了玉龙栈,一定要挑一副最威武的迎回来。”朱寿玩笑道。

石瑶听得风中凌乱。

朱寿把石瑶塞进了太子座驾,招呼江彬走人。

“臣乃李公学生,殿下可给臣一句准话,真的有龙骨吗?”石瑶扯出朱寿衣袖,压低声音小声问。太子行事让人难以捉摸,龙骨是真是假无从断定。很多人倾向于假的,认为是太子想要出兵草原找的借口。

朱寿翻翻白眼,拍了拍石瑶的肩,“石尚书到了那便知真假。记住,龙骨所在便是华夏土地,附近的人都是华夏子民。一定要把这事闹大,闹的越大越好。”

石瑶傻眼了。这回太子要土地不算,还想要人啊。

玉龙栈靠近捕鱼儿海,朱寿只从府军前卫挑选了五十名精兵,其余人留下保护石瑶北上。朱寿怕泰宁卫的事影响前方军心,让谷大用跟着石瑶一起走。谷大用与把台、琪琪格关系不错,关键时刻好说话。

“小子叩谢殿下。”杨家子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不停地磕头谢恩。

朱寿把人扶起:“起来说话。把前因后果详详细细告诉本宫。”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二届军机处成立,电令各地卫所五品官以上入京参加武试考核。

朱寿这四年在交通上的投入卓有成效。接到命令不出十日,大半的地方卫所武官到了京师。

张斌几人到达京师城门,不见会昌侯府的人,只有孙璟府上的下人来迎接。

张斌重重哼了一声。

“大哥把王家当外家,看不起我等。舅舅若不嫌弃外甥家地方小,请到府上歇息。”孙璟不忘给会昌侯上眼药。

张斌一挥马鞭:“不了,你先让人打听定西侯是否在府上。”

孙璟吩咐下人办事。

门千总客气地朝他们拱手:“请诸位耐心排队,等候检查。”

进出城门都需要盘查,城门兵仔仔细细检查入京武官携带的东西,并给没有身份证的人员当场核发证件。

孙璟领着张家父子排队等候检查、办证。等候期间介绍了京中不少需要注意的事项。

“棋盘街正对大明门,左右是五府六部的官衙。千万不可在棋盘闹事,随便得罪一个不起眼的,说不定就是位实权官员。还有正阳门大街,虽然离着皇宫远,但陛下兴致高的时候会上清宁宫顶楼远眺……”孙璟深怕舅舅和表弟闹出祸事。京师可不是辽东,不容他们嚣张。

这话还没说完,张天祥一鞭子抽在正在开箱检查的城门兵身上。“仔细着点,这是百年老参,弄断了一根须要你的狗命。”

张天祥出手太快,孙璟来不及阻止。见鞭子结结实实打在城门兵身上,孙璟懊恼地‘诶呦’一声。

“你打算要谁的狗命!”笑容满脸的门千总瞬间变脸。门千总位卑,得罪不起卫所的高级武官,但锦衣卫不怕。

分布在每个城门的锦衣卫一窝蜂围上来。他们不由纷说打趴下了张天祥,五花大绑地把人押走。无论张斌、孙璟搬出谁来,他们全都视而不见。

“爹救我!”张天祥疼的大叫。

见儿子被人打得鼻青眼肿,张斌抽出随身佩剑想要帮忙。

孙璟赶紧拦住:“我的舅啊,京师不能随便动刀动枪。”

表弟张扬跋扈惯了,到了京师都不知道收敛。太子可不是宽厚好说话的陛下,太子眼里容不下沙子,京中权贵子弟无人敢放肆。

张斌气得全身发抖:“想办法把你表弟救出来,不用省银子。”

儿子不过是打了小小的兵卒,这算什么大事!京师的人不过是想要从他们身上刮油水。可打儿子算什么事!

“外甥马上去办。”孙璟愁眉苦脸。

门千总在旁冷笑:“托人情没用。依照《京师治安条例》无故在城门口闹事仗打三十大板。打完了板子就会放人。”

受伤的城门兵被人扶走上药。此事虽小,却会记录在相关人等的档案中。进京武试的武官档案上添了这笔,还怎么升官发财!

暗中观察进京武将的惠安伯问身边人:“闹事者何人?瞧装束是四品官,相貌如此年轻,怕里面有猫腻吧。太子殿下最讨厌才能不匹配官职的人,千万别让太子抓到把柄,我们军机处再也丢不起脸。”

此次武试与众不同。武官在进京的刹那就开始考核。刚才动手伤人的那位已经不合格。在京师蛮横无理,地方上可想而知是何种模样。

侍卫离去查问,一炷香后回来禀报。“伯爷,打人者是辽东都指挥佥事张天祥。此人已被定西侯从北镇抚司带走。”

惠安伯张伟瞪大眼睛:“定西侯为人稳重,岂会为了曾经的下属公然无视律法?”

“听说此人杀了泰宁卫的人,冒充进犯的瓦剌人。此事被太子获知,太子打电话把定西侯骂了一顿。”

惠安伯皱了皱眉:“辽东怎么会有瓦剌人?”

辽东防守严密。别说瓦剌,连鞑靼人都极少在边界晃悠。东北有瓦剌人身影的,只有镇守奴儿干都司的瓦剌王子部下。

事情恐怕不简单。



第405章 讽刺

世上的事只要和利益相关,便都变得复杂了。

朱寿开发了东北黑土地,开垦的粮食连续三年供给遭灾的辽东。保证了辽东都司、朵颜三卫数十万人的粮食供应。东北从被中原瞧不起的不毛之地,成了大明的粮仓之一。

奴儿干都司从东北最北面迁移到了金上京,朱寿做主改名哈尔滨。

为了运送粮食,西厂修通了哈尔滨、隆安府、辽东都司、梁房口四地的道路。隆安府是后世的长春;辽东都司在后世的沈阳附近;梁房口位于大辽河入海口,是后世著名的营口港所在地。内陆城市通了海,犹如猛龙入江。

大明商贸发达。朱寿在提高商税的同时,也在大力扶持小商家。皇家商行秉承曾经内行厂的习惯,喜欢在大明各地落地生根。即便朱寿没花心思建设哈尔滨,哈尔滨的商贸像野草一样疯狂增长。

东北不但成了粮仓,还有成为第二座大宁城的趋势。令无数人口水直流。可因为太子殿下的强势,辽东的人只能干看着身边的大肥肉流口水,却不敢下口。

令他们心中不忿的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开发东北的好处被瓦剌王子占了。

别看大明卫所的武官在文官面前俯首帖耳,自身也是劣迹斑斑。霸占军屯、把军户当奴隶、吃空饷、杀良冒功……尤其是九边,朝廷需要他们对抗鞑靼,对他们犯下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被朝廷养出匪气的九边武官,胆要多肥就有多肥。

朱寿用游商部落、提供十足的军粮军饷、挑动边民和鞑靼的仇视情绪等多种手段齐上,才成功在九边完成了军改。

也是因为军改危害了世袭武官的利益,他遭遇了千人组团入京暗杀。论胆量,足以秒杀江南那帮只敢暗中使绊子的文人。

所以,当朱寿莅临前屯卫详细调查‘张天祥杀良冒功’一案,听到辽东卫所的武官指责瓦剌王子通敌时,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就算忠顺王通敌又怎么了?和张天祥杀泰宁卫有关系?一码事归一码事!”朱寿大光其火,“前屯卫百户以上,每人五十大板。着军机处提刑部彻查辽东卫所。所有知情不报、相互包庇者降级重罚!”

前屯卫在山海卫附近,前屯卫发现瓦剌人,山海卫不可能不知道。但除了脑子一根筋的杨茂,没有人上报此事。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瓦剌王子隐匿了前来找他的瓦剌使者们。张天祥没能堵截住瓦剌人,眼珠子一转把主意打到附近的泰宁卫身上。朵颜三卫的青壮全都去了草原捞军功,家中徒留老弱妇孺。张天祥很容易杀了人冒充瓦剌人,往军机处报了军功。

“前屯卫把‘瓦剌’人的首级送上京,你们是瞎子,看不出使者的年纪太大了点吗?所有经办人彻查,革职!”朱寿打给军机处的电话一点都不留情面。

朝廷不少人对便宜老爹派瓦剌王子镇守奴儿干司有意见。经过多次的扯后腿,朱寿摸清了官员们的思考方式。只要他们一撅屁股,就知道他们拉什么屎。

接电话的马文升也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脾气。暴脾气的他只有遇到太子才会心平气和。这是服下无数瓶保心丸的后遗症。

马文升平静地问:“殿下不准备查忠顺王通敌之罪吗?”

“通什么敌。忠顺王留着一大半瓦剌人的血,老家有人来找就是通敌?辽东和瓦剌隔着十万八千里,瓦剌人连吐鲁番都攻不破,马大人还担心他们打辽东?至于鞑靼人,本宫倒是希望他们从龟壳里探头。可惜达延汗死了,满都海也老了。”

虽然宗人府没把瓦剌王子记录皇家玉牒,可便宜老爹默认了瓦剌王子是英宗的私生子,朱寿还是会维护瓦剌王子的面子。更何况东北的发展势头势不可挡,他也找不出适合的人镇守。

就算道路畅通,在没有高铁、飞机、汽车的情况下,从京师到哈尔滨也得半个月。梁房口每年入冬有四个月的结冰期。终究不方便。

朱寿突然之间有点想念系统了。如果系统在……

马文升差点给‘探亲’一说跪了。他翻翻白眼:“经辽东都司提刑部核查,张天祥杀良冒功罪名成立。已经问斩了。”

“……”朱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破口大骂,“父皇万寿节在即,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人下令杀人的?本宫要治对方不敬之罪!”

此事关系重大,京师没派人调查没有收集证据直接杀了人,这就是灭口!

“陛下下的圣旨。”马文升淡淡地回道。

朱寿哑然。

马文升提醒:“殿下,您该动身去玉龙栈了。”

“杨茂呢?”朱寿问。

马文升回道:“杨茂勇于揭露张天祥,勇气可嘉。但以下犯上、越级弹劾造成的影响不好,功过相抵。革去辽东前屯卫指挥之职,由其子杨钦接任。”

“也是父皇的意思?”朱寿冷了脸。

马文升轻轻“嗯”了一声。

朱寿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事情刚揭幕,演员还没全部就位。好戏即将上演。

他冷笑不已:“本宫倒想看看,谁有胆敢伸爪子从本宫碗里抢肉。”

马文升忽略了朱寿的这句话。

“殿下,据张天祥招供,忠顺王藏匿瓦剌使者的消息,是女真人的上报的。”提督军机处的蜀王在一旁出声。

马文升瞟了眼蜀王、坐着喝茶好像不管事的晋王,眼神闪了闪。

朱寿轻轻一笑:“谢蜀王兄提醒。本宫已经知道了。”

女真人虽少,里头的硬骨头比文官多。真够讽刺的。

“我的儿啊!”张斌抱着儿子尸首分离的尸体大哭。

进京没几天,他入军机处的梦还没醒,儿子就没了。最讽刺的事,判决儿子死刑的罪名,竟然只是在城门口打了兵卒一鞭子。

张斌跪在地上抱着儿子的尸体大吼:“我不服!”

孙璟缩了缩头,想要离开失心疯的舅舅。

“孙璟,你表弟到底为什么死的你很清楚。”张斌发红的双眼像食人的野兽,“你别想置身事外。我要报仇!”



第406章 建个军统玩玩

瓦剌王子勾结瓦剌,妄图把东北分离出去?女真人偷偷通报前屯卫,结果还是让瓦剌人逃脱?

朱寿勾勾嘴角,扯淡!没利益的事情谁会做?!

当初便宜老爹会让瓦剌王子镇守奴儿干,就是看中他孤立无援。当初瓦剌王子的温良改没被鞑靼收复,差点被背后的兄弟们侵吞。达延汗虽死,分裂的瓦剌依旧没能力打回漠南。

国内没人帮,瓦剌部族又不可靠,瓦剌王子疯了才会得罪国朝。而且看瓦剌王子特意送礼炫耀的行为,很像他当初从‘1024工程’骗来第一桶金的嘚瑟。刚过上好日子,怎么可能自掘坟墓。

“武靖伯,此事中没有发现鞑靼的痕迹吗?”朱寿询问道。鞑靼放弃了云中城附近的草原,但捕鱼儿海离大宁城、东北可以挺近的。罗祥每旬例行汇报,总会有鞑靼人在大宁城晃悠的消息。

武靖伯赵承庆,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是‘建州月屠’主将赵辅的儿子。赵家和东北的女真人有血海深仇,便宜老爹特命其管理奴儿干都司,大有深意。

朱寿从独石口赶赴前屯卫时,发电报命赵承庆到前屯卫等他。赵承庆为了调查此事,晚了几日抵达。

赵承庆很肯定地回道:“没有。自从鞑靼王帐迁到捕鱼儿海,定西侯派人时刻盯着草原方向,近半年鞑靼人只在大宁城附近转悠。”

赵承庆来时特意拉上了提刑部断事蒋衡。

蒋衡是定西侯的孙子,远征军副将蒋博的弟弟。蒋衡考中举人,两次会试不中,被定西侯塞入奴儿干都司。在军机处改革时坐上末班车,调入兵部做了文职。军机处成立后调回奴儿干提刑部。

五军都督府原有断事司,专管军队刑狱。建文时期被革除后,只保留了个都司的断事司。总部的被撤了,分部怎么可能挺得直腰!多年下来断事司徒有虚表。

军机处成立后,提刑部取代断事司,成了朱寿整军的重要工具。提刑部的官员很多都是文官担任的。是文官在明面上能节制武官的最后一道屏障。武官犯了大事,提刑部的官员很少高抬贵手。

做出成绩的提刑部官员,可是很容易调入大理寺。

蒋衡头很疼。

他是勋贵子弟不假,但他走上了文官的路。温良改忠顺王态度极好,把所有的事从头到尾交代的清清楚楚。可他,不知道怎么向太子汇报。

“蒋断事?”朱寿见蒋衡脸上变幻莫测,支开了赵承庆开口询问。

蒋衡咽了一口唾沫:“启禀殿下,忠顺王说确实有瓦剌过来的人前来找他。他听从刘健刘大人的建议,把瓦剌使者扣留在身边。”

“为何要留在身边。”朱寿眉头一挑。

蒋衡弱弱地说:“刘大人让忠顺王以不变应万变。另外,让瓦剌使者瞧瞧哈尔滨,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策反瓦剌。忠顺王也没想到会引出杀良冒功的事。”

瓦剌王子想不到,刘健那只老狐狸一定想得到。刘健当了多年内阁首辅,会不知道武官是什么德行?!

朱寿磨磨牙:“老狐狸。”

蒋衡猛点头。他认为还是当武官好混日子。

“关于此事,定西侯就没提点你?”朱寿问。

定西侯在十二年辽东谎报‘朵颜三卫反叛’时,接任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几年下来,把辽东摸了个透。若不是他被调入军机处,此事他也要承担责任。作为先帝时期的老将,定西侯暗中一定防了一手。

蒋衡红着脸说:“爷爷说,张天祥有一位非常力争上游的叔叔。”

高级武官和勋贵一样,能让一子承袭官职。张斌继承了指挥使,他弟弟只能从兵卒做起。一位什么都没做便高高在上,一位年仅12岁上阵杀敌积累军功,如今才是位总旗。

“小的前屯卫总旗张洪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张洪官职低,反而躲过了仗行。

张洪久不见太子让他起身,微微抬头瞧了眼太子。

朱寿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到了他的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果然是心思活络之辈。

“12岁就上战场,当时怕不怕?”朱寿没叫他起身。

张洪轻笑:“殿下12岁入草原深入鞑靼王帐,殿下当时怕不怕?”

“哈哈哈~”朱寿大笑,“本宫不敢害怕。本宫若是怕了,大明一万万子民将来可如何是好。”

“小的也不敢害怕。小的若是害怕了,只怕将来连大哥的家门都进不了。”张洪胆大地抬起头回道。

张洪和朱寿差不多高,身体很干瘪。骨碌碌直转的绿豆小眼配上鹰钩鼻,时刻给人一种被盯上的不舒服感。一点也不像能上阵杀敌的悍将。以大明挑选官员的标准,他的外貌已经输了一筹。

朱寿摸摸下巴。

张洪被太子盯着看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局促不安地动了动身子。他刚一动,太子身旁的俊俏护卫狠狠瞪了他一眼。他保持原来的姿势,不敢轻易乱动。

张洪心中苦闷。

自从父亲死后,大哥一直压着他,即不让他升也不让他调走。张家世袭指挥使,辽东其他卫所也不敢接收他。侄子张天祥做了蠢事,他借机投靠了定西侯。可定西侯始终没给他个准话。太子性情难以捉摸,就怕会被蠢侄子拖累。

“本宫想成立军统,名义上直属军机处,实则由本宫直接管辖。是军队卫所里的东厂,专门收集消息,预防武官随意调动士兵反叛。如果你彻底查清‘张天祥杀良冒功案’,军统第一人统领便是你了。”朱寿突然道。

身旁的江彬忍不住惊叫:“啊?”

朱寿冷冷一眼,马上让江彬禁声。

张洪张大嘴巴,下意识地掏掏耳朵,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军队里的东厂,想想就让人激动。“殿下可当真?”

“本宫从不妄言。本宫身边也从不用无能之辈。丑话说在前头,此事可有京师的权贵涉及其中。”朱寿嘴角含笑。

张洪磕头,急急接下这个重任。“小的懂。虽然大哥做事避开我,但我在侄子喝醉的时候打听了不少。有人承诺大哥,只要把瓦剌王子拉下马,辽东都司都指挥使的位置便是大哥的。原本一切顺利,谁知道杨茂包事情捅到了明面上。”

“是你故意把杀良冒功的事情透露给杨茂的吧?”朱寿推测。

张洪大大方方地承认:“殿下目光如炬,的确是小的告诉了杨指挥。”

朱寿拍拍他的肩:“起来吧,本宫看好你。”

没了太监和文官督军,那就建个军统玩玩吧。勋贵武将们,真不能惯着!

第407章 太子一定会上战场

朱寿让赵承庆和蒋衡赶回哈尔滨。

“武靖伯,一定得把东北看好喽。无论发生什么事,东北的土地不容有失。不管是女真人还是瓦剌人闹得厉害,直接把他们往捕鱼儿海的方向驱赶。”朱寿眼神冷冽。

赵承庆抱拳:“臣领命,必不负殿下重托。只不过,奴儿干都司人手不足……””

朱寿从腰间取下一枚虎符交给他:“本宫在东北藏了一支军队。必要时,会有人拿着另一枚虎符与你接头。”

赵承庆愣了一下,东北潜藏着军队?他没发现蛛丝马迹。

“提刑部一定会看管好奴儿干都司的将士。”蒋衡赶紧附和。难怪大哥交代他做好本职。太子殿下心眼真多。

两人快马加鞭离去。

江彬低声禀报:“辽东都司副总兵杨玉、参将韩辅在外求见殿下。”

“让他们回去,本宫谁都不见。”朱寿淡淡地说。

江彬神情犹豫。

朱寿摸摸下巴:“姑父,人不能忘本。您别成了皇家的女婿就忘了当初在大同受过的苦。底层的军户们可不容易啊!”

江彬吓得下跪请罪:“臣不敢。”

“不该管的事情少管。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那些捞很不义之财的人,是无法把银子带到底下去,本宫也不会让他们的子孙享用的。”朱寿轻笑道。

项忠死后,朱寿让东厂罗列了一大堆罪名,让项家的子孙用银子赎罪。刚开始激起了江南人的愤慨。可是当项家掏出一百万两银子后,无人鸣不平。

看在项忠对大明做过贡献的份上,朱寿给项家留下了点银子,项家人吃穿还是不愁的。只不过,他那位收藏了无数文物的孙子,怕是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了。

朱寿叹了口气:“本宫曾以为大明缺的是银子。现在发现,缺失的是风骨。”说完背着手进屋:“本宫想一个人呆着。”

江彬吓得长跪不起。

焦急等待接见的杨玉和韩辅见状,不敢在前屯卫逗留,灰溜溜地回辽东都司。

“辽东总兵定西侯升职军机处大臣,总兵之位成了许多人争夺的对象。原本按照正常升迁流程,由副总兵杨玉接任总兵。但是杨将军是蒙古人。瓦剌使者暗中接触忠顺王,让军机处大人们忧心东北的局势。”隐身在附近的龙卫翻窗而入,向朱寿禀报调查到的消息。

朱寿揉揉太阳穴:“若杨玉当不成总兵,谁最有可能接任。”

“参将韩辅。韩辅是辽阳韩氏的人,韩氏是辽东的世家大族之一。”龙卫回道。

朱寿撇撇嘴:“一群只会窝里横的家伙。本宫怎么没见他们打鞑靼人的时候这么卖力过!这些事让父皇头疼去吧,王守仁那里如何了?”

“王大人听说了龙骨的事,半途换了方向,估摸着现在已经到了玉龙栈。王大人把殿下想和鞑靼人合作的消息散布出去,暂时没有鞑靼人主动接触。”

朱寿继续问:“鞑靼人和忠顺王接触过吗?”

“据潜伏在鞑靼王帐的暗线传来消息,满都海太后召见了忠顺王曾经的好友。赶走了所有人,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朱寿指指桌上的舆图:“本宫看上了鞑靼的草原,鞑靼看上了本宫的东北。有意思~”

“殿下,您真的要动身去玉龙栈吗?察哈尔部正埋伏在附近。若是看到您,必定会截杀。”龙卫担心地问。

朱寿笑笑:“本宫挺想去捕鱼儿海瞧瞧。”

“殿下!”龙卫着急地道,“千万不可。”

“瞧你紧张的~”朱寿的声音满是揶揄。

早在龙卫翻窗便发现不对劲的张洪,正偷偷潜伏在窗台下。江彬和府军前卫跪在房前的空地上,负责保护的辽东卫所将士里三层外三层围在前屯卫外。没有人发现张洪的身影。

张洪听到太子殿下要去捕鱼儿海,吓了一大跳。赶紧离开。

龙卫耳朵动了动:“殿下,人走了。”

“按照计划行事。”朱寿摸摸下巴,希望张洪不要让他失望。

龙卫行礼退下。

第二日,换上普通卫士护甲的江彬,老老实实站在朱寿身边。无视前屯卫等辽东当地武官的笑脸。

朱寿安顿好泰宁卫的人,拒绝辽东都司派来的护卫士兵,速往玉龙栈。

可出了九边将士的视线,一行人转了个弯,转道大宁城北数百里的克什旦。克什旦是察哈尔万户统领下的属部。根据前方最新的战报,已经被朵颜三卫占领。克什旦部向北迁移。

在快要接近克什旦的时候,朱寿遇到了正在领着妇女宰杀牛羊做肉干的琪琪格。

“寿,我们要一座城作为赔偿。”琪琪格远远看到他便提了要求。

朱寿下马,双手高举过头、右手捂在胸前,躬身行了蒙古人的大礼,“本宫诚心诚意地向泰宁卫致歉。除了建城,本宫会处决所有与此事相关的人。”

“别别别,”琪琪格举起双手猛摇,“我们只要城。辽东都司就在我们南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辽东都司蛇鼠一窝。您几句话轻飘飘地处置了他们的人。他们必定会找我们报复的。”

朱寿抽抽嘴角:“什么时候朵颜三卫也怂了?几年前为了枉死的族人,你们可差点和大明打起来。”

“我们现在是生意人,生意人和气生财。”琪琪格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朱寿嗤笑,信她的话有鬼!他给江彬使了个眼色,江彬从马上的背包里取出一个首饰盒。

江彬还没靠近琪琪格,琪琪格跑上前抢走首饰盒。瞧着盒中的松石、珊瑚、玛瑙、黄金,满意地大笑。

琪琪格取了几件首饰装入随身腰包,把其余的给了族人。“刚才那些话,是我阿爸说的。要我说,我们是你的人,不管谁动了我们都是打你的脸。不用我们开口,你也会把人弄死。”

“把台呢?”朱寿翻翻白眼。大宁城让朵颜三卫的性子变‘温柔’了。换做以前,早提刀杀到前屯卫。

琪琪格指指朱寿身后。

朱寿转身,见把台等人押着杨家子等数十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走来。许久不见,把台足足胖了一圈,身下的战马吃力地驮着他前行。当了大宁城的副城主,把台腐化了不少。

“殿下,这些人在附近鬼鬼祟祟藏了几天,我好不容易逮到他们了。他们说是你的卫士。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不像。”把台轻轻松松把身材魁梧的杨家子扔到朱寿面前。

朱寿调侃他:“身手倒是没退步。”

把台憨憨一笑。

“杨钦,你接了你爹辽东前屯卫指挥的职位。怎么反而到克什旦来了?”朱寿奇道。

杨钦硬着脖子道:“辽东都司的人都知道,殿下不会老老实实去玉龙栈,您一定会上前线!小子对朝廷的判决不服。可小子知道殿下也是身不由已。小子不要指挥的官职,小子想要跟殿下开疆扩土。”

“哈哈哈!身不由己?寿,你被人看轻了。”琪琪格笑弯了腰。

朱寿无语,敢情很多人猜到他会溜到战场。

第408章 黄帝转世?

杨钦带着杨家同龄的几位兄弟死活不肯离开。

朱寿背着手绕他们转圈:“不走,将来可别后悔。”

原本他还想从关内调兵支援草原。辽东出了杀泰宁卫冒功的事,朵颜三卫对明军产生了戒备。明军不适合出现在草原上。

四年前他从山海关入草原,和把台、琪琪格结下难得的友情。但这次他和护卫靠近克什旦时,把台悄悄跟在他们身后观察。确定他只带了百人护卫,把台才放心放他进入驻地。

朱寿不生把台的气,换做是他,同样也会如此。他只是郁闷。如同种下的小树苗长成大树,被外人锯了。

“小子不后悔。”杨钦说的斩钉截铁。往后几十年,他常为今日鲁莽的回答懊恼。

朱寿拍拍杨钦的肩:“本宫任命你为军统北方局指挥。你的首要任务,是核对克什旦到玉龙栈之间方圆千里的堪舆图是否正确;探明之间所有的势力分布。本宫会让龙卫协助你的。”

“军统?”杨钦满眼疑惑。

朱寿轻笑:“‘张天祥案’让本宫意识到,军队不能缺了督军。远征军设立了宪兵队,只能在打仗时发挥点作用。思来想去,在军队设立军事调查统战局,以维护战区后方稳定。杜绝杀良冒功、吃空饷、投敌、反叛、逃兵的发生。”

“类似东厂?小子不干!”杨钦一口拒绝。

朱寿咧开嘴巴露出一口大白牙:“把台,这小子不干就交给你了处置了。随便你让他放牧还是打仗。”

“族人们嫌鞑靼人太少,分得的军功不够。这小子只能在后面放牧。”把台不屑地道。

杨钦皱成苦瓜脸。

朱寿拍拍他的肩:“东厂、西厂,锦衣卫、卫所,都是为了大明昌盛服务。江彬,把地图给他。”

杨钦打开舆图,诧异地发现和卫所挂着的舆图不一样。“殿下,这图小子看不懂。”

“这是道路,这个标记显示冬季结冰不能走。这是小溪,这是山,这数字表示山的高度。这边是戈壁……”江彬耐心地指导。

朱寿对把台说:“通知三位都督来此碰头。”

泰宁卫都督撒因孛罗,其子孛罗罕;朵颜卫右都督阿儿乞蛮,其子花当;福余卫都督阿勒坦,其子塔布巴图。以及朵颜三卫说得上话的那颜贵族全都聚在军帐中。

“本宫先向泰宁卫道歉。杀你们族人的刽子手被斩首,相关人等会一个个清理。”朱寿鞠躬道歉。

撒因孛罗忙说:“我等相信殿下。”

“今日我们在此歃血为盟。本宫立下誓言,签署的《大明律之北方条约》至少五十年内不会修改……”

结合大明律、土改归流政策、和朵颜三卫多次沟通后制定的条约,在遵守大明律的大框架下,允许部落首领拥有少部分自治权。朱寿承诺在草原上建立多座城市供牧民定居。牧民既能到城市享受中原生活,又不影响他们放牧。

签订条约现场一片和睦。

“臣等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众人下跪请安,以示臣服之心。

朱寿一位一位扶起:“今后你们,能顶着大明子民的头衔行走。受了欺负,就来找本宫!”

“哈哈哈,只要殿下不来打我们,谁敢来欺负我等!”

阿儿乞蛮恭维道:“想成为殿下臣民的何止我等。永谢布、科尔沁、土默特等十几个大小部落都等着和您签约。”

“只要能保证遵守条约的,本宫来者不拒。满都海来,本宫都敢签约。”朱寿豪迈地说。

克什旦上笑语晏晏。玉龙栈气氛沉默。

“殿下没来?”龙卫的统领许泰失望地说,“我们选哪一具送进京?”

石瑶等礼部官员被龙卫带到了龙骨。见到了龙骨,所有人失了声。早一步来此的王守仁,跪在地上发呆。

近两千人的龙卫四散在周围,每个人手上拿把铁锹,正在挖去表面的泥土,露出底下的龙骨。

王守仁跪着的前方是一座小山。龙卫清出了半座山,暴露出一具类似龙的尸骨。半座山,都是密密麻麻的肋骨。看不到尾,也见不到头。最小的一个肋骨比三个成人高。

除了龙骨,还能清晰地看到压在龙骨下方的形似马的动物尸骸。这匹‘马’和‘龙’相比显得渺小。但八米的身长,还是让大家不可置信。如果这匹‘马’活着,动员一万人也未必杀得了。

“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一脸懵的石瑶背起了《山海经大荒北经》,“这里是逐鹿之战的古战场吗?”

望着满地的洪荒巨兽,除了《山海经》记载的黄帝和蚩尤的那场大战,石瑶想不起还能是什么原因。

“快拿香烛设祭坛供奉!”礼部左侍郎刘机突然爆呵一声。

随行的礼部主事原地打转:“对,香烛,香烛在哪?”

“大人,我们没带啊~”

“怎么会没带香烛?迎接龙骨回京,怎可不带香烛!”

“大人,是您说的世上不可能有……”主事被刘机死死捂住嘴巴。

刘机跪下,狠狠朝地上磕头谢罪。然后冲到石瑶身边大吼:“尚书大人,立刻发电让太子前来迎接。我等的身份连主持祭祀都不配。”

“刘大人,殿下是不会来的。”石瑶猛吸一口气,“若此处是逐鹿之战的战场,黄帝沐血奋战的地方,我等华夏子孙岂可拱手让此地被外族霸占?”

石瑶坚定地说:“不,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华夏子孙!”

这一刻,他明白了太子话中的含义。

总在背后指责太子穷兵黩武的刘机,此刻恨不得把玉龙栈划入大明疆土。龙的传人,岂能让满地的龙骨流落在疆土之外。

刘机激动地全身发抖:“那就给京师发电,最好请陛下亲自用天子仪仗迎接龙骨。”

“刘大人,鞑靼王帐就在几百里开外。您想让陛下涉险吗?”许泰听不下去了。虽然刚刚挖出龙骨时,他的反应更加丢人。

刘机中气十足地骂道:“太子殿下是黄帝转世。殿下必会在陛下亲临前打下此地。都想办法买香烛去!”

许泰张大嘴巴:“殿下什么时候成了黄帝转世了?”

刘机飞起一脚,重重踹在许泰身上,“若殿下不是黄帝转世,真龙遗骸岂能现世!”

正在和朵颜三卫研究战事的朱寿不知道,他的身份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第410章 福祸难料

太祖出身低微,深知老百姓生活的苦难,知道他们最看重什么。按说以明朝完备的黄册制度,至少能保证百姓家产的安全。

可有再严谨的律法也需要人来执行。但以华夏民情……几千年来就没断过贪官污吏。人治的国家总难免会如此,不过是时间长短、程度深浅、影响大小的区别。

做了十几年皇帝的弘治帝很清楚这点,官员清楚,从信息发达的后世穿来的朱寿更清楚。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很多事小打小闹,上头的也难得糊涂一下。

尤其是先有南涝北旱,后有龙骨现世。最讲究的皇家不会在这个关头把事情闹大。

但这一回,弘治帝宁愿不去玉龙栈迎接龙骨,也要把玄武湖黄册库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龙骨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黄册关系到无数户百姓的家财、大明的根基!

南京‘六朝古都’的威名,建立在玄武湖的命运多舛上。自从诸葛孔明在玄武湖做出了“钟山龙蟠,石头虎踞,此乃帝王之宅也”的评价后,玄武湖再也不曾安生。连儒家都只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乎芸芸众生。

原本玄武湖与长江相连,面积广阔,常为南京人出游的好地方。自从明朝建国初年阻断玄武湖,作为黄册库所在,便禁止民众靠近。玄武湖伴随大明朝的兴亡,与外界断绝二百六十多年。

黄册库除了存储人口、户籍等的黄册,还有登记田产的鱼鳞图。虽然黄册库一毁,还有放置在州、府、布政司的青册可查询。但以世家大族在地方上的权势,青册可信度不高。

弘治帝来回踱步,差点踏平坤宁宫的地砖。

张皇后心中一凛。

黄册的重要性别说官员,连妇孺都门清。普通老百姓奋斗一辈子,还不是为了黄册、鱼鳞册上填写的东西吗?

黄册上的户籍关系子孙后代一生。军户、匠户、灶户等贱籍一辈子也无法脱身。军户出身的李东阳,还是当了阁老后,才由弘治帝下令全家脱了军籍。明朝人对鱼鳞册上的田亩数量,比后世大众买房还要来的热切。

消息一旦传了出去,别说是龙骨,就是活着的真龙,或是神仙下凡,都没办法抵消大家的暴躁。没办法,老百姓就是实诚。看神仙只是图个好彩头、凑把子热闹而已,土地关系子孙万代。

“本宫怎么没从,外头怎么没传黄册库被淹的消息。”张皇后慌张地问。

自从吴宽、谢迁等曾经辅佐弘治帝上位的江南官员,离开了中枢,张皇后的耳目便不甚灵敏。但寿宁侯、建昌侯兄弟俩毕竟在军机处行走,多少还是能知道点消息。

此次京师旱情严重,寿宁侯府一众家小南下云南投奔皇后。金太夫人和‘贤婿’忆起了诸多艰难往事。弘治帝便又恢复了金太夫人随时进宫的权利。

张皇后听母亲提过一耳朵。太子一心想要清丈田亩,不少人家把主意打到黄册库,更改最早的鱼鳞册。娘家人不久前才问过她意见。她还准备等母亲进宫时应下此事。

王岳恭敬地回禀:“新江口有水师驻扎,之前没听水师提过江水上涨的事。殿下本就对‘暴雨导致新江口倒灌南京城’一事起了疑心。更不相信‘江南因提供粮食的恩情,同殿下缓和关系’的借口。东厂费了老大的劲才探得这个消息。南京户部上下捂得极为严实。只怕南京的那些老大人们都没几个知道真相的。”

“幸亏照儿留了个心眼。”弘治帝长叹一声。

在消息没泄露之前,还能有补救措施。这次定要杀一波人头震慑四方。他太仁厚了,让下头的人胆子越来越大。不能总让儿子替他担了坏名声。

张皇后眼睛闪了闪。

皇帝能让母亲再次入宫探视,怕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太子地位稳固,张家孤掌难鸣。

张皇后深吸一口气。心里终究,意难平。

如果太子是她所生,弟弟们需要动黄册库的歪脑筋吗?只希望此事和弟弟们无关。

正当弘治帝命令东厂火速从各布政司收缴青册,牟斌又找来了。

张皇后小声嘀咕:“怎么又寻到内宫了?希望别再是什么大事。”

牟斌一见到弘治帝便下跪伏地请罪。

“牟爱卿直言何事。”弘治帝苦笑。不可能还有比黄册库淹了更糟糕的事情。

牟斌连番磕头请罪:“微臣稽查不利。几日前处死的张天祥之父张斌鸣冤,臣将人仗责后遣走。今山东道御史胡瓒来电弹劾,佐证张斌所言不虚。请陛下责罚。”

弘治帝脸色一凛。处死张天祥的命令是他亲自下的,并没有让牟斌彻查。牟斌这是打算替他顶罪。

“胡瓒弹劾何事?”弘治帝绷着脸问。

牟斌沉痛地道:“胡御史弹劾衡王四大罪状。其一祸害地方;其二强占金矿;其三插手辽东军务。并……并提及衡王主使张天祥杀良冒功,阻止辽东都司副总兵杨玉升迁总兵官。”

弘治帝头隐隐作痛:“让人把此事压下去。”电台消息传播太快也不好。

边军为了小利杀敌冒功还能说得过去。反正朵颜三卫深知边军是什么人,也曾经受过害。可若是宗室插手,加上有心人挑拨,容易让朵颜三卫和儿子离心离德。先帝死后,他身为兄长有义务教导衡王。衡王犯错,他也难辞其咎。

朵颜三卫夹在鞑靼、辽东、东北之间,若是倒向鞑靼,对儿子的战略布局极为不利。

牟斌维持下跪的姿势说:“陛下,奏章的内容已经传扬了出去。胡御史弹劾衡王第四罪状,是毒害泾王和泾王妃。”

“你再说一遍!”弘治帝声音徒然拔高。

张皇后捂住嘴巴,掩住惊叫声。

先帝驾崩时泾王只有2岁。那时他们膝下空虚,把泾王当儿子般宠爱。泾王就藩的山东沂州,是皇帝花了很多心思找的好地方。泾王就藩前,是皇帝和她亲自主持的婚礼。当时还被御史弹劾浪费民脂民膏。

前些日子他们回京,接到泾王打来的电话,说是要在万寿节回京探望他们。怎么转眼就?

不等牟斌回话,弘治帝用少见的速度跑回乾清宫,快速拨通了泾王府的电话。

泾王府总管接的电话,哭诉泾王妃刚刚毒发身亡,此刻大夫正在全力救治泾王。

“不好了公公,泾王千岁归天了~”弘治帝从电话中得知亲自教养过的幼弟身亡,生生吐了口血,向后倒去。

陈宽吓得高呼:“快传太医!”

弘治帝不知道,牟斌还是隐去了奏折中的一句话。“衡王恐有反心。龙骨现世,福祸难料。”

第411章 没起兵不算造反

“大师,您……您这可坏事了!”面色发青的衡王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十二弟几乎是皇兄和皇嫂抚养长大的。十二弟死了,皇兄必不会饶我!”

坐在太师椅上笃悠悠喝茶的道人呵呵一笑,慢悠悠地说,“衡王爷稍安勿躁。”

“老道根据天机指使寻来山东,探得真龙天子不是王爷,便是泾王。一山不容二虎,国无二君,两位王爷只能活一位。老道不过是顺应天机而已。”

道人一身青蓝色的道袍,头顶戴着混元帽、插着上等的青玉簪子。对外自称一百二十岁,可他面容白皙俊逸,比寻常女子的皮肤还细腻。要不是一把白色的山羊胡,看上去比身旁的衡王年轻几岁。

道人喝茶的姿势优雅,说话的语气不急不躁,连普通的坐姿都带着一股子的仙气缥缈。

也不知怎么的,只要道人开口说话,衡王急躁的心立刻平静下来。皇家亲情淡薄,泾王死了就死了,他担心的是其它。

衡王坐在道人下手的太师椅,低声下气地问,“大师,本王的母妃还在宫里,同母弟汝王就藩卫辉。十二弟府上有电话机,京师肯定已经收到消息了。”

想到电话机,衡王心头妒火难消。电话、电报掌握在皇帝手里。同样是弟弟,为何皇兄不同意给衡王府装电话!更过分的是,不但不给装,他跑去山东布政司想给母妃打电话,被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太监拒绝了。

而泾王呢?皇兄直接让太子拉电话线!厚此薄彼!欺人太甚!

道人瞟了一眼衡王。很容易从‘电话机’三个字的语调里推断出衡王的想法。天不遂人愿啊!他本来看上的是聪慧的泾王,而不是连绣花枕头都算不上的衡王。只可惜泾王猜出了他的打算,不但厉声拒绝,还想让泾王府侍卫捉拿他。

万不得已,他才给泾王下毒。

不过,蠢人好忽悠。

“陛下宽厚仁慈海内外皆知。王爷所作所为与德太妃、汝王无关,陛下为了名声也不会迁怒。顶多受点罪,等王爷成事后加倍补偿也就是了。”道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然不迫地回道。

衡王连声说对,连坐本就不适合皇室。思来想去,他还是难忘千里传音的电话机。“大师为何不让本王抢了泾王府?可惜了府里的电话机。”

“王爷要电话机有何用?只要切断电话线,电话机变成了死物。况且,我们的人又没有电话机,王爷无法用电话机指挥他们。”道人淡淡地回道。实则心里直骂衡王是蠢货。

“大师说得对。”这话是衡王遇到道人后常说的口头禅。

道人微微一笑:“王爷,泾王已死,您打算让老道何时昭告天下?”

“这……”衡王虽然眼馋皇位很久,可事到临头心里却发了慌。“大师,太子真的会死在草原吗?”

“鞑靼人已经在准备动手了。太子杀了达延汗,鞑靼小王子虽有太后撑腰,汗位依然不稳。草原只认强者,若他不能为父报仇,手下的部落不可能真心臣服。鞑靼小王子比王爷更想让太子死。”道人慢条斯理地宽慰。

衡王犹豫不决:“原本在本王的重金贿赂下,保国公、阳武侯等勋贵偏向本王。可新换的七位军机处大臣,全都退回本王的贺礼。尤其是定西侯那个老东西,辽东总兵官在任时拒绝过本王很多次宴请。没有兵权,就算太子死了,本王也坐不稳皇位!”

“王爷想左了。军机处只听皇帝的号令。谁当了皇帝,谁就有兵权。太子若死,皇帝受激之下也难存活。王爷在先帝的几位皇子中并不出色,朝臣们绝对不会推举您入大统。只有趁着真龙遗骸现世、逐鹿战场重现的契机,老道向天下人宣布您是真龙天子,王爷才能有优势。”道人一本正经地忽悠。

换个别人说衡王不出色,衡王非得让对方改口。但道人说任何话,衡王都会笑脸相迎。

衡王凑近道人轻声问:“可是现在扯起大旗,天下人会不会觉得本王是反贼?”

“哈哈哈,敢问王爷太祖、永乐帝是不是反贼?”道人笑眯眯地反问。

当世谁敢说两人是反贼?可死去的小明王韩林儿、建文帝朱允炆,一定不这么想。

衡王咬咬牙:“大师今日就宣告天下吧!万一太子没死,本王不过是耍耍嘴皮子,又没有起兵,算不得造反。”大不了和前几代的辽王一样,每年只领十分之一的俸禄。

“可。”道人又端起茶杯,用宽大的道袍遮掩脸上的鄙夷。

都自称是真龙天子了,还以为不算反叛?!可惜泾王不肯听他的。可惜,可惜。

弘治十六年五月十八,山东青州府来了位得道高人。

高人宣扬:“真龙遗骸显灵,借老道之口告天下。‘太子乃上古妖龙投胎,不容于天道,即将被镇压。真龙灵气集聚在山东,泾王承受不住暴毙,衡王安然无恙。衡王乃是真龙天子。普天之下义信男女前来结拜,封王赐爵共荣华。”

被太医院王院判救醒的弘治帝醒了。醒来便收到了山东的急电。

弘治帝躺在龙床上泣不成声:“先帝驾崩前让朕好好照顾弟弟们。朕敢向天起誓,从未苛待任何一位皇弟。尤其是母妃早逝的十二弟,几乎是朕和皇后带大的。朕的十二弟啊!”

因为人尽皆知的缘由,成化帝在弘治帝6岁的时候才知道他的存在。弘治帝刚出现在人前,母妃就暴毙身亡。紧接着,成化帝的儿子一个接一个出生。最小的十三弟出生不满一年,成化帝驾崩。

每当弘治帝看着其他兄弟在母妃的陪伴下长大,心里的滋味五味杂陈。悲催的是,他还要教养弟弟们。只有丧母的十二弟和他同命相连。

张皇后抹了抹眼泪,抽泣着说,“陛下保重龙体。身体康复后定要替十二弟讨一个公道。可怜的十二弟,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呜呜呜~”

帝后两人抱头痛哭。

内阁、军机处诸人向王院判打听弘治帝的身体。

王院判斟酌着说:“陛下需要静养,万不可再伤神。”

弘治帝出生时条件艰难,身体从小就不太好。也是近几年把部分国事交给太子,身体才有了起色。这次受了大刺激,一朝回到解放前。

“请陛下下旨召回太子。”屠滽请旨。

弘治帝闭了闭眼:“如今北方局势箭在弦上。若真能拿下大片的草原,京师不会再有围困之危、无灭国之险。‘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才是真龙天子应有的担当。而不是手足相残!!!”

“从今日起军机处听从太子一人命令。朕让太子掌天下兵马,把玉龙栈划入大明疆土。告诉太子:若是拿不回玉龙栈,他也别回京了。朝政,就烦劳诸位爱卿了。”

“臣等遵旨,必不负陛下重托。”诸人郑重其事地下跪领命。

第412章 议事厅

因有一位能干的儿子,独木支撑多年的弘治帝,放心大胆地、彻底地病倒了。

但对被托付重任的内阁、军机处大臣们而言,如履薄冰。位极人臣者,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此刻的形势,有点不同寻常。

皇帝病倒,太子远在草原,话语权重的宗室、老臣、勋贵等正在赶往玉龙栈的途中。京中有分量镇压形势的人走了一多半。

“众所周知,泾王小时候在陛下、皇后跟前长大。泾王的猝死,定会沉重打击了陛下。”

“逐鹿战场的消息令无数功勋卓著的武官、名震士林的大儒涌向玉龙栈。玉龙栈在鞑靼势力范围之内,任何一人出现意外,都有可能让太子殿下沾上污名。”

“有心人再次把妖眚事件翻了出来。夸大当时东宫黑雾滚滚的景象,以佐证太子殿下孽龙转世的谣言。谣言从山东迅速扩散到南方,人为引导的痕迹浓重。”

文华殿宽阔的大殿上,屠滽沉重地道,“京师戒严,着令各地布政司阻止谣言散播。”

“附议。”周经点头。

“附议。”梁储毫无二话。

三位阁老同意了,六部官员自然不会反对。军机处为首的武官,更不会在敏感时期干涉文官的分内事。

屠滽捏了捏话筒,摸了摸管帽下两鬓花白的头发。“老夫本以致仕,得陛下青眼,再次启用得入阁。老夫片刻不敢有懈怠之心。然大明愈加昌盛,疆域扩大、人丁过万万。”

文华殿众人疑惑地看屠滽。屠阁老莫名其妙说这些是何意?难不成想在陛下病倒、太子在外期间挑担子不干?这……这种毫无担当的行为会被世人嗤笑。君王都死社稷了,臣子还不得累死在官衙里!

马文升眼神清明,他猜到了屠滽的打算。身子左倾,凑在陈寿耳边嘀咕,陈寿点点头,相继把话传给其他几位军机处大臣。

惠安伯张伟听到彭清的转述,长大了嘴巴问,“不需要询问陛下和太子的意思吗?”

“又岂知,此非陛下之意?”老而弥坚的彭清笑答。

惠安伯傻傻地点头。

想了想,问右手边坐着的定西侯,“辽东都司在建制上隶属于山东承宣布政使司。谣言能从山东快速传开,山东官场上难免会有被衡王收买的官员。张天祥杀良冒功,会和此事有关吗?”

定西侯皱眉。

“此前大家不同意出兵草原,如今陛下变了主意,执意让太子拿下玉龙栈。太子可是带着朵颜三卫的人行动。如若……我等还是早日派大军保护太子安危。”

惠安伯想起衡王派人送来的一大箱金币,忍不住后背发凉。连他这里都送到了,山东、辽东都司乃至京师会有多少官员收到厚礼。太子曾任性地公布山东金矿地点,真是太失误了!

想起盘踞在山东的豪门望族,白莲教余孽,还有至今悬而未决的衍圣公爵位,以及未来太子妃曾经和孔府大公子的婚约。惠安伯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设想。

定西侯蒋骥脸色黑如锅底。

连年纪最轻的惠安伯都想到了这点,其他人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不说,是因为怀疑他与此事有关吗?的确是因为他求见了陛下,暗示张天祥背后有衡王身影,陛下才会快刀斩乱麻处置了张天祥。可他绝对对陛下赤胆忠心,别无二心。

当年发生‘朵颜三卫反叛’,他临时调入辽东都司。短短四年时间,怎么可能完全掌控辽东。辽东武官家族众多。他们在辽东经营百年,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为了贯彻太子封闭草原商路的命令,他带头沿着长城巡防,立下严酷的军规,也只能临时弹压住而已。

没兵造什么反?衡王一定是和辽东有兵权的武官勾结。辽东任何一个卫所的兵将,都是常年和鞑靼人血战的悍卒。一旦把枪口对内……

定西侯不敢想象。不管如何,一定不能派辽东的兵马保护太子。太子不能出事,出了事他难辞其咎。

“惠安伯以为派哪路人马为好?”定西侯谦逊地问。

惠安伯实话实说:“除了辽东都可。我可以用性命担保,榆林军对太子绝无二心。”

彭清嘴角上扬,惠安伯也是位妙人。

定西侯脸皮抽动。惠安伯的话一刀子扎在心窝。“辽东军和鞑靼人有血海深仇。”辽东或许有人勾结衡王,但绝不会串通鞑靼人。

“朵颜三位和辽东军也有血海深仇。”惠安伯又说扎心的话。

在定西侯抑郁的时候,屠滽结束了苦大仇深地卖惨演讲,说出了最终目的。

“老夫想召刘公、李公、谢公回内阁分担国事。军机处有七位大臣,内阁也可按照七人人数组阁。杨廷和大人治理河套多年,效果人所众知。老夫推荐杨大人入阁。”屠滽拔高声音。

虽然内阁的权利不如先帝时期,但成为阁老是还是每位文臣奋斗的目标。

文华殿内窃窃私语。

“杨大人的资历是否太浅?”有人发问。

马文升飞去一个眼刀:“太子监国时,你为何不说太子年幼,没资格处理朝政。”

发话的官员脖子一缩。他这么说,太子非得整死他不可。太子可不是宅心仁厚的陛下。

成国公朱辅清了清嗓子:“我赞成屠阁老的建议。”

“附议。”陈寿、马文升、彭清、许进、定西侯、惠安伯先后应和。

屠滽、周经、梁储直勾勾地看向军机处众人。

文武不相统。按理说挑选内阁人选,军机处不可发表意见。

屠滽扯了扯想要发怒的周经,笑眯眯地问,“军机处得空了?敢问成国公,军机处打算选谁为辽东总兵官?”

辽东都司处于非常重要的位置。

东北黑土地可保粮食丰收、山东有海港、大宁城商贸发达、草原有牛羊和战马,隔在鞑靼、大宁城、朵颜三卫、东北、山东之间的辽东都司,保卫各方的安宁。

至于瓦剌王子镇守的奴儿干都司,被所有人忽略了。

成国公被问住。不由得转头看向马文升等人。

军机处想插手政务,内阁就插手军务。两方人马互不退让。

文华殿内的文武官员大气不敢出一声,只留下抽气声。眼神毒辣的官员们瞧出了猫腻,今日这场廷议定将影响深远。

“军机处管军务,内阁管政务,大事双方一同举手表决。”马文升慢条斯理地回道,“我们打算在杨玉和韩辅之中挑选一人,任其为总兵官。”

屠滽三人低声商量了一下:“刚出了杨天祥杀泰宁卫的人冒功,还是任命蒙古族的杨玉为总兵官。容易缓和双方关系。”

“可。”马文升代表七位军机处官员同意。

马文升、屠滽一迎一合,结果喜人。

文华殿的廷议结果送报弘治帝处,弘治帝点头同意。

影响明朝后世的议事厅成型。

议事厅议事,皇帝裁决,六部、各都司卫所执行,形成新的权利体系。彻底抑制住文官集团独大的场面。而明朝太监的乱政,也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龙床上的弘治帝彻底放下了心。远在克什旦的朱寿也放下心中的大石,号令蒙古军队开拔,翻开明朝新的篇章。

第413章 你怎么看

“轰隆隆!”草原战场上,大明火器开道。

“投降不杀~”

“什么不杀,要投降的人早投降了。”

“我就是说说嘛。面子还是要的,口号还是要喊的。”

“喂,这是我先看上的,你怎么先动手了?”

“要做好人你自个做。老子要攒军功,分配定居点的房子和草场。”

“他奶奶的!”

……

火器的加入让战场的局势一边倒。战场的一方狠下死手,一方全力逃跑。战线不断往北移动。

朱寿拿着望远镜在远离战场的小山包上观望。

明军里挑出善于骑马的士兵不多,也就九边将士能拿出来对抗鞑靼。可让草原人和草原人打,不用计算武力值,只要后勤跟得上,他有九成的把握能打胜仗。

“殿下,鞑靼人已经失去了战意。”陕西巡抚杨一清在旁笑意盎然。

朱寿一脸淡漠:“满都海手上的察哈尔部兵力不足。鞑靼人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他们在等另一边战场的消息。如果本宫‘死了’,战争立刻会结束。”

便宜老爹就他一个儿子。他若出意外,大明可得动乱一阵子。以国内官员的保守,下一任皇帝未必敢出击草原占领军事优势。

杨一清被风沙吹得粗糙的黑脸一绷,肃穆地说,“若如此,辽东需要大整顿。”

“中枢既已稳定,旁枝末节该清的就清。中央集权会让地方丧失行动力,有如宋朝;地方权势过大,容易不听中央号令,有如唐朝后期。凡事都要有度,适可而止。”

朱寿摸了摸下巴,笑了,“本宫与杨大人说这些干嘛。朝中诸公吃过的盐比本宫吃过的米还多,此等浅显的道理肯定是明白的。”

杨一清尬笑。

储君太过聪慧,臣子的日子不好过。内阁把他塞过来,太子转眼之间便想通了其中的内幕。阁老们也没办法,谁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陛下卧病在床,阁老们不宜多打扰,只能做此安排。

朱寿不是对后世有贤名的杨一清不满,而是不满朝臣们背后的小动作。便宜老爹和他还没打算呢,朝臣们竟然偷偷把下一任兵部尚书的人选安排好了。

这是对他暗中促成议事厅的反制?

有明一代,神童辈出。杨一清也是小神童一枚,18岁中了进士,任职成化帝近臣中书舍人。他在陕西任职八年,本是想走马文升、刘大夏文臣任武职的路子。许进被调入军机处后,刘大夏推荐他接任陕西巡抚。

县官不如现管。很多军政上的事离不开兵部尚书的执行。兵部尚书的能力至关重要。

文官们想给兵部尚书的选拔定下规矩。犹如‘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潜规则一样。文官们想让兵部尚书从进士出身、熟悉兵事的文官中选拔。

原本的兵部尚书人选,是曾经在榆林指挥过胜战的陈寿。但因为黄册库被淹的事,便宜老爹不信任陈寿,竭力反对。

于是,在军事上能力尚显不足的许进,兼任了兵部尚书。陈寿依旧原职不动。这位明朝第一个军户出身的进士,也是倒了血霉。

许进上任后首要做的,便是依据军机处的安排,调兵支援北方战场。隔行如隔山。就算了做了多年的监军,许进还是无法弹压军中的悍将。

原本文官想要培养亲他们的武将。把通过武选,没有后台的低级武官安排入榆林军。调动榆林军支援太子。没想到阳武侯领着想要建功的勋贵子弟混了进去。他们安排的人被排挤到角落。

杨一清以协调陕西布政司钱粮的名义,追来了草原。是来给低级武官们撑腰的,也是来混资历有助于将来接任兵部尚书的。

朱寿吐了口气。换做从前,内阁无需遮遮掩掩、步步为营。至少他没白费功夫,文官的权利是被限制住了。

也难怪皇帝们要扶持‘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朱理程学,严厉打压提倡‘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的心学。

就算老朱把孟子从孔庙移出,删减《孟子》中不利于皇帝统治的语句,删不去文人牢记心中的孟子语录。

‘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国定矣。’

习惯用后世观念看待问题的朱寿,极为赞同先圣的话。如果他是官员,也会有同样的思想,做同样的事。

只不过,屁股决定脑袋。他将来是要继承皇位,总得给自个儿保留些福利。人要顺势而为,盲目地逆水而上只会平添阻力,徐徐图之。

“殿下真的不准备让榆林军参战吗?”杨一清不气馁地问。

朱寿斜眼瞧他:“一边倒的战局还需要援兵?只怕榆林卫会和朵颜三卫为了抢军功打起来。”

杨一清手指动了动:“永乐帝放弃河套、大宁都司等地退守长城关内,大多是因为草原不便于统治。殿下擅长于建城发展,倘若让朵颜三卫等在草原上发展势力,将来是否会威胁关内的安全?”

朱寿翻翻白眼:“就知道你们这群小肚鸡肠、井底之蛙、獐头鼠目的没肚量。宁愿花费脑力想辙坑本宫,就想不到妥帖的办法防止可能的反叛吗?”

杨一清脸皮抽了抽,太子的嘴巴真毒。

“臣细看了殿下在草原推行的条例。条条框框松弛有度。上头对于反叛的处罚,只是简单的驱逐。臣认为不妥。可殿下已经歃血为盟,总不能让殿下食言。”杨一清尽量忽略太子语气中的不善。

朱寿嗤笑:“‘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可写入《大明律》?”

杨一清眼角狂跳。

“别欺负本宫年幼缺乏常识。在官场,表面明确的规矩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家约定成俗的潜规则。谁碰一下、违反一下都会让尔等跳脚。”朱寿嘴角扯出大大的嘲讽笑容,“阁老们应该广而吿之每位调到本宫身边的官员:本宫不喜欢听臣子虚头巴脑的废话。”

杨一清抬头直视,仔细打量眼前年轻的储君。能让陛下视之麒麟儿、京官们视之如虎、将士们视之同袍、百姓们视之自家儿郎、异族视之明主的,果非常正常人。

朱寿开门见山地说:“本宫会大力推进百姓之间的通婚。为了民族融洽,地方官府会对与异族通婚的年轻男女给予优惠。比方说分房、分地、减免赋税等等。”

“如果可能,本宫还想从每个民族娶位妃子充实后宫。”朱寿神往。

杨一清额头冒冷汗:“殿下,皇室血脉不宜混淆。”

朱寿刮了他一眼:“血脉混淆后才有了李唐皇族。难不成……”

“殿下!”谷大用远远地高呼,骑马飞驰而来。

朱寿讶然:“你不是在玉龙栈吗?前方出岔子了?”

谷大用下马禀报:“鞑靼新大汗图鲁博罗特暴毙。满都海太后差遣使者至玉龙栈,想送公主和亲。礼部尚书石大人命小的来询问殿下意思。”

朱寿愣了愣,然后从卫士手里抢过喇叭高喊,“花当,你家婆娘想改嫁本宫。你怎么看?”

第414章 瞬息万变

朵颜卫右都督花当一头冷汗。

他一撩衣袍,跪在朱寿脚边。“殿下明鉴,达延汗确实送过公主到我部。只不过是因为公主欢喜大宁城的繁华,撒着娇让满都海太后同意的。臣把鞑靼公主当尊贵的客人,并无其他非分之想。”

朱寿从盐罐了抓了把盐洒在烤架上,用刀子从烤全羊上割了块肉送入嘴中。再抿一口煮好的普洱茶。坐在宿敌的土地上,住着敌人的帐篷、吃着敌人的口粮。

大口吃肉,大口喝茶,人生得意不过如此。如果身边人不防着他偷酒喝就更完美了。

“殿下,臣把鞑靼公主当成妹妹看待。”花当急得差点哭出来。

太子殿下一喇叭翻起旧账,当场让他从战马上摔下来。这就是中原人说的秋后算账吧?时间隔了足足两年,也太久了吧?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为了朵颜卫的面子,他真想自扇巴掌赔罪。

朱寿瞟了一眼:“你帐篷里的女子都是你的好妹妹?华夏乃礼仪之邦。本宫身为大明皇太子,岂能做出夺臣子之妻的卑劣行径?还不得让人口伐笔诛千万年?”

鞑靼公主的年纪比他还小,以达延汗和满都海的长相,他对公主的容貌不抱希望。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他是非常遵守规矩的人。

花当惊得像踩了尾巴的猫,把泰宁卫、福余卫的人请来见证,力图证明他和鞑靼公主没有任何联系。当年他确实动了心思和达延汗联姻。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谁还他妈的愿意和鞑靼联姻啊!鞑靼都快被他们抢走老家了。

阿勒坦、撒因孛罗等人看在朵颜三卫一体的份上,帮花当竭力澄清谣言。

朱寿脸色一板:“本宫说是就是!”

花当吓瘫在地。

“右都督,鞑靼想联姻是好事。大家都在草原上混饭吃,打打杀杀对谁都没好处。”朱寿和颜悦色地劝慰。

“可是满都海太后没安好心。父皇与母后鹣鲽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本宫还未迎娶太子妃,先纳妃是对太子妃的不尊重。夫妻间贵在相互尊重。本宫若家宅不宁,容易影响大明安定。右都督还是认下吧,事后本宫会送上数位中原美女给你暖床。”

站在身旁的杨一清不断地咳嗽。

朱寿瞪他:“让军医给杨大人瞧瞧,可别病了。”

杨一清无奈被卫士‘请走’看病。太子口没遮拦,这话传出去会被天下人嗤笑。又得让诸公头疼了。

花当在朱寿的一通忽悠下,认下了鞑靼公主这位妻子。并随谷大用到玉龙栈面见鞑靼使者。

花当厉声质问鞑靼有几位公主,把鞑靼使者骂的狗血淋头。鞑靼使者一脸懵地回捕鱼儿海复命,同时带上了朵颜卫右都督花当的‘休妻书’。如果鞑靼想要和大明联姻,先要解除他和鞑靼公主的婚约。

大明皇室不可能会要再嫁之女。

朱寿轻巧地把皮球踢了回去。

图鲁博罗特暴毙,鞑靼一定会乱成一团麻线。答应鞑靼的联姻也好。火速停战,让他能快速占领玉龙栈,保护一群老臣们的安危。

有人撒腿往玉龙栈赶,不止是想让他出丑。草原幅员辽阔,人员稀少,防守很困难。大胜仗容易,想要在一个月内占领玉龙栈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何况,他从来不想消灭鞑靼。没了鞑靼在侧,他如何插手军务。

只是……

“暗一还没回来吗?”朱寿询问江彬。

江彬摇头:“没有龙卫的消息。我已派人前去捕鱼儿海接应。”

朱寿紧皱眉头:“但愿他们能安全归来。”

朱寿的愿望怕是落空了。

“头,坚持一下,我们快到家了。”暗十抱着暗一虎目含泪。

暗一吐出吊命的人参,沙哑得说,“别诓我了。暗二,把我怀里的玉佩拿出来。”

暗二哭着掏出朱寿临行前赠与的玉佩。

“这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可惜沾了我的血,污了。”暗一的双手被手雷炸残,没办法摸一把玉佩。

“呜呜呜~”仅存的两位龙卫哭泣。

“一定要把辽东勾结鞑靼的武官名单送回去。”暗一眼神逐渐黯淡,“记得提醒太子殿下,我的名字叫朱一龙。”

“头!”

暗二用手指试探暗一的鼻息,哽咽地说,“头去了。”

暗十捂着嘴巴不让哭声传的太远。

底下的土地微微震动。

暗二趴在地上探听:“有一队战马向这里驶来,我们快走。”

暗十擦干眼泪,不舍地把暗一的尸体留下,和暗二两人迅速撤离。他们要把兄弟们舍命取得的重要情报送到太子手里。

两人远遁没多久,张洪带头奔驰而来。

张洪下马,检查了地上刚刚断气、还留有体温的龙卫尸体。“分头追。一定要把名单拿回来。太子许诺我高位,绝不能让龙卫把消息传出去。”

随从都是几代跟随张家的军户。张洪的大哥张斌在京师给侄子翻案,结果触怒了上头被抓下狱。他集结张家多年来积累的私兵,在鞑靼和太子两头捞好处。

张洪探听到太子想要前往捕鱼儿海,又有两队人马朝两个方向前行。张洪把消息送到了‘杀良冒功’事件背后主使者的手上。

主使者做了两手准备。一手把情报卖给鞑靼,让鞑靼伏击太子。一手带上人尾随身后,准备保护太子。哪方胜利了,主使者就投靠哪方。但以张洪察言观色,主使者倾向于鞑靼杀死太子。太子威势强大,让人喘不过气来。

张洪有样学样,也做了两手准备。太子许诺的军统统领让他非常心动。为了在太子胜利的时候交出满意的答卷,他把账本放在身上保管。主使者和商人勾结,通过前屯卫和鞑靼做生意。他用饷银贿赂兵卒,收集到详细的交易情况。他甚至探查到每趟生意受益的官员名单。

账本是张洪翻身的指望。

不曾想到,鞑靼想要暗杀太子的同时,太子爷派出龙卫暗杀鞑靼小王子。更不曾想到,他的账本丢失了。

如果一切都是太子的安排……张洪整个人如坠冰窖。

“快追!”只要追回账本,他就有翻身的机会。

从捕鱼儿海通往太子军帐的道路被堵死。暗二和暗十绕道前往玉龙栈。龙卫指挥使许泰正在玉龙栈看守龙骨。

玉龙栈是元朝设立的驿站,是草原丝绸之路的其中一个停靠站。随着最后一任元帝逃亡草原,玉龙栈荒废了。玉龙栈附近寸草不生,没有牧民会在此放牧。直到采矿冶金院在这里发掘出龙骨,玉龙栈成了大明不择手段都想占领的地方。

老英国公、秦王、晋王、秦纮、谢铎等人在半路遇到前来接应的榆林军。在榆林军的护送下,缓慢地向玉龙栈靠拢。

太子心腹榆林军,不会让任何人在战事不明的情况下入草原。在这群心急火燎祭拜逐鹿战场的人中,藏了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他们想赶在太子前头到达玉龙栈,扰乱太子行军布局。打过仗的人都知道,战场瞬息万变。一旦错失时机或者掌握时机,战局难料。

在他们因为各种原因耽搁在路上,玉龙栈传来惊人的消息。

“满都海太后和太子停战和谈。”

“鞑靼有意送公主和太子和亲!”

“鞑靼小王子暴毙!”

“鞑靼公主已经许了朵颜卫右都督花当?”

“太子遇刺?”

秦纮跳脚:“姜汉,你这个混球!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太子给你下的什么命令。前方有变,立刻急行军!”

第415章 填房?

电话、电台的诞生改变了明朝的消息传播速度。京师很快适应了天南地北的信息大量涌入。军机处、东厂有专门的情报处理官员。连内阁都加派了诰敕房中书舍人的数量,专门汇总处理消息。

草原同时涌入了大量的消息,一时间弄懵了京师众人。

内阁、军机处官员汇集文华殿商议。

“这仗怎么打了一半就停战了?”谢迁满眼遗憾。

他和刘健收到朝廷急电,迅速安排好政务从吐鲁番返京。温良改的牧民喜欢吐鲁番,安心地在那暂住。可谢迁在温良改下力气经营了两年,疏通了温良改通往吐鲁番、哈密、赤岭、云南的商路,前景不可估量。这其中花费了江南商人不少的心血,是江南商人一手打造的海外贸易线。他是不会轻易放弃温良改。

马文升出言安慰:“太子不会把到手的肥肉吐出来。估计和鞑靼谈妥停战协议,立刻会解决霸占温良改的瓦剌部落。”

惠安伯张伟不无遗憾地说:“若不是因为太子遇刺,估计太子会一口气打到捕鱼儿海,打破蓝玉将军的辉煌战绩。”

刘健语气平淡:“太子一口气打到捕鱼儿海,那只是少年意气。可是太子中途终止战争,单方面与草原几方签订条约……”

李东阳中途插话:“太子长大了,有独特的见解了。”

现场的人同时沉默。

惠安伯左右张望,闭上嘴不敢开口。

朝中年轻的文武官员大多支持太子。太子做了很多他们想做不敢做的事,说了很多他们想说不敢说的话。但不少老臣对太子的行为非议颇多。

军事上不多说。不管如何,开疆扩土肯定是好事。民事上,太子被骂成了筛子。

比如在草原上推行《大明律之北方条约》,保留了草原民族的风俗,和儒家礼仪相违背。寡妇改嫁、不允许女子缠足、女子也有继承权等规定,明显是和朱理程学针锋相对。

《大明皇家日报》上天天都有文章指名道姓骂太子。民间更是争论不休。甚至引发了第三次移民河套的风潮。

河套在《北方条约》的范围之内。不想女儿缠足,或是只有独女的人家,把河套当成是脱离宗族枷锁的桃花源。

“行了,别去管外头乌七八糟的议论。关上门有的是时间讨论。你们谁知道太子此时身在何处?”马文升扫视全场。

内阁摇头,军机处摇头。

电台掌握在朱寿手上。朱寿不想让人知道的,外头的人压根不会知道。内阁把杨一清塞到他身边,可只要他不点头让杨一清用电台,远在草原深处的杨一清毫无办法把消息传出来。

马文升咳嗽了几声:“我等切不可与太子隔阂太深。太子手上即不缺钱粮,也不缺人手。太子能轻易绕过我等办事。可我等做臣子的,却无法事事专断。”

“负图,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内阁总不能全当应声虫吧?好歹我也是最后一任首辅,该有的文人风骨不能丢。”刘健表态道。

马文升轻笑:“首辅、宰相不过是虚名。”话语权才是实实在在的。

刘健大笑:“也是,我在吐鲁番可当了回土皇帝。这两年收礼收到手软。”

“你这老家伙,御史怎么没弹劾你!”马文升笑骂。

刘健摸着胡子得意地笑:“因为我只收西厂的礼。西厂在国外比奸商还奸。的确良卖丝绸的价,塑料制品和瓷器捆绑销售,小小的弹簧和银子一个价,橡胶轮胎更是卖天价。”

“太子鬼精着呢。估计也只有未来的太子妃能从太子手上占便宜。”马文升朝李东阳挤眉。

朱寿严词拒绝了鞑靼公主的和亲。传到京师的消息除了官面上的,还有太子的原话。大家一致认为:太子格外‘尊重’太子妃,有惧内倾向。

众人同时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顶着众人迫切的目光,到乾清门请求面圣。

“李大人,不是老奴不让您进。”陈宽遮着嘴小声附在李东阳耳边说,“皇爷又吐血了。王院判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再让陛下劳心。娘娘下了死令,不让外臣面圣。朝政移交内阁、军机处处理,诸位大人议过的事,老奴才能用印。”

陈宽堂堂的掌印太监,只剩下用印的权利。不过他也不用天天过的心惊胆战,御史不会盯着他弹劾,下头的人不会争着抢他的位置。

李东阳大惊:“陛下的病情怎会如此严重?上次王院判不是说静心调理便可吗?”因为王院判说是心病,官员们都没太在意。

“哎,皇爷这次是被气狠了。山东传来消息,提刑按察使司检查了泾王、泾王妃,没有查出中毒的症状。仵作得出的结论是自然死亡。根本无法给衡王定罪。”陈宽苦大仇深地说。

李东阳倒吸一口凉气:“山东道御史胡瓒,可是亲眼见到衡王的人下毒的啊!”

“胡大人指天发誓所言句句属实。当时泾王邀请胡大人见证,说是要向陛下弹劾衡王有不臣之心。衡王见到胡大人在场,和泾王吵了起来。泾王妃正劝着架,突然衡王身边的道人撒了一把粉末,泾王和泾王妃当场晕厥。衡王趁乱走了。”

“泾王府的太医救治时发现泾王有中毒迹象。可是尸体上,什么都没能发现!衡王大喊冤枉,一口咬定泾王是天谴暴毙的。还说,还说陛下是想借口除掉他这位真龙天子。”陈宽磨着牙气咻咻地道。

李东阳脸色铁青:“衡王做不出这等精心的布局。此事背后定有蹊跷。必须让太子赶回京师坐镇。陈公公,太子现在在何处?”

“这……”陈宽一脸为难。

就在这时,乾清门里传出女子的哭诉声。“请陛下明鉴,此事是衡王一人所为,与小儿汝王无关。”

陈宽指指门内:“衡王生母德太妃天天来乾清宫请罪。娘娘不许她见皇爷,她就跪在殿门口喊冤。皇爷不过是让人围住了汝王府而已,泾王可是小小年纪就丢了性命。”

李东阳尴尬了。皇家的事外臣不能多话。可他又算是未来的皇亲,太子四处彰显对女儿的厚爱,他想躲麻烦事都躲不掉。太子一定是故意的。

正说这话,张皇后面容憔悴地走来,“李阁老在呢,快给本宫出个主意,怎么让德太妃安静点。皇太后性子绵软,本宫也不能对太妃如何,只得拦着不让进。”

李东阳躬身行礼,想了想道,“臣得知周太皇太妃喜爱礼佛,不如让太妃陪太皇太妃参佛?”

张皇后一喜:“好办法。难怪陛下总夸李阁老善谋。”

“娘娘谬赞。”李东阳拱手。

张皇后用手帕捂嘴叹了口气:“太医院尽了力,可陛下身体还是没能起色。民间有冲喜的说法,本宫想办场喜事冲冲喜。”

“娘娘是想让太子提前大婚?”李东阳不动声色地问。

张皇后摇头:“陛下伸长脖子等太子妃敬茶,至少也要等陛下身体康复了才行。听闻李阁老家的大公子自嫡妻死后没有续娶,寿宁侯的嫡长女刚及笄。李阁老以为如何?”

李东阳嘴角直抽抽。让皇后的嫡侄女当填房?

第416章 大顺朝

李东阳忧心忡忡地回到文华殿。

“宾之,可打听到太子下落?”马文升急忙问道。太子总是瞒着朝廷私自行动,他们是鞭长莫及。

李东阳一脸肃容:“太子此刻在迤都,同满都海太后签订停战协议。”

“迤都?”刘健骤然起立,“可是永乐帝招降元朝末代太尉乃儿不花的地方?”

李东阳点头:“正是洪武二十三年第七次北伐,永乐帝首次出征便惊艳四方的那场战役。”

“那可是在草原腹地!玉龙栈还要往北三百多里地,和鞑靼王庭相距不远。万一出意外,我军无法救援!太子……太过胡闹!”马文升急得不得了,恨不得冲到草原把太子拉回来。

李东阳苦笑连连:“太子原话是说:大军占了迤都,才能保护住前往玉龙栈的各位大爷们。如果一切顺利,迤都以南将纳入大明疆域。不过,至少在五十年内都属于太子直接管辖,由河套负责具体事务。”

马文升招招手,军机处参谋部官员把长约五米的舆图摊在众人面前。

刘健、马文升戴上朱寿送的眼镜,才瞧到舆图上部标注的迤都。那可是十几个河套的土地!

惠安伯满眼崇拜:“不愧是太子殿下。”

“太子胃口真大。只是……草原不好治理呐。”彭清没能瞧清舆图上的标注,打算退朝后去保大坊走一趟,要一副眼镜。

梁储笑道:“太子殿下治国的本领也是不差的。”

杨廷和头疼了,直觉告诉他肩上的担子更重。太子不会亲力亲为治理地方。与其说太子善于治国,不如说太子善于‘物尽其才,人尽其用’。

“宾之为何神色不安?”刘健注意到李东阳不同往常的焦虑。

内阁、军机处众人把注意力放在李东阳身上。太子事先言明草原不归朝廷管,他们只有看热闹的份。草原终归不是中原,位极人臣的他们兴趣不大。

李东阳思虑再三还是实话实说:“皇后娘娘有意做媒,让寿宁侯嫡长女许给犬子做填房。”

话音刚落,文华殿如死一般沉寂。

李东阳独子李兆先三十而立,寿宁侯嫡长女刚满十六,年纪差很多岁,还是填房。皇后娘娘性子要强,和太子殿下只有面子情。把嫡侄女许给未来太子妃的哥哥做填房,非常打皇后的脸。除非……

“我等多日不曾见过陛下,不知陛下身体如何?”刘健问到了关键。

李东阳摇摇头。

众人心里一咯噔。

刘健立刻反应过来,用凌厉的目光扫视众人,“这事大家都想明白了,那就死死捂住!太子归京之前,外头绝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风声。做好自己的分内事,绝不要越雷池一步!”

刘健毕竟做过多年的首辅,说出的话很快得到众人的认同。

军机处和内阁分头行动,一切以稳住局势为重。

手中握有实权的官员收到上峰的暗示,谨言慎行了起来。万事以《大明律》为准,违法违规的事绝不沾手。三大营外松内紧,五城兵马司更是昼夜不断巡逻。

为了防止消息外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虚衔的官员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老油条觉察了不对劲,很有眼色地循规蹈矩做事,并没有声张出去。

京师上层严阵以待,中下层如往日一般过日子。就算有人觉得京师的巡查力度太过频繁,也会以为是弘治帝病倒、太子不在京的缘故。弘治帝三天两头生病,太子经常不在京,大家都习惯了。

刚升任锦衣卫千户的孙璟,在辽东还算是个人物,可在京师就什么都不是了。因为有很多把柄掌握在娘舅手里,孙璟不得不到处求人,想把张斌从北镇抚司救出来。

会昌侯孙铭收到王家表兄的暗示,非但没有帮着救人,反而抬出族长的身份,从孙璟家下人中拷问出不少内幕。

下人的供词吓坏了孙铭。意识到事态严重,孙铭把亲弟弟孙璟五花大绑,送入了北镇抚司。

没多久,内阁派出巡抚调查辽东走私案。军机处跳脚,和内阁在文华殿大吵,坚持辽东的事应该由军机处提刑部调查。

两方相持不下,决定各自调查各自的。

勃然大怒的定西侯带上五军营的人,亲自赶往辽东质问。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也来凑热闹,相继召相关人等入京查问。

一时间,辽东都司不少将领同时往京师赶。他们中不少人刚完成武考,成绩优良。原本等待京师升职加薪,没想到沾染了窝案。

他们纷纷咒骂张斌多事,也有人给北镇抚司里的张斌递话,让他消停点。

而张斌,在东厂、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之下去掉了半条命。听到同僚们的‘问候’冷笑连连。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说了。好处一起分,凭什么出了事把一切都推在他儿子身上!

至于山东的衡王,军机处、内阁十四人一同签字盖章下发逮捕令,由提刑按察使司押往京师宗人府。平常时期还可能慢慢调查泾王死亡的真相,特殊时期根本不需要证据,直接定罪。

太子入了草原,如同泥牛入海。连朝臣们都不知去向,民间更加不可能知道太子的行踪。尤其是草原传来的太子遇刺、鞑靼小王子暴毙、停战和谈的几个相互矛盾的消息。

道人隐藏在百姓中间,见衡王被火速提拔的山东按察史黄珂押解进京,嘴角浮现若隐若现的笑容。

“大帝,按察使司抓走了衡王,山东官员换了一茬子,辽东大部分将领被召入京。明廷应该觉察到了什么。”同样身穿道袍的道士毕恭毕敬地说。

道人轻轻一笑:“他们当然会察觉。朱元璋就是扯起明教的旗帜造反起家的。”

“大帝,我等要开始行动吗?”

道人微微点了下头。

黄珂堤防衡王府的侍卫,派出了大量的官兵们。衡王府的侍卫们没有抵抗,任凭他带走衡王。

衡王一路叫嚷:“陛下要杀本王灭口。这是违反天道的举动,将会遭受报应!”

四周毫无征兆地响起了锣鼓声。衡王府的侍卫和看热闹的百姓蜂拥往衡王身边挤。

衡王一喜:“大师救本王来了。”

话刚说完,不知谁撒了一把粉尘,衡王脸色大变,连呼救都来不及,步了泾王的后尘。

有人高呼:“快看,衡王暴毙。衡王也不是真龙天子。”

黄珂眼见衡王咽气,想要收拢官兵防止局势进一步失控。没想到带来的官兵不听他指挥。

“五行中以金克木,段为金,朱为木,朱家气数已颓尽,段氏金长坐皇廷。大顺将取代大明,一统天下。”

正在此时,半空中撒下一轮圣光,耀眼得如同刺眼的阳光,令人睁不开眼。威严的声音神奇地在每人的脑海里响起。

“神迹,这是神迹!”

黄珂破口大骂:“狗屁神迹,这是叛乱!”

第417章 协议签署

在朱寿的熏陶下,大明官员百姓对神迹非常不感冒。

见识过了热气球、电话、电报,他们相信认为的‘神迹’,多半是一种奇淫技巧。报纸曾大篇幅报道热气球的原理。在山东沿海地区捕捞海鲜的宝船,早就全换成蒸汽船。神奇的事情看多了,大家连对龙骨都产生过怀疑,何况区区光和声音?

山东青州出现的‘神迹’,并没有引起轰动性的效果。除了对大顺朝所谓的开国皇帝‘平顺大帝’狂热的信徒,没人会认为他是什么真龙天子。

大明国力强盛,连南涝北旱这种最容易饿死人的天灾**都能扛过去。受灾的地区在朝廷扶持下渐渐缓过来,百姓的日子一天好过一天。有什么理由跟着一起起兵造反?!

最主要的事,军机处牢牢把控兵权。金州卫指挥刚相应平顺大帝的招揽,不到五日,便被隔海相望的威海卫驾驶铁船打上门。

临时被调到山东布政使司、担任左布政使的雍泰,是一位手段强硬的老臣。在地方任职时没少处理过犯事的世家豪族。尤其是九边军改之时,他为山西按察使,他和马中锡把大同、宣府等地侵占军屯的世袭武官们清剿了个遍。

青州刚扯起大顺朝的旗帜,黄珂让随行的东厂通讯员发电报给济南府。雍泰立刻从济南府杀到曲阜。先礼后兵,先给孔家赔罪,然后命人围困了孔家,孔家只许进不许出。

孔家大公子暴跳如雷地责问雍泰:“为何敢欺上门?”

自衍圣公死后爵位高悬,孔家已经闭门谢客很久。总是有人拿着朱理程学的礼教经典高标准、严要求规范孔家人行为。只要出现逾越的言行,就会有人到处散发小广告昭告天下。可以说,山东地界谁都有可能勾结反贼,就是孔家没这个可能。

“山东是孔圣人老家,为何尽出唐赛儿、段鋹等反贼?孔家有教化家乡不利之责。”雍泰横眉冷对。

孔家人气得倒仰。

雍泰转头赶到邹城亚圣府孟家,同样软禁了孟家人。

孔孟两家开了好头,其后山东有名的世家大族接连被官兵围困。

只要哪家的姻亲故旧、下人、佃户参与反叛,就换成东厂的人进家门看管。山东地界上的地头蛇们,被硬生生压制住不得动弹。

“雍大人,是否太过了?万一山东士族事后追责、御史弹劾,我等受不起。”胆小的参政心惊胆战地问道。

雍泰冰刀子般的目光射向参政:“内阁通过电台通告,东北出现相应‘平顺大帝’的骚乱,武靖伯派军队武力镇压。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这是内阁的命令。再者,你怕咱们的太子殿下受不了士族压力找地方官员麻烦?”

瞧瞧孔府的倒霉劲,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只要有强势的太子在背后坐镇,办事的官员心中十分安定。

雍泰瞟见按察使黄珂脸色难看,不由得问,“黄大人也担心事后追责?”

黄珂摇头:“我仔细研究了进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总觉得不对。”

“太子无可争议地拥有调动天下兵马的大权,山东沿海的水师船只更是太子一手打造。金州卫指挥为何敢附逆?他哪来的信心造反成功?还有衡王,素来喜好书画,陛下夸赞其书法为宗室第一人。是位胸有点墨的风雅之士,怎么就像换了一个人似得?盲目相信他是真龙天子?”

“还有东厂在此事上的消息过于滞后,太过反常。”黄珂目光炯炯地看向雍泰。东厂的无线电通讯部遍布大明各个角落。一有风吹草动便能把消息传到京师。可是在山东,东厂的人好像同时消失了。

参政不敢听下去:“布政使大人,下官去巡查地方,安抚百姓。”

雍泰挥手让人退下。

“泾王和衡王死状相同,应该都是段鋹逆贼害的。太子殿下虽然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却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对陛下更是孝顺有佳。陛下与泾王兄弟情深,太子不可能用泾王当鱼饵。东厂的异常,必定会给大家一个说法。”雍泰非常肯定地断言。

在后世和平教育下长大的朱寿,虽然敢举枪在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其他地方还挺有底线的。朱元璋、朱棣大开杀戒有何用?不但史书上名声不好,大明不还是被文官集团控制住?

朱寿监国连文臣最讨厌的廷杖都取消了,对没触犯国法的官员从没下过死手。最多学宋朝,把得罪他的人反复折腾。结果如何,端看个人身体、心理承受能力。比如心理强大的刘健、谢迁、李东阳,在情形复杂的地方当官,不照样滋润地回内阁重新掌权吗?

反对朱寿的人,即便是被整的一穷二白的盐商,也从没有骂他心狠手辣。不过,骂他心黑的人多了海去。

“一昧的杀戮只能震慑一时。本宫与达延汗最大的区别就是:以理服人!”朱寿大言不惭地在满都海面前夸口。

一身素服的满都海双目赤红,吃了朱寿的心都有。她坚信大儿子的死和朱寿脱不了关系。

满都海用杀人的目光死盯着朱寿,用生硬地语气说,“一开口便是迤都以南的土地,这算是以理服人?”

朱寿诚恳地点头:“捕鱼儿海在迤都以北。太后也应该知道蓝玉将军千里奔袭捕鱼儿海、俘虏元朝皇室的壮举。本宫拼着不要自己的威名,也要给鞑靼留最后的脸面。本宫此举不够服人吗?”

“你……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太甚!”满都海红着眼睛说。

朱寿冷笑:“能在赤岭马市屠杀商人的,算不得孤儿吧?图鲁博罗特敢破坏赤岭马市规矩,就要承担严重的后果。赤岭马市虽然是本宫派人建造的,却承载着各国商人的希望。图鲁博罗特任意妄为,不但给鞑靼招灾,还害死了自个儿。太后可别把事情一股脑推在本宫身上。”

图鲁博罗特的死因,和他在赤岭马市抢走的女忍者有关。打死朱寿都不会承认此事!至于朱寿在虾夷赐下了一大片土地给忍部,同时让忍部首领成为虾夷的将军,是不可能从海外虾夷岛传到草原的。

“太后,大明太子表明态度,迤都乃至河套都欢迎我们做买卖。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坚持要土地有何用?《北方条约》取消奴隶一项,已经让牧民们与我们离心了。”好儿趁部首领阿儿脱歹王漫不经心地充当和事佬。

满都海两眼喷火。

好儿趁部是鞑靼第二大势力,达延汗会发动宁夏战役,也是因为阿儿脱歹王想要取代他的地位。大明太子把阿儿脱歹王请来,是明晃晃的威胁。

“好,我签!”满都海咬牙道。她恨恨地看着朱寿,祈祷着山东的那位道人能成事。

朱寿畅快地哈哈大笑。迤都,后世的蒙古和华夏的交界。只要给他点时间,他能继续扩宽版图。

第418章 意气风发

工程兵团在迤都立下大明界碑。朱寿大笔一挥:到此一游。

杨一清嘴角抽抽:“殿下不写点别的吗?”太子书法师从书琴双绝的戴义公公,端的是游云惊龙、行云流水。不过这内容实在无法形容。

“留什么话都是假的。”朱寿哈哈大笑,“临时界碑而已。迤都既不是大明的边疆,也不是鞑靼的安全线。不过是掩耳盗铃。”

元朝能占领四分之一的世界,清朝能拿下乌里雅苏台,他奋斗的最低配也不能比清朝差。

朱寿意气风发:“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杨一清嘴角不自觉的勾起,年轻时被灰暗的现实磨光的热血再次燃起。储君年少有为,大明盛世充满希望。

“谷大用,本宫答应给阿儿脱歹王的物资尽早兑现。再把大宁城的那座行宫送给他。听闻他有不少妻妾,送上一批银作局打造的首饰。”朱寿转头吩咐道。

好儿趁部又名科尔沁,实力仅在达延汗嫡部察哈尔之下。如今成了第一大势力,有的满都海头疼。好儿趁部紧邻福余卫和女真各部,后世是努尔哈赤的盟友。重利以诱之,对大明百利而无一害。

杨一清心情从山顶掉落到谷底,一言难尽。太子时常把风骨、气节挂嘴上,本人的骨子里更像商人。

谷大用一一应下,然后表情凝重地禀报,“王厂督紧急来电。妖道段鋹会妖术,东厂在他手上折了不少人手。王厂督从京师掉人手支援山东,结果发现……发现段鋹长相与陶仲文相似。王厂督问殿下该如何处置?”

“陶仲文?!”朱寿骤然色变,“段鋹打出的国号可是大顺朝?”

谷大用低头道:“是。”

朱寿骂骂咧咧:“他大爷的。”

他当时把注意力放在刘瑾身上,生怕系统给刘瑾留下些什么,反而忘了陶仲文。陶仲文死前没有逃跑的征兆,喝毒酒时更没有挣扎。当时死的可千万不要是个冒牌货。

“殿下,有何问题?”杨一清见到朱寿脸色大变,上了心。

朱寿摸着下巴抬头望天,半晌后开始瞎编,“本宫曾让天师研究院的陶仲文研究《推背图》。《推背图》暗示:大顺将会取代大明。陶仲文因为勾结兴王已被本宫下令处死。没想到会冒出来一位段鋹。”

《推背图》号称是预言第一奇书。

杨一清的呼吸停了片刻。他沉重地拱手说:“殿下应让东厂解决掉段鋹。”

朱寿瞟了他一眼:“东厂近来……人手不足。”

“为何?”杨一清铁了心打破砂锅问到底。

‘平顺大帝’在山东聚集了几万人的信徒,深入民间的东厂事先竟然没有发觉。引起了很多官员的怀疑。

朱寿捂着嘴小声说:“玄武湖黄册库被淹。天下的黄册、鱼鳞册全部损毁。东厂忙着从各布政司、州、府、县回收备用的青册。”

杨一清几乎晕厥,几个深呼吸抚平受到强烈冲击的心脏,急不可耐地道,“殿下快回京吧,即刻启程。”

“急什么!杨大人曾在先帝爷身边待过,也是见惯风浪的人。别为了一点小事乱了阵脚。”朱寿神色淡然地道。

杨一清失声大叫:“殿下,这可不是小事!黄册、鱼鳞册关系到千家万户,那可是天大的事。龙骨现世,果然没好事。一个处理不妥当……”

“把所有的事情串起来看:辽东杀良冒功、离间殿下与朵颜三卫感情;衡王残害泾王意图不轨;鞑靼派人伏击‘假太子’;大顺取代大明的预言;黄册库被淹;龙骨现世;如果件件事情都按照布局走,改朝换代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杨一清暴走,“殿下快回京吧。”

朱寿很想说,龙骨现世只是巧合。

不过,还是不挑明的好。粗看上去形势确实危险,却也是火中取栗的时候。他可以趁着这次事件解放生产力,为大明今后的发展打基础。

“南京负责黄册库的上下人等把事情捂得严严实实,一干人等急着抢救被毁坏的册子。要不是东厂无意发现,父皇和本宫还被瞒着。这事是人为还是天灾不好断言。在等几日,若还是无人揭开此事,那便是天灾。如果有人在叛乱的当口把此事宣布与众,本宫可得好好清算清算。”朱寿表情平静。

因为有便宜老爹在,他到现在还没大开杀戒过。

杨一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偏偏清楚一切的太子不急。“恳请殿下让下官使用电台通报京师。内阁、军机处几位大人是陛下挑选的,全都是忠心耿耿之人。殿下处处瞒着大人们,非常不妥当。”

朱寿点点头,同意了杨一清的请求。

杨一清拖着谷大用急步跑向电台。

朱寿眯着眼看着矗立起的界碑,暗中正用心脑速算能力排兵布阵。

花当垂头丧气地策马而来。

朱寿调侃道:“右都督准备何时成婚?本宫会亲自当主婚人。”

花当猛地抬头,希翼地问,“殿下不是开玩笑的吧?”

“本宫想要右都督协调大明同鞑靼的关系,怎会在大事上开玩笑。从匈奴到蒙古、再到瓦剌鞑靼,草原和中原打了千年。本宫想用温和的方式处理草原的关系。《北方条约》是试探。”

朱寿笑眯眯地说:“本宫可喜欢草原牛羊的味道,京师饲养的牛羊就不是一个味。羊毛和**在草原没有价值,可放在本宫手上,本宫能让它们产生源源不断的价值!草原有金矿、盐池、煤矿,但没有地方花、没有实力开采。中原有物资和技术。我们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殿下说的极是。草原的冬天不好过。自从有了大宁城和河套,冬天不用死牛羊和族人,还能美滋滋的聚会玩乐。”花当笑成了一朵花。

没说几句,朱寿和花当已经勾肩搭背了。

“满都海太后对本宫不满,阿儿脱歹王挺喜欢本宫的。但本宫还是相信成吉思汗的后裔能有大作为。图鲁博罗特虽然死了,可其他几位王子也是达延汗和满都海太后的血脉。不管他们谁上位,都是公主的哥哥。右都督可要替本宫说说好话……”朱寿开始新的忽悠。

如何消除草原和中原世代仇杀?都是一家人不就好了吗?大明不和亲,不代表不能通婚。朱寿打算用花当的婚事开个头,用大量的礼金把鞑靼女子骗出捕鱼儿海。

“娘娘准备在万寿节前,给李公子和寿宁侯之女主婚,替陛下冲喜。李阁老询问殿下能否到场?”从通讯房回来的谷大用问。

朱寿很快意识到不对劲:“马上去电,确认父皇身体状况。”

第419章 跟着本宫混

京师回复一切安好。可朱寿知道,皇后不会轻易向他低头。寿宁侯嫁女三媒六聘全无要求,只要求在万寿节之前完婚。宫里头一定发生了变故。

朱寿把杨一清留在草原,主持朵颜三卫、土默特、永谢布等部落的草场分配。他一路快马加鞭,沿途更换数种交通工具,用最快的速度,带上谷大用等寥寥数人回京。

江彬带着府军前卫来到了玉龙栈。

玉龙栈一半以上的土地被翻整,裸露出一具具史前巨兽。江彬和卫士们坐在马上愣愣地瞧着,心理素质不过关的直接摔下了马。

“见过太子殿下……”礼部尚书石瑶正欲行礼,近距离看清楚穿戴黄袍玉带的并不是太子本人。

石瑶愕然:“太子又去哪了?”

“山东有人起兵造反,之前草原上有人伏击殿下,为防万一,殿下乔装从另一路回京。”江彬说话时视线没离开过龙骨。

目光所及之处,遍地白骨。历经岁月的流逝,依稀能看到它们死前的模样。会是一种什么样毁天灭地的力量,能把洪荒巨兽一同消灭?!宫中豹园里的大象,是江彬平身见过最大的动物。但大象的体格在龙骨眼前,什么都算不上。

晋王揪着胡子诧异地问:“有人造反?是哪个不长眼的?”皇帝军权在手,虽然天灾不断,可朝廷救灾得利,大部分百姓安居乐业,宗室忙着在海外赚银子,谁会造反啊。

秦纮等人到达玉龙栈之前,衡王还没扯出造反的大旗,只是有民间议论。为避免麻烦,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打算在玉龙栈等太子。

他们等来了停战和谈、迤都以南划拨入大明的好消息,但没能等到太子。

“江湖术士段鋹先借衡王手杀了泾王,事情败露后又杀了衡王。并且举起‘大顺朝’的旗帜号召信徒造反。山东有几处卫所响应,已经被军机处调兵镇压。东北也出现了动乱,武靖伯领兵弹压,暂时没有消息传来。”江彬一五一十道出。

晋王等人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去了两位亲王?

挑选真龙遗骸的龙卫、正在祭坛上跪拜的名士、商讨迎龙骨适宜的礼部官员、负责安全的榆林军,全都惊讶地把目光聚集到江彬身上。他们在玉龙栈待了没多久,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

随行的东厂通讯员身上的电台响起。没多久,众人得知了玄武湖被淹,黄册、鱼鳞册被毁的消息。

现场抽气声此起彼伏。

“快回京!这一连串的事情都是阴谋。”身为宗人令的晋王火冒三丈。

晋王催促众人回京。

秦王拦下焦急的晋王,扫视着玉龙栈周围的巨兽尸骸说,“我老朱家‘上承天之所为,而下正其所为’,才会令龙骨现世。一群妖魔鬼怪趁机出来闹事而已,我等挑一具龙骨,放到大明门前镇压妖物便可。”

晋王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对。

龙卫统领许泰问:“挑哪一具?”

众人犹豫再三。

“拿最方便携带的。‘你未看此龙骨时,此龙骨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龙骨时,则此龙骨形状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龙骨不在你的心外。’”王明阳立于龙骨之中,铿锵有力地道,“‘心即理也。心外无理,心外无物,心外无事。’”

王明阳的说法引起谢铎等名士的共鸣。

“‘天理即人欲也’。造反的人根本不是什么顺应天道,顺应的是他们内心的**。拿天理天道当什么借口!大明在陛下的统治下五谷丰登,满足了百姓们最基本的生存**,那就是顺应天道的行为!”王明阳说出了他多日来思考的哲学观点。

秦王深深注视王明阳,总觉得他的话语含沙射影了些什么,一时没想明白。倒是王明阳说话的腔调,和太子有几分相似。

听懂的秦纮、谢铎、老英国等老狐狸暗中点头。

迤都离京师很远,朱寿一路急行,还是在路上花了二十多天的时间。巧合的是,今日正好是李府和寿宁侯府办婚事的日子。

“拿出身份证或者路引,摘下面罩,检查!”京师外七门提高了盘查力度,所有人都需要经过层层检查核对身份。

朱寿取下羊绒面罩,露出一脸风尘的疲惫。

门千总激动地大哭:“殿下,您总算回京了。没了鱼鳞册,我家刚买的五亩地不算数了是吗?”

“看,是太子殿下。殿下,我前年买了十亩地,黄册库还没来得及更改,顺天府上的青册也没改。可我真的是花了真金白银买土地,朝廷不会不认吧?”

“殿下,我家虽然前几代是军户,但我爹当过传奉官。先帝爷特许改了户籍。”

“殿下我们家……”

“殿下……”

进京的很多人,都是来问清楚黄册、鱼鳞册的事情。见到太子本人,还不得团团围住。

谷大用等卫士紧张地围在朱寿身前,门千总慢了半拍反应过来,马上召集人手保护朱寿安全。城门口的百姓群情激动,城门官和调来维持秩序三千营一时间挤不到太子身边。

朱寿站到马背上,朝天连开数枪示意,“大家安静,听本宫一言。”

‘砰砰砰’几声,让在场的人安静了下来。

“本宫此次从鞑靼手里抢了几千万亩的土地,加起来比陕西、山西、山东、河南还要大。大家还怕地不够分乱起来?”

“当然啦,都是草场,种不了粮食。但东北、琼州、湖广、江南几地的粮食养还活不了万万人口吗?粮价保持两石一银币不变。草原的羊,从羊毛到羊奶、羊皮哪一样不能赚银子的?”

“户籍,今后不讲究!”

“今时不同往日,鞑靼都被本宫打回老家几十年内不敢出来闹事,国内就不需要用户籍稳定后方。大家瞧瞧李阁老,军户出身。瞧瞧远征军,有多少民户、盐户、匠户、医户?不要因为户籍限制了大家的未来。”

“最重要的赋税,今后可以折算在田亩中算,不以户籍来论。”

“朝廷的鱼鳞册没了,大家手里肯定有地契的。只要地契是真的,没有造假,以多的一份来算。若是没有土地分给大家,本宫在东北有一大片荒地。由本宫来赔!”

“只要人好好活着,本宫带大家发财!”

朱寿撂下的一番话,说的大家心定了不少。

“好!今后我就跟着殿下混。”

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闻讯赶来的马文升、刘健等人颤抖着手服下保心丸。

不限户籍?赋税折算田亩?以百姓手中的地契为依据算田产?

天啊,大明不得乱套!

陛下啊,您真要传位给太子吗?

第420章 都是套路

朱寿在永定门一番慷慨陈词,收获了百姓的拥戴、官员们的愁眉苦脸。

在不远处,东厂厂督王岳、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御马监宁瑾三人带着人马相继而来。朱寿见到他们远远隔开前来迎接的马文升等人。

朱寿眼珠子转了转,做好了心理准备,“进宫。”

穿过人群围堵的永定门、欢呼他回朝的正阳门、百官恭迎的大明门,拒绝登上撵轿,也没有使用自行车,放缓脚步、步履维艰地向乾清宫走去。

“恭迎殿下回京。”两旁的宫女、内侍、侍卫一一行礼。

朱寿颔首示意,心中万般滋味。

这可比上辈子被受害者围讨投资时难受多了。毕竟,脚下的紫禁城离属于他只有半步之遥。那可不是几百亿能论得了的!

望着躺在床上完全脱了形的便宜老爹,朱寿跪在床前,心难受的像刀割一样。虽然此前有千万种打算,可看到便宜老爹深陷的双眼、凸起的颧骨、突然冒出的白发,各种想法都散了。

回首上辈子的失败,他成于不甘心、败于不知足。四个字总结出人生经验:量力而行。

他多活了这几年精彩的日子,也该知足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些年来,若没有便宜老爹在背后无条件的支持,他估计活不到现在。

“回来了?”披头散发地躺在龙床上的弘治帝,侧过头,深深打量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眼中闪过怀疑、痛苦、挣扎、纠结,最终归于慈爱。

朱寿虎目含泪,握着便宜老爹干瘪的手微微颤抖。嘴唇蠕动,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弘治帝摸摸他的头,轻笑,“不想叫一声为父吗?”

“父……父皇。”朱寿退到床边,结结实实磕了几个响头。

‘咚咚咚’的磕头声,在小小的暖阁中回荡。

弘治帝急促地道:“陈伴伴愣着干嘛,咳咳咳,还不快把太子扶起来。”

“小爷,您磕疼了额头,心疼的可是皇爷。”陈宽马上扶起朱寿。

朱寿跪地不起。

弘治帝长叹一口气:“都下去吧,让我们父子俩单独说说话。”

陈宽领着人悄无声息退出了暖阁。

“都猜到了什么?”弘治帝开门见山地问。

朱寿摇头:“没有依据地猜测只会徒增麻烦。孩儿只是养成了一个习惯:凡事以糟糕的状况考虑,做符合时宜的事。若陶仲文没死,一定会夸大孩儿被妖物迷惑的事。能让父皇突然间病倒的,不仅仅因为泾王叔的死,还因为孩儿。陶仲文一定没说什么好话!”

“你是朕的亲子?”弘治帝语气淡淡,握紧的拳头出卖了他紧张的心情。

朱寿先是一愣,然后急急道,“孩儿身上流着父皇的骨血。父皇对孩儿舔犊情深、父爱如山,孩儿只怕这辈子都难报亲恩。父皇怎么会以为……以为……陶仲文到底说了什么!”

“骨肉亲情~”弘治帝眼角滑下眼泪:“皇家的骨肉亲情淡漠。”

“父皇想差了。皇家是世间最大的名利场,触手可及的无上权利,不断考验人的本性。人的**被无限放大,非常容易迷失自己。”朱寿握紧弘治帝双手,“孩儿不把昏迷期间遇到的奇事告诉父皇,因为起初孩儿被迷了心窍。”

弘治帝用力回握:“儿为何醒悟了过来?”

“因为觉得没意思。九五之尊看似至高无上,处处受肘制,处处需要妥协。父皇活得太累太累,没让孩儿看到当皇帝的好处。”朱寿老老实实地回答。

在朱寿看来,明朝皇帝的日子真没后世的**丝舒服。

朱寿伸手摸向弘治帝光秃的额头,弘治帝下意识避开。

“父皇戴帽子遮住光秃的额头。公公们说,这是当年万贵妃给祖母灌堕胎药的后遗症,甚至造成父皇身体孱弱,让皇爷爷起了易储的心思。”朱寿很是心疼,“而皇爷爷的口吃,是景泰帝想废掉皇爷爷的太子之位造成的。”

没人谁能随随便便成功。**丝羡慕得眼红的富二代,所要承受的压力超过常人数倍。我们的双眼只能看到别人爬上了人生巅峰,而看不到攀爬过程的血泪。

人,要量力而行。

如果朱寿不是穿在朱厚照身上,他不会搞那么多事。不管是成为勋贵子弟、还是农家子,他只会利用系统参加科举,进士及第、拜相入阁。在大明皇家气数未尽时造反,投入、产出严重不符。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朱寿眼神中透露出的认真劲,让做了十几年皇帝的弘治帝瞬间相信了他的话。弘治帝想了很多理由,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答案!

“臭小子!”弘治帝笑骂,“你为了无忧无虑当皇帝,快把大臣们逼疯了。”

万幸,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如果真如黑影所说,他的儿子在毓秀亭被飞石砸死,假儿子第一个要做的便是夺权、弄死他。这些儿子都没做。

皇家父子相残的事发生了不少。如果眼前的不是他亲儿子,更难能可贵了。肉食者糜。没有享受过权利好处的人,口头上当然能淡泊名利。身处权利的漩涡,能保持本心的人极少。

弘治帝相信,眼前的肯定是亲儿子。

朱寿傻呵呵地笑,心里大松一口气。便宜老爹这关过了。系统都能被他弄死,还怕其他妖魔鬼怪?!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朱寿搬出《魔戒》的场景,绘声绘色讲述看不到的影子对他的迷惑。把弄醒他的功臣,推给了是太皇太后供奉的镀金佛像。

满满都是套路。发挥了他上辈子诓骗大爷大妈买‘金融产品’的功力。

弘治帝含笑聆听,看了看屋内钟表指向的时辰,让朱寿代他出席李兆先的婚礼。

朱寿跪安离去。

“太子可曾调动过兵马?”弘治帝压低声音问。

一盏茶的功夫后,戴义轻手轻脚地走入暖阁。“启禀陛下,殿下收到李阁老的报信,一路飞驰,并未调动一兵一卒。从虾夷岛招入的忍者,也在和鞑靼的斗智斗勇中损失殆尽。只余下李小姐身旁的两位女忍者。”

“那便好。”弘治帝老怀欣慰。

戴义阴沉地说:“老奴找不到闯入乾清宫的黑影。”

“交给太子处置吧。”弘治帝笑道,“祖宗保佑我儿未受迷惑。大明之福!”

从小喜欢风雅之物的衡王,定是受了黑影的迷惑才会丧失理智。可怜泾王小小年纪便没了。一想到此,弘治帝的心刀割般难受。

“请皇爷宽心,小爷无事比什么都好。”戴义连忙上前宽慰。

出了乾清宫,谷大用低下头用腹语道,“罗教教众已准备妥当。一收到暗号,便可保小爷安全无虞离京。”

“不过是父皇的身体有亏,需要精心调养些年。”朱寿吐出一口浊气。

他做不出弑父的事,但自保的本事还成。永定门前的一番话,也是他自保的筹码。如果便宜老爹想杀他,他会在罗教教徒的掩护下离京。到时引导一下舆论,百姓们还会站在他身边。

好在,事情没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朱寿问:“有什么可当贺礼的?”

“我们回来太匆忙,没带任何东西。”谷大用为难地道。

朱寿扫了眼四周,从花园假山上敲下一块太湖石碎块。“这块石头长得像大明疆域图,包好了送给未来大舅子当贺礼。”

谷大用一脸纠结地接过像桑叶的碎石片,左瞧右看不像舆图上的疆域。

第421章 禅位

太子匆忙回京,见过弘治帝便出席了李府的婚礼。

“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李东阳一脸荣幸,至今还是白丁的李兆先脸上倍有光。

朱寿恭喜道:“祝李兄和嫂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谷大用低着头,双手捧起象牙盒递给李府的管家。象牙盒取自宫里头最好牙雕件,盒盖镶嵌了水晶打磨的镜面,盒子里的红绒布用金丝勾勒出花好月圆图。应该,也许,可以送出手。

李府管家郑重其事地收好贺礼。参加婚礼的宾客可就不依了。

“李阁老,让我等粗人开开眼界。殿下送了什么贵重的贺礼。”阳武侯薛伦凑趣道。

朱寿刮了他一眼:“本宫不过是送了幅大明疆域图。定没有辽东送给侯爷的礼物贵重。”

阳武侯‘咚’一声跪下了。

“行了,吃完喜酒去大理寺报道。快起来吧,今日是李兄大喜的日子。别给李兄添堵。”朱寿挑挑眉说。

薛伦大喜过望:“谢殿下开恩。”

新宁伯谭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倒在朱寿面前:“殿下啊~”

“起来,同阳武侯结伴去大理寺吧。”朱寿踢了踢脚。

左都御史戴珊瞪着眼道:“殿下当庭广众徇私,不好吧?!”

“戴大人可有十足的证据弹劾阳武侯等人?”朱寿哈哈一笑,“只要没参与走私和造反的,从宽处置把。在场的诸位不都习惯了收‘红包’嘛!为了给父皇冲喜,既往不咎。不过明日之后发现受贿的,可得从严处置了。”

历来对官员严苛的太子松了口,军机处、内阁众人顺着梯子下。提心吊胆多日,生怕被山东的事波及的官员们松了口气。

李兆先的婚礼,终于是宾客尽欢了。

李东阳摸着胡子高兴不已。他生怕太子会借此机会清洗一大批官员。

朱寿和刘健、谢迁打了招呼,寻了个位置坐下安歇。一路奔波赶回京师,又在乾清宫安稳过了关,他需要休息一下。

坐下没多久,朱寿扯起了小呼。想要上前套近乎的官员看的目瞪口呆。婚礼现场睡着的,也只有这位爷能做得出。

“扶殿下客房休息。”李东阳忙把人扶走。

刚把朱寿送下去,马文升凑上前,“宾之,把殿下的贺礼拿出来瞧瞧。”大明疆域图,他很有兴趣知道。

李东阳亲自打开象牙盒。

“这……”

现场顿时冷清了下来。

马文升嘴角抽搐,他怀疑这是太子地上随便捡的。

“这盒子不错。”刘健摸着胡子说。

李东阳笑笑。

虽然如此,大家还是把石片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

婚宴开席。众人胡吃海喝。

军机处除了定西侯外的六人坐在一桌。

“殿下和鞑靼约定,迤都以南划入大明疆土。可我看石片上部还凸起很大一块。”彭清说。

马文升笑道:“殿下没事就看元朝的舆图。殿下的野心可大着呢。”

“你们看到西南那块了吗?多了不少。李阁老调回内阁,谁会接任交趾承宣布政使司?”许进好奇地问。

马文升敲敲桌子:“安南至今不安分,三宣六慰小动作不断。交趾布政使的人选,我等需要和内阁好好议议。”

“此次李公之子大婚,黔国公送上了重礼。李公都收下了。国公爷可知道为什么?”许进问成国公。

成国公喝着闷酒,许进问了两次他才反应过来。成国公是李东阳的舅兄,按理会清楚其中的隐情。

成国公摇头:“妹夫不相信我不知道黄册库的事,近来与我冷淡了不少。”

陈寿拿起酒坛子灌了一大口:“黄册库的事我也不知情。可说出去都没人信!”

许进给陈寿拿了一坛,亲自倒在酒杯中递给他,“只要稳坐军机处,足以说明陈兄和国公爷简在帝心。黄册库,让内阁去头疼。我等只要早日平定山东暴乱。”

“不知定西侯那可否顺利……”陈寿嘟囔道。

一份贺礼,惹得官员们绞尽脑汁。朱寿事后得知,很是自得。猜,让大家猜去吧。

李兆先和寿宁侯之女的婚事办得非常隆重,冲喜的效果也极好。第二日,弘治帝在乾清宫召见军机处、内阁、藩王、五府六部一干人等。

见到弘治帝病容憔悴,官员们痛哭流涕。

“朕向来体弱,太医让朕务必静心养病。没个三年五载好不了。朕想着,总让太子监国也不是事儿。干脆朕退位,让太子提早登基。至于太子大婚,不宜操之过急,钦天监选在了明年。太子年幼,脾气执拗,今后还望诸位爱卿多多包涵。”弘治帝和儿子把话说透,精神头显得还不错。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但难免还是要在场面上做一番劝解。李东阳帮着朱寿几次三番上奏推辞。而礼部和宫里,已经动手准备禅位大典。

消息传开后,朝野一切平静。太子是众望所归,又监国了多次。一切顺理成章。

这估计是大明朝最平稳的权利交接。

经过多方商议,禅位大典办在万寿节当天。晋王、老英国公等人收到电报,加快脚步赶回京师。

山东的平叛如火如荼进行着。效果甚微。

“‘平顺大帝’段鋹出现在了霸州。光天化日之下迎娶霸州民女王满堂。龙骨现世的消息散播出去,其女做了个梦,梦中有仙人点化,说会有贵人前来迎娶她,其人贵不可言。段鋹乔装成秀才娶了王满堂,立刻册封她为大顺皇后。”牟斌在文华殿汇报前方情报。

朱寿拍桌子大笑:“本宫还没娶妻,段鋹那货倒是先娶了。李公,不如早日认下本宫这个女婿吧。”

“殿下!请慎言。”李东阳无奈地回道,“臣身体每况愈下,臣想辞官养病。”

一旦太子登基,李东阳便是外戚。前朝外戚干政数不胜数,李东阳自然要避嫌。

文华殿廷臣等着太子的回复。

“可。李公还是回孟艮府,继续当交趾布政使。可得把翠生玉看住喽。辽王在赤岭打着本宫的旗号,把翠生玉炒到了天价。”朱寿当场同意了。

第422章 飘飘然

离万寿节越来越近,朱寿心态越来越膨胀。

“没事。地方官员来不及进京就不要来,别耽误地方政务。”朱寿善解人意,“能赶来的,也不全见得心里对本宫忠心。提拔官员还得看政绩。”

刘健点点头,太子这般想,朝中会少许多佞臣。

替朱寿监督皇家研究院的马永成打来电话:“小爷,电池的研究有新突破了!物理院的技师李大柱不小心把宋朝古币掉到绿矾油中,得到了稳定的电流。经过几位技师联合研究,宋朝古币白铅含量高。进一步研究发现,把白铅和铜放入绿矾油能得到大量稳定的电。”

绿矾油是唐朝炼丹家弄出来的硫酸。白铅用来炼制黄铜,也就是后世的锌。而锌是制作伏特电池的必须原料。

‘啪’朱寿兴奋地拍桌子:“古币掉的好!你马上抬十箱银币给那个李大柱。参与研究的技师全都授予……授予正六品工部主事。”

现今的所有电台的干电池用最原始的伏打电池,金属板中间垫几层盐水泡过的盐布。干电池笨重、电量少,需要通讯员不断更换盐布。幸好河套发现了盐池,不然光提供十五个布政使司电台所需的干电池,就能让朱寿破产。

伏特电池是后世电池的原型,终于有望在皇宫安装电灯了。京师夏天使用沼气灯,能把他热死!

大明的电力事业迈出了一大步,简直比登基还让他激动。有了电,就会有……

“马永成,让研究所在自行车上装电机。什么是电机?笨,当然是用干电池驱动的脚踏板的组件!”西厂短途运力又将上升一台阶。

美好的未来再向朱寿招手!

刘健气得浑身发抖:“殿下,您取消了给监生授官、捐官、传奉官,对我等强调‘科举取仕’。结果您带头破坏规矩!”

“此一时彼一时,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要不,以后给非科举出身者授官,用此标准。达不到发明第二代干电池重要性的,不予授官?”朱寿乐呵呵地道。

刘健指着朱寿鼻子骂:“好话坏话都是殿下说了算?”

“刘公火气太太了。”心情极好的朱寿非常好说话,“您不同意,那本宫就纳他们当传奉官。反正是正六品就行。”

刘健跳脚:“太子殿下您还没登基呢!”

这话说的很重。李东阳、谢迁、屠滽等人赶紧把刘健劝走。

朱寿掏掏耳朵:“刘公刚才说什么?本宫没听清楚。”

李东阳苦笑:“刘公说您登基仓促了些,礼部行事中会有所差池。”

“没事,让礼部紧着把泾王叔风光大葬,父皇的万寿节其次,登基大典凑合着办就成。父皇对泾王叔的死耿耿于怀,万寿节和登基大典别办的太热闹。”朱寿放下话,甩甩衣袖走人。

年纪大的老臣惹不起,万一在登基前被他气病了,名声不好听。他还是去保大坊躲躲。

刘健暴跳如雷:“老夫要去乾清宫找陛下告状。”

“都一把年纪了,还咋咋呼呼。不是首辅,就不要气度了?”隔岸观火的马文升笑道,“发火之前先把事情弄清楚。”

“你这老匹夫看老夫笑话?”刘健怒道。

李东阳苦笑着安抚:“刘公息怒。殿下性子恶劣,说不定是故意气您。先让曾尚书去研究院,了解一下第二代电池是什么技术。你也知道的,研究院尽出不得了的东西。”

伏特电池的出现让朱寿整日待在皇家研究院,连续三日没有到文华殿主持朝会。

刘健忍不了,不顾阻拦跑到乾清宫告状。

“陛下,殿下变了。黄册库的事不管,山东叛乱不管,天天专研奇技淫巧,政务都不处理。”刘健是一肚子气。这还没登基呢,登基后可怎么办。

弘治帝早已听下头汇报。笑呵呵听刘健大吐苦水,时不时应和一两声,就是不发表意见。

刘健急了:“陛下~”

“刘公,陛下需要静养。”张皇后开口赶人了。

太子很上道。云南曲靖百倾良田给外甥女添妆;又介绍弟弟们搭上辽王的路子,在赤岭弄了个商队专门把普洱茶贩出去。两位弟弟各地出差绘制大明舆图,见识广了,人脉也多了,她也放心不少。

弘治帝轻笑:“朕把国家交付给太子。太子做事稳妥,定然心中有数,刘爱卿宽心。”

刘健垂头丧气地离开。

太子溜号,七位内阁阁老忙着处理各地呈上来的奏折。太子登基后李东阳就要赶回云南,缺的阁老人选悬而未决;黄册库被淹的后果开始发酵,各提刑按察使递上来几百件土地田产纠纷。刘健没精力继续和太子唱对台戏。

马文升在军机处看热闹。曾经他一直想入阁,刘健拦着不让。现在他转道入了军机处,也是位极人臣、光宗耀祖了。

很快马文升就笑不出来。

太子殿下竟然驳回了军机处的调令。

“只有暴露了伤口,才知道如何医治病根。单纯为了粉饰太平派精兵围剿,本宫怎么知道北直隶、山东卫所真实的战斗力?”朱寿没同意调榆林军到山东平叛。

追到研究院的马文升压下脾气解释:“前方战报,只要直视了逆贼的双眼,就会被蛊惑。领兵前去霸州围剿的阳武侯,堵住了逆贼的去路。可等阳武侯清醒,发现逆贼已经逃脱。”

军机处其他几人附和着,道出不少类似的事件。

“狗屁!阳武侯那厮刚被罚了千两银子。本宫估摸着段鋹施法让阳武侯产生幻觉,傻傻地抱着金山银山乐呵。”朱寿翻翻白眼,“段鋹就是一块照妖镜,照出心智不坚定者。被段鋹迷惑的官员,统统连降三级。”

心理学是一门神奇的学问。当年他为了练就忽悠大法,让人心甘情愿投资项目,可没少钻研过。也就没从系统购买迷人心智的手段。陶仲文能闯出这场面,一定从系统那弄到了不少好东西。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这边,他连系统都不怕,还会怕陶仲文?

朱寿摸摸下巴。

便宜老爹禅位,他总得表示表示。便宜老爹需要休养身体,又不能离京。他可以把圆明园、颐和园先修出来。而修园子需要大量的银子。黄册库被淹,手头上的银子都得用在户籍、田赋改革上。

就让陶仲文多刮点,到时候宰了发一笔横财,好让他当一回大孝子。

马文升涨红了脸问:“殿下就不管山东的叛乱了?”

“凡事都要本宫出马,如何体现尔等的价值?山东的事让辽东都司自个儿解决。解决不了,都换了吧。”朱寿淡淡地说。

“都换了?”马文升愕然。

朱寿翻翻白眼:“大明人丁一万万,最不缺的就是人。辽东在对抗鞑靼的前线,本宫念在辽东都司武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到时会给他们一大笔养老金。”

“窝案,查不出就把窝端掉!有多复杂?看把你们和内阁头疼的。”

这一刻,军机处大臣们深刻的感受到:将要登基的太子殿下,可不是宽厚仁慈的弘治帝。

第423章 屠杀

人不风流枉少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得意人人千万态,官员们都能够理解。即将成为少年天子的朱寿,如果只是轻狂一些,那也就罢了。问题是,太子,太狂傲了!

“什么!血腥镇压?消息来源可靠吗?”李东阳激动地抓着石瑶的胳膊问。

礼部尚书石瑶护送龙骨暂时逗留在朝阳皇庄。龙骨入京需要举办隆重的仪式,石瑶先进城安排。但他没有回礼部,而是借口补送贺礼,先找到了李府。

石瑶愁云满面:“老师,学生从玉龙栈回来。半途遇到了福余卫都督之子、仪宾塔布巴图。福余卫紧邻女真,族中有不少女真的姻亲。‘平顺大帝’刚举起反旗,东北的女真了立刻响应。”

“女真人手持火统,围攻奴儿干都司。刚开始武靖伯疲于应对。后来,武靖伯发动从关内移民的百姓,险而又险地战胜女真反贼。武靖伯声称得到太子的命令,下令屠尽参与叛乱的女真人,并且驱逐他们的妻儿老小。”石瑶为难地说,“太子从不让朝廷插手东北的事。这下子可被拿捏住把柄了。”

先帝朝发动了建州月屠,明廷总共有五次血洗女真的战事。但一切都是出自于皇帝圣旨、朝廷诸公的商议。东北怎么说都是大明国土,太子还未登基,就绕过陛下下了屠杀的命令。说出去总归不好。

李东阳烦躁的来回踱步。

太子为何不多忍些时日。登基后下屠杀令也不迟啊!东北黑土地的粮食产量引起无数人眼馋。太子回京时在城门口的话被传了出去,不少官员和勋贵模糊了自家的鱼鳞册,就想从东北弄些土地。

“屠杀的事尽量压下来。你去忙迎龙骨仪式,一定要办的盛大隆重。陛下不想大办万寿节,太子不看重登基大典的仪式。可毕竟是新皇登基,礼部不能落人话柄。”李东阳细细交代。

石瑶听命。

“爹,殿下看似乖张,实则心有城府。儿以为太子不会随意下达屠杀令。”刚完婚的李兆先满目红光。

李东阳揉揉太阳穴:“武靖伯怎么可能调动百姓对付女真人。这让爹想到河套战役,太子给每户河套百姓送了燧发枪。刚把火器派发给百姓们的,整个大明也只有太子有能力。爹担心太子压根不在乎朝廷知道屠杀女真的事。”

“连苦兀岛都是大明的,东北除了朝鲜国,都是大明疆土,太子难不成想要朝鲜?”李兆先大惊。

李东阳没好气的道:“爹从内廷打听过了,太子送你的贺礼就是从乾清宫假山上敲下来的。别真以为石片就是大明疆域图。太子性子有多恶劣你又不是不知道!”李东阳可没少吃朱寿的亏。

李兆先耸耸肩:“那太子就是得意忘形了。”

“但愿。”李东阳可不这么看。他心里发慌,总觉得不靠谱的太子登基前会搞出大事情。

李东阳当官多年,有不少人脉。他要压下去一件事情,也是蛮容易的。官员们多多少少都会给未来国丈几分面子。这也是李东阳不得不辞去阁老官职的原因。外戚的能量,不是一般勋贵、皇亲能匹敌的。

天不遂人愿。

李东阳一想要压下去的事情,偏偏众所周知了。问题出在了国外。原来,被东北驱赶的女真族老少,逃到了朝鲜边界。和边界线上的朝鲜人打了起来。朝鲜人打不过拥有火器的女真人,让女真人霸占了他们的地盘。

大明太子的野心海内外皆知。朝鲜国王吃不准这是不是大明太子有意为之,命朝鲜使臣上报明廷。现在还能找宽厚仁慈的弘治帝说话,等太子登基,属国的朝鲜就找不人替他们做主了。

朝鲜使臣找上礼部。被礼部以事务繁忙压下。使者知道礼部尚书石瑶是李东阳的学生,火急火燎地找上了刘健。

对朱寿意见很深的刘健怒不可歇。马上找上了乾清宫。

“太子一定有他的用意。”弘治帝一门心思养病,全权放下了朝政。

这得力于张皇后的枕头风。张皇后天天抱着女儿在弘治帝面前晃悠。弘治帝下定决心养好身体,等着明年喝上儿媳妇敬茶,十几年后看着女儿出嫁。

这次儿子从大局出发,太太平平的与鞑靼签订停战协议。中途没闹出来其他事情,弘治帝已经很满意了。

弘治帝推卸责任:“儿大不由爹,随他去吧。”

刘健抽搐着嘴角回到文华殿。他一直抱着纠正太子肆意妄为行为的想法,认为这是个好机会。

刘健召集廷臣在文华殿开会。让朝臣统一意见,希望能对随意处置叛贼的武靖伯严厉惩处。

军机处不干了。内阁的手伸的也太长了。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对以为伯爵处罚。

“成化朝多次镇压女真人,女真人反叛不断。要我说,全杀光得了。留着浪费粮食。”成国公收到李东阳的眼色,反对声最激烈。

处理武靖伯,简直打太子的脸。这次许进也不站内阁。“陛下禅位前,先把天下兵马的大权交给了太子。太子难道还不能对武将下令吗?”

“如果按许大人的意思,太子看谁不顺眼调兵屠杀也是对的?”谢迁帮腔道。

“呦,谁值得本宫喊打喊杀?怕是很多人都不够吧?”朱寿晃晃悠悠地步入文华殿。

这是他时隔半个月,再次踏入文华殿。和他监国时期日日留在文华殿处理政务的情况大相径庭。

刘健冷笑:“殿下终于舍得从皇家研究院出来了?”

“皇家研究院里都是一群老头。没有倾城倾国的美人让本宫乐不思蜀。”朱寿笑眯眯地回道。

刘健翻白眼,要不是皇家研究院研究的都是民生,都算是正经事,御史早就弹劾了。

“殿下怎么解释东北屠杀女真的事?”刘健质问。

朱寿挑眉:“附逆的反贼不该杀吗?刘公忘了《大明律》上怎么规定的?”

“没有经过审判,就是以权谋私,是滥杀无辜!”刘健拍着桌子大吼。

朱寿勾起嘴角,邪邪地笑问,“那敢问刘公,监管黄册库不利、肆意更改黄册、鱼鳞册是什么罪名?”

刘健愣了愣:“当然是杀头的大罪。”

“那便好。”朱寿突然收起笑容,肃容道,“与黄册库相关官员立刻处决。父皇即将禅位,别给父皇留下污名。宽厚仁慈和妇人之仁可是不同的。”

朱寿起了杀心。

第424章 请罪

“黄册关系国计至重,天下钱粮、赋役根本于此。大明律》令:凡私受财物、偷抄、洗改后湖黄册者,比照盗制书一款惩处,不分首从者皆斩。”朱寿脸若冰霜,“诸位大人,不需要本宫解释‘不分首从’的含义吧?”

文华殿内文官噤若寒蝉。军机处为首的武官连连应和。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文官想对无错的勋贵对手,以勋贵为主干的武官当下便报复了回去。

刘健急出一头冷汗。户部尚书韩文、都察院戴珊心里一咯噔。

黄册库由户部派二名主事专管,两名御史、一名户科给事中监察,平时设置办事吏30名,库匠等百余名。看似涉及人员不多。可若太子有心,南京一干官吏都脱不了干系。

朱寿挥挥手,弘治十五年殿试的前三甲康海、孙清、李廷相依次走进文华殿。

“你们三人把在南京调查的结论告之诸公。”朱寿坐在文华殿中央的主席位,绷着脸目光严厉地环顾四周。

一时间,文武官员像是同时掉入冰窖,人人背脊发凉。太子龙威重矣!

康海三人出入官场,除了二十八岁的康海,其余两人不满二十。三人在一众重臣面前,紧张地说不出话。

朱寿呵呵一笑:“你们也觉得朝臣们板着脸的架势很吓人是吧?本宫第一次上朝,差点被吓得尿裤子。”

刘健、马文升等人频频看向朱寿,他们虽然年纪大了,但记性还算不错。太子初次上朝就把大家气的半死吧?

太子一笑,殿中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些。

康海咽了口口水,稳了稳语调,“原本已经把玄武湖和长江隔开,与陆地隔的比较远,黄册库防范的重点历来都是火灾。没想到今年新江口江水倒灌入南京城。但……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新江口乃人工开凿连通长江的河道,河道没有及时清淤,日积月累多出了肥沃河滩地。河道两岸有百姓围垦开田。此为其一。”

康海顿了顿,瞧了眼朱寿没有说下去。

“怎么不说下去了?”翘起二郎腿朱寿淡淡地问。

孙清拱了拱手:“其二是因为管理黄册库的官员和南京官员勾结,在黄册库四周私垦田,造成玄武湖湖水缩小,水位上涨。”

“看来你家中同朝为官的长辈与此事无关。”朱寿笑呵呵地调侃孙清。

孙清红着脸不知如何作答。康海惭愧地低着头。

朱寿指指李廷相:“你继续说下去。”

“大水来势汹汹,库房大部分被淹。水退后官员不敢声张,想要打捞账册晾晒。结果发现,有些区域的黄册存放不当,虫蛀明显。再经大水一泡,账册无法辨认。由以……由以浙江布政司一地黄册、鱼鳞册保存状况最差。”李廷相不敢接触殿中大臣的双眼,顶着殿内的柱子一五一十地把调查情况一股脑抛出。

朱寿转头询问谷大用:“本宫记得东厂上报,浙江布政司保存的青册在早些年的动乱中散落不全?”

谷大用回道:“小爷没记错,王厂公确实是这般汇报的。”

‘笃笃笃’朱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案几。众人的心随之跳动。

朱寿好笑地说:“黄册、鱼鳞册没了,布政司以下保存的青册也不全。浙江布政使司用行动表明支持清丈田亩。不能浪费地方官员的好意。内阁布置一下,就从浙江布政使司开始重新制作黄册、鱼鳞册。”

“是。”李东阳抢先回道,“看管黄册库的官员必当重罚。不过地方上还是有不少官员被蒙在鼓里。”

朱寿大笑:“南京官员都是瞎子不成?就算后湖黄册库在玄武湖之中,他们的眼睛看不到湖旁的田地吗?大明律》是怎么规定的?湖边土地不许耕种!甚至是湖内鱼蟹、菱茨、薪草都不许采取。”

“整个南京就没人看到玄武湖边的高产水稻?!”朱寿突然一声爆呵。

殿内诸人下跪请罪:“殿下息怒。”

“都起来吧。本宫强制江南田地七分种稻,三分养桑种棉花。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江南一地竟然兴起湖边种稻!应该种稻的良田还是种上了桑树。”朱寿破口大骂,“不止江南一地,此次天灾暴露出很多地方虚报粮食!”

朱寿冷哼:“本宫赖得骂你们。说了多少次官员做好自身的修养,你们都当耳旁风。说得多不如做得多。黄册库官员、私垦湖田者,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一律处斩,父族、母族妻族、三族之内的为官为吏者全部革职。三族子弟十年内不得参加科举。”

“户部、御史、科道相关责任人、南京官员全部革职查办。其中,知情不报者,按职权范围分轻重处罚。其余人等永不录用!南京六部停摆整顿!”

文华殿响起阵阵抽气声。

敢在玄武湖私垦的,定是官员、权贵之家。父族、母族妻族?这要有多少人丢官。南京六部上百个官员全都罢官?还有户部、都察院、六科牵连的官员。加起来不是小数。

官员们纷纷看向李东阳、杨廷和,希望他们劝劝太子。两人想开口,被朱寿狠狠一瞪,不敢开口说话了。

朱寿拍拍孙清肩膀:“想继续当官,与夫人和离吧。”

孙清呆若木鸡。

“尊夫人娘家明明很显贵,为何?哎,贪心不足蛇吞象。”朱寿遗憾地道。

孙清语气干涩:“慧娘从未提过。”他根本不知道岳父与此案有关。

“因为大家想不到,本宫会把帐算到私垦湖田的人身上。本宫已经处置了东厂所有在南京的人员。尔等敢有徇私者,同样严惩不贷。”朱寿冷冷扫视全场。老虎不发威,都当他是病猫。

从南京调入军机处的陈寿和成国公都快站不稳了。

朱寿笑了笑:“三司会审,就先从陈大人和成国公两位开始查起吧。”

可惜了这两位,军机处是待不下去。

陈寿叹了一口气,已经想清开了。成国公脸色惨白。他倒是不怕离开军机处,而是因为成国公三代守备南京,与不少权贵有联系。

“舅兄府中没参与私垦湖田吧?”李东阳急忙上前询问。

成国公摇头:“妹夫两年前写信规劝我,我把府中扎眼田产转手卖了不少。没有牵扯入湖田的事。但是不少亲朋故旧……”

“舅兄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管不了别人了。”李东阳低声道,“太子殿下,要杀鸡儆猴。”

就在众人惊得换不过神时,刘健站出来请罪,“殿下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老臣曾在内阁执政多年,责无旁贷。请殿下赐罪。殿下处罚老臣之前,老臣还想问:谋逆乃大罪,需陛下和朝廷处置。武靖伯无旨屠杀叛逆,该当何罪?”

刘健跪下,谢迁想了想也下跪请罪。李东阳眼神闪了闪,跟着一起跪。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刘健拉李东阳一起下马,逼得朱寿不得不收手对付南京官员。同时也是质问朱寿违反律法该如何自罚。

第425章 午门仗责

刘健在地上跪着,朱寿站在他身前。一个抬头,一个低头。两人四目交接,不发一言。

文华殿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弱不可闻。

大臣们不是第一次逼宫。每次逼宫,太子的反应都很强烈。犹记得几年前春节前夕,反对简化字的官员们在奉天门长跪不起。结果太子不松口,官员们在奉天门住了一个月。

众人真为老首辅捏一把冷汗。

康海、孙清、李廷相等新官心口狂跳。马文升、屠滽等老臣也是焦虑不安。

太子神色莫名。

只要太子动一下,官员们的心跟着跳一下。

脾气暴躁者如太祖,能听得进马皇后的劝。诸人惟愿太子厚爱未来的太子妃,能看在李阁老的面子上大事化小。

“杨行人!”朱寿高吼一声,“去广播站播报,本宫因为违反国法,在午门当着百姓的面仗责一百。从此之后,大明依法治国。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要玩,就玩大的!

他这几年不是白干的。手头有银子,有粮食,有人。皇帝最招致百姓不满的,无非是浪费民脂民膏。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国库不让他倒贴就不错了。反正赚钱的法子多了去。

可是官员,就不一样了。《大明律》谁制定的?最讨厌贪官污吏的朱元璋!朱元璋爱民如子,《大明律》对官员、权贵的约束最大。

依法治国,who怕who!

“殿下,不可!”马文升瞬间想明白了,立刻想阻拦。

谷大用挡在朱寿身边,迅速护送朱寿前往午门。

杨慎愣在文华殿门口。他的官职低,和其他有实权的小官一样,等候在殿门外。

“你不去,本宫连你都罚!”朱寿恶狠狠地威胁他。

杨慎打了个寒颤,被卫士驾到广播站。

朱寿快步疾走,边走边吩咐谷大用,“等一下你亲自行刑。打的清点,本宫可不想登基大典的时候,疼得坐不上龙椅。”

谷大用哽咽地说:“小爷何苦自戮!小爷聪慧,一定能想出很多借口回刘健。”

“为了大明,仗打一百算什么!”朱寿大义凌然。

仗责里头有很多猫腻。原来历史中,刘瑾用区区几十廷杖打死了二十多位大臣。能打死人,当然也能让受刑者只受皮外伤。

他大爷的!这个罪,他会百倍从官员身上报复回来。

紫禁城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太子在府军前卫的护送下前往午门受刑。官员们哭着喊着不让太子去。挡路者被卫士们粗暴推开,最后不得不调用锦衣卫拦住官员。

文华殿离午门不远。身在乾清宫的弘治帝收到消息时,朱寿已经赶到了午门。

“太……太子将在午……午门自罚,杖责……一百。从……从今之后,依法治国,皇子与庶民同罪。”杨慎艰难地播完这段话。

京师大街小巷响起的广播内容吓坏所有人。因为万寿节暨新皇登基大典举行,能凑出时间敢到京师的人都来了。大明太子凶名在外,周围国家的使臣也赶了来。加上有从玉龙栈迎来的龙骨,京师汇集各路人马。

人们向午门蜂拥而至。五城兵马司全员出动,堤防出现意外。

“怎么回事?”

“太子为何要自罚?”

“出什么事了?”

“官员们都死了?怎么没人出来解释!”

“依照《大明律》,多少官员得倒霉啊。”

朱寿褪去外袍,躺在长凳上。

“内衣不脱了。脱光了让大小娘子瞧到,本宫可要亏死的。”朱寿赶紧吩咐。

官员们怕廷杖,最怕的是脱裤子打这一条。当庭广众脱光衣服,爱脸面的人当场就能羞死。

原本朱寿也不怕光屁股,在后世这点不算什么大事。可他万万没想到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午门挤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人头,好像整个京师的人都来了。

“哎,这流量堪比后世的某浪啊。”朱寿嘀咕。

谷大用正在做准备,低下头问,“小爷您刚说什么?”

朱寿翻翻白眼:“你每打一次,让府军前卫念一次‘依法治国’。要让依法治国的理念深入每位百姓的心中。”

朱元璋为了给百姓普法,亲自制定明《大诰》。用白话文写律法,以官民犯罪为案例,树立百姓守法意识。朝廷刊印,每户一本。犯法的家中有《大诰》罪轻一级,没有《大诰》罪重一级。弄得洪武朝百姓人人诵读。不过朱元璋死后,《大诰》便没用了。这就是人治和法治的区别。

朱寿纠结着眉头想,在封建王朝讲法治,他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哎呦喂!”屁股一疼,朱寿喊出了声。

谷大用吓得停手:“小的下手重了?”

朱寿龇牙咧嘴地骂道:“江彬,大声喊!”

“依法治国!”江彬拿着扩音喇叭嘶声裂肺地高喊。

府军前卫卫士跟着一起喊。喊声把围观群众吓了一大跳。

刘健愣愣地瘫倒在地:“完了。”

“刘公,您说太子脾气执拗,您也好不到哪去。您在太子手上撞了多少次南墙了?何曾见过太子放软身段的?”李东阳头疼欲裂,“此次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我等怕是下半辈子都无法安身了。”

戴珊、马文升、陈寿等上了年纪的,在年轻官员的搀扶下人服用保心丸。这次事情不会善了了。

“太子殿下也太绝了!”成国公瞠目结舌。他绝了给南京亲朋故旧脱死罪的想法。太子连自个儿都打了,会放过别人?!

打板子真疼。朱寿咬着衣服不让自己叫出来。围观人太多,谷大用不能做的太假。二十大板下去,朱寿已经感觉不到屁股存在了。

“你就不能轻点!”朱寿磨着牙抱怨。

“让老奴来吧。小爷太胡闹了。”戴义无奈地声音响起,“皇爷说,这次真要给小爷一个教训。”

戴义抢过谷大用手里的板子。‘啪’,板子结结实实落下。

“嗷嗷~”朱寿疼出猪叫声。

“戴公公,您老真打啊!”朱寿硬气不起来。

戴义没好气地说:“连小爷都有错,皇爷的罪岂不更大?皇爷说,子代父罪,多加二十板。”

朱寿差点哭出来:“谷大用,还不把你身上的塑料币塞给戴公公!公公,我跟您学了一手好书法,这是学生孝敬的。”

戴义无语。

第426章 本宫要以德服人

朱寿结结实实挨了120仗。他熬了50下就晕了,具体打没打足数他就不知道了。

《大明皇家日报》大篇幅报道此次事件。严正指明未来几年内,朝廷将会加大力度推进‘依法治国’的进程。报纸会开出普法栏目,由刑部官员主笔,逐条刊登解释《大明律》、《问刑条例》的律法内容。

“胡献这小老头越来越会做事。本宫很是满意,赏……”朱寿笑道。

做事最为细致的黄伟正小心地给他敷药。听闻这话赶紧道:“李公已经答应胡大人扩建多地分报馆。”

“我说胡老头怎么开窍了。”朱寿嘀咕,“谷大用怎么不在?”

“戴公公说谷大用用刑的手法不到家。正在北镇抚司手把手教他。小爷屁股上的伤,大半是谷大用打的。”黄伟实话实说。

朱寿指指报纸:“报纸上怎么说本宫被打的很惨?有十几万围观百姓可以作证,本宫的屁股被打烂。鲜血浸湿了裤子。被抬走的时候,一路流的都是血。还有更加离谱消息,竟然说太医从本宫的屁股上刮去了10碗腐肉。”

朱寿特意摸了摸受伤的屁股。根据痛感推断,屁股上的肉完好无损。“戴公公下手真狠。”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种罪。这仇一定要报!

身边伺候的内侍们捂着嘴笑。

黄伟一板一眼地解释:“戴公公打的时候铺了一层厚厚的棉布。棉布里塞了御膳房准备做菜的鸭血。戴公公说,那是用来糊弄外人的。小爷的伤,是东厂有经验的医师治的。连太医院都不清楚小爷的伤势。小爷想怎么吓唬人,就怎么吓唬。”

“如果小爷让谷大用继续打下去,小爷万寿节那天休想下床了。”黄伟趁机给谷大用上了眼药。

朱寿“咦”了一声:“谷大用怎么你了?”出了刘瑾、张永的事,他可不希望身边的人再闹起来。

“小爷派谷大用随石大人前往玉龙栈期间,谷大用看上了一寡妇。都把人带回了京,还在西直门那买了宅子安置下来。”黄伟举报道。

朱寿笑了笑:“国法宫规可有规定尔等不能娶妻?”

“没……没有。”黄伟跪下请罪。

朱寿让人起来:“本宫既然说要依法治国,便会从自身做起。尔等是本宫的身边人,盯着你们的目光一定很多。你们若是被外人抓到了违法的把柄,本宫不会姑息的。”

黄伟连声应和。

上了药,屁股不那么疼了。朱寿呲着牙笑道:“看来塑料币真没白送啊。律法不外乎人情。断案的毕竟是人。区区一个廷杖,内里的花样就有很多。真的要依法治国,怎么可能办得到!到时天下会出现许许多多难缠的小鬼。”

太子的话前后矛盾,让黄伟摸不着头脑。

“小的不明才小爷的意思。”黄伟问。

朱寿淡淡地说:“你不需要知道。你的职责是管好内承运库,其余的事不在你的权责范围之内。”

黄伟再次请罪。

午门仗责的虽然是太子。却让黄伟更怕太子了。连自己都敢下狠手,岂会放过犯法的其余人?

京师城门官上报,当天有数千地方官员离京。万寿节、登基大典在即,他们没参加就赶回去。最大的可能是回去擦屁股。

刑部、六科、都察院、大理寺官衙的沼气灯亮了一夜。

皇家布庄南京分店的掌柜上报:店里的白布脱销。南京城无数人家真准备办后事。

何谓天子之怒,黄伟总算见识了。

“山东的段鋹闹得如何?”朱寿换了几个姿势,都不觉得舒服。

黄伟立刻严肃了起来。“我们的人把段鋹那厮往金矿山里头钻。段鋹顺利夺下了山东几大金矿。山东的时机已经成熟,是否要收手?”

“经历赈灾、皇爷的云南之行、违规修建泾王大墓,支持了草原北伐,内承运库马上就要见底。连小爷的登基大典,都没银子大半。小的去礼部打听了一下,弄得很寒碜。”黄伟替朱寿觉得委屈。

“给外人看的都是虚的,好处要捏在手里藏着。”朱寿掐着手指算了算:“按照原定计划,我们的人应给接管了鞑靼人发现的金矿。等草原传回确切的消息,让山东那边加紧速度平叛。给御马监传话,山东叛乱一止,让腾骧四卫抽调人手保护金矿。”

“是。”

“去把王岳找来。”朱寿吩咐道。

黄伟应声离去。

朱寿让内侍拿来书写本套装。

王岳来的时候,看到太子趴在床上,用吃人的表情在纸上涂涂改改。

“小爷,您叫我?”王岳恭敬地问。

朱寿埋头制定计划,头也不抬地问,“密云铸币厂的事办了如何了?”

“铸币厂方圆百里的地方都清空了。厂房又建了五座,生产线上的水压铸币机已调试完毕。现在唯独缺人。”王岳汇报。

朱寿嘿嘿冷笑:“人会有的。还会源源不断地进来。东厂可要把铸币厂看严实了。从技术到原材料,一丝一毫都不能流出去。关键技术一定要掌握在内侍手里。本宫不会亏待了他们。”

他动作幅度一大,立刻牵扯到屁股上的伤口。疼得脸都变了形。不知第几次告诉自己:这个仇一定要报!

“我愿以项上人头担保。”王岳举高手,重重承诺道。

正在此时,陈宽满脸堆笑地进屋。“小爷,老奴来看您了。王厂督在发什么毒誓呢?”

“事关大明昌盛、华夏立足世界的顶顶重要大事。”朱寿歪着头问,“陈公公,父皇今日身体如何?”

“皇爷说:他不好。”陈宽见朱寿说得慎重,知趣地不在问下去。

朱寿惊道:“父皇怎么了?”

“官员们在乾清宫跪了几个时辰。皇爷心里堵得慌。”陈宽回道。

朱寿大笑:“本宫推行依法治国不好吗?不是正如刘阁老他们的意?”

“刘公说,有些律法不合时宜。一味遵照,只会适得其反。”陈宽陪笑。

朱寿在书写纸上重重画了个圈。笑眯眯地说:“前年刑部刚整理出《问刑条例》。当时刘公可没指出《大明律》有什么不妥的。不过既然官员们都觉得不妥,那就让他们上个折子,着内阁主持各方坐下来议议。依法治国,别弄得连依照的律法都拿不出来。”

陈宽、王岳吃惊地看向朱寿。太子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太祖深恨贪官污吏。《大明律》中对贪渎处置的极为严厉。太祖时期,户部侍郎郭桓贪污了2400多万石粮食。太祖连同同党杀了三万多人。

太子免费发放各种高产粮种,各地粮食丰收。南涝北旱一场天灾,暴露了地方严重的缺粮问题。加起来远远不止2400万石粮食。

朱寿咧开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本宫不但要依法治国,还要以德服人。”

可手中的书写笔,不断地在纸上画圈划重点。

第427章 劳动改造(修)

大明律中的有些律法确实不合时宜。制定大明律的朱元璋是屌丝逆袭的典范。屌丝的出身,让他不了解世家大族、官宦门阀的生存之道。

朱元璋一咽气,他最看重的孙子先修规了他的规定。紧接着,夺位登基的儿子又改了一遍。

一百多年后,朱元璋的的执政痕迹留下了不多。大明宝钞作废、军屯制度弊端横生、盐法铁矿处处漏风,《大诰》成了一堆废纸。黄册库,不提也罢。

朱寿不是理想主义者。相反,他非常务实,十分了解人的贪欲。剥皮、斩首等严苛的手段止不了欲望的沟壑难填。

躺在床上养病的朱寿,就像潜伏在草丛中的毒蛇,时不时在书写本上写写画画,准备伺机而动。

就连杨慎都说他:远远瞧去令人慎得慌。

太子隐忍不发,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刘健顶着巨大的压力,领着众人在文华殿商议修改《大明律》的条条框框。

每一天,廷臣们都过得提心吊胆。商议时,他们时不时往门口望一望。总感觉太子会随时随地出现。把他们耗尽心血修改的律法草案撕得粉碎。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宫是那样的人吗!”朱寿正义凛然地说。

对面坐着的的李东阳、杨廷和沉默。

朱寿撇撇嘴。算了,不和这帮小人斤斤计较。名声什么的都是人设,努力努力宣传,几年后也就能洗白了。

杨廷和和气的问:“殿下召我们前来,是有什么吩咐吗?”

朱寿身下垫了几床被子,吃力地趴着说,“本宫觉得,你们修改的律法惩罚尺度有点问题。”

杨廷和、李东阳正襟危坐。他们知道,太子还是忍不住了。

内阁修改律法时,删去了斩首悬挂示众、剥皮抽筋做成稻草人的残忍处罚。把贪污的底线从十两银子提升到五十两。受贿超过1000两,才会发配充军。

也别怪他们把贪污的底线提高。实在是因为太子太能赚银子了。

虽然取消了盐商,提高了商税,可太子每开一条商路,就会连起无数的地方百姓、商人发财。现在十两银子,别说是商人,就连条件好一些的百姓之家都拿的出来。

朱寿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开始了侃侃而谈。

“先说流放充军。大明处处是宝地,能流放到哪里受罪?就是因为把犯了罪的人充军,才造成当兵的被人看不起。从而造成军队逃兵现象严重。军户都想着更改户籍。”

“再说杖责吧。十丈、二十丈打得是很疼,可伤好了之后还是该干嘛干嘛。何况板子打多了也容易死人。”

“罚没银子更是不好的举动。不能让百姓们养成花钱消灾的坏毛病。现在只要勤快点,赚个几贯不成问题。罚钱起不到警示作用。”

“犯了罪就要受处罚。要让人从心底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情。要让犯罪的人,用下半辈子来赎罪。单纯的把人关在牢里,白白浪费粮食和人力,有什么用呢?”

朱寿把内阁修改的大明律的处罚手段从头批评到尾。倒是对刑法的内容没有提到只言片语。这倒让两人琢磨不透了。

李东阳低声问:“殿下是何意?”

“劳动改造。罪责轻了,就在当地修补修补城墙、街头打扫打扫卫生,为百姓做些实事。犯的罪重的,就要服刑!把犯人押送到京师密云铸币厂。用劳动赎清他们的罪孽。”朱寿笑眯眯补充道,“铸币厂会负责犯人的食宿,不会向地方官府收钱。”

犯人,将会是铸币厂免费劳动力。

李东阳、杨廷和面面相觑。

“两位大人是本宫的左膀右臂。希望两位大人尽力促成此事。”朱寿叹了口气,“前几天黄伟找到了本宫。内承运库没银子了。”

“当日本宫许诺百姓,为他们免费开炉铸造钱币,绝对不收手续费。可本宫也没想到积少成多,加起来是一笔巨额费用。本宫也不好对天下百姓食言。况且,让百姓们主动把银锭和铜钱换成统一铸造的钱币,能打击地方私铸铜的行为。”

“瞧瞧在钱币大力推广之后,市面上也没了假币祸害百姓。这有利于安定天下。”朱寿笑容满面,一副我全心全意为大明考虑的架势。

如果不了解太子的为人。杨廷和、李东阳还真会相信。他们两人交头接耳小声交谈,喝了两壶茶,也没发现此举有任何不妥。让罪犯劳动改造,情理上完全说得过去。

“我等会竭力促成此事。”杨廷和承诺。

朱寿满意地笑了。

李东阳趁着朱寿心情好,试探地问,“刑部捉拿了黄册库私垦湖田的一干人等。加起来人数足有千人之多,其中不少人是当地大族。也有几人与皇室沾亲带故,甚至还有魏国公府的嫡系子孙。殿下真准备一股脑都杀了吗?”

“不杀了他们,本宫这屁股不是白受罪了?”朱寿翻翻白眼,“李公也得给本宫留点面子。本宫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金口玉言,怎可随随便便就收回?”

魏国公的人求上了门,李东阳也只是尽一次力。他们不意外朱寿的态度坚持。

“南京六部所有官员已被革职,永不录用。吏部正在挑选适合的官员赴任。”杨廷和接着说道。

朱寿眉头一挑,淡淡地说,“不必麻烦了。鞑靼都被本宫赶到了捕鱼儿海。南京六部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杨廷和瞪大眼睛,“南京六部是永乐帝坚持保留的。”

“太祖还想把《大明律》传百世呢?内阁改了多少字?”朱寿抬头翻白眼。

两人答不上话。

今天太子的态度很好,心情也不错。

李东阳再次发问:“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东北和山东?”

“等本宫的屁股养好了再说。”朱寿避而不答,“内阁、军机处缺人。李公和老师可有人选推荐?”

陈寿和成国公只当了半年的军机处大臣,被黄册库的事情牵连,全都革职。就连王守仁的爹王华,也灰溜溜地回了老家。有他们三人做榜样,南京无辜的官员只能自认倒霉。

“殿下可有人选?”杨廷和拱手问道。

朱寿耸耸肩:“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人选很多。”大明可不会缺当官的。

“人选是很多,可哪位是殿下中意的?”李东阳笑问。太子不会莫名其妙提起此事。一定是心里有人选。只怕这个人不能服众,需要他和杨廷和联手保上去。

朱寿眼神带笑。李东阳很上道,他还真有点舍不得放他到孟艮去。“李公可听过汪鋐的名字?”

“汪鋐?上科的传胪?”李东阳头疼了,“他可满三十?”

朱寿摊摊手:“本宫也没办法。谁让他是皇家研究院唯一的进士。只能先安排入翰林院,再入内阁吧。”

杨廷和嘴角抽搐:“殿下可知有多少官员等着入阁?”连他都是因为帝师的身份入的阁。

第428章 三连跳?

对不起,先发后修稿。

无论在哪朝哪代翰林学士始终是官员中地位最高的一群。明朝翰林院朝班站立位置,都是距离皇帝最近的。而明朝所谓的翰林清贵,则是因为非翰林不得入阁这项潜规则。

朱寿刚知道潜规则这个词时,还是在后世的娱乐新闻中看到的。随着阅历的增长,社会生活中各行各业每个阶层都有潜规则的存在。到了明朝才知道,潜规则还是老祖宗玩的最六。

曾经身怀系统一腔热血,以为凭一己之力能搅的明朝翻天覆地。结果发现自己深陷蜘蛛网,想要扯掉一个线头,却被整个蜘蛛网缠住无法动弹。让她安然无虞的竟然是父爱,以及无耻。

朱元璋若知道此事,棺材板儿都压不住。老朱开创了军屯制度,无需百姓粮食,即可养兵百万。废除丞相制度,认为天下的权力全掌握在皇帝手中。

“您老人家一定指望后人替你出气的。”朱寿在心里默念。

看着书写本上最终成型的计划稿,脸皮比城墙厚的朱寿,也有点脸红。不得不搬出太祖爷的大气当遮羞布。虽然,他已经破坏了很多条皇明祖训。

人至贱,则天下无敌。

自个儿做通了心理辅导,朱寿安然入睡。

朱寿睡踏实了,可有很多人睡不踏实。比如内阁所在的急一点,那可是人头攒动,灯火通明啊!

“杨大人,你违规举行朝考,把汪红收入庶吉士也就罢了。这才几天呢?就想让他入翰林院!您是不是还想让他入内阁?”谢迁忍不住吐槽道,“我等已经为南京的事,修改大明律弄得焦头烂额。没精力再去应付官员们的非议。”

殿试之后一甲三名能直接入选翰林院。其余近视要进行朝考选拔为庶吉士,庶吉士先要熬过三年后还需通过散馆,才能入翰林院。通不过的人就要打发到六部或者地方当官。

入了翰林院也不一定能进内阁。那要才华出众被皇帝青眼,或者熬资历。

杨廷和缓慢的点了点头。

吐槽的谢迁,好像喉咙里刺了根鱼骨。四下嘈杂的讨论声噶然而止。

李东阳叹了口气,替杨廷和挡住众人吃人般的目光。“让汪红入内阁是太子的意思。请诸位相信我的判断,若是不让太子满意,太子会一直折腾,直到我们妥协。”

“昨日我与李工去见了太子。我们俩刚表达反对的意思,太子就扔过来一本厚厚的书写本。每一页进入了一位官员贪污受贿的例子。时辰地点受贿人受贿金额,违规操作证据,一一罗列。”杨廷和很想不认朱寿这个徒弟。在现实面前屈服了。帝师身份是他的护身符,他不能扔啊。

有见过皇帝用官员贪污的证据,威胁官员的吗?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绝对不是他教的。

在场的很多人想起了午门砍下的上千个人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太子突然发难,东厂又提前备下了铁证,黄册库被淹一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了结。

失职的官员以及私垦湖田参与者,用几条蒸汽船从南京押往京师。处斩人里有魏国公的亲子,还有数位侯府伯府的嫡系旁支。几乎囊括了南京城的所有的地方大族子弟。

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在东厂公公们的虎视眈眈之下,连一点手脚做不了。

这群高门豪族家中子弟众多,死掉一两个不是很糟,糟糕的是犯事人父族母族妻族三族族人有做官的全都要被革职,并且十年之内不得参与科举。那简直就是断了他们在官场上的权势。

在午门处斩的同时,东厂厂公亲自带人用封条封了南京六部。所有在南京任职的官员全部革职。

整个南直隶,从官场到民间,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相比之下,前些年太子在江南和商人斗法的场景,压根不算什么。

事前都说太子是杀鸡儆猴。可事实告诉大家,太子杀的不是鸡,直接对猴子动手。南京可是留都啊!

“焦尚书怎么说?”刘健沉声问教坊。

马文升为了入军机处辞去了吏部尚书。焦芳火速从礼部右侍郎提拔成吏部尚书。小道消息说,焦芳在詹事府当职时,对太子平凡献殷勤。这消息虽不知真假,但能得出教坊是太子的人。

刘健硬挺的背脊骨,在五门血淋淋的千颗人头吓软了下来。更吓人的是,太子依然让它留在内阁。

如今内阁从三人扩成了七人,六部堂官的话语权提升,不再对阁老门唯唯诺诺。

教坊自然是一边倒的赞成太子的所有决定。“刘工的这番努力瞧了也没白费。太子在事前与我们打招呼。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这条规矩,太子至少是遵守了。”

焦芳话音一落,数道鄙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弘治15年刚考的进士,在弘治16年就入了阁。这绝对开创大明历史。

“诸位也别太忧心,太子殿下看似胡来,实则心有沟壑。咱们还是讨论讨论太子让汪虹入阁的的背后含义。”刘健转移了话题。

前半句话是弘治帝安慰刘健的原话。也是刘健至今没有被气死的原因。太子再怎么胡闹,至少京师不会再次遭遇外族的攻打。

刘健摸摸胸口。虽然这么想着,但心还是依旧绞痛。

“打搅诸位大人。”马永臣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向助人行礼问安,“天气转热,如果再用沼气灯照明,小的怕诸位大人身体吃不消。这不,研究所刚把电灯弄出来,小的就想把沼气灯都换了。没想到诸位大人这么晚了还在呢。小的是现在就换呢还是等大人们讨论完了再换?”

工部尚书增建马上解释道:“电灯和沼气灯完全不同。电灯使用电。发电用的干电池,就是上次太子魄力授予一介白身工部主事发明出来的。那干电池作用还真是挺大。”

刘健带头走出了集义店。文华殿主殿换装完毕,在白志光的照明下,文华殿如同白昼。也没了沼气灯散发的灼热热量。

马文升正在文华殿中央抬头打量电灯。见到刘健第一句话便是:“时代不同了。”

第429章 金本位?

对不起,先发后修改。

经过公布的匠人紧赶慢赶,终于用钢筋在大明门搭好了骨架。

礼部办了隆重的仪式,摆设祭坛,用宫廷礼乐迎接龙骨。皇帝和太子全都身体不便。便由宗人府几位藩王,一同虔诚的喷出龙骨。由手艺最上乘的工匠安装在骨架上。

到过玉龙寨的人,对身高五米体长八米的幼年龙但体型不觉得多惊讶。

可普通百姓们就不一样了。在缺乏娱乐的大名,报纸上一条在朱寿看来很无聊的八卦消息,都能让百姓们讨论好多天。亲眼见到龙骨,让百姓们激动的无以复加。

“天哪!这龙活着的时候个头该有多大呀!他们吃什么长大的!”

“太子肯定是皇帝转世。才会有真龙显灵庇护左右。山东的那什么真龙天子算什么玩意儿!逐鹿大战那会儿,皇帝爷爷可是指挥龙的。”

“不知道咱们陛下是怎么想的。派出腾骧四卫去山东督造靖王墓,对叛乱视若无睹。若是屯乡四位出手,那位平胜大帝还能蹦达吗!”

“臭小子,今天这场合你乱说什么。”

“看看四周那些官员神不守舍的,谁会在意我说这些。”

和激动的百姓大相庭经的是官员们的表现。

按理说银龙谷陛下万寿节新皇登基大典都在近期举行,京师应该是百官朝拜,万国来朝。

可自从太子在午门杖责自己之后,赶来京师的官员走了大半。紧接着午门斩首了上千人,吓得使节们躲在会同馆不出来。

京师从内城到外城,都没有喜庆的迹象。算是经常见大世面的京师百姓,也瞧不明白局势了。

在京师百姓眼里大名是蒸蒸日上。草原上的敌人被赶出很远很远。只要勤快点,大家至少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头脑活络的,还能趁着太子鼓励小商家经商,攒下一大笔银子。

或许为了冲去午门斩首千颗人头的阴影,迎接龙骨的仪式一连办了三天。从北直隶进京看热闹的百姓连着一批又一批。

朝廷大方了一回。由朝廷掏腰包,请了无数的戏班,咋耍在京师的大街小巷上表演。大街小巷的路灯全部亮起,做各种小吃的摊贩云集夜市,金狮过得比过年还热闹。

朱寿也来凑热闹。游乐园免费开放,超市打折,酒醋酱铺买一送一。

京师成了百姓们欢乐的海洋。

百姓们期待着十天后的万寿节和登基大典也能如此隆重。手头富裕的人,准备在客栈多住几日。就凭低价购入的日用品,这住宿费都出来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今年的万寿节登基大典举办的非常,简陋。

弘治帝身体不佳,露了个面便退了。太子行动不便,天坛祭天等隆重的仪式都是草草走了个过场。这龙椅坐下连一炷香都不到,便没影了。

明朝的礼仪十分繁琐。官员们原本在手里藏着了水和点心,准备应付连续几个时辰的仪式。结果两场大礼加起来都没超过一个时辰。

那些来参加朝贺的使者,都没看清朱寿的脸。皇宫举办的工业一如既往的山珍海味。可是太上皇和皇帝都不在现场,大家都没什么心思吃东西。

礼部尚书石瑶被无数人质疑,她只能陪笑脸不说话。

“老师,太子的伤还没好全吗?”石瑶是不相信戴义会把太子打伤。结结实实的挨上120丈,一定是活不了的。

李东阳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好戏还在后头。”

李东阳谢绝了使沉闷的敬酒,他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事。虽然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内阁军机处以及朝中的大臣都和李东阳有一样的打算。大家的酒杯都是倒放的。桌上的酒坛没有被打开。

参加此次万寿节暨登基大典的使臣身份即贵。朝鲜国王,日本幕府将军,琉球国国王,达达好孩儿不,甚至连刚打过仗的哇啦部族首领,叶尔羌韩王都来了。要不是时间仓促,估计西厂能把大明海域周围的大小国家国主都接来。

这群贵客们看得云里雾里。心里对大明新上任的皇帝忌惮更深了。没想到大明官员对这位新皇全都非常敬畏。瓦剌人可还记得,50年前他们压着大明皇帝到京师城下,官员们宁愿另立新君也不愿打开城门。

“你们回去告诉满都海太后,这位大明天子对我们鞑靼还没下死手。”好孩儿不调侃道。满都海没来参加,却派了心腹前来。不知道武门那千棵人贵族子弟的人头,会不会让满都海这个老女人知趣的退让。达达现在分成了股势力,一股以他为首倾向于和明朝打好关系,一股以满都海为首,小卧心尝胆夺回丢失的草场。

“诸位,本宫哦不对现在应该自称为朕。振没能出席宴会,实为失礼之举。郑慧奉上重礼,望诸位海涵。”朱寿的声音从凤天店上方传出。

首次见到广播的使臣们吓得起立。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

官员们和皇亲国戚同时吐了口气,终于来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朕今日在此公布几项新规定。”朱寿摸摸屁股,他好了伤疤也没有忘记疼。

“首先告诉大家,山东的叛乱已平。首例断肠朕被押往京师。”朱寿语是平淡。

军机处面面相觑,这是何时发生的事?

“其次,明日朝会商议修订大明律。”

这是内阁已经讨论了许久,是公开的秘密。大家没有什么反应。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朕决定,今后实行金本位的财政制度。也就是说以后一切衡量物品的标准从银子变成黄金。具体的章程已经刊印小册,大家伙自个看吧。”

“希望大家吃得开心。”广播结束。

众人懵了,他们还以为会说依法治国的事呢。

内侍们把印好的册子下发给每人,连使臣们也是人手一本。顺子成手上的册子是双语,保证他们都能看得懂。

“朝廷收缴铸币权只能由密云铸币厂铸造?”

“一年之后市面上只准使用钱币?大家手中的经营可在就近的皇家钱庄兑换成钱币?”

朝着傻眼了,也就是说他们手头上的钱全部作废了?!

第430章 多余的银子哪来的

即便早朝的时间被朱寿改晚了一个时辰,可也得在辰时前上朝。想到未来天天如此,朱寿两眼发晕。

“谷大用,你觉得把上朝再推迟一时辰如何?”朱寿照着全身镜,在谷大用的服侍下穿上龙袍。

谷大用僵了僵:“爷,昨个儿奉天殿都炸了。您还是缓缓再提。”

“炸?”朱寿笑得一脸荡漾,“还有让他们更炸的时候。”

谷大用瞧了眼摆钟:“爷,该去给太上皇请安了。”

“走吧。谷大用,你家的婆娘安置好了吗?朕捅了马蜂窝,他们不敢对朕如何,定会先向朕身边的人下手。机敏的李公,昨晚关城门前带着全家赶赴孟艮府上任。胆真小。”朱寿撇撇嘴,带上大队人马前往乾清宫拜见便宜老爹。

便宜老爹身体虽然虚弱,有他在系统购买的寿命,至少还能活10年。虽然换他做了皇帝,宫里除了主子们的称呼升了辈分,其他没怎么变。

他借口还未大婚,依旧住在东宫柔仪殿。柔仪殿的正前,就是文渊阁和文华殿。只要从左顺门出内宫,便能直达文华殿处理政务。

“见过父皇、母后。”龙袍加身的朱寿认认真真地下跪磕头,不让自己失了礼数。

刚失去权利的老龙心情肯定不咋的好。

弘治帝一脸的笑意。看向儿子的眼中满是慈爱。“今后无需日日请安。父皇知道照儿的孝心。我们父子俩无需太客套。”

“皇上顾虑的也太多了些。瞧瞧登基大典像什么话!你父皇还会吃这个醋。”新鲜出炉的张太后说话语气温柔了很多。

弘治帝呵呵一笑:“估计臭小子都想不到这茬。听陈宽说,内承运库没银子了?北伐花了很多银子?”

拿下迤都以北的土地,就算下半辈子让弘治帝缩衣节食,他也心甘情愿。

“陈公公消息没打听到位。”朱寿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草原有几座大金矿。北伐花去的银子很快就能捞回来。”

弘治帝摇头直笑:“腾骧四卫控制了山东招远、焦作等几大金矿。加上草原上得到的金矿,这就是你小子搞出金本位的底气吧!你也太能折腾了。百姓们习惯了‘一两银子两石米’,突然让他们换成‘2钱黄金两石米’,让百姓一时间怎么改的了口啊。”

“百姓们改不改得了口不要紧。一年后市面上不许流通金银铜钱,他们用钱币用多了,自然会习惯。户部一定要用金本位结算。物以稀为贵。大明缺少银矿,日本少铜矿。银价和铜价在两国国内相差巨大。就算不贸易货物,直接交换银铜,我们两国都有赚头。单单一个小日本也就罢了,孩儿能保证他们闹不起来。可除了大明,很多国家都有银矿。”

朱寿一脸忧虑:“父皇可知为何赤岭马市刚起步,商贸生意便远超大宁城?因为在叶尔羌汗国再往西方的几个国家,一两黄金能兑换20两银子!”

“大明一两黄金才换5两白银。光在两地之间倒换金银,就可积攒下可观的家资。”张皇后惊呼。

弘治帝瞬间意识到背后的危机。

“母后说的是。西方口口相传‘东方遍地是黄金’。西方的国家土地面积虽小,但他们的水师强大。东宁伯假扮海盗在满剌加国,和西方一个叫做葡萄牙国家交战。南京水师险胜。从对方船员口中得知,西方几国非常有兴趣与我朝做生意。他们只是来打前站的。”朱寿目露凶光,“孩儿不想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直接缩水一大半。”

弘治帝沉默了半晌,低沉地说,“如今父皇把皇位传给你,同时也把巨大的责任推给了你。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先想想身上肩负的万里江山、万万子民。”

“孩儿领命。”朱寿用难得正经点的表情回答。

弘治帝轻笑:“去上朝吧,今日可有你受的。”

朱寿恭敬地退下。

张太后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握住弘治帝,“银子在外真的不值钱?”

弘治帝闭了闭眼:“应该是。朕一直想不通臭小子哪来那么多银子。朕让东厂清点过西厂所有发卖到海外的货物。可每年海外贸易赚的银子,是预估的五倍。怪不得臭小子坚持要海禁。他这盘棋下的可真够大的。”

“您就别想这些了,好好把病养好。总归儿子在外不会吃亏的。”张太后笑道。

她决定给两个弟弟传话,马上把家里的银子全都换成钱币。全力支持‘亲外甥’的新政。

弘治帝一拍大腿:“被臭小子晃点了。他没说内承运库的银子花哪里去了。”

“儿子是少了你吃的?还是穿的?”张太后翻翻白眼。

弘治帝委屈地看向清宁宫的方向:“朕缺住的。”

王皇太后成了太皇太后,顺理成章搬进了清宁宫。太后的慈宁宫空悬,也不见儿子吩咐人翻修。弘治帝眼馋清宁宫很久了。

“皇爷,”陈宽不好意思地插嘴,“戴义公公说,爷偷偷地花巨资,买下了京师西郊玉泉山附近700多倾田地。从江南请来了众多的工匠,把新下水的几艘蒸汽船派往各地运石材、木材。好像要修园子。”

“园子又不能赚银子,臭小子哪会花那个钱。”弘治帝虽这么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搞定了便宜老爹,朱寿大步流星地走向奉天殿。高凤领着一帮宫女内侍,远远地等候在附近。

朱寿招招手,高凤领着人过来。

“这些天劳烦高伴伴了。”朱寿笑得如沐春风。

随着他的继位,陈宽也卸下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由高凤接任。高凤不显山露水,多年来在内宫替他做了不少事。把在外头兴风作浪的镇守太监,各个教训得服服帖帖。

高凤笑得满脸都是褶子:“爷这折煞老奴了。”

京师所有的官员都出席了奉天门的大朝。文武官员按照朝班位置站立,队伍延伸到奉天门之外。朱寿很好奇,在没有喇叭的时候,队伍最后头的官员是如何听见皇帝说话的。

晋王领着宗人府的藩王站在前列。军机处、内阁分立文武官员前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台下众人整齐划一的声音和动作,朱寿倍感压力。他大爷的,身为老板最讨厌给员工加工资。还是三倍一提的!他一定是史上最好的老板。

朱寿的声音充满了愤慨:“平身。朕先请诸位大人先看场戏,然后开始今日的朝议。”

朱寿拍了拍手,高凤培训的人站在了左右两列文武官员中间。

这场戏,是朱寿亲自写的。剧情非常简单。讲述从大明百姓辛勤劳作,耕种棉花、纺成布匹,放在市集上卖。商人花了一两银子买下,用五两银子卖给外国商人。

外国商人回到自己的国家,把5两银子买回来的布卖2两黄金。把2两黄金换成40两银子,又回到了大明。

“诸位有谁能回答:外国商人第二次生意能赚多少银子?答出的官员俸禄提高三倍!三倍,不是三成!”朱寿大声问。

刘健气得吹胡子瞪眼。朝会重要场合,新皇让他们看戏是什么意思?

做过户部尚书的内阁大臣周经,板着手指数了一次又一次,“敢问陛下,为何外国商人能把2两黄金换成40两银子?多余的银子哪来的?”

朱寿笑眯眯地回道:“因为在西方国家,1两黄金就能换20两银子。”

第431章 早朝内容?

“如果在大明,有人拿一两黄金要求兑换20两银子,一定会被官兵捉拿。这是典型地敲诈勒索。但如果在西方,这是生活常识。因为在他们那,20两银子就值一两黄金。”朱寿很有耐心地给诸人讲解赤岭马市的兴盛之谜。

“昨日朕让使者们看到了大明更改金本位的决心。使者中有叶尔羌、赤力把里、乌兹别克等几个经常与西方贸易的国家。”朱寿拿着手指警告台下的众人,“有意见,等客人走了再说。”

回应朱寿的,是台下众人控诉的目光。目光之热烈,让朱寿有点招架不住。他们这是同意,还是反对?

朱寿转过头示意谷大用把东西拿上来。

首先,两位内侍世界堪舆图卷轴,舆图以郑和海图为蓝本,添加了几年开西厂在海外的收集的当地地图,在经过朱寿的修改,正确率极高。内侍举着舆图缓慢地在朝班中前行。

“朕突然想到了一个笑话。朕曾在草原说朵颜三卫是井底之蛙,结果对方问什么是蛙。草原没有青蛙!朕才是那只井底之蛙。这人啊,要有傲骨,可千万不能骄傲了。”

朱寿感慨万千:“能说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人,一定是没看到过这幅地图。朕算是自傲的人,可朕没底气把世上的土地都划入大明。”

“商朝的时候,北方吃的主食是高粱、小米。当西方的小麦传入中原,取代了高粱。食物倒也罢了。等西方的白银流入我朝时,我朝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文武两列官员们伸长脖子打量世界舆图,尤其看向了西方。中亚几国往西的国家的确很多。很多人把袖子里的奏章捂严实了。

听了朱寿的解释,看到了完整的世界舆图,在场的人精们猜到朱寿手中部分财富的由来。

新皇太狡诈!

阳武侯薛伦泪流满面,蹲在地上捂着胸口,双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新皇。见到朱寿向他看来,马上掏出保心丸服下。

朱寿单手捂脸。有这样的属下太丢人!

薛伦难受啊!

他因为在文华殿围堵文官,被弘治帝罚了,提督五军营降成了十二团。因为接受辽东的贿赂,他不但上交受贿所得,还被罚了一千两。想要带兵平叛赚点功劳挽回面子,又因为受段鋹所惑放走了他,又被连降了三级。堂堂侯爷,成了七品门千总!

侯府穷得快要揭不开锅。听闻新皇高价从西郊买地,薛伦把西郊的庄子的卖了。托人寻了辽王的路子,把卖庄子所得投入赤岭马市做生意。他就是那个,用银子和外国商人换黄金的傻子!

一个大老爷们在朝会上眼泪鼻涕横流。让维持朝会秩序的鸿胪寺官员起了恻隐之心,准备只罚他的俸禄批评教育。

奉天门大朝是庄重肃穆的地方。失仪就是对皇帝的蔑视,必须严惩。失仪的官员将会受到降职、廷杖和罚俸的处罚。

“陛下可否关了赤岭马市!”突然有官员壮着胆子大吼。

出席朝会的官员太多,朱寿扫了眼全场,没有瞧见说话的官员。

朱寿露出鄙夷的眼神,啧啧有声道,“今日在场的,是我朝从万千学子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怎么像皇宫温室里的花朵。只能在温室中绽放,一旦移出室外立刻枯萎。想要当温室里的花,回家去!朝堂需要为天下百姓遮风挡雨的大丈夫!”

“你们就想着关门,防止强盗进屋。怎么就想不到出门把强盗抢了?以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只有抢别人的份,还能让别人抢了?世界虽大、国家林立,有一个规则却是通用的:拳头硬的一方制定规则!”

朱寿一番话,把刚才说话的官员臊得慌。

“陛下,1两面值银币今后会贬值吗?”户部尚书韩文问到了关键点。

朱寿语气轻快:“银币和银子区别很大。朕能保证,除了密云铸造厂,世界上绝无其他地方能铸造出成本低廉、可大批量铸造的精美银币。所以朕不允许市面出现散银、银锭,就是怕万一。况且,百姓们常用的是铜币,银币的产量不会太多。”

朱寿至少50年内是不可能发生的。他相信,50年后大明上下一定会流通塑料币。

周经问:“国内可有足够的金矿、铜矿支撑钱币的铸造?”

“怕什么,如果大明没有,那就出去抢呗。”朱寿轻飘飘地说。

武官们兴奋了,文官们一脸惊恐。

朱寿哈哈大笑:“朕和诸位开玩笑缓和一下严肃的气氛。迤都以南的草原上发现了几座大型金矿。加上山东和其他地方的金矿,能支撑百姓对黄金的需求。至于铜矿,草原上也发现了不少。”

奉天门寂静无声。文武百官脸上一言难尽。刚才新皇没开玩笑。新皇是先做了,最后才告诉他们。如果让鞑靼人知道,迤都以南的草原上有金铜矿,岂不得被活活气死?

官员们一致认为,今日朝会的内容不宜公开。

此刻内阁大臣也明白新皇让犯人劳动改造的原因。铸币厂需要大量的劳力。

一番解释下来,官员们也觉得金本位制度挺好。

刘健冷不丁地问:“在皇家钱庄兑换钱币可有限制?”

“刘公当了多年的首辅,应该知道不符合现实的政令极难推行。就算朕设定了限制条件,可以找符合条件者出面兑换。这种没有意义的限制,只会打朕的脸。”

“朕是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傻子吗?”朱寿挑眉问。

刘健刚放下心,朱寿接着又道,“但是一旦犯了叛逆、贪渎大罪的官员,三族族人无权兑换钱币。如果犯官家属有本事让他人代换,朝廷不会追究。可若是代换的金银被他人抢走,朝廷同样不会插手。”

杨廷和努力控制自己的脸部表情。他想,他应该是猜到了新皇的打算。

修订《大明律》,然后依法治国惩办贪官污吏。市面上禁止金银流通,犯事的官员三族族人不得兑换钱币。逼得贪官污吏守着金山银山不敢花、不能花。

或许不仅仅只是贪官污吏。

这招比太祖狠多了。杀人不过头点地,剥皮充稻草人又如何?人死了又不知道。

“接下来,商议修订《大明律》。”朱寿转入今日早朝的主题。

谢迁硬着头皮出列:“臣以为判断贪渎的下限,应该提高到五十两金。”

大明有点底子的人家,都会藏金银、铜钱。如果犯了事,牵连三族的财富作废。想想南京被牵连罢官的家族。谢迁不寒而栗。

谢家姻亲当官者众多。当官的,哪有不贪的。

薛伦不伤心了。还好他犯事比较早。

散朝后,此次早朝发生的事没有流传出去。任凭外人卯足劲,也探不出金本位制度、修改大明律的内容。全部京官参与的朝会,怎会没有泄露出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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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2章 草原丝绸之路

朱寿打开了正确对付官员的办法。

或者说,百姓在皇帝身上给予了很多的希望。希望肃清吏治,希望国泰民安、国富民强……身穿龙袍,本身就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朱寿让百姓了吃饱了饭、买得起价廉物美的布料,民间声望很好。如果朱寿要整治吏治,只会让百姓称快。

百姓怎么会知道,新皇处置官员的真正缘由到底是什么。

官员能用民意威胁皇帝,皇帝也能用民意裹挟官员。

“朵颜三卫、土默特、永谢布等部落若是知道大明的新皇如此无耻,定会后悔当初的选择。”鞑靼好儿趁部的阿儿脱歹王大笑。

那些蠢货或许根本不会知道,他们放牧的草场下有金子!

朱寿扯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你对朕许诺的条件不满意?”

阿儿脱歹王耸耸肩:“满意,当然满意。达延汗和图鲁博罗特父子费劲心机弄到的高产粮种培育技术,本王轻易地拿到了。陛下,您觉得我是不是比达延汗出色?”

“草原人崇拜强者。满都海扶持达延汗上位,除了黄金家族的血脉,定是认为达延汗比你强。这是你们族人的选择,这些年来你还在掩耳盗铃?”朱寿翘起二郎腿,挑了挑眉。

阿儿脱歹王脸色一寒,压抑着火气问,“陛下专程到会同馆见本王,是来羞辱本王的?”

“哈哈哈,现在的鞑靼连被朕羞辱的资格都没有!”朱寿嘚瑟地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为了夺权和朕合作,真的得到了你想要的吗?你的族人对你会无一丝一毫的怨言?朕看不尽然。”

‘乓’阿儿脱歹王的拳头重重捶桌子。手上青筋暴起,显得愤怒到了极点。尤其是一双喷火的眼睛,几乎要贴到朱寿的脸上。

屋内只有他们两人在,连谷大用都被朱寿打发到屋外。

朱寿毫不畏惧,指指门外,“满都海的人对你不怎么尊重哦。如果你在满都海签订割地条约的情况下,还是不能夺取鞑靼大权,朕劝你识时务吧。服从一个女人,不如服从朕。”

阿儿脱歹王一愣。

“只要你同意,将会享受朵颜三卫同等的待遇。朕会给好儿趁部在靠近哈尔滨的地方建城。像大宁城一样的雄伟城市,完全按照你们想法建造的城市。”朱寿猥琐的神情,好似在诱惑失足少女,“你们所要做的,就是遵守《北方条约》,维护草原安宁。”

阿儿脱歹王很意动,皱紧眉头陷入沉思。

“朕对自己人可是很好的。人们想要黄金,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是想要本宫直接送给你们的好日子,还是拿着黄金被比朕更无耻的商人坑骗?你应该知道,砂石木料建起来的城市是死城。城市最大的作用是辐射地方,让周围的人过上好日子。你们鞑靼从边界抢了不少好东西,可东西花完了,就没有了!”

朱寿露出一口大白牙:“城市里会有工坊,会生产货物,吸引商队,让你的族人一起过上好日子。族人的日子好过了,你也收到了拥戴。而你所做的,只是从效忠鞑靼,变成效忠朕。”

“为什么!”阿儿脱歹王直勾勾地盯着朱寿,“大明皇帝会什么会对草原的敌人释放善意?”

朱寿呵呵直笑:“预先取之,必先予之。朕要你们的臣服之心。”

阿儿脱歹王嘴角抽了抽。

“逐鹿战场在玉龙栈,巨龙陨落在草原。朕身为炎黄子孙,定要达成祖先的遗愿。”朱寿换了个说法。

‘呼’阿儿脱歹王松了口气:“这个说法才对嘛!本王同意了。”

朱寿脸色一僵:“不用考虑?”

为什么他说实话没人信,反而会相信他的假话?他果然不适合做好人。

“陛下以为,大明门前的龙骨,只让大明的百姓敬畏吗?龙骨是从草原迎走的,草原人同样敬畏。不然为何没有人袭击玉龙栈?”阿儿脱歹王笑道。

朱寿摸摸下巴:“朕上了你的当。”

阿儿脱歹王跪下行礼:“臣阿儿脱歹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只要陛下保证我族吃饱肚子,好儿趁部永远追随陛下。”

“饿肚子的滋味很难受?”朱寿好奇地问。他两辈子都没体验过饿肚子的感觉。

阿儿脱歹王苦笑:“在草原的时候不觉得饿肚子难受。看到大明百姓的真实生活,就觉得很难受了。”

朱寿备受打击。让阿儿脱歹王投诚的原因,竟然不是他的王霸之气。

结束了同阿儿脱歹的会面。朱寿又见了叶尔羌汗国的缔造者赛依德。在商人们的支持下建国的赛依德,只要看到丰厚的利益,便很好说话。

乌兹别克的使者本就是冲着维护商路来的。朱寿刚起了头,使者便热情地表达了欢迎大明商人前往。

离开会同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变黑。朱寿让御膳房准备丰盛的席面,由礼部尚书石瑶作陪招待各国使臣。

他则回了趟东宫,取了事先准备好的计划来到集义殿。

今天是他升职成皇帝开始办公的第一天。一定要让官员们熟悉他的办事风格:把官员当牲口使,加班是常态。只有把业余时间贡献给公务,官员们才能没时间应酬。进而避免贪污受贿。

官员加班,是抑制贪污的一种有效手段。

“这是朕起草的草原丝绸之路计划。沿途的各国朕都搞定。尔等商量一下怎么施行。”朱寿把计划书摔在书案上。

户部尚书韩文恭敬地拿起,快速浏览,吃惊地问,“陛下想让朝廷组织商队进行贸易?”

“废话,不然如何支撑你们三倍的俸禄!宋朝官员的俸禄为什么高,就是因为他们商业发达。”朱寿翻翻白眼,“朕投入巨资发动北伐战争,夺取一部分的草原。就是为了这条‘草原丝绸之路’。户部务必在月底前呈交详细的计划。”

朱寿的目光移到办公房旁的火炉上。“知道你们一天喝掉的茶叶值多少金子吗?这不是大风刮来的。别一天到晚唠唠叨叨不干实事。”

刘健气得直喘气,朱寿一甩衣袖,加快脚步离开。

“老规矩,《大明律》草案正式颁布前需要刊登在报纸上公式。别在这里一拍脑袋决定事情,去百姓中问问他们的意见。50两金子以上才算是贪污?!小心被百姓们用菜叶子扔出来。”朱寿的声音远远传入诸人耳朵。

“……”

第433章 视政

朱寿是坐不住的人。

便宜老爹能十几年如一日待在方寸之地,可他不行。但他明白,皇帝是不能随意出行。

于是,大明门左右两侧的五府六部,成了他经常走动的目标。参加完上午的文华殿廷议,下午就到五府六部溜达。官员们还能拦着皇帝不让视政吗?虽然这视政的频率很高。

以前官员们总怕见不到皇帝的面,生怕‘从此君王不早朝’。现在他们就怕见到皇帝。你说皇帝不好好地留在宫里,坐在官衙看着他们办公算什么事儿?别说偷懒了,办事效率慢一些就被当众指出。可把他们的老脸臊得。

户部是新皇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

“从朕下命令到今天为止已经是第十日了。你们就把老式的户籍样式修改了交给朕?邮政编码、户籍编号排列规则呢?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搞不定!黄册、鱼鳞册没了,天下百姓等着朝廷尽早给答复。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朱寿叉着腰,随意指了位官员问,“你,朕说的就是你,说说这十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公务。”

“回……回禀陛下,微臣,微臣只是环卫所的主事。京师接连举办大典,入京的人数众多,街上留下许多垃圾,茅房也臭不可闻。小的这十日都在督促属下打扫。”被问话的绿袍小官吓得双腿哆嗦。

朱寿收敛了怒气,威严地问,“环卫所由五城兵马司管着。你没事跑到户部来做什么?”

“环卫所的器具损坏,户部一直没拨款。微臣就是来问问,来问问。微臣这就走。”绿袍小官撒腿就跑。

朱寿没好气地说:“跑什么跑,朕还没问完话呢。户部给你们每个月批多少损耗费?发放是否及时?”

户部官员对着绿袍小官挤眉弄眼,小官快要哭了,“禀陛下,环卫所器具坏了,微臣就来户部讨要损耗费。哪位主管有空闲,就找哪位。”

朱寿一手支在办公桌上,一手撑腰,双目不断地扫视户部的官员。

被新皇瞪着,众人十分不安。

“朕总算找到你们经常加班的原因了。典型的‘三个和尚没水吃’!”朱寿一副受冤枉的模样,“朕要向父皇鸣冤。都说朕苛待官员,总给你们派大量的公务。事实是你们相互推诿。”

听了新皇的话,官员们恨不得击鼓鸣冤。新皇颠倒黑白!户部的公务真的是太多了。每人领不同的任务,怎么会推诿?以前确实有推诿的情况,在新皇还没继位的时候就改正了。要不然监国的那段时间,大家怎么熬过来。

新皇训话,不喜欢有人顶嘴。官员用各个像受气的小媳妇,委屈地看向新皇。

朱寿指指韩文:“韩尚书,你说说看户部具体的职责。”

韩文摸不清新皇的打算,一字一句斟酌道,“户部管理天下的田地、人丁户籍、收缴各项赋税、派发官员俸饷,还有一切与调粮拨款有关的事宜。每一布政司,河套除外,有专人负责。此外还有照磨所、宝钞提举司、宝钞广惠库等负责印钞、铸币的部门,赃罚库、广积库等库房。”非常官方的回答。

朱寿摸摸下巴,开始分配职务范围。

“韩尚书统管户部,此外还需专职负责田地、人丁户籍情况。朕会让工部重建黄册库,地址就挑选在密云水库附近。到时黄册库一切事宜直接向尚书汇报。以后黄册库再有账册虫蛀、内容被更改,户部尚书要负全责。”

韩文拱拱手:“下官领命。”

“左侍郎陈清陈大人,负责收缴赋税、派发俸饷等一切过手钱财的事务。朕下定决心推行金本位,其他人的反对是没用的。

你告之各地清吏司,户部开始以黄金为结算单位。清吏司尽量收缴金、银、铜钱,统一与各地钱庄兑换钱币、塑料币。至于民间,将会由皇家钱庄负责展开兑换钱币业务。从下个月起,户部拨出的一切款项,只能用钱币或塑料币。塑料币在朝廷内部流通,绝对不允许流到市面上。”

“明白了吗?”朱寿冷声问。

陈清苦笑着回道:“遵旨。”

使臣还没离开,内阁没对金本位的推行达成一致,新皇先让户部照办。以新皇的脾气,他可拗不过。内阁若是有意见,让他们直接找新皇理论。

“右侍郎王俨王大人,负责管理各类账册、负责文书的照磨所。账册包括各地上缴赋税账册、库房账册、俸禄账册、朝廷各类支出。用阿拉伯数字制定邮政编码的事交给你管理。对了,黄册、鱼鳞册按照同一个编码规则编号。看到编号,就要让所有人大概在哪个地方。”

“记住喽,管账的不能经手财物,经手财物的不能碰账。”

王俨点头:“臣明白。臣遵旨。”

“挑选一户部郎中专管国库。收入钱粮需要陈大人签章的入库凭证,支出需要王大人的出库凭证。库房的物品钱粮,需要定期与他处的账本核实。”

“还需挑一人专职管理四海八荒的商路。除了草原丝绸之路、海上丝路、茶马古道,赤岭马市、大宁城等地处边界之外的地方,都要关注。等西厂把各条商路建设成熟后,朕会让户部接手的。”

“是。”韩文领命。这是近期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朱寿笑眯眯地问绿袍小官:“现在知道找谁办事了吗?”

“啊?”小官一脸懵圈。

朱寿翻翻白眼:“左侍郎陈大人负责收缴、发放财物。要钱找陈大人。”

转而看向陈大人:“陈大人好生分配手下。各司其职,各管一处。常规的开支应有确切的章程。怎么分配,何时领钱,何地领钱,何人负责。朕希望今日就看到户部完整的章程。”

陈清擦擦额头的汗水:“陛下能说的更加具体点吗?户部从无此先例。”

“谷大用,让黄伟来一趟户部。”朱寿吩咐道,“内承运库有着严格的财务处理机制。让他别藏着掖着,把经验传给户部。”

于是,一众户部官员乖乖地排排坐。认真聆听太监讲课。不认真不行啊,新皇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朱寿擦擦嘴,喝了口普洱茶打腻。面前摆着吃完的鲜奶蛋糕。

“这是河套兴起的新点心,味道还不错。诸位大人也尝尝。朕还带来了云南的普洱茶。大家吃饱喝足,休息半柱香,今日就把户部的章程弄出来。”

韩文对属下点点头,带头吃起了新皇带来的吃食。

“蛋糕配茶,吃起来别有风味。”韩文想探探新皇此番举动背后的含义,开始找话题聊。

朱寿笑眯眯地回道:“是不错吧。河套开了奶油作坊,派人在赤岭马市开了蛋糕店。蛋糕深受国外客商的喜爱。国外客商买了奶油和玉米粉、小麦粉等配料,带着做蛋糕配方回国。连带采买了普洱茶、大同的烤炉。我朝再开草原丝绸之路,定能重现汉朝时的辉煌。户部可得抓紧安排下去。”

“哎,尚书大人也该管管经常加班的官员了。加班,说明处理公务的能力欠佳。或调岗、或调任、或外派,把能力强的留下。”

韩文尴尬地陪笑。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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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总能找到干的活

户部被新皇逼出了详尽的章程。这还不算,新皇让司礼监印刷章程,派送到五府六部各衙门。办什么事找什么人,几天之内有回音,何时可以领钱,什么期限之内交税银,写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新皇还让司礼监询问执行情况。环卫所的绿袍小官顺利找到对口负责的官员,领到了损耗费添补器具。

这下户部官员更加不敢怠慢。

有了户部的前车之鉴,吏部、兵部、礼部、工部、刑部相继给出了章程。连七位内阁阁老也明确了各自的职责。被越了无数级、火速提拔的汪鋐,专门负责皇家研究院。

司礼监同样把其他部门的章程刊印下发。

“内阁什么时候添上了第七位阁老?汪鋐是哪位?之前任职哪部?”官员们苦中作乐,从其他部的章程中寻找比他们更倒霉的人。惊爆他们眼球的是,内阁不声不响添了第七人。

很多有资历的官员,还在翘首以盼最后一个阁老位置呢。

“去年的新科进士,二甲第一人。在户部行走过一段日子,后来出海去了虾夷岛。回来去了皇家研究所。”有消息灵通者回道。

这下捅了马蜂窝。

“非翰林不得入阁!”官员们义愤填膺。

“内阁加开了朝考,他入选了庶吉士,几日后通过了散馆成了翰林。”

“……”

“是新皇点明任用的。”

“……”

“汪阁老说,明年新皇登基加开恩科,皇家研究院专门招收杂学人才。”

“能当官吗?”

“不能。除非能达到四位新任命的工部主事的成就。”

“那种让自行车自动前行的干电池?皇家研究所也没几人能办到。恩科开了有什么用,又不能当官。”

“……”

“都凑在一起聊什么!马上到月底了,新皇要求的事情都办好了没?”各部尚书急得嘴角冒泡。

他们上午要参加廷议商议修改《大明律》,下午要督促属下照章办事,晚上要处理他们本职的公务。新皇登基后,他们没有连续休息超过四个时辰。

最舒坦的要数刑部尚书闵珪。《大明律》为一切律法之根本,与所有人息息相关。包括《吏律》、《礼律》、《兵律》、《户律》、《工律》、《刑律》等,内阁和大小九卿帮着一起修订《大明律》,他身上的担子轻了很多。

“尚书大人,陛下正在向我们驶来。”刑部官员慌慌张张来报。

新皇凡事讲究效率,喜欢开着电动自行车串门。

闵珪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吱~’难听的刹车声响起。

“让研究院改改刹车,朕听到这个刹车声就来火气。”新皇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闵珪心里一咯噔。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闵珪出门迎接。

朱寿不耐烦地挥挥手:“别‘万’了,以后除了上朝等正式场合,不必三呼万岁。皇帝的寿命一朝比一朝短,臣子高寿者众多。万岁什么的都是狗屁,越喊越短命。”

现场一片寂静。新皇的确火气不小。

“别杵在这。你们干你们的事去。马上入秋,秋后问斩的时间到了。朕好不容易抽出来几天空,来刑部瞧瞧各地呈上的死刑折子。”朱寿大大咧咧地说。

明太祖是个爱名如子的好皇帝。除了叛国等大罪,一般的死刑都是秋后问斩。地方判了死刑的,需要上呈刑部,刑部转呈皇帝复核。

大明人口众多,前几任皇帝没朱寿无耻,巧立各种名目把事情分摊下去。皇帝连奏折都处理不完,哪有空管什么死刑。一般的潜规则是由内阁、司礼监代为处理。太监收受贿赂放过死刑犯的事,发生过不少。

再有《刑律》规定十恶不赦以外的其它死罪,犯人可以用财物和服劳役来抵偿。死刑执行过程中的猫腻,多的数不清。

铸币厂缺人,朱寿不可能放过免费劳力。

“陛下请过目,这是各布政使司呈上的死刑案情。”闵珪心里抱怨,新皇想看可让刑部送到文华殿,何苦跑一趟。成化朝东西厂横行时,也没这般把官员们吓成鹌鹑的。

朱寿随手挑选一卷,饶有兴趣地翻开案卷。

刚翻了几页,朱寿嘴角勾起,诡异地笑出声。今天运气不错,随便一挑挑到一件神奇的案子。

“哪位是俞威?”朱寿指着案卷上复核的官员印章问。

俞威是六十多岁的老臣,听到新皇点明,吓得说话都说不顺溜:“微臣,臣……臣……臣”

“行了。”朱寿伸手制止他不停的重复同一个字,“谷大用,给他把刀。让他按照案卷所述,往自己身上砍五刀。第一刀直插心脏,第二刀插入左胸,第三刀插在腹部……”

“尚书大人救命!”俞威吓得跪在闵珪脚边。新皇连杀千人不皱眉头。他可不指望新皇会饶过他。

闵珪皱了皱眉,瞟了眼新皇翻阅的案宗,猜到是何案子了。他沉着地回道:“陛下,此案疑点重重,臣已经让人发回钱塘县重审。第一刀直插心脏,不可能还砍余下四刀,也绝不可能是自杀。估计下头的人放错了地方,没来的及把案卷发回重审。”

朱寿看了眼案卷:“还好你这位尚书没糊涂。这就是钱塘的重审结果,依旧是自杀。这次俞威可是认同了钱塘的重审结果。既然俞大人认同,一定也能在心脏中一刀后再刺四刀。让他当场表演,给朕开开眼界。”

闵珪狠狠瞪了俞威一眼。

俞威老泪纵横:“老朽年迈老眼昏花,定是没看清案卷上的内容,才会有误判的。请尚书大人责罚下官的失职之罪。”

“哎呦喂,俞大人今年贵庚?”朱寿眼神一亮。

俞威抖抖索索地回道:“六十有二。”

“谷大用,分别派人转告内阁的刘公、屠公、周公、还有军机处的马大人、许大人、彭大人等,问问他们是否老眼昏花,容易办错事?”朱寿音调徒然高了八度。

俞威吓出一滩黄尿。62岁在朝官中真不算年长。

朱寿冷笑:“这案子的确疑点重重。地方官府判‘自杀’的案子,怎么出现在刑部?既然是自杀,为何仵作会详细描述死者的死状?刑部发回重审的案子,还能原样照判。还能正好让六十有二的俞大人凑巧看花眼。”

“《大明律》草案是否修改好?朕要用新修的《大明律》判一判钱塘案。”朱寿兴致盎然。

俞威当场吓晕。

没多久,派出去的卫士纷纷回报。

“彭大人回:研究所送他的眼镜不错,不至于看不清字。”

“马大人问:他的七十八岁大寿,陛下准备送什么?”

朱寿抬头翻白眼,老头的脸皮真厚。

“刘大人问:62岁的俞威能到铸币厂做什么?”

内阁已经猜到,小肚鸡肠的新皇想要出口恶气,打算让犯事的官员劳动改造。

朱寿嘴角一扯:“扫地、洗恭桶,总能找到能干的活。”

现场的刑部官员后背一凉。准备下了值就去研究院讨要眼镜。

第435章 刘健的助攻

朱寿听到刘健的答复便知道,修订《大明律》的事又要出岔子了。

“王岳,刘阁老近来如何?”朱寿传东厂厂督问话。

王岳作了个辑一一道来:“由于刘阁老的强硬态度惹恼陛下,致使南京黄册库一案处罚严重。刘阁老收到很多人的咒骂。与同僚的关系非常不好。如今就连谢阁老都同他保持了距离。私下里,只会偶尔与杨阁老、马文升大人小坐清谈。”

“这个月,刘阁老从集义殿发了四封电报问去吐鲁番,和奴儿干忠顺王相互通了十条电文。”

“太医院遵照陛下指令,定期为诸位大人检查身体。刘阁老除了偶尔的心绞痛,身体硬朗。”

“另外,刘阁老家的两个孙儿留在河套,刘老夫人陪着。大孙子已经过了童试。”

王岳真是做狗仔的好料子。把刘健的工作、生活、家庭、身体摸得清清楚楚。

“这两日集义殿在讨论什么内容。”朱寿问。

王岳笑道:“除了修订《大明律》,便是陛下的言行举止。大人们很少在集义殿商议机密事。自从外头得知辣锅店是陛下的后,辣锅店的客人只会说些夸陛下的话。如果陛下想知道官员们私下里……”

朱寿伸手阻止王岳说下去:“东厂行事也要有章程。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都要规定的明明白白。东厂是朕的耳目,除了朕,任何人不得擅自调用东厂。你把章程整理清楚,朕要一条条仔仔细细地检验。懂吗?”

接触朱寿冷冷的目光,王岳身体一震,立刻跪地请罪,“老奴明白。”

“你也曾在内行厂当值过。各司其职,恪守本分的规矩忘了?”朱寿语气平淡。

王岳伏地磕头认罪:“老奴不该起监察百官的心思。”

朱寿轻叹了口气,亲自扶起王岳,“不是你的错,是朕对你的要求高了。东厂就是为了监察百官而存在的。只是朕以为不妥。朕需要东厂做好情报收集工作。监察百官,是都察院和老百姓的事。”

王岳深深一拜:“老奴明白陛下的苦心。”

朱寿低头在他耳边叮嘱:“文官翻不起大浪,武官必须监察。你把军队的东厂暗线找出来,朕要组建军统,每个卫所都要安排军统人员,专门监视军队动向。一部分在明,一部分在暗。”

“……”王岳表情一言难尽。

朱寿拍拍王岳的肩:“密切注视刘健,保护他的安全。南京一案是朕下令严查的,对刘健不满,就是对朕不满。刘老头虽然相当的不可爱,确实一位纯臣。”

“他利用瓦剌王子挑动满都海敏感的神经,让朕有拿下迤都的借口。本宫还是很感激他的。”朱寿感慨万千,“老而不死是为贼,得把这些老臣供起来,让他们继续发光发热。”

王岳在心里为老臣们捏一把汗。回头提点王院判,别给內库省钱。人参、灵芝、冬虫夏草、海参等好东西随便取,一定要好生调理老臣们的身体。

朱寿对刘健实在太满意了。当初忍着脾气没把老头弄死,真有先见之明。

月底的文华殿廷议,刘健再次让百官们做了回过山车。

“陛下,太祖制定《大明律吏律》时明确规定了几项官员触之即死的罪名。‘专擅选官’、‘交结朋党’、‘交结近侍’,还有一条‘擅为更改变乱成法’。如果有需要变通的律法,可另定条例。弘治十三年的《问刑条例》经过官员和百姓的双重认可。”

刘健直视龙袍加身的朱寿:“因此臣以为,《大明律》无须修改。”

“怎么可如此!”朱寿还没发表意见,文华殿炸开了锅。百官废寝忘食地修改律法,一个字也不敢出差错。深怕新皇挑三拣四。刘公既然不想修订,早干嘛去了!早提出来,他们就不要忙里抽空做本职工作。这个月,没有人好好睡过一个安生觉。

此外,还有官员担心新皇会迁怒。

刑部尚书闵珪表示:“臣不同意刘阁老的看法。”

文华殿三分之二的官员表态。另有三分之一左看右顾,只有极少数纹丝不动。

内阁、军机处中,只有惠安伯不安地挪动身体。惠安伯见过新皇和内阁的几次交锋,看到他们又怼了起立,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有点出息,别丢了我们军机处的脸。瞧瞧最年轻的汪阁老,坐着一动不动。”马文升没好气地敲了下惠安伯的头。

惠安伯委屈地道:“汪鋐的耳朵里塞了棉花,他估计都没听清楚刘阁老说的内容。”

马文升又敲了下惠安伯的额头:“你怎么不学着点。”

“我是武将。岂能贪生怕死!”惠安伯挺挺胸膛。官场比战场凶险。

彭清笑道:“陛下和太上皇一样胸襟宽广,陛下不会无故处死官员的。”

左右两边的同僚给了彭清一个‘看大傻子’的眼神。新皇出了名的小肚鸡肠、有仇必报。

彭清笑笑。

“安静。”朱寿一发话,文华殿立刻寂静无声。

朱寿哈哈大笑:“诸位大人真该和刘阁老好好学学。朕说了,大明要依法治国。刘阁老辩驳的有理有据。《大明律》的确规定官员不得‘变乱成法’。”

“这是朕亲自修订的草案。诸位大人传阅。”朱寿招招手,让内侍把提前刊印好的草案分发下去。

朱寿笑眯眯地与刘健四目对视。

刘健很快移开了目光,戴上眼镜翻看定制成册的草案。

草案很多地方借鉴了官员们的意见,只是稍作修改了刑罚内容。刘健合上草案,嘴巴像蚌一样,紧紧闭着。

“朕取消用钱财赎罪的刑罚。犯了事,就该收到教训。用钱财赎罪,会纵容家资丰厚的子弟堕落。对于官员,犯了大罪者永不录用,并祸及子孙,三代内不能科举。对于宗室……”朱寿顿了顿说,“犯了事的宗室从皇家玉牒中除名,贬为庶人。也别送凤阳了,让他们自身自灭。”

看戏的藩王们傻眼了,怎么火烧到他们身上。

晋王立刻反对:“陛下,即便贬为庶人,他们身上还是留着太祖的血脉。如果流入民间,怕是对给百姓招灾。”

以新皇的德行,晋王才不相信区区贬为庶人就能了解。宗室犯罪,除了谋逆大罪,皇帝一般都是包庇的。真正会判罪的宗室极少。

“不怕,庶人犯罪,自当遵《大明律》。”朱寿的表情风轻云淡。

大明宗室太能生。不管血脉多远,最差也是奉国中尉。养活一大家子,会累死他的!

看到条理清晰的《大明律》,文华殿廷臣们纷纷猜测,刘阁老是投靠了新皇吧?

第436章 相互理解

新皇登基一个月内,出炉了修订版《大明律》。报纸刊登草案收集各方的意见,地方官员召集三老宣传草案。大明上下如火如荼讨论新版律法。

尤其是‘官员一年内收礼金额不得超过一百两’、‘只要贪污受贿,不论金额大小都是犯罪’、‘对贪污受贿的刑罚按造成的严重程度判罚’、‘行贿者同罪’等条例讨论地相当热烈。

大部分人忽略了‘劳动改造’,毕竟旧律也有以劳赎罪的规定。咦,取消了用钱财赎罪?

“陛下,民间的讨论多在以上几条。争议声最大的,是刑罚‘按照严重程度判罚’这一条。”左都御史戴珊中气十足地回禀,“臣也不甚明了。”

虽然在新皇手下当官身心俱疲。但新皇在钱财上从来不吝啬。俸禄悄然无声的加了三倍,还明文规定几大节日发放福利。此外还有几项花钱享受不到的待遇。

让戴珊最满意的,是太医院的定期体检服务。王院判给他们几位老臣开出的方子,不是灵芝就是虫草。几贴服用下来,戴珊觉得身体松快许多。多日加班的劳累感消失了。听说连致仕的老臣也有份。

新皇倒是舍得,眼红的官员也有不少。有人匿名上奏弹劾此事。却被明旨告之,西厂专门有通往藏区的商队,灵芝、虫草的收购价并不贵。

圣旨的内容,反手让藏区火了一把。听说一下子多了不少去藏区的商队。京师的喇嘛寺院的香火也盛了。

新皇的治国手段越发高明。

面对戴珊的提问,朱寿毫不遮掩他的想法。

“水至清则无鱼。让官员不受贿,就像让男人不找女人一样。朕希望大家做事有尺度,要判断哪些钱财是不能拿的。比如在云南作威作福的镇守太监钱能,为了搂银子,把云南的民生搞得一塌糊涂。让当地士官对明廷生出怨恨。”

戴珊抖成筛子“陛下……陛下……”

“戴老可别激动了。凡事都要实事求是,脱离现实的政令无法推行。律法只是最低的规定。身为官员,要有自身修养。朕想让大家知道贪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朱寿忙让太医上前查看。

他登基以来,便宜老爹只插手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文华殿加派太医。此举受到一致好评,便宜老爹宽厚仁慈的名声深入官员心中。

朱寿很委屈,他掏了很多名贵药材,没打算气死人。官员们多活一天,就能多帮他工作一天,每死一个精干的老臣都是他的损失。那些药材流入市场,可值不少黄金。

刘健让戴珊下去休息,文华殿转入了下一个议题。

“山东布政使司雍泰上奏地方大户想要追讨被逆贼劫去的财物。”刘健把雍泰的折子递给谷大用。

朱寿挥挥手,让谷大用把折子放一旁。他丝毫没有打开的。“他们以为朕无事可做?这种小事需要找朕处理吗?段鋹都被抓了,当地官兵还找不到赃物?那是他们无能!”

朱寿收到在场诸人谴责的目光。

此举再一次刷新了官员对新皇无耻程度的认知。段鋹在山东闹了一场,金矿收归国有,大户损失不少。要不是段鋹打出真龙天子的旗号,他们都要以为新皇在幕后操控。

“雍泰不是派兵保护山东的世家豪族了吗?怎么还会被抢?”朱寿倒打一耙。

世家不会只有一处产业。有围困的官兵在,人出不了府自然没事。官兵平叛都来不及,怎么会保护他们的产业。孔家的家仆众多,孔家武装家仆保护自家产业时,还被误会成逆贼,遭遇一次火器的洗礼,死伤惨重。事后孔家人还要费尽唇舌解释清楚此事。

新皇大概是忘了,他把孔家弹劾雍泰的奏章,扔到集义殿煮茶的茶炉上烧了。

七位内阁阁老不想回答新皇的问题。此等小事很快揭过。

刘健再问“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段鋹?”

“太上皇担心段鋹的妖术,把他关在舍利塔下。让佛祖先把段鋹净化好了再说。”朱寿摸摸下巴道,“段鋹的妖术朕很有兴趣。他那位号称‘贵不可言’的夫人,朕也有兴趣。”

历史上正德和王满堂的风流韵事传闻不少。朱寿见过一面,的确称得上‘霸州第一美女’。他不过是夸王满堂长得漂亮,第二天人就被带到乾清宫。然后不见了踪影。

真遗憾。

内阁再一次忽略了朱寿的话。如果把新皇每一句话都当真,他们活不了几日的。

内阁不问下去,朱寿就接着问了。“辽东都司的走私案查的如何?”

暗一死了。等暗十他们找回去的时候,尸体也不见了。朱寿随身带着那块带血的玉佩。

戴珊不在,由刑部尚书闵珪作答,“案件查到现在,牵扯了辽东一半以上的武官。主事人没有找到,臣会督促手下加快速度。”

“别给查案的六扇门规定期限。查案要仔细,不能遗漏蛛丝马迹。”朱寿淡淡地说,“朕的脑海里没有‘法不责众’这个词。涉及此案的每一个人,都得给朕挖出来!”

马文升沉声道“定西侯一直在辽东都司坐镇。”

“朕能原谅鞑靼人、招揽鞑靼人,全是为了子孙后代的安宁。但朕绝不会原谅任何一个吃里扒外的人!”朱寿平静地说。

朱寿了解官员。官员们同样也了解他。

新皇的表情越平静,说话语气越平淡,表示新皇此事非常愤怒。愤怒的程度和平淡的程度成反比。

文华殿内百官起立,齐声喊道,“臣等谨记。”

朱寿摇摇手,鸿胪寺官员打铃,廷议结束。各部整理出章程后,朝廷的效率再一次提高。一切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前进。

“去查查,雍泰怎么突然上折打听段鋹的事?是谁让他打听的。”朱寿吩咐王岳道。

段鋹的确被关在舍利塔内。但只是段鋹而已。开棺验尸发现,陶仲文的尸体不翼而飞。陶仲文消失了。

军统的建立迫在眉睫。

以己推人,他了解永乐帝派郑和下西洋的心情。

葡萄牙人已经找到了大明的家门口。他必须先把内患处理干净。



第437章 不能浪费

“农历七月初三,大明太上皇在万寿节当日让位于皇太子朱厚照。大明新皇登基一个月,重修《大明律》、督促朝廷各官府制定章程。二个月内取消户籍限定制度,三个月后重启弘治朝‘清丈田亩’。新皇用了不到半年时间,把疆域辽阔的明朝整得动荡不安。”黄头发蓝眼睛的高大个跪倒在神父面前,“教父,这是到明朝宣扬主的最好时机。”

身穿黑袍白衬衫的中年神父摇头:“艾尔登,你太小瞧明朝新皇。如果明朝真的动乱,什么你们的舰队被人堵在满剌加国?”

艾尔登脸色一红,拉了拉并不合身的衣服。他的葡萄牙海军军服,在和明人海上交战的时候损坏。他和船员已经在教堂躲了十天。黄金遍地的明朝近在迟尺,他却无法更进一步。让他有何脸面回国。

“大明新皇,将会是东方的亚历山大大帝。”神父把海商带到满剌加国的印刷版《太子语录》递给艾尔登。

艾尔登皱了皱鹰钩鼻为难地说:“汉字太难学了,我看不懂。”

神父在额头、胸膛、左肩、右肩点了点,“明朝除了有黄金,还有先进的火器。别被**蒙蔽了双眼。作为你的教父,我只能帮你准备东方商品,让你带回国送人把此次败仗的消息压下去。替我向你父亲问好。”

神父失望了看了艾尔登一眼,摇摇头离开了祷告室。

几天后,惜败于大明水师的葡萄牙远洋舰队,购买了一艘大明淘汰的郑和宝船归国。艾尔登登上被大明水师废弃的宝船,捏了捏手上的书,双眼饱含渴望。这辈子,他一定要踏上大明。

《太子语录》是大明闲的发慌的文人,把朱寿说的话整理刊印的‘笑话书’。书中有对朱寿对大明未来发展的规划;对土地、商业、战争的看法;商税的制定建议;对宗室的看法……至少有七成的观点惊世骇俗,很难让世人理解。

又因为朱寿的毒舌在大明出了名,这个书又名《毒舌之道》。

在朱寿的大力倡导下,大明的海禁森严,尤其是出现了‘海盗’,造成不少以海商起家的豪族败落。在满剌加国,聚集着很多深恨朱寿的商人。

他们拿着这本书,到处诋毁大明新皇。

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比喻不太精确,此时距离莎士比亚创作《哈姆雷特》还有九十九年。总之,书传到了东方传教士手里,传教士从书看到了个性鲜明的明朝年轻的帝皇。传教士相信,这位年轻的帝皇一定不会拒绝他的传教。

但他们不能用武力打开明朝的国门。‘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一向是大明新皇的口头禅。

艾尔登刚离开满剌加国港,一位年轻人带着一人高的木箱来到了教堂。

年轻人是被东宁伯焦俊诓骗出海的汪洋。汪洋是南京水师都指挥佥事汪副的儿子。南京水师此前一直是清水衙门,汪洋父子保持了武将的风骨。可惜在满剌加国当了一年的海盗头子,汪洋整个人变得油腻。

“神父,这是国内最新出现的新奇玩意儿。我猜您会喜欢的。这是我离别前的礼物,如果有机会,欢迎您到大明。”汪洋苦练出流利的葡萄牙语。

他不学不行。当大明水师佯装海盗抵达满剌加国时,曾经的明朝属国,充斥了大量的外国人。尤其以号称‘本国海军能称霸世界’的葡萄牙商人人数最多。

那是他们之前没遇到大明水师!

神父心急火燎地打开木箱,看到自行车时非常疑惑。“汪,自行车我见过。”

“能自己动的自行车您见过吗?”汪洋演示了如何操作电动车。

神父惊得连续在身上点了几次,连呼‘主’。

“神父,我建议您传教的时候把‘主’换成‘上帝’。我们更容易理解上帝的含义。”汪洋笑眯眯地说。

电动车和‘上帝’,都是新皇特意让他转告神父的。

华夏人敬畏上帝,昊天上帝。

神父蹲在地上研究自行车如何自己动起来的。都不知道汪洋什么时候离开。

早期的传教士很多是学识渊博的科学家。只要是人才,朱寿就敢用。

“都督,末将已经按照陛下旨意,把东西送到神父手里。”汪洋登上停泊在海港的蒸汽铁船,向焦俊汇报。

焦俊大手一挥:“我们回家!”

“都督,您是急着回去争夺军机处大臣的名额吧?”汪洋斜着眼揣测道。

焦俊冷哼一声:“陛下要开疆扩土,怎么少得了大明水师。七名军机处大臣至少要有一位水师将军。”

朱寿在李东阳、杨廷和的帮助下很容易摆平内阁。但军机处就没那么好处理了。陈寿、成国公‘辞官’后,为了余下的两个军机处大臣的名额,军机处所在地本仁殿天天上演全武行。

朱寿忙着重启清丈田亩,没心思理会他们,任凭武官们闹腾。

“失败是成功之母。只有从失败中总结教训,下一次才能更加接近成功。朕从三年前江南失败的清查田亩中得出一个结论:只要官员举子有免税特权,清场田亩的事绝对不会成功。清查田亩只是标,田赋豁免权才是本。”

“若想要清丈田亩成功,必先让天下所有人都要交田赋。包括朕。”朱寿在与内阁喝下午茶的时候,提出了他曾经光说没做的事。

刚忙完修订《大明律》,内阁阁老还没缓过气来,让他们气得断气的事来了。

刘健首先跳出来:“可一旦没了免税的优待,读书人还会十年寒窗苦读吗?另外,陛下就不怕权贵阶级集体反抗吗?”

新皇当太子的时候不消停,当了皇帝更不消停。他一定会‘呕心沥血’,气死在任上的!

朱寿看着最后一块蛋糕被梁储端走,缓缓地放下勺子笑道,“朕怕啊,所以朕打算歇气廉政风暴,查一查贪官污吏。就算是致仕了,也不能放过!”

“咳咳咳!”梁储被蛋糕噎住。

刘健双目圆瞪打算说点什么,朱寿递给他一块花生饼,“朕也不像枉造杀孽。对于致仕的官员,只要能把收受的贿赂补上,朕既往不咎;没钱补,到铸币厂劳动改造。对于现任官员嘛,就按《大明律》处置。”

朱寿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诸公辛辛苦苦整理的《大明律》,不能浪费了不是?”

“……”

第438章 曲线行事

“就知道陛下不会无的放矢。”晋王背着手,急躁地在宗人府内来回踱步,“查官员贪污受贿也就罢了,还要算宗室的账。这算什么事?”

在场认同晋王的宗室只敢小幅度点头,无人开口应和。

爵位低的宗室在封地苦学、在国外做生意,或者在皇家商行做事,正为自己和子孙的将来奋斗。而留在京师宗人府的,几乎都是亲王、郡王级别。爵位高者,屁股后的屎很难擦干净。

就算这样,在场的又有谁敢开口反对陛下?

各地藩王跑了一趟玉龙栈。除了龙骨,也见识到新皇对草原的影响力。玉龙栈在鞑靼腹地,鞑靼骑兵严防死守大明进贡捕鱼儿海,不敢派兵骚扰玉龙栈。可就在三年前,鞑靼火筛部肆无忌惮跨过边墙掠劫大同。把龙骨迎回京师,藩王们等着参加新皇登基大典,可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们叹服新皇的手段。

新皇在修订版《大明律》中增加了对宗室的处罚:贬为庶人。不管是同意或者反对的,在新皇的威势之下,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藩王只能提督军机处,陪同参与文华殿廷议,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内阁不提出反对,修订版《大明律》正式发行天下。

以《大明皇家日报》的影响力、皇家商行的财力、西厂物流天下的能力,无论地方官府愿不愿意、尽不尽心,依《大明律》为根本律法治国的理念顺利传达到各地。

连掩耳盗铃都成了奢望。

藩王们各个安静如鸡。他们不想当出头鸟,从皇家玉牒除名。除了名,永绝后代入宗室的可能。如果只是贬为庶人,按照‘亲亲之义’的道德标准,皇帝心情好会给后代赐爵或者恢复爵位。

秦王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宗室,轻声发笑。“从老崇王、兴王,再到衡王,陛下依旧保持对宗室的善意。已经是你我等人的幸事。”

“是极,是极。”衡王同母胞弟汝王连声道是。

他在封地惶惶不安,是陛下让西厂送来太上皇的亲笔信笺安抚。太上皇和陛下没有把衡王犯的错迁怒到他和母妃身上,他感激不尽。陛下的任何旨意他都会遵从。

汝王的态度,代表了相当大一部分宗室。陛下给爵位低的宗室出路,让他们有了别样的人生,不再是圈养的猪猡。

秦王垂下眼帘。

论收买人心,天下间谁还能比得过陛下。当然,论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也没人比得过陛下。他随行陛下出使虾夷岛,便听到了清丈田亩、取消免税特权的打算。私底下联合晋王等藩王反对,准备了一大堆的计划,打算等陛下行动的时候发动。可是……

秦王料定从不轻易妥协的新皇会坚持‘取消免税权’的主张,却猜不到是以‘反腐倡廉’开头。

“陛下手段高明。”秦王幽幽一叹。在场的都是胆小鬼!

上了年纪的淮王畏畏缩缩地开口:“我等宗室与陛下是血亲,总得和官员们有所区别吧?连我们都要交赋税,外头会说陛下苛待族亲的。”

淮王刚上任的时候帮过粮商说话,淮王府被朱寿暗中打压,淮王轻易不敢表态。关系到自身利益时,他却不得不站出来说话。除了明朝刚建立的早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王被除爵。他相信陛下有胆子下狠手。淮王府的名声一直不太好。

与淮王同样分封在江西的益王反驳道:“淮王叔,陛下亲口说本人也得交田赋。陛下公布了他名下的田庄,共计十五万倾。是天下需要交田赋最多的人。”

淮王在江西和粮商暗中勾结,抬高粮价;陛下调平价粮入江西压低粮价、代管宗室田庄后,淮王给淮商撑腰。从食盐上牟利;取消盐商后,他勾结在江西经商的广东商人出海,无视朝廷海禁;商人被抓,他又打起了其他小九九。仗着江西籍官员占了朝廷一半,淮王什么钱都敢捞。出了事,直敢放半个屁。淮王的臭名声连累到了他。

“那怎能一样!陛下海贸生意规模巨大,手头不缺金银。”淮王瞪了眼小辈。

益王冷笑:“东厂的人几次三番到江西调查。最近一次调查时,丝毫不在意暴露身份。东厂调查的事和淮王叔有关,所以‘胆小’的淮王叔今日才有胆站出来说话吧?”

晋王、鲁王、蜀王等众位藩王诧异地看向淮王。在陛下松动宗律前,藩王之间不敢随意联系。淮王入军机处以来安分守己,没想到藏的很深。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淮王色厉内荏地指着益王问。

益王朝文华殿拱拱手:“淮王叔这话还是当着陛下说比较好。”

“你……晋王,你是宗令,就不管管益王吗?”淮王老泪纵横,可怜巴巴地瞅着晋王,期望晋王能帮他说说益王。

晋王的目光在淮王和益王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在他犹豫的时候,宗人府门口的大鼓被人敲响。

‘咚咚咚’低沉的鼓声,好像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中。

上宗人府击鼓鸣冤的,定不会是小事。联想新皇的手段……众人不敢往下想。

淮王跌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完了。”

益王转过身,掩盖脸上的鄙夷神情。

“回禀各位王爷,韩府镇国中尉递上韩府200多位宗室的联名信,控告韩王索要财物、皇家商行份额分配不均,许多宗室婚配延期,韩府人心离散。”接待上访的官员递上信件。

淮王松了口气:“吓死本王了。”他挣扎着想起身,发现周围的宗亲离他远远的,深怕被他沾上。

“你好自为之。”晋王丢下话离开,即刻处理韩藩的事。

新皇喜欢搞奇袭。谁都没有料到,廉政风暴会首先从宗室展开。

按照重新拟定的宗律。宗室犯罪先移交宗人府处置。宗人府有权决定是否移交三司,用国法处置。

韩王刚开始的罪名只是欺压同宗。随着宗人府调查的展开,陕西平凉府发回的查证罪名越来越严重。从韩王,查到了几位郡王的身上。为了夺爵曾经上演过兄弟相残。兄弟间相互攀咬,抖出与庶母**、强占兄弟之妻等等丑事。

相比韩府宗室逼死商人夺其家产,他们侮辱平凉官员的事简直是小菜一碟。

越查下去抖出来的事情越多,很多事踩了人伦的底线。宗人府兜不下,移交给了三司。

“犯事宗室从皇家玉牒除名,贬为庶人。着其带上家小和财物即日搬离府邸。”这是内阁票拟的圣旨。

朱寿御笔下了道不经内阁的中旨,让谷大用在刑部宣旨,“太祖曾有令‘身为宗室,虽有大罪,亦不加刑’。如今皇家除名,这些人只是碰巧姓朱。闵尚书,看着办。”

闵珪一脸懵逼。这道中旨他是照办,还是抗旨?

第439章 朕不会失职

谷大用见闵珪纠结着眉头左右为难。直接把中旨塞到他手里。“闵大人拿着吧。上头没集义殿的章,不是圣旨。爷登基以来,还没一次写下20多个字。您拿着留作纪念也是好的。”

闵珪无言以对。

为了等朝政稳定后能有御驾亲征的机会,朱寿保留了皇帝红批、内阁票拟的制度。朱寿限制了内侍的权利,就要做到以身作则。

于是乎,为了提高政务处理效率,朱寿会主动跑到集义殿,和内阁挤在一起办公。他身边至少会带上三位中书舍人。一人朗读奏章和内阁草拟的内容,一人负责印上‘已阅’的印章。若是有不同意见,将由第三人代笔书写。全程只需朱寿动动嘴皮子。

刘健看不惯,时不时督促他勤政。

朱寿鄙夷地问:“诸公六人批折子,你们草拟的批文由朕一人复核。奏折何曾有过堆积?朕的办公效率还不够高?”

刘健只能吹胡子瞪眼。

内阁七人,汪鋐一头扎在皇家研究院很少出现。平时都有他们六人处理政务。重大事情六人举手表决,超过四票才可通过。新皇认可了他们的行为,没有非议。刘健也识相,不会真惹新皇生气。

经过南京一案,文武百官对新皇的拗脾气发怵。不是大事,不会强烈反对。修订《大明律》是这样,对新皇乖张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比如,新皇偶尔也会亲自批复,无一例外都是骂人的话。诸如“狗屁不通”、“废话太多”、“空口白话”、“白日做梦”、“脑子进水”、“被驴踢了”等等不登大雅之堂的话。

这次众人看到新皇一次写了不少字,纷纷侧目。

见到新皇让谷大用直接传中旨,杨廷和想不明白了。“陛下不让我等票拟,是确定我等会反对吗?”

朱寿转转手腕轻佻地说:“这道中旨,不适宜放到明面上。是朕定下的潜规则。朕发现,你们比较喜欢潜规则。”

这话说的刘健脸一黑。

每日惹毛刘健,是朱寿的恶趣味之一。

闵珪早宣旨的谷大用一步到达集义殿。

“陛下好。”闵珪拱手行礼。

并不是闵珪对朱寿不敬,是朱寿规定私底下的礼仪简单些。‘皇帝是要放在心里和眼里的,不是口上’,理由很正当。

杨廷和看了中旨的内容,沉思许久后问,“陛下总得维护一下颜面。若是庶人犯了死罪,或赐毒酒或白绫,秋后问斩有损皇家的面子。”

“面子是自个儿挣的,不是靠别人给。都做下不要脸的事,还要朕给他们留面子?”朱寿冷哼连连,“物以稀为贵,东西多了不值钱。宗室人口众多,每个人都给面子,面子会成面糊的。”

“藩王们生那么多孩子干什么!朕恨不得给他们普及少生优生的知识。王爵只有一个,孩子一多,抢的越厉害。瞧瞧宗室,有多少嫡子能活下来?承爵的庶子比例更高。朕告诉你们啊,宗室烂事远远不止你们看到的。很多事,连脸皮比长城厚的朕都说不出口!”朱寿满腹牢骚。

六位内阁阁老塞上棉花处理政务,把朱寿惊世骇俗的话语全当没听见。闵珪躬身离去,中书舍人们盯着房顶猛瞧。

朱寿没了听众,也不愿意一个人自言自语。近期会发生很多事情,他也就不乱跑了。坐在火炉旁自己煮茶喝,和忙碌的阁老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新皇继位后,除了睡觉、早朝,其余时间总在宫外的官衙之间晃荡。难得消停一天安分地坐下喝茶,惊呆了众人。

几位内阁用眼神交流,揣测这位爷又打算搞什么事。

朱寿索然无味地喝了几壶茶。

为了防止他喝酒,宫里清空了酒坛,只有御膳房保留少量的炒菜酒。

原本还能在军机处所在的本仁殿解解馋。自从他喝醉了,勾着马文升的肩,大聊在龙骨和传国玉玺前修亭子收门票后,本仁殿也没了酒。

让人把躺椅搬到太阳下,朱寿美美地睡了个午觉。太阳开始西落,他还没有醒。

“介夫,陛下今天是怎么了?”刘健敲着僵硬的背,在朱寿身边转了三圈,都没见他醒来。

杨廷和摇摇头。谁知道陛下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

“刘公,棋盘街新开了家盲人按摩馆。是陛下替养济院中的盲孩想的赚钱法子,由各地养济院免费培训盲人按摩手法。”谢迁示好。

当官员们逐渐发现刘健和新皇关系匪浅后,刘健的人缘突然好了起来。

朱寿这招对见风使舵的李东阳有用,但对意志坚定的刘健无效。

刘健摇摇头:“老夫在这陪陛下。”他的家人留在河套,早回家晚回家都一个样。

集义殿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值夜班的书吏。

“陛下昨晚处理政务很晚歇下?”刘健厉声询问谷大用。新皇要求他们认真工作,自己却不是勤政的人。晚上不睡觉,都干什么呢?

谷大用闭着嘴不说话。

刘健接着问:“听说陛下把逆贼夫人王满堂召进了宫,一直没看到她出来。王满堂在哪?”

谷大用还是不说话。

“谷公公不说,老夫就去问太上皇。”刘健威胁道。

朱寿打了个哈气醒来:“刘公是得问父皇。王满堂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乾清宫。”

刘健瞪他。刘健才不相信太上皇会对逆贼动心思。

“朕不过是夸了王满堂长的漂亮,她人就不见了。”朱寿耸耸肩,不无遗憾地道。

刘健大笑:“太上皇做的好。”

朱寿摇摇头。论漂亮,还是后世人工微调的女子更漂亮。他在网上见过的美女如过江之鲫,还会看得上别人的老婆?

突然,集义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快步走来:“辽东急报,在崞县逃脱的白莲教反贼藏身武定侯府。”

朱寿活动活动筋骨,面无表情地命令,“锦衣卫包围武定侯府,不得放跑一人。你带人入府搜。记得,武定侯是大明硕果仅存的开国功臣,搜查时注意分寸。”

“是。”牟斌领命离去。

刘健了然:“陛下等了一下午,是在等这个消息吗?”

“啊?朕看今天太阳好,突然想午睡了而已。”朱寿装傻。

刘健谏言:“自古忠言逆耳。可臣还是要说,陛下对草原异族太过信任。一旦辽东都司大换血,陛下能保证他们的忠诚吗?如果他们反戈一击,京师将暴露在铁骑脚下。”

朱寿突然笑了:“刘公分析过辽东都司糜烂的根源吗?”

刘健道:“臣洗耳恭听。”

“先是皇帝失职,再是大臣无能。”朱寿直言不讳,“朕会时不时偷偷懒,但朕绝不会失职。”

刘健脸青了,他宁愿没听到。

第440章 烽火戏诸侯?

白莲教本身就是明朝非常敏感的话题。自从白莲教信徒潜伏在京师刺杀还是太子的新皇,五城兵马司便重点联合锦衣卫暗探,摸排京师可疑人员。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官员,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内城绝对没有一个白莲教。

当锦衣卫押解李福达走出武定侯胡同,中城兵马指挥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武定侯这回害死我了!从今天开始,盯着武定侯全家。其他的郭家人也给老子盯紧了。”

手下提醒:“指挥使大人,武定侯是开国勋贵,几乎和所有的权贵之家都有姻亲关系。我们还是等陛下的旨意行动。”

为了争夺爵位,武定侯府近些年略显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武定侯的下人在云南搞事,武定侯找了些亲朋故旧,最后不了了之。以武定侯府中人的张扬跋扈,若是得罪他们,事后他们一定会闹事。到时兵马司的日子就难过了。

指挥使“呸”的一声:“陛下素来看重官员们的能力。等陛下下旨我们再行动,信不信下一次武官考核,我们都不合格。你再看看这次锦衣卫搜武定侯府彬彬有礼的模样,假不假?锦衣卫,又不是做生意西厂。”

锦衣卫全体面带笑容的搜查,指挥使还是第一次见到。

“别看陛下不着调,真想做事的时候,根本不会让朝臣抓到错处。刘阁老想要处理无旨杀俘的武靖伯。陛下宁愿自打板子认错,也不让刘阁老动东北。你瞧瞧现在,朝中那么多位大臣,谁敢多问东北一句!”指挥使讲事实摆道理,消除手下人的担忧。

武定侯府出过得宠的皇妃、驸马,横行霸道一百多年。向来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没有外人对他们不敬过。也难怪兵马司的衙役会害怕。

勋贵们可不怕,他们是最会看风向。和中城兵马指挥使的看法一样,他们同样从锦衣卫的异常态度推断事态严重。他们不但拒绝见郭家父子,并且快速和郭家切割关系。

南京私垦湖田一案,犯人牵连了三族。辽东走私案一出,新皇看大家的眼神都变了。现在新皇正在推行钱币,随时可以让坐拥金山银山的他们成为穷光蛋。他们家大业大,可不敢赌新皇再次牵连三族的可能。

诛三族是大事,皇帝也需考虑再三。非重罪,不会判。可禁止三族子弟科举、禁止三族兑换钱币,听上去就没那么严重。虽然实际上这两条比诛三族更可怕。

而且他们相信,以新皇的恶趣味,还会想出很多看似不严重、实则会让他们心绞痛的惩罚。

一时间,郭家女纷纷被婆家休回门。郭府的夫人们不是被娘家单方面断绝关系,就是和夫君和离。

原本武定侯府的几位爷身上还有锦衣卫的官职,因为无一人通过考核,现在都赋闲在家啃老底。姻亲抛弃了他们,连能探听消息的帮手都找不到。

短短几日,呼风唤雨的武定侯府成了孤家寡人。

郭家内部十几年来为了争夺爵位关系闹得很僵。发生这件事后,几家人彻底决裂,迅速分了家。

原本占据整条武定侯胡同的武定侯府,被拆成了十几家。郭家请来泥瓦匠,在各自院子周围堆砌围墙,表示和主家武定侯府脱离关系。

中城兵马司的衙役们,绘声绘色的把武定侯府发生的事说出去,整个京师都在看武定侯府的笑话。

然而……

“既然查明是诬告,那就把人放了。高伴伴,你代表朕去趟武定侯府安抚一二。带些朝鲜进贡的高丽参,藏区进贡的冬虫夏草。”朱寿佯装遗憾地说。

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凤应诺。

文华殿廷臣表情诡异。

武定侯府窝藏白莲教教主一事闹得那么大,好好的一座侯府被肢解的七零八碎,郭嘉甚至还有退了亲的女儿上吊自杀的。结果却是诬告?!

朱寿叹了口气:“这样根本就不相信开国功勋武定侯府会勾结白莲教。从一开始就让锦衣卫温和行事。哪料到……害,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

“……”曾经和武定侯府有姻亲关系的文官武将勋贵们,真的很想找个人打一顿。

朱寿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扫视了人心不古的官员,摇着头感慨万千的离开了文华殿。

彭清张大了嘴,他算是明白了朝臣暗中骂新皇是祸害的缘由。

几经官海沉浮,自认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刘健,这次也是目瞪口呆。

“陛下莫不是想要烽火戏诸侯?”心眼不多惠安伯小声低估。

马文升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何曾见过陛下做没有好处的事。”

话音刚落,马文升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刘健瞟了一眼,直接晕倒在地。

两位老臣为了多活几年,打算装病躲过这劫。年纪轻一些的官员可就没这么好命了,太医院的王院判仔仔细细的给每一个人生病的官员把脉,只收治了马文升和刘健两位病人。

当晚京师好像进入了宵禁。棋盘街,镇阳门大街等热闹繁华之地没了人影,店家全都关门歇业。从清宁宫的窗外看去,内城只有大户人家稀稀拉拉的微弱灯光。

太皇太后打发人询问缘由,朱寿去了趟清宁宫问安,

笑称朝臣们是惊弓之鸟。

但朱寿到乾清宫请安的时候,对便宜老爹说了实话。“还有手中掌握了辽东走私案所涉人员的名册。只是没有找到适合的人曝光这事。武定侯为了这个爵位没有少用功读书,的确有些能力。他左右逢源,是他们圈子里非常成功的掮客。名册上的人他几乎都认识。”

弘治帝揉揉太阳穴,情绪低落的问,“辽东多少人涉及此案了?”

“父皇应该问辽东有多少人没有涉及此案。定西侯得知他当总兵官了这几年被手下人联合欺瞒,气的砸了辽东都司。”朱寿尽量用轻松的语气回到。

弘治帝震惊万分,喉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快叫太医!”朱寿失态的尖叫。

人仰马翻之后,弘治帝把喉咙里的痰吐了出来。

急出眼泪的张太后埋怨道:“你父皇把皇位传给了你。以后不要在哪朝政打扰你父皇。”

朱寿也是后怕不已,诚恳的认错,“母后教训的是。”

“臭小子不打扰,也会有其他人打扰的。”弘治帝招招手,握着朱寿的手,用虚弱的声音替辽东求情,“在辽东助手的武将这些年来很不容易。不看他们抵御达达的功劳,也要看苦劳。可不能像处置南京官员一样处置边军。那会让将士们寒心的。”

朱寿用力回握便宜老爹的手:“父皇宽心,孩儿这次不杀人。”

第441章 陛下是何意见

大明第一祸害正文卷第441章陛下是何意见就像刘健马文升等人预想中的一样,这出诬告武定侯引出的闹剧,就是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

当高凤带着朱寿安抚的旨意,走进挂满白布的武定侯府。武定侯全家老少抱头痛哭。短短几日,他们的生活翻天覆地。

武定侯朝夫人努了努嘴。武定侯夫人一头冲向灵堂,趴在因为退亲自缢身亡的女儿棺材上嚎啕大哭,“我的女儿啊,你的命怎么那么苦。你就不能多等一日。你这一死让爹娘怎么办!爹娘无能,无法找背后诬告的人报仇!”

高凤冷笑。武定侯夫人话中有话。跋扈惯了,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令嫒因为投到府上,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自然也会因为爹娘,连累没好日子过。这不是挺正常?”高凤阴森森地望向武定侯夫人,和刚才好生安抚的架势完全不同。

武定侯夫人的嚎哭噶然而止。

神情呆愣的武定侯好似刚醒过神,殷勤的让下人奉茶招待。

前来安抚的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态度温和,让武定侯起了心思。如果能利用女儿的死让新皇心怀内疚,武定侯府也不亏。可惜他判断失误,新皇压根就没打算善了此事。

“贵府在办丧事,咱家也不多留。诬告侯爷的,是辽东前门卫的张洪,也就是张天祥的叔叔。说是想要替大哥一家出口恶气。好似认定了侄子的死和侯爷有关。”高凤冷冷地说。

“不可能!”武定侯一口断言,“张斌、张洪兄弟关系不睦。张洪怎么可能想要替张斌出气!”

高凤呵呵一笑“侯爷人脉真广。对辽东一个小小的千户所指挥全家了若指掌。陛下说了,看在武定侯是唯一的开国勋贵,给你一次当污点证人的机会。”

一边说,高凤一边打开高丽参的木盒。除了一株百年野山参,还有厚厚的一本名册。

高凤把名册丢在武定侯身上。“侯府无罪,侯爷尚可给女儿一个像样的葬礼。倘若侯府被陛下治罪,何人会替侯爷治罪?辽东走私案牵扯到太子在草原遇刺、山东段鋹造反、辽东女真暴动。按照《大明律》,侯爷以为该当何罪?”

武定侯捡起名册翻看,越往下看脸色越白。“怎么会这样?”他们做事很隐秘,新皇怎么查到他们的。

“侯爷夫人是聪明人,为了活着的孩子们,好好劝劝你夫君。陛下是不会亏待尽忠的臣子。”高凤撂下话走人。

走出侯府,高凤吐了口唾沫,“给脸不要脸。”

回到宫里,高凤把武定侯府众人的表现绘声绘色地告诉了朱寿。

“武定侯的儿子是什么反应?”朱寿好奇地问。被嘉靖帝进封翊国公的郭勋应该是有点能耐的,他老爹看不清形势,他也看不清吗?

高凤想了半天,才想起全程低着头的武定侯大公子。“那位大少爷一脸若有所思,没什么反应。既没有帮腔,也没有上前安抚父母。老奴现在想想,他的神情太过镇定。”

“呵呵,估计是看出朕找不到比武定侯更好使的枪,有恃无恐吧。”朱寿摸着下巴轻笑。勋贵读书多了,比文官更难对付。

“派人私下里找郭勋好好聊聊。”爹不愿听话,找儿子也是一样的。

高凤很快着手去办。

第二日,郭勋带上下人,敲锣打鼓走向大理寺。边走边把带着墨香的宣传单抛洒空中,引得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争抢。宣传单上刊印了辽东走私案涉案官员。

郭勋进了大理寺没多久,大理寺卿王轼捧着走私案名册上集义殿商量对策。

王轼的身子在抖。名册几乎包罗辽东所有的武官。如果新皇执意追究,整个辽东都会大换血。山海关距离京师很近,一旦造成兵变,后果不堪设想。

听说新皇调查辽东时损失了不少人手,以新皇的脾气岂会善罢甘休。新皇登基前就敢砍下了南京高门大族千颗人头,登基后手段更为强硬。

不但夺了韩王的亲王爵,贬为庶人玉牒除名。还把犯了杀人重罪的几位郡王抓下狱,红批通过了刑部秋后处斩的奏折。

宗人府众位藩王联名递交请愿书。新皇把请愿书丢在了淮王的脸上。当着众位藩王的面,拿出淮王犯下的罪证,越过宗人府直接把淮王关入北镇抚司大牢。

淮王的罪名是勾结商人倒卖军备物资,众藩王无人敢求情。淮王不但是玉牒除名、还除了封国。淮王一系的宗室今后封爵、婚配一众事宜移交宗人府管理。

秋后处斩的除了原韩府郡王,又添上了一位淮王。一顿杀威棒打下来,宗室吓得不敢吭声。一直和皇室不对付的宁王,直接跑上龙虎山,出家当道士。

集义殿内众人愁眉苦脸。武定侯的公子把名册散发得整个京师都知道,他们想捂都捂不住。刘健‘养病’,汪鋐躲皇家研究院,其余的五位思来想去,下了一个愚蠢的决定。

“暂停给辽东送粮的车队。户部暂缓下拨辽东的款项。建议军机处调重兵防守山海关。”

辽东连年遭灾,粮食几乎全由东北输送。东北和山东出了事,运输粮食曾一度中断。辽东都司新上任的总兵官杨玉,每隔一个时辰一封急电,催的户部火急火燎地从京师调粮。

没军粮,辽东兵战斗力再强也是枉然。

朱寿呵呵一笑,没说话。

定西侯坐镇辽东都司、马文升‘养病’、空缺了两个名额,军机处大臣只剩下许进、彭清、惠安伯三人。提督军机处的藩王被新皇的强硬手段吓唬了一番,摸不清形势前不发一言。

好在许进三人在陕西多年,非常了解官兵的想法。拒绝了内阁调兵防守山海关的建议。

“走私诚然不对,律法自会处置。但内阁不给粮和饷银的举动,会让将士寒心,只会逼反辽东。其心可诛!”文华殿廷议时,许进首先向内阁发难。

许进身为兵部尚书、军机处大臣,肯定要为将士们考虑。

屠滽语气低沉地反驳“我等只是做最坏的打算。驿路畅通无阻,万一辽东起了反心,入了山海关,很容易兵临城下。若辽东兵包围京师,是大明之殇,我等官员的失职。”

“辽东将士守卫边疆多年,岂会做出反叛的举动!屠阁老说出这样的话,是对所有九边将士的侮辱。”彭清怒气冲冲。

兵饷、军粮、军备是文官挟制军队的手段。操作失当,便是对将士的侮辱。辽东武官本来就因为犯了错提心吊胆,刺激之下很容易煽动军队造反。

谢迁质问“难道军机处要用大明的江山,赌名册上的辽东武官愿意束手就擒?”

惠安伯耿直地回答“辽东将士的反应都是猜测。可朝廷对将士的无情,确是板上钉钉。”

文华殿安静了下来。

“陛下是何意见?”屠滽问。



第442章 正经不过半柱香

朱寿扫视殿内众官员的表情,慢条斯理地说:“各司其职,照章办事,依法治国。退朝。”

就这么散朝了?

廷臣们大吃一惊。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惠安伯想不明白了。

许进看向阁老们,深深地吐了口气,摇摇头离开了。

彭清轻声道:“各司其职,照章办事。”

顿了顿又道:“依法治国。”

惠安伯两眼转圈。这等于没解释啊!

眉头紧皱的谢迁给了惠安伯答案:“按照《大明律·兵律》:卫所将士犯错,布政司和提刑按察使司无权处理,必须交由军机处提刑部处罚。名册上的将士归你们查,文官和商人等平民交由刑部量刑定罪。”

惠安伯懂了:“以此类推,内阁管政务,军机处管兵事。停发粮食和兵饷是内阁的职权范围,军机处无权干涉。那今日的廷议岂不是……”

“许大人要管着兵部,老夫年迈脑子转的慢。提刑部人手不足,麻烦伯爷管上一管了。”彭清拽着惠安伯离开,没让他把话说完。

谢迁怅然若失地回到集义殿。站在玻璃窗前,凝视北面的文渊阁。文渊阁曾是内阁的办公地。那时刘健还是首辅,内阁只有三人。

“谢公是在揣测陛下的想法?建议您还是别猜了,浪费精力。”梁储笑呵呵地站在身后。

梁储小谢迁两岁,两人分别是成化十一年和十三年的状元。谢迁是太上皇的老师,又帮太后阻止过选妃,背后有江南商人的支持,曾经的官路比梁储顺畅很多。

如今,只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谢迁笑笑:“我在想温良改。草原已经要入冬。不知道建好取暖设施的城镇,会被瓦剌人糟蹋成什么样。”

“谢公宽心,瓦剌人不敢擅动温良改的一草一木。”梁储倍感骄傲地说,“陛下推行草原丝绸之路,瓦剌各部求着要加入。陛下趁机与他们商议温良改的事。”

“陛下想让瓦剌归还温良改?”谢迁大喜。

梁储一愣:“我朝何曾丢失过温良改?对瓦剌一战,我朝可是战胜方。战胜方的土地怎么可能让战败方占领?”

带着几万牧民逃到吐鲁番、至今仍身兼温良改总督的谢迁羞得满脸通红。

谢迁清咳了几下:“陛下让我不用急着回温良改。”

梁储笑了笑:“温良改毕竟与大明隔开一大片土地。一旦温良改发生什么事,国内也不方便救援。陛下就想着,把吐鲁番以南的别失八里等地都拿下来。连通温良改到吐鲁番。”

温良改与吐鲁番之间,隔着不比吐鲁番面积小的土地。其中包括别失八里等诸多小国、部落。

新皇从没有放弃对外扩张的野心。

谢迁猛然醒悟。对外扩张需要军队,新皇不会对辽东军下死手的。

他们是杞人忧天。

“哎,是我无能,让陛下费心了。”谢迁自嘲。

文华殿散朝后,屠滽、周经和杨廷和三人坐在一起喝茶。谈起了经营河套的往事。

“时至今日,越来越赞同陛下‘屁股决定脑袋’的论断。”屠滽讪笑,“成了阁老徒然给自己身上加了沉重的担子。亏得陛下念旧,没生气。”

‘各司其职’四个字明晃晃地打了内阁的脸。是否派兵驻守山海关,应该由军机处做决定。内阁可以提,但只能在私下与军机处大臣商议,不该拿到文华殿谈。

杨廷和淡淡一笑:“话是陛下说的,陛下肯定是明白屠公的难处。陛下对刘公一直保持该有的尊重。”

屠滽是除刘健以外在阁老中资历最高的。屠滽一直充当首辅的职责,就算刘健回归了内阁,屠滽时不时拿些小事一锤定音确认地位。就算陛下一登基便让各部拿出章程,内阁七人分配好了职能,屠滽还会插手职责范围外的事。

“当初订立章程时,叔厚主要负责刑部的事,这次就让叔厚主持三司审理辽东走私一案吧。”屠滽主动提出。

群龙不能无首,管事的人总要分主次。对七位阁老负责板块的分工,能避免其中一人独大。哪个版块出了问题,自有人出来负责。

就这样,大家都依章程办事。

文官由梁储协调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办案;武官有惠安伯率领提刑部办案。文武官员分头行动,用最快的速度赶赴辽东。

内阁依然决定暂停辽东的粮食和兵饷。

军机处为防止变乱,举办交流大会。有序地调动辽东各卫所的兵卒,和关内其他卫所的兵卒互换,交流实战经验。

参与走私的,大部分是武官的私兵。和普通的兵卒关联不大。兵卒们有机会免费到各地开眼界,各个摩拳擦掌。

辽东兵卒脱离上官,在军机处参谋部官员的带领前往关内。

西厂动用皇家研究所最新研制的电动马车,以最快的速度运兵。

从其他地方调来的兵卒,自带口粮到辽东进行实战特训。等交流大会一结束,他们还会回归原本的卫所。他们只会听从辽东上官合理正当的命令。

辽东大小武官们,眼睁睁看着手里的兵被换走。谁若有意见,马上被提刑部的人带走。他们像被拔了牙的老虎。

《大明皇家日报》持续报道辽东局势。各地密切关注局势的人惊觉,按章办事让一切简单化。

哪来的兵变?哪来的不忿?

很简单的事情,愣是让他们想多了。

“不想按章程办事的,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可归根结底,离不来权利与利益。”朱寿选了个万里晴空的好日子,进行广播讲话。

朱寿借用‘辽东走私案’,向官员们重提章程。

“其实啊,章程也是用来保护办事官员的。若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找上来开后门,被都察院逮住得服刑多久!”朱寿清清嗓子,“杭州那个用五刀自杀的案子,六扇门查清了。杀人的是钱塘县令的妻弟。妻弟、县令、违规查案的县尉、衙役都在密云铸造厂服刑。”

“大家可要好好谢谢这群人。因为有他们,铸币的成本又降了下来。朕能继续打肿脸充胖子,免大家的铸币手续费。”

“大家若想一直享受钱币低廉的加工费、铸造钱币的下料十足,记得多多举报。”朱寿越说话题越歪,“听说因为金银币铸造太精致,你们都不舍的用?钱不用就是死钱,不如存皇家钱庄。有利息可拿,信誉还有保证,比民间的借贷可靠多了。”

竖起耳朵认真聆听的众官员一脸无语。

陛下正经不过半柱香。

第443章 宽宏大量

朱寿说话向来不正经,但他做事一直很靠谱。尤其是对真心投靠他的人,从来没有亏待过。

“你知道你已经得罪很多人吗?”朱寿翘着二郎腿斜靠在沙发椅上,打量着跪在地上的郭勋。

郭勋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跪着,丝毫看不出武定侯府中人身上的跋扈之气。反而像上一科的进士一样,身上散发着书卷气。“但学生得到了陛下的赏识。”

朱寿轻笑,郭勋就连不急不缓的说话声,也和文官们一个样。真不像勋贵家的子弟。就算是饱读兵书的蒋博,言行之间还是带着武将的洒脱。出生于显贵的武定侯府,能下狠心苦读,的确是个人物。难怪后世郭勋被官员故意弄死,嘉靖帝非常生气地处置了弄死他的官员。

“起吧,别跪着了。你自称学生,难道是有功名在身?”朱寿明知故问。

郭勋起身,大幅度弯下腰,方便坐着的朱寿能够直视他。“学生不才,至今仍是秀才。康海大人与学生同龄,却已经是状元,入朝为官。”

“勋贵子弟像你一样爱读书的极少。非常不错!”朱寿转头对身边的中书舍人说,“去告诉内阁,朕要册封郭勋为武定侯世子,让内阁拟旨。”

中书舍人领命而去。

“学生谢过陛下厚爱。”郭勋下跪谢恩。

朱寿态度亲切:“朕要依法治国,武定侯在走私案中充当中间人,依照刑律徒三年。”

朱寿打量着郭勋的表情,见他依旧是一副恭敬的模样。

“朕也不能让你难做人。这样,等刑部上门抓人的时候,你就演一出父慈子孝,替父坐牢。关个几天,朕会找机会把你放出来。这次辽东会空出很多武官官职。五品的官职任你挑。”

“谢陛下隆恩。”郭勋面露喜色。

武官和文官一样,也分为实职和虚职。不得用的勋贵授予的全是虚职。就像武定侯府为了爵位争夺了几十年,引起了皇帝的厌恶,得到的都是虚职。勋贵虽然很多,新皇看中的也只有远征军里的几位。当年没有加入远征军,令他多年来后悔莫及。好在有这次机会,让受到新皇的关注。

朱寿随意地道:“朕知道很多勋贵参与了辽东走私案。

之前阳武侯、新宁伯被罚了款,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妄图蒙蔽过关。唉,你让朕说他们什么好。都是朕的叔爷辈

,朕也不好意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着他们鼻子骂。还是郭爱卿能体谅朕的用心良苦。高伴伴,带上圣旨和朕给的赏赐,送郭爱卿回府。”

“是。恭喜世子爷了,世子爷请吧。”高凤客气地地说。

让司礼监掌印太监再一次带圣旨上武定侯府。郭勋的里子面子都赚到了。

郭勋握了握拳头。武定侯府的这场遭遇,和几十年的爵位纷争,让他认清了现实。

勋贵的权力来自于皇帝,武定侯府曾经的荣耀离不开皇权,今后也离不开皇权。开国勋贵为何只剩下武定侯府,这个道理很多勋贵到现在都没想通。真以为是因为协助太祖建国的功劳吗?

新皇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他懂,想让他劝说不在名册的勋贵们主动坦白认错。为了获得新皇的另眼相待,他愿意成为新皇手上的枪。

“陛下是怀疑武定侯世子上交的名册不全吗?”正好有事禀报的王守仁听到了对话。

朱寿呵呵一笑:“名册是朕给武定侯的。武定侯没那胆子当出头鸟,他儿子到是个人才。你说,刚才朕像不像青楼里的老鸨,逼着姐儿接客?郭勋若真按照朕的意愿办事,将不容于勋贵圈啊!”

王守仁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朱寿。

“皇帝不好当啊。若朕还是太子,早把那群权贵们骂得狗血淋头。可是朕现在是皇帝,朕若是骂他们,指不定他们惶惶不安地猜测朕要杀他们。黄册库制度是大明立国之本,朕处死私垦湖田、造成黄册库被淹的罪魁祸首,朕有何错之有?弄个朕好像是暴君一样。与其说内阁怕辽东军造反,还不如说他们怕朕大开杀戒,逼得辽东军造反!”朱寿越抱怨越感到自己委屈,恨不得挤几滴眼泪出来。

王守仁一脸无语地抬头,盯着文华殿房顶的横梁看得‘滋滋有味’。新皇认为自己冤枉,他还觉得受牵连致仕的父亲冤枉。

“朕忘了你爹是南京吏部尚书。”朱寿撇撇嘴,“你心里必定不认同朕的话。朕依法治国,同样损害了你的利益呗。你说的对,人欲即天理。朕损害了别人的利益,别人看不惯朕,是有前因后果的。”

王守仁嘴角抽了抽,他可是一个字都没说。

他忽略皇帝不着调的话,说明此行的来意。“陛下,惠安伯从辽东来电,名册上的武官的确参与了走私。经查证有1256位武官牵扯此案。他们十几年来向草原走私盐、茶、布匹等生活必需品,换取马匹和皮子、药材。再把马匹高价卖给朝廷。近两年来,弄不到盐和茶,只走私粮食。”

“《大明律》规定凡犯私茶者,同私盐法论罪。在陛下盐改之前,贩卖私盐最高可处死刑。盐改之后,并没有制定贩卖私盐的处罚。军机处不知参照哪条律法处罚走私犯。”

朱寿冷哼:“辽东缺粮,他们手上到有多余的粮食卖出去。”都是他的粮食。

“他们可曾走私过铁器?”朱寿语气一转,严厉地问。

王守仁回道:“定西侯、惠安伯、连同三司共同查证,他们唯独没有走私铁器和武备。”

“还算他们识相。”朱寿想了想,说,“朕掌握了先进的制盐技术,成本低廉。私人盐场的制盐、运输成本居高不下,渐渐已经没有了私盐的市场。朝廷打击贩卖私盐一百多年,朕花了三年时间就让私盐贩卖市场瓦解。对付商人就要用商场上的手段。今后走私罪归入《商律》,影响极为恶劣的处死刑。

其余按照走私货物的数量和货值判刑。先让内阁完善《商律》。铸币厂缺人,不管是判刑还是流放,一律拉到铸币厂,让他们为自己犯下的罪行赎罪。”

“走私的必须加倍罚没税收。没钱交罚金,那就抄家。若家产不足数,以工代罚。”朱寿摇摇头,“看朕多么的宽宏大量,为何总会被朝臣们误解。”

“陛下,那可是1200多名有多年对敌经验的武官。如何填补辽东的空缺?”王守仁不想讨论新皇的‘宽宏大量’。辽东的武官们不会觉得革职、判罪、抄家、做苦力的刑罚有多轻。

朱寿摸摸下巴:“看来建立军事院校迫在眉睫。”

“……”王守仁心道,陛下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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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 焦俊回京

听闻新皇要建立军事院校,众人松了口气。

建学堂是文人们最喜欢做的事,能维持士林名气。比如致仕的谢铎,在江南开设的书院吸引了北方学子就读。新皇要建武官学堂,定是为了维护在军队中的名望。结合新皇对武考、武试的举措,大家很容易接受。

细心的官员发现,新皇早在设立简化字学校的时候,就提过军事院校。只是未能通过朝廷的认可。

“当初老夫以学子承担不起练武的费用为由,拒绝了此事。没想到两年后,陛下还是推行了。”刘健在太医院收到了消息,长叹口气。

马文升大笑“那时你便瞧出陛下想抬举武官的小心思吧?”

“陛下性子执拗。”刘健犟着嘴说。

马文升呵呵一笑“陛下想要做的事一一实现。取消户籍限制、取消免税权、清丈田亩、简化税收等提及的事,估计也会一步步实行。刘公以为,这对大明是好是坏?”

刘健斜着眼瞧他“先告诉我,军机处让兵卒各地交流的主意,到底是谁出的?”

“陛下。”马文升吐字清晰。

刘健边吃油炸花生边和太子酒,悠闲地说,“按照陛下的处世理念,事情不分好坏,端看官员的处理能力。比如说这花生、土豆、番薯产量高,养活了很多百姓。可因为它们的高产,让粮食卖不出价。谷贱伤农,陛下不得不制定粮食收购价。”

“为了维持1两银子2石大米,哦,不对,现在应该说2钱金子2石大米,陛下贴了不少私房钱。前年粮食丰收,陛下贴钱从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今年天灾,陛下贴钱从海外大手笔购买粮食。”

“只要陛下力所能及,他高兴折腾就让他折腾。”刘健自嘲,“如今陛下羽翼丰满,我等联手也未必能改变他的想法。但愿他不会成为隋炀帝,穷兵黩武葬送大明大好山河。”

马文升在四周瞧了瞧“你这老东西怎么学不乖。这话放在成化朝,可有的你受!”

“我这身老骨头对陛下还有用,陛下知道了也不过是骂几句,少不了块肉。”刘健毫不在意,“你这位军机处大臣,还是多关心一下水师的动向。东宁伯焦俊消失多久了?新江口水倒灌南京,水师竟然没提前预警。此事就这么算了?”

马文升深深叹了口气“别忘了你家两个聪敏机灵的孙儿。这事别问,问了也是白问,陛下一定会反问你哪条律法规定水师要预警水灾的。”

黄册库被淹,紧接着陛下便提出取消户籍限制、取消免税权,不得不让他们多想。

说曹操曹操就到。

“刘大人,马大人,东宁伯在外求见。”太医院的药童来传话。

马文升站起“我出去见他。”

“让他进来,一起坐下喝酒。”刘健笑道。

马文升瞪他“你这老不死又想干嘛!文武不相统。”

“来太医院,当然是探病的。老夫穷的狠,他来见你想要在军机处夺一席之位,定然带了重礼。见者有份,对半分!”刘健嘿嘿直笑。

马文升翻翻白眼,让药童领着焦俊到后院。

焦俊身后的十几位亲卫手里拎满了东西。进了太医院,见人就送。连领路的小药童都有份。

“两位大人,尝尝我从海外带回来的仙果。”焦俊殷勤地取出纸袋里的猕猴桃。

马文升尝了口“酸中带甜,挺开胃的。”

“还能榨汁,也可以配上河套的酸奶。多吃能长命百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寒,一次不能吃多。”焦俊笑呵呵地介绍。

刘健拿起比鸡蛋个头大一些的猕猴桃,挑着眉问,“你来探病,就带这些?”

“刘公可别小看它,它可大有来头。”焦俊夸张地说。

马文升和刘健相互举杯小酌,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

焦俊见此招对两无用,一股脑抖了出来。“这是徐福出海专为秦始皇寻找的仙果。多吃真的能长命百岁。”

“东宁伯出了趟海,学会做生意了?想当商人?”马文升脸色一板,冷冷地道。

马文升在兵部尚书位置上坐了许多年,武官们没有不怕他的。

焦俊老实交代“这可是陛下让我说的。也是陛下让我进京后逢人就送。琼州种植了不少猕猴桃,等着卖高价呢。陛下说,这是收大家的‘智商税’,愿者上钩。”

“智商税?”刘健磨牙,“很贴切。谁不想长命百岁,一定有很多人掏钱买。”

“陛下说让王院判品尝,点评它的益处。在京中拍卖一万斤猕猴桃的经营权。赚的钱给我们水师发年终奖。”焦俊乐呵呵地道。

马文升气得直撸胡须“原来伯爷不是来探视我们的。好走,不送。”

“哪能啊,马大人消气。”焦俊让亲卫包围了小院,不许外人进入。从其中一个纸袋里取出两个木盒。打开了推到马文升和刘健面前。

焦俊感慨道“我是顺带来送礼的。这盒宝石请两位大人收下。我出海不到一年,京师变了很多。大家收礼像做贼一样,生怕被抓到。为了给两位老大人送礼,我也是想破脑壳,才想到用送猕猴桃遮掩的办法。”

木盒里堆满散发璀璨光芒的宝石。价值连城的宝石好像不值钱的碎石堆积在一起。

马文升猛然合上木盒“你又去当海盗了?”

水师冒充海盗抢了海商的事,能瞒得过天下人,瞒不过人老成精的几位老臣。

“这次差点翻船,差点回不来了。”焦俊大吐苦水,“谁知道葡萄牙人那么厉害!火器竟然不比我们的差,海上作战经验丰富,宝船被打坏了几艘,死了不少人。”

马文升听说大明水师差点败给了外国,凶神恶煞地提着焦俊的衣领问,“怎么回事,快说!”

在外威风凌凌的焦俊,面对马文升也只能缩着脖子。“葡萄牙海军的本职就是四处掠夺。水师只干过一次,还是小打小闹。怎么比得过他们。”焦俊一五一十地描述当时海战的情景。

“他们兵卒的水性极好,偷偷摸上我们的船。要不是看到蒸汽机组愣住了,不知道如何破坏,战局真不好说。”焦俊后怕不已。

马文升一掌拍向他“兵者诡道也,连这个都不懂。丢人丢到海外去!”

“马大人说的是。我们遇到的只是先头部队,以后遇到他们大部队,不知道还能不能赢。”焦俊神情幽怨,“马大人,军机处不能忽视水师啊!大明一半的疆土面朝大海,万一被人从海上攻击,难道要我们退回草原不成?”

马文升沉声问“你要军机处如何重视水师?”

“军机处七位大臣,至少要给水师一个名额!”焦俊挺直了腰杆说。

马文升拿起猕猴桃,想想不舍得,换上空酒坛砸向焦俊,“给你大爷的。”

焦俊明明是位悍将,硬是被陛下教成了流氓。



第445章 一个都不少

忙忙碌碌之间,时光如流水般游走。朱寿登基四个多月,身上的衣服从的确良换到鸭绒服,一转眼又要过年了。

太上皇的病将养了半年,渐有起色。有精力跑去西郊监督修园子。弘治帝虽然喜欢江南园林,可也不至于亲自去现场监督。实在是因为儿子投了200万两银子修园子,这可是弘治朝一年的国库盈余。

弘治帝登基以来,林林总总的各种花费加起来也没这么多银子。弘治帝第一反应便是修园子的人贪污。自打亲自监督,检查了每批运抵的木材、石材等材料,全都是货真价实。甚至账上的价格比市面上的价格更低。也就是说,正在修的园子,造价远不止两百万。

“儿子送给父皇一座万园之园,汇集天下各类园林之所长。能让父皇即使足不出户,也能赏遍各地风光。这是儿子的心意。”朱寿笑语晏晏。

面对御史的质问,朱寿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朕可花国库一个钱币?你们不是总在外头说,朕在海外光两手倒腾黄金和银子,就能赚四倍的!200万,折一下就是50万。50万多吗?朕给你们50万,你们能盘活受灾的几省民生吗?”朱寿灌了口水,一口气把御史们骂得狗血淋头,“一天到晚的让朕可怜一下受灾的百姓,减免这省的夏粮,减免那省的赋税。光减有个屁用啊!”

“不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予渔’!跟你们这群只会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蠢货说不清,你们先学学最基本的经济学,搞清楚国库存在的真正意义!如果国库只是钱庄,还要朝廷干什么!几大钱庄联手就能管理天下!活到老学到老,别仗着自己年纪大不学无术,与时代脱轨。”

朱寿冷冷道:“与其盯着朕的私房口袋,不如好好盯紧民脂民膏的去向。户部核算出浙江布政司的账上有10万两银子不知去向,都察院查出眉目了吗?”

“暂时还没有进展。都察院人手不足,大部分的人都被派到辽东走私案。”戴珊说话的语气弱了一大截。

朱寿抚着额轻轻摇头:“没人你不会借啊!账不符,就让户部的人把帐一笔一笔的对清楚。落实户部没人,朕就从内承运库调。借贷记账法推行了那么久,为什么各地还没有落实。还不是因为加大了他们做假账的难度吗?明年起,哪个地方没用借贷记账法记账,你这个左都御史就呆在那个地方,把当地所有的官员都查一遍。”

“朕修园子的账你们查的清清楚楚,走私案的帐连个大概都没弄明白。难不成查几个平民,还要让东厂帮你们?朝廷的三司放着成摆设!难怪官场贪腐成风。”

“退朝。”朱寿怒气冲冲地回到柔仪殿。

没了外人,他马上换上笑脸。亲自用牛奶和茶叶、酥油,煮了壶地道的奶茶,送到后宫当孝子贤孙。

修圆明园的帐,是他故意流出去的。前期的花费,来自段鋹从山东高门洗劫来得来的赃款。后期的花费,就来自于抄家喽。

他做事向来先礼后兵。这四个月来,没少说‘整肃官场不良作风’的话语。识相的,已经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这不识相的,就更没必要心慈手软。

当皇帝的有条潜规则,不能明着把话说透了。凡事都需要借用官员之口。嘉靖朝的武定侯郭勋能被弄死,就是当时的刑部尚书利用这条潜规则动的手脚。

朱寿虽然脸皮很厚,但这种既要别人家产,又要别人免费打工的事,还是希望有人背黑锅。上次的锅刘健顶了,这次戴珊撞了上来。

直臣有直臣的好处,也不知道别的皇帝为什么那么讨厌谏言的大臣。朱寿希望这种大臣越多越好,他的书写本上写满了近五年的规划,需要不少于十位以上的背锅侠。

便宜老爹的身体是越来越好,而他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全呢。被伤到的‘幼小’心灵,还没被抚慰。

因为新皇动了怒,文华殿廷议早早散了。原本要商议补足军机处大臣、辽东武官,提议朝廷储备粮食填补各地空仓,等等重要的事全部被耽搁。

“陛下嘴皮子溜,左都御史大人又不是不知道。太上皇千秋鼎盛便让了位,陛下能不尽心尽力的表孝心?修园子的钱又不是国库出的,您管那么多干嘛!”心心念念想成为军机处大臣的焦俊,向戴珊吐出一肚子怨气。

戴珊很冤,他不过是想确认‘皇帝花了200万修园子’的流言是否属实,就被骂了一个早朝。

户部尚书韩文拉走了戴珊。“戴大人,千万别让内承运库的人查账。不只是浙江布政司一处的帐有问题。除了新皇直接管辖的河套,每个地方的帐多少都有点问题。瞧瞧陛下宁愿辽东守备空虚,也不愿放过走私案的每个涉案者。我真怕陛下会换了天下所有的官员。”

韩文越想越有可能。原本他还没有发现,直到陛下让户部整理章程。陛下对他的几次修改都不满意,让内承运库的黄公公好好的给他和左右侍郎三人上课。黄伟借给他们授课的时机,把浙江布政司的帐改成了借贷记账法。很快就发现了纰漏,直接让陛下知道了。

一系列的操作手法非常眼熟,户部被陛下套路了。

“我们就让陛下牵着鼻子走吧。”戴珊摇头叹气地离开。他估计这个年又不好过了。

辽东走私案涉及的人员太广,在朱寿的授意下,先处理了一批走私最外围的低级武官。如卫所的小旗、总旗,营部的队长、哨官等。他们按照查实的涉案金额加倍罚没税款,然后送到密云铸造厂劳动改造。

随着名册上的人一个个被抓,交代了他们所知道的相关人员,真相一步步的浮出水面。在辽东的定西侯和惠安伯查到,走私案竟然与山东叛乱、辽宁女真暴动有牵扯!

消息传回了京师,令无数人惊慌失措。

正在此时,三司抓捕武定侯,判徒刑三年。郭勋恳求陛下恩准,替父坐牢。朱寿首肯。

郭勋下狱之前,劝身旁曾经的狐朋狗友们让自家长辈自首。长辈们没有颜面接受处罚,可以让小辈们出面。若是被查到头上,下场会比武定侯府更惨。

于是,朱寿见到了文华殿前跪满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好啊,好啊!满朝勋贵,一个不少。你们拿银子的心真齐!”朱寿气了个倒仰。

他猜到了很多勋贵参与走私,却猜不到所有人都参与了。包括老英国公。

难怪后世明朝一直打不过鞑靼!

第446章 一片白花花

当太子的时候能偶尔耍耍赖,可当了皇帝就不能了。耍赖的代价太沉重,朱寿自认赔不起。皇帝的金口玉言,就是信誉。如同后世依托信用建立起银行系统一样,皇帝的信誉维系的是江山社稷。

朱寿说了自首的从轻处置,即便满腔怒火,也只能下令各打20军棍放过众人。又因为他让郭勋带过话,勋贵们请罪的时候带上家中身体结实的孩子。有小辈替他们挨20军棍,算是给他们留了面子。

继未登基的新皇在午门被打板子之后,午门迎来了一众勋贵子弟。百姓们又有热闹可看了。

朱寿给王岳交代了重罚,行刑的东厂番子丝毫没有留手。不管勋贵子弟们愿不愿意,一把脱了他们的裤子,露出白花花的一片屁股。

当手腕粗细的军棍结结实实打在他们屁股时,午门惨叫连连。

“疼死老子了!”顺利完成镇压西南叛乱命令的蒋博,一回京就被推到午门挨板子。

而在河套驻守的张伦,是被老英国公的一通电话叫回来的。他是有爵位的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只得脱了裤子亲自上场。

张伦闷哼一声:“今天在旁观刑的都是老子,你别瞎叫唤。”

“英国公的屁股真白。”蒋博苦中作乐,偷瞄了身旁行刑的张伦一眼。

张伦狠狠瞪向他:“别忘了你是我的副将。回了河套,本将让众兄弟也看看蒋副将的屁股。”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今天嘛,我们的脸算是丢到了家门口。将军,我好像看到你的未婚妻游家二小姐。”蒋博嘿嘿直笑。

张伦费力地抬头看向人群,当看到熟悉的娇美脸庞,羞得马上低下头。陛下,你可让我等臊死了。

行刑的东厂番子见蒋博笑得开怀,重重一棍子打下去。“蒋将军,你可别害了小的。陛下心情不好,刚听到你的笑声,脸又黑了。”

“以本将对陛下的了解,陛下的心情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好。脸黑也肯定不是因为我的笑声。”蒋博反驳道。

趴在他们旁边的惠安伯张伟好心提醒:“别说话了,陛下向我们走来。”惠安伯的儿子们年纪还小,他只能亲自上场。

蒋博马上扯开嗓子喊疼,试图让新皇解气。跟着朱寿时间久的人,或多或少都染上了几分厚脸皮。换来的,是朱寿的亲自行刑。

蒋博泪流满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陛下这次是真动怒了。

在军队中历练过的,自然是不怕这20军棍。在外行军打仗,吃的苦、流的血比挨军棍打严重许多。可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们就惨了。很多人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板子。

“啊啊啊~”叫声一声惨过一声,听了毛骨悚然。

“大老爷们儿叫得比女子还惨。你们丢不丢人!谁在叫多加十军棍。”朱寿气汹汹地说。

被打了还不许喊,被打的人别提有多委屈了。只能咬着袖子不让自己叫出来。一个个用委屈的眼神看向观刑的长辈。

脾气不好的陛下动了怒,谁敢上前求情。

阳武侯薛伦走到刑部尚书闵珪身边:“闵尚书,我能不能拿回1000两罚银,让我家小子挨军棍?”

同罪不能数罚。薛伦被罚了银,这次就没有挨军棍。

“侯爷,你有胆子就和陛下说。”闵珪可不想节外生枝。

薛伦发愁:“我就是没胆子才来找你的。马上要过年了,府上一大家子还等着银子买米开火呢。”

虽然他说的夸张了点,事实也相差无几。赤岭马市的粮食炒到了5石一两金子。他把家里的粮食全部运到赤岭贩卖。如果朝廷早些年开设赤岭马市,他们也不必参与辽东的走私赚小钱。

秦纮和刘大夏致仕后留在京师,闻讯一同来观刑。

听到薛伦的话,秦纮严厉警告,“陛下不是吃亏的性子。为了维持国内粮价的稳定,陛下投入了巨大的心血。陛下一定会想出反制措施。阳武侯别倒卖粮食了。琼州的猕猴桃将在会同馆拍卖销售权,老夫建议你拍一份。”

薛伦听到秦纮的提醒,后背发凉,他光顾着赚钱,忘了陛下的态度。

户部尚书韩文拱拱手:“请教老尚书,陛下会如何防止国内粮食外流?是加强关口盘查,还是取消对粮价的维系?”

秦纮失望地摇头:“怎么连揣摩圣意都不会!怎么当的官。”

“韩尚书看过《商律》吧?商税中有几条特别规定。其中就提到:会依据市场调整某类物品的税收。提高粮食的商税便可。商人们自会衡量利弊。”刘大夏摸着胡子笑呵呵的解释,“税,不仅是维持朝廷的运转,还是指导国朝经济健康发展的利器。”

秦纮难掩惊讶:“我以为你只懂兵事。”

“活到老学到老。”刘大夏笑答。

秦红翻翻白眼:“常吃徐福给秦始皇出海寻找的仙果猕猴桃,你能活的更久。”

拜焦俊这位猪队友所赐,京师传遍了新皇关于‘智商税’的言论。奈何家中的长辈就是相信这种鬼话,很多人明知付的是智商税,还得流着泪把钱送出去。

陛下赚钱的手段更甚陶朱公。

琼州,曾经天涯海角的穷乡僻壤,硬是让新皇发展了起来。当初做主让出50年管辖权的官员,悔的肠子都青了。

“你们这群蠢货!十几年前的事儿就不和你们计较。从三年前你们跟着朕混算起,哈伦告鲁的金矿、河套的盐池、煤场。这些还没有把你们喂饱?你们还要从走私中获利!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们别再跟着朕了。”朱寿边走边骂。

“陛下,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其实我也没拿多少。只是不拿,辽东的那群人心不安。我们还指着他们守卫疆土。况且别人都拿了,如果我不拿,以后还怎么混啊。”薛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紧紧抱住朱寿的大腿。

朱寿气笑:“阳武侯口才了得,竟然把参与走私拿分子,说得好像别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拿。那就由你代表大家写一封公开信,发表在报纸上,告诉天下百姓你们干的丑事!”

“啊?不要啊陛下。”勋贵们的脸岂不都得丢光。

朱寿一脚踹开薛伦:“皇帝错了要下罪己诏,凭什么你们不能!如果要脸,也就没这事儿了。不但要登报纸,还要在报纸上挂整整一个月。”

“可……”薛龙想推了这件倒霉的差事。

朱寿皮笑肉不笑地说:“再说一句加一个月。”

薛伦闭嘴了。

太子在午门挨军棍是一大奇景。那么勋贵子弟一同挨打的盛况,估计几十年内再也看不到了。京师的百姓又饱了一次眼福。看着高高在上的人被打的屁股开花,他们纷纷拍手叫好。甚至有胆大的讨论谁的屁股比较白。

20军棍一打完,看戏的百姓一哄而散。生怕被勋贵们报复。

但是所有人都想不到,这场热闹刚拉开序幕。

第447章 大忽悠

午门一顿军棍下去,只是拿点回扣,对走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勋贵们安心了。走私案的几大头子心里哇凉哇凉。新皇的剑正向他们挥来。

“王厂督、牟指挥使,你二人密切关注辽东局势,若辽东有异动速发电报。”朱寿在文华殿办公房下令,谨防辽东出现最糟糕的状况。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在早朝时任何人提出这种建议,朱寿绝对会全力驳斥。当皇帝是需要演技的。

牟斌王岳两人领命离去。

“王厂督,可否听说陛下在军队建立军统的事。”牟斌叫住了王岳。

王岳笑道:“牟指挥使是太上皇重用的人,爷同样看重您的能力,您还需担心军统统领会抢了您的地位?”

他们的运气相当好。太上皇和陛下父子关系融洽,他们不用担心效忠对象更替带来的职位变动。陛下看重才干和德行,只要有能力,陛下格外给太上皇得用的人几分脸面。

“军统是取代原先的监军。军机处通过了成立军统的提案。陛下几次三番声明各司其职。锦衣卫自然不会给军统制造麻烦。只是有人找到北镇抚司,自称是军统的人。说武定侯世子上交的名册,原本是军统人员辛辛苦苦收集而来。在一次行动中丢失,不知怎么地到了武定侯世子手中。”牟斌放低身段请教道,“陛下今日心情不佳。我也不敢多加打扰,厂督可否知道此事?”

牟斌当然知道武定侯世子手中的名册是陛下给的。若那人说的都是真的,岂不是说明陛下抢了手下军统的功劳?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牟斌可不敢撞到枪口上挨骂。

今日已经有了一位倒霉鬼。阳武侯薛伦提着东宁伯焦俊送的猕猴桃,前往国子监求人写告示书。阳武侯注定会失望。除了陛下,谁有胆子敢下勋贵集团的脸面。牟斌担心他会接到类似苦差事。

王岳“咦”来一声:“来人可是张洪,张斌的弟弟?”

“不是,对方说他是辽东的普通军户陈三狗。”牟斌说。

王岳呵呵一笑:“张洪的警惕性倒是很高。不知从哪找了个人来试探陛下的态度。陛下的册子是牺牲了很多名龙卫才得到的。陛下正在找张洪,陛下也想知道张洪的名册怎么会被龙卫得到。陈什么狗的你看着办,陛下只要张洪。”

“谢厂督提点。厂督有空了到我那去喝一杯。”牟斌热情地邀请。

成化朝时,锦衣卫被东厂、西厂压制得抬不起头。三家的关系并不好。如今的西厂完全变了味,东厂和锦衣卫的职责范围被朱寿划分得清清楚楚。锦衣卫主管社会安定,东厂主管信息搜集。就当东厂获得皇帝的手令,才可以越过锦衣卫行使执法权。没有了冲突,两家都愿意给对方行方便。

王岳的小眼睛笑成一条缝:“等辽东事了,杂家一定到北镇抚司大醉一场。”宫里进了酒,可让他们这些嗜酒如命的人苦不堪言。

两人有说有笑地离去,让一瘸一拐走向文华殿的郭勋频频行注目礼。皇帝最忌讳手下人结党营私,东厂和锦衣卫的头子关系好,不会引起新皇的忌惮吗?

“劳烦大人传报一声,郭勋前来面圣。”郭勋对文华殿外的府军前卫卫士毕恭毕敬。

刚在北镇抚司大牢呆了两天,便发生了午门集体挨军棍的事。新皇轻罚了勋贵,自然也轻饶了牵线搭桥的武定侯。郭勋在北镇抚司挨了20军棍,就被放了出来。新皇兑现了对她的承诺,私底下挨的20军棍水分十足。他能自己走进皇宫谢恩,其余的人都被抬回了家,每个十天半个月休想下床。

“你来得正好。朕正缺人办事。”朱寿笑容可掬地接见了郭勋,“听你家那位江湖术士说,你对天师道有所了解。天师研究院当众表演的几个忽悠人的法子,你都弄清了里头的门道。”

郭勋弯着腰回答:“民间妖术横行。无知百姓把妖术信以为真,被骗了钱财乃是小事,被逆贼煽动对抗朝廷却是大事。学生不才,想学会妖术破妖道们的把戏,为江山稳定贡献一份力量。”

“孺子可教也。你对段鋹的妖术有何见解?”朱寿笑问。

郭勋心中一惊,小心谨慎地回道,“山东的百姓没见过广播喇叭。误以为能让全城都听到是天道的声音。若他们听过了广播,便不会这么以为。虽然不知道逆贼是用什么方法搞到的广播,想必是类似的原理。”

“或许吧。我们做事要知行合一,实事求是。朕没见过,不能妄下断言。唯一能确定的是段鋹懂得妖术不少。”朱寿叹了口气。

郭勋心下思量了一番,试探地问,“陛下提及逆贼,可是要学生去破逆贼的妖术?”

“哈哈哈,让你去破妖术之前,得先抓到段鋹的人。”朱寿苦笑。

郭勋愕然:“朝廷没有抓到逆贼?那被关入舍利塔下的是……”

“是冒牌货。”朱寿拍着郭勋的肩膀亲密地说,“朕收到消息,段鋹那厮躲到了辽东。辽东现在风声鹤唳,正派人去一定是抓不到那厮的。武定侯和辽东武官们关系密切,人头很广。正想让你去辽东把那厮抓回来。”

郭勋吓得脸都白了。

朱寿安慰道:“去了辽东,你就说名册是朕逼着你说出去的。你把那本名册给他们,让他们根据自己找到真正的撰写人。你除了去找那厮,还要替朕安抚辽东军心。你说动勋贵们主动自首的效果很好。朕在依法治国的纲领下,对大家轻拿轻放。辽东的事,也可以这样处理。”

“告诉他们,只要人还在,抄家没收的财物能赚回来;到铸币厂做苦力,也有被释放的一天。朕的目标是让大明的堪舆图比元朝更广,让世界遍布华夏子孙的脚印。朕需要他们替朕打江山呢。”

郭勋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陛下提出依法治国,就不能轻放走私案的参与者。等这些人在铸币厂劳作几年,天下人自会忘了这件事。

“学生照办。”郭勋信心满满。

朱寿对自己的忽悠神功相当满意。

第448章 冰桶挑战

这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朱寿爬上了文华殿屋顶。宫里找不出一坛酒,他只得自食其力。从云南送来甄选‘草原丝绸之路拳头产品’的各类货物中,取了烟丝,再从书房拿了宣德纸,自制了卷烟。

用火折子点燃卷烟,吞云吐雾抽了起来。到了大明折腾许久,终于抽上烟了。

他大力推销云南普洱茶、云烟、翠生玉,有了这三种影响后世的商品,就不用过多担心云南的发展。仓廪实而知礼节,经济发展了、百姓生活好了,那群土司就蹦达不起来。如果李东阳再搞定了安南,西南不但不会拖累大明朝,反而将成为新的商贸中心。

可是辽东和东北,他至今没有下定决心该不该大力发展。东北黑土地的粮食养活大明1/3人口,这让女真人心思活络了起来。他到底应该如何对待几十万女真人?

后世女真人入主了紫禁城,他能改变这个宿命吗?

原本大明对女真人也是非常提防,把山海关建得像铁桶一样。要不是吴三桂打开山海关,女真人只能绕行九边,从大同宣府等地寻找薄弱口入关。

假如没有李自成的农民起义,明军也不会让女真人打的还不了手。

说到底还是大明内部的原因,造成了外族入关统治中原的局面。但女真人也不能不防。看看和大明斗了200多年的蒙古人,最终还是选择和明朝握手和谈。

他杀光了女真人,或许还有其它外族入主中原。最重要的,还是要提升军队战斗力。最重要的,是提升武官的地位。

朝廷重文轻武,弄的天下文人只会八股,忘了六艺中还有的射、御。可那群武夫就是扶不起的刘阿斗!

他的强捧武官计划刚刚实施,武官们的尾巴都要翘上天。那一副副贪财贪欲的嘴脸,让他想揍人。至少也要围一块遮羞布吧?他在文华殿翘二郎腿开朝会,还得用桌布挡一挡。他们到好,恨不得把家里的家具都镀上一层金。

朱寿正思考着朝廷大事,突然从天而降倒下一股水,把他浇成了落汤鸡。

11月的京城,虽说比东北暖和,可一桶水放到室外,也是能很快结冰的。

冻死他了!

“哪个王八羔子不想活了!这是弑君!弑君!”朱寿急忙爬下屋顶。

由于身上衣服湿透,沉甸甸的,身体又冷得打哆嗦,脚一滑,往地上摔。

“陛下,你……你胖了。”赶上前当人肉垫的江彬爬在朱寿身下哼哼唧唧。

朱寿气得嘴唇抖动,不用猜,这水一定是江彬让人浇的。敢在文华殿洒水的,只有负责他安全的府军前卫指挥使。这混蛋,他要,他要。北风呼啸而来,朱寿抖成了筛子。脑子也抽了筋,一时间没能想出报复的手段。

被江彬推开的谷大用,赶紧把朱寿扛进屋。生火炉的、拿换洗衣服的、请太医的,文华殿里的内侍和卫士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这大冬天的,可别给落下病根。各位大人,麻烦让让。”闻讯赶来的高凤被探病的官员们堵在门口进不得。

高凤急得跳脚,恨不得把围观的官员赶出去。可这里是文华殿,算是外朝,他的手没那么长。

内阁和军机处在文华殿左右偏殿办公。刚听到人喊文华殿失火,马上看到陛下浑身湿透地从屋顶掉下来。一群人一头雾水地看了场热闹。

杨廷和和高凤打招呼:“王院判正在医治陛下。陛下被抬进去的时候,还有力气骂人。麻烦高公公待会进去问问,陛下近日闹得这出,又想搞什么事?”

不是他们不担心新皇的健康。而是他们想担心,也担心不起来。

新皇被谷大用抱进屋,在太医赶来的这段时间,他们在门口远远听到陛下中气十足的骂人声。骂江彬不稳重,骂谷大用抱他进屋的姿势不对,骂皇家研究院为什么要发明救火车,骂内侍端来的姜水太苦……实在不像身体出现大问题。

“喝什么药,朕不喝!谷大用,你去乾清宫向太上皇讨些茶来。朕喝茶,用茶气驱散体内的寒气。”朱寿坚决反对喝药。

中药不是喝一天两天就能喝好的。生一场病,在去除病根之前,他会先丧失味觉。他这个九五至尊,也就在吃的上面能考究点。

如果不让他满足食欲,他会丧失当皇帝的**。皇帝真不是个好职业!365天,全年无休。出了房门,一举一动、每一句话都要三思而后行。一个无意之举,能引发一场小震动。

听到陛下的骂人声,高凤也不急了。应下了杨廷和的请求,他摆开司礼监掌印太监的架子,由内侍开道,不紧不慢地从众位官员身边走过。

正好有事进宫求见的辽王,见大家好奇,摇着头啧啧有声,“陛下富有四海,何须为了搂钱,作出损害龙体之事?”

自从韩王、淮王玉牒除名判处死刑,宗室们吓成了鹌鹑。辽王想给新皇拍拍马屁,等辽王府一帮不听话的小子犯到陛下手上时,他好求情。

“辽王知道内幕?”宗人府宗令晋王问。

晋王恨不得时时刻刻守在新皇身边。唯恐还有弹劾宗室的折子递到新皇面前,宗室的脸面可经不起打了。

辽王拿出朱寿做的卷烟抽了一口:“这是云南产的云烟。云烟可是好东西,一口下去解百忧,快乐似神仙。陛下说,把烟丝做成香烟贩卖出去,会形成一座源源不绝的金矿。要是报纸上刊登‘陛下在文华殿顶偷偷抽烟,被误以为着火淋了个透’之类的消息,云烟必将闻名全国。”

“不仅仅是一座金矿。只怕不亚于盐税。”被刘大夏、秦纮等烟鬼传染烟瘾的梁储,一脸肃容地说道。

大明的盐税占了全年税收的一半。如今酒醋面局把店开到了乡野,少了中间抽成的商人、层层剥削的权贵,盐税的税收稳定增长。

周经失笑:“你们还漏了,刚才陛下宁愿要喝茶,也不想喝药。”

“有陛下在,我等在任期之内不必为了国库无钱而发愁。大家都散了,出去该怎么说,心中都有数了吧?”屠滽威严地扫视众人。他对新皇富国的举措,从来都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官员拱手:“下官明了。”

陛下为了宣扬云烟,大冬天淋了个湿透。他们出宫多唠叨几句,是应尽的义务,这也是为强国富民出一份力。

“阿嚏!”朱寿感冒了。

因为生了病,还不肯吃药,周围伺候的内侍多了一倍。他一走动,几十号人哗啦啦地围上来。他嫌他们烦,想到集义殿避避,却被官员们劝了回了柔怡殿。

“大明官员也有主动让皇帝休息的一天?”朱寿大感意外。召来王岳问话。

听到王岳汇报外头对云烟的追捧,朱寿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谁说他是故意的?明明是天降横祸!

想到还没找江彬算账,朱寿背着手来回踱步。“传朕的口令,为了锻炼府军前卫的意志,每个人都要参加冰桶挑战!”

第449章 朕相信自己

大冬天的让府军前卫的卫士在室外淋水?军机处一众领兵几十年的将领表示:这不是特训,这是虐待。

“阿嚏,这是考验大家的意志力。将士要有铁一般的意志力。”朱寿拍拍胸脯,“朕淋了一车的水,不还活蹦乱跳的。阿嚏~”

马文升上下打量了一下朱寿,对被太上皇派来伺候的陈宽说,“麻烦陈公公去请太医,陛下好像烧的不轻。”

朱寿嘴角一抽。将近80岁的老臣一点都不可爱。打不得骂不得。朝廷为什么没有建立退休机制呢,马文升这老家伙什么时候打算退休?

“陛下,虽说府军前卫是您的亲兵,臣等人不该多管闲事。陛下深知人性,应明白上行下效的威力。卫士们大多是大同宣府等北方的精兵,于河套杀敌而不败,全是身经百战的悍兵卒,自是不怕淋水的。可若是其他将领们效仿,普通士兵们又有多少能挨得住冻?万一造成伤亡,陛下‘不杀伯仁,伯仁也会因你而死’。何况……何况陛下锦衣玉食,身体自是极佳。您用自身类比他人,也是一种‘肉食者糜’。”许进不急不躁得一一道来,把道理分析透彻,很有说服力。

在京的最后一位军机处大臣彭清连连点头:“许大人说的是。倘若让榆林卫大冬天淋水,只怕也会倒下大半人。”

朱寿背着手,绕着三人打转,摇头晃脑地道,“今日听三位爱卿的谏言,朕倍感欣慰。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朕身上小毛病不断,需要各位爱卿时常规劝。常有人说朕冥顽不灵、顽固不化,朕实在是冤枉。今日朕就听从了三位的建议,取消府军前卫的冰桶挑战训练。马大人,朕也是能听得进劝的人,您出去帮朕多宣传宣传。”

马文升脸皮抽动,抬头盯着大殿的房梁猛看。

“马大人,满朝就属您宣扬云烟最为积极。朕让您宣传一下朕的好话,您怎么这副表情。”朱寿斜着眼看马文升。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帮大臣们的打算。眼看烟税将成为朝廷的一大支柱,云烟的售卖成了一块唐僧肉。他取消了盐引,茶引也在他的示意下名存实亡。怎么用怎么可能搞出烟引,扰乱正常的市场秩序。

坐在朱寿这个皇帝的位置上看,明朝的心学能取消朱理程学大行其道,本质的原因是发达的商贸。心学就是道貌岸然、追名逐利的官员身上的遮羞布!

“老臣历经四朝,刚正不阿的招牌不能砸在陛下手里。老臣每天都要抽一口烟,身体力行的向人推荐。老臣对外宣扬陛下善于纳谏,陛下以为多少人会信?”马文升直言不讳。

新皇喊出了依法治国的口号,在约束官员的同时,也约束了他自己。许进提到‘上行下效’,也正是这个道理。这是刘健拼去首辅位置,也没达到的目的。

就为了这一点,哪怕新皇打着‘依法治国‘的旗号把官员大换血,也是值得的。

新皇在算计他们的同时,他们借力打力,也在算计着新皇。能让满朝文武齐心协力、拼着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惨状,也要一同算计的皇帝,除了太祖和永乐帝,就只有这位了。他们老了,这位还年轻。能在他们闭眼前,让这位自己把自己约束住,他们此生无憾!

朱寿只翻白眼。

他大爷的!皇帝真不是个好职位。什么九五之尊,明明就是受气的小媳妇。做了皇帝才几个月,他就憋屈了好几次。江彬把他浇湿了,因为职责所在,朱寿不能罚他。一旦罚了,宫中卫士谁还敢毫无顾忌尽心尽力守卫?今日三位军机处大臣压根不是为了府军前卫求情。而是要让他意识到:当了皇帝不能任******戴皇冠,必受其重。他朱寿能承得住让一万万子民过上好日子的重担,可不会让自己憋屈得英年早逝。太祖和永乐帝杀伐果断,肯定和他有一样的脾气,不是受人气的主。

“传令下去:为了迎接新春,与民同庆,朕要举办冰桶挑战。参加冰桶挑战的,每人赏一个银币。被水淋生病的,归还一个银币。若是不生病的,赏50个银币。赏金从内库拨出。”朱寿笑眯眯地说,“另,把大冬天被水淋不生病者登记在册。这些都是当兵的好苗子。绝对会成为精兵!”

“小的立刻去办。”因为改造期间表现良好,张永被朱寿召回了身边。专门负责打理朱寿想到一出是一出的‘杂事’。

朱寿得瑟地坐下,翘起了二郎哼起了小曲。“莫听穿林打叶声,何方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这首苏轼的《定风波》,生动形象的表达他的毫无惧意的内心。满朝的官员反对他又如何,天下多的是当官的人。总能选出一批好用的官。

“呼呼呼~”马文升抚着胸口喘粗气。难怪刘健那老东西不愿意从太医院出来。他刚出来又要进去了。

朱寿停了哼曲,佯装紧张,急呼太医。

这下,连彭清和许进都要得心绞痛。碰上这样一位新皇,够他们头疼了。

朱寿暗中很是畅快。笑一笑,十年少。这些犯病的官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尽忠。

“不好了,陛下!”刚被派到东厂负责无线电通讯的刘孝大呼小叫地闯进来。

刘孝是宫里的老人,无缘无故不会如此失态。马文升用控诉的眼神看向朱寿,猜测新皇又要搞事。

朱寿摸了摸鼻梁,他这算是‘狼来了’的报应吗?官员们总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无限放大。他哪来那么多精力搞事!他已经懒得骂刘孝了,骂了马文升也以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什么事儿?”朱寿有气无力地问。偌大的大明,每天都有不好的事发生。

刘孝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军统北方站发来密电:辽东有大规模军队调动。有一支军队堵在山海关外,关里的人到不了关外,关外的人也进不来。”

躺在许进怀里哼哼唧唧的马文升立刻跳了起来:“辽东一定是反了。马上调重兵协防山海关。”

“造反谋逆是大事。京师没调查清楚,空口白牙污蔑辽东。辽东的兵不反也要反。”朱寿严厉呵止了马文升的命令。

马文升气急:“陛下就对辽东军那么有信心?”

朱寿眉头一挑:“朕对自己有信心。”他大权在握,就算辽东反了,他也不怕。

马文升三人同时感受到了一股王霸之气扑面而来。

三人对视了一眼:“臣遵旨。”



第450章 艰难的选择

辽东军反了吗?说实话,朱寿真的不相信。

辽东的冬天比京师寒冷,别说打仗连出行都难,不占天时;堵了山海关,关内想出关需要绕道。可别忘了,大明还有水师。水师火炮齐射辽东军怎么挡得住?一旦水师登陆成功,辽东军必败无疑。何况辽东旁边还有个东北。东北已经在武靖伯的掌控之中。不占地利;现任辽东都司指挥使杨玉是蒙古达官,并非辽东当地人。军机处的定西侯、惠安伯,还有三司的官员。一大堆人盯着,不占人和。

他在辽东军安插了军统人员。若真的有人调兵造反,军统会紧急联系他授权处置叛逆。无法联系他,也会酌情处理。关键时刻宁愿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一人。可是军统的报告模棱两可,估计连军统都没弄清楚真相。

朱寿打着喷嚏,胸有成竹坐镇文华殿。廷臣受他影响,也都处之泰然。在廷臣们的影响下,京官们也是各司其职。京师一切井然有序,没受山海关异动的影响。

所谓上行下效,便是如此。朱寿再次感慨,皇帝真不好当。

“爷,您该吃药了。”陈宽端着熬好的中药,目不转睛盯着朱寿。

便宜老爹专门把陈宽派来盯着他喝药。倘若他不听话,便宜老爹会亲自来监督。

朱寿闭上眼,视死如归灌下一大碗中药。“天师研究院什么时候把药剂药丸研究出来?朕下次生病,不想再喝苦药。”朱寿非常怀念西药。中药真苦。

“呸呸呸,童言无忌。”高凤哭笑不得,“爷少说些不吉利的话。”

朱寿无语:“生病是正常现象。没什么不吉利的。”必须要开启民智,摒弃落后愚昧的思想。在民间很多人认为,人生病是因为撞了邪。宁愿请巫师,也不愿意看大夫。

刘健收到消息便从太医院疾步走回了文华殿。瞧他步伐矫健的样子,哪有病人的模样。

“陛下可接到军统、东厂最新的情报?”刘健急忙问。

朱寿不急不躁地回:“暂时没收到。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若辽东真有反叛,他们早该回了朕。要不然,就是反叛已经被定西侯平息了。”

刘健深深吐了口气:“陛下,若山海关外的军队是定西侯调集的,还有一种可能。”

朱寿眼孔一缩,惊得站起。

此时的辽东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辽东都司堂内聚集了辽东都司的实权人物、从京师来查案的官员。屋外虽冷,屋内有沼气供暖,四周摆放着煮茶的火炉。身着羊绒衫、棉衣的众人四肢暖和,心里却是哇凉哇凉一片。定西侯、惠安伯、辽东都指挥使杨玉等武将一脸凝重。都察院的右都御史顾佐、刑部右侍郎王鉴之、大理寺杨珠等眉头紧皱。

王守仁步伐沉重步入堂内:“启禀诸位大人,药方无效,又死了上千人。”

王鉴之急拍大腿:“诸位,我们不能再拖了,必须上报朝廷。我曾任郧阳抚治,对成化年间陨阳发生的事调查的清清楚楚。前兵部尚书项忠,就是刚开始的时候对瘟疫处理不及时,酿成了30万民众暴亡的惨事。先帝压下了此事又如何?青史白纸黑字,记录了清清楚楚。项大人再如何了得,这身污名也是洗不脱的。难道你我也想如此留名青史吗?”

“王大人调查了当年的事,也应该清楚瘟疫爆发的缘由。先帝一纸强令陨阳流民迁徙。先帝压下此事,能压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您难道忘了民间是如何评价先帝的?”定西侯沉声道,“新皇要彻查走私案。我等压着几百号武官准备回京。可谁会想到有人染了瘟疫,一路行来传染了多少人。幸亏我等没入关,若是把瘟疫带入山海关,我等便是罪人。”

新皇处理走私案时不留情面。押解的武官几乎人人身上留着和鞑靼拼死搏斗的伤疤,各个战功卓勋。本就颇有非议。若闹出瘟疫的事传回京,新皇将如何自处?新皇毕竟年幼,临时继位不到半年。

坐在角落的一位公公阴着脸,尖着嗓子说,“咱家的职责仅仅是负责电台。陛下三番五次申令我等不得干涉地方事务。按理说,说今日这场面咱家不该开口。可那些犯官骂的话,诸位都听到了吧?他们不服陛下优待投诚的鞑靼人,甚至骂陛下数典忘宗!要咱家说他们都该死,说不定瘟疫还是他们故意得的。大冬天瘟疫横行的情况少之又少!他们是故意要给陛下身上泼脏水。”

王鉴之唉声叹气地坐下。

东厂公公的猜测不无道理。他身为刑部侍郎,不敢让属下人查瘟疫的源头,也是怕坐实了这种推测。陛下只是让武将们到铸币厂劳作,若是知道了他们故意散播瘟疫,按照律法可判死刑。这群武将常年驻守边疆,保家卫国、劳苦功高。他也不忍见他们尸首异处。

“陛下彻查走私案,是恨极了军队的腐败。军队要是败坏了,富裕的大明会成为四周狼群的猎物。小官不认为陛下做错了。”王守仁辩驳道。

辽东都指挥使杨玉心疼的都快哭了:“话虽不错。可王参谋要知道,朝廷有钱有粮也是近些年来的事。辽东时不时要应对鞑靼的掠劫,军屯的粮食根本不够大家吃。朝廷经常拖欠军粮和兵饷。阎王都不差饿兵啊!将领要让手下人拼命,还不得想办法养活他们!虽然走私了,可从没有人敢贩卖铁器。就连粮食,都是近一两年宽裕了才卖的。”

“他们这群汉子没死在鞑靼人手里,到死在我手里了。”杨玉捂着脸大哭。

在场的武将无不是一脸哀伤。瘟疫先死的,是最后一批押解的四品以上高级武官。他们很多人世代居住在辽东,几代人为了保家卫国流血牺牲。没成想……

“陛下对朵颜三卫,比对我们好多了!”辽东都司的一位都指挥同知哭着道。他没参与走私案,是因为家里的父兄挡下了一切。

东厂公公怒目而视:“你可对陛下不满!”

“公公,在这个时候,就别计较这些了。”顾佐劝下了东厂公公,“弘治12年我曾到辽东调查‘朵颜三卫叛乱’一事。辽东都司的人的确杀良冒功。你们扪心自问,就没做错?功是功,过是过。陛下如果因为你们的功劳而无视你们的过错,如何治理万里江山。”

定西侯长叹一声:“大家表态吧。是否上报疫情。或是学当年项尚书。”



第451章 告急

人人都羡慕位高权重者。但大家只会看到他们一呼百应、呼风唤雨的一面。很少能看到他们肩负的责任。

此时的辽东都指挥使司,气氛格外的凝重。在座的几位,要决定上百人的性命。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百姓,随便拉一个,最低也是个四品官。

况且武官抱团的现象比文官更严重。

走私案是由张天祥案引发。杨茂检举张天祥杀良冒功,张天祥父子打压与杨茂相关的一干人等。这些人找到了时任皇太子告状。朝廷处死张天祥、关押张斌,张家父子的亲信很快被清出前屯卫。此案越闹越大,最终牵连了整个辽东官场。前屯卫的杨家被排挤,得知杨家小子杨钦加入了太子扶持的军统,不少人选择投靠杨家。一家一姓的恩怨,闹到最后在形成两股势力的敌对。

他们今日下令处死了染病的犯官,谁又知道将来会不会被报复。

“我决定上报朝廷。我若选择处死染病官员,辽东都司将无我容身之所。”都指挥使杨玉首先表态。

都察院顾佐、大理寺杨珠、定西侯选择处死染病者。而刑部王鉴之坚持上报朝廷。

东厂公公不做声,王守仁人微言轻,唯独余下惠安伯没有表态。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大家一致看向惠安伯张伟。

张伟全程没有发言。见所有人看他,反问大家,“我们完全没有表决的必要。按照《大明律》,必须在限期之内上报疫情。表决本身是违规的,结果是无效的。陛下继任后重修律法,提倡依法治国、五府六部按章程办事。我等若是处死染病者,陛下也绝对不会说我们好。”

惠安伯一席话点醒梦中人。

“是啊,陛下绝对会发怒。”定西侯醒悟,“陛下不是先帝。”顿觉失言,定西侯尴尬地咳了一声。

惠安伯硬是挤出笑容:“诸位也别太过悲观。要相信陛下。陛下,是能创造奇迹的人。五年前我调往榆林,对鞑靼多次扰边的行为恨之入骨。奈何力量微薄,连庇佑一方都做不到。可五年后,鞑靼已经被陛下踩于脚下。河套、吐鲁番、漠南一半的土地也尽归大明。”

“陛下,自然是圣主。”东厂公公趾高气扬。若不是太上皇还在,他想把所有的赞美之词套在陛下身上。

顾佐和杨珠想到新皇的脾气,立马放弃了原本的立场。还好惠安伯提醒了他们,否则回京后必会被新皇折腾死。

杨玉连连点头,催促东厂马上发电京师,请求派遣太医协同救治瘟疫。

陛下刚开始查走私案的时候,手下的人根本不担心。陛下对武官好,扶持武官和文官打擂台。若是知道牵连甚广,一定不会下狠手。可没想到陛下丝毫不给武官们留脸面。陛下甚至说,他没有杀人已经是看在辽东御敌多年的辛苦,格外开的恩。

对高级武官来说,抄家、做苦力的惩罚还不如杀了他们。被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一锅端。就算家族中没有官职的平民,只要涉嫌到走私案的某一个环节,也会被关入大牢。

手下有人想过造反吗?一定是有的。尤其是曾经和他争当辽东都指挥使的韩辅。韩家在辽东上百年,亲朋故旧占辽东一大半。这次几乎被连根拔起。陛下让武定侯世子传话,说的好听,将来给他们机会立军功从头再来。让一个百年世家从头再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是韩家敢吗?别说韩家内部大部分人不愿,底下的兵也不愿意给他们卖命。兵卒们听到调动的命令,欢欣鼓舞地离开辽东。在陛下提出军改之前,武官们侵吞军屯、吃兵饷、把军户当奴仆。兵卒们现在的好日子,都是陛下给的。这两年来没有陛下接济粮食,辽东的人全都会饿死。

在文华殿坐镇的朱寿,接到辽东迟来的电报。他给刘健竖了个大拇指。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臣们不愿退休就不退吧。尊老爱幼是华夏民族的美德,他受了他们的气,可以从他们的后代身上找回场子。

“问辽东:储备仓还剩多少粮食和库银、药材。”朱寿让刘孝去电询问。

并让张永传皇家商行专门负责惠民药局的代府荣顺郡王。荣顺郡王是宗室又一位精通药理之人。成化朝发生瘟疫,是他和郎中想出药方,发送药材救活染病者无数。宗室之中,还是有不少可用之人。

马文升语气低沉:“估计辽东的储备仓连老鼠都留不住。”惠安伯去了辽东,每日准时发电报上报走私案详情。除了火器和兵刃,那群蛀虫把能卖的都卖了。陛下通过吐鲁番商路弄到了西域上好的战马,他们都敢卖掉!”

“民间对瘟疫谈虎色变。如今最紧要的是安抚民心。老臣愿意前往辽东。”刘健请命。

梁储马上出列:“刘公大病初愈,不适合去疫区。还是让臣去吧。”

朱寿瞟了一眼两鬓发白的梁储:“梁大人是在提醒朕,需要提拔一些年轻的官员吗?”

“……”众官员沉默以对。

辽东的电报回的很快。就一个字,无。非常光棍。

朱寿嘴角勾了勾,把回电扔到了地上。“韩尚书尽快安排药材、粮食和救灾款。如若户部有难处,从内承运库调。”

韩文接旨离去,径直走向内承运库调物资。南涝北旱让国库为之一空,户部的库房账本也很干净。

荣顺郡王很快到了。“辽东都司的医学去年刚建,还无应对疫情的能力。陛下可从太医院调集御医前往,京师的惠民药局可派出五位有经验的名医。只要他们开出应对疫病的药方,惠民药局便可调集足够的医士和药材前往救助。”

“郡王把惠民药局管理的很好。”朱寿高兴地褒扬。

荣顺郡王不敢居功:“惠民药局的发展,离不开陛下的拨款和重视。臣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朱寿含笑点头。大明朝经常发生疫情,官员们都有经验。只要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应对起来还是很从容的。

“陛下,大事不好!”刘孝跌跌撞撞冲了进来。

朱寿双手叉腰:“又怎么了!”刘孝以前挺稳重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做事毛毛躁躁的。

刘孝脸色发白:“辽东告急:天象突发异变,天狗食日。瘟疫在辽东大规模爆发。短短一炷香,数千人暴毙。定西侯也染疾,危在旦夕。”

“什么?!”朱寿大惊。

第452章 暴力封锁

辽东的消息经过东厂的整合,完整地传回了京师。

疫情刚开始只在押解进京的犯官中爆发,很快便被定西侯等人控制住。众人正在辽东都司商讨应对,突然辽东上空出现天狗食日。

辽东大地昏暗了整整一刻。一道耀眼的流星划过天际,留下了长长的尾巴。同一时刻,辽东各地的河一同翻滚,所有的河流如同黄河一样变得浑浊。明明是11月底的冬日,却如同南方一样,酷暑难当。一刻过后,大地重现阳光。随同阳光一起而出现的是雾气。在迷雾的遮挡下,可视距离不足一米。

“一炷香之后,雾气散去,辽东疫情大规模爆发。一盏茶的功夫,各地卫所电话上报数十起疫情,2000余卫所兵卒染病身亡。染病的兵卒与此前的犯官病状一模一样。医官们束手无策。”传话的刘孝一头冷汗,“辽东地广,卫所有电话能及时回馈疫情,乡镇村庄染病人数未知……”

朱寿猛然暴喝:“令各处动用一切手段,把平顺大帝段鋹在辽东四处放毒的消息传出去。谷大用联系罗清,让罗教辽东信徒搜集疫情消息,集合染病信众,朕会派出御医医治。没被感染的信徒临时编入军统,防止各地发生爆动。”

明朝的医疗和卫生状况堪忧,经常会有疫情发生,影响范围有大有小。刚开始得知辽东有疫情,虽然发生在冬季有点奇怪,但朱寿还没太在意。四年前朱寿第一次出宫,在京师的小巷间看到了多处排泄物,对明朝的卫生状况心中有数。可当疫情和天灾同时出现时,引起了他的警惕。

系统为了获取恶念值恢复自身,能制造酷炫的天灾,也能传播让人感染的病毒。系统被他处理前,偷偷在另一个人的身上留了备用系统。原以为是刘瑾,如今可以确定在‘死去’的陶仲文身上。他浏览过系统商店出售的所有商品,假死药这类保命的东西有很多。

只是可怜了刘瑾。历史上受千刀活剐而死,这一世被他挫骨扬灰。

如果陶仲文真的拥有一部分系统,定然需要大量的恶念值购买所求。恶念值这玩意儿,没有强大的实力和后台,获取越多存活的可能性越底。也就是他的后台够硬。换一个人很快就能被祸害的人联手弄死。陶仲文也没这个胆子直接出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想要通过造反上位,必定要收买人心。朱寿做了很多与百姓有益的事,其他人想要收买人心并不容易。‘死去’的陶仲文只能推出段鋹,用从系统购买的‘邪术’迷惑百姓入教,一下子壮大实力夺权。

可这样做的弊端,便不能获取恶念值。官员和百姓恨的是造反的段鋹,而不是他陶仲文。陶仲文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一步,只有暴露在世人面前,获取大量的恶念值从系统购买所需。

朱寿是不会让他得偿所愿。

谷大用领命而去。

在场的几人相互使眼色。他们此前只知道罗教是新皇隐藏在民间的力量,现在才知道罗教也有武装力量。帮助武靖伯平定东北女真叛乱的,必是罗教的人。

朱寿猜到了他们的想法,冷哼道,“太祖依靠明教起家,朕在民间发展罗教有错?你们不是常说朕类太祖多矣吗?”

“陛下是万民之主,如今再让罗教发展下去多有不妥。”谢迁斟酌着说。

朱寿懒得和他们纠结此事,给皇家研究院的汪鋐去电话。“辽东大疫,让医学院组建医疗队赶赴辽东,尽快研究出医治方案。”

朱寿对研究院的投入巨大。为了研究院,特意扶持汪鋐成为第七位内阁阁老。大量的人力物力砸下去,总得听到点水花声。自高产良种培育技术之后,研究院很长时间没有出成果。

如果这次不能尽快想出法子控制疫情,他要换人了。他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刘健意味深长地瞧了朱寿好几眼:“辽东出现奇异天象,朝廷必须尽快给出合理的解释。防止百姓受人蛊惑。”

陛下把疫情推到叛贼身上,骗不过天下人。按历来的惯例,出现异象和重大伤亡,一定是人事有亏伤了天和,上天发怒降祸于人间。每每此时,皇帝或朝中重臣需要担责。陛下心高气傲,肯定不会下罪己诏。内阁、军机处的架子刚摆开,也不会随意罢免重臣。

朱寿嘴角一勾冷冷一笑,用锐利的眼神直视刘健,“刘公,辽东只爆发疫情,何曾出过异象?”

舆论自由,在后世的民主国家都不曾真正的发生过,怎么可能出现在封建王朝!

刘健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山海关被堵,不少商队滞留此。很多人目睹了辽东天狗食日的场景,也经历了突热突冷的极端天气。恐惧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辽东出了何事?为什么要封堵山海关?”有商人拿出名刺询问卫所千户。

千户瞧了眼仁和长公主府的名刺,顿时了然。敢在陛下发怒的时候依然给商队撑腰,也只有自持长辈的长公主们了。就连宗室的藩王、郡王都没这个胆。

此时有小旗匆匆跑来,在千户耳边说了几句。

千户皱了皱眉头,原本还算和善的面孔瞬间绷起,高喝一声,“朝廷的事轮得到你质问?来人,收缴路引。登记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身份证的通通严加看管。”

一声令下,卫所兵卒如鱼贯出,围住了等待出关的所有人。

身份证依据户籍黄册办理。办身份证的过程,就是重新核对人员身份的过程。在黄册库被毁后,朝廷停止了办理身份证。能拿出身份证的,大部分是北直隶的人。北直隶的商人在密云市集做生意,很少会出关。几乎所有的人都被关了起来。

“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是长公主府的管事。”刚才找千户的商人直着脖子大叫。

迎接他的是一拳头。“砰”,商人飞了出去,掉在地上的时候吐出了两颗牙齿。

千户收起拳头:“照这个标准每人打一顿。一个个喝多了,满口胡话。哪有什么天狗食日!说什么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你们肯定和叛逆是一伙的,妄图散播谣言中伤陛下。”

山海卫前惨叫声连连。

通讯部剪断了山海关外的电话线,新修的专线只连通文华殿。山海关外十里增派了京营封路。看到辽东异象的人都被扔进了临时军营看管。将士们好像疯了一样,打的众人纷纷失忆,谁都不记得辽东出现了异象。

报社内同样惨叫连连。

东厂粗暴毁去了刚印好的报纸。“叛逆妄图散播辽东天狗食日的消息中伤陛下。刊登与之相关报道的都抓起来审查。”

暴力之下,辽东天有异象的消息被封锁的严严实实。

弹劾的东厂的言官,在朱寿冰冷的视线下闭口不言。他们敢在太上皇面前死谏,却没胆量忤逆新皇。

朱寿的命令一下,辽东突然出现了大量军统的身影。辽东都指挥使杨玉咽了一口唾沫,还好韩辅没造反。辽东加上朵颜三卫等外族人口不到百万,军统竟然有十万人之巨!

第453章 民心?

陶仲文站在山顶远眺山海关:“朱厚照当了皇帝原形毕露,已经不在乎爱民如子的名声了。”100点恶念值买的一刻时辰的探查术,比望远镜效果好很多倍。

单薄的布衣在寒风中摇曳,身边的人冻得嘴唇发紫、血色全无,陶仲文依旧是红光满面,丝毫没有受冻。越发显得仙风道骨。

“国师,现在我们怎么办?本想利用天象逼妖龙放了大帝。没想到异象一出,妖龙害怕了。四处封锁消息,唯恐被天下人知道。”被‘平顺大帝’封为‘丞相’的潘依道忧心重重,“我担心妖龙会借此机会杀了大帝。”

伪太尉热切地看向陶仲文:“有国师在,丞相担心什么?大帝有帝王之相,可惜无福消受。只要让国师再找一位推到幕前便是了。”

潘依道、孙爵两人屡试不中,因家有薄产,纳粮捐了个县衙的书吏。谁承想新皇大力清除不合格的官员、吏目,他们两人同时被驱离。家产捐了,书吏也做不成,两人陷入了绝境。就在他们俩人无米下锅之时,国师带着平顺大帝段鋹到村中除妖。见识了国师的通天本领,两人破罐子破摔,决定跟随段鋹起事。

起义闹得沸沸扬扬,平顺军几乎占领了山东。结果段鋹那个没用的东西,一定要娶霸州‘贵不可言’的王满堂。由于王满堂坚持要用黄金打造头面首饰,段鋹带着大部队攻击焦远金矿,结果被驻守的腾骧四卫打的落花流水。

孙爵想不通,国师为什么要扶持没有能耐的段鋹,他比段鋹更适合当大帝。

潘依道嘴角微微一抽,讥讽的笑容一闪而过。当人间帝王有什么意思!应该紧抱活国师的大腿,等国师得道成仙,带着他们一起到天庭当神仙才是最重要的。没瞧见国师不惧寒冷,能目视千里眼,离成仙不远了。难怪孙爵连秀才都考不上!

段鋹呵呵一笑。潘依道和孙爵的心思他都懂。但他们都错了,他只要恶念值。恶念值足够多到召回‘蒂花之秀’,他便成功了。他曾坐热气球飞到空中,没见到南天门,也没有看到神仙。神仙都是后人强加的。只要无所不能的蒂花之秀助他一臂之力,他便是神仙。他将和老子、释迦摩尼并列。天下人都要对他朝拜。

当然他也不傻。恶念值越高想要他死的人就越多。他不是朱厚照,没底气与天下人为敌。他问蒂花之秀要了一个能力。能从别人身上提取恶念值。他推出了段鋹,在段鋹被抓前收回恶念值。段鋹成为了他的弃子。

本想把辽东瘟疫推到孙爵身上,却被朱厚照提前一步动了手脚。现在天下人都以为辽东的疫情是段鋹命人散播的。段鋹身上有几百上千万的恶念值。

他必须把段鋹救出来收取恶念值。

“段鋹是老道收下的唯一弟子。就算他不能成为真龙天子,老道也要救他。”陶仲文一锤子定音。

孙爵感到遗憾。潘依道更信服陶仲文。如果连徒弟都不搭救,将来国师飞升带上他们的可能性极小。

陶仲文商店购买了一个微型扩音器。当着两人的面,一甩衣袖,手心突地出现大拇指大小的扩音器。

“丞相拿着它进京。躲到安全的地方对皇宫喊话,用段鋹换治疗瘟疫的方子。”陶仲文选了潘依道去送死。孙爵有野心,容易被掌控。

潘依道对陶仲文无比信服,屁颠屁颠拿着自以为的‘仙器’离去。

陶仲文告诫孙爵:“妖龙不死,找到真龙天子也容易夭折。起义的事徐徐图之。你出关从草原绕道辽东,散步用段鋹换药方的消息。你将会有大富贵,在妖龙没事前万事需小心。”说完,用恶念值买了瞬移的能力快速离开。

“恭送国师。”孙爵深深一鞠躬。见过国师无数次使用仙术,每次还会让他震撼。想当神仙的人很多,千年来寥寥无几。他不贪心,只想成为人间帝王。古往今来的帝王还是很多的。

文华殿上剑拔弩张。

《大明皇家日报》主编胡献怒不可歇:“陛下想当隋炀帝不成?陛下忘了当年设立报纸的初衷?陛下当太子时要广开言路,坐上了龙椅就听不得指责声了?”

多地报社被东厂破坏,报纸断刊多日。这是报纸诞生至今四年从没有过的情况。没有了报纸,大部分人仿佛失去了眼睛和耳朵。百姓们人心浮动,唯恐朝廷出现大变动影响大家的生活。报纸没大规模出现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重要的。报纸突然停刊,才意识到它的重要性。

没报纸看的人急了,胡献更急!他担心新皇步隋炀帝的后尘。隋炀帝未登基前,也是人人称颂的明主。

“关闭报馆是内阁全体的意见。胡大人有气朝我们撒。”屠滽和胡献针锋相对。

内阁连锦衣卫都指挥不动,更不要说东厂了。屠滽之所以会站出来担下责任,是担心胡献触怒新皇。新皇近来的脾气十分暴躁,除了宫里的几位主子,其余人都被骂过。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当下,朱寿都很注重职业道德。发脾气要分场合。文华殿是商议政事的地方,胡献指出意见工作上的意见,朱寿是不会迁怒的。至于那些没眼色到柔怡殿找他的人,活该被骂!打扰他从皇宫珍藏的浩瀚医术中找药方。嘉靖帝能找医方刊行印发天下,在史书上记上一笔。他也能。

朱寿平静地回道:“我不想在听到类似的话语。不然,朕就把《竹书纪年》刊印天下。胡大人饱读诗书,不会不知道《竹书纪年》吧?朕和先贤们做同样的事。胡大人如果要骂就一起骂。”

胡献被堵得面红耳赤。《竹书纪年》的记载与正史不同。至少舜的所作所为不是明君会做出的。

“散朝。”朱寿先走人了。

屁股决定脑袋。朱寿登基为帝,站在更高的地方看远方,思想也有了不同。系统上一任主人王莽,把后世的政策强加于汉朝,最终功败垂成。在封建王朝讲民主,只会显得很二。没有更好的体制,只有最适合的。

完善律法、提升五府六部的行政能力、保持军队的战斗力、保证皇室出一位有能力弹压各方的强者,这便是朱寿为大明立下的不世之功。

“消息都放出去了?”

回到柔怡殿,朱寿召来王岳询问。

王岳躬身回道:“都放出去了。即便陶仲文敢站出来说,也不会有人相信事情是他做下的。”

“你做的很好。”朱寿神情忧虑。系统不靠谱,商品出售的物品很靠谱。他担心辽东的疫情不容易控制。“张贴皇榜,召集天下名医研究治病良方。”

“这……会不会造成民心不稳?”王岳眼神闪烁。

“民心?”朱寿轻声道,“有时民心是能掌控的。”

第454章 朕不接受威胁

在锦衣卫、东厂的合力封锁下,辽东天象异常的事情只在小范围内传播。锦衣卫、东厂在这件事情上,再次彰显了成化朝时期鹰犬的作风。

内阁除了汪鋐,六人连袖寻到内宫柔怡殿。

新皇最近待在内宫的时间越来越久。刘健问过太上皇,柔怡殿保持原样,根本没有年轻女子得宠。

“刘公是否问过柔怡殿有没有年长的女子?”谢迁轻声问。

杨廷和咳嗽了一声:“谢公多虑,陛下的柔怡殿几乎没有女子。”

谢迁张口欲言,杨廷和再说,“陛下也不喜欢年轻的男子。陛下为了国朝殚精竭虑,每晚都在处理政务。”顿了顿补充了句:“我们不知道的政务。”

“陛下最近窝在柔怡殿做什么呢?”刘健摸着胡子问。

新皇对段鋹的态度很奇怪,说在意抓到人了也不审问。说不在意,东厂的人在到处找平顺大帝的余孽。新皇很自负,从不担心鬼魅魍魉。白莲教的人都没这待遇。

王岳从柔怡殿内走出,见到六位阁老楞了一下。拱手行了行礼,急速走远。

屠滽沉声道:“最近陛下经常召见王厂督。”

“君臣猜忌并不是好事。”梁储压低声音说。

周经叹了口气:“陛下心里肯定非常在意辽东的异象。三都地动、妖眚、辽东异象让不少编排陛下,要不是有传国玉玺和龙骨遗骸,陛下面临的舆论压力会更大。”

“陛下怼胡献老儿的时候,可不像压力巨大的样子。”刘健呵呵一笑。

杨廷和停下脚步,深深向刘健躬身一鞠,“刘公,论年龄我等都能算陛下的爷爷辈。现在陛下需要我等帮助,我等要拿出风度。”

六人在柔怡殿外的一言一行被江彬如实上报。

朱寿摸摸下巴:“都是一群老狐狸。朕故意躲到柔怡殿处理,还是被他们看出破绽。这是演戏给朕看呢。”

他们有话不能再集义殿讨论,非要在柔怡殿前当着众多禁军、内侍说?内阁肯定是不满锦衣卫、东厂的嚣张,不想厂卫恢复成化朝的势力。

“拿洋葱来。”朱寿吩咐江彬。

江彬一脸懵:“洋葱不能生吃。听说和辣椒一样是佐料。”

洋葱是焦俊从海外带回来的新物种。土豆等高产的新作物救了大明不少百姓的性命。现在西厂和水师只要出国,定会先把当地物产搬上船。寻找到利国利民的作物,比缴获战利品的功劳大几十倍。

朱寿瞪他一眼:“我拿来哭。”

“啊?”

等六位内阁做足戏求见朱寿,朱寿凉了他们半个多时辰。等到刘健眼睛都要瞪出来后,朱寿才迟迟召见他们。

“早朝刚散,诸位大人还有何事?”朱寿声音沙哑。

再一瞧,两眼红肿,显然是哭过。

众人瞬间变脸。性子强势的新皇从不轻易掉眼泪。上次在众人面前哭,还是内行厂的炮弹失灵,给榆林军造成巨大的人员损失。

刘健顾不得演戏,一撩官袍下跪。“陛下若是遇到难事,老臣拼了这身老骨头不要也会替陛下处理好。”

谢迁嘴角抽搐。这是患难见真情,还是刘健拍马屁的功底厉害?到头来,最傻的人是他。

当年他和刘健、李东阳商量怎么让太子‘敬重’文官,交锋数次不曾歇了此心。数年后,李东阳成了未来的国丈,刘健彻底倒向了成为新皇的太子。而他,顾虑江南的利益不可能和新皇死磕。

新皇好手段啊!

六位阁老相继表态。虽然大家一头雾水,但都愿意替新皇担事。成化朝换内阁很勤快,一有事都是臣子替皇帝顶着。弘治帝继位艰难,重臣是他坐稳皇位的关键,极少让大臣替罪辞官。新皇嘛,真不好说。

朱寿嘴唇抖动,眼眶蓄泪。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

“诸位爱卿,朕……”朱寿捂着脸哽咽。心里把江彬骂得半死。拿一筐洋葱剥皮,害得他眼泪止也止不住。形象啊,他威严的形象都没了。

刘健急得不行:“陛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刘公可还记得,曾经协助兴王给父皇下毒药的陶仲文?”朱寿沮丧地说。

六人面面相窥。

刘健一脸肃穆:“老臣记得此事。”

“陶仲文没死。段鋹是他的徒弟。辽东的瘟疫和异象都是陶仲文搞出来的把戏。朕应该为辽东疫情负责。辽东将领们没死在战场,反而……”朱寿泣不成声。

六人目瞪口呆。

“难不成天师研究院还研究瘟疫?”谢迁傻眼了。

朱寿“嗯”了声:“大明每年都会爆发瘟疫。朕让他们研究应对之法。刀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陶仲文本领出众,钻研出的新型病毒连凌风子都无法医治。”

他睁着眼,瞎话随口便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谁知道系统给陶仲文留了些什么。

他在大明折腾了这些年,深刻意识到顺势而为的好处。

说不定能利用辽东疫情,重振惠民药局。朱元璋真的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惠民药局能解决百姓看病难的问题。只是老朱对官员的执行力、朝廷的财力太过自信。百年后的惠民药局名存实亡。

惠民药局培养的大夫多半从医户而来。这又涉及到取消户籍限制的紧迫性。从他插手军户、盐户的安排,到黄册库被毁,提了无数次户籍改革。户部和地方官员拖拖拉拉,始终不能落实。耽误了全国范围内的清丈田亩也无法实行。

说不得这次都可以办成。

朱寿的大脑高速转动,借着内阁们好说话的契机,盘算了很多。

他这个皇帝做得容易吗?谁来给他颁个敬业奖?

“此事不得泄露半分,陶仲文必须死。”

“不,我觉得如果能研究出治病方子,反而要把陶仲文的丑事公布出去。陛下凭什么白担罪名!”

“连凌风子大师都没能研制出,我怕无人能办成。我们应该考虑辽东疫情肆意的后果。”

“陶仲文能释放瘟疫,最重要的是先要抓到他。东厂怎么办事的!”

“天师研究院有不少技巧,我认为应该派他们和东厂联合抓捕陶仲文。”

六位阁老窃窃私语,商议应对之法。

“陛下,大事不好!”刘孝跌跌撞撞跑进来。

朱寿头疼:“又怎么了?”

“平顺逆贼们到处散发传单,说,说辽东瘟疫是他们释放疫鬼造成的。如果朝廷不释放段鋹,他们就继续放疫鬼。等辽东的人死光,下一个轮到京师。”刘孝一口气说完。

刘健大怒:“他们竟敢威胁朝廷!”

朱寿眼神一凝。陶仲文是想让天下人恨死段鋹。他想到了恶念值。

“段鋹必须死。朕绝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威胁。”朱寿一脸寒霜。

这一次,内阁坚定站在新皇身后。

第455章 陛下又出京了

“逆贼段鋹,慢侮天地,悖道逆理。毒杀亲王,欲篡夺位。矫托天命,伪作符书,欺惑众庶,震怒上帝。不顾大忌,引疫鬼祸害辽东之民。然天运循环,皇朝气盛……”高凤中气十足宣读圣旨。

午门刑场,被毒哑的段鋹只能呜呜直叫。

“午时已到,行刑!”

刽子手手起刀落人头落地。段鋹、伪皇后王满堂等一众逆贼当场送命。

刑场外围满京师百姓。他们没有为倾国倾城的王满堂感到可惜,也没有为段鋹的死叫好。

人人脸色忧虑重重。段鋹被朝廷处死,逆贼同党打算何时在京师释放疫鬼?

对段鋹的处置,朝廷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坚决态度。上折提议释放段鋹的官员被罢官,连带家中同朝为官的族人考核降级;深怕京师有瘟疫,带着全家老少离京的寿云侯被夺了爵。此刻正跪在大明门请罪。

高压之下,无人敢再提释放段鋹一事,权贵们也不敢撤离京师。可堵得住众人悠悠之口,堵不住人们心底的恐惧。

一则不知真假的流言,让大明的帝都关闭城门,禁止人员进出。京师的繁华一夕之间崩塌,大家小巷为之一空。京师在干旱缺水时期,也没有如此萧条。

在瘟疫面前,京师没有特权。京师爆发过很多次瘟疫,每次都会死不少人。在瘟疫面前,不分达官贵族和庶人,大家拥有同等染病的机会。

百姓们虽然在重压之下不敢乱说话,可一张张愁眉不展的脸,让看着的官员心里堵得慌。

在几万双眼睛的殷切期盼下,六部资历最浅的石瑶最先动摇。

“诸公,百姓惶恐,不如让礼部官员到城隍、娘娘庙、各家寺院、道馆烧香祈祷,以安民心?”石瑶道。

马文升没好气地说:“陛下说了,如果神佛有用,要我们做什么!要去只能以私人身份前往,不得着官袍。”

以前觉得陛下和喇嘛走得近,大家担心陛下会和成化帝一样推崇喇嘛教。出了事才瞧出来,陛下满天神佛哪个都不信,只信有用的。

这次喇嘛、和尚、道士都没法子克制瘟疫,陛下都不信了。

这真……

石瑶心底发慌:“陛下不信神佛,可百姓们信。我等只要装装样子。”

“不能让朕的子民养成‘遇到困难求神拜佛’的观念。遇到困难龟缩不前的风气要改。如果老祖宗也这么想,我们还在过钻木取火的日子。面对困难,我们迎难而上。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上!”朱寿戎装在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刑场。

石瑶楞了一下。这话乍听起来没毛病,可怎么感觉怪怪的?

朱寿亲自验明段鋹身死,招招手让王岳拖走尸体,挫骨扬灰。

威严地扫视观刑的众人,朱寿不满地道,“你们是大明的百姓!不是元蒙时期低劣的四、五等民。大明的子民血性在哪里?”

“啊!”朱寿指着台下众人,“告诉朕,大明子民是不是都没血性了?一个流言把你们吓成缩头乌龟。如果大明遇到外族入侵,你们是不是都要当亡国奴?”

“打仗我们当然不怕。敌人是真实存在的,一人打不过大家一起上便可。可是疫鬼在哪我们都看不到!”人群中有人壮着胆回话。

“就是,就是~”一个人起了头,无数人附和。朱寿在台上往下看,黑压压的人头像麦浪一样起伏。

朱寿脸色阴沉:“是个头!大明怎么了?文人没骨气,武人钻钱眼,百姓丢掉血性!那就让朕唤回华夏的血性。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朕被疫鬼所害,至少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祖宗。”

朱寿雄赳赳气昂昂走下行刑台。骑上超影,在府军前卫的保护下疾驰而去。

官员们和百姓被吼得一愣一愣。他们扪心自问,大家真的丧失了血性?

“陛下又出京了!”刘健猛拍大腿,“都愣的干嘛,快追啊!”

高凤脑子嗡的一下。出京?去哪?难道是辽东?辽东瘟疫爆发三天,有统计的死亡人数是三万多,没发现的不知凡几。陛下去辽东?

“陛下,您不能去辽东啊!”高凤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高凤急的直跺脚:“牟指挥使,快让锦衣卫追啊!哎呦喂,小祖宗,您怎么冒险去辽东。只要人活着,风骨、血性算什么!咱家这太监不也过得好好的。”

官员们听得脸皮直抽抽。别以为他们听不出,这是暗讽他们连太监也不如呢!

马文升一脸无奈:“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我们就没能拦住他出京。如今当了皇帝、兵权在握,又处心积虑布置良久,谁能拦得下。”

“东厂的皇榜力度还不够大。让各布政使司全力寻找境内名医。若有谁能解辽东瘟疫,朝廷……朝廷赏金币一万,百倾田亩,御赐牌匾一座。推举的官员官升三级!”刘健和内阁商议后宣布。

金币一万,就是五万两银子!在京师能买一座伯爵府。朝廷严控土地买卖,百倾田亩更是诱惑极大。这个许诺不可谓不重。除了朝廷,太上皇和新皇肯定也会有表示。

皇帝亲赴瘟疫病区,朝廷重赏名医,百姓们被触动了。

“陛下是黄帝转世,还会怕区区疫鬼祸害?”

百姓中响起了新的声音。

“天下间最大的祸害是陛下,妖魔鬼怪能比陛下破坏力大?”

“对!”

“对个屁!谁说的站出来,东厂不抓你,我也要把你打死。”

“疫鬼敢来京师,我们每人一口唾沫能淹死它!”

“大老爷们还没我们妇人有血性,我回去就开门做生意。马上过年了,要年货上张嫂杂货铺!”

“我家的年货比你们的铺子货多。上我们家买去!”

吵吵囔囔中,京师活了起来。

老臣们一脸笃定,康海等官场新人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各位大人快想想法子阻止陛下。辽东真的死了很多人!”

马文升背着手慢悠悠回军机处:“急什么急。陛下若出意外,老夫第一个殉葬!”

“陛下是真龙天子,还怕鬼魅魍魉?”刘健步伐稳健地跟在身后。

宗令晋王早就跑回宗人府,严令各藩王管好自家人。这时候谁敢有小动作,立刻玉牒除名。

“老家伙,给颗保心丸救急。”马文升前脚刚跨入文华殿,后脚索要保心丸。

他这把老骨头,迟早要被新皇折腾死。

第456章 民间巡逻队

刘健把身上所有的保心丸递给马文升。马文升揉揉眼睛,他似乎看到有泪花挂在刘健眼角。

“我以为陛下走的是霸道。我错了,陛下走的是王道。陛下必将成为千古一帝。真想多活几年,看看陛下如何大明建成超越汉唐的盛世。”刘健感慨了一句,用手巾擦了擦眼睛。

马文升心中一动:“老家伙你……”

“我已七十有二。人生七十古来稀,活够本了。”刘健笑笑,“若是能撑到陛下回京就好。我有许多忠言逆耳想对陛下说。就怕写在纸上,陛下不会多瞧一眼。”

“老家伙你到底怎么了!”马文升着急追问。

“没什么大事,不过是风疾越来越严重。时不时头晕目眩、晕厥,不知什么时候便醒不过来。最近几日头晕的次数越来越多。王院判束手无策。”刘健苦笑。

总是在新皇面前假装晕倒,没成想假戏真做了。

马文升面露哀痛。风疾无药可医,唐朝有多位皇帝死于风疾。他历经几朝,经历了无数的生离死别,自己同样年事已高,不过是早走晚走的区别。叹了口气,很快收敛了情绪。此时不是感伤的时刻。

拍拍刘健的肩,两人一同走向文华殿。“老东西,召军机处、内阁开会吧。在你倒下之前,替陛下守住江山。陛下是重情重义之人,定不会亏待你的两位孙子。”

“我知道。所以我把他们安排在河套。河套几乎独立于朝堂之外。是陛下的小朝廷,提拔官员只需陛下一句话。万一那俩孩子中不了进士,在河套当官也是一样的。”刘健大笑。

马文升啐了一口:“难怪你不再提让河套纳入朝廷的话头。”

“近日与我家孙儿通电话时,孙儿说在河套见到了马大人的么孙。”刘健摸着胡子轻笑。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陛下力图科举公正。明言不会再给官员子弟国子监监生的恩赐。今后只会恩赐旗手卫虚衔军职。旗手卫被人戏称‘绣花卫’,入旗手卫的都是绣花枕头。有志气的年轻人,根本不想入旗手卫。到河套当官,成了不少权贵给子弟安排的后路之一。

新皇强势,除非万不得已,无人会和新皇硬碰硬。

众口难调、人心难测。也有人暗自打算,想趁新皇前往辽东的关口做点文章。

军机处、内阁联合下发的命令让他们歇了心思。文武百官严正以待未来可能发生的变故。所有京官取消沐休,分成两班轮流值守,确保一切安稳。各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进入战备状态,一旦地方上有人造反,立刻扑杀。

马文升说要殉葬的话,并不是无的放矢。他是在提点大家,陛下去辽东一旦出事,身居要职的官员都有失职之嫌。不管是太上皇还是未来的皇帝,都不会重用他们。他们唯有维持朝廷稳定,祈祷新皇安然无虞回京。

当然,最佳的办法是阻止新皇进入辽东。只是以新皇的脾气,逆贼的猖狂,可能性微乎其微。

弘治帝也知道儿子的脾气。带上妻子和女儿,微服出入于京师各道场、寺庙,为儿子的辽东之行祈祷。

君王死社稷!朱家的皇帝就应该有这种自觉。就算京师爆发疫情,也不能向逆贼妥协。逆贼打的是所有朱家人的脸。宗人府把话传给了各路藩王。

在外浪得乐不思蜀的宗室们,匆匆返回封地。和官府一起严厉监察各处。谁敢在他们的封地闹事,就是把他们推入火坑,先杀了再说。

有不良记录的崇王、兴王、宁王、庆王一脉,受到同宗亲戚们的‘热情’拜访。尤其是兴王府,同时住了八个藩王府的郡王。

辽王等在赤岭马市、茶马古道发了财的藩王,追加赏金寻找名医。连国外的商人都被高额的悬赏刺激了,纷纷把消息传回国。

陶仲文听到段鋹被斩首的消息,破了仙风道骨的仪容,把炼丹室砸了稀巴烂。

朱寿在午门的一番话,效果斐然。

大明百姓为有这样一位皇帝而感到自豪。文人墨客挥洒笔墨,赞美新皇的文章堆满胡献的案头。大明各地香火旺盛,至少有一半的人为皇帝祈福。

京师秩序井然,京师人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城门重新开启,盘查的力度和往日一样。

唯一的区别,街上出现很多带着红袖套的老百姓。老张、老王等锦衣卫暗探站出来,带头成立民间巡逻队。内城外城,坊市、村庄,只要有陌生面孔出现,总要受到周围人的查问。

京师百姓抓到鬼鬼祟祟的人,先一哄而上暴打一顿,最后才送入五城兵马司。别说逆贼、白莲教,近期连小偷都不敢在京师冒头。

京师百万双眼睛盯着,潘依道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国师每隔一个时辰催问一次,潘依道被逼得没法,主动感染了瘟疫。在疫鬼没有显露前,他来到了京师外城朝阳皇庄的游乐园。

游乐园每隔一段时间更换游乐项目,对百姓的吸引力从未有丝毫消退。常规项目足球赛、彩票,更是成了不少人的生活内容。游乐园每日卖出的门票不下万张,在这里很容易把疫情扩散出去。

潘依道排着长长的队等着购买门票。从服下丹药到出现疫鬼,大约需要六个时辰。刨除路上的时间,留给他准备的只有两个时辰。可他在这里等了半个时辰,前方买票的人群一眼望不到头。

潘依道焦急的搓着双手、额头上沁出汗水。

他的模样惹得后方排队的老妇人起了疑心。

“您是第一次来京吧?别急啊。游乐园一张门票能玩两天,而且晚上也营业。晚上的灯火表演很好看的。”老妇人和他搭话。

潘依道僵硬地扯出笑容:“好。”

国师承诺会救活他,他也相信国师的话。他着急在疫鬼爆发前感染的人少,达不到国师的要求。

老妇人毫不在意他的冷漠:“您怎么一个人来游乐园?是帮家人一起买吗?为了打击倒票的黄牛。游乐园规定一人只能买五张门票。您可得留意。”

“好。”潘依道还是一个字回话。

老妇人“呦”了一声:“听您口气,是山东人吧?”

潘依道眼角一抽。他一共才说了两个字,故意用官话作答,怎么可能听出山东口音?

“不是。”这次说了两个字。

“老钱!”老妇人向前方的队伍喊了一嗓子,“你是山东人,你来辩一辩这位是不是山东口音。”

潘依道脸色一变,马上笑道,“我是肃宁县的。真不是山东人。”

话音刚落,周围人不排队买票了,把他团团围住。

老妇人掏出红袖章戴上,冷冷问道,“那你紧张什么!”

第457章 大明威武

在老妇人咄咄逼人的问话中,潘依道露出了破绽。一口山东话暴露无遗。大明皇家日报》做过专题报道,逐一介绍‘平顺朝’的伪官。对出生山东绛县的伪丞相潘依道、伪太尉孙爵的介绍尤为详细。

“潘依道?这人是潘依道!”人群中有人从怀里掏出旧报纸。

老妇人一把扯掉潘依道的假胡子。

因为身份证,人物素描的画法在大明推广开。有能力进入报社的文人,都有着一技之长。报馆的插画师能根据旁人口述,画出的人物像和本人相差无几。

去掉了胡子的潘依道,和画像有八分相似。

老妇人一巴掌打趴了潘依道。“自己没用考不上进士,拦你扶不上墙。就算你是变卖了祖产、贿赂了县令当上吏目,只要事情办得好,谁会赶你走!你倒好,恨上了陛下,跟着逆贼造反。我让你造反,我让你造反……”

老妇人起了头,周围的人一哄而上。潘依道很快被打趴在地。

潘依道没想到,他躲过了锦衣卫、东厂的追逃,没躲过如同蝼蚁一般存在的小老百姓。

被百姓们发现了又如何?潘依道恶声恶气地威胁:“我身上带着疫鬼!你们不放我走,我就这把疫鬼放出来。”

老妇人和周围的百姓停了拳脚退后,潘依道身边留出一米左右空地。

周围有人怕事,偷偷地往后退。有一便有二,很快围住潘依道的人墙消失了。除了老妇人等几位带着红袖章的,潘依道四周变得稀稀拉拉。

鼻青脸肿的潘依道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这群刁民,下手够狠的。

看到刁民们吓得后退,潘依道猖狂地大笑,“怕了吧?我们国师神通广大。本来能得道飞升。可是为了造福苍生,铲除妖龙,寻找真龙天子屠杀妖龙。妖龙在位一天,大明的气数就少一分。平顺朝迟早杀了妖龙,灭了朱明皇朝!”

“呸!”老妇人一口痰吐在潘依道脸上,“放疫鬼害人的也能得道飞升?升到哪?十八层地狱?朗朗乾坤,疫鬼还能作妖?就算老天爷一时没看到,大明门前可有真龙遗骸呢!”

“活够了的跟着我,一起压住他。看他怎么把疫鬼放出来。”老妇人招呼四周仅存的几人。

老妇人不管不顾地抱住潘依道,其余年纪大的红袖章们不怕死的叠了上来。一层叠着一层,潘依道被压得动弹不得。年纪偏轻的红袖章一半维持秩序,一半到皇庄找人少帮忙。

一位约莫二十多岁的红袖章青年,朝周围人冷笑,“陛下真没说错,大明的确缺了血性。没血性怎么可能过上好日子!将来我们过得红红火火,你们可别眼馋。”

皇帝不差饿兵,红袖章看似义务劳动,实际有很多隐形福利。比如介绍到皇家商行下属的作坊做工;已经在作坊的,很可能有机会当个小管事;也可以选择让孩子到技校学习。技校是皇家商行几大作坊联合办学,学好本领毕业,一入作坊便是技工。此类种种,是想上进的好机会。

周围的人当下没有特别的感想。等朝廷下旨后,他们会的肠子都青了。朝廷给壮烈牺牲的老妇等人竖起牌坊,给他们的子孙优待;侥幸活下来的,赐下丰厚的奖赏。

“陛下,京师的险情已被排除。”王岳把京师的电报递给朱寿。

朱寿快速浏览,轻笑,“东厂不必扩张,以免引起朝臣的忧心。但可以加大力度支援民间护国组织。用的好,天下处处都是眼线。”

“陛下圣明。”王岳心领神会。

东厂厂督王岳跟随朱寿出京,锦衣卫指挥使牟斌负责京师安全。牟斌发来解除危险的电报,他也很快能给京师报平安。

他们还没去辽东。东厂发现伪太尉孙爵出现在山海卫,威逼利诱之下,套出陶仲文的行踪。孙爵会因为利益跟着造反,也会因为利益背叛陶仲文。

其实,陶仲文的没有安排错。

潘依道十分虔诚,临死前还不忘多感染些人,试图完成陶仲文的重托。换成孙爵,或许根本不敢入京自投罗网。陶仲文也知道孙爵可能会出卖他。但他仗着有系统傍身,无惧官兵的围剿。

只是没想到,围剿他的会是朱寿本人。

为保皇帝安全无虞,军机处调集九边蓟州镇、宣府镇、大同镇的军队。没了鞑靼的威胁,三处重镇全员出动。出动的人数,竟然比宁夏战役都多。

和鞑靼打败了,大不了丢财物和土地,总有机会拿回来。朱寿若出事,大明的天都能塌下来。朱寿的改革动了很多人的利益,但给更多的人创造了利益。

山海卫周围每一座山顶都有士兵把手。八牛弩、弓箭手、迫击炮时刻待命。他们把外围包围的密不透风。

陶仲文头顶漂浮着一千个热气球,万一再出现天狗食日,一千个热气球的火焰也能照亮一方天地。

东厂主攻陶仲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内高手牵制,百发百中的神枪手随时给陶仲文补枪。

枉费陶仲文花费大量恶念值成了武林高手,还有放火、放电等异能在身,在人海战术前只能望洋兴叹。

“妖龙,老道迟早要来取你性命!”陶仲文大吼一声,风驰电掣般逃离。

众人只能看到一道残影从眼前飘过。

陶仲文刚摆脱大内高手的堵截,密集的箭雨向他射来。他在空中左躲右避,约莫避开了数万根箭矢。眼看恶念值将要见底,抛出新型炸药天雷弹,大规模杀伤敌人。

小小的天雷弹,相当于后世200万吨爆炸当量。别说大内高手、东厂死伤无数,天上的热气球被揭翻大片,陶仲文自己也被炸的血气翻滚。

朱寿被保护在望远镜可视范围之外。天雷弹爆炸的瞬间,地动山摇,他踉跄了一下,被王岳稳稳扶住。

爆炸过后没多久,陶仲文胸前插满钢制短箭,在无比惊愕中死去。

许泰带领龙卫,在爆炸声响起时冲向爆炸中心。龙卫,是守护大明的卫士,粉身碎骨浑不怕!为了大明的明天更美好,上刀山下火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陶仲文死于龙卫们的手弩。

朱寿赶到现场,心疼得目眦尽裂。“所有死难者葬英烈墓园厚葬!安置好家属。”

“蚁多咬死大象!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就算敌人是邪魔,我们也能战胜他们!大明威武!”朱寿撒下几滴龙泪。

“大明威武~”将士们的吼声像第二道天雷弹,在人们心中炸响。大家不再深想为何陶仲文如此神勇,只会为能杀死邪魔的大明高喊威武。

把打扫战场的事情交给了三镇将士。朱寿带着沉痛的心情赶赴辽东。

“王岳,把最后的爆炸物残片送到皇家研究所。”驶离山海卫后,朱寿小声交代。

第458章 辽东之殇

上辈子朱寿经常听到一句话:“没有梦想的人像咸鱼”。这句话有段时间成为他的口头禅,激励他在‘金融’领域没脸没皮地混下去。

当看到一个个深坑中,得瘟疫过世的人像一条条咸鱼堆起,摞起来像小山堆一样。脸上痛苦的表情定格在死去的瞬间。一张张扭曲的脸相叠,冲击着朱寿的神经。

理智告诉朱寿,此刻应该学刘备嚎啕大哭,收获辽东军民人心。可他哭不出来。

在人前永远都是挺直的脊梁,此刻弯曲了。

朱寿蹲下来,双手遮住眼睛和脸,不让别人看到他的眼泪。悔恨的泪水。

汪鋐带上口罩,领着研究院的人往一个个大坑倒猛火油。死者以及他们生前接触过的物品都被仍在坑中。扔下火折子,一条条火龙吞噬着死者,以及死者留在世上的痕迹。

根据孙爵交代,被陶仲文蛊惑服下疫鬼药丸的,是走私案的主谋者韩辅。韩家是太祖从凤阳带出的兵。大明开国后在辽东都司为官。一百多年来韩家为大明守护边疆。一个走私案,韩家所有子孙被牵连。

对于韩辅不忿,朱寿可以理解。韩辅冲动下的举动,朱寿同样理解。

和韩辅接触、关押的,都是原辽东都司的高级武官。定西侯也曾单独见过他。这些人中,年老、遍体旧伤者离世。身体强壮如定西侯者,奄奄一息。

韩辅是得瘟疫而死。和他一起火化的,有普通士兵、农民、商人、士子、官员。死前的高官厚禄、名誉声望转头空。

朱寿准备瞒下韩辅是瘟疫源头的消息。

“朕,失职了。”朱寿捂着脸嗡嗡地道。

此刻,他深刻感受到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他的每一个决定,都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有血有肉、有妻儿老小的鲜活生命。不是上辈子游戏的冰冷数据;也不是史书上聊聊几字。

正在他陷入无比的自责中时,一双手用力拽起他。

王守仁用尽力气大声说:“‘惟天下之大诚,能立天下之大本’。陛下彻查走私案,出于为国为民之心,陛下并无过错!辽东走到今日的地步,罪魁祸首是天下间的不正之风。陛下应该一鼓作气,还天下人一个朗朗乾坤!”

朱寿拉起王守仁的衣袖,擦拭眼泪和鼻涕。不枉他费尽心思栽培王守仁。吹响思想解放、催生民主萌芽的明阳心学,竟然给他再次挺直脊梁骨的底气。

“蚌因身体被嵌入砂子,使它不断地自我疗伤。忍受伤痛等到伤口复合,便有了珍珠。”朱寿目光坚毅,“愿大明也能在忍受伤痛后,养出宝贵的珍珠。”

“医学院、惠民药局、各地名医全力救治病人。没有感染的兵将、官员、吏目,每十人携带电台往各地收集瘟疫情况。出现一例感染,所有接触的人不得外出。朝廷负责派专人提供每日食物等生活必需品。”

“野外发现尸骨,统统火化埋葬。家中亲人染病过世,朝廷给丧葬费火化。”

“失去生活依靠的百姓由养济院负责。皇家商行会拨专款支援辽东养济院。所有孤寡,老有所依、幼有所依。几大技校增加辽东籍学生数量,辅助辽东建设发展。”

“瘟疫一日不除,朕一日不离开辽东。”

“瘟疫过后,走私案依规处理。”朱寿有条不紊地发布命令。

新皇的身影出现在疫区,是给辽东最大的安抚。新皇做出最高指示,走私案板上钉钉,没有妥协的余地。辽东恢复正常的秩序。

辽东死了4万多人还没有乱。一是因为军机处、三法司官员的指挥有度。二是辽东卫所武官手头无兵。无法命令从其他卫所抽调的士兵做出犯上的举动。三是罗教教众在民间的正向引导。

“‘铁打的卫所流水的兵’是防止武官异动的好法子。臣建议在全国推广。”定西侯虽然被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的吊住了命,身体却垮了下来。再也无法上马打仗,驰骋疆场。

“在远离卫所、官衙的偏僻山区,可以招募民兵组成民团……”

扩音器清晰地把定西侯的建议传给朱寿。就算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朱寿还是在荣顺郡王的强烈要求下戴上口罩,包裹的严严实实。

朱寿高喊:“定西侯安心养病。朕等着您痊愈回到军机处,把这些举措一一落实。”

扩音器传出定西侯悠长的叹息声:“是老臣无能,没能发现眼皮子底下的走私。老臣已经让孙子递交了辞呈。请陛下另选贤能入军机处。”

“朕没有看到侯爷的辞呈。侯爷还是军机处大臣。若您没有养好身体,朕一定治蒋衡一个大不孝的罪名。”朱寿回道。

蒋衡是定西侯的大孙子,远征军副将,前程似锦。定西侯不想拖累孙子,闭口不提致仕的事。他和韩辅私下谈了许久,认同韩辅部分不满新皇的观点。新成立的军统,怕是把他们的聊天呈到新皇的面前。

可新皇依然重用他。

定西侯老泪纵横。新皇有此等胸襟和气度,定西侯拜服。

新皇敢犯险来辽东,韩辅若泉下有知,也会感动的。

大明有此明君,何愁不兴?

辽东暴露的弊端给朱寿提了醒。他光顾着提高民生,忘了在古代完善最重要的医疗。

“朕疏忽了惠民药局。郡王多费些心,各地惠民药局的医科都开起来。除了人,其它的财物朕都可以给你。皇家商行加大对惠民药局的投入,全算在朕的份额中。一定要培养足够多的大夫给让百姓们看病。不能让庸医害人。朕会让太医院配合。太医院不可能有精力管医学。朕会让内阁重新出章程。”

朱寿把重任给了荣顺郡王。

两人正在对医学发展展开讨论时,刘孝跌跌撞撞地跑来。

朱寿眉头一挑。刘孝快成扫把星了,一看到他这幅模样,就知道又没有好事发生。

“马上过年了,能说点好事让朕宽松宽松吗?”朱寿摇头苦笑。皇帝真不好当!

第459章 天可汗

大明水师败了?

大明水师被人打了?

大明水师被一路追杀?

大明水师在海外被人凑了?

这个消息好比‘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荒诞和不可思议。

那可是大明水师啊!

出海寻找新大陆的的船队有一半是铁甲船。蒸汽动力驱动,航速快。配备舰炮,2000石的几层高郑和宝船挨不了三四炮。

另一半的宝船堆满物资和货物,足够确保沿途所需。西厂驾驶宝船与身毒、奥斯曼帝国等强国贸易。在海上遭遇数不清的海盗,从未有一败。西厂在海上横行霸道。海上的商队全都认得大明的郑和宝船。远远看到直接避让。

西厂在国内的物流服务态度五星好评。在国外,呵呵。

时间一长朝野皆知,负责远航贸易的西厂就是大明水师。船员和船只,随时随地能在西厂、南京新江口水师两者间互换。

出海的宝船取下大明龙旗,抢劫海上遇到的所有黑头发、黑眼睛的商人。礼部总能收到日本、朝鲜、暹罗等国使臣的抗议。当然,最多的抗议来自安南。由于大明和安南断交,礼部把安南递交的国书用来点火炉煮茶。至于偷偷出海的大明海商,遇到西厂装成朝鲜人不敢说话。朝廷可没解除海禁呢!万一被认出来,全家倒血霉。

一直以来,只有大明水师欺负别人的份,破天荒头一遭被别人欺负了?!

刘孝一嗓子,让辽东都司所有人都知道了。

朱寿抬头望天猛翻白眼,嘴巴无声地蠕动,心里偷偷地骂街。皇帝不好当,此刻只要他控制不住情绪发火,水师马上能遭到廷臣弹劾。三法司的人正伸着脖子看着呢。

文官们早看不惯水师,眼馋西厂的海外收益,非常想解除海禁。

朱寿偏不!大明皇帝从仁宗皇帝起就想开海禁,官员们用各种理由反对。朝廷加大对海商的处罚,水师在海上巡航,彻底破坏民间私下海贸。现在想开海禁了?没门!

他不在京师坐镇,单凭焦俊说不过文官。他绝对不能发火,让文官集团找到借口发难。

朱寿很快调节了情绪,平静地说,“刘孝,今后你跟在朕身边伺候。王岳,让钦天监从东厂内侍中找一八字好的,接管电报局。总是听到糟糕的消息,朕迟早也要服保心丸。”

“臣遵旨。”王岳同情地瞟了眼刘孝。

刘孝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愁。都不知道脸上该摆怎样的表情。能在陛下身边伺候绝对是好事。可听陛下的意思,是嫌弃他八字不好?他需要找张天师改个命吗?

“朕把惠民药局、发展大明医学的大事托付给郡王。”朱寿和气地和荣顺郡王说话。

荣顺郡王躬身领命:“请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臣先告退。”

荣顺郡王急着离开,给宗人府发电传信。新皇承诺宗室可以在新大陆拥有封地,田亩数量不设上限。宗室们殷切盼望远航船队回归,没想到竟然是被人打回来的。被人打了,岂不说明已经发现了新大陆?!

荣顺郡王压根不在意打败仗的事,新皇不是个吃亏的主。

朱寿步伐稳健地往正堂走去。

刘孝傻乎乎地问:“陛下,如何处理水师战败一事?”

“凉拌!”朱寿没好气地说。

刘孝呆愣在原地。他擅长管理作坊生产,不擅长揣摩上意。

王岳提醒:“陛下金口玉言,辽东疫病不除不回京。此事当然交给军机处负责。水师打败仗了又不是好听的事,大声嚷嚷什么呢!你发报关照水师,陛下不在京的时候凡事低调。他们被揪住小辫子,会让陛下难做的。”

“哦,没事。战败的远航船队在虾夷岛休整。他们不敢把敌人带回大明。东宁伯已经率领天津水师赶赴虾夷支援了。”刘孝回道。

王岳想骂娘。东宁伯是大明水师的统帅,如果连他也败了,让陛下的脸往哪里搁。

“你……”王岳突然意识到自己逾越了,马上闭上嘴跟上皇帝的脚步离开。王岳心里默念十遍:各司其职,各司其职……

辽东的武官多惨!走私案弄得身败名裂、家财散尽。一场瘟疫夺走了几乎所有的二、三品高官。余下的人即便披麻戴孝、重孝在身,瘟疫结束后也得到铸币厂服劳役。

他绝不能踩在陛下的底线上。

辽东大疫,截至今日火化染病而亡者54784人。五万多口人,相当于京师一个坊的人口。朱寿敢在危险时刻亲赴辽东,与辽东军民共赴难。让世人钦佩。

在疫情严重的时候,坚持处置走私案犯官。虽然被不少人病垢冷酷无情,但也让‘依法治国’的理念深入人心。朗朗乾坤为之一清。

辽东都司正堂。

堂内好似南方的夏天,酷热难当。赶来的好儿趁部首领阿儿脱歹王、朵颜三卫都督、永谢布首领、土默特部首领等纷纷脱去皮袄,光着膀子,露出强壮的上半身。即便是这样,还是热的汗流浃背。

“让人把风扇弄来。”朱寿踏进正堂,也被热得够呛。

身着单衣的惠安伯张伟、辽东都司指挥使杨玉和众人一起行礼:“吾皇陛下(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伟和杨玉无比震惊,双眼差点瞪出来!蒙古人竟然一致称呼陛下为天可汗!自从唐朝之后,中原没有哪一个皇帝能得到这样的称呼。此时的漠南草原,名义上可还在鞑靼统治下。

“平身。”朱寿热情地抱拳招呼,“医师一说高温能杀死疫鬼,下头的人恨不得把朕烤熟了。诸位敢只身前往疫区,朕佩服!”

阿儿脱歹哈哈大笑:“天可汗能来,臣等为何不敢来!”

“天可汗是真龙天子,天可汗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接任朵颜卫的都督花当把马屁拍的啪啪响。

他们投靠大明后,部落经常有族人从山海关进关做皮货生意。辽东天香异变,出现天狗食日时,族人们以为天神降怒。恨不得马上赶回部落,打算脱离大明。没想到锦衣卫蛮横起来,连草原汉子都不是对手。困在山海卫的族人,亲眼见到了‘神仙打架’的场景。

真的是神仙打架!天上无数的热气球,有人飞来飞去,拍出一掌地动山摇,比云中城墙上的大将军炮都厉害。结果是大明皇帝赢了。

不管辽东的异象是不是天神降怒,血一般的事实证明大明皇帝比天神厉害。

部落里对大元、对达延汗和满都海还有几分眷恋的族人,这下全都坚定不移地站到大明皇帝身后。

大明皇帝就是草原的“天可汗”!

“朕召大家前来,是想当着你们和辽东将领的面,把话说清楚。”朱寿一脸严肃,“惠安伯,让提刑部把原四品以上的武官带到正堂。”



第460章 和事佬

正堂下列成两队。几乎都穿孝服的原辽东武官们,与蒙古部族首领泾渭分明。

朵颜三卫的地盘接壤辽东。朵颜三卫和辽东都司,从永乐朝起的百年来,发生的恩怨情仇数也数不清。辽东武官恶狠狠看向朵颜三卫。朵颜三卫不带搭理他们。朱寿威仪万千,两方人不敢在他面前撒野。

朱寿长长叹了口气,对卷入走私案的武官们说,“朕听说了你们的不满。你们不满朕对外族人比对你们好。你们扪心自问,朝廷对九边如何?九边是大明的屏障,朝廷敢不对你们好吗?说兵饷少,没有粮食的,要朕把前几朝的账本从户部翻出来?”

“太祖在时,辽东军屯可养活辽东所有的军户。如今呢?你们私吞了多少军屯!吃了多少年的空饷!朕对你们还是手下留情的。若太祖在世,按你们做下的腌臜事,人人都得剥皮充稻草。”

辽东武官们羞愧低下头。新皇年纪虽小,数次领兵。对军队的情况了如指掌。

“你们会说天下所有的卫所武官都私扣军屯、把兵当成免费佃户、吃空饷捞银子。你们战斗在最前线,守卫大明疆土,更应该拿是吗?”朱寿厉声说,“所以朝廷不应该为了杀良冒功、走私治你们的罪?”

“怎么不想想你们有如今的高官厚禄,也是朝廷的恩赐!朝廷还允许武官世袭,荫蔽你们的后人。可大明缺人吗?缺了你们一个换个人、换个家族当官就不成了?”

“心大就要匹配相应的能力。你们若是有本事把鞑靼人打回捕鱼儿海,早就封爵封妻荫子了!你们不敢打男人,杀老弱妇孺冒功,都是一群软蛋。还有脸说苦劳!朕随便从军户里提拔一个,会比你们差?”

朱寿骂得口干舌燥,猛地茶水。

武官们齐齐下跪磕头请罪:“臣等有罪,甘心接受陛下责罚。”

“人世间永远不缺少争斗。从黄帝、炎帝、蚩尤开始,朝代更迭了多少。看看大明的版图。南方岭南开发了多少年?西方藏区唐朝还是吐蕃的。北方呢?从匈奴、东胡、乌桓、鲜卑、到蒙古,蒙古还分瓦剌和鞑靼。千百年来,中原和草原间只有有一方弱势,另一方必定会要他命。但也别忘了,唐朝皇帝有鲜卑血统。你们中多少人敢说没有草原人的血脉?”

“太祖建国颁布《北伐檄》。‘曰:如蒙古、色目,虽非华夏族类,然同生天地之间,有能知礼义,愿为臣民者,与中夏之人抚养无异。故兹告谕,想宜知悉。’杨指挥使的祖上便是那时投靠太祖的蒙古人。杨指挥使是蒙古人还是大明人,真的分得清吗?”

脸上有疤的武官憋红着脸想说话,被身边的人扯住。

朱寿眼珠子一转,走到他身边。“朕知道你是谁,你觉得朕说的都是大道理,是国家层面的。你的官职承袭自你父亲,你爷爷、父亲、叔伯死在蒙古人手里。你和蒙古人有血海深仇,是吧?”

想说话的武官认同地点头。

“那你告诉我,你参与走私,把货物卖到草原。买家是不是蒙古人?说不定还是你的杀父仇人!你为什么要参与走私?”朱寿目光如炬。

武官发愣。

“元太祖年幼时,父亲被其他部落的人杀了。草原上的部族和中原一样,相互也是杀来杀去。知道为什么吗?大家都是为了生存。”朱寿拍拍此人的肩,“你战死的祖上,和蒙古人打仗,为了保护大明的土地和百姓,也为被朝廷重用,让家人好好的活下去。杀你祖上的蒙古人,为的是抢东西安全渡过冬天。说穿了大家都一样,为生存而战。”

“蛇饿了找鸟吃,鹰饿了吃蛇。到底谁错了?大家都只想活下去而已。”

“如今朕能让草原人不缺吃穿,他们还会对中原举起屠刀吗?”朱寿笑问。

脸上有疤的武官回道:“不会。”

“错!等大明国力衰落了,他们就会!”朱寿高喝一声,“如果能有办法一举消灭草原势力,朕也不会善待蒙古人!”

朱寿当着花当等人的面毫不忌讳。

花当等人苦笑不已。天可汗,果然和别的皇帝不一样。表面功夫都懒的做。就当做信任他们吧。

“强者为尊、肉弱强食就是世道运转的法则。朕尚且弱冠,不是在座任何一位的对手。可朕手上握有你们无法对抗的百万大军,你们就得对朕俯首称臣。”朱寿威风凛凛地站在两队人中间。

“合则两利,分则两败。大明想要更加的强大,前提是有安定的边疆。朕帮助草原人发展,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为的是让他们帮我们建立屏障,保护中原的安全。你们无法一举消灭草原,就要接受和解。”

“你们理解也罢,不理解也罢,这是朕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说出心里话。今后尔等之间不可再生摩擦。如若想报私仇,朕在京师圈擂台。擂台上生死由天,家人朋友不可寻仇。”朱寿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尔等敢做出有损大明利益的事,别怪朕无情。”

朱寿再次拍拍年轻武官的肩:“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说不得很快又有仗要打了。水师那帮人,出去抢地盘竟然被人揍回来了。丢死人了。”

“陛下!这次是水师轻敌了,而且他们身在陌生的海域,不占优势。”惠安伯是军机处大臣,有责任替水师说几句好话。

朱寿冷冷一笑:“达延汗也是轻敌了才被朕打败。失败就是失败,没有借口!”

“大明水师也会败?”花当有幸在辽东海港见过大明水师的宝船。一条船的个头就有几十个他高。他折服于大明皇帝的霸王之气,也折服于大明强大的实力。

朱寿大笑:“中原和草原为了一点点土地和粮食,打了多少年?大明在海外发现一块比整个大明还大的好地方,会花死力气抢的。这才是第一次试探。”

“比大明还大?”花当张大嘴巴不可置信。

朱寿和花当勾肩搭背:“这次先别急着回去。反正大宁城也不会出什么乱子。等辽东疫情消除,朕带你去海上开开眼界。世界很大,别眼里总是草原那一亩三分地。”

花当哭笑不得。他做梦都没想过拿下大明皇帝眼里的“一亩三分地”。最有希望统一“一亩三分地”的达延汗,已经被大明皇帝弄死了。

“本王能去吗?”阿儿脱歹小心翼翼地问。

曾经的蒙元差点征服了世界。后世子孙连大海也没见过。

朱寿大笑:“船上能装很多人。你们想去都可以。前提是不要晕船!”

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对蒙古人最大的打击是,让他们清醒意识到:大明瞧不上草原那么一丁点儿地方。

蒙古人消停,辽东消停,背后安定了。他终于可以腾出手走向星辰大海。

第461章 埋伏圈

冬日的虾夷岛被冰雪覆盖。

冰天雪地里,仍然有不少人穿着厚厚的衣服在屋外劳作。就连懒散的土著虾夷人,都一改冬日蜗居习惯,和大明人在雪地里伐木、锯木,忙的不可开交。

对比大明辽阔的疆土,虾夷岛就像芝麻一样小。即便如此,陆陆续续迁居此地的两万大明人,协同工匠们日夜不缀,也只打造了虾夷王城一座城池。一座只能容纳内城五万,辐射周边百里的‘县城’。

为了加快建设虾夷,总督萧敬用粮食和衣服当工钱,从日本招收十万工人。

每当冬季来临,大明会给打工的日本人放假,让他们返回本州岛。总督很大方,放假前可领200斤粮食过年。可日本人想留下。

大明人看不上的‘县城’,在他们眼里便是世外桃源。本州岛上,或许只有天皇居住的宫殿,有资格比上一比。他们就算没资格住在王城,王城外的水泥房提供暖气,也比家中的条件好很多倍。而且每月配发的粮食省着点,能养活一家十口。配发的棉衣能拆成三件给家人蔽体。

今年总督终于松了口。十万人中表现比较好的一万人允许留在虾夷过冬。他们在离去同伴们羡慕的眼神中,临时搬入王城,沿着四周的城墙居住。

“总督大人,您也太谨慎了。这些日本人牢靠吗?会不会看到金发碧眼的敌人,现乱了阵脚?”胡玢擦拭着手中的剑,笑着对萧敬说。

胡玢仗着西厂老人、参加过远征军、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司的孙子、新皇的心腹的多重身份,打败一众勋贵子弟,担任远航船队的队长。他们从天津港出发,先抵达虾夷宗谷休整。根据粗略的海图,从宗谷出发寻找新大陆。

别看胡玢现在笑眯眯,其实内心狂躁地想杀人。出征时雄赳赳气昂昂,回来时就像丧家之犬。虽然是装的,可也很晦气!胡玢都能猜到手下败将们会说出什么嘲讽话。不把对方连人带船一起押送回京,他还怎么能见人。

萧敬冷冷一笑:“虾夷岛是爷的。”

“陛下拥有整个大明。”胡玢回道。

没想到他人还没回家,太子已经登基了。可惜从新大陆弄到的好东西都沉了海,无法当贺礼。胡玢狠狠刮了张忠一眼,加快擦拭剑的速度。

都怪张忠出的鬼主意!

张忠是胡玢的手下,也是前白莲教军师、苏州暴乱事件的策划人。朱寿爱惜他才华,没有杀他。把他送到东番岛让邱聚‘思想教育’。张忠在东番和水师学了不少海上本领,是远航船队的船长。

在海上,一般船长是船队的领头人。可是张忠没有足够的身份,无法压制船上朝廷、宗室皇亲、权贵塞来的人马。于是胡玢成了船队队长。

除非必要,胡玢是不会搭理张忠的。一是因为张忠曾经背叛了他的信任。二是意识到他能当队长,更大的可能是他和张忠的关系。太伤自尊!

萧敬冷哼一声:“虾夷岛是陛下的私产。陛下不止一次抱怨过皇帝不好当,内承运库一直倒贴,账面从来没有盈利过。咱家若是打理不好虾夷,陛下的私房钱就会少一大截。”

“这次若是连累虾夷岛,咱家非得惨你们一本!”萧敬十分不满。竟然把敌人引到虾夷!

“哇哇哇~”身上缠着绷带,头发烧了一大半、只能靠帽子遮羞的伊王又哭了。“陛下会不会一气之下宰了本王?本王看不得他们欺负女人,见义勇为而已。没想到拖累船队。本王真的不是故意的!”

伊王跑出去,又去让电台往京师发电找人求情。

萧敬嘴角抽了抽。伊王一个时辰发一次电报,以为电费不花钱?

伊王出去后,张忠一脸歉意地抱拳道歉:“本想把敌人引入日本。可听去过东番的兄弟们说日本太破。萧总督把虾夷经营的很好,对方看到雄伟、秀丽并存的王城,跳陷阱的可能性更大。”

“对方号称无敌舰队、世界第一海军,装备的大型帆船和火器都不弱。对他们我们知之甚少,缴获船和武器、拷问情报远比财物更重要。”张忠神色严峻。

以船队装备的火器,打赢对方的把握不到五成。大明在海上遇到对手了。张忠绝不敢掉以轻心。

萧敬嘴角上扬,说话的语气柔和了不少。“让邱聚发一船各个品种的果树苗。咱家试试看岛上能不能出产水果。”

“总督大人一定能见到果树苗。”张忠保证。

萧敬笑了。马屁人人爱听,他也不例外。

胡玢撇撇嘴。

“哒哒哒”的木屐声传来,被足利义稙送出的忍者家族族长北野由真,恭敬地在门口下跪。“总督大人,已经把敌人引入埋伏圈。”

“辛苦了。”萧敬弯了弯腰,“财物损失不算什么,一定要抓活口。”

北野由真领命:“嗨!”

白雪皑皑之下,依山而建的虾夷王宫殿顶部金光闪闪。这是工匠加班加点连夜赶工,在琉璃瓦上刷上的一层镀金。张忠听救下的新大陆土著说,敌人一直在找黄金和香料。

不知道黄金的诱惑力大,还是宫殿的诱惑力大?

张忠转头看向身后只有一层楼高的缩减版‘清宁宫’。宫殿的诱惑力更大。如果让敌人见到京师紫禁城。便是陛下不想发动战争,敌人也会打来的。

张忠猜得没错。

在虾夷岛沿海徘徊了多日的西班牙人,从缴获的望远镜上看到一群丰乳肥臀的女人。还能看到罩在她们玲珑有致身体上的精美丝绸。船上的西班牙人热血膨胀。这个岛上的女人,比新大陆上的标致很多,独具东方风情。

他们嗷嗷大叫登陆,追逐着仓皇而逃的女人们。女人们的地位似乎不低,一路上有侍从保护。侍从们精神可嘉,敢用冷兵器对抗他们的火器。

他们像猎手一样,不紧不慢追逐着猎物。一路上抢了不少金银财宝、丝绸瓷器。他们这是到了传说中遍地是黄金的大明吗?

当他们看到闪烁光芒的巍峨宫殿群、巨大的城市,看到宫殿上的金光,西班牙人们疯了!

十一年前,哥伦布号称找到了大。西班牙国王兴冲冲派人去,找了几次压根没在新大陆见到黄金的影子。新大陆的土著落后,和商人描述的大明一点也不像。这里才是大明!他们终于发现大明了!

他们眼里没有了漂亮女人,只想打下这座城。大明的军队不堪一击,抢了东西回国禀报国王,让国王派更多的军队前来。

葡萄牙从非洲抢劫了大量的黄金,如今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西班牙也能!

第462章 活捉

“又是陷阱!下次听到意大利商人吹嘘大明军队,一定要狠狠揍上他们一顿!”二十出头的年轻指挥官弗兰克·科尔多瓦气得牙痒痒。这是他从港口一路下来踩到的第十三个陷阱。

有一次的陷阱有两米深,他跌落时后脑勺一疼。幸亏高顶盔救了他一命,木刺反被压碎。高顶盔在西班牙乃至欧洲,只有贵族才穿的起。他的家族出了一位非常有名的统帅,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此刻正在意大利和法国打战。有这位远亲在,法国一定占不了便宜。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年轻的他才能当上舰队指挥官。

法国要打意大利,除了政治原因,最大的一个因素是意大利垄断了亚洲和欧洲的贸易往来。来自东方的瓷器、丝绸、最近出现的塑料制品、的确良、牛仔裤等风靡欧洲。意大利把东方商品转运到西欧,从中赚取丰厚的利润,引起邻居法国的强烈不满。

弗兰克对法国嗤之以鼻,法国自以为欧洲强国,真要有胆去怎么不打奥斯曼帝国?五十年前奥斯曼帝国占领了君士但丁堡,对过往的商品征收重税,让运到欧洲的东方商品价格翻了几倍。如果能打败奥斯曼帝国。他们也不要在海上漫无目的地寻找大明和身毒。

哥伦布满口谎言!弗兰克登上所谓的‘大明’,东方商品没见着一件!正当他抓了足够的奴隶打算回国时,看到了大明龙旗。虽然欧洲人没有见过大明。但大部分来自东方的商品上有大明龙旗的图案。

听商人们说,大明遍地黄金连龙旗上都用金银粉装点。商人们在这点上倒是没夸张。弗兰克激动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跟着大明商人,一定能找到大明所在地。

尊敬的贡萨洛爷爷立下赫赫战功,有了“伟大的统帅”的称谓,受到国王的猜忌。贡萨洛爷爷去意大利前交代:此次如果战胜,国王必将剥夺他的将军头衔。贡萨洛爷爷失去兵权,科尔多瓦家族辉煌不再。

如果他能找到大明,他就能扛起家族重任。到时连国王对他们也没办法。

士兵们把他从陷阱里拉出来:“指挥官,我们快点攻城。晚上还能搂着漂亮的女人睡觉。追了那群女人好久,一定要……”

狼狈的弗兰克一口否决:“不行!虽然大明海军没有传说中厉害,但不排除大明陆军强大海军弱小。我们没有后援,如果不打探清楚冒然进攻,我们承受不了失败的后果。”

“这个岛人很少,说不定是大明最偏的地方。再等下去,等来大明大军支援,我们什么都捞不到了。”士兵凶神恶煞地顶嘴。

弗兰克心中鄙夷,海军就是一帮海盗!缺乏基本的军事素养!若是听他的在新大陆伏击大明人,怎么可能在海上浪费好几个月的时间追捕。他还是太年轻,如果是贡萨洛爷爷,士兵们一定不敢不听命令。

弗兰克高傲地回了句:“我由贡萨洛爷爷亲自教导过军事作战。你是质疑我,还是质疑贡萨洛爷爷?”

凶悍的士兵缩着嘴不说话了。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是他们尊敬的统帅。佛兰克虽然处处讲究贵族少爷的排场,指挥能力还是不错的。

弗兰克用‘伟大统帅’的影响力约束了如同恶狼一样的手下。当夜,他们找了城外的空房子居住。房屋用古怪的石头修建,工艺高到外墙没有一丝细缝。房内热烘烘的,干净整洁。房内多半是木制家具,可光是透明的玻璃窗,就让一群人红了眼。玻璃窗在西班牙,并不是所有的贵族都用得起。

“终于找到大明了!”弗兰克从房内看到不少东方的商品,终于放下了心。

要不是为了安抚手下,他现在就想带着房子里的东西回国。在陌生的地方打仗需要特别谨慎。眼前城墙雄伟壮观,不是轻易能打下的。他只要记下海图回国,等待他的回报就极为丰厚。回国后戴上足够多的士兵,最好请来贡萨洛爷爷指挥,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佛兰克蔑视地看向围在一起讨论女人的手下。国王需要人从海外掠夺财富,压根不会在意这些。

弗兰克啃着手里无味的干粮。士兵们从房内找出肉干、丰富的海产品、面条、各种认识不认识的水果。水果!士兵们抢着分光。他们在海上飘了几个月,水果比肉吸引他们。

一阵翻箱倒柜,竟然被他们翻出一小瓶玉酿春!这三个汉字弗兰克见过。只有国王、大贵族才喝的起的好酒。他有幸在贡萨洛爷爷家喝过一次。

“指挥官您不来和我们一起吃吗?”士兵有点晕,这酒的后劲好强。

弗兰克咽了咽口腔内分泌的口水,痛苦地拒绝了士兵的邀请。“贡萨洛爷爷要求我,在外只能吃自己带的食物。”

如果有可能,士兵们也不能吃。但和海盗没区别的士兵们一定不会听他的。看来今晚只有他一人独自放哨了。

忍者把弗兰克一行人的一举一动反馈给了萧敬和胡玢。

“苏州,如果这群人全听这位年轻的指挥官的命令,我们在海上和他们交战赢的把握有多少?”胡玢问张忠。

张忠背叛了胡玢的信任。再次见面后,胡玢用‘苏州’称呼张忠,提醒他曾经的过往。

张忠眼神黯淡:“最多五成,因为水师没有经验。如果他们在新大陆上伏击我们,我们败的可能性更大。”

世上没有‘如果’,如果有‘如果’,他一定不会策划苏州事变。信任一旦丢失,很难再找回来。他真的非常佩服新皇的胸襟,还敢信任他,把探索新大陆的重任交给了他。士为知己者死,他绝对不会让一切威胁大明的情况发生。

“其他人都可以出现伤亡,但指挥官必须活捉!只要活捉了他,总督大人必定是首功。”张忠再次向萧敬重申,“对方的爷爷是他们国家的统帅,地位相当于老英国公。不,比老英国公更厉害。对方的国王可没陛下有本事。”

夸陛下比夸萧敬更让他高兴。因为陛下都是司礼监教养大的。高凤教导读书认字,师父戴义教书法,他教过一阵子兵法。陛下可没上过詹事府侍读学士几堂课。

萧敬给手下人下令:“一定要活捉对方。”

胡玢扭过头撇嘴,心道,除了那个指挥官,其他人都晕了。几十个忍者一起出马,还活捉不了?

张忠那个马屁精!

第463章 本王也有用处

费兰克是谨慎的。

他挑选的房子靠近来时的路、周边空旷,离城有一段距离。大家挤在同一幢房子里,一旦有意外情况发生,随时能够撤离。停泊在港口的船上,还有100多士兵看管奴隶。这次他们抓了上万奴隶,回国能卖个好价钱。

一想到此,他懊恼地拍拍脑袋。他们用两天时间追赶女人们,此处远离港口。都怪这群色胆包天的海盗

不过,沿途几乎没有受到像样的抵抗。那群从海上逃回了的商人,手里只有一些威力不太大的火器。要不是大明宝船速度快,早抓住他们了。不知道港口留下的人,是否在港口顺利找到会打造大明宝船的造船工。把大明的造船技术弄回国,也是大功一件。

弗兰克踹了几脚士兵,醉醺醺得没人醒来。“好酒不是你们这么糟蹋的。一群下等人!”

他只能亲自动手,把房前的柴火堆在屋外。搭了几个火堆点燃,站在窗前能提前看到靠近的人影。边点燃柴火堆边嘀咕:“下次一定只带自己人出海。西班牙海军的士兵连强盗都不如!强盗至少会听船长的话。”

布置好一切,佛兰克安心多了。打了个寒颤,马上躲进屋取暖。这个岛的冬天和北欧一样寒冷。他可以抓几个懂装取暖设备的工人回国。北欧几国一定会欢迎这项新发明。

在满屋子的呼噜和磨牙声中,他又想起望远镜里看到的女人们。那群女人的脸蛋、身材是真的好!如果全抓回国,能抵上一半奴隶的价。

把其中最漂亮的一个留下,其余都卖了吧。弗兰克美滋滋地想着。

渐渐地,在呼噜声的传染下,弗兰克闭上了眼。很快他便惊醒了。检查房门没有动过的痕迹。绕了一圈玻璃窗查看,外面的火堆还在燃着,一切正常。

“可能真的是我多虑了吧。新大陆的人有夜盲症,晚上看不到东西。说不得东方人都一样。那群女人们好像也是。晚上只敢在侍从的护卫下躲起来,不敢在夜里跑路。”弗兰克嘀咕道。

一转头,个子只到他胸前的黑衣人抬手猛击脖子。弗兰克倒下前还没想明白,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依据原本的历史,154年海上的一场风暴,把葡萄牙人从吹到了日本九州岛。此前欧洲人根本就不知道忍者的存在。

换作船队的锦衣卫出手,虽然也能活捉费兰克,绝对不会像忍者一样神出鬼没。

胡玢也是第一次看到忍者出手。他鼓着双眼咋呼地问:“萧公公,是不是忍者暗杀了鞑靼大王子图鲁博罗特?”

萧敬冷着脸无视他。没眼力劲儿的,称呼一声‘总督大人’很难吗?

“通知宗谷港口动手。”萧敬吩咐北野由真。

北野由真低头应下:“嗨。”

见胡玢尴尬,张忠咳嗽了几声解围,“鞑靼人对外宣称:图鲁博罗特暴毙而亡。”

张忠此次回去将分配到新成立的军统。张忠知道点内幕。图鲁博罗特和元太祖死状一样,被图鲁博罗特抢回鞑靼的技师小妾,的确是忍者。

咳咳,图鲁博罗特怎么死的,是男人都应该懂。

胡玢大受刺激。萧公公和‘苏州’交谈甚欢,却懒得和他说一句话。

“噗噗噗”三道亮光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炸,炸出绚烂的烟火。虾夷王城建造在后世的旭川市,这里地处雪山下的盆地,四周能种植水稻。从虾夷王城到宗谷港口有600里地的距离。王城的信号弹发出,每隔50里的兵站跟着发射信号弹。

犹如一条火龙从王城腾飞,迅速飞到了宗谷海港。

副总督依努看到信号弹,马上通知演戏的‘戏子’们后撤。忍者、虾夷岛上的兵马司、船队的护卫队齐齐出动。

萧敬等人带金毛人人回城。一切看似顺利,实际从金毛人人踏入虾夷岛,一步步都在张忠的设计中。女人、沿途的村庄、水泥房、水果、下了料的玉酿春等,都是计计划里的一环。

或者说,从张忠看到金毛人虐杀新大陆人开始,他就在布局了。

大明很强,可大明的沿海线很长,无法顾及每一处。

此前总有倭寇攻击沿海。水师疲于奔波,往往来不及赶到现场御敌。沿海百姓几遭抢劫杀戮。直到陛下弄垮了倭寇的最大支持者大内家、足利义稙重新当上幕府将军后,情况才有好转。

金毛人比日本人的武器精良、士兵素质高,金毛人的破坏力更大。如果让金毛人残害沿海百姓,大明军人颜面何存?

张忠十分赞同陛下御敌于海外的设想。一定要在大明海域之外建立军事防御链,防止‘海盗们’靠近大明。

只不过……

“随船的礼部官员懂金毛人的语言吗?”张忠问。他怎么把语言沟通给忘了。

“礼部官员都没下过海,怎么会金毛们的话。”胡玢玩笑道,“伊王爷在船上两个月,一直和被救的女人待在船舱‘谈天说地’。苏州,你可以去问问伊王爷。”

萧敬对伊王有所耳闻。伊王是藩王中被御史弹劾最多的一位王爷。在洛阳的时候,差点抢了刘阁老上花轿的族侄孙女。

“找个机灵的人学他们的语言不就是了?人在我们手里还怕他跑了不成?大明人才济济,挑一个有语言天分的不难。”萧敬帮着张忠说话。

萧敬又差别对待!胡玢嘴都气歪了。

城门口,伊王在原地打转。看到他们一行人,兴奋地跑上前。

伊王脱下皮手套,狠狠打向金毛人。“可把你们逮住了,本王的罪责轻多了。”

跟着伊王的内侍差点哭出来:“总督大人,伊王爷逼着我们发了20封电报。虾夷远离大明,干电池用一个少一个。平时电台只会在规定的时辰开启,一块干电池可以用半个月。今天足足消耗了一块干电池。”

“我们船上还余下不少干电池,走之前我让人拿一半来。”张忠和蔼地说。

负责电台的内侍感激不尽。

胡玢嘀咕:“马屁精!”

张忠向伊王拱了拱手:“小的遇到了麻烦,找不到人翻译金毛的话。伊王爷可有良策?”

“你可找对人了!”伊王叉着腰仰天长笑,“这几个月本王教露儿说官话,露儿懂金毛的话,可以让露儿给我们翻译。本王要去告诉晋王,本王还是有用的。”

胡玢一脸疑惑:“露儿?”

“就是本王从金毛手中救下的新大陆人。看到她的时候,她的眼泪挂在睫毛上,像极了早晨的露珠。露儿的名字是本王给起的。”伊王笑着解释。

胡玢一脸便秘。

“王爷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能让露儿小姐帮着连夜审问金毛吗?”张忠感激地说。

“当然可以。”

伊王揍完了昏迷的西班牙人,缓解被晋王、秦王等人连着骂的郁闷心情。现在找到他在船队的用处,催促着东厂内侍马上给京师发报。

萧敬嘴角抽了抽:“还是小张会办事。”

“萧公公,主意是我出的。”胡玢委屈地说。虽然他想说的不是字面意思。

萧敬冷哼:“那你怎么不问?”

胡玢差点喷血。

第464章 头疼的议事厅

击杀了装神弄鬼的陶仲文,让议事厅诸位大臣悬着的心放下了。

陶仲文表现出非人的战斗力,再一次让皇家研究院进入众人的视线。

“汪大人带上研究院的人去辽东,用类似高压锅的东西煎煮中药。把煎好的药汁冷却塑封,发送给被隔离的百姓。又到处派发板蓝根冲剂,效果怎么样不知道,听说挺好喝的。”彭清笑道。

许进补充:“如今辽东的疫情得到了控制,局面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又是鼓舞人心的消息。在议事厅眼里,辽东几十万人的性命加起来,也没有新皇重要。

马文升接着说:“汪鋐虽然年轻,当官的经验也不足,但毕竟位列内阁,总是缺席内阁议事也不是个事儿。等他这次从辽东回来,还是让他多参与内阁的事吧。”

也只有议事厅履行监国职责时,军机处才能当面向内阁提建议。平时若多说一句,绝对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军机处示好汪鋐,为的是陶仲文最后扔出的天雷配方。那可是战场上的利器!

刘健等人相互交换意见,同意了军机处的提议。汪鋐毕竟是新皇提拔的人,总是把他排除在内阁权力之外,早晚会招致新皇的不满。以新皇的臭脾气和胆量,一口气解散内阁的事也有可能发生。

马文升等人也算给他们台阶下。

汪鋐是皇家研究院的院长。有一段时间没有惊世研究成果现世的研究院,让他们遗忘了它的巨大能量。这是比朝廷,更能对明朝百姓产生巨大影响力的组织。

光是研究院发明的塑料,生产成形形色色、各种各样,几乎囊括了生活必需的大部分物件。提高大明百姓的生活,提高朝廷税收,提供对外商路、海外贸易又一个极具影响力的商品。

根据悄然恢复的市舶提举司的统计,塑料制品的交易量和税收,已经超过了丝绸、瓷器。成为大明最受海外欢迎的商品。

提炼杜仲胶的技术除了研究院,只有太皇太后娘家瑞安侯府知道。瑞安侯府赚得钵满盆满,把郑旺当成祖宗一样‘供’起来。瑞安侯买了一座岛,把郑旺和他的子女好吃好喝地养着。新皇登基后,有些人指望郑旺接着闹事,结果连人都找不着。

新皇的崛起,离不开皇家研究院。这一点朝野上下无人否认。

新人新气象。议事厅觉得他们都老了,快要跟不上新皇的步伐。

新年过后便是正德元年,加开的恩科、研究院的招生、以及新皇临时决定的军校招生将同时展开。

议事厅很头疼。

研究院的招生考试由研究院自行负责,朝廷负责监考。可把研究院招生考试安排在会试出榜之后,新皇安的是什么心?大家摸清了新皇的套路,很担心研究院招生只是试点。几年之后会试会加开杂学科。

研究院在新皇心中的地位举重若轻,会试落榜的考生很大部分人会选择考研究院。

这是在和孔老夫子抢门生吗?这性质比简化字更加恶劣。

可是……

阁老们想哭。有不少官宦家族鼓励子孙考研究院。因为研究院代表了财富。

而临时决定的军校招生,让马文升三人忙得差点吐血。

新皇电话里说的轻松。“就是把原来的武试改成军校招生”;“军机处不是制定出武试的规章制度了吗?照搬就是。”

能一样吗?!

武试和军校招生可不单是名称的变化!武试结束,取得好成绩的升官提拔。可军校招生,是要让入取的考生上四年学堂的。

军校设在哪里?军校的教员呢?至少也要弄本像样的课本吧?难道现编?

最严重的一点,军校面向大明全体人员招生。只要三代内没有案底,都可以参加报考。这是闹哪样呢?让军户们怎么办?新皇说要取消户籍划分,朝廷可没同意啊!

“哎,我等老矣!”刘健感慨了一句。

“啪啪啪~”拍门声响起。

门外的传来蜀王温和但急促的声音:“诸位大人关上门讨论了几天,该召开廷议了吧?”

议事厅占用了文华殿廷议的场所。军机处、内阁组成的议事厅开了几天会,廷议便暂停了几天。藩王们提督军机处,只能参与廷议,无法旁听议事厅的讨论。

梁储有些忧虑:“陛下给宗室放权,是否会埋下祸根?”

“至少在陛下继位期间,宗室们会很听话。”刘健可观地说。他没多少日子可活,宗室乱不乱的,他是看不到了。

马文升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开门吧。听听藩王们说什么。”

新皇去了辽东,大明全国各地处于高压状态。朝廷反而少了很多需要处理的事。出了没用的水师打了败仗,没什么大事吧?

打仗哪有不败的!当了十几年兵部尚书,马文升收到的战败次数都数不清。

“诸公总算有空见我等了。”晋王一马当先跨入文华殿正殿。

老态龙钟的鲁王在年轻的蜀王搀扶下进来。“我等一天之内收到伊王二十封电报。诸公在不给个准话,伊王估计会急得上吊。”

“伊王爷的精力总是很充沛。”刘健寒着脸说。

伊王看上他的一位侄孙女。侄孙女匆匆嫁人,伊王竟然带着王府卫队想要抢亲!丝毫不把他这位首辅放在眼里。除了新皇,天下还无人敢如此轻视他。

淮王急道:“伊王不重要,可远航队怎么办?辽东疫情不除,陛下不回京。这事需要诸公定夺。”

远航队真的发现了新大陆。被新皇严厉打压的商人们,可都盯着这块肥肉呢!

“淮王爷,东宁伯已经带上南京水师支援了。”许进道。

蜀王最年轻,也最热血。“难道我们发现的新大陆,就这样拱手让给金毛吗?朝廷一定要狠狠打回来,不能让金毛觉得我们大明软弱可欺。”

“大明的强弱不是由一两场战争决定的。不清楚对方底细前,军机处不同意战争报复。”马文升一口否决。

晋王眼睛一眯:“马大人的意思是先打探金毛的底?金毛在新大陆,还是要派只船队再去一次新大陆。”

马文升心累的不想说话。宗室们太急了。扩张大明版图涉及的事情极多。

内阁诸人没有插嘴。这也是内阁的意见。

一时冷场。

鲁王呵呵一笑:“那我们谈谈惠民药局的事。”

“鲁王爷请说。”屠滽笑道。

鲁王一口气把话说完:“陛下提出把惠民药局的管辖权从太医院移出,在户部之下新建医疗卫生部。陛下属意荣顺郡王担任第一任部长。诸位若是同意,年前就给出个章程吧。”

荣顺郡王当部长,这可是允许宗室出仕的信号!和两年一换的提督军机处不同,是实实在在的实权。

议事厅诸人无语,这是来要求他们加班的?

新皇永远都有办法给他们找事。

第465章 不是白得的

明朝开国初,太祖封了九大塞王,塞王手握兵权和屯田等边务,权利一时无二。永乐帝以燕王的身份上位后,塞王名存实亡。代王在地方作恶,御史屡次弹劾;宁王拜张天师学道。其他几位王爷过得也是兢兢战战。

一百多年了,宗室终于有机会再次握有实权。

这可不是白得的。

新皇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为了让新皇看到宗室的能力,晋王等人联手肃清宗室内作恶多端的同族。

首当其冲的是晋藩。晋王亲手除了一个亲儿子的玉牒,连带五位孙子、孙女成了庶人。鲁藩、蜀藩、伊藩也没有幸免。

伊王趁着提督军机处的机会,死皮赖脸要求出海寻找新大陆,就是不想被宗族清算。但是他为了保住爵位,狠下心把家财、包括名下的2000倾土地,全部赔出去,每一位曾经受过他欺负的苦主都有份。受过他骚扰的刘健族侄女,也得到一百亩地的补偿。洛阳当地并没有要求治罪伊王的呼声。伊王算是断尾求生了。

一万多人的玉牒,在大力整治下只剩6000多人。宗室这些年在地方犯下的累累罪行的案卷,堆满了半座宗人府。

朱寿提出的依法治国,响应最热切的就属宗室。在《宗律》的约束下,宗室子弟虽然还是飞扬跋扈,但不敢做的过分。杀人、强抢民女之类的恶性事件,更不敢做了。除非有本事一直瞒着,否则只要被发现,必定除名送刑部的下场。以东厂眼线满天下、消息瞬间传递的状况,一直瞒着的可能性很低很低。

朱寿曾经给他们画下的大饼一一实现。虽然新大陆还在金毛们手上。可朱家王爷们相信,早晚会成为他们的海外封地。

年轻的蜀王、补上除爵淮王位置的秦王在文华殿待着,督促医疗卫生部的设立。

内阁在两位王爷的催促下,在拟好的公文上盖上章。

蜀王正想拿着批文到户部要人,东厂公公来报,“两位王爷,伊王又来电了。”

秦王拍拍额头:“他还有完没完了?在国内敢当街强抢官宦女子,到海外胆小成这样,丢光了我们的脸面!”

“秦王爷,这次的电报可是好事。”东厂公公转述远航队拿下金毛的电报内容。伊王新收的小妾能当翻译这等小事,被公公忽略了。

蜀王大笑:“这是大好事,得让晋王叔知晓。”

“等等。”秦王从怀里掏出一百金的大面额塑料币,笑眯眯地关照,“公公,电报是伊王发给宗人府的。除了陛下,您就不必让其余人知道。尤其是这里的。”

秦王指指文华殿。

公公捏着塑料币眉开眼笑:“王爷说笑了。咱家哪敢随便对人泄露电报内容。”

他抢着给王爷们报信,本就为了赏钱。如今世道可变了。没人敢顺便送他们钱币。就算送了,他们也不敢乱收。万一被查到,那是会死人的。送喜讯得的赏钱成了他们最正当的收入之一。

新皇一心只想把大明搞好,承诺将来把海外的利益让给朝廷和宗室。趁着朝廷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宗室们想办法先拿下新大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沿海有不少跑海路的人。朝廷大力禁海,他们没用武之地。

宗室别的没有,就是钱币多。花钱币打造一支远航雇佣军并不是难事。至于火器,只要新皇点头,可以从水师买。

那群老家伙们总是把‘从长计议’挂在嘴上。新皇就是在他们从长计议的间隙下崛起的。

这些年来宗室冷眼旁观,眼看着朝廷被文官把持。太上皇也就在不纳妃、多给舅兄些好处等小事上坚持,大事上听朝臣们。新皇可不这样。

蜀王偷偷朝秦王竖起大拇指,这还是从新皇那学到的手势。

两人快步出了大明门。先去了趟宗人府,再去户部。

朱寿得到远航队最新消息的时候,并没有太高兴。这才是正常现象。没有他出现时空,大明照样打败了欧洲人。被欧洲揍倒在地猛搓的,是辫子!

大明是被女真揍趴下的。

让朱寿高兴的是,现在建州卫指挥使脱罗跪在他脚边祈求原谅。

“朕杀你弟弟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是因为他有造反之举。你和你的族人攻占奴儿干都司自立,比锡宝齐篇古性质更恶劣。朕为何要放过你?”朱寿喝着板蓝根慢条斯理地说。

他留在辽东的每一天,都要和一碗补气强体的中药。他不喝,身边所有人都不能安心。好在研究院研制出了块状板蓝根冲剂。不管后世的人如何吐槽板蓝根,在缺医少药的明朝,板蓝根很受百姓欢迎。

此时李时珍没有出生,《本草纲目》没有被整理出来,得伤寒会死人。具有清热解毒、发热咽痛功效板蓝根是救命良药。

关键是板蓝根还好喝。朱寿天天喝苦药,嘴巴苦的吃什么都是苦的。

研制出板蓝根的皇家研究所,很是出了一回风头。想必年后的招生会挺顺利的。他让东厂把考试大纲偷偷散发出去,应该能增大考生们的信心。

脱罗哭诉:“都是陶仲文那个妖道胡言论语。我轻信了陛下是妖龙的鬼话,才会做下这等错事。我愿意以死谢罪,恳请陛下放过女真族人。”

“我们女真人在朝鲜、大明的夹缝中生活实属不易,时不时还要受到鞑靼的欺负。东北是我们千辛万苦找到的家园。陛下只要允许我们留在东北,让我们做什么都愿意。”

脱罗不停地磕头,“咔咔咔”几声,地上的青砖有了血迹。

“别嗑了,早干嘛去了!当朕三岁小孩忽悠吗?”朱寿放下瓷碗。

脱罗哀鸣:“陛下!我们女真人也生活在真龙翱翔的蓝天下,我们也是华夏子民。”生死关头,认谁当祖宗都不重要了。

朱寿沉默半响,幽幽地道,“既然把真龙抬了出来。朕网开一面。只要你们答应朕四个条件,朕可以放过女真族人。承诺只要不反大明,允许他们在东北繁衍生息。”

“陛下隆恩我等感激不尽。我爱新觉罗·脱罗答应陛下所有的条件。”脱罗立刻应下。不管是什么条件,只要能给族人一条生路,他都会同意。只要女真人有一个人活着,女真族早晚会崛起。

朱寿道:“女真全族改姓、所有十六岁以下的族人送学堂读书、与关内通婚、带头闹事者统统自裁。”

脱罗连番谢恩时,朱寿想,应该让孔府的人到辽东教书。衍圣公的爵位不能白给。

第466章 十万金币不能飞了

衍圣公的爵位空置了两年。这是弘治帝故意为之。

弘治帝想把赐爵的圣旨留给儿子下达。儿子抢了孔闻韶的媳妇,虽然事情被压下去了,可还是后患无穷。文人一张嘴、一支笔,能把曹操永远钉在奸臣的耻辱柱上。弘治帝非常担心,后世会把儿子与抢臣子妻的隋炀帝并列。

正史和野史之间,大家更倾向于相信野史。如果是孔家人写的野史,估计世人都会相信。

朱寿曾向孔家南宗释放的善意。但南宗的孔家人装傻。南宗会从山东迁到浙江,就是想避开衍圣公爵位的争夺。

而北宗的两任衍圣公子孙都想要爵位。

这事便一直拖着。

“陛下来电亲口对老夫说,若是孔家有人愿意赴东北教化女真人,衍生公的爵位便是他的。”山东布政司雍泰一脸纠结。

雍泰想说:新皇是想把衍圣公的爵位卖个好价钱。瞧瞧新皇做下的事,估计孔老夫子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孔家众人目瞪口呆,皇帝册封孔家后裔的惯例始于汉高祖。历经一千五百多年,第一次遇上册封得讲条件的皇帝。

不过想想新皇的种种事迹,这样的事又好像很正常。

逆贼段鋹抢占了他们开采的金矿。禁军中的禁军腾骧四卫专程从京师赶来,不会镇压逆贼,只为保护金矿。逆贼平定后,腾骧四卫始终没有离开,直到朝廷户部接管了金矿。

他们为了开采金矿投入的银子全打了水漂。

这还不算,连段鋹劫走的财富也不见了。山东布政司以‘不知所踪’结案。

一场叛乱,祸害了山东无数的高门。新皇和朝廷倒是吃的满嘴流油。

想召集天下名士抨击此事。结果声援者寥寥无几。拿人手软,吃人嘴短。皇家商行在各地斥巨资支持大儒、名士开设学堂、书院。直接祸害孔家的是逆贼又不是朝廷,大儒们可不想管此事。

孔家气啊!

“我今日便整理行囊,立刻动身赶往东北。”出乎雍泰预料,首先表态的竟然是孔闻韶。

孔闻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新皇抢了他未过门的媳妇,等了几年也没等来新皇的补偿。新皇的脾气他算是摸清了。新皇身边不留无用之人。想要从新皇手里得到权势和地位,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孔大公子生怕堂弟们和他抢,在辽东疫情未除时,便动身前往了。

到东北,必须穿过辽东疫区。孔大公子都准备动身,沿途保护的衙役名单还没确定。

雍泰大怒:“陛下千金之躯赴疫区,尔等难道比陛下金贵?你们不敢去,全都滚回家!重新招募衙役。”

布政使司一发怒,山东的吏目们遭了秧。官员的提拔升降需要吏部同意,吏目们不需要。雍泰早就不满山东大族们把手伸向地方衙门,借机清除钉子。

山东是孔孟之乡,也是白莲教等逆贼的大本营。山东与辽东隔海相望。陛下电报明言,辽东事了后会到山东吊念泾王泾王妃。雍泰不敢有丝毫大意。

陛下想要教化女真人的消息传出后,亚圣府孟家也派家中子弟赶赴东北。孔家南宗等北宗的人到达东北,也派人去东北开学堂。在孔孟两家的带头下,天下不少的名士赶往东北。

孔大公子为了爵位,孟家为了感谢新皇重新把孟子的亚圣牌位放进孔庙,其他人则为了东北大片的黑土地。新皇把东北视为禁脔,好不容易开了个口子,他们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呢!

“王大人说的对,朕能反对官员经商,却不可能禁止天下文人经商。大明的儒商已成气候,一味反对是没用的。”朱寿感慨万千,“天理即人欲。”

在商业发达的江南地区,心学大行其道,压制了朱理程学。文人们都去解放人性吧。解放了人性,他就能**裸用利用驱使大儒名士。

刀在农夫手里是砍柴割草的工具,放在武人手里是杀人的利器,握在他手里是吃烤肉的餐具。有问题的并不是刀本身,而是握有它的人使用的方式。

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儒术,是董仲舒掺杂其它思想,修改后的儒术。

他想改变大明朝野腐朽、保守、陈旧的思想,心学便是一大利器。心学的集大成者王明阳先生,此刻在手下打工呢!

让明阳先生当他的打手,他做梦都能笑醒。

王守仁笑道:“此前陛下想禁止商人子弟考科举,商人们无不心惊胆战。陛下突然提议取消户籍限制,让商人们不敢置信。年后开恩科,商人子弟壮着胆子报考,官府竟然没反对。商人们欢欣鼓舞,纷纷慷慨解囊,给悬赏令的赏金又添了一笔。”

朱寿微笑,你高兴就好。天下商人加一起,不及你一人在朕心中的分量。

此时若有人研制出治疗辽东瘟疫的药方,高达10万金币的赏银便是他的了。10万金币,也就是五十万两银子,朝廷3个月的国库收入。

连朱寿这个当皇帝的都心动了。

自持有点医术的大夫们疯狂了。无数人冒着感染的风险走出山海关。辽东一时间聚集了不下2000多位大夫。

这可把荣顺郡王乐坏了。他接待了每一位大夫,记录下他们的专长。将来各地医学需要有名医坐镇。

正说着话,替换刘孝管理电台的小顺子找来。他一脸喜气的模样,肯定有好消息。

王守仁识相地告退。

“爷,研究院在妖道的住所搜到了大量的药方。其中就有治疗辽东瘟疫的方子。”小顺子喜气洋洋。

朱寿高兴地拍打他的肩:“钦天监八字合得好!你一到任便给了朕好消息。赏,你和钦天监都有赏!”

伺候在朱寿身边的刘孝欲哭无泪,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的这就去通报荣顺郡王。”

“通报个屁!”朱寿横他一眼,“如果去通报,10万金币就飞了!”

“啊?!”刘孝脸上表情精彩纷呈。难道爷想私吞?

刘孝的表情流露了他的想法。朱寿气踹向他。“你这直肠子的性子,只就适合负责药厂的生产。药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药厂出了质量事故,朕要你的狗命!”

“谢爷恩典!”刘孝惊喜万分。

药材举重若轻,既是民生物资又是战备物资。药厂虽还未建,已经被定义成和西厂一个级别。既不属于朝廷,也不属于皇家商行管,而是直接向爷汇报。

刘孝高兴得手舞足蹈。他终于能和刘瑾平起平坐了。刘瑾当年的威风,内侍们谁让不羡慕?将来他也能。

朱寿召来王岳:“你从东厂找一位懂医理的,装成山野大夫。让他把药方献上来,最重要的是演一场戏。让他把10万金币的赏银,全部捐给惠民药局建医学,造福天下百姓。”

“通知汪鋐,把人招进皇家研究院医学部。在招生传单上特别着重介绍他。这次研究院的招生,一定要办的比恩科高调。”

乐疯的刘孝不解:“爷,不管是皇家研究院、惠民药局,还是朝廷,不都是您说了算吗?您这算左手打右脸?”

“你快滚出去组建药厂。”朱寿决定除了圣旨,其他的一律让刘孝想办法弄去。

第467章 坑人进行时

“陛下好消息。”荣顺郡王手舞足蹈跑来报喜,“有湖南人罗菊泉献上治愈辽东瘟疫的良方。”

朱寿猛然站起,双目圆瞪、身体微微颤抖,“天佑大明!天佑大明啊!”

惠安伯、辽东都指挥使张玉、右都御史顾佐、刑部右侍郎王鉴之、大理寺杨珠、王守仁等人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张玉甚至忘了朱寿在此,高兴地冲出去向幸存的同僚报喜。

“只是……”荣顺郡王卖了个关子。荣顺郡很少演戏,脸上流露惶恐,喜悦的声音出卖了他的内心。

朱寿马上问:“对方有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朕都答应。”

“罗大夫拒绝10万金币的赏银。”荣顺郡王拔高音量。

朱寿还没来得及捧场,惠安伯已经大赞出声,“罗大夫高风亮节!”

顾佐皱眉问:“对方还说了什么!”不要巨额赏银,只怕对方提的要求会让朝廷为难。

荣顺郡王不好意思地说:“臣和罗大夫交谈时,不经意间提起惠民药局想在各地建立医学。罗大夫激动之下,把赏银全都捐给惠民药局支持医学建设,他希望能造福天下百姓。也希望朝廷多多关心医学。”

“罗大夫仁心仁术,当,当把此义举告知天下人。让天下人歌功颂德。”惠安伯在榆林卫任职期间,深知缺医少药的苦。他是真被这番话感动了。

在场的除了惠安伯,其余的都是人精。

顾佐和三法司官员集体看向朱寿。

朱寿神态自若,脸上适当的表现出惊讶。‘狼来了’喊多了,大家都不信了。下次换个套路。

“太祖初设惠民药局,本就有意在各地建立医学,培养大量的医师帮百姓们看病。只是连年灾祸,朝廷国库空虚,一直没能落实。自从陛下让内承运库承担惠民药局一切费用,惠民药局渐渐有了起色。”顾佐躬身道,“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定会全力支持建立医学。”

顾佐想说,在各地建立医学是利国利民的好事,陛下压根不必使手段逼他们同意。陛下无数次提及取消户籍限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怕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南京玄武湖的黄册库毁了。天下百姓没有乱起来,还不是都指望着取消户籍的事!只是大明有一千多万户,操作起来确实有困难。为了这事,天下间土地交易停了一年之久。地方官员们压力大!生怕哪一环出了闪失,不好收尾。

朱寿佯装凝重,在正堂不停地来回踱步。

这下,连惠安伯也觉察出了不同寻常。

荣顺郡王悄悄挪动到一旁,他好像被陛下坑了。

“顾大人说的极是。发展医学是所有人都会支持的好事。年后皇家研究所招生,原本医学院也打算招生。现在看来,干脆独立出医学院,让医学院独自招生。惠民药局的医学教授辨识药材、基本的药理。医学院则让有经验的大夫深造。”

“太医院院使是正五品官,考入医学院的大夫们就授九品官身吧。将来他们学成后,通过太医院考核的便入太医院,其余人可在地方省医院当职。”

“朕刚才想到,民间大夫本来就少,还有不少庸医。干脆在各布政司建立权威的医院。医院仿照太医院,开设11个科室。大方脉、小方脉、伤寒、妇人、疮疡、针灸、眼科、口齿、咽喉、正骨、痘疹科各科由医学院毕业的医官坐镇。地方百姓也就不会盲目的治病。”

正堂里的人瞠目结舌。

朱寿自言自语:“惠民药局医学培养的人才,可以直接输送到医院实习三年。再由医院送到地方惠民药局当坐堂大夫。当了三年坐堂大夫,才有资格报考医学院。除了医学,还要开办药厂。医学和药厂相辅相成,不怕百姓们看不了病。”

“诸位觉得如何?”朱寿挑眉问。

顾佐等人倒抽冷气。陛下竟然想给医学院的大夫授九品官?就算是九品官,这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员。御医才八品!

惠安伯和荣顺郡王抬头望天,不敢多言一字。一盏茶的功夫,陛下就把医学、医学院、医官、医院弄出来。说是临时起意的,谁信谁是傻子。

顾佐深吸一口气:“请陛下三思。臣不反对医学院招生。但给录取的大夫授九品官,是否太过?”

顾佐已经用了最温和的语气表述。换成耿直的御史,现在只怕开口骂人了。

“天理即人欲。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金榜题名拥有官身,全家改换门楣。假使考医学院也能当官,天下人的热情会更高。这才是真正的支持医学。”朱寿说得头头是道。

王守仁收到了无数枚眼刀。他一脸无奈,这下可被陛下坑惨了。

‘天理即人欲’是他提出的主张。在江南一地受到了诸多心学大家的肯定,也受到心学门人的追捧。如今已是天下皆知。正在和朱理程学打口仗。

此事传出去,心学和朱理程学的支持者们肯定要打起来。

顾佐力辩:“支持有很多种方式。授官一事重大,陛下应当三思而后行。”

顾佐头大如斗。先帝大肆搞传奉官,太上皇也册封了不少。皇家研究所的前身是内行厂,内行厂建立初期收留了不少被裁下来的传奉官。如今新皇做的更绝。

这祖孙三代真是……一脉相承。

“听顾大人的。朕思考时也参考一下天下人的意见。”朱寿招唤身边的中书舍人:“刘爱卿,你根据朕的意见写一篇文章。记得用你的名字署名,投给大明皇家日报。让天下人都来议议此事。”

朱寿又打算坑一个人。

刘鈗是这次唯一跟到辽东的中书舍人。他是大明有名的神童。八岁时被成化帝赐予中书舍人的官职。经历弘治朝,到现在的正德朝,他还是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官职虽然只是七品,却是皇帝的私人秘书,能随时随地见到皇帝,外头无人敢怠慢。刘鈗做了这么些年的中书舍人,估计是受到他爹、成化帝的老师、内阁阁老刘珝的授意。

“属微臣的名?”刘鈗忍不住出声确认。

朱寿点头:“若朕署名,怕大家碍于皇权言不由衷。”

荣顺郡王抽了抽嘴角。朝野上下几乎不会说言不由衷的话。因为陛下我行我素,压根不在意大家说什么。东厂都懒得抓言语抨击陛下的人。报上去不过是换来陛下的哈哈大笑。

“今天是个儿好日子~”朱寿心情极好,唱着奇怪的小曲离开。

顾佐质问同僚:“陛下此举与重立传奉官何异?尔等为何不反对?”

“此事刑部管不着。”刑部右侍郎王鉴之摊摊手。

大理寺杨珠苦笑:“我等反对有用?”

王鉴之提醒:“有人愿意放弃十万金币的巨额财富支持医学。朝廷竟然连低品级的医官都不舍得授予。天下百姓会如何想?”

煽动舆论约束皇帝,是官员们常用的伎俩。如今新皇屡屡用这招对付官员,效果同样有效。郧阳府的官员可是深有体会。

刘鈗决定,他会在署名前加上中书舍人的官职。

第468章 再演一遍

当刘鈗带着纂写好的文章到辽东都司的电台室,遇到了荣顺郡王、顾佐、王守仁三人。

“刘大人,咱家正在等您。”负责电台的东厂公公笑着迎向刘鈗。

公公扫了眼一文章。《增设医官促医学发展》的内涵和表述与皇爷交待的大致相同。看到著名“中书舍人刘鈗”六个字后,公公不由得笑出声,“刘大人可是第一位在报纸落款官职的。您确定需要这样吗?”

负责电台的公公们都是司礼监内书房出来的,各个识文断字。偶尔手痒,也会就某一时事发表感想投报社。投稿时除非必要,不会留本名。一是担心拒稿面子上不好看,二是怕被人堵到家门口骂。

投稿文章落款注明官职,有威逼、炫耀之嫌。报社名义上社长是大明皇帝陛下,总编为都察院签都御史、詹事府少詹事胡献。没有哪个当官的会脑子进水,会威逼报社收稿。

王守仁三人报以同情的目光。他们当然明白刘鈗的苦衷。不管如何,这篇标明官职的文章刊登天下,刘鈗将彻底出名。

刘鈗脸色一红,拱手道,“麻烦公公了。”

他也不想啊。与其被戳脊梁骨,还不如被嘲笑。他相信,给入医学院的大夫官身,只是陛下宏伟目标的第一步。他这篇文章极有可能青史留名,作为‘打破科举取仕传统’的破冰之举。

更悲催的是,刘鈗是山东人士。从小在孔孟之乡受朱理程学教导。而陛下特意关照他写入的‘天理即人欲’,却是陆王心学的观念。朱理程学重礼法,陆王心学着重‘内心’。两派人正斗得厉害。学问之争犹如政见之争,宛若仇雠。

刘鈗心很累。他过年还敢回老家山东吗?陛下决定辽东事了,坐船渡海到山东祭拜泾王。他不想跟着去。他怕被家乡父老用唾沫星子淹死。

刘鈗觉得陛下是故意整他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哪里得罪了陛下?

东厂公公马上命人发报。

电台发报声‘滴答滴答’响起。

荣顺郡王拳头紧握,不满地抱怨,“公公刚说电台没电?”

“现在充上了。”公公身体微躬,一脸歉然。

荣顺郡王冷哼一声。

王守仁摸摸鼻梁。陛下不想他们在报纸发行前通知京师,东厂的人便不会替他们发报。他想走,可是荣顺郡王和顾大人坚持要发报,他不好意思走啊。

三人耐心地等文章发完。电报员敲完最后一个电码,把文章交给公公留底时,荣顺郡王和顾佐同时把电文塞到电报员手上。

两人对视一眼,互不相让。

医院和医官将来要归医疗卫生部管理,荣顺郡王是第一任卫生部部长,必须通知宗人府在京师壮声势。顾佐要给内阁递话,阻止新皇破坏科举取仕的举动。

“郡王,顾大人,”东厂公公把两人分开,退回他们的电报,“电台出故障了,两位明日来吧。”

陛下严令禁止在报纸发行前泄露此事。等明日报纸发行天下,两位想如何招揽帮手都行。

“电话呢?”刘鈗小声询问王守仁。他埋头写文章,并没有看到两人相争的场面。

王守仁苦笑:“线路维护。估计在报纸刊登前不会通。”

刘鈗想了想:“派人回京捎话最快也得八个时辰。送信途中道路还必须畅通无阻。”以前陛下和阁老们暗斗时,两方人经常会做出破坏道路的举动。

“哎,我只想给老师递消息,告诉他医官的注意不是我出的。”王守仁头疼的紧。

刘鈗耷拉着脑袋离去:“陛下是想给大家找点事做做。陛下不希望研究院、医学院、军校的招生受到干扰。”这话他不说出来,在场的人也都猜的到。

“陛下做事,向来是妥当的。”公公满脸崇拜,“陛下算无遗策,有诸葛孔明之风。”

“孔明出师未捷身先死。公公有诅咒陛下之嫌。”顾佐冷笑。他心里有火发泄一二。新皇从不会因为不合时宜的话给人治罪。

公公呵呵一笑:“陛下提倡‘知行合一’,辨人忠心只看付出的行动。咱家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顾佐瞥了眼王守仁,疾步离开。

王守仁面如死灰。‘知行合一’也是他的主张。陛下是打算把他架在火上烤。

荣顺郡王跟着顾佐一起离开。他想不出其他法子,只能用笨办法,顾佐到哪他就到哪。确保报纸发行前,京师收不到一丝消息。

王守仁和刘鈗远远跟在他们身后。

“治疗瘟疫的方子有了。抓药、熬药、送药等还需要郡王安排。郡王为何跟着本官?”顾佐郁闷地问。

让荣顺郡王当第一任卫生部部长,肯定也是新皇提前布下的棋子。宗室们想当官想疯了。医官的事,宗室上下定会全力支持。

阁老们麻烦大了。

“陛下号召办事要有效率。各部出章程,下头的人按章办事,各司其职。下头的人处理不了,会来找本王的。”荣顺郡王笑眯眯地回道。

两人在辽东都司走了一圈,在定西侯休息的偏院内,找到了正在看戏的新皇。

新皇身边伺候的小内侍们穿上戏服,在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咿呀咿呀地唱着。都指挥使杨玉、惠安伯、朵颜三卫、阿儿脱歹等未离去的蒙古部落首领们作陪。时而能听到隔壁屋里的定西侯传来的咳嗽声,想必他也在听戏。连王鉴之和杨珠等三法司的人,也有不少在座。

“陛下根本不爱看戏。”刘鈗奇道。陛下偶尔陪同太上皇看戏,一出戏还没演完,陛下已经打起了呼噜。今日怎么有雅兴听戏了?

反常即妖。

四人找了位置相继入座。

顾佐看了半天依旧是一头雾水:“这乱七八糟的演的是什么?”

戏大致讲了两大教派发动战争,牵扯进了一大家子亲戚,你争我夺十分激烈。竟然还有女子继承家业的。

陛下是在暗示什么吗?儒释道三派近来没有纷争。太上皇虽然疼爱福泰公主,可绝不会把皇位传给公主的。千年来,女皇也只有武则天一人而已。

王鉴之等人摇头。别问他们,他们从头看到现在也不明白。

“女子拒绝兄长找的婚事,逃婚另嫁他人。被兄长逐出家门。兄长就把女儿许配给原本的妹夫。等兄长过世,女子带着相公回家夺家产。侄女和侄女婿败了,女子成了家主?”大理寺左少卿杨珠忍不住斥责,“连基本的伦理纲常都没有!谁排的戏!为何排给陛下看?居心叵测,当诛!”

朱寿拍拍手,戏台上的内侍们停了戏,行礼后离去。

“朕写的剧本。”朱寿笑道。

“……”看戏的人一脸呆滞。就连不讲纲常的蒙古人也觉得这剧太乱。

杨珠急得直跺脚:“陛下!”

“这剧演的是欧洲的近些年发生的事情。”朱寿摸着下巴,两眼发光,一脸地痞流氓相。“基督教和天主教闹腾得厉害。成了家主的那位女子,是如今的西班牙女王。也就是在新大陆打败水师的那个国家。她原本的未婚夫、现在的侄女婿,是葡萄牙国王。”

“同时,西厂最大的销售商之一意大利人,正在被西班牙、法国等围攻。你们说朕应该找谁当同盟呢?”朱寿问。

“……”

“陛下,可否让几位小公公们再演一遍?”隔壁传出定西侯萎靡的声音。他真觉得自己老了。完全跟不上新皇的想法。

年轻的惠安伯找着要新皇写的剧本。他完全没看明白。

顾佐转头推了推愣神的荣顺郡王:“郡王清醒一点。宗室的利益在海外。”国内的权利你们就别插手了。

“本王决定,此生为了大明的医疗事业而奋斗!”荣顺郡王严肃地回道。宗人府交给他的任务是办好卫生部。海外自会有其他藩王主事。



第469章 狗拿耗子

昨夜的一场大雪把京师点缀得分外妖娆。

雄鸡打鸣,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吆喝着环卫所佣工,一起清扫出京师的各条主干道。各坊的商铺、家宅的房顶站着人,正在把积雪推下屋顶。

“可惜了紫禁城银装硕果的美景。”杨廷和看着宫里的禁军清除宫殿顶上的积雪。积雪掉落在地,露出各色琉璃瓦。破坏了一副秀美的冬景图。

刘健淡淡地瞥向他“杨大人有空闲再次感伤良辰美景,不如关心一下此次大雪是否压垮民房、天气寒冷之下是否有百姓冻死?”

杨廷和神色一敛,态度诚恳地拱手受教。

“有沼气取暖,有棉衣蔽体。房屋塌了能用临时板房顶一顶。再不济也能去养济院躲避。”屠滽缓和气氛,“陛下重视民生,下头的官员们会尽心尽责的。”

刘健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王院判下了‘时日无多’诊断。

刘健的老妻同两位孙子从河套赶了回来。刘健坚持要等新皇回京,不肯回家休养。他抓住最后的时日,整理五府六部的章程,根据实况提出修改意见;时不时面见弘治帝,聊聊新皇;指点几位内阁如何处理棘手的事;甚至还给远在辽东的汪鋐,留了厚厚一本的为官经验集锦;

“陛下是为民着想的好皇帝。可老夫总放不下心。”刘健苦笑。家里两位孙子都没让他如此的操心过。

这话大家不好接。

梁储瞧了眼角落的落地钟“快要辰时了,该去文华殿主持早朝。”

刘健搁笔,把写了数百字的奏折塞进衣袖,带头前往文华殿。他终于开始动手写奏章。给新皇的奏章内容该些什么,这让他纠结了很久。昨日辽东报信,找到了治疗瘟疫的方子。刘健终于决定写什么内容了。

“年后的恩科不得出岔子。”刘健揉揉额头,“陛下曾经戏言不准商人子弟科举。商人们怕了,给辽东灾区捐了不少的钱粮。此次还是同往常一样。除了‘娼、优、隶、卒’及其子孙,其余人都可入考。但商人们生怕陛下将来改变主意,让识字的孩子都报了。商人们有钱,别出舞弊的乱子来。”

科举取仕是一条非常完整的考试链,不单指金榜题名的会试。学子们需要在地方先报考童试,接着县试、府试,全通过了才算是秀才。秀才是算是正式的读书人。中秀才之后,需参加乡试。过了乡试便是举人。举人需要参加会试、殿试,入选前三甲算进士。到了此时,方可算正儿八经地踏上官途。

妄动科举任何一环都会出乱子。不是陛下拍拍脑袋,说不让入考就不让入考的。陛下也该管管自己的嘴了。刘健心想这条要写进奏折。

礼部尚书石瑶起身应下“下官必当严防舞弊事件发生。”

“皇家研究院的考核,我等只管考场纪律。”刘健顿了顿说,“一切规章制度按照会试进行。”

“下官明白。”石瑶道。

刘健点了点头,笑问马文升,“老家伙,弄好你们的军校招生考试了吗?”

马文升扭过头“哼”了声。在京的军机处大臣只有三人,下属参谋部等大部分的人手先后去了辽东,他们只能保证招生正常进行。至于校舍、教材、教员等其它事情,让新皇回京了操心吧。

刘健想调侃马文升几句时,有多人在外高喊,“各位大人,出大事了”。

六部不少的官员抓着报纸,神色慌张地站在文华殿外。刘健让禁卫放行,他们找到各自主官汇报。

石瑶举着报纸两眼发黑“陛下寓意何为?”

当上吏部尚书不久的焦芳眼冒金星。他能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是因为他向新皇表达了忠心。新皇命他办的事,他从无推脱。可是,扩招医官的事新皇并未提前告之。这篇文章让中书舍人刘鈗著名,到底是何意?

马文升接过属下递来的报纸,不由地笑出声。“老家伙,没气死吧?”

就知道陛下不是消停的主。果然又搞事了。还好,这事和军机处无关。

刘健长叹一口气“我到希望当场被气死。说不得会逼得陛下取消扩招医官的打算。”被刺激多了,身体反而有了抵抗力,想气死都不容易。

中书舍人刘鈗是何人,在场的都知晓。八岁稚龄当官的,史书上也没几人。《增设医官促医学发展》的文章不可能是刘鈗写的。谁的授意,不言而喻。

“医官事小,破了规矩事大!传奉官便是前车之鉴。”左都御史戴珊直接点破。

天顺八年,英宗刚驾崩,继位不到一个月的成化帝下了一道圣旨。在没有经过吏部选拔、廷推、部议等正常的选官程序,年轻的成化帝任命一名工人当官。传奉官由此而来。《明史》如实记下此事二月庚子,始以内批授官。

从那一天至今的四十年间,朝臣们无数次向成化帝、弘治帝弹劾了传奉官,收效甚微。

焦芳硬着头皮站出来“戴大人对传奉官有偏见。多年前京师每每大雪,下头总要报上几例冻死者。如今京师百姓不见一人冻死,靠的是皇家研究院弄出的沼气技术、水力纺纱机、织布机等。皇家研究院的前身,正是传奉官们组建的内行厂。”

焦芳避重就轻。他可不敢在文华殿,当着科举取仕做官的同僚们,说出支持扩招医官的言语。他效忠新皇,可他也是文官集团的一员。

“我等今日不谈传奉官,谈医官。”谢迁马上矫正话题。

旁听的蜀王在晋王的示意下开口“诸位生病了不看大夫吗?给大夫们授官职哪里有错?”

扩招医官,就是增加卫生部部长的话语权。宗室定当全力支持卫生部部长荣顺郡王。

“此乃廷议重地。王爷插嘴,似有不妥吧?”马文升咳嗽了几声。宗室有旁听的权利,可没有议政的资格。

秦王马上把蜀王拉回座位“蜀王,岂能在文华殿胡乱说话!我们只能在封地说。想必百姓们会赞同我等的观点。”

秦王挤挤眼睛,蜀王恍然大悟,“秦王兄所言极是。”

马文升当场黑脸。藩王们想用百姓逼他们就范?

藩王在朝廷没有议政的权利。可在地方的封地,藩王是一方土皇帝。官员会升迁、调动,不会在一方久留。可藩王们世代在封地居住,对封地上的百姓、商人、乡绅影响极大。

细细一琢磨,马文升的脸更黑了。

刘健叹了口气,撕掉袖子里的奏章。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第470章 各有各的算盘

大明第一祸害正文卷第470章各有各的算盘自太祖建立大明朝起,努力把权利集中在皇帝手中。最终,太祖成功了一半。明朝大部分的权利的确聚集在紫禁城。只是,掌管天下是紫禁城内的朝廷,而不是皇帝一个人。

从紫禁城朝堂上传出的任何一则命令,都能深远影响着地方。因此,紫禁城当值的京官到地方,总比地方官员金贵几分。

不论是皇权、臣权的更迭,还是国策、政见的相左,暗涌的风波源头始终是紫禁城。诸如海禁、草原、边关马市、盐政、铁政等等,都是先在紫禁城内相争出结果的。

也有那么一天,轮到紫禁城内的官老爷们做不得主。

此刻,屠滽等阁老们对电台是又爱又恨!

因为电台做到了千里传音。《大明皇家日报》各地分社能同一天发行内容相同的报纸。政令传递精确而迅速,进一步加强了集权统治。

也因为电台,地方能和紫禁城一样,同时收到皇帝的旨意。地方封疆大吏们能及时发表意见,与六部堂官、内阁阁老同时发声。让习惯在紫禁城下令的朝臣们,感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江西布政使司来电:支持扩招医官。江西父老乡亲殷切期盼医院的落成。加上山东、河南、陕西、甘肃、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福建九个布政使司的电报,十五省有已经有三分之二表态支持。”屠滽烦躁地把电报摔在案几上,“大家说说,现在我们该如何应对?”

说完,屠滽狠狠瞪了眼杨廷和。

杨廷和嘴角微微一抽。新皇真的不是他教出来的。

梁储苦着脸,念出广东布政使转给他的家信,“叔厚吾侄,离乡多载,可还记得罗浮山的风光?”

聊聊数字,偏偏千斤重。家乡的罗浮山是天然的药材宝库,罗浮山药材市场是广东发展的支柱。广东管辖下的琼州如今成了大明粮仓,朝廷有意把琼州从广东分出去。隔壁的云贵依靠茶马古道快速发展。广东想借着新皇发展医学的东风,发展药材市场。

这可是涉及到无数家乡父老的切身利益。梁储首先败退。

“哎~”周经敞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不是坐在阁臣的位置,我也会支持。大夫的多寡攸关天下人。陛下选了个好借口!用扩招医官的幌子,掩盖打破科举取仕的真正用意。”

不管朝臣们如何强调‘这不是医官’的问题。他们的言论没有报纸的宣传传播力度大。就算地方官员看破新皇的打算,为了当地百姓,地方官也要争取能给百姓看病的医院、医官。

“胡献呢?”白发如雪的刘健点燃烟丝问。

云南烟丝继普洱茶、翠生玉之后,成为云南又一个取之不竭的‘大金矿’。云南人的日子好过了,抵抗声越来越弱,土改归流正有条不紊地进行。新皇血腥镇压反叛土司的行为,被当地人遗忘了。明明是不久之前发生的。可一旦事关大部分人的切身利益,便没有了仇恨种子发芽的土壤。

瞧瞧这手段,新皇压根不需要他操心!他怎么就拎不清呢!

杨廷和倾着身子恭敬地道:“胡大人被东厂的人气倒了。在太医院喊着不当报社总编。”

“那也是个傻的。报社的印刷设备、电台,包括运送报纸的西厂,都是陛下的人。他不过是陛下推到台面上的样子货,还真以为能做报社的主?陛下要他发什么,他有反抗的本钱?”刘健破口大骂,言语中夹杂了几分惺惺相惜。他和胡献的处境是一样的。

杨廷和低声辩了几句:“陛下极少干涉报纸的舆论。”

“难得一次,就能把朝廷官员放在火上烤!”刘健狠狠吸了口烟平复情绪。

屠滽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其实我们从同意给研究所技师授工部官职开始,便输了。”或许从那时起,新皇就起了心思。

刘健抽烟的手顿了顿:“那个,那个干电池还是很神奇的。听说密云作坊已经试着用干电池驱动纺纱机。”

他能说空闲时,骑着电动车带上老妻,在京师街坊乱窜吗?研制出干电池的技师,配得上朝廷授予的官职。

“世事弄人!看来又将迎来百家争鸣的时代。或许是大势所趋~”刘健怅然若失。可惜他看不到了。

屠滽呢喃:“百家争鸣?陛下好似推崇技巧无双的墨家。”

“墨子提倡兼爱、非攻。咱们的陛下想要彻底夺取元朝的天下。”周经摇头,“陛下取各家所长,海纳百川,倒是很符合儒家的思想。”

“陛下行事作风,的确很像陆象山提出的‘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的心学思想。”刘健想了想说。

杨廷和眼神闪烁,他可不这么认为。但为了让同僚们不再继续针对他这位‘帝师’,他点头认可了这种说法。和儒家作对的新皇秉承儒家思想,对天下文人来说,总不是太糟的事。

“我等要同意扩招医官一事了?”梁储不安地问。他虽然是最先妥协的,可也知道这次的退让意味着什么。

众人把目光投向刘健。

虽然新皇取消了首辅、次辅的排名,可出了事,刘健还是他们的主心骨。名义上的首辅没了,人心里的首辅还在。

刘健呵呵一笑:“拖着吧。大家手上的事情不少,继续去忙。文章是刘鈗那小子写的,又不是圣旨。”

“这……”屠滽担忧地问,“会招致陛下不满吗?”

“哈哈哈,诸位怎么还没看明白?!陛下布下的局,从一开始就预料到我等的反应。陛下要的可不是我等的认同。”刘健赞同屠滽的看法,给技师们赐官时他们就已经败了。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集义殿恢复了往日的繁忙,各位阁老们忙着处理手头上的事。刘健靠在火炉前,悠闲地抽烟、喝茶,享受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不操心新皇了,他再也不瞎操心了!

大明越来越好,可他心中总有一股子甩不开的惆怅。

谢迁放下手头的事,坐到刘健身边倒了杯茶抿了小口,“真想回温良改看看。也想瞧瞧云南的风光,听去过的人说那里很美。”

“等陛下回京,我俩请假去云南找宾之?”刘健意动。

谢迁微微一笑:“可。”

透过厚厚的宫墙,宗人府也在热闹地商议着。

“这下看集义殿的阁老们如何下台!”蜀王兴奋地挥舞手臂。已经有十位布政使发电支持扩招医官。各地百姓的万民请愿书也将陆续抵京。

晋王很高兴。他这位宗令下狠手整治宗室,被他亲手从皇家玉牒除名的同族多达4000人。四千人啊!做不出点成绩,他将来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

秦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茶几:“还不够。”

“还有哪要招呼?秦王兄指明,弟现在就去办。”蜀王紧张地站起来。不学无术的伊王去了趟海外,虽然惹了事,可也完成了此行目的。两年提督军机处的年限就要来临,他必须在卸任前做出点成绩。

秦王朝辽东方向拱拱手:“大家忘了陛下了?”

“贿赂陛下?陛下还缺我们几个手上的东西?”蜀王不解。

秦王大笑:“陛下不缺,可受灾深重的辽东缺。”

当正在巡视辽东各地、安抚灾民的朱寿,收到宗室送给辽东的年礼时,满意地笑了。

第471章 宗室的手笔

封建王朝本质是人治。提倡法治也是为了更好的人治。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明白。所以不管朱寿出于什么目的,严厉处理辽东走私案的态度,让辽东、乃至九边等地的武官心存不忿。

辽东是为大明做过大贡献的地区。

但在历史的滚滚巨轮下,大明已经开始倒退,辽东又算得了什么?

1500年,也就是弘治十三年,欧洲人视为历史的转折点。文艺复兴、宗教改革、航海大发现等等因素,让欧洲走出黑暗的中世纪开始崛起。而大明上下,还在心惊胆战地堤防鞑靼人。逐渐错失了领先世界的优势。

后世之人无不扼腕叹息。如果强大的明朝也能参与争夺海上霸主,那么近代史会如何书写?

朱寿也想知道。他在后世的时候,一心只想着赚钱发财。来到明朝,是屁股下的位置,让他的思想产生了巨大改变。在其位谋其职!

刚开始,朱寿为了对付鞑靼,对军队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组建远征军,也是这种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大明军队需要一支标杆。

远征军的普通兵卒,来自和鞑靼有血海深仇的大同、宣府;将校等武官,除了九边抽调的骨干,还有他不择手段拉进来的勋贵子弟;取消了让武将觉得羞辱的太监、文官监军,用宪兵队代替。花费巨大的财物,给远征军装备先进火器和军备。远征军几场胜仗,逐渐打出了大明军队的士气。

他对文官下了手,深怕武官兔死狐悲。所以,这期间的不痛不痒的九边军改,只是为了蒙蔽众武将而已。

就算是他认为‘不痛不痒’的军改措施,竟然激起九边部分武官的刺杀行为。

那一次,他是真的怒了!从那一天开始,他便下定决心整改大明军队!

辽东只是一个突破口,军校招生则是暗藏的杀招。

为什么辽东走私案会成如此巨大的规模?为什么少数武官能组织2000人的队伍刺杀他?为什么文官对武官防范严谨?就是因为武官世袭、家族垄断军队的弊端!

估计文官那群老狐狸看出他的打算,在军校招生上一点儿绊子都没使。

勋贵们也不是傻的。可他在辽东的一顿杀威棒,打的他们同样戚戚然。

给了辽东大棒,当然也要给点枣子安抚人心。不然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

只是朱寿面临一个大难题,他没钱了。

不少赚钱的作坊分给了皇家商行;填了朝廷不少的窟窿;便宜老爹意外的退位,让他拿出巨资建造圆明园哄爹。

官职、爵位又是绝对不能轻易许诺的。

他把主意打到大明最有钱的一帮人身上。

大明的宗室贫富差距巨大。穷的比普通老百姓还不如。有钱的,是真的富得流油。因为宗室内部不可调和的矛盾,让他有九成的把握能掌控好这股势力。

朱家人的血液里隐藏着疯狂的基因,又有永乐帝这个成功的例子在,对权利渴求的藩王不会在少数。身为多年的‘金融’工作者,朱寿深知一条真理:有**的人容易被掌控。

只是,这次宗室的手笔,连他都惊到了。

粮食10万石。这个数字不多。宗室们的土地、收成全在朱寿的把控之下,他们手里头的粮食不会有很多。

一万二千户流民到辽东落户,人数在五万上下。大明的流民基数非常大。光逃到郧阳一地的流民就有百万人口之巨。宗室各藩王、郡王府每家交出一百多户隐匿的流民,也不是很难。

金子一千斤,银子五千斤?!

“确定是斤,而不是两?誊写清单的长吏没写错?”朱寿万分诧异。

哈伦告鲁的金矿挖了两年,加起来也没500斤吧?

负责接待晋王府长吏的刘孝指天发誓:“绝对是‘斤’。我特意问询西厂,西厂四川分部正在把蜀王府的库银往辽东运送。”

明朝藩王唯蜀府最富。后世张献忠江口沉银的财富,一大半来自蜀王府。不可能都是蜀王一人所出,但蜀王这次的确下了大血本。

朱寿摸摸下巴,宗室这次大方的出乎他的意料。专门给宗室下套的他,也没想到会刮出宗室这么多油水。

宗室们想要的恐怕更多,区区一个卫生部部长的官职不值这个价。

“晋王府长吏在哪?让他,不!朕去见他。”朱寿笑道。

刘孝瞪大双眼:“就算晋王爷亲至,也没有陛下去见的道理!”

“你若是能送朕100斤银子,朕也会把你捧为座上宾。”朱寿大笑着赶回辽东都司。

刘孝追在身后问:“陛下,能拨一部分给药厂当启动金吗?”

刘孝郁闷地想:现在连内承运库都拿不出100斤银子。内承运库没钱,让他怎么建药厂!光药厂的地皮就要不少。陛下连给太上皇修园子的地,都是花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他敢强取豪夺嘛!

朱寿没回答他,回答他的是辽东都司陪同的都指挥佥事。

人高马大的都指挥佥事把拳头捏得‘啪啪’作响:“这位公公,王爷们可是说了,这些金银是给辽东休养生息的。”

“辽东才多少人。这么多金银怎么用的掉!你们走私了十几年,加起来有100斤银子?”刘孝自持药厂厂长的身份,丝毫不惧正三品的武官。刘瑾当年可是威风凛凛,连阁老们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都指挥佥事铜铃般的双目一瞪,声音如雷,凶神恶煞地问,“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遍?”

刘孝双腿不自觉地打摆子。他有贼心,奈何没贼胆。

陪同的王守仁呵呵一笑:“刘公公是对陛下查办走私案有其它看法吗?辽东官员与草原走私十几年,赚的金子加起来不止100斤,银子又算的什么!因为走私金额过于巨大,陛下才下狠心整治的。”

中书舍人刘鈗补上一句:“陛下查办了走私官员,可没搜出多少金银。陛下大气,不想把事情闹大,不予追究了。根据查获的账册统计,走私的银子加起来绝对超过100斤。”

都指挥佥事‘哼’了声,一挥马鞭追赶远去的新皇。

王守仁把马停在刘孝身旁提醒:“不管如何,辽东军战功赫赫。陛下为了辽东,也是费尽了心思。公公可别给陛下添乱子。”

威胁刘孝的人一走,刘孝的腰杆子又挺起来了。“陛下是脾气太好,哪犯得着处处忍让辽东。”

“陛下的脾气可不好。”刘鈗小声嘀咕。

忍让辽东的前提,是把几乎所有的辽东武官送去铸币厂当苦力。陛下渗透到辽东的势力不知凡几。辽东出了瘟疫死了近五万人,一点乱子都没出。就问辽东人怕不怕!

王守仁一脸担忧:“在利益丰厚的前提下,陛下不但脾气好,还非常好说话。我担心陛下会同意宗室提出的要求。”

“那可是金子1000斤,银子5000斤。是斤,斤!陛下经常告诫我等,做生意要讲究信誉。陛下收下宗室的礼,一定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刘孝不假思索回道。

“……”

“驾~”王守仁追了上去。

如欲取之,必先予之。宗室,所图乃大!

第472章 大方的朱寿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晋王府长吏大礼参拜朱寿。长吏圆润的脸上挂着青涩的笑容,青春期变音的嗓音凸显他的年龄不大。

朱寿诧异非常:“你今年多大了?”晋王竟然将巨额的财富让一小屁孩给他送来?有点意思。

“微臣朱新塘,比陛下小两岁,是弘治十五年的秀才。因祖上犯了大过,被宗人府玉牒除名贬为庶人。太上皇怜悯,特赐微臣晋王府长吏一职。”朱新塘局促不安地回道。

朱寿明白了,这位是晋王的后代。晋王大义灭亲处置亲儿子。事后常把儿子最有出息的孙子挂在嘴边,连他都有所耳闻。明朝有18岁的进士,12岁的秀才不稀奇。但在宗室中,却也能称一声少年英才。

这位小屁孩按辈分还是他的侄子,晋王这是打感情牌呢。

“坐,别拘束。”朱寿笑得一脸慈祥,“晋王让你带了些什么话?”

朱新塘哪敢坐下。他结结巴巴的开口:“王爷想请陛下,不,不是,是宗人府想恳求陛下……”

看到正堂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旁听,朱新塘闭口不言了。曾爷爷晋王交代过,这事不能让文官知道。

汪鋐被王守仁从辽东惠民药局拖来。汪鋐再怎么说也是阁老,有权询问与朝政相关的问题。可他们没想到,晋王府长吏竟是位少年。换作别人,以他和王守仁的口才,绝对能把对方说的窘迫不安。看到少年踹踹不安的样子,他俩都不好意思欺负小孩子。

朱寿大笑:“晋王可有书信?”

“有的。”朱新塘马上从怀里掏出信件。想递给朱寿,一想又有不妥,转而把信件递给了随侍的谷大用。

朱寿笑了笑,直接从他手中接过信,一目十行看了起来。

宗室想要水师的精良装备,试图再次探索新大陆?

朱寿快速推演利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击黄花梨茶几。

“笃笃笃”的敲击声,让朱新塘紧张得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汪鋐和王守仁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能让陛下深入思考的事情,一定很严重。

“西班牙国王给寻找新大陆的哥伦布许诺,把新大陆1/10的收入归于哥伦布名下。朕也不能小气了。”

朱寿笑得纯良,露出一口大白牙。

“回去告诉晋王,若是他们能占下新大陆,1/10的土地划归他们的封国。除不得私自铸币、封国律法不能与《大明律》相抵触、封国世子必须经朝廷册封这三点外,其余参照汉朝的封国制实施。”

“封国制?!”朱新塘的公鸭嗓徒然拔高。

朱寿大方地点点头:“你没有听错,就是封国制。宗室可以拥有军队、外交权、税收权等无上的权利。”

他不大方也不行啊。

大明到美洲大陆需要四个月,欧洲前往美洲只需一个多月。相差三倍的海上距离,对开拓者极为不利。西班牙如今已是地中海强国。他们国内的土地贫瘠,迫使极为好战的西班牙贵族把目光放到海外。同时,葡萄牙在非洲挖到了金矿。西班牙看在眼里馋在心里,更不会舍得放弃美洲利益。

宗室想要参与海外利益争夺,势必会和西班牙发生战争。打起仗来,大明本土鞭长莫及。宗室在海外代表大明的面子,必须要有强大的军队在手。如果宗室败了,欧洲一定会如同豺狼一样,想从大明身上撕一块肉。

他能做的,就是仿照后世经济控制的方式。用铸币权操控经济,控制海外的宗室。这样才最符合大明的利益。

高产的农作物已能满足大明增长的人口需求。大明跳出土地的限制,未来百年的重心将放在海外贸易。

被宗室的大手笔惊动的定西侯赶到,正好听到了新皇的惊人之语。

“陛下不可。”

“请陛下三思。”

“不可。”

代表内阁的汪鋐反对,代表军机处的定西侯反对,甚至连王府长吏朱新塘也持反对意见。

朱新塘下跪,匍匐在地惶恐不安,“微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汉朝推行封国制,同时也用推恩令削藩。元朝有四大汗国、疆域辽阔,可最终还是分崩离析。陛下给宗室封国权,将来必成祸患。”

朱新塘从小读史,见识却不俗。永乐帝为何要发动靖难之役?还不是因为太祖给了塞王太多的权力,让建文帝起了削藩的心思。陛下给宗室封国权,可不是好事。

定西侯催促着侍卫把他推到新皇面前。曾经能拉满一石弓的定西侯,感染瘟疫后灌入大量的珍贵药材保命。由于病情拖得太久,身体被严重破坏,即便有了对症良药,每天还是需要喝中药调理,下半辈子得在轮椅上过。

“陛下,封国万万使不得。将来必会祸患无穷。”定西侯急得想从轮椅上跳起来,可惜双腿不听他使唤。

顾佐等人闻讯而来,同样激烈反对。

朱寿扫视一圈,问,“惠安伯为何一言不发?”

惠安伯自从观看了戏剧《欧洲简史》,把辽东诸事丢给了都指挥使杨玉,潜心钻研欧洲历史。惠安伯是他寻遍中青年勋贵,好不容易才找出的一根好苗。希望不要辜负他的特意栽培。

惠安伯憨笑:“臣赞同陛下。”

“惠安伯!”定西侯喝了一声。

“侯爷,”惠安伯拱着手问,“您可考虑过新大陆与大明间的距离?伊王遭遇金毛人的火器袭击,说明对方的军力并不弱。想要从对方嘴边抢肉,一定要具备强劲的实力。”

宗室有野心,所以一心想着占领新大陆,想在朝廷控管很难的海外称王称霸。朝廷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给足他们权力。而他也相信,陛下做下这个决定,一定留有掣肘宗室的办法。

惠安伯是朱寿的脑残粉。在他的认知里,连鞑靼都能搞残的陛下,是无所不能的。

定西侯脸皮一抽:好像是这个理。隔着汪洋大海,宗室们想从封国打回中原,难度及其高。

“就算将来宗室有反心,只要天下姓朱就成。”朱寿哈哈大笑,“永乐帝称帝,倒霉的也只有仁宗一脉而已。大部分朱家子孙照旧享受荣华富贵。”

右都御史顾佐两眼发直:“请陛下慎言!”陛下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朱新塘纠结着小脸,心中忐忑。

“小塘塘,报考了今年的恩科吗?”朱寿笑眯眯地换了个话题。宗室们就算占了美洲,也比原本的历史好。

朱新塘小脸憋了通红:“……没。爹爹投军了。娼优隶卒及其子孙不得科举。”

他爹失去了承袭郡王爵位的资格,并不甘心一辈子当庶人。陛下有开拓疆土的打算,他爹想要马上夺取功名。曾爷爷安排他当王府长吏,是给他们家留了一条后路。

“什么狗屁规矩,阁老们是怎么做事的?人人都可以报考科举、研究院、军校,这是大明百姓最基本的权利。”朱寿勃然大怒。

汪鋐傻眼:“陛下,这是惯例?”

“惯例?前朝还不许商人子弟考科举!怎么没加这条?”朱寿质问。

出身时代经商家族的汪鋐乖乖地闭嘴了。

人人都可考军校?定西侯想了想,也不再反对。

侯在外头的刘孝咋舌:“王爷们大手笔,陛下更大方。还买一送一呢!”

同样侯在外的都指挥佥事惊喜连连,马上呼朋喝友鼓动子弟报考军校。

第473章 偶遇

朱新塘超额完成晋王交代的任务。朱新塘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直到朱寿开口邀请他留在辽东过年的时候,他才醒过神。摇头拒绝朱寿的邀请,撒腿逃出辽东都司。

“朱长吏,您等等。”刘孝追了出来,“辽东都司回京的路上积雪厚重,陛下特许您从旅顺口坐船回京。”

朱新塘眨着迷茫的双眼问:“旅顺口?可是我朝建国初期收复辽东的登陆地?”

“正是!朱长吏学富五车,难怪晋王常常把您挂在口上。”刘孝热情地带领晋王府信使往旅顺口走,“咱家给诸位带路。”

一路上刘孝不停地给晋王带高帽,大夸晋王等藩王的高义。不经意间提到陛下准备组建药厂的事,奈何内承运库暂时拿不出钱币投资。

一行人沿着驿路畅通无阻到达旅顺口。

十二月的山东很冷,可靠近旅顺口时,天气逐渐回暖。朱新塘脱去最外层的皮裘,惊喜地看到旅顺口人来人往的繁忙景象。

港口上有数艘巨大的宝船停靠。穿着厚厚棉衣的兵卒们热火朝天地匆匆船上卸货。有江南的丝绸,也有琼州的鲜果,还有海货。

朱新塘贪婪地打量四周。他被曾爷爷晋王带在身边,知道不少朝廷大事。可他从没听说旅顺口的事。京师的官员估计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个地方。

刘孝呵呵一笑:“原本东北依靠梁房口海港输送货物。但梁房口港口到了冬天不得不停航。其他货物可以停运,东北的粮食运输线不能停。于是,陛下把旅顺口修成商用港。”后世不冻良港的旅顺港,就这样提前400年出现。

“那是铁甲船!”朱新塘兴奋地大喊大叫。

铁甲船外形其貌不扬,大小只是宝船的十分之一。为了遮掩钢铁铸造的优势,外层用木板覆盖。不知真相的人在海上遇到,也只以为是稍大点的渔船。水师喜欢开着铁甲船到日本沿海晃悠,遇到海盗反手把对方抢了。弄得日本海附近的海盗连普通的渔船都不敢抢,深怕抢错了对象。

“为了加强东北与京师的联系,陛下调拨十艘铁甲船,每日有三个班次往返旅顺与天津。只需两天时间,就能从旅顺到天津。”刘孝再次给朱新塘释疑。

朱新塘指着前方的碧眼金发的外国人问:“他也是从京师来的吗?”

刘孝不认识外国人,但他认识陪同的汪洋。“这个嘛,呵呵。知道建设旅顺口陛下花了多少金币吗?怎么可能只有一两个作用。”

朱新塘猜测陛下并不只派了一只船队出海寻找新大陆。这让他有了紧迫感。曾爷爷他们的打算真的能成功吗?陛下许下的承诺是因为宗室的金银,还是为了另一支不为人知的船队?

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正在用流利的南京官话和汪洋对话。一边说,一边举着手上的书和十字架。

金毛会说官话?朱新塘又被惊了一下。

伊王沾沾自喜新收的小妾独一无二,大明和新大陆交流都要依靠他的小妾。殊不知陛下早就和金毛人打交道了。也是,西厂很久就在海外经商,一定认识不少外国人。陛下知道攻打伊王的是西班牙人,或许根本不是通过伊王小妾的沟通得知的。

朱新塘认同秦王的看法,宗室全加起来都不会是陛下的对手。宗室若想和陛下耍心眼,一定出于下风。只有掏出满腔诚意,重情重义的陛下才会给宗室留点好处。

“刘公公,小官无法给您承诺。但小官一定会把陛下想要建药厂的事转告晋王、秦王、辽王、蜀王等王爷们。王爷们肯定会感兴趣的。”朱新塘一本正经地给刘孝躬身行礼。

刘孝避开一步,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菊花,“咱家先谢过朱长吏了。”

他可不敢受朱新塘的礼。朱新塘怎么说也是姓朱的,晋王如此抬举,太上皇也挺看重的,很有可能被陛下重用。经过王守仁的提点,他明白为何陛下不给药厂放款。陛下不喜欢张扬跋扈的人,他之前太膨胀了,需要收敛一二。

“刘公公。”汪洋虽是南京水师指挥,在新皇身边的红人面前也要恭敬着点。

刘孝又避开了:“小汪大人,您这是折煞老奴呢!我先送晋王长吏上船,您忙。”

“这位大人是?”汪洋陪同的金毛人好奇地问。

汪洋笑道:“神父,刘公公是陛下身边服侍的人。就像贵国葡萄牙国王身边的侍者一样。”

朱新塘竖起耳朵倾听,刘孝赶忙请他登铁甲船离开。

送走了朱新塘,刘孝偷偷问汪洋,“被晋王的人看到神父真没关系?”

“没关系,神父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找陛下。外国和大明不一样。发现新大路的哥伦布不是西班牙人,可他效忠西班牙国王。就和我们春秋战国差不多。”汪洋无所谓地道。

朱寿算了算日子,估摸着在满剌加国传教的神父要就快到旅顺口。马上下令汪洋掐着时辰抵达旅顺口港口。让朱新塘‘无意间’撞见神父。这是给宗室提个醒,别以为到了海外他没办法管他们。

刘孝笑眯眯地凑到汪洋跟前:“东宁伯在海外收获不少吧?陛下想要建药厂,可大明处处用钱,内承运库也没金币。过年了,伯爷也该代表水师给陛下送点礼物吧?宗室可是送了一千斤金子、五千斤银子。伯爷打算送什么?”

“呵呵。”汪洋笑了笑,提高高喊,“东厂的兄弟在哪呢?”

刘孝马上捂住他的嘴:“咱家开玩笑的。小汪大人也喊了。”

东厂监察风纪,太监也在他们的监察范围之下。

有几条人影向他们快速奔来,刘孝马上逃也似的离开。“小汪大人,提前给您拜年了。”

汪洋失笑。

“你就不怕他在你们国王面前告状吗?”神父好奇地问。

汪洋哈哈大笑:“陛下很难受到身边人影响。刘公公没胆子告状,不然第一个倒霉的人就是他。我们陛下,是明君。”

神父记在心里。

他此次前来,是神的旨意。

马可·波罗的游记把东方描绘成黄金遍地的好地方。他以为夸大其词。在沿海匆匆一鳖,他隐隐看到了一条盘踞的东方巨龙,以及巨龙身下的遍地黄金。他来对了。

第474章 陛下缺钱了

‘皇帝一言九鼎’,在刚到明朝的朱寿眼里,就是一则虚假广告。换到如今,这句话的含金量至少达到14k。

“陛下提倡依《大明律》治国。可您取消入考的限制,这有些自相矛盾。”屠滽好言好语地规劝,语气温和、态度诚恳。

朱寿呵呵一笑:“《大明律》有这一条?屠公您确定?”

话音刚落,便听到电话另一端的翻书声。

“陛下何时把‘娼优隶卒及其子孙不得入考’的律法删去?”刘健诧异。

“新版《大明律》经过内阁复核的,刘公当时没发现?”朱寿笑答。内阁没认真复核,他能怎么办?

一旁出席电话廷议的顾佐用眼神询问王鉴之、杨珠。这两位共同参与重修大明律。

杨珠一脸茫然,王鉴之苦笑。能说当时修订了不下十次,核查最后一版时,司礼监的公公一直在催促,大家全都头晕脑胀了吗?

陛下……算计了他们。

刘健哼哼几声,算是认栽。“陛下,您就闹腾吧!”

“刘公呐,您说朕闹腾,朕闹腾谁呢?唐朝闹腾科举,为的是打击门阀势力。科举一举打破隋以前的九品中正制,唐朝人才辈出,而五姓七望、世家门阀走向末路。”朱寿长吁一口气,“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状元的儿子也未必是读书的料。您翻遍大明,有哪家能保证代代取仕当官的?”

刘健已经尽最大的努力保持心平气和。但每次只要和新皇多说几句,他就忍不住想发火。

刘健把电话扔给屠滽,不想再听到新皇厚颜无耻的声音。

“陛下……”屠滽想说些什么。

朱寿抢话:“识时务者为俊杰。朕想打压商人,可大明百姓生活所需的粮食、布匹、油盐酱醋茶都需要商人。朕在大势之下妥协。连朕都妥协了,诸公还在坚持什么?”

“……”

新皇对商人妥协?

连他们也无法终止的食盐零售、粮食最低收购价算什么?!

粮商不敢在国内倒腾粮价;盐商被开遍大明各地的酒醋面局逼得远走关外;布商乖乖地在皇家研究院门口排队,拿着金银币等待购买纺织机。

新皇高举依法治国的旗帜,商人们最为拥护。在《大明律·商律》的保护下,他们才能免遭新皇的进一步‘迫害’。

“陛下……”屠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书香门第、官宦子弟想要过关斩将出现在会试,都不容易。其他人更难。除了让更多的百姓送孩子读书,没什么坏处。娼优隶卒的子孙能中进士的可能性极低。

陛下为了这等小事和朝臣们耍心机,也是难为陛下了。

朱寿自顾自地道:“曾经商人子弟不得科举。可时代进步了,士农工商早之间的壁垒被打破。天下有多少官员是通过纳粮、纳银当上官的?排在最末位的商人只要手头有银有粮,就能一下子拥有官身。而你们呢?不但不反对纳粮捐监这种毁国本的政策,反而还大力支持!商人能翻身,娼优隶卒的子孙就不能翻身?”

“诸公讲点道理好吧!别因为对方没好处送你们就双标!”

在文华殿参加廷议的官员:“……”

“陛下……”屠滽发急。

朱寿再次抢话:“别说娼优隶卒是下九流。太祖也是下九流出身,照样开创朱明王朝,受天下人跪拜!”

“……”

“喂喂喂!为何不回话了?坐在龙椅上的人制定规则。有能力把朕拉下来,规则你们来定。如果拉不下朕,那就乖乖听话。朕总比元朝皇帝英明吧?文人士子在元朝做官的不少,明初江南名士对元朝还念念不忘!朕就不信比不过元皇。”

“……”

在朱寿身边旁听的顾佐等人神色阴沉,都指挥使杨玉等武官们一脸同情。和新皇相处久了,辽东武官们越来越感受到新皇对他们的偏爱。

文华殿内,谢迁吐了口气问周围人,“是当众挨廷杖难受,还是被陛下冷嘲热讽更难受?”

陛下的嘴巴比廷杖更可怕。

刘健揉揉青筋跳动的太阳穴,开门见山地问,“陛下过年不回京,是为了接待远方来客吗?”

朱寿眉头一挑。旅顺口被东厂接管,刘健怎么知道的?晋王露的口风?

“怎么了!你们有意见?元朝皇帝能同意天主教在京师修建教堂、传教,朕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吗?大明还不如元朝了!”朱寿生气地挂断电话。

“……”

文华殿内寂静无声。陛下这上纲上线的,能不能讲点理?

礼部尚书石瑶询问左右侍郎,着人从文渊阁取来前朝遗留的蒙文《圣经》。“两百年前的确有外国人在京师传教。主教孟高维诺辞世后无人接任主教,天主教渐渐势弱,随元朝一起湮灭。”

秦王认真翻阅当年的记载:“孟高维诺主教来自意大利邦国?辽东上演的《欧洲简史》剧提到过,欧洲的贸易被阿拉伯人和意大利人垄断。意大利人知道来京师的海路,难道西厂一直与意大利人做生意?”

西厂的事,别说想去海外闯一闯的宗室感兴趣,军机处、内阁对它的兴趣一直有增无减。大明的改天换日,离不开陛下从海外弄回源源不断的金银。

“远航队传回的情报有一条,西班牙统帅贡萨洛·德·科尔多瓦正在意大利打仗。”马文升眼睛一亮,他好像发现了新皇的秘密。

一群被朱寿挤兑出满腔怒火的廷臣,发动五府六部寻找蛛丝马迹。等到朱寿接见从满剌加国赶来的葡萄牙神父时,廷臣们把事情查了底朝天。

“元朝时,有从意大利城邦来的传教士到京师传教。其后又有一批人从古里国转道京师。意大利人知道古里国。”

“三宝太监下西洋时到过古里国,古里国曾多次前来朝贡。礼部有详实的记载。”

“陛下让刘大夏拿走了航海图,其中必定有前往古里国的航线。”

刘健抽了口烟总结道:“这些年来,西厂把货物运到古里国,与在那的意大利人交易。”

“陛下的钱袋子被打,西厂在海外的商贸出了岔子。所以内承运库近些日子缺钱使。”户部尚书韩文忍不住大笑,“陛下也有缺钱用的一天。”

户部接到过刘孝公公打来的电话,撺掇户部出钱资助药厂。除了户部,刘孝把所有装电话的地方都问了一通。远在甘肃的肃王接到了电话,特意询问过宗人府此事。

拜刘孝所赐,很多人都知道内承运库没钱。官员们总算知道原因了。

谢迁笑道:“陛下缺钱,总该讲点理了吧?”

“哈哈哈~”文华殿笑声四溢。

“那个,”工部尚书曾鉴吞吞吐吐地说,“前一段时间陛下命工部秘密打造十门大将军炮。工匠们无意中看到装炮管的木箱上,印有‘古里’两字。”

“……”

第475章 神父,请喝茶

皇帝陛下要留在辽东都司过年,地方不敢怠慢。山东布政使司早早送来了年货,还有山东官员、大儒、士绅的书画。

都指挥使杨玉急得团团转,接连踏碎了几块青石板。“侯爷,伯爷,您二位可要为辽东的将士们想想办法。”

‘啪’,定西侯重重盖上茶盖子。拉下脸毫无留情面斥责:“杨大人,陛下何曾亏待过为朝廷效力的将士?我不希望类似的话,再从你口中说出来。”

“下官并无对陛下不敬之心。”杨玉书读的岁多,还是不太会说场面话。他急得脸红脖子粗,不知道如何表达他的忧心。

有些话真的不好在场面上说出来。

辽东都司建立伊始,从行政级别上就属于山东布政使司管辖。新皇在辽东,由山东布政使司全权负责也是应有之理。

宗室们送巨额年礼,说是为了安抚遭灾的辽东。辽东属于山东布政使司管辖,山东想要拿宗室送的年礼,道理、法理都说得通。但宗室送的年礼可不是米面布匹,而是论斤称的金银。

辽东人怎么舍得把锅里的肉分给别人。别看辽东行政上属于山东,陆地上被山海关分割成关内、关外,海上被渤海阻断,两地百姓关系并不亲近。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新皇酷爱字画,山东布政使司便送上风雅之物。可辽东武将呢?此前对新皇的某些命令忿忿不平。

若是让杨玉选,他也会偏向山东布政使司。

“山东布政使司来使前来,提出想分宗室的年礼?”惠安伯诧异地问。

布政使雍泰老谋深算,就算盯上匹敌几年国库的‘年礼’,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辽东瘟疫死难者的‘七七’没过,尸骨未寒着呢。

杨玉用力一跺脚,又震裂一块地面铺就的石板。他瓮声瓮气地说:“来使问陛下,对辽东是否另有打算。”

辽东对大明的重要性急剧下跌。曾经因为鞑靼、女真的威胁、辽东都司在九边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自打大宁城建立,鞑靼、朵颜三卫极少到辽东地界找麻烦。大力开发东北后,女真人也老实了很多。

辽东会出现‘杀良冒功’,也是和兵将们没了立功机会有关。国朝边界安稳对百姓是好事,对想要封妻荫子的武官来说并不是好事。

鞑靼第二大势力、好儿趁部首领阿儿脱歹对新皇效忠,朵颜三卫更是新皇的忠犬。东北有奴儿干都司负责,辽东都司似乎没了存在的必要。

河套特区的成立,让战斗力强大的榆林卫缩减人员。榆林卫平时负责保卫榆林井盐厂的安全,哪里出了事便调动他们镇压。杨玉不想辽东军步榆林卫的后尘。

定西侯有些发愣,他还没想到这一层。

山东要的不是年礼,要的是陛下对辽东的重新定义。若辽东不属于军事重镇,山东布政使司便要像其他地方一样,管辖境内的辽东百姓。

“大明的边境线往北推数百公里。九边重镇全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惠安伯点着头道。

定西侯失笑:“军校面对全天下招生,失去原本意义不止是九边重镇。”

“侯爷的意思是?”惠安伯直言探寻。

定西侯喝了口太上皇命人送来的祁门红茶:“我没什么意思。只想把这个年过好。连续几年没过好年,怕今后也没什么安生年过。今年大家不谈国事,好好过年吧。”

“可是……”杨玉急得又想要跺脚。

定西侯心平气和地说:“杨大人别想太多。陛下打造旅顺口、接待外国人、往海外送大将军炮,种种行迹让雍大人乃至阁老们发慌。雍大人暂时没精力考虑辽东的事。”

可也只是暂时。随着边境线的移动,原本的防御肯定要调整。再瞧堪舆图,辽东竟然不是边界之地了。

定西侯瞟了眼惠安伯。陛下年富力强,得挑年轻人出任军机处大臣,不然跟不上陛下的步调。除了惠安伯,武官中还有哪些可培养的青年将领?

杨玉似懂非懂。

定西侯问惠安伯:“你认为陛下会选欧洲哪方势力做盟友?意大利威尼斯商人?还是葡萄牙?或者教廷?”

惠安伯朗声大笑:“咱们陛下什么人,侯爷还不清楚吗?陛下信奉‘天子守国门’、‘御敌于国门之外’。暗中控制满剌加国、东番、吕宋,明面上拥有虾夷岛、济州岛。把大明的海防线往外挪了挪。大明的安危在陛下心中排第一位。海外越乱,大明越安全。”

“就像对付鞑靼的法子?”有关军事的话题,杨玉的反应一直很迅速。

朱寿在玻璃暖房接见神父。

下头的人遵从他的命令,把大明最紧俏、最时髦、最新颖的东西搬进暖房。

朱寿套上羽绒服,热的直出汗。脱掉羽绒服,露出编有大明龙旗的白色羊绒衫。“欢迎神父从遥远的满剌加国赶来。一路辛苦了,今天敞开肚皮,品尝大明美食。”

神父的视线艰难地从羊绒衫挪开。这种料子,他从未见过。皇帝外套的材质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今天大开眼界了。东方真的遍地是黄金。

他离开葡萄牙跑到满剌加国传教已有很多年。听到不少国内出现的东方货物。到了大明才知道,国内买到的只是少部分货物,在大明的价格都不贵。

国内贵族引以为傲的玻璃器皿,在大明多到能打造温室。外面冰天雪地,玻璃房内温暖如春。除了煮茶的火炉,玻璃房内没看到取暖的壁炉。

听说辽东只是大明偏僻的一角,要不是为了安抚得瘟疫的百姓,皇帝不会踏足这种穷乡僻壤。瘟疫死了将近五万人,最后被大明医生找到治疗的办法。瘟疫都能被明人征服。想想一百多年前的黑死病,欧洲死了千万人。

神父刚踏入大明的土地,变已心生敬畏。西班牙人一心想要找到大明,妄图抢夺黄金。是主的仁慈,让西班牙人没有找到正确的航线。不然……

“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您是否有兴趣到海外拥有新的土地?”神父试探地问。

“过年期间不谈国事,神父喝茶。”朱寿笑眯眯地说。提前把茶文化传达欧洲,可以多赚几百年的茶钱。

第476章 取消海禁的条件

“愿来年国泰民安,大家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朱寿的新年贺词简单、直白。

朱寿不喜欢呆在京师过年。

为了彰显皇帝权利的至高无上,过年前后祭天、祭祖礼仪繁琐。还要和一堆人扯犊子联络感情,没有一点过年的意思。

其次,便宜老爹刚刚退位,过了年,便要把弘治年号改成正德,属于弘治帝的时代退出历史舞台。朱寿怕便宜老爹心情失落,把八方朝拜的倍有面子的事,让给便宜老爹。

这代皇帝父子两之间的深厚感情,也让官员们少了很多麻烦事。

原本礼部尚书石瑶,为了过年的宫宴的礼节,为难的整夜整夜失眠。新皇的登基大典办的极为简陋,过年前太上皇暗示礼部要大肆操办年三十的宫宴。

大明国力昌盛,近年来屡次与沿海各国进行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新皇登基的时候有些国家没有派使者,这次来京拜年的使臣人数高达3000多人。

除了使臣,还有国内的皇亲国戚和封疆大吏。道路的修整,使各地通往京师的道路四通八达。宗室藩王、各地布政使司、都指挥使、提刑按察使等封疆大吏,能来的都来了。

大家应该先叩拜太上皇,还是先叩拜皇帝?

前朝有太上皇的朝代不多,没什么有用的参考史料。新皇明确表示留在辽东与受难百姓一同过年,石瑶的难题迎刃而解。

陛下不在,京师自然一切以太上皇为尊。

“陛下真孝顺。”石尚书在礼部唠叨无数次。

左侍郎打断他的唠叨:“尚书大人,安南又派使者送国书,乞求恢复属国身份。您看这事怎么办?”

“陛下令人封锁安南,使者是怎么来京的?”石瑶眉头紧皱。

左侍郎吐槽:“安南使者根本就没有离开京师。他们一直滞留在仁和大长公主府。有仁和大长公主庇佑,东厂和锦衣卫也不好进府抓人。”

“国书哪来的?”石瑶不相信黔国公会放安南的人入境。

左侍郎抱怨:“听东厂的人说,安南趁水师调离,出海把国书送到商人手中。太上皇偏爱仁和大长公主,有不少商队投靠大长公主。国书在安南使者手上有一段时间。陛下在京时,他们不敢蹦跶。得知陛下不回京过年,安南当然要见缝插针。”

仁和大长公主曾被褫夺了公主封号。虽然事隔不久找机会恢复了封号,可陛下痛恨皇亲因为利枉顾国朝利益,并没有恢复驸马和两位公主之子的官职。陛下登基后几次回绝大长公主们的觐见。

石瑶绷紧了脸:“大长公主可真会找机会。知道陛下孝顺太上皇,不会为了些许小事影响父子关系。只要说通太上皇,安南恢复属国身份便是板上钉钉。”

“那我们要不要让安南使者参加宫宴?”左侍郎再次询问。

石瑶一口否决:“陛下未曾解除对安南封锁。仁和大长公主如果有本事把人带进宫中,那是她的本事。”

陛下眼里容不得沙子。如今宫里的公公们,可不会为了钱财犯忌讳。安南使者进宫的可能性很低。

安南的事并没有影响到京师过年的气氛。大街上吹拉弹奏、杂耍、歌舞、美食,以及彻夜闪亮的路灯,让京师在过年期间成为不夜城。

在年三十赶回京师的伊王喜不胜喜,带上来自新大陆的小妾进宫给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拜年。同行的还有被俘虏的弗兰克·科尔多瓦。

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西班牙俘虏们,在踏上天津港的时候就低下高傲的头颅。看到紫禁城巍峨的城墙,吃惊的嘴里能塞下一个大馒头。

被特许带入皇宫的弗兰克,在心里对比了西班牙国王的宫殿,一路上不敢吭声。想回国找叔爷爷攻打大明的心思,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而辽东的年夜饭,显得有些凝重。

为了安抚各方,这场宴席请来了暂未押解进京的犯官、遭遇亲人离世的百姓、在救灾中表现突出的惠民药局、罗教信徒。

因为辽东经历巨大的伤亡,年夜饭的布置非常素雅。以淡青色为主,现场唯一的红色是煮热茶火炉的焰火。

没有任何形式的喜庆表演,只有新皇一桌一桌以茶代酒的身影。新皇平易近人,出席年夜饭的人都能和他搭上几句话。

新皇安慰有亲人离世的百姓;鼓舞犯官在铸币厂好好表现;表扬惠民药局;夸奖罗教信徒爱国的行为。并且当着所有的人承诺,朝廷会大力扶持辽东发展,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离开时,参加的人收到了新皇亲手送出的年礼。新皇出手,永远都是很实在的东西。一枚包装在透明塑料盒内的银币。正面有‘正德元年’,反面印有大明龙旗。

一场没有欢笑的年夜饭,却实打实安慰每个伤痛的心灵。

朱寿把年礼送到最后一位客人手上,悲情的年夜饭结束。接下来,是他和府军前卫、辽东都司众人的宴席。桌上唯一多的,是每人一坛太子酒。唯独他面前没有。

他抢过江彬手里的酒坛,大口大口灌下。

陶仲文制造的这场瘟疫,他要负主要责任。鲜活的生命因为他的决策而逝去。瘟疫和战争不一样。这件事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听上去很霸气。可惜,朱寿不是暴君。

“欲戴皇冠,必受其重。”朱寿打着酒咯嘟囔。

太上皇严令他身边的人,不得让他碰酒。可看到他心情不佳,谷大用等人并没有拦着。但在场的,也没人敢给他敬酒。

神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捏着玻璃烧制的高脚杯,走到主桌给大明第一人敬酒。

“尊敬的皇帝陛下,您有解除海禁的想法吗?”神父真心实意地询问。

大明是个神奇的地方。

吃饭的地方是临时搭建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板子,能防风抗寒。搭建的大帐篷容纳一万多人。帐篷内有工匠们接起的铁管,暖气从铁管离散出,驱散寒冷。不管坐在帐篷何处,都能清晰听到皇帝的声音。

此外,帐篷内有耀眼的灯光,让帐篷明亮的像白天。还有帐篷外长长的灯火,像一条巨龙给离去的客人照亮前方的路。

相比之下,桌上见过的、没见过的食材算不得什么。虽然他很好奇大冬天怎么会有西瓜。葡萄牙从东非带走金子的时候,也把西瓜带回了国。西瓜明明只能生长在夏天。

神父觉得,大明最值钱的不是黄金,是各种各样稀奇的物件。

但他很遗憾的得知,大明实施海禁。除了官方私人不得下海。他提过很多次,皇帝都以过年期间不谈国事为由拒绝回答。年三十对明朝人好像很重要,趁着皇帝心情好的时候,他打算再试一次。

朱寿醉眼朦胧:“神父如果能把达·伽马绑来大明,朕马上取消海禁。”

“那什么马的,是美女吗?”辽东都指挥使杨玉低声问惠安伯。

第477章 所谓征服感

别怪杨玉误会达·伽马是美女,辽东都司送给新皇的美貌女子都被退了回来。

山东布政使司送字画。辽东都司都是一群粗汉子,又经历走私案,有私藏的好东西也不敢送给新皇。杨玉等人一商量,送了五位女子给新皇暖床。辽东周围有朝鲜、女真和蒙古人,难免百姓中有人通婚。挑选出的五位女子有别于关内的南北佳丽,各个身形高挑、大眼高鼻。

那五位女子杨玉见了,当场有几分心动。可她们竟然被退货了。这些天杨玉一直在想,长成什么模样的天仙,才能入得了新皇的眼。

惠安伯嘴角抽了抽:“达·伽马带领船队发现古里,根据西厂上报的最新情报,古里国王被达·伽马的人打败了。古里国求援,陛下令西厂送了十门大将军炮支援。”

“原来是达·伽马让陛下的钱袋子缩水。有我们送去的大将军炮,古里最后能赢吧?”杨玉对此人也起了兴趣。

惠安伯摇摇头:“难说。远航队配备比西班牙船支更好火器,在交战中还是落了下风,不得不把西班牙人引到虾夷岛。古里国发动的将士人数是葡萄牙的数倍,结果惨败于葡萄牙人。陛下把大将军炮送到古里,想瞧瞧能够改变战局。如果不能……我们的战术需要变革。”

武将对战争的关心远胜其它。杨玉和惠安伯讨论起大明与海外诸国的武力差别,把送美女一事忘却脑后。

他们没发现,新皇又抢了许泰的酒坛。

“尊敬的皇帝陛下知道达·伽马?”神父震惊莫名。

大明对葡萄牙的了解超出他的预料。他原以为大明闭关锁国百年,对外部世界知之不详。他曾试探过汪洋,得知大明水师追着海盗们才找到满剌加国的。

朱寿说话一直都是肆无忌惮的,在酒精的作用下,更不会收敛。

“朕知道很多事,还知道西班牙对付完意大利各城邦国,下一个就是对付你们葡萄牙。神父,干脆别回国,跟着朕混得了。”

“陛下真醉了?”汪鋐小声问王守仁。陛下脸色通红,眼神迷离。貌似真醉了。醉了还不忘挑拨离间?只能说,陛下一心为国。

王守仁用过来人的语气淡淡地说:“有些非正式场合,不要过多考虑陛下言语背后的含义。陛下心血来潮的时候,会故意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看别人猜疑的表情私下里偷着乐呵。”

新皇的‘祸害’之名,绝对名副其实。

神父睁大眼睛,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他凝视眼前过于年轻的帝王,思量大明皇帝这番话的含义。

朱寿估计长得像生母,眼眉间很是秀气。尤其是喝醉酒脸庞发红的他,露出的笑容纯粹、无邪,像孩子一样真诚。

顾佐、王鉴之、杨珠等三法司的官员在修订《大明律》时被新皇坑惨了。看到新皇‘天真无邪’的模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相互对视,一致认为新皇想搞事。他们借酒装醉,先后让人搀扶着离开。他们是真怕了新皇。

朱寿眯起眼,手下的官员们越发精明了。

神父深深一鞠躬:“谢皇帝陛下厚爱,可我是主的仆人,我效忠的对象是教皇,而不是葡萄牙国王。”

“哈哈哈~”朱寿仰天长笑,一只手大拍桌子,另一只手翘起了大拇指,“神父说的对。你是神父,效忠的当然是教皇。天师们学道法,效忠的当然是张天师,而不是朕这位皇帝。朕一叶障目,一叶障目。来,过年不谈国事,我们喝酒!”

正在和张玉等武官讨论火器运用战术的惠安伯,听到‘天师们效忠的不是朕’这句话,一个踉跄。

划拳喝酒的府军前卫等人像被按下暂停键,谁都不说话了。

汪鋐后悔不迭,早知道就和顾大人他们一起撤了。

王守仁不得其解,天师们哪招惹陛下了?

“天师?”神父诧异万分。大明皇帝集军权、政权与一身,大明也没有类似教皇的人左右政治。

朱寿哥两好的和神父勾肩搭背:“在你们耶稣降临的时候,我们有孔子、老子,释迦族出了释迦摩尼。大明国内的神明加起来,比你们希腊诸神可多多了。”

“神父,朕掏心掏肺地说句实话,你还是留在我们这好。京师有伊教,可没你们天主教。你们的教堂随着元朝一起覆灭。”

天主教发动十字军东征,和阿拉伯人打了多少年了。提起伊教,神父犹如打了鸡血。

“皇帝陛下允许我来此传教?”神父惊喜万分。他以为大明会排斥他。刚到异国的传教士往往会受到攻击,为此丧命的殉道者比比皆是。

朱寿大笑:“我朝海乃百川。”

百姓信仰多了,就不会像欧洲一样出现左右政治的教皇。后世南明皇帝一家子信天主教,也没起什么浪花。

“听说你们神父不能成亲?”朱寿打着酒咯八卦道。

神父笑了笑:“皇帝陛下对我们了解的真多。”

“朕还知道你们教皇的私生子女众多。”

“……”神父尴尬地不知如何是好。

“天理即人欲、食色性也,不成亲不人道。”朱寿整个人挂在神父身上,醉鬼的样子被他演的惟妙惟肖。

“……”

“父皇说朕还小,此时不宜**气。”朱寿邪邪一笑,“可朕是男人,也有**。咋办呢?”

谷大用急了:“陛下,您喝醉了。奴才扶您下去。”这都说的什么话。

朱寿挥挥手:“一边呆着去,朕没醉。神父,咱们继续喝。朕把发泄心里骚动法子告诉神父,神父可以转告你们教皇,让他学着点。”

“……”

“男人为什么喜欢女人?因为征服的快感。可朕告诉神父,征服男人比征服女人的愉悦感更强!”

朱寿话音刚落,定西侯、惠安伯、张玉、汪鋐、王守仁、江彬、许泰、谷大用等人脸上精彩纷呈。

“朕手下的官员们不听话。朕想出各种法子折腾他们。把他们弄得欲仙欲死。”朱寿色眯眯地盯着汪鋐等人瞧,“看他们在朕身下臣服,朕飘飘欲仙。那种征服感,就好像喝了琼瑶玉液一样。爽,太爽了,全身都爽!”

“……”

朱寿猖狂大笑。

让官员们吃饱了撑的管他的私事。

第478章 闹心的正德元年

正德元年大年初一的正旦节,原本应该是喜庆的。

大明熬过了天灾和战火,难得过上没有内忧外患的新年。新《大明律》整肃朝廷、民间的风气,物流贸易带动生活水平的提高,让所有人看到盛世的曙光。这一切新皇居功至伟。

可是……

新皇把与官员们的过招,形容成征服女人。被新皇整过的官员们,身心遭受巨大的打击。

“年三十晚上刘阁老突发疾病、谢阁老染了风寒、屠阁老不慎摔倒、周阁老和梁阁老醉倒至今未醒,杨阁老高烧未退,诸公的家人来宫里请假。军机处的马大人家也来了人,说是……说是突发心悸。”陈宽越说声音越小。

每逢大朝,奉天门必定会站满京官。今日正旦节的大朝,一千多名京官只来了300多位,大都是武官。好在礼部把使臣们都召来充场面,不至于奉天门朝拜的人太少。

即便如此,参加大朝的宗室、皇亲、勋贵们表情异样,现场气氛沉闷,丝毫没有过年的喜悦。他们从新皇的口气中,察觉出新皇对他们插手后宫的不满。

新皇眦睚必报,谁知道会在这事上出什么幺蛾子。

弘治帝揉揉青筋跳动的太阳穴:“武英殿发情况如何?”

武英殿是命妇朝拜太皇太后、皇太后的宫殿。每逢正旦节,命妇们会排着长队等待接见。

陈宽神色古怪:“命妇们都到了。不少人都带上家中适龄的女子进宫。可是,命妇们拜年时哭哭啼啼的,哭诉当家的不易。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脸色不佳。”

来诉苦的,也不忘带上未出阁的女子。看来大家这次不会妥协了。

“还以为臭小子当了皇帝脾气会收敛。”弘治帝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养儿方知父母恩。让钦天监重新选一吉日,礼部加快速度准备皇帝大婚,越早越好。大婚后选秀女充实后宫吧。”

“皇爷,选秀女的规矩是否变动?”陈宽耷拉着眉头一脸纠结。

小爷身旁至今无宫人伺候,有各种缘由。

早先娘娘想生育亲子,在皇爷耳边念叨成化帝和万贵妃的往事,绝了小爷接触宫女的机会。

后来是张天师同皇爷论道,提及固精的重要性,皇爷有意不让小爷过早接触女色。

小爷登基后,礼部曾提及选秀女一事。各家都想把女儿、孙女塞入宫中,胶着很久后此事不了了之。原本后宫甄选小官之女入宫,朝臣们都熄了心思。可未来的皇后是李东阳大人的女儿。除了宗室,大长公主府、朝臣、勋贵哪家不想送女儿入宫?

弘治帝挥挥手:“让臭小子自己头疼去。”

虽然现在是一地鸡毛,可弘治帝从未后悔定下李东阳之女。事实证明,他们父子的策略成功了。利用李东阳、刘健、谢迁、杨廷和等人分化文官集团,皇帝夺回朝堂上的话语权,这比什么都重要。至于后遗症,让臭小子收拾。

“正旦节从简吧,朕早早回宫陪福泰去。”弘治帝起身走入人群,同官员们寒暄几句,把一切事宜交给礼部后回宫。

礼部尚书石瑶作为六部唯一出现的堂官,认命地操办起来。

正旦节,驸马们需要出城祭拜皇陵。可齐驸马还被关着,他需要去找宗人令晋王,商议派哪位宗亲替代齐驸马。

年三十晚,陛下得知安南使臣出现在宫门前,带着浓浓的醉意从辽东打电话到宫里,把齐驸马骂得狗血淋头。安南使臣在宫门口,当着众人的面,被锦衣卫关入北镇抚司。包庇他们的仁和大长公主和齐驸马,被宗人府按宗律处罚,夫妇两在宗人府的大牢内过年。

这还是小事!

礼部明明应该是六部中最轻松的地方,如今却成了龙潭虎穴。

有门路的官员都在四处活动,想要在官员考核时调离礼部。就算让礼部官员去下等府当七品芝麻官,他们都愿意。其他官员,死活不愿意调入礼部。外放的官员宁愿在外继续当官,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入礼部。

为何?年后礼部的重中之重是处理好新皇大婚、选秀女两件事。

说穿了,就是因为写入《大明律》的‘嫡长子继承制’。新皇依法治国,偷偷删除科举入考的规则,并没有更改‘嫡长子继承制’。这一举动让所有人的心都活泛起来。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无嫡立长”两条,是确定下一任皇太子的章程。

历朝历代,以嫡子继位的皇帝不多。

先帝是长子。

太上皇是先帝的长子。就算生母是一名普通的宫女,先帝无嫡子的情况下,太上皇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人。就算当初万贵妃生下了皇子,只要没被立后,太子还是太上皇。

新皇的长子,很重要。

不管新皇是否大婚,未诞下嫡子或长子前,各方都会关注着。

以前后宫女子出身低微,但未来的皇后打破了这个潜规则。就别怪大家动手脚了。

爬新皇龙床,不但需要过五关斩六将,还要具备逆天的运气。

别说送美女的杨玉,只是小小的辽东都司都指挥使。哪怕是太上皇送的,也有因为各种缘由被人拦下。

新皇的长子,是随随便便哪个女子能生下的吗?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脸色不佳,可不是因为命妇们哭哭啼啼。新皇说的话太过损人,哭诉是正常的。可各家命妇带上家族中最出色的女子,让后宫两位很是娘娘堵心。两位娘娘的娘家人瑞安侯府、寿宁侯府也有送女入宫的打算。

辽东渡过了苦情的弘治十六年,迎来的正德元年,好像也没那么让人愉快。

“别再让陛下沾酒了。如果陛下再沾一滴酒,你们辽东都司全员的考核不合格。”军机处只剩下许进一人值守。马文升被气病了,彭清回老家过年。

杨玉委屈:“我们哪敢拦着陛下。”

“我看你们胆子很大,敢给陛下送女人。还是有异族血统的女子。”许进不得不把话说破。

杨玉听后一脸后怕:“末将发誓,绝不让一只母蚊子飞到陛下身边。”

醒酒后听到小报告的朱寿磨牙。堂堂大明皇帝,连半夜找小妹妹谈人生的机会都没?!

他大爷的,朕都没好日子过,你们也别想过的好!

正德元年大年初一让很多人闹心。而最闹心的,当属张原庆张天师。

驿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一路疾驰,眼前是万家灯火,头顶是寒风和飘雪,背后则是无形的刀光剑影。张原庆必须尽早赶到辽东。

竟然有王八羔子在新皇面前坑他!天下的天师们效忠他?无稽之谈!他说句话,皇家研究院的那群人会搭理他吗?

第479章 宗教司

张原庆因为新皇的酒后言论,发动了天师道所有的人脉。

天师道最大的后台当属太上皇。太上皇下了令,南京水师出动一艘铁甲船等候在宁波港。张原庆年三十晚赶赴宁波,从宁波出海到达旅顺口,终于在年初五迎财神的档口赶到了辽东都司。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然而当他风尘仆仆赶到的时候,除了在新皇身边见到了国外到来的天主教神父,也遇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罗教教主罗清。

张原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新皇想做什么?

正在同黑发碧眼的瓦剌王子交谈的神父,感觉到身后打量的目光,转身颔首致意。

“这位是龙虎山的张天师。相当于天主教教皇的地位。”随同神父学西班牙语的刘鈗马上介绍道。

神父和瓦剌王子打了声招呼,立刻迎上前招呼道,“道祖慈悲。非常荣幸见到天师。我是科林·米尔纳,您可以称呼我科林,奉罗马天主教教皇之命前来明朝传教。今后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张天师。”

张原庆嘴角一抽。很流利的官话,很接地气的言语。对方对大明习俗了解颇深,来者不善啊。

张原庆作辑行礼:“福生无量天尊。”打过招呼,他含笑站立原地,没有继续说话的意图。维持天师道一惯的高冷和神秘。

科林神父和善地笑了笑,继续与瓦剌王子对话。张原庆竖起耳朵倾听,两人正在用官话聊草原丝绸之路,偶尔夹杂着几句蒙古语。对方竟然连蒙古语都会!张原庆全身戒备。

半柱香内,除了打招呼的神父,无论是瓦剌王子还是罗清,或是汪鋐、刘鈗等新皇身边的近臣,无人上前与他行礼。这是张天师下山以来从未遭遇过的冷遇。他就算进宫,连太监都会小心巴结。

张原庆心中忐忑。

“陛下到!”

随着内侍的一嗓子,朱寿大步流星走入正堂。

众人躬身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寿挥挥手:“不是正式场合无需多礼。过年就该以娱乐为主,政事速战速决。朕已和京师沟通,二月初二官衙重开之时,内阁会着手调整礼部。将僧录司、道录司合二为一组成宗教司,统管天下大小教宗。只要登记的信徒满一万人,即可到宗教司报备。和尚、喇叭、天师、神父等教宗人员都需要办理度牒。无度牒者以诈骗犯入刑。”

“罗教主,朕已交代礼部石尚书,把罗教纳入宗教司管辖。今后罗教可在各省光明正大招收信徒。切记罗教教义,教导信徒互帮互助,千万别把手伸入朝廷。”

朱寿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深深看向张原庆。张原庆浑身一颤。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污蔑天师道不敬新皇!

粗布粗衣打扮的罗清眼眶含泪,激动地下跪叩谢皇恩。从今起,罗教信徒可正大光明行走。这是新皇对他的肯定。

“科林神父,等您凑满一万信徒,也可到宗教司登记。大明别的没有,就是人多。人口已经超过一万万,相信您很快会有一万信徒。”朱寿笑眯眯地说。

科林神父也很激动。他做梦也想不到来明朝传教竟然如此容易。想想十字军东征,和异教徒的殊死搏斗,明朝真是个开放的国度。

相比连人,张原庆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太祖对依靠明教起家一事讳莫如深,大肆打击民间各类教派。新皇就这样轻飘飘更改了祖制?朝臣们就没意见?

朝臣们当然意见。

如果皇位上的是先帝,此时已经被御史骂得半死。如果是太上皇,谢迁有把握说服太上皇打消成立宗教司的想法。

可是斗转星移,此时皇位上的人是新皇。

大家的意见,有用吗?

“陛下各路神仙谁都信。吾等就不必在此事上多计较了。”屠滽清了清嗓子说,“朝廷追剿白莲教徒一百多年,白莲教的人还在外头兴风作浪。既然屡禁不止,不如放开。白莲教还敢上宗教司登记在册不成?”

朝廷取消了过年封笔的规矩。新皇不在京,太上皇不管事,众位大佬只能认命地加班。五府六部都有官员值班,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因为有他们在,年三十的混乱很快被平息。

“安南使臣在北镇抚司内不消停。此事如何解决?”

“此次朝贺,瓦剌竟然无一人前来,北方草原可有异变?”

“开了年将连续有恩科、研究院、军校招生,还有备受关注的医学院招生,各部可曾准备妥当?”

“……”

文华殿内廷臣们商议着各种大事。

突然有太监进来打断:“太皇太后问:大过年的,是否可释放仁和大长公主和齐驸马?”

诸人看向晋王。

晋王起身回道:“按宗律,理应剥夺大长公主封号。若非太上皇觉得大过年的不吉利,此事早该办妥。”

“王爷您忙,太皇太后只是问问。”问话的太监堆着笑快步离开。

晋王叹了口气:“陛下铁了心要依法治国,仁和太没分寸感。”

虽然太上皇还在,虽然太上皇与仁和大长公主兄妹关系甚笃,新皇铁了心要做的事,太上皇也不会拦着。

要拦也拦不住啊!

“我等被操得死去活来,更别提公主了。”马文升寒着老脸阴森森地道。

文华殿为之一静。马文升被气病。本想‘卧病不起’,实在是开年的军校招考事关重大,许进一人容易出纰漏,他不得不‘带病’上岗。彭清说是回老家过年,此刻正是在陕西都司督促武官们备考。

新皇只是流露出今后武官从军校选拔的意思,没经过军机处认同,地方上就摩拳擦掌报名考试。

马文升越想越气。没他这位五朝老臣压阵,军机处马上成摆设了!

“哎~”

在场的,谁没受过新皇的气?就算气死,还得干活。

洪武朝,官员们每天提心吊胆,深怕丢了性命。

正德朝,官员们每天‘修身养性’,就怕气量不足把自己气死。

“不好了,不好了~”礼部官员跌跌撞撞地跑来。

石瑶皱眉:“何事?”礼部事情够多了,几场恩科、皇帝大婚,突然出现的宗教司,足够他忙活一整年。

“陛下来电,索要选秀的秀女名单。”礼部官员一脸惊恐。

“什么?!”石瑶大惊,“名单不全,不可给陛下。”谁知道陛下打什么主意。

礼部官员耷拉着脑袋:“陛下想要,吾等不敢不给。”

马文升跳起三丈高:“老夫的曾孙女还在名单上!”

第480章 赐婚

如果说放宽科举入考条件是朱寿有意为之,那么打破选秀的祖制则是勋贵、官员、巨贾等势力联手的结果。

朱寿对明朝的选秀还是挺满意的。因为只从小家女中挑选,后妃的容貌出众,比最后一个朝代好上很多倍。

同时,祖制没有好或者不好一说,只有适应不适应时代的区别。纵观青史,有明一朝几乎没有出过后妃干政,全赖太祖当初定下的规矩。

《皇祖明训》有明文规定‘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拂受!’。明朝皇后除了开国初年为了巩固政权来自勋贵之家,国朝稳定后全来自良家。出身最高者也不过是六品小官之女。

朱寿只想要更改‘良家女’的定义。

所谓的良家子,是指‘非医、巫、商贾、百工之子女’。他想要鼓励工匠创新、促进医学进步、引导商业有序发展,首先必须提高他们的受歧视的社会地位。

他删去《大明律》对良家子的约束,促使不同户籍百姓享受平等待遇。通过报纸不间断地宣传,科举取士到日常招工不对户籍做限定,军户和医户的地位首先有了改善。其余的盐户等也正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官员们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把官宦家的女子和勋贵之女塞入选秀名单,朱寿也只是憋着。毕竟率先打破规矩的是他。

但是官员们太过得寸进尺。原本负责选秀的是太监,内阁硬生生把选秀的权利从太监手上剥夺,移交给了礼部。

老奸巨猾的内阁轻轻松松地说服便宜老爹。

因为兴王的母妃邵贵太妃,本是浙江镇守太监的养女。她和宫里的太监勾结,遮蔽便宜老爹的视线,先后给他和便宜老爹下毒。刘建只是提及了此事,便宜老爹便同意了。内阁火速拟旨一锤定音,让朱寿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

通过电话,刘鈗记录下礼部率先在京畿附近初选的秀女名单。

明朝的选秀程序和科举一样严格。第一步初选,需要从天下挑选5000名女子。这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一点时间。礼部负责甄选秀女后,朱寿还是第一次看到初选的花名册。

可这就已经把朱寿气吐血了。

“连马文升那老家伙都把曾孙女送选了?”朱寿猛翻白眼。

要不是刘健等寥寥几位官员家中无适龄女子,怕是这份名单比吏部的官员名册还要全。

男人不努力提高门庭,难道想靠家中女子?

朱寿摸摸下巴,在大明好像的确如此。皇后的娘家都会封爵。这种爵位来的容易,只要不参与谋反,不用担心被皇帝除爵。若是入选的女子有当朝张太后的受宠程度,会给娘家人带去极大的好处。

皇后娘家待遇太好。要不要改改?

刘鈗僵着身子躬身问:“陛下若无其它事,微臣先告退。”他反复告诫自己,陛下刚才说的话一句也没听见。他宁愿跟随神父学拗口的西班牙语,也不愿听到选秀的只言片语。

“拟旨。”朱寿斜着眼瞧他。胆子真小。

刘鈗瞬间汗毛直立,直觉告诉他一定没好事。

果然……

新皇突兀地要走了秀女名单,吓得满朝文武心惊胆战。

“先得从天下挑选五千女子,经过层层挑选才会把最终入选的三百秀女送入宫。陛下为何要初选的名单?”马文升急得差点把刘健从床榻上扯起来。

刘健晕厥的次数越来越多。洛阳老家的族人已经备好了后事。谁知献上辽东瘟疫药方的罗菊泉突然登门,说是手上有治疗风疾的方子。

刘健在府上休养,经过调理身体逐渐转好。不然马文升也不敢找上门。

刘健没好气地拍开马文升的手:“老夫又不是陛下肚里的蛔虫。”

马文升两眼瞪得有铜铃大:“我曾孙女可在名单上。你这老东西生病的时候,她可没少来看望你。若不是你家的大孙子年龄小,我就把她许给……”

“老东西,我家孙儿只比陛下小一岁!”刘健高声喝骂。他能不知道马文升打的什么算盘吗?

马文升“咦”了一声:“神医的确有几把刷子!几贴药下去,你都有力气骂人了。”

刘健白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内情,你会不知道?‘罗大夫’出身东厂。药方从何处寻来还是个谜。”

“能治病就行,管它药方从哪里得到的。”马文升摆摆手。

刘健笑道:“老家伙你是朝廷重臣,支持陛下的强军计划。管陛下要名单做什么,总不会拿你重孙女开刀。”

“你也觉得陛下此举没安好心?”马文升凑上前问。

刘健不再作答。反正刘家没女子送选,他不着急。

马文升也觉得新皇不会拿他开刀,但心里没有底。刘健的话,让他安定了不少。

“其实今日我来,是想最后问一次你对医官的看法。先帝只是设立传奉官,陛下干脆给正当官职。这口子一开,我真担心会出事。”马文升担忧道。

刘健呵呵一笑:“内阁的事无需军机处忧心。通过科举取士的官员,和医学院或其它技术类官员不一样。就像后族寿宁侯,与同是侯爵爵位的抚宁侯是不一样的。因效忠被瓦剌释放归朝的英宗而赐爵的抚宁侯,与靖难起家的阳武侯也是不一样的。”

刘健所说的抚宁侯,便是上一任军机处大臣保国公的儿子。保国公原本应该承袭其父‘抚宁侯’的侯爵爵位,因受弘治帝赏识,提拔为保国公。保国公效忠了弘治帝一辈子,临了怠慢新皇。于是他儿子袭爵,直接恢复了祖上侯爵爵位。

‘抚宁侯’的爵位,完美诠释了‘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含义。

“您们有应对的章程就好。”马文升笑容满面,“我的三儿科举不成,倒是从小喜欢看医书。你觉得他能考入医学院吗?”

“呵呵。”刘健笑而不语。

马文升大怒:“别用‘呵呵’的敷衍我。听说陪‘罗大夫’来的几位医师,参与制定医学院入学考题目。你喝药的时候问问!”

“……”刘健瞪着眼不说话。

谢迁冲进来的时候,马文升正坐在床榻前和刘健大眼瞪小眼。

“两位老大人,出事了。”谢迁急得满头大汗。

马文升转头挑眉问。

谢迁急道:“陛下下旨赐婚,把我孙女许配给瓦剌忠顺王。这……这……这可怎么办?”

第481章 朕是明君不喜欢强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中书舍人谢正之女待宇闺中,瓦剌忠顺王嫡妻过世足有十年,当择贤女与配。特将汝许配瓦剌忠顺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钦天监、宗人府共同操办。”

如果系统还在,朱寿的这封圣旨会招来成千上万的恶念值。

明朝官员有两大特色。一是寿命长,二是神童多。

谢迁和马文升、刘健同朝为官,三人地位相差无几,可年龄相差了20多岁,整整一代人。谢迁虽是文人,却也不是什么风流之人。长子谢正长女芳龄……十岁。

瓦剌忠顺王与谢迁同龄,世子比谢正大几岁,长孙女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和后世影视剧里的不一样,皇帝很少会下指婚圣旨。指婚往往是为了彰显臣子的功绩。婚姻在古时对所有人都算是头等大事。为了君臣相宜,指婚对象绝对是事先沟通好的。

把臣子十岁孙女指婚给爷爷辈皇亲,这般丧心病狂的圣旨真的难得一见。

“回禀两位大人,刘公短时间内受不得刺激。下官建议静养。”‘神医’罗菊泉谨慎地重复医学院老医师的诊断。

因为递上了解瘟疫的药方,罗菊泉不但被收录医学院,还被破格授予正八品的御医。从辽东回京,请他看病的权贵排到了100多号。陛下的任务罗菊泉只完成了一半,粗通医理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演戏。

马文升开门见山地抱怨:“老家伙还是辞官吧,有陛下在我们早晚会被气死。”

罗菊泉装作没听到,拱手行礼后离开。没有陛下手谕,东厂会不在朝廷重臣家中窃听。

“于乔,不是老夫说你,你孙女才十岁,怎么也报选秀女了?”马文升转头骂谢迁。

谢迁耷拉着头诉苦:“我报上去的是二女,而非孙女。”这话自长子接到圣旨后他重复了无数遍。

“陛下的圣旨没经内阁票拟,你马上去找石瑶、晋王、钦天监监正,让他们三人拒旨。”刘健说话时的气势十足,说出的声音却有气无力。

谢迁有些犹豫:“此番行事恐招陛下不喜。”

此前种种,让陛下对谢家有了厌恶的情绪。直接抗旨,会让陛下更加生气。他不顾刘健重病,想把刘健当挡箭牌,实属无奈之举。

“咳咳咳~”刘健剧烈咳嗽,咳得两颊潮红。吓得谢迁去外头向罗菊泉求救。

一番折腾后,刘健吃了药睡下,谢迁万般无奈地走向宗人府商议抗旨的事。

马文升想了想,准备去一趟礼部,把重孙女从名册上删去。新皇的想法没人看得透。新皇先索要名单,后下旨指婚,保不齐两者相互关联。他决定不趟浑水。

不过首先……

“罗神医,请留步。”马文升笑容满面地叫住罗菊泉。

罗菊泉停下远去的脚步,欠身行礼。

马文升拍着他的肩膀笑问:“吾家有一麒麟儿,神医以为他可入医学院否?”

罗菊泉肩膀一塌。马大人用上了‘麒麟儿’,算是威胁他?

“宝剑锋从磨砺出,”罗菊泉笑脸相迎,“马公子钻研几年,下一科的把握更大。”

“罗神医认识我家麒麟儿?医科还未开考,罗神医就能下断论?”马文升双目圆瞪。他的儿子年近花甲,此生未曾做过一日官。医官也是官。这是儿子唯一的心意,他必须帮儿子一把。

罗菊泉苦笑:“第一批医学院的学生名单已经内定。陛下亲定!”

“什么!”马文升火冒三丈。

另一头的张原庆,可没马文升的胆气。连火气都不敢有。

“陛下可要老道炼长生不老丹?”张原庆愁眉苦脸。陛下未到弱冠之年,想要长生不老太早了点吧。

朱寿狂笑:“朕可没胆量吃重金属超标的丹药,朕也不想什么长生不老,活个百八十岁足以。朕邀请天师参与药厂的生产,与医学院联手开发治病救人的药品。顺便借些金银周转周转。”

“唔,还有,顺带请天师帮忙召集千八百个精通药理的天师。让他们报考医学院。学成后到各省医院任院长。”朱寿笑容亲切可掬。

要快速完善各地医疗系统,最缺的就是医师。

大明虽有医户,但没有完善的制度培养所有的医户。光凭太医院、京师名医人数,无法满足天南地北的需求。

哪里的医师最多?天师!

天师的洞天福地,同时也是生长药材的宝地。天师修道,同时也学医救人。此次罗教能在辽东疫区救人,离不开天师们的帮助。只是那群精通医理的老道们行踪莫测,疫情解除后不知去向。没给他挽留的机会。

当然了,他现在金银不足,开办药厂有巨大的资金缺口。龙虎山张天师是世外高人,家中的金银俗物堆着只能长毛,不如拿出来借用借用。

张原庆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陛下真的缺钱了。花钱消灾到是好说,可是精通药理的天师多半年事已高,且隐居深山。平时请出一位已经不易,要千八百人出山考医学院,很难!

朱寿恨铁不成钢:“天师教是华夏的本土教。已经让外来的和尚念经,还想让外来的‘上帝’来当主?朕虽能抵御草原的威胁,但无法替代天师抵抗外来传教者。”

张原庆愁眉苦脸。

朱寿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突然爆呵一声:“天师果真不把朕放在眼里。”一甩衣袖,怒气冲冲走出正堂。

“陛下误会,误会啊!您的要求老道都答应。”张原庆吓得急忙追出来。

朱寿冷哼:“听天师的口气很是无奈。朕是明君,不喜欢强迫别人。”

张原庆差点喷出心头血。新皇还有清誉在?

“天地可鉴!老道发自肺腑想助陛下救天下苍生。辽东瘟疫死伤数万,十室九空、哀鸿片野。吾等岂能视而不见!请陛下给吾等这个机会,让吾等协同筹建药厂,入医学院深造将来可救治百姓。”张原庆扑通跪在地上,情真意切地指天发誓。

朱寿扶起张原庆,感动的热泪盈眶。“天师修大道、爱护苍生,朕岂能拦着!可天师也要尽力而为,五十万金也太多了,十万金便足矣!至于考医学院的天师,多多益善。”

十万金!张原庆再次跪倒。

“十万金已经很多了。哎,既然天师坚持,那就十五万金吧。”朱寿长叹一声。

张原庆不敢继续倒下,流着激动的眼泪磕头谢恩。

神父旁观了一处天师的‘高风亮节’,几番思量后走出来说,“我马上写信给教皇,出十万金资助药厂。”葡萄牙在非洲发现金矿,不缺金子。

第482章 立竿见影的效果

刘孝殷切地领着科林·米尔纳参观辽东都司的电报处。这位外来的传教士是药厂的第一功臣。

此前无论他如何呐喊集资入股,户部不搭理他;官员们一金、两金的应付他;各地布政使司好似商量好了似的,都给了一百金意思意思。刘孝气歪了嘴,都当他叫花子打发呢!

神父许诺资助十万金的消息传出去,就像平静的湖面扔出一颗大石子。

正月十五之前,杭州府的皇家钱庄收到龙虎山送来的十万金。

位于中都凤阳的龙兴寺召开天下佛道大会。大会结束后,各地寺庙集十五万金资助药厂。并有一千名懂医术的僧人报考医学院。

留都南京的净觉寺资助五万金。净觉寺是太祖敕建的伊教寺宇。伊教的色目人曾经帮助过太祖建国,太祖对他们回以厚待。

京师大能仁寺资助五万金,并派出一百位喇嘛考医学院。

明朝的首座以现代化制药理念开办的药厂,同时收到道教、佛教、基督教、伊教的资助。

这番盛景是朱寿也没预料到的。

放眼此时的世界,能让伊教和基督教和平共处的只有明朝了。这点,绝对能在将来的武宗实录中大书特书。

被正名的罗教也资助了五万金。罗教存在的目的,是为了和白莲教争夺信徒,并在基层拥护朱氏皇朝的统治。罗教本身并没有收入,信徒几乎都是穷人。这五万金出自朱寿的小金库。罗教也号召精通医术的信徒报考。可惜自身资历浅,报考的信徒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连创立没几年的罗教都资助了五万金,其他人也坐不住了。

京师保明皇姑寺资助一百金,并在户部宗教司备案了西大乘教。一百金虽不起眼,对于只有比丘尼的保皇寺来说算得上很大一笔。

可惜后世有点小名气的黄天教、闻香教、弘阳教、三一教还没创立,说不得还会多几笔资助。

京师的山西同乡馆、江西同乡馆、浙江同乡馆等多个由地方籍商人组成的同乡馆纷纷解囊。每家统一捐一千金聊表心意。商人们经过新皇的多次‘调教’,越来越好做人了。

跟着新皇发横财的辽王大手一挥,抛出一万金,世人侧目。宗室们真有钱,前脚刚捐,后脚又捐了。

不管有钱没钱,为了面子也要捐。宗室、勋贵、皇亲、官员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药厂的捐助。

面对铺天盖地的捐献,户部尚书韩文咬咬牙,顶住各方的压力,厚着脸皮没有任何表示。

金本位改革后的十五万金,可是早前的75万两白银!相当于国库好几个月的税收。新皇赚钱的本事大,花钱的本事更大。光是提高官员俸禄一项,就能让税银急剧减少。

户部可没闲钱对外撑面子。有祸害在,面子是什么?

一收到四面八方的捐助,朱寿马上更改了原定计划。让电报处通电各处:药厂出品的所有药品,永远只卖成本价。愿天下百姓都能看得起病,得到及时的医治。

别人说这话,一定没人信。新皇的话,所有人都信。

新皇曾许诺让天下百姓吃的饱饭。历朝历代无人可及。可是,在高产作物、绿肥、劝农官教导耕种技巧后,没几年便应诺了。只要农户不懒散、官府有所作为,人人都能吃上一口饱饭。

光凭这一点,新皇的皇位妥妥的稳。这也是文官交权、武官听命、商人敢怒不敢言、宗室安静如鸡的根本原因。大明一万万人口,支持新皇的至少有九千万人。任何人和势力都无法把新皇赶下台。

对外无条件捐助十万金,是教会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记录。可科林·米尔很高兴。大明敞开怀抱,不但接受他的传教,还让他见识了大明的神术。

后世发达的西方世界,有过很长一段愚昧时期。当来自华夏的雨伞第一次在英国使用时,大家都觉得是怪物,用石头砸撑伞的人。和雨伞相比,自行车、电动车、热气球、路灯、电话、电报只能用神话来解释。

作为回礼,大明回赠教会千辆自行车、数百热气球,并送了一套医典给教会。

科林·米尔相信,当神奇的物品送到教皇的手中,教会的声望必将如日升天。

“陛下,神父敢许诺十万金,看来葡萄牙在海外找到金矿的传言属实。”年轻的南京水师指挥汪洋难掩喜色。

东厂厂督王岳笑眯眯地问:“东厂有不少好手,定能从神父口中获得金矿的所在地。”

被京师同僚暗示寸步不离新皇的王鉴之,心里盘算着朝廷捞几成好处。朝中官员普遍保守,并不赞成新皇征战世界。面对新皇的强势,大家也不反对。于是,新皇把海外的一部分利益分给宗室和勋贵,换取他们的支持。

王鉴之算是官员中的少壮派,属于支持出海的一系。少壮派很想插一脚,不满足干看着眼热。

新皇强势打压文官集团,原本的江西帮、江南帮等转入暗中。天理即人欲,人类喜欢抱团。朝廷又出现了新的派别:少壮派、老成派两派。两派的官员并以年龄、官职区分,而是用接受新政的程度区别。

两派政治观点不分是非对错。老成派看家,维持朝廷的运转。少壮派对外,扩展大明版图、意图夺取更大的利益。

“首先要在海外建立后勤基地。打仗,后勤保障是关键。我建议先恢复古里的港口。”惠安伯斗志满满。

轮椅上定西侯双手交叉思索一番:“先解决安南。先前安南勾结海盗骚扰海边,有一便有二。大明的本土绝对不能遭受攻击。安南是极为不稳定的因素。”

确保战争不波及大明本土,是新皇和议事厅共同的决议。是一切战争的前提。

鞑靼的威胁解除后,安南成了头号隐患。安南王也知道这一点,重金买通仁和大长公主妄图恢复属国名分。朱寿并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翘着二郎腿的朱寿白了众人一眼:“都忘了新大陆是吧?对付西方不急,朕有的是法子收取他们的智商税。他们从海外挖到的金子,都会流向大明。先把新大陆从西班牙手里抢过来。”

“汪指挥,科林神父有底气许出十万金,绝对不是普通的神父。打探出他真正的身份,协助东厂通过科林神父打入西方世界。”

“王岳,让东厂从海外收集西方火器的威力。可以用金子聘用雇佣兵。朕和神父交谈的时得知,西方打过仗的士兵会组成雇佣兵。只要花得起钱,他们就能给我们卖命。”

朱寿一一交代下去,下头的人不敢有丝毫懈怠。就算大明还未掌握去西方的海路、草原之路需要经过混乱的中亚国家,收集西方情报困难重重。只要他一句话,就会有无数人千方百计把情报交到他手中。

自从他挣脱官员的束缚,至尊无上的皇权在握,让他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当然,糟心事还是有的。

“陛下,瓦剌忠顺王觐见。”内侍来报。

第483章 服了

弘治十三年、也就是公元1500年,历史上的拐点出现了。

西方世界开启大航海时代。

身为蒙古后裔的乌兹别克昔班尼汗,在和撒马尔罕的战争中取胜,帖木儿王朝走向末路。次年,昔班尼汗赶走帖木儿的后裔莫卧儿,占领撒马尔罕并以此为首都。

被驱赶出去的莫卧儿占领了喀布尔,也就是后世的阿富汗首都,并接管了帖木儿王朝的残余势力。很多年后,统治印度三百多年的莫卧儿帝国成型。

在中亚地区,被乌兹别克弄得分崩离析的,并不止帖木儿王朝一个,还有东察合台汗国。

“你们连瓦剌分裂成几个部落都不清楚,朕也不指望你们知道中亚历史了。”朱寿给了在场的众人一个大白眼。

坐轮椅的定西侯一脸和蔼地看向惠安伯。他年纪大了,在军机处待不了几年,未来是年轻人的天下。

惠安伯欲哭无泪。他刚掌握欧洲各国的情况,新皇又转向了中亚。脑子快要不够用。

“元朝四大汗国之一的察合台汗国,分列成东察合台汗国和西察合台汗国。西察合台汗国被女婿帕木儿侵吞,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东察合台汗国分裂成赤力把里、叶尔羌、吐鲁番。”

朱寿嘚瑟地抖了抖腿:“吐鲁番已经成为大明的疆土,赤力把里正在被叶尔羌和乌兹别克分食。瓦剌各部在赤力把里北方。也先死后瓦剌分裂,势力大不如前。早先在鞑靼的攻占下丢失大片草原,现在又处于几分势力夹击之下。”

“瓦剌忠顺王如火如荼的日子让同族看得眼热。瓦剌人通过忠顺王找到朕,他们想成为大明的属国。想要效仿朝鲜,”朱寿嘿嘿笑了笑几声,“或者是安南。”

“想让大明一万万子民过上好日子,必须对外经商。海上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是重中之重。朕的目的很明确,诸位现在明白了吧?”

朱寿的笑容,让惠安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惠安伯很想大声说一句:他还是不太明白。

元朝四大汗国的堪舆图很大,可实际上元朝皇室无法控制另外三个汗国。以新皇和太祖一样的控制欲,能容忍不在掌控之中的势力存在吗?

“宣忠顺王。”朱寿向诸人科普中亚现状后,马上召见了瓦剌忠顺王。

忠顺王肥头大耳,不看他的眼睛,和朱家人还真有几分相像。话说回来,要是长的不像,忠顺王也不敢举着英宗后裔的名义认祖归宗。

瓦剌忠顺王三跪九拜大礼参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王爷请坐。”朱寿笑容满面,言行举止异常热络。

忠顺王心中一咯噔,新皇的笑容好瘆人。竭力掩下不安,他热情地与在场众人见礼。能留在新皇身边的,肯定都是红人,与他们交好一定没有坏处。

“刘公调教人的本领真不错。王爷在短时间内很好地融入大明。可喜可贺!”朱寿笑着鼓掌,“让瓦剌各部归属大明的建议,也是刘公提出的吧?”

静!

忠顺王趴在地上,额头沁出冷汗,“臣与刘公相见恨晚,宛如伯牙子期,乃莫逆之交。中间并不掺杂其他。”

朱寿呵呵一笑:“王爷刚来大明时,官话疙疙瘩瘩。如今说起话来头头是道。”

“臣以华夏皇室血脉为荣。在奴儿干都司享受祖上福泽时,虔诚学习四书五经。”忠顺王急促地想要证明,“臣也督促认祖归宗的儿孙们读书。此次几科考试,儿孙们都报了名。”

由不得忠顺王不怕。

他亲眼见识了明军镇压东北女真族叛乱。论血腥程度,和瓦剌各部族征伐相差无几。让他胆寒的,是明军的诛心策略。这还是刘公掰碎了一点点分析给他听的。

检举揭发有奖、禁止族内通婚、村民合作社、福利分房等一系列有别于关内的规定,把为数不多女真人分成数百个小团体。奴儿干都司颁布强制性政令,令所有女真族孩子上学堂,免除一切学杂费,并请来孔家嫡系子孙执教。

刘公说,二十年后等这一代女真人成年,女真部落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明女真族。两者行同意不同。

软刀子杀人,更凶残。

忠顺王打心底怕新皇。不是怕新皇要他的命。他怕新皇把他和儿孙们卖了,他们还傻乎乎地给新皇数钱。

刘公说,新皇重情重义,对自己人很好。瓦剌忠顺王想成为新皇认定的‘自己人’,‘瓦剌各族的归顺’是他向新皇献上的衷心。他做错了什么吗?

忠顺王恭敬的态度让朱寿很满意,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朱寿眉头一挑:“瓦剌各部绕过朝廷,通过王爷来向朕表达臣服,真的是他们的本意?没受到外人撺掇。”

瓦剌忠顺王指天发誓:“去年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杜尔伯特部四大部落首领,陆续派特使找到臣。他们都想归顺大明。因陛下登基、辽东走私、东北叛乱、瘟疫等事耽搁了些时日。”

朱寿大笑:“绕过朝廷直接找朕,有见地!”

“……”

王鉴之吐了口气,还好三法司中年龄较大的顾大人等同僚回了京。不然真会气死在辽东。因为回京的同僚,大部分人已经在年夜宴的当晚‘生病’了。

“瓦剌离大明太远,大明鞭长莫及。归属没有任何意义。”朱寿负手而立,“倒是可以组成战略同盟,守望相助。瓦剌各部担心乌兹别克、叶尔羌瓜分赤力把里,朕可以出兵占领赤力把里。”

“大明占了赤力把里,谅乌兹别克、叶尔羌不敢向北扩张。瓦剌只要做一件事。承认温良改至别失八里,为大明国土。”朱寿嘴角上扬。

他笃定瓦剌人会同意。他故意拖着不收回温良改,就是想看看瓦剌的反应。

明朝选出的内阁阁老几乎都有真才实学。谢迁在温良改不足两年,仿造河套、大宁城的风格建设温良改。温良改具备城市雏形。

城市对草原人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可瓦剌人在吐鲁番被大明打怕了,不敢侵吞温良改一草一木。谢迁带着牧民撤走后,瓦剌人在温良改外围搭起了市集。方便前往赤岭马市的商人在此地停留休整。

大明对北方的威慑力可见一斑!

一旦瓦剌同意,大明的版图即将超过后世华夏。不用女真部子孙帮着开疆扩土。

朱寿才刚登基,文治武功的成就超越大部分的皇帝。朱寿深感忧虑,深怕死后官员们不给他上名褒实贬的‘武宗’庙号。万一来个‘圣宗’庙号,他多不好意思啊!

“臣会转达陛下的意思。”忠顺王擦去额头上的虚汗。拥有大明这个同盟,瓦剌便无需担心乌兹别克和叶尔羌。

还有一件堵心的事。

忠顺王小心翼翼观察新皇的脸色,壮着胆子说,“陛下赐婚,臣理应兴高采烈接受。但臣年事已高,恐心有余而力不足,耽误谢小姐的幸福。”

新皇的大腿是一定要抱牢的,可谢阁老他也不敢得罪。县官不如现管。新皇不管琐碎的政务,在京师的谢阁老很容易给奴儿干都司穿小鞋。

“男人不能说不行。”朱寿瞪眼。

忠顺王拉下老脸一口咬定:“臣真的不行。”

朱寿服了。

第485章 好大一盘棋

朱寿把宗室扯入局中,把自己解放出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被商人养刁的大明官员,更加摆不脱‘利’。一个‘利’字,把大部分官员吃得死死的。

皇帝和官员们隔三差五的过招,已成为正德朝常态,天下人见怪不怪。每每总是茶馆、酒楼的谈资。这次备选秀女的闹剧也是如此。

“我媳妇的舅舅的舅老爷的儿子的邻居,倒霉催的被调入礼部。年还没过完,已经被上峰催促着加班。听他说,陛下为了草原和中原的良好关系,打算让权贵女子嫁到草原。”锦衣卫暗探老张边喝早茶边开始散播。

有食客大惊:“不可能吧。权贵家会舍得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到草原?”

老张嘿嘿一笑:“权贵们妻妾成群,女儿们一大堆,随便挑一个嫁出去就行。而且,嫁女儿的人家,能得到意想不到的补偿。”

“什么补偿?”

“那人没说。咱陛下可是散财童子,出手从没小气过。补偿一定很吸引人。”老张断言道。

“这话在理。以前当官俸禄少的可怜。现在一个小小的吏目家,都能天天大鱼大肉,不比地主老财家差。”食客点头道。

有人嗤笑:“朝廷逐步取消秀才、举人、进士、官员的免税权。也就京师的官吏日子能好过点,地方上的将比以往过得更惨。”

老张啐了一口:“你不懂就别乱说话!我媳妇的舅舅的舅老爷的儿子的邻居说,取消的免税权将这算成职分田收入。原本进士免税2000亩、举人400亩、秀才80亩,现在则是进士每年发放1000亩收成、举人200亩、秀才40亩。既可从皇家粮店取粮,也可以按照朝廷公布的市价折算成金银币。免税权哪有白花花的大米合算!”

一个媒婆打扮的妇人腾的站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一亩两石,40亩80石,一年40两银币。秀才不事生产,一年能白得40两银币。举人200两,进士1000两?!”

老张得意地笑:“我媳妇的舅舅的舅老爷的儿子的邻居,就是这么说的!”

“你得意什么,你又分不到!”食客吐槽。

“我得赶紧去老李家。王家那小子这科很有可能中秀才。老李之前嫌弃王家穷,没了免税权一无是处。”媒婆付了早茶钱急步离开。

有人追了出去:“我家闺女比老李女儿更漂亮、更能干。说成了我家闺女和王小子,媒人钱我给双倍。”

京师百姓的生活挺不错的。一家人勤快点,一年到头累死累活地干活,也能存上40两左右。可秀才什么都不用做!

“就算省吃俭用也要让我家娃读书。”很多食客心里想着。

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的谢迁还没轻松几天,又头大了。这几天轮到他在集义殿值班。

听到谣言的官员涌入集义殿。

“谢阁老,外头的传言是不是真的?陛下真打算把选秀名单上的女子指婚到草原?”

“我就一个闺女,绝对不远嫁!”

“我家闺女从小到大没吃过苦,去草原可怎么办啊?”

谢迁一一安抚:“谣言止于智者。”

“谢阁老,陛下的套路我们都很熟悉。先散步谣言,根据大家的反应调整计划,然后施行。您的孙女许给了伊王,可不能不顾我们。”

“医官的事,陛下就是这么干的。”

“就是,就是。”

谢迁苦笑:“可这次的谣言不可能是陛下散播的。和指婚草原谣言一同出现的,还有免税权折算职分田。进士一年1000两?虽然我也想一年白得朝廷1000两,可大明加起来约有2500多位进士,一年就是250万两银币。不算举人和秀才的,光支给进士的就要了大明一年大半的税银。”

“这倒是。加上秀才和举人的,得过千万了吧?”

官员们认同了谢迁的说法,集义殿恢复了平静。

‘叮铃铃~’集义殿的电话声响起。

谢迁接起电话,听了没几句握话筒的手抖了起来。眉头夹紧,嘴巴张了又张,“是,陛下。”

挂断电话,谢迁靠着案几站立。他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刘健。

一直在旁看戏的刘健放下茶杯,平静地问,“陛下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陛下说他听到谣言,认为谣言所说的法子不错。陛下准备拨给国库五十万金,从这科开始,秀才、举人、进士取消免税权,折换成相应的田产收入。”谢迁说话的声音打着颤。

“胡闹!”刘健大喝一声,“朝廷不可朝令夕改。就算从这科算起,五十万金也只能付一年,来年如何?三年一考,每三年递增一次,朝廷坚持不了几年。一旦自打嘴巴收回政令,朝廷的脸面何在?”

谢迁一脸苦涩:“陛下的意思,大幅度减少秀才、举人、进士的人数。陛下说,官员本就把很多事推给吏目做,缩减官员数量,增加吏目人数。考不上进士,学子们能考研究院、医学院,将来还会有各式各样的院校可供选择。”

“还有,一旦取消免税权,朝廷的田税会大幅增加。此消彼长,陛下测算过,每年贴补朝廷五十万金足矣。”

谢迁和刘健对望一眼。两人心如明镜,一旦免税权取消,陛下下一步必将清丈田亩。田税的增加,免税的部分比例少,大部分是各地隐瞒的田亩数。

“陛下哪来的五十万金?难道动用了各方资助药厂的钱?”刘健疑惑道。

谢迁叹了口气:“还有宗室拿出的金1000斤、银5000斤。陛下总会找到地方捞钱。”

刘健沉默了。

听上去朝廷每年多给秀才、举人、进士几十万两金,好似加大对科举取仕的扶持力度。实则减少名额,让无法考中的学子转学医学等杂科。

刘健相信,陛下也会取消宗室、权贵的免税权。一旦消除免税权,加大对土地的管控,土地兼并将被扼制。

陛下好大的手笔!

从逼宗室出血,换取在海外的封国权。把收获的金银当诱饵,用巨额利益推进清丈田亩、税改的进行。

原来,陛下一直都对江南清丈田亩的失败耿耿于怀。从始至终,陛下的目标从没变过。

“把朝宗他们叫上,内阁关上门好好商议此事。”刘健沉声道。

他下定决心年后立刻致仕。这官不好当了。顺带同情一下未来的国丈李东阳。他还能避开,李东阳这辈子都别想摆脱。

谢迁快哭了:“陛下不会真给选秀名册上的女子们指婚吧?”

刘健愣住。

第486章 热热闹闹才好

“光说不干假把式。↑菠』萝』小↑说朕是这万里江山的主人,如果连金口玉言都做不到,如何让天下臣民归心?!”朱寿慷慨激扬,手持朱笔批量派发指婚圣旨。

桌案上厚厚一叠的赐婚圣旨是刘鈗加班加点誊写的。每份内容一模一样,唯独留下指婚男女双方的名讳。

收到刘鈗传出来的消息,诸人一大早跪成一排。从惠安伯到王鉴之,从刘鈗到王守仁,甚至坐轮椅的定西侯都差点趴地上。

谁让他们家族中的待嫁闺女,出现在选秀名单上呢!

朱寿很生气!

能被朱寿带在身边的,都是他认可的有才之人。竟然连他们都动起了送女入宫的心思。

这股歪风邪气,得治!

坐龙椅的滋味不好受。身为皇帝,连娶老婆、找二房、玩小三都身不由己。

朱寿不喜欢被外人干涉私生活。他是皇帝,不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而能为所欲为的皇帝,除了暴君,就数昏君了。

原主是昏君,一位有点能耐的昏君。在文官把持朝政的形势下,原主能指挥军队出兵鞑靼,重创达延汗。在位十六年,闹腾得天翻地覆,最终落水而亡,一切归于原点。

昏君没前途。

朱寿决定做暴君。

无论面前跪着的心腹们如何恳求,朱寿不为所动。他依照初选秀女名单,一一把四品官员、近臣等家中的女子誊写在圣旨上。“诸位是朕的心腹,朕给诸位挑亲家的特权。”朱寿挑出几份仍在地上,“中原与草原打了千年。武力只可缓解一时太平。朕用联姻的方式把华夏文脉引入草原。若是能扔草原人认同华夏,诸位功在千秋。”

见诸人眉头不展,朱寿安慰道,“《大明律之北方条约》明文规定草原的婚俗。你们可以去河套瞧瞧,草原人与中原人结合比比皆是,过得都挺好。朕会在草原建城,等彻底打通草原丝绸之路,草原上的城市会非常繁华。”

“可是……”刘鈗想说秀女年龄都太小。新皇年岁不大,秀女们那就更小了。

朱寿两眼一瞪,穷神恶煞地说,“朕记得你未婚的儿子、侄子成堆,给他们从草原挑几位媳妇。”

刘鈗两耳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咚’一下倒在地上。

朱寿摇头叹息:“诸位是国家栋梁,朕希望你们以身作则,替子孙后代造福。”

不等众人反应,朱寿再道,“辽东事毕,朕将启程前往旅顺口,再从海上到山东祭拜泾王叔。阿儿脱歹、花当等人将随朕一起。想要找亲家的尽快。”

扔下这句话,朱寿带上谷大用等亲随外出。

辽东都司位于后世的沈阳。周围的土地埋着工业发展所需的几乎所有矿产。辽东河道众多,交通便利,具有天然的重工业基地优势。宗室给了一大笔买路钱,足够让辽东打基础。

一眼望去,如今的辽东大地苍茫一片,就像一张白纸等着他挥毫洒墨。

汪鋐正在和采矿冶金院的技师们说着什么,见到朱寿立刻小跑过来。

“陛下,辽东抚顺发现巨型露天煤矿。”汪鋐高兴地手舞足蹈,“加上之前探明的猛火油矿和铁矿,足够建大型炼钢厂。陛下,把大同钢厂搬来此地吧。”

“搬大同钢厂,信不信代王拿着刀砍你?”朱寿哈哈大笑。

汪鋐呵呵一笑:“臣只要人。抽调大同钢厂一半的技工和技师,臣保证在两年内建起辽东钢厂。”

“若是这样,代王真的会砍你。大同是在自行厂的支持下发展起来,代王深刻了解人才的重要性。大同钢厂的每一位技师、有前途的技工,在代王府的关照下,都把家安在了大同过上富足安康的生活。你是调不走任何一个人的。”朱寿无情地拒绝。

汪鋐眉头深锁:“懂平炉炼钢法的技师,除了大同钢厂,就只有皇家研究院有几位。可他们同时也是探矿的好手,需要在辽东找矿。”

朱寿摸着下巴眼珠子直转:“钢铁在火器、铁甲船、农具、建筑等处运用广泛,需要大量的技工和技师。干脆建一所钢铁冶炼技校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可是……”汪鋐刚张嘴。

朱寿直接下令:“谷大用,给蜀王发报,命其派人到辽东建皇家钢铁冶炼技校。调大同钢厂的技术骨干们到技校教学。尽量招收流民,把一家子迁到辽东。辽东什么都缺,最缺的还是人口。”

年关一过,宗室提督军机处的人选又出现变动。蜀王搬空了大半座蜀王府支付‘买路钱’,于是当选皇家商行的大掌事。

皇家商行总掌事为太上皇,内承运库总管黄伟负责金银账款,具体事务由大掌事管理。

当然,大掌事没能力一手遮天。朱寿搬出后世各类金融管理条例。在严格的章程、内侍们阴魂不散的监视下,朱寿牢牢把控皇家商行。

谷大用领命离去。

“……研究院正在准备招生,没精力……”汪鋐话没说完,谷大用已经骑马走了。

朱寿板起脸训斥:“朕让你这位皇家研究院院长兼任内阁阁老,是想要扩大研究院影响力。你倒好,处处避让内阁!”

“招生的事一点也不上心!天底下识字的人就那么点,想要招生,就得提前从礼部会试抢人。”

“你放消息出去。就说:等候补的官员排成长龙,朝廷不缺当官的。这科只会取一百位进士。但研究院会提前录取最早报名的五十名举人。”

朱寿双眼一瞪:“听清楚了?”

汪鋐心想:要不要学刘公装晕?

“嗯?”朱寿重重一哼。

“陛下何必操之过急,科举改革当徐徐而图之。”汪鋐拱手进言,“研究院、军校、医学院同时招生让不少人心生不满,一下子缩减取仕人数会激起士子游行示威。”

明朝本没有游行示威。朱寿来了,于是产生了独特的示威文化。

朱寿多次鼓动热血的百姓游街。他登基后,示威游街成了‘广开言路’的一种方式。只要在游街前到五城兵马司报备,锦衣卫都不会来驱赶。

各地官府重建黄册、鱼鳞册的速度太慢。每天都有百姓聚在大明门前抗议。五府六部的官员们头都大了。

百姓们只敢聚在一起叫唤几声,惹毛了士子可会闹出大事!年前宫里传出这科不考八股文,士子们群情激动砸了棋盘街上的商铺。

朱寿负手而立,淡淡地道,“正德元年需要点新气象,热热闹闹才好。”

如果说大明下海加入大航海时代是大事,那么药厂、选秀女、宗教司、医官、招生、建钢厂等属于小打小闹。而全面取消免税权,则是攸关大明发展的重中之重。

他要先下手为强。

第487章 弹劾不能分心(520快乐)

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

无论朱寿如何打压,文官在朝廷和军队中的影响力非凡。军机处的马文升、许进,致仕的兵部尚书刘大夏等运筹帷幄的帅才,都是经过科举取仕当官的。

撬动科举,震动天下。

“一定是假消息!每科取仕人数从300人减至100人,阁老们怎么会同意!”

“我等十年寒窗苦读为的是金榜题名。陛下一拍脑袋减少七成名额,让我等的努力付诸东流。我不服!”

“我等在医学院授官一事上让步,陛下紧接着就裁减取仕人数。倘若我等再次让步,陛下接下来就要取消八股文、取消南北两榜!”

科举是普通百姓改换门庭的唯一方式。动了科举,同样刺痛了百姓们的神经。

“求陛下别折腾小民。”

“太上皇管管陛下吧!”

“寒门子弟悬梁刺股、凿壁借光尚且有一分入仕的机会。入医学院、研究院需要家传绝技或异于常人的能力。陛下这是要绝了寒门子弟的希望!”

“我家么子这科原本有希望考中三甲同进士。一旦名额从300减至100,希望渺茫。下一科的希望更加小。”

“……”

正德元年二月十五,太上皇于奉天殿主持朔望大朝会。

在京官员除重病无法起身的,其余人等全都出席此次朝会。

奉天门前文武官员井然有序排成两列。武官们以黔国公为首,文官以刘健为首。皇亲、翰林院等立于左右两方。锦衣卫横刀

众官员大礼参拜,弘治帝令众人平身。

文官们人人手握奏折,神情激动。强硬的陛下不在京中,龙椅上坐着的是宽厚仁慈的太上皇。他们卯足劲,有胆量抱着今日不说服太上皇不退朝的打算。

如果龙椅上是年轻的陛下……那就得换个形式。文官们碰过几次墙,深知陛下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

个中滋味,官员们一言难尽。

弘治朝后期太子监国,正德朝太上皇监国。弘治、正德这对父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默契。

天下的父母都是操心的命。弘治帝对自家儿子,也是愁的不要不要的。

朝堂文武势力趋向平衡,鞑靼被打得半残,国朝已然呈现盛世之象,一个超越雄汉盛唐的大明即将雄起。局势一片大好,可臭小子偏偏觉得应该趁热打铁,断了土地兼并的源头。

弘治帝愁掉了一大把头发。原本稀少的头顶,更秃了!

可他把皇位都传给了儿子,除了给儿子擦屁股还能咋样?

“高公公,宣旨。”弘治帝极为明智地抛出中旨,先把正事公布了。

刘健等人面面相觑。弘治帝当朝十六载,几乎没有颁布过不经内阁票拟的中旨。倒是当今年轻的陛下,喜欢下中旨吓唬大家。

“刘公……”帝师杨廷和轻呼。他吓得鼻头冒出密密细汗。生怕中旨的内容与此次殿试取仕有关。

陛下每每搞事,最倒霉的就是他。

“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同僚们都怪他没教好陛下。在河套还算好,同僚不多,大家的心思都放在建设河套上。回到京师,门前车水马龙,待客的茶水一天到晚不断。攀关系的不足三分之一,大部分人都是来指责他教师育人的能力太差。

刘健沉着冷静:“稍安勿躁,太上皇在呢。”

如果此时下中旨的人是陛下,他一定已经晕倒在地。现在,只是双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而已。

宣旨的掌印太监高凤,慢腾腾打开中旨。清了清嗓门,慢条斯理地举起话筒,“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杨廷和不安地挪动双脚。官员们鼓出眼睛,恨不得把中旨瞪出大洞。能安之若素的,估计只有内侍们了。

宗人令晋王也是忐忑不安。晋藩一脉有不少子孙有科举做官的心思。减少取仕名额,同样会影响到爵位不高的宗室子弟。

此刻很多人心里都在骂:死太监,快点宣旨!

“升吉王为宗人府左宗人,升寿王为右宗人。升肃王、靖江王、辽王、庆王、黔国公提督军机处。钦此~”

“呼~”千把号人同时松了口气。弘治帝见状摇头苦笑,难为大家了。

中旨有关宗人府和提督军机处的宗室任命,的确是不需要经过内阁票拟的。

自从永乐帝命勋贵管理宗人府后,陛下让宗人府恢复了宗室自治。此前任命了宗人令晋王、左宗正秦王、右宗正鲁王,此次命弘治帝的亲叔叔吉王、亲弟弟寿王为左右宗人,也是遵照洪武朝旧制,合情合理。

崇王、兴王、衡王相继出事后,弘治帝的叔叔、弟弟们安静如鸡。这两位王爷的存在感低微,今后怕是事事唯弘治帝马首是瞻。

官员们觉得很正常。陛下能开口子让宗室在海外拥有封国权,必然会把宗人府牢牢把握在手心里。

但提督军机处的人选出人意料。

庆藩的一位郡王,偷换了宁夏战场中的炮弹,庆王难辞其咎;

靖江王是太祖兄长的一脉,朱文正又是被太祖软禁至死,靖江王一脉‘禄视郡王,官属亲王之半’。要说有什么不同,也就是靖江王把女儿嫁给了福余卫都督之子;

黔国公的先祖,虽然是太祖的养子、黔国公府世代忠心,可他姓沐不姓朱。

武将们这才反应过来,为何黔国公会进京上朝了。

打量晋王、秦王等藩王的脸色,没有异常,想来事先已经知道。

陛下让藩王们提督军机处,是为了监视武将和军队。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与文官的干系不大。文官们只是惊讶片刻,收拾心情准备开启大规模的弹劾。

吉王、寿王、肃王、靖江王、辽王、庆王、黔国公七人感激淋涕下跪谢恩。

辽王喜悦的声音溢于言表:“臣定不负太上皇、陛下厚爱。臣亲自带领赤岭商人,将在榆林军的护送下前往西方,重建草原丝绸之路。”

“祝辽王一路顺风,皇帝和朕期盼着辽王的好消息。”弘治帝摸着胡须爽朗大笑。

官员们竖起耳朵。

骁勇善战的榆林军将护送商队前往西方?

军队开道?

算打仗吗?

大家重新思量新任提督军机处的几人。

辽王负责赤岭马市;赤岭马市大半的货物,由云南的茶马古道送达,镇守云南的正是黔国公。靖江王的女婿是蒙古人,庆王、肃王的封地最靠近蒙古人。

草原丝绸之路,随着元蒙四大汗国的分崩离析中断,西行将途径蒙古瓦剌人的地盘。

疯狂的陛下,想把秀女名册上的官家小姐们指给蒙古人。

杨廷和身体一震:“陛下好像说过,接受指婚的,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刘健眼神一凝:“科举和对外贸易不能混为一谈。别被分了心。”

弹劾像打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能分心。

第488章 忐忑的示威

“臣有本启奏。”刘健踏出一大步,递出了首本弹劾奏章,简要表达不可妄改科举的主张。

弘治帝笑眯眯地让高凤收下:“朕会转告皇帝。”

原本说好第二个上奏的谢迁犹豫了。

江南文风鼎盛,同时商贸业十分发达。

刘健重重咳嗽了一句,谢迁身子震了震,这才递上了类似的弹劾奏折。

刘健心情想当复杂。

陛下大骂官商一体,反复训诫官员约束家人经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勋贵们隐在商人身后,官照做,照常从商人手里拿分红。

陛下嘴上愤慨,实际上没有采取行动制止官员经商的行为。反过来利用商人牵制官员,让政令畅通。

一招鲜,吃遍天。

只是这一次,涉及到官员的底线,用草原丝绸之路的利益诱惑,怕事行不通了。但陛下,会轻易放弃吗?

刘健原本打算辞官,出了减少取仕人数这档子事。架不住同僚们的哀求,他这老胳膊老腿只能再坚持一下冲锋上阵。

看到一些官员犹犹豫豫的神情,刘健躬下身子剧烈咳嗽。官员们不是铁板一块,陛下赢了先手。

官员们一位接一位上折,弘治帝笑得脸部发僵。突然看到刘健身体不适,忙招呼内侍送去太医院。

“这科会试一切照旧。日子不变,礼部尽快操办。高公公收下所有人的奏折,送内阁劳烦诸公操心。”弘治帝跟在刘健的身后飞快地离开。

这科会试不变就好。礼部尚书石瑶擦了把额头的汗,催促礼部的官员回官衙操办会试。

“石尚书,辽东快马加鞭送来的指婚中旨何在?”阳武侯薛伦拦住他的去路。

石瑶忙摇头:“礼部未曾收到。侯爷可先去集义殿瞧瞧。请侯爷让让路,本官手头上一堆的事。”

“会试存在了百年,不过是那些事。有什么可忙的!指婚一事陛下时刻关注着,我等应当替陛下分忧。”薛伦没脸没皮地拦着。哪位勋贵不找个三妻四妾的,家中女儿成堆。许出一个换些好处,只要不是上了选秀名册的嫡女便可。

围着石瑶的勋贵不少。西厂从海外贸易赚取大量的财富,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好不容易等到陛下愿意分出部分利益,他们岂能错过。

石瑶万般无奈:“李公虽远在孟艮府,却时刻替陛下分忧。选秀一事李公插不上话,但密切关注着。”

“如今选秀变成了指婚。陛下素来不爱处理繁琐的小事,并不在意指婚的对象。侯爷有何想法,本官可代为转告李公,让李公出面保媒。”

薛伦拱手离去:“替我给李公问好。”

他怎么忘了石瑶是李东阳的弟子。李东阳的女儿还没当上皇后,他们这帮人就惦记着给陛下选妃,李东阳心里能舒坦?

吓走了薛伦,石瑶火急火燎地离开。

科举和勋贵的关系不大。勋贵们能轻松地转移目标。文官们不行。科举取仕是绝大部分人维持门庭的底气。勋贵们能承爵。文官只有依靠一代代子孙金榜题名,才能保证富贵绵延。

“刘公的病影响不了计划,一切如常。”谢迁身边也围着一群官员。他们不急着离开奉天门。他们想要留在此地避免卷入麻烦中。

谢迁骑虎难下。

面对利益的诱惑,他犹豫了。可在一大群官员的裹挟下,他唯有硬着头皮接下此事。身为阁老,享受无上荣誉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别太出格,陛下可不是好脾气的太上皇。”

明朝的朝会只要是京官,不论官职大小皆可参加。一位从八品的鸿胪寺主簿,怀着悲壮的心走出大明门。向守在大明门前空地的士子们打了个手势。

主簿可以换身衣服多绕几圈再出门。但他知道,锦衣卫和遍布京师的暗探不是浪得虚名。很容易查出是他递的话,偷偷摸摸只是多此一举。

他才从八品,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陛下取消了国子监监生,任何人想入国子监,全都必须通过考核。儿孙们文不成武不就,指望不上监生补官,仕途无望。还不如多攒些人情,做些生意当个富家翁。

得到了暗示,原本安静聚在一起示威游行的士子们暴动了。

当天陛下的为人朝野皆知,今日没有一位参加会试的举人参与。聚在此地的骨干,多为官二代、官三代,没了监生名额很难做官的那类。他们煽动很多屡试屡败的考生,凑了不多不少2000人。人数多了会出事,人数太少引起不了关注。

今日暴力游行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老狐狸们的反复思量。脾气不好的陛下,是他们唯一的顾忌对象。

“反对减少进士、举人、秀才名额,反对取消免税权!”士子们举起身边大喇叭高喊。

大明门正前方是一大块空地外,两旁则是商铺林立的棋盘街。棋盘街是皇家私产,店铺租金拨给惠民药局。

地段好、商铺装修新颖,租金价高,一年之内就收回了建造的本金。可没想到,过年前传出‘取消八股文’的消息,棋盘街被士子们砸了个遍。没有一家的玻璃是完好无损的。内承运库拿出不少银币翻修,可把正缺钱花的朱寿气坏了。

古代能识文断字的人少。物以稀为贵,士子是金贵的。特别是闹脾气的原因得到很多官员的谅解。损失巨大的朱寿再生气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看到士子们乱了起来,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尽量驱散四周看热闹的百姓,防止发生踩踏。

朱寿爱折腾,多次鼓动京师的百姓闹事对抗官员。弄得京师的百姓成了刺头,官差们轻易不敢得罪。可这次,百姓站在了朱寿的对立面。

百姓们支援士子,高喊着“反对减少进士、举人、秀才名额,反对取消免税权”的口号,一起加入砸玻璃窗的行动中。

“幸亏准备的是泥巴。”经历多次百姓示威游行的主簿依然心有余悸。

皇帝们最怕百姓聚众闹事,他们这位陛下倒好,最喜欢鼓动百姓和官员们闹。这下好了,把事情闹大了吧?

主簿拍拍胸口:“百姓加入也好,法不责众。参与示威的人越多,士子们越加不会遭到责难。”

棋盘街很多家店的掌柜是朱寿的人。他们不紧不慢地送走客户,搬着小板凳坐到安全的地方嗑着瓜子看戏。

陛下说了,内承运库没钱再次修缮棋盘街。棋盘街交给张忠保护。

张忠是谁?白莲教苏州事变的军师,能对付得了苏州官府,还对付不了闹事的乌合之众?

第489章 自己晕还是打晕

明朝向来敬重读书人。

身上有秀才功名的士子,不但见地方官免跪,犯了事地方官府也不得随意对其用刑。在权贵遍地的京师,效果会打些折扣。可若是2000位秀才闹事,没上峰的命令,顺天府、五城兵马司的衙役不敢冒然动武。

更何况闹事的士子很多都是官二代,父辈们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啪’一块拳头大小的土块砸在辣锅店的玻璃门上。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袭来……

辣锅店的生意是棋盘街上最火爆的。人人皆知辣锅店的老板是某位贵人本尊。上次游行辣锅店的损失最大,此次也士子们攻击的首要目标就是辣锅店。

“退往地下室。”辣锅店掌柜招呼小二们撤离。

虽然土块攻击力有限,士子们故意往一个点砸,次数一多,脆弱的玻璃门应声而碎。

掌柜气得跳脚:“小的们,下次刘阁老府上预定酒席,不收定金,翻倍收押金!”

刘阁老昨日派人预定了五十桌羊肉火锅。还让店里提前炖起,以备散朝了来吃午饭。

羊肉火锅炖好了,锅里还多了碎玻璃和泥土两种配料。他大爷的,还怎么吃!

亏本了,亏本了。

一开地下室的铁门,浓香醇厚的羊肉汤扑鼻而来。只见西厂指挥胡玢胡大人,带着西厂的众多兄弟们蹲在地上吃火锅。人群中还有一位蓝眼睛、黄头发的高大男子。

掌柜是从西厂退下来的老人,大家都是老熟人。

“胡指挥,您老怎么跑到这来吃火锅了?”掌柜大吃一惊。

胡玢吞下羊肉:“原本想到二楼看热闹。见闹了起来,客人都跑完了。炖好的锅底没人吃,粮食不能浪费,下来的时候顺带提溜了几锅。”

看热闹?是看张忠大人的热闹吧。

掌柜苦笑。陛下重用曾经是白莲教军师的张忠大人,有不少人闹意见。可陛下决定的事,谁敢瞎逼逼。

“那个谁,去哪了?辣锅店是陛下的产业,一点都不上心。掌柜的,你一定要一五一十地汇报给陛下。不能打马虎眼!”胡玢龇着牙笑。

掌柜赔笑:“张大人说今日闹事的士子家世都不差。今日我等少不了吃点亏。但张大人保证,会加倍弥补我等损失。”

“内承运库没钱修缮。那家伙哪来的钱负责?!”胡玢的双眼瞬间闪亮,“兄弟们,敞开肚子吃。掌柜的,去冰窖把海鲜、肉都给我们端上来。统一算在店铺损失内。”

掌柜无语。得了,干脆把刘阁老预定的五十桌羊肉火锅一起算上。张大人才高八斗、机智过人,一定有办法弄到钱贴补的。

“反对减少进士、举人、秀才名额,反对取消免税权!”士子们一边用大喇叭喊着口号,一边用泥块沿街砸玻璃。

看热闹的各位掌柜慌了,张忠人呢?陛下可是把保护棋盘街的重任交给了他!

五城兵马司和暗中观察的人懵了,没人来阻止士子们疯狂的行为吗?东厂的人不方便出手,西厂的人总可以来吧?

难道陛下放弃了棋盘街,留着给士子们出气?陛下有那么大肚吗?

突然,示威人群里传出这样的声音:“砸,都砸了!让陛下听听我们的心声。反正法不责众!”

一群人冲进被砸坏们的辣锅店,打翻火炉、砸坏桌椅。

混在士子中间的百姓有人眼馋火锅料理,偷偷藏了几罐调料。店里的小二们都躲了起来,没人在乎偷盗行为。

辣锅店只有食材和调料,等示威人群涌进了超市,示威很快变成打砸抢的强盗行为。

五城兵马司的衙役慌了,忙不迭找上峰请示。今日的示威游行有很多人打过招呼,他们可不敢乱找人。

当天的锦衣卫、东厂好像集体瞎了一样,没人出面阻止。

有人抢柜台内来不及拿走的钱币。有人抢商品,有人连玻璃窗都抢。

……

示威的士子在前头开道砸门窗,后头的百姓尾随抢东西。有抢东西的人和店家起了冲突,双方厮打起来。

“我受伤了!”店家被打破了头,高喊一声,立马一拳打断了抢劫者的鼻子。

四周维护治安的五城兵马司衙役,纷纷冲进人群制止暴民。却没想到深陷泥潭,被暴民们冲散了。衙役们一时没能控制场面。示威游行转为暴力事件,事态彻底失控。

现场一片混乱,有各式衣着的人冲出棋盘街,也有人从外头冲进来。

传话的主簿暗道不好,想进宫报信。刚靠近宫门口,禁卫关上了宫门。“不能让大明门外的骚乱祸及皇宫。”

上朝的京官们大部分没出来呢!

宫门一关,主簿头上好像被浇了盆冷水。陛下牢牢把控军权。京师外城有京营;内城有锦衣卫、东厂、五城兵马司;皇宫内有腾骧四卫、禁卫军。白莲教都闹不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们算得了什么!

“中计了!”主簿思来想去,迈开腿往石大人胡同狂奔。

中城兵马指挥使火急火燎地带人支援。他得了内阁的暗示,今日‘卧床不起’。得知棋盘街的混乱,他的心都凉了。皇宫的正大门前出乱子,他的官也当到头了。

到场的指挥使刚想拔刀用武力镇压,‘哐嘡’一声,刀断了。

暗器?有高手!指挥使头皮发麻,难道白莲教的人趁机闹事!四下戒备,却发现几张熟悉的面孔。

“是你自己晕,还是我把你打晕?”穿着葛布短衣的张忠面无表情地问。

陛下,您想搞啥子啊!

中城兵马指挥使欲哭无泪,果断地‘晕倒’在地。

“王爷,棋盘路打起来了!您快去劝劝吧。”主簿闯进了大明皇家商行的总部。

整条石大人胡同就是一座府邸,规模堪比王府。是复位后的英宗赐给石亨的宅子。当今陛下把这座大宅子赐给弄出高产水稻的技师。技师嫌占地太大不好打理,想高价卖出去。

年轻的晋王刚当上皇家商行的大掌事,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买下这里,弄出皇家商行总部。这等府邸,才配得上大明皇家商行。

晋王正在游逛府邸,骤然听闻棋盘街出事了。

晋王愣了愣,马上让护卫备马离开。

“陛下有要事交代本王,本王必须马上赶到大同。你可以去找张忠,张忠是皇家商行新上任的外事部部长。专门负责皇家商行各种对外事宜。”

主簿呆呆得看着晋王上马离去。

他只求晋王进宫,把事情及时汇报给太上皇。因为太上皇是皇家商行的总掌事,也是官员们最后的保护伞。

官员们相信,仁慈的太上皇一定不愿意把事态闹大。

可他没想到,晋王头也不回地走了,竟然连报信都不愿意!

第490章 当朕好欺负是吧?

文武百官、权贵皇亲达成一个共识:当今陛下不是啥好人。

当然,好人不等同于明君、好皇帝。新继位的正德皇帝年龄尚幼,离盖棺定论还早。反正也没人对此抱有希望。

吃软怕硬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劣根性。要不是万不得已,没人愿意得罪实权在握、眦睚必报的陛下。

主簿哀求皇家商行的管事帮个忙拉把手。管事们学蜀王的样,溜得飞快。

“这可怎么办?”主簿急得团团转。

顺天府尹、五府六部的人滞留在奉天门,连个商量的人都没。

突然主簿灵机一动:“去太医院找刘阁老商量,说不得还能遇到宫里的人,求他们带话。”

主簿顾不上小节,骑上靠在墙边的自行车返回。

“闪开!”马路中间的车行道多了许多出城车。骑手们好像背后有人追,脚下生风,把车骑得比马儿快。

一辆自行车从主簿身边逆向飞驰而过,双方差一点撞上。被惊吓的主簿没握住车头,从车上摔了下来。

主簿抱着撞伤的膝盖破口大骂:“你们逆向行驶,违反交规!”

自行车后座上的白衫青年探出头,俊俏的脸上很是愧疚,“钱叔,对不住了。风紧,扯呼!事后小侄到府上谢罪。”

主簿瞪大双眼:“连家三侄儿?”白衫青年,是鸿胪寺上官连寺丞的三儿子。今日示威游行的一份子。他怎么往城外跑了?

“棋盘街咋了?”主簿扯着嗓子问。

一旁的行人好心回他:“棋盘街闹得不成样,宫里出动了一队禁军维持秩序。闹事的士子们作鸟兽散。”

主簿心提到嗓子眼:“抓人了吗?伤人了吗?”

“禁军负责保卫皇宫,今天带头闹事的是官家子,禁军才不会傻乎乎的越俎代庖。听说锦衣卫几个头头留在宫内,下头的人没接到命令,今日都没出现场。也算那些士子们命大。”行人啧啧有声,“咱陛下第二次被士子砸了店面,估计暴跳如雷。”

主簿暂时安下心,也不去太医院劳烦刘阁老,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回到棋盘街。

宫门已经打开,散朝的官员们聚集在一起。游行示威的士子们退走,禁军撤回皇宫。医官照顾受伤的人。

棋盘街再次被砸的面目全非。损失最大的当属辣锅店,店铺里完好无损的,唯有水泥墙。

“谢大人,陛下会不会事后追究我等?”胆小的官员问。

谢迁泰然自若:“士子的游行事先向五城兵马司报备。手续上没问题。陛下反复强调依法治国,不会无端寻我等麻烦。”

主簿露出难看的笑容,能被抓住把柄的只有负责传话的他。

“有百姓混入游行队伍,我就怕陛下会把棋盘街的损失算在士子们头上。”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无人当场被抓。想抓人也要有证据。”

“就是!”

“……”

主簿在人群中见到了连寺丞:“下官见到贤侄被人载着出城。”

连寺丞点点头,朝抱着双手冷眼旁观的张忠挤挤眼睛。

主簿明了,低着头混在官员中间。他现在一点也不慌了。大不了被抓问责。到时会有人照拂家里的生意。几个孩子的前途也会有着落。

胡玢打着饱嗝,笑眯眯地拍拍辣锅店掌柜。“我看别重新装修,干脆重建吧!重建的时候把地下室扩建一下。冰窖太小,装不了多少食材!”

掌柜放弃清点损失。连厨房的铁锅、碗筷都没了,辣锅店只剩下地下室的备用食材。

“掌柜的把损失报到皇家商行,十日内会有人把双倍赔偿送来。是重建还是装修,掌柜说了算。”张忠拱手表态。

同时也让手下人把话带给各家店铺的掌柜。

胡玢“哟”了一声:“掌柜的,把锅碗瓢盆、惊吓费都算上。某人手头比陛下还宽裕。”

“胡指挥说笑了。”张忠苦笑。

胡玢挑挑眉:“你从哪弄钱?问士子索赔吗?人都跑光了,谁会认账!你利用了谁替你出这笔钱?不会又是西厂吧?兄弟们,回去查查账,看看有没有少。”

“掌柜的,我先带人回皇家商行。”张忠神情落寞离开。

辣锅店的掌柜说和:“张大人也不容易。皇家商行说穿了只是商家,没权利抓人。在这个紧要关头,冲撞士子们闹出事,无数污水会倒在陛下身上。陛下不在乎,我们总得为陛下想。张大人能想办法弄来钱修缮棋盘街,对大家都好。”

天天跟在胡玢屁股后头的弗兰克挠挠头:“……拉不拉不温炖。”

“这里谁听得懂西班牙语!说大明官话”胡玢骂道,“我把你从牢里带出来,是让你好好学官话。学会官话,教我们说西班牙语。老子早晚要去西班牙逛逛。”

弗兰克用蹩脚的官话说:“有问题。张,很坏,狡猾狡猾的。”

“哈哈哈!这话说对了。走,今个儿心情好,带你去游乐场玩玩。”胡玢哼着小曲带人离开。

谢迁一直在暗中观察张忠的反应。没发现半分不妥。也是,陛下不在京,手下的人哪有魄力得罪满朝文武。

等了半宿没见陛下的人有其他动作,官员们四散离去。士子们的长辈,纷纷派人出城找他们。

太阳落山前,陆陆续续跑出城的士子被找到。

一切看起来很挺正常。

除了消极怠工的张忠、锦衣卫、东厂等。

第二日,连寺丞慌慌张张找到主簿。

“你亲眼看到我儿出城?”

主簿愣了愣:“贤侄撞了我一下。还和我道歉来着。”

“家人出城找了一夜,没瞧见三儿。”连寺丞急得不行。

有同僚笑道:“连兄,去花柳巷找了没?我家那没出息的东西,被人从青楼寻回。美其名曰:青楼安全。可把我气坏了。”

“找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

连寺丞四下询问,得知参加示威游行的2000士子,还有五百多人没音讯。

三天后,部分士子让西厂送信回京。游行出现打砸抢,他们胆小,当日出城直接回老家。

十天后,棋盘街的商家拿到了店铺的双倍赔偿金。

仍有156名士子音讯全无,其中包括连寺丞的三儿子。

而朱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旅顺口登宝船出海,前往山东威海。

“陛下,京师急件。”上船前,京师快马加鞭送来请罪奏折。

“京师失踪人,找到朕这儿来了!”朱寿大怒,“谢阁老真以为朕当了皇帝,要顾忌名声,束手束脚得好欺负是吧?”



第491章 别拉低朕的档次

皇帝这个职业最痛苦的,首当其冲便是看奏折。

尤其对于曾利用系统填鸭式学习的朱寿。就算脑子里塞了很多知识,但让他看古文,就像看英文原著,中间会多一道翻译。除了翻译,还得想想这个词出自哪个典故,暗喻什么。

朱寿多次三申五令强调奏折理应简明、扼要,可架不住官员们喜欢炫耀文采。至今没被人识破他的文学素养,得感谢太祖开创了白话文圣旨,感谢内阁的票拟制度,感谢后世的海量数据库。

谢迁递上的是请罪奏折,中书舍人、汪鋐、司礼监没人经手。

朱寿亲阅,然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能请成假的中书舍人刘鈗暗道不好!陛下额头青筋直跳。谢阁老在请罪折子写了些什么?

朱寿脸色铁青。谢迁把奏折写成骈文,词藻华丽、典故僻生词无数。欺负他看古文吃力?!

最后一句:“俯首帖耳来请罪,惟愿平安此所求。”

“谢于乔是什么意思?!”朱寿把奏折丢给刘鈗,“朕是大明皇帝,行的是堂堂正正的王道。就算派人绑架,至少也得是达延汗那个级别的。回复谢于乔:别拉低朕的档次。”

不管别人信不信,他自己是坚信不疑的。

朱寿气呼呼登上宝船。

皇帝陛下冒然提起达延汗,引得随行人群一阵骚动。

达延汗是蒙元分裂后出现的雄主。把瓦剌各部打的丢盔弃甲,差一点点统一漠南。可惜遇上了还是皇太子的陛下。

鞑靼好儿趁部首领阿儿脱歹,心大地高声询问刘鈗发生何事。瓦剌忠顺王、花当等人竖起耳朵倾听。得知京师丢了一百多位士子,官员们找陛下要人。

阿儿脱歹等人付之一笑,跟随朱寿登上十丈高的宝船。

权倾天下、富有四海的皇帝陛下,需要用绑架官员后代、威胁官员以达成目的吗?虽说达延汗被陛下阴过很多回,但那依靠的是大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货物。

这群新大明蒙古族,上了宝船东摸摸西逛逛,好像得到新玩具的孩童。长一百多米、宽60多米、上下四层的宝船,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谢迁的请罪奏折。被他们当成笑话,乐了乐,并不往心里去。

刘鈗可不敢掉以轻心。

官员们心里门清,减少科举取仕人数是小事,取消免税权才是文官们万众一心的根源。直接补偿财物听上去很多,可怎么比得上那些台面下、说不出口的利益。

弘治帝两次下旨清理江南田亩失败,不是没缘由的。

刘鈗从布袋中拿出书写笔,把朱寿的意思附在奏折下方。见东厂的人已经上船,另取纸张,描叙朱寿看奏折的愤怒表情。

“近日来陛下忙于替蒙古人指婚、与瓦剌使者密谈,未接见其他人等。”至于发电报、打电话,就不是刘鈗能知道的。

把回折交还给信使,刘鈗匆匆上船。

“这艘船,比地上的高楼广厦都雄伟。”

“大同的代王府比这大。”

“那是你没去过京师!没见过紫禁城。”

“这么大的船,得多少人开动?”

“这就是海啊?真漂亮。”

“原本我们也有海的,现在都成了克里米亚的土地。”

“……”蒙古人议论纷纷。

朱寿念念不忘重辟丝绸之路。这次会让辽王带领商队前往欧洲,正是因为前来附庸的瓦剌部落中有金帐汗国的遗民。提醒他必须出国试一试。

金帐汗国是蒙元四大汗国之一。于两年前,也就是公元1502年、弘治十五年,在克里米亚和莫斯科公国的夹击下彻底灭亡了。克里米亚成为金帐汗国的继承人。

克里米亚占有黑海入海口。想要从草原走到欧洲,必须渡过黑海。

克里米亚附庸奥斯曼帝国。如今世界,能与大明抗衡的,唯有奥斯曼帝国。两国距离遥远,历史上并没有发生冲突。

朱寿拿不准奥斯曼帝国对大明前往欧洲的态度。想来是不欢迎的。

东方商品深受西方社会欢迎。在东西方之间往来的中间商,阿拉伯商人、威尼斯商人,赚取差价赚的不亦乐乎。如果大明的商队能直达欧洲,中间商赚不了差价,冲突必定难免。

因为宗教等原因,西方和阿拉伯人战争不断。可宗教阻挡不了商人的‘友情’。也正是因为中间商之间牢固的‘友情’,逼得欧洲冒险者开启大航海时代。

如今,克里米亚正在和莫斯科公国争夺金帐汗国的遗产。那片地区由于失去了金帐汗国的威慑,相互征伐不断。

朱寿认为,这是大明插入的最好时机。

“真是个好时代啊~”朱寿张开双臂,狠狠吸了口海上的新鲜空气。

不提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意大利战争、中亚混战,隔海相望的日本正处战国时代。虽然朱寿助足利义稙夺回幕府将军,但他可不会好心地帮忙稳固幕府政权。

大明缺少金银等贵金属,需要日本源源不断地输入金银。大明外患已解,内忧一直存在。对日本暂且只有笼络。

如何笼络?

联姻是最好的方式。

便宜老爹不给力,朱寿只有福泰一位妹妹。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宗室的任务是进击美洲。

综上所述,联姻的事,只能交给臣子。

赐婚的效果并不好。听闻很多官家小姐闹得要上吊。便宜老爹让他悠着点。

华夏民族有容乃大,只要认同华夏文脉的都是华夏人。

官员们自认高人一等,对于外族联姻的事闹起了脾气!

非逼着他来硬的是吧?

谢迁找他要人。他怎么知道人到哪去了,他把事情全权交付给0张忠负责。

“开船!”

宝船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前进。

在底部蒸汽机组的驱策下,壮如小山的宝船缓缓驶出旅顺口。

“汪爱卿,朕想建一艘海上行宫。让皇家研究院出图纸。”朱寿想到未来的蓝图,豪气干云天。

汪鋐很无奈:“陛下,内承运库没钱了。辽王的西行花销,还是从皇家商行预支的。”

朱寿双眼一瞪:“汪洋,带上水师的兄弟们去海上找找‘海盗’。”

汪洋可怜巴巴地瞅着他:“陛下,水师把从马六甲到旅顺口的海盗清剿干净。”

朱寿扳手指算了算。近期也只有古里战场能捞外快了。

葡萄牙人有黄金,就抢他们的。

“科林神父,给朕说说葡萄牙呗。”朱寿热络地找上前。

第492章 朕要微服私访

面对大明皇帝的热情,度日如年的科林神父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还悬着的另一半,是因为大明皇帝对金帐汗国遗民的热情。

科林神父最担心的便是大明皇帝的信仰问题。奥斯曼帝国占领了君士坦丁堡,对欧洲虎视眈眈。他来大明,就是想获得大明的支持。

“相比大明的富庶,葡萄牙没有值得夸耀的地方。教廷以及葡萄牙想和大明交好的心情,上帝可鉴。”科林神父卯足劲拍马屁。

朱寿哈哈大笑:“我们两国不打不相识。为了深化两国的交往,朕提议让大明水师跟随贵国的海军前往欧洲。”

“这……”科林神父神情犹豫。

在西方教廷的势力强大。他是教皇任命前往东方传教的红衣大主教。可全权处理与东方的往来。

来了大明后,见识了停靠在旅顺口的民船,他心中越来越不安。大明若是对西方起了心思,会是比奥斯曼帝国更可怕的敌人。科林神父便不敢轻易答应。

毕竟,葡萄牙海军在大明水师面前不堪一击。

朱寿坦然地说:“当然,也可以先请葡萄牙海军来大明。”

“贵国知道前往大明的航线吗?”朱寿不经意地问。

几年前达伽马绕过非洲好望角,达到了印度。西方人打开了东方世界的神秘大门。

科林神父遗憾地摇摇头:“东西方的通道被阿拉伯商人垄断。我当初花大价钱买通古里商人,才到达的满剌加国。”

朱寿眼珠子一转:“这样吧,神父先与贵国海军联系,在满剌加国碰头。让水师带他们来大明。大明把货物送到满剌加国,由满剌加国的阿拉伯商人带往欧洲。你们把船开到大明,还能直接与大明做生意。”

“大明和谁做生意不是做?”

科林神父笑得阳光灿烂:“陛下说的极是。”

朱寿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得警告水师别把‘海盗’清剿干净。他对外走的是王道,人设不能绷。没背锅侠,这戏不好演。

朱寿不敢保证一百年后的大明会如何,但此刻的大明,绝对不惧怕西方的炮火。

南京水师指挥同知汪洋,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神父捐出15万金时,陛下露出狼一般的眼神。现在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呕~”刚刚还笑语欢腾的甲板上,传来恶心反胃的味道。

蒙古人待惯了草原,第一次坐船出海,晕船了。

“陛下,蒸汽机很神奇。”花当捂住嘴,“大船也很神奇,可臣……呕……臣和它们八字不合。”

阿儿脱歹急得跳脚:“我倒是没晕船,可我的马晕船!”

蒙古人和战马形影不离,他们要求带马上船。朱寿同意了,反正宝船能承载三四千石。这反而提醒了他,可以弄一支海陆两栖作战军队。

朱寿摊开双手耸耸肩:“没事,吐啊吐就吐习惯了。”

听说当年元朝没打成日本,正是因为蒙古人晕船导致的。

宝船离港不消半日,花当已经吐出了黄水。靖江王的女婿塔布巴图,脸色苍白,看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陛下,臣……臣若死了,您册封……册封我三弟为都督吧。”花当可怜巴巴地拉着朱寿的织锦衣摆。

朱寿揉揉发胀的太阳穴:“最近的港口在哪?”

汪洋之前前方若隐若现的小岛:“前方有蓬莱三岛。水师曾在其中最大的一座长岛上,剿灭过一支人数众多海商。当地豪富不顾朝廷海禁,在海岛上设置了据点。因长岛的地理位置特殊,提督曾命威海卫留人守岛。我等可以在长岛登陆。”

随行的船只除了载人的宝船,还有多艘福船、铁甲船,守卫力量充足。又在近海,不会有危及陛下的事情发生。

“就去长岛。花当都督在船上多待几个时辰,真会活活吐死。”朱寿一脸无奈。

宝船改变了原定航线,朝长岛方向驶去。

朱寿成了大明皇帝,出行的线路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山东在年前就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旅顺口在宝船出港后,及时向京师通报。京师通过电台通知山东。布政司雍泰提前在威海卫等着。

让雍泰头疼的是,跟着他来的,还有山东的大儒名士。山东是孔孟之乡,书香门第无数。他们对陛下提出的‘减少取仕人数’颇有微词。陛下将从威海卫登陆的消息瞒不过他们。

得益于电台、电话等通讯技术的发展,雍泰获知京师的士子失踪案。虽然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指向陛下,可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认定是陛下的手笔。

陛下连鞑靼人都不怕,还会怕读书人?多少位御史的铁嘴辩不过陛下的毒舌?

雍泰非常担心宿老们得罪陛下。

仔细打量前来的人。孔孟两府来的是旁支。也是,两府的嫡系子孙前往东北开设学堂、教化女真族去了。

雍泰想了想,只要陛下不和孔孟两府冲突,其他的事应该都能搞定。

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海边的落日很美,西天缀满鲜艳的云霞,如仙女色彩斑斓的天衣。换个场面,雍泰一定当场吟诗一首。可此刻,他全无心情。

最坏的打算不是发生冲突,而是见不到陛下。

“可曾见到陛下的龙船?”雍泰不知是第几次询问威海卫千户。

千户时不时用望远镜眺望,随着天色渐暗,他的脸色越发的焦急。“未曾。陛下乘坐的是蒸汽宝船,速度极快。早该在一个时辰前抵达。”

雍泰原地来回踱步:“派出你们卫所最快的船,沿旅顺口的方向寻找。遇到陛下的龙船令他们立刻发电报。”

虽然文武不相统,可已经慌了神的千户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暮色降临,威海卫点燃了火把、煤油灯、火堆等所有能照明的东西。前往寻找的船只未曾见到龙船的身影。

“雍大人,陛下不会,不会又开溜了吧?”威海卫千户小心翼翼地猜测。

没办法,谁让他们的陛下是惯犯。

雍泰遣散了宿老,头大地回道,“你我分别向京师回禀吧。”

军机处、内阁同时收到威海的急电。

“陛下又去哪了?”大家很无奈。能怎么办?他们还能把陛下锁在皇宫不成?

在长岛打捞海货狂吃的朱寿,正和恢复精神的塔布巴图、花当、阿儿脱歹等人拼酒。

朱寿的酒被谷大用兑了大量的水。陛下要喝酒,他们跪死了也拦不住啊!

“陛下,真不给山东和京师去电报平安吗?”负责朱寿安全的东厂厂督王岳心中打着颤。

朱寿打了个酒咯:“朕要微服私访。”

第493章 打晕

喝了酒的朱寿思维特别发散。

开始时,只是和阿儿脱歹、花当等人畅想打通草原丝绸之路、让草原百姓安居乐业。

接着,分析起了草原生存之道的优劣。

“草原最大的问题是种不了粮食。光靠牛羊养不活所有人。为了生存,必须选出强大的头狼,没粮的时候南下掠劫养活大家。如果换做是我,也只能这么办!”

“可一旦头狼死了,底下便会群龙无首陷入内乱。五十年前的瓦剌多么强大,也先一死四分五裂。达延汗的确有当中兴之主的才能。他在的时候,鞑靼铁骑狂扫漠南。达延汗一死……”

谷大用的大手盖住酒杯:“陛下,你不能再喝了。”当着鞑靼人的谈论达延汗,陛下也太戳人心肝。

“朕命你把手挪开。”朱寿不满的推开谷大用,“朕的话头刚起,别打岔。”

这才刚起?可不能让陛下畅所欲言。陛下每每说醉话,必会得罪一大堆人。年夜宴上提及的‘征服感’,气坏了大片官员。

王岳、刘鈗、汪鋐等人纷纷上前劝谏。原属于鞑靼的几个部落归顺不久,若是因为陛下的酒后之言让他们离心,那就得不偿失。朱寿彻底把大明当成了家。想到原历史明末的浩荡,不由得悲从心来。

王守仁随大流上前劝谏:“陛下,别喝了。”

朱寿睁大眼睛盯着王守仁猛瞧。王守仁吓得后退一步。陛下怎么了?

“伯安啊”朱寿猝不及防上前抱住王守仁,对着他嚎啕大哭。

朱寿眼泪像瀑布一样狂泄:“哇哇哇哇哇~”

所有人都懵了。

“哇哇哇~”朱寿边哭,边用王守仁的衣袍擦眼泪、鼻涕。

王守仁呆若木鸡。

长岛上众人屏气,只听得朱寿的大哭声。

谷大用、王岳不善地盯着王守仁。猜测王守仁做了什么事让陛下如此失态。

王守仁敢指天发誓,他什么都没干,没做任何对不起陛下的事。

“伯安,朕欠你一句道歉。”朱寿突然停止了嚎哭。

王守仁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朕反复提及你,提及心学学说,是想让心学和程朱理学对抗。皇帝,喜欢平衡,不喜欢一家独大。”

王守仁额头冒汗。他就知道是这样。

“可是,辽东走私案,让朕醒悟了。”

“‘忠君爱国’是天底下最大的谎言!”

“偏偏皇帝当真了!”

“哈哈哈,所有的皇帝都当真了。”

“宗室不少蠢货,以为夺了皇位就能号令天下!就他们那水平,不被底下的文武百官耍的团团转,朕把脑袋割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狗屁的忠君爱国!应该改成‘忠于权势、热爱钱财’!”

“‘天理即人欲’才是人性最真实的写照。”

“皇帝给不了权,给不了钱,有什么可忠的!”

“国家?何谓国家?不过是改朝换代胜利者的战利品!”

阿儿脱歹等蒙古人张大嘴巴,大脑陷入混乱中。都说大明这位新皇帝的‘酒后真言’惊世骇俗。他们算是领教了!

瓦剌使者们面面相觑。这位大明皇帝……有意思。

科林神父听得懂每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得花时间想想。

汪鋐捂着胸口,他决定以后随身携带保心丸。终于明白老臣们对陛下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陛下是明白人,难得的明白人。偏偏最爱捅破人与人之间的遮羞布。

东厂厂督王岳正在考虑,要不要及时打晕陛下。

“伯安啊!皇家对九边照顾有加!弘治朝国库空虚,父皇省吃俭用也得凑齐军饷送到九边!尤其是辽东!皇帝坐得稳不稳,就看边军将士们勇不勇猛。傻瓜也不会亏待他们的。”

朱寿想起明末之时,辽东很多的武官投降大清。他们在边关和女真人眉来眼去做生意赚银子,看到大明气数已尽,转而投靠女真人!那时的他们可曾想过忠君爱国?

他现在能查处辽东走私案,能管得了百年后辽东的糜烂吗?

“边军武官守着大明江山,所以就能吃空饷、走私、奴役军户、私吞屯田?!”

“哈哈哈!军户越过越苦,怨得可是坐在京师、一辈子出不了皇城的皇帝!”

“辽东武官埋怨朕对蒙古人比对他们好!”

“他们的亲人、战友被蒙古人杀死,他们是恨蒙古人。可朕是大明皇帝,朕要为江山负责!蒙古人杀得死吗?草原没了蒙古人,还会有突厥、党项、女真。只要生活在草原上的民族,由于草原的环境,注定他们要和中原敌对!”

阿儿脱歹、花当、塔布巴图等人下意识点头。陛下说的对!

汪洋等随行武官沉默了。

王守仁张了张嘴,叹息了一声没说话。

“当皇帝苦啊。”

“文人阴险!嘴上说‘忠君爱国’,却做着限制皇权、成天幻想着皇帝当圣人。也不看他们自己的德行!朱熹对妓女用刑、纳尼姑做妾、和儿媳妇不清不楚、强占别人田产。”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信不信如果换成达延汗南下,朝廷起码一半的官员投降!”山东乃孔孟之乡,可笑的是,明末山东籍的贰臣最多。

汪鋐捂脸。

“朕取消取仕名额,寒门士子跟着闹腾。这群傻瓜,寒门出贵子的概率有多少?上一科进士有多少是寒门?寒门爬上来的,朕也只见到了李东阳一人。”

“朕都是为百姓考虑!”

“百姓的负担为什么会重?土地就那么点,免税的田地越多,百姓的负担就越重。百姓活不下去造反,明朝灭亡了,官员们倒好,换个主人还能继续做官。”

“朕想明白了,全力支持心学学说。整什么忠君爱国,不如整明白‘人欲’。”

王守仁快疯了。陛下骂完武官骂文官,心学学说可不背这个锅。

朱寿酒精上头,放开了王守仁,一屁股坐在地上。

“啪!”朱寿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谷大用急得快哭了:“陛下心里不舒坦打小的,别伤了龙体。”

“朕也不是个东西。”朱寿语出惊人,“为了减少来自官员的阻力,缠上了李小姐。逼得李东阳站在朕身边。朕是皇太子,竟然无能到利用女人!”

王守仁不知怎么的,心里酸酸的。

花当是彻底服帖了。陛下酒疯的时候,连自己都打!

“陛下是雄主,谁敢说陛下无能,小的砍了他!”谷大用放狠话。

朱寿对着谷大用傻笑:“谷大用!朕问你,你看着家里的娇妻难不难受?能看不能用!”

谷大用呆了,陛下怎么突然说这话。

“后悔入宫当太监了吧?不过你家穷,不当太监,早就饿死了。”

“朕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会要有太监?太监存在就是祸害!”

王岳想堵上耳朵。

“太监在一方面无法满足,必定会在另一方面异于常人。譬如忠诚、爱财、爱权。可人性本恶,爱财的人居多。财从哪来?还不是民脂民膏!最后官员、百姓把矛头指向皇帝。”

“父皇也无能。”朱寿突然提到了弘治帝。

王岳等人这下真跪了。

“为了获得朝臣支持,装一辈子宽厚仁慈!换作是朕,弄死万贵妃、灭了万家满门!朝臣们谁敢瞎逼逼,谁下台,还怕没人当官?”

“砰”朱寿倒在地上。王岳最终决定打晕他。

花当瞅瞅晕过去的陛下,瞅瞅太监、官员们的脸色。提议道:“今晚我等一起守着陛下。”

花当怕了,他真怕陛下被身边的人弄死。



第494章 对微服的误解

初春的海边气温很低。

内侍们搭起帐篷,升起了暖炉,把朱寿安置在温暖防风的帐篷中。他们小心翼翼地伺候朱寿,不是害怕责罚,而是由衷的感恩。

陛下懂他们。正因为陛下‘懂’他们,知道他们的苦,知道他们的所求,才会有戴义、萧敬、王岳、谷大用、陈宽等人先后心甘情愿地辅佐。

不是只有士,才会为知己者死!

今夜注定无人安眠。

大家围在烧烤的火炉前,除了少部分人窃窃私语,大多数人陷入沉思。

“你们的皇帝陛下,将会成为伟大的皇。”思考了大半夜、追着汪洋询问前因后果的科林神父,突然有感而发。大明皇帝陛下愤怒的事,又何尝不是教廷头疼的难题。

众人默。

这还要你说!

“朕的脖子!”朱寿的吼声打破清晨的安静,“王岳,给朕滚进来!”

半晌后,一位青布衫裤、头发用阔边网巾兜着少年从帐篷里走出。少年走了几步,低头看着脚底镶边的云头履精致布鞋,喊道,“谷大用,拿素履草鞋!山东贫民居多,哪里穿的起云头履。”

“陛下的身体金贵,怎可穿素履!”谷大用建议,“要不换双皮靴?”

朱寿笑骂:“你以为朕不懂民生?一双皮靴5钱银币,是贩夫走卒穿的起的?”

换了鞋他还是不满,在衣服上剪了几个洞,让人缝补一番。这样的打扮才像底层的老百姓。

汪鋐见朱寿的打扮,担忧地寻来。“陛下,山东前不久闹出反贼,又是白莲教活跃的地方。微服私访恐不妥。”

“哈哈哈,所以朕装扮成底层贫苦百姓,说不得碰到白莲教收信徒,还能混进去瞧个清楚明白。”朱寿大笑。

王岳耷拉着头出来,听闻这话,脸上更发愁了。他打晕了陛下,做好了被陛下揍一顿的准备。可陛下宅心仁厚,从不打骂身边伺候的人。传唤他,是命令他和东厂的人不要跟着。陛下想体验底层百姓的生活。

若在京师也就罢了,京师大街小巷布满暗探。可在山东,东厂没万全的把握。

“朕昨日未按时到达威海卫,山东布政使司、沿海卫所今日必然寻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汪阁老,你替朕招待客人,带他们在登州府好好逛逛。”朱寿微服私访的劲头十足。

汪鋐拱手领命:“臣遵旨。”

朱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王守仁、刘鈗等随行官员,见大家都没提出反对。

“今个儿怎么了?诸位爱卿都很好说话嘛。”朱寿奇道。

“……”

陛下,您心中就没点数?!

王守仁尽量减少存在感。听到皇帝亲口说:要把心学推上风口浪尖。他心里好慌,趁着陛下微服私访,他要好好想想。

换装的朱寿只带了假扮武官的谷大用,两人登上留守士兵停泊的小船,悄悄登陆登州府。

半天后,汪鋐带着客人上船,到登州大张旗鼓地上岸。

长岛靠近登州府。朱寿和谷大用走了一里半的路,便看到登州府的北门镇海门。见过后世的高楼林立、京师殿宇的巍峨雄伟、北方草原的广阔、大海的一望无垠,镇海门高耸的城门无法令朱寿起什么波澜。

登州府三面环水,以后世的眼光看来,地理位置想当优越。不过在大明海禁的严厉禁止下,登州失去了唐宋时的繁华。

朱寿大步流星踏入城门。在北门排队进城的百姓并不多,城门官懒洋洋地翻查进城百姓的行礼。

“关家大娃,俺天天进进出出的嫩还不认得啊!箩筐里是今晨打捞的海带。俺得赶着给酒醋面局送去。嫩一筐筐检查会耽误俺送货。”一位穿着褡护贴里、推着板车的汉子不满地嘀咕。

被称为关家大娃的城门官瞪了他一眼:“这几日嫩晚送货,酒醋面局的公公们不会有意见。”

“公公没意见,俺有意见啊!耽搁久了,海带脱水分量就不足。”汉子哼哼。

城门官冷笑:“就嫩这斤斤计较地小气样,俺更要仔细检查。陛下来此祭拜泾王,各地戒严,防止白莲教徒混入城内。嫩若是为了点蝇头小利,替白莲教徒运武器进城,等着牢底坐穿。”

“陛下要来!”汉子高兴地蹦起来,“俺见到了一定要给陛下磕几个响头。没有陛下搞起海洋养殖,俺家至今还吃不上饱饭。嫩好好查查,敢放一个白莲教进城,俺饶不了嫩。”

朱寿甜在心口,大明百姓真可爱。对皇帝的要求也不高,只要吃饱穿暖。反观官员和权贵,**无底线,沟壑难填。

得知陛下要来,百姓们耐心等着检查,没有丝毫的怨言。山东接连遭受蝗灾、旱灾,是陛下送粮救活山东百姓。还放开了近海的捕捞,组织西厂的人免费出借大船打捞海货给他们填饱肚子。天灾过后,酒醋面局的公公们从京师带着大量的铜钱收购海货。带动登州府的商贸,引来大量客商。登州府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轮到朱寿了,城门官拍拍他的腰和腿,检查是否携带武器,让他在登记册上按了手印。“过。”城门官看他的眼神略带异样。

朱寿低头瞧了瞧,剪坏的地方都补好了,衣服也很干净。

谷大用人高马大,城门官上下打量了一番,“兄弟是当兵的?”

谷大用点点头:“刚才辽东都司来,上官给了几天假,打算回家报个平安。”谷大用递上了事先准备好的从五品卫镇抚司腰牌。

“该死的妖道,这次辽东死了几万无辜的人。”城门官着重登记了谷大用的腰牌信息,放他过去了。

进了城,朱寿愣了愣。登州府的繁华超出他的想象。大街小巷的百姓衣着体面,商人们来来往往,路边的小商贩吆喝着卖货。

走街串巷半个时辰,叫花子都没发现半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就朱寿一人!

一路上听到了数声“可怜的娃”。

朱寿神情不自然。

他想岔了?

会不会是雍泰听闻他来,强令百姓们穿上最得体的衣服上街?好像清朝皇帝微服私访的时候,沿途官员会干这种事。

谷大用不紧不慢地吊在身后。余光见到有人接近朱寿,马上快步靠近。

“小兄弟哪的人?”中年人和气地上前问。

朱寿傻傻一笑:“从辽东来,想找个养活自个儿的生计。”

“我是中人,城东的潘举人想找一养子。小兄弟很符合潘举人的要求。”

“好啊。”朱寿忙不迭答应。

谷大用一个踉跄。

第495章 此养子非彼养子

太祖出身贫寒,立国后的政策偏向底层百姓。尤其对良民卖身为仆十分反感。曾诏令:“公侯之家(奴仆)不过二十人,一品不过十二人,二品不过十人,三品不过八人……禁止庶民蓄奴。”《大明律》也明文规定禁止奴仆买卖。新修订的《大明律》同样对此条照搬。

奴仆相当于奴隶,基本来源于罪囚。比如明初的蓝玉案、胡惟庸案、方孝孺案,涉案的官员妻小被充入奴仆。而且奴仆的社会地位及其底下,乃是贱民。律法对奴仆冲撞主家,也是从严处罚。

时间是把杀猪刀,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如今的勋贵家奴仆成群,富裕的乡绅之家奴仆远超二十人。朱寿在京畿附近清理流民时,发现勋贵之家隐匿的流民有五万多人,这还没算家中的‘奴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律法规定勋贵、官员奴仆的数量,禁止庶民蓄仆。脑子活络的人灵活变通,把卖身契弄成了收养契约。家中的奴仆在官府的户籍资料上显示“养子”、“养女”。

所以“家人”两字在古代,并不是血亲的意思,大多数情况指仆人。

潘举人家的管家简单问了些话,对相貌俊俏、身体壮得像小牛犊的朱寿相当满意。

“最近主家缺人手,看你小子也是一身力气。八个银币买下你,没意见吧?”管家趾高气扬地抬着下巴,笃定朱寿会同意。

朱寿控制不住嘴角猛抽抽。如果八个银币能买下一少年,军队可以去民间采购兵源。一次性买断,能省下多少军饷!

他大爷的,他能拉起数百万的军队征战世界!

见朱寿犹豫不决,中人一旁撺掇。“小兄弟,这个价真的不错。潘举人仁厚,潘府的待遇很不错。一年四季衣物,做的会有赏钱。你表现好,说不得两三年就能赚出赎身钱。”

“得写明赎身钱!”朱寿警惕地说。

管家呵呵一笑:“潘府规矩,赎身钱三倍。只要你能拿出24个银币,随时都能离开。”进了府,一切主家说了算。能赎身出府的屈指可数。

朱寿咬咬牙:“好,我现在就按手印。”

中人另立了份赎身契约,把卖身价格填上,“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朱小九。”朱寿现编。

朱寿按手印的时候瞄了眼契约。虽然卖价低,两份契约文书倒是没什么问题。收养契约需要到官府报备,赎身契约三方各自保管一份。朱寿把赎身契约贴身放好,跟着管家走了。

坐在太师椅上等候的谷大用,用喝茶掩盖变幻多端的表情。贴身跟随陛下多年,至今对陛下的举动仍是摸不着头脑。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宫里的前辈们一样,准确地揣度上意。

中人笑眯眯地收好一个银币的中介费,马上招待武官打扮的谷大用。“这位官爷想买丫头还是小子?”

朝廷禁止买卖奴仆,但民间早已蔚蓝成风。奴仆买卖和普通货物买卖一样,堂而皇之并不避人。

谷大用道:“我想给家中老母找一贴心的丫头。年龄不能太小,约莫十五六岁上下。”

“普通的丫头十五个银币左右。如果是经过大户人家调教的,二十个银币。如果,”中人给了个你懂的眼神,“漂亮的价格会高些。”

谷大用默然。若陛下知道了,会气死吧?

朱寿跟在管家身后,暗自盘算合理合法占有潘家家产的可能性。收养契约条条框框附和律法,真实有效。《大明律》明确规定养子有继承家产的权利。甚至在无子的情况下可全部继承。

要不要搞搞事,给天下间的“养子”们树立榜样?

潘府在城东独树一帜。朱寿仰头,三丈高白墙黑瓦阻挡了外人对府内的窥探。

登州府靠海,此地驻扎了军队和水师。没了倭寇的骚扰,登州府是安全无虞的。就连段鋹的叛乱都没有波及到此。小小的举人,用得着建造十米高的外墙吗?

跟随管家踏入高府,还没靠近前厅,就看到穿白衫的儒生激动地手舞足蹈。

“陛下类太祖多矣!失踪的士子定是被陛下秘密处决。想想陛下对付不听话者的手段。太后的姻亲沈通政司,至今下落不明。南京礼部尚书王宗羲失踪多年。陛下连权贵和朝廷命官都能弄死,还会在乎士子的性命?”

“只有我们团结起来,在全国各省同时发动示威游行,暴君才不敢对我等下手!”

“赵秀才慎言!慎言啊!”一个苍老的声音立刻制止道,“我们吟诗作对,莫谈国事。”

朱寿眯起了眼。

管家被突如其来的狂悖之言吓了一大跳。紧张地让家丁们守好家门,不许让外人靠近。

并且瞪着眼睛严厉警告朱寿:“朱小九,你生是潘府的人,死是潘府的鬼。刚才的话若是穿了出去,潘府遭殃,你也活不了。”

朱寿慌忙点头:“小子知道。小的亲眼见到辽东走私案的涉案官员的凄凉下场。绝不会多嘴!”

管家冷冷地盯着朱寿看了一会,吩咐身旁的家丁,“把这小子带去厨房,让他帮忙劈柴。”这小子命不好。

家丁点头哈腰,粗鲁地推了把朱寿,“快走。”

管家守在前厅,等客人陆续离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汇报,“老爷,听到赵秀才说话的都是自家老人。唯一的外人,是今日花十个银币买下的辽东小子。我做主把他派到厨房砍柴。等货物送出海的时候让他跟着,到时往海里一扔,报个暴毙而亡。”

“你办事我放心。”头发花白的潘举人摇头叹息,“陛下打压文官的心思昭然若揭。减少取仕人数,想从根子上削弱文官势力。赵秀才中举希望本就不大,现在更是没了指望。不怪他口出狂言,怪只怪……”

管家低声道:“陛下要来山东,最近东厂番子出没频繁。老爷还是和赵秀才远着些,小心被拖累。朝廷的事,自有阁老们操心。我们闷声发大财便可。越乱对我们越有利。上一批货被水师的人查封,这次可不能再出乱子了。”

潘举人敲敲茶几:“所以,更应该和赵秀才走的近些。陛下从威海登陆,前往寿山祭拜泾王。鼓动赵秀才等人沿途闹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能调动水师的兵力。”

“太冒险了。”

“得好好盘算盘算。”

另一边,汪鋐带着大部队进了登州府。登州府瞬间人仰马翻。正在威海找人的雍泰快马加鞭赶到登州。

“陛下呢?”雍泰没在登州府衙见到朱寿,着急上火。

第496章 等陛下玩够了回来

说起来,雍泰的山东布政使还是朱寿在弘治帝面前举荐的。

雍泰是能吏,且性格刚毅、耿直。任职山西按察使时,数次处置当地犯法的豪强。后被知府弹劾而下了诏狱。

官场上想要走的远,人脉是必不可少的。官场的人脉,有时又叫官官相护。比如毫无背景、从底层一步步爬起来的李东阳,骑墙派的领袖不是浪得虚名。

山东是多事之地。多高门、多乱民,多文人。

文人多的地方,难治。

雍泰在山东布政使任上得罪了很多人。特别是段鋹作乱的时候,他派兵包围高门。为了避免百姓遭殃,故意引叛军祸害高门的产业。

平乱之后弹劾他的奏章如雪花般飞到弘治帝的案头。甚至包括了衍圣公府呈上措辞强烈的书信。

弹劾奏章的内容真实可信,只可惜禁不住火舌的吞噬。内阁呈给弘治帝御览。弘治帝还没看,被朱寿扔进了火炉,煮了一壶好茶。

雍泰背靠大明最强大的后台,至此在山东无一高门敢惹。

士为知己者死,雍泰对朱寿绝对是忠心耿耿。知道朱寿要来山东,严查人口,确保朱寿途经之处安全无虞。

一切万事大吉,只等朱寿驾临。

雍泰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他肝脑涂地效忠的陛下,会冒着得罪天下所有的官绅,提出取消田赋免税权的主张。

山东的流民会多,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高门权贵的土地兼并。

清查田亩、取消田赋免税权,的确能从有效地阻止高门兼并土地。

可九边战事刚消停、辽东刚挨过瘟疫、东北刚镇压女真叛乱、北方刚缓解缺粮的窘境。

大明需要几年的时间休养生息啊!

“山东士子反对声巨大。京师传来部分士子失踪的消息,更是让士子们群情激奋!陛下微服私访,实乃冒险!”雍泰很焦虑。

有位瓦剌使者一脸鄙视:“读书人除了瞎叫唤,还能成什么事?当年有不少读书人在我曾祖的弯刀下跪舔。他们敢闹,打一顿全服帖!皇帝陛下对读书人,也太仁慈了。”

朱寿的酒后真言,获得了一大批同情者。若是让京官们知道,非吐血不可。

雍泰谨慎地打量对方。

瓦剌使者抱拳:“我乃瓦剌准噶尔部阿失帖木儿,也先是我曾祖。”

“你怎么不加上一句:达延汗是你表哥?”阿儿脱歹蔑视一笑。

瓦剌和鞑靼打了多年,双方积怨很深。两人若是在草原上遇见,必定拔刀相向。

“咳咳咳。”雍泰被口水呛到。

他原以为跟随而来的都是臣服陛下的蒙古族。没想到还有瓦剌人。他对陛下的敬仰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他只知道瓦剌人在吐鲁番丢盔弃甲后,摄于大明的威名,未敢进犯温良改。年前瓦剌没有派使者到京师朝拜,雍泰以为瓦剌人还没死心。没想到,他们直接到辽东面见陛下本人。

阿儿脱歹对着雍泰换上笑容:“雍大人家中是否有未成亲的孙女?本都督家中尚有五位孙儿,个个勇猛非凡。”

“咳咳咳~”雍泰咳得更厉害了。

阿儿脱歹的笑容加深:“未婚孙儿也可。本都督还有不少孙女,杨肥燕瘦,任凭挑选。”

朵颜三卫不顾和辽东的旧怨,牢牢钉在辽东。好儿趁部选址东北、靠近奴儿干都司的白城建城。想要发展的好,需要山东的支持。辽东都司也属于山东管辖,虽然大明文武不相统属,但辽东总兵杨玉肯定会给山东布政使面子。

阿儿脱歹试探过朱寿,朱寿对雍泰的能力非常满意,雍泰的山东布政使地位很牢固。

雍泰不太清楚朱寿的布局,没有冒然拒绝。“都督,本官忧心陛下安危,暂无心情谈论儿女婚事。”

“那就等陛下玩够了回来,本都督请陛下当我们两家的媒人。”阿儿脱歹欢快地说。

雍泰一头的汗。他甚至陛下的脾气,没参与选秀的闹剧。陛下应该不会给他家的孙女乱指婚的吧?

真的要等陛下玩够了回来?雍泰皱眉。

“雍大人,是否先把收养契约销毁?”东厂厂督王岳提醒大家。

“……”

陛下太会玩了!

雍泰亲自从登州府的户籍青册中找出收养契约,当着王岳、汪鋐诸人的面焚毁。

陛下固执起来,连太上皇的话都不听,更不可能听从官员的劝诫。说不定还会说出一连串的歪理学说反驳。雍泰只能严防死守陛下微服的消息,把登州府衙围得水泄不通。阻止问询赶来的宿老、大儒面圣。

“雍大人,请派几位登州官员随行。”汪鋐要求道,“这位是葡萄牙的科林神父,神父能让登州产的调味料直接卖到西方。这几位瓦剌的客人,将协助辽王开辟草原丝绸之路。”

“调味料在草原和其他国家,非常受欢迎。西厂的巨额利润,有四分之一来自于调味料。”

朱寿忙于大事,不关注无关痛痒的小事。他不知道,弘治帝同意雍泰的上奏,在登州府建立了酒醋面局作坊。

朱寿强势地取消盐引、改革盐政,盐可以在超市、酒醋面局买到。超市规模大,只在州府等地开设。酒醋面局遍布大明每一个乡镇,贩卖百姓生活所需的一切调味料。盐、糖、味精、酱菜、醋、酱油、豆油、花生油、辣酱、孜然,应有尽有。

同时,酒醋面局也是朱寿暗中更改‘皇权不下乡’的先头部队。

如今的酒醋面局,是内宫四司、八局、十二监中最耀眼的一个部门。

登州府靠海,作坊负责供应酒醋面局需要的味精、海鲜酱、紫菜虾米等干货。酒醋面局需要大量的原料,背靠大海的登州府百姓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周围十里八乡的农户家也是不愁吃穿。

所以穿成‘缝缝补补’样的朱寿,才会收到众多同情的目光、会被中人寻上门。

仓禀实而知礼节,生活富足了,加入白莲教的乱民就会越来越少,山东地界越来越太平。

读圣人书的雍泰,见识到商业的重要性。把接待客人的事,列入第二等要事。雍泰招来了登州府最好的厨子,用丰盛的宴席招待客人。

可怜的朱寿饿着肚子连续劈了两个时辰的柴,看到谷大用拿鸡腿喂狗,差点一斧子砍上去。

厨房外围的十几条凶恶的看门狗,吃完天下掉下来的鸡腿,一条接一条晕倒。

王岳、谷大用穿着夜行衣跪拜。三丈高的墙怎么难得到东厂?

“谷大用,把柴劈了。”虽然鸡腿里加了料,但朱寿脆弱的小心脏还是被打击到了。

谷大用埋头劈柴,王岳汇报调查的结果。

“陛下,潘举人把酒醋面局的调味料走私到日本和朝鲜。水师不久前在长岛剿灭的海盗,便是潘举人的人。长岛有卫所士兵驻扎,潘举人不得已把货存放在家中厨房。”

朱寿挑眉:“问问汪洋是不是瞎!看不到眼皮子底下的钱?”

发现走私,抄没家产。苍蝇再小也是肉,潘府的家产还是能塞塞牙缝。



第497章 太上皇溺爱陛下

“陛下,算算时辰,潘府护院差不多该换班巡视了。”王岳低眉垂眼汇报。

朱寿碎碎念了了句:“他大爷的。今日劈柴劈得朕腰酸背痛脚抽筋。你安排人混入潘府弄个管事,给朕换个轻松的活计。”

朱寿狼吞虎咽吞下谷大用带来的馒头、肉干。再好吃的肉干,吃多了也会腻。他好想念被吞进狗肚子里的鸡腿。

“太上皇说,陛下想要微服私访就得有私访的样。太上皇让陛下在民间多听、多看。多体验些日子。”王岳深深弯下腰。

其实潘府频繁举行文人雅士的诗会,已经引起当地东厂的注意。东厂有潜伏在潘府的人。他甚至已经知道潘府管家想灭口的打算。

可太上皇正火冒三丈着。

现行的科举措施,历经了一百多年的施行,趋于完善。选拔出吴宽、谢迁、李东阳、杨廷和、康海等大量有才干的官员。太上皇给陛下留脸面,并没有在官员面前露口风。但太上皇让他转达‘坚决不同意更改科举取仕制度’的态度。

山东是人文荟萃之地。太上皇让陛下好好瞧瞧这里文人的反应。

朱寿咬着馒头呆若木鸡。

“喵~”骤然出现了猫叫声。

“陛下,有人来了。”王岳拿出醒神的药水,依次放在十几条看门狗的鼻子下摇了摇。拉走卖力砍柴的谷大用,扯了扯墙边的绳子,两人迅速撤离。

脚步声越来越近。

朱寿吞下最后一口馒头。

晕倒的十几条狗陆续醒来。它们对刚发生的事情有点懵,在厨房的院子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护卫长,这群蠢狗到处找野猫。刚才的动静应该是它们发出来的。”有个谄媚的声音说。

一队手持长刀的护卫踏入厨房后院。

朱寿贴着柴火堆站好。

护卫长在厨房里里外外探查了三圈,确实没发现异样后才取消戒备。

“厨房新来的人手?”护卫长冷冷地问一脸谄媚的厨房管事。

厨房管事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护卫长点点头,没在瞧朱寿一眼,带着人离开。

“小子,不把柴劈好不准睡觉!”厨房管事趾高气扬地放下话,打着哈气龙进屋睡觉。丝毫不在意朱寿的反应。

朱寿瞅着一人多高的柴火傻眼:“管事,俺还没吃东西呢!”

“咚”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在地上砸出声响。

看门狗们冲上去闻了闻,不感兴趣地散去。

朱寿走上前一瞧,和小孩子拳头差不多大的窝窝头。不说他一个半大小子能不能吃饱,硬成石头的窝窝头能吃?!如果是御膳房的手艺,一定会在窝窝头里添加牛奶和糖,在添一份拌菜。

突然好想回家,好想念皇宫里的一切。

板板手指算了算,他离开京两个月了。

把窝窝头踢进草丛,朱寿扭扭隔壁,拿起斧头继续劈柴。

能让王岳不听他命令的,只能是便宜老爹了。

便宜老爹,定是不同意他妄改科举。

但全天下有谁能比他看得更远、更清楚呢?

这就是高手寂寞啊~

“啪”甩下斧头。

他是要带领大明走向世界的千古一帝,还搞不定砍柴这等小事?

朱寿从容地敲开管事的房门。

不管皇帝在不在京师,京官们的公务还是得照章处理。

会试原本应该在二月初九举行。上头有位不着调的皇帝,一出出事情闹得,连累会试的日期多次延后。

礼部尚书石瑶跑到钦天监,挑选诸事皆宜的三月初二开会试。

这科的学子也是倒了血霉。改革科举、减少取仕人数、游行示威、士子失踪,每一件事都强烈冲击着他们的神经。等在贡院门口排队检查的应试举子,能有一半人发挥正常算不错了。

但他们也是幸运的。原本这科注定倒霉的主考官是他。太上皇突然临时决定当主考官。石瑶猜测,太上皇是想避开诉苦的官员。

而这个消息,再一次冲击了应试举子。按科举的潜规则,主考官是他们的座师。能凭着这点香火情通关系。官场上,很吃这一套的。

试想他们若是金榜题名,既是天子门生,又是太上皇的学生!以后的管路不说畅通无阻,至少能一马平川。

“也不知道下一科的会试会是什么情形。”负责监督搜查考生的左都御史戴珊幽幽一叹。

刚接受完检查的考生“砰”一下摔倒在地,头上磕出血来。

“我一定要考入300名之内,我一定要考入300名之内!”受伤的考生癫狂地大叫。脸面的血看着很吓人。

考生们再一次暴击!

负责封锁贡院的阳武侯薛伦闻讯赶来,冲着疯癫的考生打了几个大耳刮子。考生慢慢恢复了清明。

薛伦得意地说:“战场上的新兵蛋子第一次见血时也这样,打几下就没什么大碍了。”

石瑶暗想:人没大碍,心境定然受到极大的创伤。这科怕是没戏了。

戴珊冲着石瑶苦笑:“老夫不该多嘴。”

“戴大人别放心里去。陛下是什么人您老清楚。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入了官场,被罢免也只是时间问题。”石瑶笑了笑。

被朱寿坑了几次的薛伦嘟囔:“怕是没被罢免,先被吓死。”

正德元年的会试,在层层阴云之下举行。

等下一场殿试结束,军校、研究院、医学院相继开始招考。“老夫听说,这科应试的举子暗中联合,不管是否提前报考,都不打算参加医学院、研究院的招考。”戴珊满脸愁容,“若考场无人出现,老夫怕陛下动怒。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事!”

石瑶高深莫测地说:“戴大人安心,不会发生这等事。咱们的陛下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戴珊更愁了:“你的意思是,陛下有把握在全天下反对的情况下,推行‘取消免税权’?”

“不是,在下的意思是医学院、研究院不缺报考的人。”石瑶慌忙解释。

这话若是传出去,他会被陛下和老师骂死的。没见阳武侯消无声息地站在他们身后偷听。

戴珊背着手问:“老夫记得你是李阁老的学生。李阁老就没劝劝陛下收回成命?”

“戴大人,陛下决定的事,连太上皇都没法子更改。”石瑶往贡院内拱了拱手。太上皇和其它考官提前两日进入贡院。

戴珊呵呵一笑:“太上皇一向溺爱陛下。不然陛下也不会如此无法无天。”

第498章 明事理,懂道理

弘治帝溺爱儿子正德帝,是经过历史盖章确认的。

家里就一根独苗,放在平常百姓家,长辈们想怎么溺爱都行。养出任性、霸道、目空一切的孩子,最多祸害整个家族。但生在皇家,影响力呈几何倍数放大,祸福难料。

官员们愁得揪掉了不少胡子。

事物都有两面性。

陛下的性格正好克制住鞑靼人的狂妄。但这有两个大前提。

一是,威宁伯王越戍守边疆,几次出长城赶跑河套地区的鞑靼人。带出一批能打硬仗的将官。

二是,在弘治帝的英明领导下大明中兴。太子出征在外,弘治帝亲自监督军备粮饷,朝廷诸公齐心协力。集中兴的大明朝一国之财力、兵力,加上太子不择手段的算计,鞑靼被打残实属正常。

不管背后有何种原因,陛下收复河套、平北方之乱、推广高产粮种,此三事足矣让天下百姓归心!陛下的龙椅稳若磐石。

但再好的局面,也架不住个性独特的陛下闹腾。

科举制度是能妄动的吗?

免税权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吗?

这次的陛下,站在天下所有文人的敌对面。

有功名在身的文人、官员享受免税权怎么了?这是《大明律》明文规定的。

陛下口口声声说依法治国,下令重修的新《大明律》墨迹未干,就想推翻吗?有官员上奏质问。

当时身处辽东的朱寿如此回答:“朕若是不遵守《大明律》,早就下旨严令各方照办。东厂监督,不遵令者去除乌纱帽。正因为朕以身作则、依法治国,才会找尔等商量,才让尔等有喊出反对声的机会。”

“这么做不算依法治国,怎么做算?律法的存在是为了治国,危害国朝发展的律法,是不合时宜的,需要及时作出修改。这是选拔官员,管理国家的本质!”

“尔等是读书、识字、明理的官员。别像升斗小民一样无理取闹。”

“塑料生活品的原料,已经从杜仲换成了橡胶。无知小民提着一桶桶杜仲要卖钱。不收他们的,便诬告管事贪渎。最后逼得朕下圣旨,申明塑料作坊今后不再收杜仲才作罢。”

“朕遇上无知的小民,有理也说不清啊!”

上奏的官员收到辽东的明码电报回复时,被人送去了太医院。

自此之后,‘流氓不可怕,有文化的流氓才可怕’成了官员们挂嘴边的俚语。

“没有最可怕,只有更可怕!”看到会试最后一道策论考题,有位考官失态地脱口而出。

弘治帝尬笑。

这是正德朝的首科取仕,儿子说要亲自出策论题,弘治帝没做他想。考题是东厂的人在贡院关门前快马加鞭送达的,此前无人见过。

他忘了儿子没事也能搅出事的本领。

“断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考题很坑人。

此句选自《论语》,原本是很正常的一句圣人之言。几年前当年陛下在朝堂之上,用不同的断句,解读出五种不同的含义。

那件事引起士林震动,名家大儒争论不休,至今没有一个统一的答应。

在场的考官们还记得当年还是太子的陛下回答:“适合大明的,就是正确的断句方式。”

送考题的东厂信使火上加油:“陛下得知京师士子的示威游行,临时出了这个考题。陛下将采用答卷中相同断句最多的方法,回应士子的游行。”

弘治帝脑门子上的青筋直跳:“何意?说清楚!”

东厂信使朝弘治帝拱手作辑:“回太上皇:若收上来的答卷,大部分断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陛下将直接作出最终决定,不向天下人解释理由。”

“陛下说,参加会试的举子来自各州各府。比官员们更能准确反应当地士子的心态。”

“太上皇!”考官们纷纷下跪,请求弘治帝圣裁。

弘治帝头疼欲裂:“照办吧。不然,臭小子又会整出其他幺蛾子!仔细想想,应试举子对此事的看法,的确能代表当地士子的观点。”

“哎,也不知道谁提点了臭小子。”

三位副考官之一的杨廷和不停地摇头,绝对不是他!在官员们的密切关注下,大家确定幺蛾子的主意都是陛下本人想的。若是发现有人教唆陛下,那人坟头的草早就一人高!

同为副考官的戴珊默默吐槽:太上皇您就别给陛下找借口了。一切都是您惯出来的。

“此科发挥正常之人,将来必定是朝廷栋梁。”杨廷和接收到太上皇的眼神示意,生硬地转移话题。

众考官面无表情地瞪他。

贡院里的官兵敲锣打鼓宣布策论考题。

“让不让人活了!”

应试的举子五雷轰顶!

这是什么理由!

他们的意见怎能取代官员的意见?!

陛下想害死他们吧?写错了断句,将同时得罪同学、师长、地方父母官、宿老。

还不如直接杀了他们干脆!

这还怎么考!

很多人后悔不迭,他们就不该参加这科会试。

“禁止喧哗!”戴珊等考官经过商量,分头到各考区巡视,“好好答题!”

戴珊接过锣鼓,敲锣示意应试举子们们安静。他敲出的锣声很有韵律。和‘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断句节拍相似。

远处其他考区也传来相似的锣鼓声。

聪明的,立刻埋头作答。

愚笨的……能从千军万马中考中举人参加会试,没有笨蛋。一时没想通的,看到左右埋头书写,很快也能想明白。

弘治帝长叹一声:“朕退位和没退位有区别吗?”

臭小子估计算到了‘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最终答案。但臭小子准备如何‘使天下人知之’呢?不会再失踪几个人吧?

“小爷做事更加肆无忌惮了。”一直伺候在旁的陈宽低声道。

弘治帝气笑:“给雍泰去电。令登州府衙:不得反驳士子们示威游行的请求,不得派兵镇压将可能出现的骚乱。让臭小子好好感受一下汹汹民意!”

“也该让臭小子撞撞南墙!让他明白‘步子迈得太大会摔倒’的道理!”

有些道理,千古不变,放之四海皆准。

朱寿身为社会人,很多道理不但知道,运用得颇有心得。

厨房管事听见敲门声,以为是护院发现了什么马上开门,结果看到是朱寿,脱下鞋子就准备打。

“管事,这是俺的卖身钱。俺这辈子都没见多这么多银币!俺放身边不踏实,还是交给管事保管能安心。”朱寿傻嘿嘿地摸摸头。

管事换上笑脸,重新穿上鞋。摆着胸脯保证替朱寿保管好钱币。顺带递给他房间里存放的油饼,并让他回去睡觉。

第499章 跟我干吧

雍泰很关注陛下在潘府的境地。他虽然对陛下忠心不二,可对陛下的某些恶趣味一言难尽。

太上皇终于起了教育陛下的念头,虽然为时已晚,而且不太可能有效。但这个千载难逢观看陛下落难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雍泰只是看戏,刘鈗提笔记录陛下‘卖身’入潘府的一举一动。刘鈗打算回京后拿给同僚传阅,博大家一乐。

每隔半个时辰,监视潘府的东厂番子会传回一次话。在雍泰的强烈建议下,王岳令人一刻钟汇报一次。落地钟的指针指向亥时初刻,东厂的人向王岳汇报最新情况。

“陛下养尊处优惯了,突然要砍一晚上的柴,陛下的身子吃得消吗?”汪鋐担忧地问王岳。

京师集义殿的刘阁老正等着他的电话。刘阁老深恐陛下有闪失,关心的不得了。汪鋐刻意忽略了刘阁老最初听到此事的反应。笑声从话筒里传出,整得横梁落灰。

王岳嘴角抽了抽:“陛下已安歇。天色不早,诸位也回去安歇吧。”

“管事命令陛下不砍完柴不能休息!陛下回屋休息,明早管事定会惩罚陛下。王公公,今晚把陛下带出潘府。”雍泰着急地催促。

王岳皮笑肉不笑地说:“陛下把卖身钱交给管事保管。管事一高兴,给了油饼又让陛下去休息。”

“预先取之,必先与之。陛下的好处拿了要付出代价。”花当眼神迷离。回忆起陛下如何一步步将朵颜三卫绑上战车。

其余人惊愕万分。

想了想,陛下的确干得出这事。

刘健在集义殿来回踱步,焦急等待登州府的消息。

陛下把通讯建设划入中央集权的范畴,多支工程队同时在各处搭建通讯线路。

都以为陛下为了萧敬太上皇造园子才没的钱。却不知通讯线路的造价才是真正的吞金兽。

不过畅通的信息的确有助于朝廷掌控各方。河套在大明的最北方,一有风吹草动,皇宫马上就能得知。

刘健也想在家里安装电话。若家里有电话,他也不必留在集义殿等着。家中的老妻,此刻定然坐在家门口前的路灯下做针线活,等着他回家。

可陛下就是不批。

通讯线路是陛下掏银子建造的。除了州府、都指挥使司等级别的官府衙门,其它的都掌握在各地的东厂手中。

都察院、六科给事中闹翻天,陛下愿意提供技术和人力支持,只让户部出银子再建一条通讯线。官员们立刻偃息旗鼓。朝廷可修不起。

无孔不入的厂卫配备了电话、电报,想想都让人打冷颤。除了太上皇,无人得知陛下对大明的掌控程度。

“刘阁老,陛下歇息了,您老也回府安歇吧。”汪鋐打来电话通知。

刘健深吸一口气,初春的晚风阴寒,老妻别在风里头吹坏身子。让她在家里等着,老妻不愿意浪费钱。陛下登基后,京里的沼气和水一样,每个月都得交费。按照每家府邸的大小分为不同档次收取。刘府不大,每个月也就1个银币。其他府邸……

哎,不提也罢。

刘健走出温暖如春的集义殿,裹紧身上的呢子外衫。阴冷的风迎面扑来,让他徒然一机灵。陛下卖身入潘府,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呢?陛下是否事先知道潘举人勾结酒醋面局、水师走私调味品?

刘健摇头叹气,他老了,想致仕告老还乡。太上皇让他等陛下回京,他觉得回京前必然会出事。

三轮马车驶过贡院时,刘健看到阳武侯薛伦正和新宁伯窃窃私语。这半夜三更的,两人躲在贡院墙脚根干什么呢?

陛下不在京,太上皇躲贡院里头去了,这两人也不避嫌!现在的东厂太吓人。集义殿不知道的事,东厂肯定会知道。明日见到马文升,让他去打听打听。

很多发生的、没发生的事陛下比集义殿早知道。早知道就能提前布局。陛下处处领先他们一步,他们处于劣势。

也不知道杨廷和他们看透这点了没?李东阳在,一定能看破这层迷雾。

咦?京师发生这么多事,李东阳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石瑶是他的学生,不可能不把消息传给他。陛下可在孟艮府布了电台!

“停车!”刘健从三轮车下来,“老夫想下来走走。”

辽东走私案、疫情情况危急,陛下会有心思布局免税权的事吗?这一切会不会是李东阳在背后主导?

陛下未娶皇后,京师的官员急着喊陛下选妃,李东阳闷声不出……

刘健觉得,他还是早点致仕吧。

“刚才那辆三轮车是刘阁老的吧?刘阁老有没有看到我们?”蹲墙根的薛伦紧张地问。

新宁伯气不打一处来:“你负责看守贡院,太上皇又在贡院中,说不定远处的草丛里正有东厂番子在盯着我们!突然半夜把我叫到贡院,我快被你吓死了!”

“会试结束,军校招生考马上举行。陛下想文武并重,必定要重用武将。我觉得我们的官职要往上挪一挪,不然都不够格参加陛下未来的计划。”薛伦神神秘秘地说。

新宁伯怒骂:“少说废话,说重点!”

“我们的机会来了。今日我听到石尚书无意中说了句:陛下不做无把握的事。陛下喊出取消免税权,肯定有后手。”薛伦一脸肯定。

“你怕不是忘了,一旦取消免税权,你我府上都要交田赋!取消的不仅仅只是有功名的人,还包括我们和宗室!”新宁伯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要不是辽东走私案牵扯的人太多,陛下正在气头上,勋贵武将会憋着不发声吗?

薛伦瞪瞪他:“士子们示威游行的那日,京营在外城驻扎。你发现有士子失踪吗?大活人怎么在盘查严厉的京师失踪?谢阁老拿着太上皇的手谕,翻遍了北镇抚司、东厂、西厂、皇家研究院,硬是没找到半个人影!”

“示威游行那日我们多少双眼睛盯着,除了知道张忠暗中带节奏闹大事情,还知道什么?!”薛伦劝说,“跟着陛下有粮吃!每年田赋才多少?”

新宁伯吐了口气:“你以为勋贵们都像阳武侯府一样一穷二白?别忘了还有隐匿的田地。”

“陛下会不知道顺天府田地的实际情况?你以为东厂做事低调就是没牙的老虎?咬人的狗不叫!”薛伦道。

新宁伯马上捂住他:“你这个笨蛋!明知道东厂的人在附近还敢说东厂坏话!”

“跟我干吧,我们联名上折赞同取消免税权!”

第500章 潘府升职记

潘府很体面。连下人居住的偏房也全是青砖黑瓦,烧了热炕。

房子再好,朱寿也睡不着。

“呼”、“呼噜噜”鼾声四伏,十九双臭脚丫加一块,比咸鱼的味道大。管事给的油饼,不消片刻便染上了味道。

朱寿躺在大通铺的最中间。原本只能睡十人的大通铺睡了二十个人。他被挤得动弹不得。

哎,忍着吧。便宜老爹都不准王岳帮他,显然这次真生气了!

便宜老爹溺爱儿子这点,史书没有丝毫夸大。他更改祖制、挑起战争、废除中官监军,做下一连串‘祸事’。而便宜老爹从未真正动怒过。

吃点苦、受点罪、卖卖惨,让便宜老爹消点气也好。

睡不着的朱寿正在思量,他到底为什么来潘府找罪受?

起初只是想微服私访,亲眼见见百姓真实的生活。听到中人介绍的主家是举人,他就想接近举人,听听民间士子的心声。

他的运气有点差,刚入潘府就听到了不得的话。被管家打发到了厨房。

潘府厨房的调味料有点多。负责给皇宫、官员万把号人做饭的光禄寺,也没见厨房摆着海量的调味料。盐价被他按得死死的,可花生油、番茄酱、辣酱、糖的价格不便宜。

他似乎摊上事了。

罢了,就当重新穿越一把,穿越成潘府下人。有什么难得到从穿越者?

想着想着,朱寿的睡意涌来,他闭上眼睛,装着没听到呼噜声、没闻到臭味。

皎洁的月光透过纸糊的床,洒在通铺上。

“砰”朱寿被身边膘肥体壮的舍友一脚踹下床。“胆肥了,敢把脚搁在爷爷的肚子上!”

“……”

第二天天没亮,朱寿又挨了胖舍友一脚。“还不快起来生火做饭。”

朱寿在给灶台添柴,暖烘烘的柴火勾起瞌睡虫,他的眼皮子上下打架。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要死啊!火都灭了!我说今个儿馒头怎么还没蒸熟。”胖舍友举起肉手正想拍下来。

“够了!事不过三。”朱寿拽住胖舍友的手腕,反关节用力扣住,“之前的两脚小爷忍了。还有第三次,小爷要了你的命!”

朱寿一脸凶相、声音愠怒,手上举了根结实的木柴,好像随时都要砸在脑门上。

胖舍友吓得发抖:“小哥儿,俺们都是厨房打杂下人。没按时做好早饭,都得吃苦头。潘府规矩严。”

“哦,昨晚没睡好,刚眯着了。你多多受累。”朱寿双手捏得咯咯响,挑破了话头。

胖舍友脸都变了:“管事要是知道了……”

“管事,您老起得真早。”朱寿瞬间变脸,殷勤地迎了上去,“馒头还没好,等好了俺给你端到房里。”

管事昨夜得了爸银币,今个儿心情十分不错。他和颜悦色地冲朱寿笑笑:“今日要搬货,端房里就不必了。小九,早上多吃点,货太多,中饭未必能吃上。”

“谢谢管事,你对俺真好。”朱寿感动得热泪盈眶。

胖舍友瞠目结舌。

管事走后,朱寿朝胖舍友喊,“杵在那干嘛,没听见管事说的话?还不快升火!”

其他烧火的下人误以为朱寿和管事有什么关系,对他客气了起来。

……

朱寿一脸憨笑:“大师傅,早饭给您备好了。”

朱寿傻笑:“李护院,您要的面给您端来了。”

“方师傅,这事交给俺做就好。”朱寿手脚勤快地收拾厨房杂物。等人一走,用拳头逼着胖舍友收拾。

搬货物的时候,在人前任劳任怨,一旦发现没人注意他,马上偷懒休息。

‘憨厚勤快’、‘看人下菜’的朱寿,只花了一天就和厨房的人搞好了关系。当然,并不包括和他同一级别的下人。

这天晚上,朱寿睡在通铺的最外边。位置不大,但至少能左右翻身。

登州府里的汪鋐不敢置信:“陛下怎么能……怎么能……”他不知道如何描述。

“这些都没用,管家决定灭了陛下的口,陛下怎么折腾都是无用功。”王守仁认真地分析。

第二日,朱寿找上了管家。“管家,昨日俺搬货,发现主家很喜欢各类调料。俺在辽东无意中学会调制沙拉酱。俺想做给主家尝尝。”

“沙拉酱?”管家问。

朱寿摸摸后脑勺憨笑:“听说是陛下在宫里吃惯的,只是材料太贵,并没有让酒醋面局生产。辽东的勋贵们曾经很喜欢吃。”

“只是,”朱寿换上了愁容,“被辽东走私案牵连了无数。”

管家很好奇,准许朱寿调制沙拉酱。

朱寿领了管家的命令,在厨房拿鸡蛋黄、花生油、白醋、糖调了一大碗沙拉酱。再用酸黄瓜、洋葱调制了一份海鲜沙拉酱。

“定远侯吃海鲜的时候就爱沾海鲜沙拉酱。”朱寿把沙拉酱交给管家时,感怀般地提了一句。

潘举人对海鲜沙拉酱赞不绝口:“日本靠海,多海鲜。我们的海鲜酱在那卖的不好。沙拉酱就不一样了。给那小子找几个,腾一个地方,让他专门做沙拉酱。”

“老爷,那小子一身的力气,听下头的人说他身上有股子杀气,好像杀过人。我试探过他,他对辽东武将如数家珍。身份不一般。”管家心细如尘,没被朱寿两幅面孔欺骗。

潘举人稳坐钓鱼台:“一场辽东走私案,辽东多少个百年大族灭家!不管从前他是什么身份,如今他只是潘府的下人。”

“还有,出海的事暂缓。他还有点用处。”潘举人又尝了口,“黄瓜沾沙拉酱的味道很独特。让那小子多做几份,给田爷送些过去。田爷最近上火,要吃清淡的。用这个这好。”

第二天晚上,朱寿带着被他欺负的胖舍友单独住了一间。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朱寿呼呼大睡。

胖舍友对他五体投地。不敢睡熟,生怕打呼声惊醒了朱小九。今天管事让挑人,厨房很多人想来,朱小九只选了他一个。

登州府衙灯火通明。

汪鋐、王守仁、刘鈗等人相顾无言。

“等等,本都督还是没弄懂,陛下是如何让潘举人重视的,又是如何打消杀他的心?”花当也起了兴趣。



第501章 谁抢媳妇了?!

面对花当的提问,汪鋐等人沉默以对。

老成持重的雍泰呵呵一笑:“明日本官把戏班请来,给诸位唱一出《官场现形记》。”

花当瞪大眼睛:“曾有幸在辽东都司观看戏剧《西方史》,本都督叹为观止。这出《官场现形记》,可是字面上的意思?”

“正是字面上的意思。”汪鋐苦笑着接话,“还是陛下命人写的剧本。”边说边把视线移到刘鈗身上。

《官场现形记》戏曲的作者佚名。传闻为中书舍人刘鈗所著。刘鈗署名的《《增设医官促医学发展》》刊登后,民间印刷的戏曲剧本添上‘中书舍人刘鈗’的署名。

刘鈗哀声哉道:“真不是下官所编。陛下把拟好的剧本交给下官誊写。从笔迹看,是陛下亲手手书。”

他爹刘阁老当权时期,他也不敢写下讽刺味浓重的《官场现形记》。不是陛下所书,朝廷怎会下达荒唐的政令,严令天下戏班都得学会唱这一出?

他给陛下背了不少锅,被外界误认为陛下的御用笔杆子。山东的名宿大儒们见不到陛下,今日让家人给他递话。明日想让他出门一见。

刘鈗纠结的无以复加。到底要不要去见?

不见,以后返乡如何面对家乡父老?

见,如何应对陛下事后追责?伴君如伴虎,陛下对身边人极为‘关照’。

“噗”胖舍友倒在通铺上。

谷大用出现在朱寿身边:“陛下~”

呼喊了无数声,直到他打开用油纸包裹的烤鸡,朱寿被鸡肉的香味弄醒。

“怎么来得这么晚?”朱寿打着哈气问。

谷大用摆好餐具轻声道:“潘府护卫人手又增加了五十人。是从潘举人名下的田庄调来的佃户。”

“他可真谨慎。”难怪下人们挤做一堆。

“不是潘举人谨慎,是田公公的意思。田公公得知陛下来登州,数次想要面圣,都被厂督拦了回去。田公公如惊弓之鸟,天天翻阅酒醋面局登州作坊的账本,生怕有漏洞被陛下察觉。”谷大用传达东厂收集的即时消息。

朱寿撇了撇嘴:“苗逵是父皇得用的人。曾多次监军九边,和勋贵武将的关系匪浅。没有确凿的证据前不可惊动他。朕可不想回京挨父皇的打。”

“是。”

“说说近几日发生的事。”朱寿借助月光享用夜宵。

以检入奢易,以奢入俭难。潘府白瞎了一堆调味料,厨房都不舍得用。给下人的饭菜淡而无味。这个时代的调味料比罂粟更容易让人上瘾,一旦习惯了很难借口。

酒醋面局就是一座大金矿!

“陛下三日未曾露面,山东地界不少人急了。今日刘舍人收到家书,让他明日出府一见。正在从东北赶回的衍圣公,收到山东士子的联名信,吓得原路返回东北。同行的孟博士,同样收到了信。他淡然一笑付之一炬,继续赶往登州前来拜见陛下。”

朱寿想起了被他抢走媳妇的孔大公子:“衍圣公还未成亲?让王岳派人给孔家提个醒,别惦记未来的皇后了。朕可以送孔府一张空白的赐婚圣旨。”刘鈗写好的赐婚圣旨装了一大个木箱。

“等孟博士到了登州,朕要见他。”

“是。”谷大用记下朱寿的命令。

“京师呢?应试举子们如何答策论题?”

“和张忠预料的一样,会试的考官们暗示举子们断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呵呵,那就找计划进行。”

“是。还有,阳武侯和新宁伯,想要联名上折赞同陛下取消免税权的主张。”

朱寿失笑:“一定是投机倒把成瘾阳武侯提出的。如果他们真有胆第一个跳出来支持朕,把阳武侯加入辽王的队伍。新宁伯年纪大了,让他选一位儿子替代他。和他们讲明白,将来朕会安排他们驻扎远方守护丝绸之路。如果他们不愿意,那就……升官吧。”

给赞同他的人天大的好处,就会有官员们陆陆续续‘变节’投靠他。只要官员中不存在党派,他就有不担心。

官员们如果铁板一块,他的皇位也玩完了。

“宗人府在榆林等处,高价雇佣善战的军户。已安排人混入其中。”

“土默特部的首领启程赶往京师。”

“榆林军的大部队抵达吐鲁番,正在原地休整。”

“琼州已经完成黄册和鱼鳞册的编制。琼州知府按照陛下的意思,并未上报朝廷知晓。”

“云南布政使司上报:云南已完成改土归流。木氏土司带头上缴田赋。布政使提议率先在木氏土司种植橡胶。”

朱寿皱眉:“橡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适合种植。让云南布政使司致电皇家研究所,农学院会派出专家前往指导。”

“是。”

……

谷大用带着鸡骨头离开。

吃饱了的朱寿呼呼大睡,一觉睡过了早点。

等朱寿睁眼,胖舍友正在用手按着脖子猛揉。

“朱兄弟,嫩终于醒啦!俺给你打了一碗稀粥两个馒头。吃完俺们开工,刚才管事来了一次,看到嫩还在睡,脸色有点不好。”

朱寿明知顾问:“脖子咋了?”

“估计落枕了。”胖舍友嘟囔,“昨晚做梦,俺还梦到了大鸡腿。”

谷大用下手温柔了些,今晚改用迷药。

朱寿抱着手,在刚清理出的小屋内指点胖舍友制作沙拉酱。等第一批沙拉酱制出,他请来管事和大厨、帮厨等人‘试吃’。对他们的态度依然殷勤,获得众人一致好评。

潘举人让管家取了几趟沙拉酱。三日后,管家让朱寿教更多的人制作沙拉酱,朱寿爽快地答应。

功夫不负有心人。进入潘府的第五日,朱寿等来了潘举人的召见。

“管家爷爷,主家找俺何事?”朱寿憨笑着问。

短短五日,管家一改原先的杀意,对听话的朱小九相当满意。当然,这也离不开朱寿把潘举人赏赐的一两金币转赠与他。

管家笑道:“好事。”

刚靠近前厅,朱寿再一次听到赵秀才的惊人之语。

“衍圣公胆小怕事,有辱圣人门风!未过门的媳妇被暴君抢了不敢吱声,也不敢给天下的士子出头。在下打算在孔府大门画一只缩头乌龟!”

朱寿脸色一寒,谁抢孔闻韶的媳妇了?!

什么叫未过门的媳妇!孔李两家有过议亲吗?!

第502章 住上了单间

未来的岳父李东阳很好面子。一旦被他听到类似‘一女许二夫’的言论,非得气急攻心不可。

貌似孔李两家曾经交换过庚帖?这个一定是谣言。就算不是谣言,东厂也会把它变成谣言!

未来的岳父大人现阶段可不能病倒!

免税权涉及大明上层建筑的利益。想要改革,要么血流成河,要么徐徐图之。

张忠建议:给呈现糜烂趋势的官绅权贵,来次暴风雨般的打击。

李东阳则认为:分而治之,区别对待。

朱寿心里偏向张忠的建议,但他也知道便宜老爹一定不会认同。李东阳的建议,更容易被官绅权贵阶级采纳。

于是,朱寿分别给两人回复了相同的一个字:可。

趁着大明还折腾的起,就要使劲折腾。折腾出一个光明的未来。

关键时刻,李东阳可不能掉链子。

朱寿大脑急速转动,思考应对之法。

“好熟悉的一幕。”朱寿演技爆棚,装出一副陷入痛苦回忆的模样。

“当日叔伯们也像这样相聚一堂讨论对策……”马上察觉到失言,立刻抿紧嘴巴,恢复憨厚的表情。

管家用眼角的余光关注朱寿的反应。见到他无懈可击的反应,越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小九刚说很熟悉?熟悉什么?”管家笑眯眯地问。

朱寿嘿嘿一笑:“俺刚来府上的时候,也遇上过类似的一幕。”

“的确,小九的运气似乎不太好。”管家笑道。

潘举人对赵秀才越来越头疼。赵秀才太过偏激不好掌控,他始终下不了撺掇赵秀才闹事的决心。生怕赵秀才闹出大事。

管家在厅外张望,见潘举人笑容僵硬,便带朱寿上前问安。

赵秀才脸色不悦。他正在高谈阔论,管家带下人前来,这是应有的待客之道吗?

管家朝在座的各位秀才、举人行礼,“别看他脸黑,相貌尚可。穿上盘领长衣、戴上方巾,倒也像读书人。混在诸位中间,也不突兀。”

朱寿竖起耳朵,让他冒充读书人?

赵秀才激烈反对:“随便找人冒充读书人,是对我等的侮辱。孔孟两家世袭官爵,自然是不急的。只要潘举人信得过在下,在下一家家的去敲门,拖也要把登州乃至山东的功名之人聚在一起。”

潘举人强压心中的不满。

田公公见不到陛下心中不安。打听到登州官府并不禁止士子示威游行,让他组织游行逼陛下露面。哪有空等你召集人!

“行大事者不拘小节。”高举人冷声道。

赵秀才很强硬:“既然不拘小节,高举人应该亲自出面邀请人加入游行。以高举人在登州的名声,大家都会给面子的。”

“高举人的面子谁敢不给?”

“高举人一句话,登州府学师生一定响应。”

“……”在场的人纷纷捧场。

“高某有心如此,奈何有姻亲在京中身居要职。唯恐牵连姻亲。”高举人脸色一冷。他怎能当出头鸟!

赵秀才眼神闪烁。登州地界无人敢得罪高举人,就是因为他在京中的姻亲。虽然大部分人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州府上下谁不对高举人毕恭毕敬的?

他出身寒门,背后无人相助。行事偏激,只是想引起伯乐的注意,提拔一二。没有关系,想要通过乡试中举都难。

“但至少也得是识字之辈,童生也可。”赵秀才不想错过示威游行、闯出名声的机会。“‘山中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这也太有辱斯文了。”

高举人低头喝茶,眼中冰冷一片。小小的秀才,竟敢让他下不了台。

赵秀才认为他已经后退了一步。秀才的身份是他的骄傲,不容许任何人玷污。此次示威,事关天下所有有功名之人,应该只让有功名的人参与。

赵秀才轻蔑地瞟一眼朱寿,贱民岂配与他并肩?!

厅堂之上有不少人和赵秀才有相同的看法。他们悬梁刺股才获得高人一等的读书人身份。怎么甘愿和下人为伍?假的也不行。

高举人手上的青筋直跳,这群穷酸秀才!

朱寿眼看四周、耳听八方,意识到这是在高举人面前长眼的好机会。

朱寿朝鄙视他的众人憨笑,拱手作诗,“小子跟老爷读了些书。现做诗一首,请各位老爷指教。”

赵秀才听到朱寿要作诗,嗤笑道,“怪不得朝廷不重视我等。原来连下人也敢说会作诗了。世风日下!”

高举人面沉如水。打狗还要看主人,赵秀才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一旦抬举了赵秀才,赵秀才也不会感恩戴德。

这一刻,高举人放弃了赵秀才。

“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晴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朱寿神态自若咏出清末诗人文映江的《咏针》。

厅堂之上鸦雀无声。

赵秀才嘴巴张的极大,能塞下一个鸡蛋。

“哈哈哈,这诗虽然用词直白,但寓意深远!不错,很不错。”高举人摸着胡子大笑。

朱小九太给他长脸了!

朱寿一脸憨厚:“赵老爷,您认为这首诗如何?”

“高雅的诗里岂能用上‘屁股’这等低俗的字。”赵秀才极不自然地回道。

朱寿拱手作辑:“还望赵老爷指点。”

赵秀才顿时面红耳赤:“应该改为……改为……”换了几个都没原诗的好。他堂堂秀才岂能不如下人有文采!换成什么好?急死他了,怎么就想不出来!

“小九,岂能对贵客无礼!”高举人假装生气,“这事就这么办吧。诸位能拉来多少就拉多少,人数不够,由我高府的人充场面。”

高举人一锤定音。替田公公把事情办好才是大事。

高举人端茶送客,诸人告辞离去。赵秀才急不可耐地快步离开,生怕被人追问怎么改诗。

“管家,今后不准赵秀才登门。”高举人一脸阴郁。

管家点头道是。

高举人换上笑脸:“小九识字?怎么会愿意卖身入高府。”

朱寿刹那间脸色发白,懊恼的神情呼之欲出。“小的不是故意隐瞒,只是……只是家缝大难,绝了追求功名利禄之心。只求有片瓦遮身。”

在朱寿一本正经编排身世忽悠高举人之后,高举人把朱寿提拔成了管事。专门负责带领人调制沙拉酱。地位待遇和厨房管事一样。

这个提拔速度放官场,何止连升三级啊!高府下人对朱寿佩服的五体投地。

朱寿终于住上了单间。

晚上谷大用带来了登州府衙内众人的反应。

“花当都督夸陛下的诗不错,朗朗上口、浅白易懂。汪阁老、刘舍人、王大人等人开了赌局,赌陛下能当上高府的大管家。”

朱寿摆摆手:“这些人真没眼力见!大管家也是下人。不说这些。让人去孔家递话,朕不想听到‘抢媳妇’之类的只言片语。

第503章 天道不公

大明第一祸害正文卷第503章天道不公孔家北宗的大房、二房为了衍圣公的爵位争夺多年。

大房的嫡长子孔闻韶,先和李阁老的女儿议亲。二房绝望了;孔闻韶赶到京师下定的时候,未来媳妇被太子截胡。二房喜极而泣;孔闻韶想向弘治帝卖卖惨,丢了媳妇抬回爵位。反让弘治帝厌恶。二房看到了爵位向他们招手。

两房人又过了几次招。新皇登基呼吁前往东北建学堂。二房的人稍微一犹豫,孔闻韶已经冲到了东北。

爵位最终落在孔闻韶的头上。

大起大落的二房人,关上门过日子。

“砰砰砰”半夜三更,有人胆肥地敲响了孔府大门。

门房冷着脸打开偏门,正想呵斥几句,见一百多号人杵在门外。整齐统一的白皮靴,头上戴着尖帽,身披褐色的羊绒呢子,腰间系着小绦。马车上下来一人,蟒袍上的金丝线若隐若现。

“俺的娘!”门房跌跌撞撞地跑进府通报。“东厂来了!”

衍圣公府在山东地界上原本是一家独大。不管哪方势力,都不敢得罪孔家。

强势的陛下一上台,形式就变了。

山东布政使司只要推行政令,先拿孔府开刀。孔府拿陛下没辙,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反正布政使雍泰做事有分寸,不会太过。

可东厂找上门,大大的不妙!

孔家不怕成化年间臭名昭著的东厂,不怕弘治帝时期做事收敛的东厂。东厂是皇帝的狗,皇帝让咬人就咬人,不准咬的人,东厂绝对不会咬。皇帝一般情况下不会找孔圣人的后裔麻烦。

遇上新皇手下的东厂,就算衍圣公府也是祸福难料。

新皇连衍圣公未过门的媳妇都敢抢,还怕其他吗?!

府上的老爷们都在说,新皇怕是变革‘独尊儒术’的国政了。想要动儒家,衍圣公府肯定是新皇第一个要铲除的。

门卫还听说,京师士子示威游行出了事,山东的士子们群情激奋,想响应支援京师。山东士子们写了联名信,希望衍圣公府带头。

衍圣公都被吓回东北了,孔家怎么会出这个头!

得知东厂的人来了,孔家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胆。衍圣公不在,只能由二房的人出面。

孔二爷心里大骂孔闻韶,抢了爵位却把责任抛给他,太没担当!当日换成是他冲去东北,吞噬该有多好啊。

“咱家东厂厂督王岳,见过孔二爷。”王岳笑眯眯地招呼道。

孔二爷腿一软。东厂,或者陛下也太看得起孔家了,竟然让厂督亲自登门。

“不知督公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应该不会抄家吧?

“正好我刚收到衍圣公的信件。衍圣公认为:取消免税权能阻止权贵兼并土地。衍圣公佩服陛下的胆魄。若一旦成功,陛下必将超越唐皇汉帝,与太祖并驾齐驱。”

孔二爷直接给了投名状,在衍圣公孔闻韶不知情的情况下。就算孔闻韶知道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

王岳心里一乐,没想到听了张忠的意见,摆开仗势到孔府会有这等意外收获。

“咱家必定会把衍圣公的深明大义告之陛下!”王岳笑道,“今日来是想问问孔家,为何民间会流传陛下抢了衍圣公未过门媳妇的流言?衍圣公和李三小姐之间可有婚书?可有定亲?”

孔二爷脸皮子抽搐。虽然和孔闻韶不对付,但此刻也忍不住同情他。孔闻韶上京师提亲,在定亲的前日被陛下抢了媳妇。

“未曾。”孔二爷脸皮发热。

王岳忿忿不平:“就是!陛下也知道他的名声不好。但孔家传承千年,是天下文人的脊梁骨。陛下十分惭愧,对陛下不满的人编造谣言,害得衍圣公无缘无故多了顶绿帽。陛下让咱家给孔府送上真挚的歉意。”

孔二爷浑身一震。如果他是孔闻韶,现在已经当场被气死了。怪不得京师官员人手一瓶保心丸。

“孔二爷,难道您有其它看法?”王岳笑容一敛。身后的东厂番子们齐齐把手握上剑柄。

孔二爷硬挤出笑容:“陛下为大明操劳,衍圣公只给陛下分担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当不得陛下道歉。”

“衍圣公府一定会彻查流言源头,请陛下安心。”孔二爷表态。

王岳心满意足地离开。

孔二爷望月兴叹:“衍圣公的爵位不要也罢。”

这一刻,他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在新皇手下当官的滋味不好受……会短命的。

孔家在山东的势力根深蒂固。赵秀才等人和高府下人跑到登州府衙示威游行时,孔家查到了流言的源头。

说陛下抢衍圣公媳妇的,正是参加示威游行的几人!

孔府以赵秀才等人恶意中伤孔府清誉为名,告到了州学。提学官在孔二爷的示意下,革除了赵秀才等人的功名。

在示威游行中大大露脸的赵秀才,和同行的秀才想打胜了仗的将军,大摇大摆返回州学。

赵秀才希望登州府衙里的人能注意到他。如果能被陛下赏识,再好不过。

秀才需要在州学生造学习。民间称呼的秀才,在州学里根据岁考的成绩分为六等。六等是会被革除功名的,考入一二等才有机会参加乡试。赵秀才每次岁考都在一等,但他从不掉以轻心。家里条件不好,一等廪膳生每月六斗的廪米对他很重要。

“赵秀才、钱秀才、张秀才,提学官找你们。”

……

赵秀才被赶出了州学。

“陛下金口玉言,允许士子们对朝政发表意见,允许示威游行!暗地里却对参加游行的士子下黑手!”赵秀才状若癫狂,“骗子,陛下是大骗子!”

同意被革除功名的张秀才失魂落魄地说:“可是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人被革除功名,其他人都没事?”

“我每次都考一等,有资格参加乡试。一定是碍了其他人的路。至于你们,一个五等生,一个六等生,革不革除都一个样。”赵秀才紧紧握着拳头,鼓出发红的双眼,失去了理智。

钱秀才和张秀才跑了。

赵秀才疯了。

“潘举人,潘举人有姻亲在京师做大官。只要他帮我说几句好话,提学官一定会恢复我的功名。”赵秀才像疯子一样跑到潘府。

赵秀才被护院拦下。

“让我进去,你们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潘举人的座上宾!”

“我呸,什么座上宾,你也配?!”护院们劈头盖脸一顿好打,把像死狗一样的赵秀才远远扔到小巷子里。

赵秀才接连受到打击,跪在地上大喊,“天道不公!”

“天道无情,哪会管我们芸芸众生的死活。公平,是要靠自己的双手抢来的。”一人牵着马走入小巷,“我是刘宠,养马人。别人都叫我刘六。跟着我,我会帮你把公平抢到手。”

第504章 京师日常一二事

每日买一份《大明皇家日报》了解天下事,已经成为大明读书人的必不可少的日常生活。

访友会客、品诗论画、煮茶赏花,谁不得聊些国家大事,表达忧国忧民的情怀?

朱寿不顾报社总编胡献的死谏威胁,硬是让日报腾出四个版面刊印广告。胡献不反对广告,报纸刊印初期自行厂的广告铺天盖地。可陛下只认广告费、不限广告内容的行为,让他气晕了几次。

布商的降价、书商的打折、名家出书、弄璋弄瓦、讣告、办寿之类的,都是小事。

赌坊开张、戏班出新戏、青楼办花展,闭着眼睛就当没瞧见。

可权贵们指名道姓谩骂、捧角、明码标价纳妾等伤风败俗的广告,胡献看到一次晕一次。

胡献明白铺设通信线路、打造电话、电台掏空了陛下的私库。可陛下不能见钱眼开!屡劝不听、再劝不见,胡献也是没辙了。

一甩衣袖不干了?怎么可能!胡献死也要霸着总编的位置不走,换一任不敢顶撞陛下的上来,皇家还要不要脸面了?!

“总编大人,登州士子集资100金,想要刊登明日示威游行的广告。要不要接?”翰林院编修跑来询问。

随着《大明皇家日报》送报范围的扩大,报纸的编辑全换成翰林院、国子监、詹事府的官员。朱寿首批征召的落魄读书人,被京官们赶到外地开设分馆。

胡献吹胡子瞪眼:“接!陛下金口玉言:只要广告费到位,广告内容没有限定。”

编修喜笑颜开地赶着让人排版。一定要把这条广告放在最显眼的广告位。

因为一旦取消了免税权,投靠在名下的土地,马上会物归原主,投身的下人也要离去。每年的损失不小。就算地契、卖身契、收养契约的手续符合律法。可都是同族至亲,他还能告官不成?

摄于陛下的手段,很多人闷声不吭。但他们在力所能及之处,支持首先站出来反对的士子。

天下人的目光聚焦在登州的示威游行。

……

游行当日,什么都没发生。

陛下的脸皮比城墙厚,哪怕士子们叫破喉咙,陛下也没现身。

示威的士子们弹冠相庆,以为陛下被他们的汹涌的气势震撼。纷纷叫嚣着继续示威,坚持到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面对十万鞑靼铁骑没被吓退过,还会怕你们几个毛头孩子不痛不痒地叫声?”胡献失望至极,“估计陛下爬上登州府衙的房顶看戏。”

第二日,胡献踏入位于保大坊内的报馆时,翰林院检讨、编修,国子监助教、学正,詹事府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们围在一起激烈地讨论。

“又出了什么大新闻?”胡献步伐稳重走入内。

翰林院、国子监把年轻的官员派到报馆增长见识。但怎么连沉稳的詹事府官员也一起凑热闹了?

陛下常年不在京,詹事府的官员无事可做。胡献兼任詹事府少詹事,就让詹事府的轮流到报馆做事。

能有什么大事发生?

詹事府左春坊左赞善费宏拉着胡献脸色焦急:“山东报馆急报:子夜时分,东厂厂督王岳带上百多号人敲开衍圣公府大门。少詹事,您说陛下想做什么?”

詹事府在元朝又称储政院,顾名思义,是辅佐太子的官制。太子登基,詹事府的官员们就是新皇的新班子。

因为陛下和太上皇父子关系融洽,詹事府的官员们大多没有调动。但詹事府出了杨廷和、梁储两位内阁,吏部尚书焦芳,其余人一但升迁,就是高品级的官员。

杨廷和、胡献在京师领着詹事府官员,没少给朱寿收拾残局。

但这次,连詹事府内部也有不认可朱寿的声音。

胡献心里一咯噔,慌忙往宫里跑。

“少詹事,太上皇还在贡院没出来。”费宏在身后喊着。

胡献回道:“我去集义殿守着。”

胡献赶到集义殿时,这里挤满了官员。

屠滽等人正在安抚官员们的情绪。“诸位不用担心,东厂没抓衍圣公府任何一人。”

胡献得知刘健在军机处所在的本仁殿,马上赶了去。

相比热闹的集义殿,本仁殿就有些冷清。

胡献寻了一圈,在偏院的亭子里找到正在喝茶的刘健和马文升。

“本仁殿怎么就剩马公一人了?”胡献很是惊讶。武官的地位节节拔高,本仁殿节制天下兵马,素日也是人来人往。

马文升苦笑:“军校招考在即,许进忙着安排。辽王把彭清请走了,说是要请教西北地形。伊王请走了焦俊,请教海上作战的战船战法。军机处缺人。候补的名单呈上去,陛下只同意让焦俊补上,其余人都不批。”

“定西侯、惠安伯马上回京了,等两位回来,您的单子也轻一些。”胡献道。

马文升摇头叹息:“老夫、彭清都是快入土的人,定西侯感染疫病后身体垮了,我们三人也就是杵在这个位置上震慑下面的人而已。等军校招完生,我们三人去传道受业解惑也。”

“想必陛下心中已有接班的人选。”马文升猜测道。

三人聊了一会,内侍前来传话,“太上皇回宫,召大人们前往。”

“太上皇想见哪些官员?”马文升追问道。

内侍着急地道:“都可。太上皇被仁和大长公主堵住,正等人解围。咱家见集义殿里的大人们忙,便寻来了本仁殿。诸位大人快些去吧。”

马文升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大长公主又有何要求?”

“长公主想要武清县的地。”

“大长公主眼光不错。天津卫海贸繁华,武清县位于京师和天津的要道,来往商旅络绎不绝。”胡献这位总编耳目灵通。

刘健头疼:“陛下一发表‘取消免税权’的主张,勋贵高门们并购土地的热情空前。‘取消免税权’是为了限制土地兼并。他们这么做,不是撞陛下枪口吗?”

“老夫以前觉得阳武侯是傻的,现在发现他大智若愚。”马文升笑道。

三人边说边往乾清宫赶。

宫门外,有位不起眼的小内侍正给张忠带话。“仁和大长公主正缠着太上皇索要武清县的土地。”

张忠塞给了内侍几枚做工精良的金币,内侍高高兴兴地离去。

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从暗处走来。

张忠递上朱寿的密旨:“我正在执行陛下的命令。”

牟斌仔仔细细检查密旨上‘威武大将军朱寿’的私章。

牟斌心脏一颤。

根据密旨,张忠有权从三大营中抽调一万人。

“悠着点!”牟斌警告道,“搞事离京师远点。”



第505章 事件明了

朱寿脱下身下的儒衫,仔细地叠好交还给管家。他和潘府的几个下人混入士子的游行队伍。按照潘举人的意思闹点事。但沿街两旁站满官兵,他们没能找到适合的机会。

“小九好好干。你名义上是主家的养子,是能参加科举的。”管家试探他的态度。

朱寿苦涩地摇了摇头:“当今陛下处置犯事的叔伯曾透露出,将来还需要叔伯打仗的意思。”

“如今家里就剩下俺一根独苗。不给皇家卖命了。”朱寿摸着头憨笑,“俺没啥出息,只想安稳度日。等局势稳定,攒了钱赎身出府。找一良家子成亲,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管家鼓励了几句,把试探的结果报了上去。

潘举人很满意。

“田公公让人回宫打探。沙拉酱是陛下在辽东期间,身边的御厨无意中捣鼓出来的东西。调制时需要鸡蛋和花生油,成本太高。陛下就没让酒醋面局调制。”潘举人想到丰盈的利润,做梦都要笑醒。

“田公公让府上赶在出海前调制一批,弥补其他调味料数量的不足。需要的花生油,田公公会想办法的。”

管家又调派了不少人手给朱寿,朱寿在府里下人中的地位越来越牢固。

厨房管事心里有些不平衡,新人都要爬到他头上了。厨房管事给朱寿找了不少麻烦。可朱寿一直笑脸相迎。

朱寿总结的职场法则之一:谁对你不好,你就要对他越好。

过了几日,管事为此呵斥了厨房管事。管事一走,厨房管事把怒气洒在朱寿身上。朱寿抹了把厨房管事喷在脸上的口水,依然一脸赔笑,把姿态弄得极低。

到了晚上,朱寿指使谷大用从厨房搬走了一大半调制好的海鲜沙拉酱。

潘举人怒火冲天,责骂朱寿了半天。

“今后你就是厨房的管事。丢失的部分一定要加班加点赶制出来。听到了没有!”潘举人接过朱寿递来的茶杯问。

朱寿点头哈腰:“小九对老爷的信任铭感五内!小九一定竭尽所能,定不辜负老爷重托。”

打了一棒潘举人又给了颗红枣:“你好好做事,三年后老爷放你出府。每批货的利润百里取一,老爷给你存着,让你出府后置办家业。”

“谢老爷!”朱寿感激淋涕。

晚上,谷大用带来了东厂的最新调查进展。

“近几日,登州作坊有一批花生油未登记在册。田逵派身边的人回了京师。除了回宫一趟,还去了京营参将神英的府上。”

“神英部在德胜门外驻扎,难免会与负责酒醋面局的公公有来往。但神英不可能知道水师沿海巡逻的具体时辰。”

“经查,神英与保国公来往密切。保国公挂着军机处的闲职,能从军机处拿到水师的巡逻安排。”

“保国公府分家了。保国公的几个儿子,分别在武清县、三河县有田庄。确认过,保国公府用真金白银从原主手上买来。无威逼利诱之举。”

朱寿奇道:“武清县、三河县靠近京师,田庄十分保值。原主会舍得卖?”

“保国公府暗中出了三倍的价收购。原主到更远的地方买地。”谷大用回道。

“哦~”

“陛下,近段时期京中权贵疯狂地并购土地。像保国公府这般行事得体的不多。很多人在收购土地中以势压人、压低田价。有百姓莫名背上债务,不得不买地求生。离京师越远的地方,形式越严峻。”

“都察院呢?六科给事中呢?集体失明了?”朱寿怒道。

谷大用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朱寿:“大人们忙。忙着寻人,忙着安抚躁动的士子,忙着关注军校、研究院、医学院招生。”

“地方上无人上报此事?”

“东厂报告:张忠大人偷偷派人聚集起受迫害的百姓。锦衣卫的人报了上去,被牟指挥使压了下来。地上无百姓闹事,地方官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朱寿陷入沉思,半晌后拍着桌子大笑,“朕终于知道张忠想干嘛了!的确是‘暴风雨般的打击’啊!”

谷大用愕然:“陛下给了张大人那样的密旨,事前不知道张大人的计划?!”

现在的京营可不是以前只会造房子的泥瓦匠。京营官兵的训练严苛,时不时拉出去剿匪、杀江洋大盗见血。已经能与打过仗的腾骧四卫打成平手。

一万精兵,用的好能破京师城门!

“想要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饱。可每个人的追求又不一样。李东阳要名,张忠要的是朕的信任。朕给他们想要的,他们才能为朕上刀山、下火海。”朱寿笑眯眯地道。

朱寿心想:如果一万人能攻下京师,他回头就把军机处撤了。

“管事,您还没睡啊?”胖舍友在外敲门。

朱寿拍拍脑袋:“朕笑得太大声,把人引来了。你推下吧。”

谷大用身手矫捷地跳窗离开。看似铁桶一般的潘府,已经被东厂戳得千疮百孔。

朱寿开门让胖舍友进来:“今日当上了厨房管事,俺太高兴,一时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胖舍友拎了个食盒来献殷勤:“俺出府到酒楼买的。祝朱管事高升。”

朱寿笑纳,装作不经意地问,“还没问过你的事,你是潘府的家生子?”

“不,俺和你一样,也是‘养子’。俺为了讨好主家,主动改了姓。”

“这样啊。”朱寿眯起了眼睛。

他在登州耽误了很久,张忠说不定都拉起了几万人的起义军。他也该去办正事。

大明盛世的假象,来自与系统带来的科技,来自于高产的粮种、肥料,来自于巨额的海外贸易贴补,来自于北方的安定。

朱寿改善了外部,还没来得及清理腐朽的内部。

用不着后世的信息资料。只要翻看前几年刘大夏、刘健、马文升等老臣给便宜老爹的折子,大明内部腐朽的迹象清晰可见。

要不然,山东哪来30万流民迁徙河套;江南20万百姓迁往落后的琼州;京师清查出5万的流民;从郧阳驱赶了近百万流民!

流民,失去土地的农民。

历史上的正德朝起义此起彼伏。最汹涌的刘六、刘七起义,差点打到了京师。朝廷节节败退,被逼从九边调边军消灭起义军。

朱寿原以为历史不会重演。

张忠,你办事悠着点,可别让朕回京被太上皇追着打。

不行,得把使者们尽快送走。

他是大明皇帝,也是要面子的。

士子有时间游行示威,一定是州学布置的功课太少!

第506章 潘府覆灭

山东按察副使兼提学官陈镐,终于明白孔二爷火急火燎要求他处置赵秀才等人的原因。

夜半三更,他正怀抱美妾同被而眠。突然窗外响起了陌生男人的声音。“陈大人,东厂厂督王公公有请。”

美妾吓得失声尖叫。

陈镐的三魂七魄丢了一半。

陈镐慌忙披上衣服开门迎接王岳。

王岳笑眯眯地抬起手,替陈镐整整衣服,重新系上腰带。“陈大人是提学官,仪表还是要讲究些的。”

陈镐脸色煞白:“谢……谢督公提醒。”寒气从脚底直窜脑门。他回忆上任后的种种,除了喜欢参加商人们的宴请,没有贪污渎职。东厂为何找上门?

因为士子游行示威?

那可是太上皇点名同意的。他没法反对!

“大明商贸频繁,商税与日俱增。商贸给国库带来了大笔税收。但朝廷缺少算学方面的人才。于是,陛下想把算学添加在乡试、会试、殿试中。山东是文萃之地,陛下想先在山东推行。”王岳和气地说,“陈大人是提学官,您多上上心。”

算学属于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中的‘数’。国子监也有专门教授算学的。但大明的科举重八股文,很少会有士子专研算学。

陈镐被吓了一通,第二日便通知山东各州学、县学,加开一门算学。教材就用一千多年前成书的《九章算术》。并把算学加入岁考之中。

《九章算术》出名的难学。士子们呜呼哀哉,头疼地投入算学的学习中。

声势浩大地示威游行没能把陛下激出来。潘举人没让人继续搞下去。

没人在背后声援,山东的士子游行,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

“100金的广告白花了。”潘举人有些心疼。陛下的脾气阴晴不定。田公公也猜不到陛下是生气,还是躲在暗处看热闹。

潘举人正和管家抱怨:“陛下也不去寿山给泾王上香,天天待在登州府衙不出门!陛下连紫禁城都待不住,怎么就能待在登州不走了呢?”

陛下不走,登州被东厂、锦衣卫、布政使司、卫所几方盯着。他们找不到偷偷出海的机会。天气转暖后,水师的巡海会越来越频繁。晚些日子出海,就怕返回时被发现。

管家分析道:“或许陛下是在登州拖延时间。京师失踪了一百多位士子,还都是官家子!陛下回京,少不得会被丢失孩子的官员们打扰。”

“也是奇了,一百多个大活人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对陛下来说,这些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各个又是大爷脾气。陛下扣留他们干嘛?”潘举人想不明白。

朱寿一脸憨笑地走来:“他们家世尚可、模样俊俏,是联姻的好对象。他们能帮大明维系睦邻友好。”

潘举人长大嘴巴不敢置信。思考了半晌:“还真有可能。陛下此前一直提让官员和草原联姻的事。小九,你怎么想到的?”

“不是俺想到的,这是别人的主意。”朱寿坐在太师椅上指天发誓。

他只是跟张忠提了日本的局势,大明对日本金银等重金属的依靠。张忠就想到了这个主意。

张忠曾经是白莲教的军师,一肚子阴损的主意。尤其是对官员、权贵极为了解,善于团结失去一切的流民。也不知道京师的权贵们被他玩成了什么样。

管家脸色一沉:“目无尊卑!老爷没让你坐,你也敢坐!别以为老爷看中你,你就能吆五喝六了。”

潘举人脸色阴沉。蹬鼻子上脸,抬举了几次朱小九,他就敢自顾自坐到他的右手边。以为他还是武将之子吗?

朱寿傻憨憨地问:“到底是谁目无尊卑?俺和府上签了收养契约。按说我是老爷的养子,管家却是卖身的奴仆。管家对俺这位‘少爷’说话太没规矩了!”

“充什么愣!收养契约只是应付朝廷的。你拿着收养契约告到官府,官府会先打你一顿!”

“养子就是潘府花钱买的狗!让你往东你就不能往西!”管家喊人,“来人,把这个认不清身份的东西拿下!”

潘举人冷哼。反正府里不少人学会调制沙拉酱,少一个朱小九不算什么。

本来他觉得朱小九能帮他做事,利用他能牵线辽东都司的人,用他的才华压压不知轻重的秀才们。没想到朱小九比赵秀才还不知轻重。

叫了半天没人应。管家火大地走出前厅:“你们都聋了!”

一群褐衣白靴的东厂番子面无表情地回视他。

管家失魂落魄:“东厂!老爷,我们被东厂包围了!”

潘举人大惊,想往后屋跑,被突然出现的谷大用单手举起,扔给了守在外头的东厂。

不多时,王岳来报,“陛下,潘府之人已全数制服。可是要送登州府衙?”

东厂厂督亲自带队,潘府的众多护卫就像纸糊的老虎,不经打。

朱寿笑道:“不急,你们先看牢。把朕的胖舍友带来。”

胖舍友腿肚子打颤,见了朱寿慌忙跪倒,“管事,哦,不,朱大人。俺只是下人,老爷做什么事俺不知道。看在俺对你恭恭敬敬的份上,把俺放了吧?”

“哈哈哈,朕眦睚必报的秉性天下无人不知。朕刚入府就被你踹了两脚,朕可没忘。对了,你还想打朕来着。”朱寿笑出一口大白牙。

胖舍友听到朱寿自称朕,穿着蟒袍的大官毕恭毕敬地侯在一旁,吓得大叫一声“俺的娘”,晕了。

被压着跪在前厅外的潘举人,原本还在奢望田公公前来救他。田公公是太上皇身边的老人,东厂厂督王岳是他的小辈。京师还有位高权重的同伙。他还是有希望的。

当知道朱寿是皇帝时,潘举人绝望了。而管家,早就吓尿了。

朱寿蹲在胖舍友身边:“相逢即是有缘。我们也曾同睡一张铺子。朕给你个带功赎罪的机会。你做好了,朕不但赦免你的罪,还让你过上潘举人过的日子。”

胖舍友马上醒过来:“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金口玉言,您可不能诓俺!”

朱寿撇撇嘴:“朕做不到‘金口玉言’!如果朕真能金口玉言,也不用被逼着离开紫禁城到处讨生活了。”

走到这一步,他容易嘛!

谷大用、王岳同时低头瞧地砖。

胖舍友按照朱寿的示意,找上了《大明皇家日报》山东分馆。花100金登广告:谁说养子没有继承权!

报馆接了示威游行广告,不敢不接这则。

接过100金的编辑想买块豆腐撞!

庶民不可蓄奴。只要是条件好些的人家,谁没有一两个养子、养女?更不提高门大户了。

这则广告登出去,报馆会被砸的!

第507章 砸报馆(祝考生们高考顺利!)

《大明皇家日报》刊行至今,有人骂也有人夸。但被众人一起骂娘,还是第一次发生。

“哗~”胡献眼看着大石头砸向报馆的玻璃门。他后悔把门窗换成玻璃的。

中城兵马司举起橡胶盾牌,盾牌的缝隙间横着橡胶做的长矛。长矛外涂了一层漆,在阳光下泛着光,看上去很能唬人。

橡胶盾牌和长矛,是棋盘街被砸之后研究院的人弄出来的。专门用于对付示威时失去理智的人群。

橡胶伤到人,可若是愤怒的人群冷静不下来,真刀真枪就会上场。

“哪家的贱民不知死活!还敢登报宣扬的总所周知!”

“报纸一登,我家的几个仆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还算好,老王家就一个闺女,‘养子’买了十几位。现在十几位养子闹了起来,都要抢老王家的家产。明明是用钱买来的贱民,竟然想和我们平起平坐。”

“……”

胡献在报馆里听了一清二清,他想出去说两句。

费宏拦住他:“总编,大家都在气头上,现在您说任何话他们都听不进去。这和棋盘街闹事不一样,围在外面的人带上板砖、石块,还有人拿着刀!”

“报馆怎么能登这样的广告!撤,这条必须撤!”

“不仅要撤,还要那个人出来澄清。养子哪来的继承权!”

胡献是直脾气,只认死理。虽然他清楚背后搞事的陛下没安好心,但在律法上,过继的、收养的子女都有继承权。收养契约钻律法的空档,陛下在律法认可的范围内反制,从法理上来说没错。

没错是没错,但也只有陛下才能想出这么损的招!

胡献从报馆的杂物间翻出喇叭,冲着门外的百姓高喊,“翻翻《大明律》好好瞧瞧。你们找仆人为什么不签卖身契,你们心里就没点数!”

“庶民不得蓄奴!”胡献气沉丹田,拿出在朝廷上喷皇帝的架势,大吼一声。

费宏苦笑。少詹事嘴巴上对陛下骂骂咧咧的,行事风格越来越像陛下。

吵吵闹闹的示威人群鸦雀无声。

胡献大吐一口气:“爽快!难怪陛下喜欢怼人。”

费宏提醒:“少詹事,有个词叫恼羞成怒。没有陛下的权势,还是不要随便怼人的好。”

话音刚落,石头、板砖、木头、烂叶子、臭鸡蛋纷纷砸向报馆。虽然有盾牌挡下大部分,可报社的门窗还是被砸烂了。

胡献长叹一声。

陛下消停些吧!如果说取消免税权涉及官员、权贵、宗室,那么收养契约涉及范围更广。民间蓄奴风潮蔚然成风。一旦朝廷确定了养子也有继承权,天下有的乱了。

胖舍友怀着忐忑的心,敲响了登州府衙前的登闻鼓。

坐在公堂之上的不是登州知府,而是山东布政使雍泰。汪鋐、刘鈗、王守仁、花当等不少的人在后堂看戏。

这出戏他们猜得到开头,猜不到结尾。要不是雍大人烧了陛下的收养契约,此刻在堂下击鼓鸣冤的一定会是陛下。那时,太上皇就不是打电话来骂陛下,而是会被气吐血。

雍泰重重拍响了惊堂木:“堂下何人!”

他心里则在郑重思考阿儿脱歹都督联姻的建议。蒙古人享有一定范围内的军权,好儿趁部被陛下安置在白城,是一个很好的退路。万一将来他倒台了,孩子们能躲到白城生活。

陛下打算以一己之力对抗天下人啊!跟着陛下,需要大无畏的精神。

雍泰漫不经心地走了一个过场,很快宣判胖舍友拥有潘府一成的继承权。

陛下在后堂看着,收养契约白纸黑字,状若疯癫的主家潘举人也签字画押了。此次过堂无任何争议。

朱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把潘府和五十亩田转到胖子名下吧。其余的……抄家。”

“陛下!”潘举人痛哭流涕。

“您老也当了朕一些时日的‘养父’。我们之间也算有缘。”朱寿笑道:“朕答应放过你的孩儿,一定不会食言。科举规则改了,就算你认罪伏法,不影响你的儿孙参加科举。只要他们有真才实学,能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潘举人面如菜色。

他的儿孙若真有出息,他也不会参与走私,把女儿、孙女们嫁到高门做妾。并让儿孙在京师置办产业。

他从寒门一路爬上来,无法接受后代重新成为泥腿子。举人有免税权、免兵役徭役,有的是人争相投靠。颗一旦他故去,在科举上一事无成的儿孙们,只能吃老本。

没有官面上的势力,家产越多越容易招惹祸害。地方官员若有害人之心,光凭徭役一项,就能破家。

“可怜天下父母心哟~”朱寿啧啧有声,背着手给远在京师的便宜老爹打电话。

便宜老爹让他别瞎折腾。

“父皇,连水都要保持流动才能活,何况人?祖制放在国朝初期是好的,不代表在一百年后也是好的。就像天下间很多事没有对错,只看是否符合当权者的利益。”

朱寿在电话里一本正经地对弘治帝说:“大道理孩儿能给父皇讲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能让阁老们挑不出错。”

“可儿子想对父皇说句心里话:天下人都要求皇帝公正严明,他们自己做到了吗!”

“孩儿都依法治国了,天下人凭什么要视律法如无物!”

“认为有钱买个奴仆伺候没错。为什么不让朝廷先把‘庶民不可蓄奴’这条改了?!想要钻空子,就得做好被秋后算账的准备!”

弘治帝气得扔了话筒。

“诸位爱卿教的好,把这臭小子教得能说会道。朕说不过他!诸位爱卿看着办吧!”弘治帝撒手不管了。

……

众人死死盯着杨廷和。

杨廷和一肚子的冤屈无处可说。

“让各地停了收养契约,官府暂不受理与之相关的家产分割。召集各部商议修改对应的律法。”杨廷和苦着脸说。

刚升迁的刑部尚书洪忠掐着手指盘算了一会:“陛下给我等看了一场‘依法治国’的例子。陛下是在暗示‘取消免税权’也依照此法吗?”

所有人若有所思。

刘健不动声色。陛下又不是傻。会让官员们制定攸关他们自身利益的律法?

阁老们并不知道,登州酒醋面局的掌事太监田逵被东厂的人抓了。

保国公不关注‘养子争家产’,只关心潘府的现状。联系不上田公公时,他整个人虚脱了。

第508章 热心肠的赵先生

京官们忙成狗,恨不能一个人劈成两半当两个用。

修改律法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修改‘庶民不得蓄奴’,首先要确立民籍和奴籍。先不说良家卖身的‘养子’,就说家中的奴仆,还有一大部分是没有户籍的。

户部昭示各地官府:想要动户籍,必须重订黄册。

百姓们盼了很久,等着朝廷重新统计鱼鳞册让他们安心。

没有鱼鳞册的一年里,民间停了田地交易。他们生怕付了买地钱,最后拿不到地。也只有权贵们,敢在没有全套鱼鳞册的情况下,买卖土地。

听到官府要重修黄册,闹着让把鱼鳞册一起修好。

登记户籍信息的黄册、登记土地的鱼鳞册一式三份。玄武湖的黄册库留一份,各地州府留一份青册,百姓手里留一份。黄册库被淹了,东厂收走了地方的青册。地方官员哪里敢依据百姓手里的修订!

尤其是靠近京师的河北清河县官员。

“大人,清河县有一万多亩的官田,都是崔家在租种。可每年官田的租税分摊到附近几个村的民田中。这若是据实编制鱼鳞册,到时收夏粮的时候,没法子动手脚了!”县令的师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县令愁得揪掉几根胡子:“崔老的三个儿子官职都比本官高。大儿子还是吏部负责考核的主官!衙役敢去崔家要官田的租子,崔老会给。但本官三年一次的考评一定是下等!”

官田实为朝廷的土地,来自收没的田地、或各种原因无主的地。律法上禁止自由买卖,交无地的流民租种。民田是百姓的私田。

官田的租粮高,私田的税少。因为收田赋涉及到收粮食等实物的,有折色一说。根据各地方的情况不一样,分摊的折色银不一。总之,每家每户上缴的田赋会比朝廷制定的高。

这也是一旦天灾**,朝廷免税或者少征,百姓们仍会交不起税的原因。

小鬼难缠!从紫禁城发出的政令到地方,执行过程中总会有不一样。

朱寿想让皇权下乡,也是这个原因。他想政通人和,政令落地的最后一步尤为重要。

朱寿正在寿山祭拜泾王的时候,刘六已经带着赵秀才,不现在是赵先生,来到了清河县。

“你们为什么不用银币缴纳田赋?朝廷有过政令,用银币交税无折色一说!”儒雅的赵先生一脸诧异。

他好似对京畿附近的百姓生活艰难很是想不通。

当地村民苦笑道:“我等当然知道。报纸上登着呢。可官府里的老爷们不收银币,我等小民有什么办法?”

“你们田赋为何如此之高?”赵先生大惊。

“清河,多权贵之地。”

“为何不去官府示威游行?京师百姓一有不满就走上街示威!”

“衙役们会打的!”

“士子们砸了陛下的产业,也没见锦衣卫、东厂打人!清河县令竟敢如此行事?!”

赵先生义愤填膺:“贪官污吏害人,御史何在?尔等不出声,如何争取自己的权益?!鱼鳞册重订在即,一旦尔等田地被登记成官田,尔等就成了流民!”

“先生吓唬小民了。”村民们不信。

赵先生心痛地捶胸顿足:“江南何来流民迁徙琼州?原先都和尔等一样是有产者。江南多官宦之家,官官相护,稍微改自己字,尔等的田产都是他人的。”

村民们仍不信。

热心肠的赵先生留在此地。

清河县的书办、衙役下乡重订黄册、鱼鳞册。

“这明明是私田,为何登记成了官田?”赵先生找来一帮人抢了登记册。

村民们哗然。一群人闹上了县衙,争执中,赵先生被衙役打伤。相帮的人义愤填膺,打死了为虎作伥的衙役。

赵先生一不做二不休,带人冲进县衙,把重新修订的鱼鳞册、黄册搬了出来。

因为简化字学校的普及,百姓中也有识字的人。

“我家的田亩数量不对!”

“为何我家成了官田!”

“我家明明是上等的好田,怎么换成了荒田!”

“哪个天杀的给我家少登了一亩!”

“……”

在赵先生的鼓动下,清河县民意沸腾。

“韩尚书,修改律法和黄册、鱼鳞册有何干系?”有都察院的在殿试时询问韩文。

户部尚书韩文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陛下说,户部若年内搞不定黄册和鱼鳞册,陛下也不会认同将要修订的律法。”

当初定下修改律法的章程,和内阁票拟相类似。新律法需要内阁、军机处、陛下共同通过。陛下有一票否定权。内阁、军机处不同意,陛下不能强制推行。

陛下用一票否定权耍无赖,他有什么办法!

杨廷和做和事佬:“连户籍都无法确定,谈何确定民籍和奴籍?黄册是一定要重修的。”

“陛下步步为营。会试的策论题大家都知道了。估计等陛下回京,便会风风火火取消大家的免税权。免税权没了,鱼鳞册上的田亩数清清楚楚。”都察院的官员一脸忧郁,“我等怕是要破产了。”

“放弃本就不该是你得的地不就好了?”阳武侯薛伦阴阳怪气地说。

官员撸起袖子:“阳武侯血口喷人!你给本官说说清楚,哪块地不是本官的!”

奉天殿正在进行殿试,外头有官员差点打起来。

应试举子心里骂娘!还能不能让他们安稳考一科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以势压人、低价购地,逼死了人还要威胁苦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还好意思当都察院的官!”薛伦也是破口大骂。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戴珊目瞪口呆:“有这等事?本官为何从没听说过?”

薛伦冷哼:“御史威风呗。地方官害怕被疯狗咬住松口,哪敢乱说。”

替儿子主持殿试的弘治帝,头疼地揉揉太阳穴,让陈宽出来看个究竟。

马文升见状吼了一声:“阳武侯,明日军校招生考试的场地准备的如何?”

马文升借口赶走了薛伦。陛下取消了廷杖,不等于不会处置在大殿失仪的官员。

“今日可是殿试。既然知道御史像疯狗,你还去得罪干嘛!”新宁伯自以为说话声很小。

戴珊眼睛直抽抽。

薛伦在奉天殿外吐了口痰:“老子就是看不惯那啥还要立牌坊!”

“啊!”被薛伦损的御史冲上前和薛伦扭打在一起。

御史的升官靠清誉。他在老家逼死人的事捂得严严实实,被薛伦在朝廷上一闹,左都御史不得好好派人查一查。查实了,不但做不成官,还得下狱。

陈宽尖着嗓子喊:“两位大人成何体统!”

薛伦和御史被弘治帝罚跪。

参加殿试的新科进士们离开时,很是关注了两人。

薛伦心里泪流满面。他是被逼的。他无意中骂了东厂一句,东厂大档头半夜找上门。否则他哪里知道御史在老家逼死人啊!

“报~”

说东厂大档头,大档头就到了。薛伦老老实实地跪在殿门外。

“清河县民变!”

第509章 新派和老派

民变!

民变是大事!

军机处和内阁联手处置清河县民变。

花了一天时间彻查,发现民变的原因后,处置了清河县县令。刘健亲自接手清河县鱼鳞册的登记。照实登记了在清河县置地的权贵信息。

百姓们确保了自身利益后,民变很快平息。

而众人口中热心肠的赵先生,早就带着人不知所踪。找人的事交给了锦衣卫和东厂。

东厂大档头和牟斌,再次见到了张忠手里的密旨。牙疼地放过赵先生。

“牟指挥使,是您让我远离京师的。”张忠耿直地说,“与京师一河之隔的三河县问题更大。”

大档头翻翻白眼,他能说什么。陛下在山东能闹出‘养子分家产’,让手下的心腹撺掇民变也不是不可能。

赵先生和刘六、刘七兄弟躲了一阵。没发现朝廷的追捕后,再接再厉。

赵先生总结失败的教训:“打死衙役是无用的。朝廷以安稳民心为主,在官员有过失的情况下,不会处置百姓。置产业的百姓也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大。应该寻被官员迫害的家破人亡的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刘六、刘七兄弟对视一眼:“我等都是粗人,全听赵先生的安排。”

刘六说:“我有一友,武清县人。被仁和大长公主府上抢了田地,正在四处找地方安置家人。武清县有类似不少的人。我等可以去那里召集人手。”

“大长公主的皇庄?”赵先生眼睛一亮,“皇庄内必定有金银和粮食。我们去抢一把,起事的本钱有了。”

“可。”

朱寿祭拜好了泾王和王妃,带着众人从驿路返京。

用水泥铺就的宽大驿路,能同时供四辆马车并驾齐驱。安装橡胶轮胎的马车驶上水泥路,让马车里的贵客觉察不到颠簸。

科林神父想到国内糟糕的道理情况,对水泥路羡慕不已。“此路用何建造?像石头又不是石头。”

“水泥。”汪洋用学会的葡萄牙语详细介绍了水泥的功效。

科林神父惊讶地鼓出双眼:“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事物。可否买卖到西方?”

“当然可以。”汪洋忙不迭地点头。陛下看上了葡萄牙从非洲弄到的黄金,暗示他多给科林神父介绍大明的物产。尤其是造价低廉,诸如水泥、玻璃之类的暴利商品。

瓦剌使者很遗憾地说:“可惜水泥路不适合草原。”

“水泥不适合,但是橡胶轮胎很适合装在我们的勒勒车上。”汪鋐大力推销道。

康海任琼州知府。琼州除了种高产作物,还种植橡胶树。听康海来电所说,落后由于蛮夷之地的琼州,如今已经换了人间。康海让他帮忙,要他给草原和海上两条丝路推销橡胶制品。

瓦剌使者、科林神父见识了大明的富庶、琳琅满目的货物,大力支持大明重建丝路。他们和大明的官员相谈甚欢。

朱寿就不那么开心了。

“十门威力巨大的大将军炮,竟然没把葡萄牙军队赶出古里?!”朱寿一脸寒意

“什么?对方才200人?朱寿气笑,“让猪参战也能打赢吧?”

“当地势力纷杂。在离古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小港口科钦。古里仗着财力、人口,一直打压科钦。科钦和葡萄牙人联手了。”负责收集外国情报的龙卫,送来了另一块大陆上的信息。

“古里六万人攻打几百人,围攻了几个月还没成功。猪队友!”朱寿吐槽声连连。

朱寿的大脑快速运转,衡量利弊之后,他让人把阿儿脱歹请来。

“都督,有兴趣出次远门吗?”朱寿笑得像草原上的狐狸。

阿儿脱歹可没忘,眼前的年轻皇帝是如何击败达延汗、分裂鞑靼的。

他不敢掉以轻心:“陛下所说的远门是何地?”

“海的另一头。坐船估计得一个多月。”朱寿笑容可掬。

坐船?!

阿儿脱歹连连摇头。

“朕会把白城扩大一倍。修两条从白城通往大宁城、奴儿干都司的路。”

阿儿脱歹想了想,还是摇头。

“朕替都督的孙子保媒。雍泰大人那,朕给你提亲去!”朱寿很爽快地出卖雍泰。

阿儿脱歹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朱寿在返京的路上。

京师已经闹翻了天。

清河县距离京师只有一天路程,民变的始末被原原本本的传到京师。暴露出地方官员的失职,吏部官员的以权谋私。

殿试时阳武侯和都察院御史打架,又闹出了一件大事。御史的老家在山西。可是架不住京师和山西能通电话。

戴珊让山西按察使司调查御史。

很多事是经不起细查的。听说年事已高的戴珊,狠狠扇了御史一巴掌。

“没能力,就下台!”新派的官员,也就是弘治十五年、那批被陛下带到虾夷岛长见识的进士们,喊出了口号。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尤其是陛下打着年幼的旗号,喜欢任用同龄的新人。认为同龄人没有年龄上的代沟。

新派官员不满老派官员的风气。纷纷在报纸上点名批评他们抱团、官官相护、相互勾结。更是喊出了让他们下台的口号。

老派的官员们危机感十足。

历来官员想晋升,必先拼人脉、熬资历。官场沉浮,谁都会落难需要同僚帮助。

他们认为年轻的官员不懂。

新派们和陛下一个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硬是想一举改变大明。

可很多事情,毛都没长齐的小年轻能懂什么。

老派官员,资历熬了很多年,他们对陛下早有不满。

陛下任命惠安伯张伟为军机处大臣;汪鋐成为阁老,位极人臣;王守仁被陛下抬上高台,抗衡程朱理学;英国公张仑驻兵河套;定西侯之孙蒋博震慑云南;上科状元郎康海调任琼州知府;李梦阳接任杨廷和的河套代理总督……

以上这些人有个共同的特征:未满30、年轻有为。

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又有一批三百人的新科进士进入官场。

陛下总是喜欢提拔新人,他们这群老人算什么?

因为各种原因,新派和老派的官员先闹了起来。

上科榜眼孙清,偷偷找到了张忠。“张大人,我按照你的计划行事。我家在武清县闹出的事,你可要给抹除痕迹。”

“放心,仁和大长公主才是我重点针对的。”张忠淡淡一笑。

孙清身子抖了抖。

陛下用人,别具一格。

第510章 ‘聪明’的公主

搞破坏比建设容易。

尤其是对庞大的大明而言,让大厦倾覆有困难,但让局部动荡却很容易。

比如说,深受主家苛待、打杀的‘养子’,在‘养子拥有继承权’的风波越演越烈之下,不听话了。

武清县有养子勾结外人,冲进主家打砸抢烧。

个例发生后,武清县的主家们对名下的‘养子’管束越发严厉。不听话地直接打死。

武清县的养子们纷纷出逃。春耕在即,主家名下成千上万亩良田需要人耕作,‘养子’的出逃让给主家们造成不小的麻烦。在律法上,养子不是奴仆,养子逃走他们无法报官抓捕。

武清县地处京师和天津往来的要道。天津港的繁华让武清县地价飞涨,官员、勋贵高门纷纷来此置业。他们对胡闹的陛下怨声载道。

然而,在人患不断的正德元年,‘养子’闹出的还算是小事。京官们没空在意武清县发生小事。

新老两派官员们从拐弯抹角开骂,发展到当面骂街;丢了儿子的官员满京城寻找蛛丝马迹;会试最后的策论题引起上下震荡;殿试结束后,研究院、医学院、军校同时开始招生,有士子们在会场拉出抵制的横幅……

除了极少数的人,大家都没意识到,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暗中推动局势发展。

军机处的注意力放在军校招生,这关系到文武并举的大势。刚回京、身体不好的定西侯抱恙出席招生。

虽没有觉察到暗中的危险,可马文升、彭清、许进等都是老成持重之人。在清河县发生的民变后,他们从京师附近的山西、山东、河南三处调集了军队戍卫在京师外城。

有十五万京营士兵、三地共计二十万人的地方队伍。军机处确信,就算也先复活也攻不下京师。

在武清县踩点的赵先生大喜。天道不公,但天道也会给人一线生机。朝廷竟然把三地靠近京师的军队调走了!

“我等在武清起事后,可一路南下从河间转至山东。山东多山、多金。尤其是鲁西等地百姓困苦,可以随时补充兵源。”赵先生意气奋发,颇有指点江山之意。

“山西的军队也调到了京师。我等也可绕道山西。”赵先生体内的血液在沸腾,“官兵势强,我等一开始要避其锋芒。等壮大了起义队伍,才可转战州县。”

刘六抱拳:“我等全听先生的。”

猜到了一点点头绪的刘健,又找弘治帝唠嗑了。

弘治帝也闹不明白儿子在干什么。反正一定不会有好事。

“朕有时觉得,照儿就是太祖转世。”弘治帝认为儿子胆子太大了。永乐帝都未必有儿子的魄力。只有在乱世中建国的太祖,才能压他一头。

刘健大拍马屁:“陛下能有如今的作为,离不开太上皇十几年间的殚精竭虑。没有太上皇打下的好基础,江山哪容得陛下如此折腾。”

没有人会傻到在太上皇面前说陛下的不是。

弘治帝哈哈大笑。他就爱听这话。

“陛下即将大婚,成了亲或许就会沉稳一些。”刘健笑道,“虽说如今有了蒸汽船,云南到京师的时日缩短了不少。可陛下大婚是朝廷的头等大事。宾之也该动身,送女入京待嫁。”

李东阳善谋,刘健也自叹佛如。陛下放他在千里之外布局,他没有千里眼能察觉出异样。还是马上弄到京师来,至少能从蛛丝马迹中窥探一二。

新入选内阁的几位,怕不是宾之的对手啊!等陛下回来,他到底是致仕了,还是留在内阁看戏?

弘治帝一拍脑袋:“朕都忙糊涂了。这么把这事忘了。陈伴伴,让人给孟艮府发电,让李阁老尽快回京准备大婚事宜。”

陈宽领命躬身离去。

刘健达到目的,继续和弘治帝喝茶聊天。聊聊在河套的孙子,在吐鲁番当总督的见闻。

没多久,陈宽慌慌张张地跑回来。

“太上皇,仁和大长公主又来了。”陈宽苦笑。

太上皇比陛下好说话,不管是皇亲宗室、还是官员,都喜欢跑太上皇这里说情。太上皇退位后比在位时还忙。

弘治帝对这位大妹妹头疼不已:“仁和怎么又来了?”

“大长公主怕是知道了陛下正在回京的途中。”刘健笑眯眯地说。

仁和大长公主做下不少犯陛下忌讳的事,陛下看在太上皇的面上没把大长公主怎么样。可大长公主也别想从陛下手里要好处。趁着陛下不在京,大长公主不得多多叨扰太上皇,多分得些好处吗?

弘治帝略有不满:“前几日才把武清县二百顷良田给她。她还想要什么?仁和手里的田地不少了,不怕到时连田赋都交不起吗?”

宗室皇亲无需缴纳田赋。可一旦取消了免税权,他们得和天下人一样交税。弘治帝是看出来了,不管他如何反对,臭小子是一定要把免税权取消的。

唯一的一个儿子,还是有点小本事的儿子。当爹的除了支持还能怎样?

“皇兄,妹妹家五位儿子都没出息!”仁和大长公主一入殿就开始大哭,“达不到医学院招生的要求也就罢了,连军校的招生都没能通过。”

弘治帝心中一叹。

军机处为了军校,把原属于五军都督府的地卖给了户部,换了武清县大片土地建设军校。哪会为了公主的儿子破了招生底线。

军校是培养低级武官的地方。弘治帝不懂兵法也知道,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和底层武官密切相关。更何况,军校又是儿子收拢军权的一种方式。

弘治帝板起面孔,难得严肃一回,“军校不是给人镀金的地方。别胡闹!”

仁和大长公主也不傻,她撞了两次侄子的墙,不想再撞第三次。特意让驸马招了位善于谋略的幕僚。幕僚早给她分析过此事。她今天让五位儿子参加军校招生,不是想让他们进军校,而是有借口索要东西。

“皇兄,您也体谅我做母亲的心。五个儿子被锦衣卫赶了出来、军校又进不去,他们没出息我认了。可等我一闭眼,没了皇家的照拂,他们可怎么活啊?”仁和大长公主发挥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功底。

刘健冷眼旁观。

被缠了半天,弘治帝无奈地问,“你想如何?”

“皇兄可怜一下您的五位外甥,把大同峪山的煤矿留给他们吧。现在煤的用处大,靠着煤矿出产,他们一定饿不着。”仁和大长公主狮子大开口。

刘健立刻插嘴:“大长公主怕是不知道,陛下下过严令,天下的矿产都属于朝廷。”

“朝廷的还不是皇家的!”仁和大长公主霸气地叉腰,“再说了,天下那么大,有人在山里偷偷开矿,朝廷知都不知道。既然便宜外人,为什么不便宜本公主?”

刘健脸色一冷:“大长公主有本事,就到陛下面前说。”

第511章 无人察觉的危险

大明第一祸害正文卷第511章无人察觉的危险东厂每隔一个时辰给朱寿送一次消息。不是东厂做事勤快,而是京师一日三变,好像都挤在一块儿出事。

“仁和大长公主大闹五军都督府,被马文升大人骂走。”

朱寿看着刚送到手上的消息直摇头:“朕这位姑姑近来是中邪了吗?事情闹的一出又一出。真以为朕不敢治她?”

谷大用小声说:“张忠张大人密切关注着大长公主。东厂大档头猜测……”

朱寿抬手制止谷大用继续说下去:“朕看戏时最讨厌剧透。”

“问问辽王准备的如何了。朕回京亲自给他送行。令礼部大操大办,预祝辽王此行顺利。”朱寿要打发使者们离开。

大明要不安稳一段时间喽。

朱寿再问:“孟艮府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李阁老频繁对外联系。都是商议免税权的事。”

“安南的边境线被封锁,日子不好过。国内有一些人站出来反对黎氏。李阁老认为时间还不够成熟,让蒋将军按兵不动。”

“远征军在云南常驻,周围的几个宣慰司都很安分。”

“塑料制品在孟艮府卖的非常好。李公想要在附近建作坊,也不知琼州的康知府怎么知道的,发了一通长电,李公打消了这个主意。”

朱寿大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状元郎也知道当家不容易,丢掉了文人的清贵,越来越像商人看齐。”

大明上下的商业氛围越来越浓。有利也有弊。

皇帝的职责,是把握这个度。

在权贵们眼睛里只有利益的时候,狠狠给他们一鞭子让他们清醒。

在国库困难的时候,推一把商贸,使天下的财富增长。不能单单只增长某一些人的财富。

“陛下,”东厂来报,“田逵畏罪自杀。”

王岳押解田逵先行进京。算算日子,应该还在山东地界。

朱寿瘫在马车上矫情了一把:“皇帝真不好做!”

有谁能让被东厂厂督亲自看押的田逵成功‘自杀’?

保国公?

怎么可能!保国公如果有这个本事,弘治帝和朱寿都饶不了他。

王岳阴着脸瞅着张忠:“你让咱家如何向太上皇交代?”田逵是太上皇的人,陛下也不会私自处置太上皇的人。

手持朱寿密令的张忠淡淡地说:“公公请放心,到时太上皇没一定没空关注田逵的事。”

王岳气闷不已:“世人都以为我们东厂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可和张大人一比,东厂就是纯洁的孩子。”

东厂情报网密布,王岳十分清楚张忠的一举一动。陛下的胆子大,张忠的也不小。王岳产生了错觉,张忠才应该是东厂厂督。

“如果世道逼得纯洁的孩子拿起刀枪对抗朝廷。那时东厂杀再多的人,也无法拯救大明。”张忠拱了拱手离开。

想想那个画面,王岳全身一机灵。

王岳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旦事发,天下人会相信此事和陛下无关吗?

想想陛下的丰功伟绩,大抵又得给张忠背锅了。

离开后的张忠找上了保国公。

“田逵死了,到了你兑现承诺的时候。”张忠递出书写本,面无表情地直视保国公。

保国公深深叹了口气,接过书写本。翻开书写本,在张忠写下的人名下,标注了其人的能力、用兵习惯、弱点等。

保国公深受弘治帝重用。曾多次领兵防守大同、宣府。又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多年,对多地军队中的将领了若指掌。任军机处大臣期间,负责各地卫所的调动。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把这上面的情报分批交给刘六。”张忠对手下吩咐道,“别让刘六发现你的身份。”

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做了。

刘六有野心,大明有很多陛下看不到的黑暗之处。一旦给机会点起了火,他也无法预测星星之火的燎原程度。

大明能有今日,都是陛下一人之力。

一旦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大明又要重蹈覆辙。

士为知己者死。万一事态不可控制,张忠做好了以死谢罪的打算。

李东阳收到太上皇的电令,让妻女收拾东西,准备即日动身。回京途中他会顺路拜访几位老友。

把免税权一刀切,遇到的阻力会非常大。针对不同的人群施行不同的举措,效果会更好。经过半年多的来的四处联络,他拟定了一份能被很多人认可的方案。

“爹,您身体不好,还是早些休息吧。”李晴端着鸡汤进了李东阳的书房。

李东阳笑呵呵地看着女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晴儿,如今的厨艺越发的好了。等你和陛下大婚,一定要劝着点陛下做事别太冲动。陛下太心急,否则爹爹能把取消免税权的事办的更好。”

李晴满脸通红地离去。

京师还是热热闹闹的。

仁和大长公主继续纠缠弘治帝。

士子们一头热的抵制并没有打扰到研究院、医学院、军校的招生。

皇家研究院里的技师们傲着呢,没点真本事的人入不了研究院。研究院的招生名单,暗中早就准备妥当。

医学院也是。

士子们拦在医学院门口,不许人进去报考。可当鹤发童颜的道士、慈悲为怀的和尚等组队前来时,他们不得不让路。这里头可有不少名声在外的名医。不少高僧、道长是家中长辈都请不来的人。

“陛下手笔真大!”想到以后的医院能有这些人坐镇,病人的心能放下一半。

太医院的王院判吐了口气:“这群小崽子怕是不知道,他们想去报名医学院都不收!”

陛下恩威并重,从民间挖出大把的名医。太医院将和医学院联合,编辑一套医学书籍。

五军都督府的军校招生面对所有人开放。士子们想拦路,被各个赶来的军汉们提起衣领扔到一边。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士子们拿着大喇叭也比不过一大群糙汉子的音量。他们只能垂头丧气地看着军校招生轰轰烈烈地进行。

首日的时候仁和大长公主大闹了一场,反而给来报名的人吃了颗定心丸。公主的儿子通不过测试,照样入不了军校。还有比这更公平的吗?

“不错,仇钺你被录取了。”定西侯很高兴又从底层的士兵中发现了一个可造之材。

反观那些承袭武职的人,很多人连基本的骑射都不过关。难怪陛下说,天下能打的除了远征军只有九边的边军。

“下一个!”

“怎么是个和尚?”

“和尚怎么了?招生通告里有规定和尚不能来报名吗?”和尚粗声粗气地问。

定西侯笑了:“只要能通过五轮考核,身价清白的人都可参加。”

第512章 老臣想致仕回家

朱寿一直认为大明军队中后期干不过起义军,最大的原因是‘武官承袭’的制度。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可不代表儿子打洞的手艺比老子好。

去年的武考很能说明问题。九边等边防重地承袭父辈官职的武官们还算好,常年受鞑靼的威胁,手上的功夫和战场的指挥都过得去。

辽东参与了走私案的武官们,大都真才实学。所以朱寿才会让他们去铸币厂做苦力赎罪。换成是内省的武官们犯事,朱寿绝对杀一窝,让他们给有才干的人腾地方。

军校招生特意指明:不看家世、不重官职,只看能力。朱寿在官员中的名声不好。但在军中尤其是底层士兵中,很是受追捧。引得各地卫所的有志青年纷纷来京报名。

“仇钺、冯祯……哟,连三奇和尚周友都来报名了。”朱寿从东厂送来的军校首批学员名单中,看到了不少历史上留下痕迹的名字。

“嗯?彭泽?徽州知府?”朱寿让东厂发电报询问军机处,“为何有文官被录取?”

历史上,彭泽是继马文升之后的又一位能打仗的兵部尚书。可朱寿要求文武分离。除兵部有文武混杂之外,文官和武官的权限已然分明。

进士出身的彭泽如今任职知府,就不应该参加军校。一旦参加军校,以后只能担任武职了。

很快收到军机处的回电:彭泽已辞官,以平民的身份报名。

“陛下,是否要东厂深入调查?”

朱寿想了想,笑着摇头道,“算了。甭管是彭泽本人的选择,还是文官们不舍得放弃兵部尚书一职,只要在规则之内,不必多管。”

他想要抬举武官,让文武并驾齐驱。兵部尚书最好能有武官担任。可文官们好像不想轻易放权。

反正他唯才是举。彭泽若表现出色,和原历史一样,成为兵部尚书也不是不可。

前方有座驿站,府军前卫指挥使江彬已经等在此处。

“参见陛下。”江彬躬身行礼。江彬没有和朱寿到山东,而是去了东北一趟。

朱寿屏退左右,让谷大用在外头守着。

“东北局势如何?”

“大致与武靖伯描述的相当。”

“东西呢?”

“已经交给西厂秘密押解进京。”

“消息可曾泄露?”

“臣愿用项上人头担保!”江彬嬉皮笑脸地说,“就算干活的人说出去,别人也猜不到到底是什么。就算知道了又怎样!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何须遮遮掩掩的。”

“朕得装穷。不然朕怕到时不好收场。”朱寿牙疼地说。男人什么都能没有,就是不能没钱。这条法则千古不变。

手下的人一个个都是败家子。按照李东阳拿出的法子,他起码得贴补出五百万银币!张忠闹出的事,天知道要花多少钱善后。都把他当财神爷!

李东阳和张忠搞出来的事,最后肯定还是他来收拾。

皇帝真不好当。

他不得不抢劫全世界养活大明!

欧洲虽然靠近大海,但他们制盐的技术差,提取海盐很麻烦。盐在欧洲很昂贵,只有贵族才能食用的起。把盐卖到欧洲是个很好的主意。可欧洲有个汉萨同盟,他们垄断了食盐交易。

现今最重要的是重建商路,不是和汉萨同盟冲突的时候。

除了盐,还有什么能在避免战争的情况下洗劫世界呢?

糖!

华夏很早就有制糖技术,印度的制糖技术也经由十字军东征传到了欧洲。可那都是从甘蔗提取糖的工艺。甘蔗的含糖率很低,致使糖价一直居高不下。

十九世纪有人从甜菜里发现蔗糖。朱寿让农学院全力研究甜菜制糖。把甜菜制糖提前了三百年。

东北适合种植甜菜,甜菜作坊在东北悄悄运转了。这批白糖将会随着辽王西行,沿途贩卖给中亚、西方各国。

“这是朕唯一一笔不被外人所知的私房钱。千万别给漏出去了。包括你媳妇!”朱寿反复警告江彬。

江彬讪笑:“臣的媳妇,也是陛下的姑姑。”

“陛下另一个姑姑仁和大长公主,一直惦记着朕手里的好东西。”朱寿翻翻白眼。

江彬笑道:“谁让陛下给太上皇修的圆明园闪瞎众人的眼睛。”

包罗大明各地建筑风格的圆明园美轮美奂。修建途中,朱寿源源不断地把好东西搬入圆明园。修园子的费用从20万飞涨到60万。

“朕拍父皇马屁天经地义。”朱寿翻白眼。

朱寿很赶时间。让工匠们连夜赶工,在他回京的前一天,完成主体园林的建造。

朱寿摆开仪仗进京,给弘治帝、太皇太后、太后等长辈请安。然后出人意料地请弘治帝前往西郊。

弘治帝督建了圆明园的前期建设。后来由于朱寿离京,他需要坐镇京师,相当长一段日子没过问圆明园。没成想一眨眼间,圆明园竟然修好了。

“父皇能在这喝道玉泉山的泉水,这里绿树成荫,到了夏天能挡去酷暑。皇祖母和母后能在此见识到各式的园林,看尽天下花卉。”朱寿很卖力地当孝子贤孙。

看在儿子孝顺的份上,弘治帝就不计较他到处瞎折腾。

弘治帝佯装发怒:“当年始皇帝在咸阳宫建六国皇宫,安置六国美女。如今我儿修了这座园中之园,是想让把朕安置在此,别在你眼前指手画脚?”

“没父皇指手画脚,孩儿哪敢到处溜达。”朱寿赔笑。

“太上皇多虑,陛下孝顺着呢。”陪同的谢迁笑道。

韩文添了一句:“修园子的钱都是陛下的私库所出。”

“若是国库的税银所修,老臣少不得死谏一回。”戴珊凑趣道。

瓦剌使者、科林神父游园的路上各种吃惊的表情。

弘治帝被一群人哄得哈哈大笑。

朱寿算是松了口气。

“陛下,老臣听人说,在城外时见到亚圣府的孟博士跟随在陛下的队伍中。怎么进城时没见到?”刘健没去弘治帝面前凑热闹,反而找上了朱寿。

“孟博士晕车,朕让他先去休息。”朱寿眼角一跳,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他把孟元带回京的事没有对外声张,还是被刘健发现了。

刘健奇道:“孟博士怎么会跟陛下进京?”

“哦,朕想把亚圣请回孔庙。特意请来了孟博士前来参加恭请仪式。”朱寿轻巧地说道。

刘健长大嘴巴久久合不拢。太祖因为《孟子》中‘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君仁莫不仁’、‘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等思想,将历朝历代供奉的亚圣孟子逐出了孔庙。陛下想把孟子请回孔庙?

“哈哈哈~”

远处,福泰公主倚在弘治帝怀里说着什么,弘治帝畅快大笑。

刘健突然一脸严肃地道:“老臣的身体越来越不中用,老臣想致仕回老家休养。”



第513章 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回京的第二日,朱寿送走了辽王和瓦剌使者,礼部把践行弄得热热闹闹,在瓦剌使者面前表达了大明对草原丝路的重视。

科林神父也被汪洋送回满剌加国,等科林神父和葡萄牙国内取得联系后,下次会和葡萄牙舰队一起正式拜访大明。

送走了客人,朱寿接受了刘健的致仕。

刘健是大明内阁制度最后一任首辅。刘健彻底离开了内阁,议事厅制才能彻底取代内阁制。

马文升、定西侯、彭清也递上了致仕的折子。朱寿一点也不矫情,爽快同意了他们的致仕。并任命他们为军校的副校长,参与教学。

弘治帝带着后宫留宿在圆明园。杨廷和身为帝师,有责任劝诫。

“陛下应该挽留诸公一二。”

朱寿笑道:“朕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俗礼。反正骂朕的话多了去,不在乎多一件。”

“应试举子们的卷子朕都看过了。朕金口玉言的事不会反悔。着令各地放开路引,有问题的人可来京当面问朕。朕在京里等着他们。”

杨廷和晃了晃脑袋,以为刚才听差了,再问了一遍,“陛下想当面回答士子们的问题?”

“不是士子,是所有对朕的施政举措有疑问的人。朕每天下午都会在……在辣锅店等着他们。”朱寿霸气地回应道。

“……”杨廷和呆若木鸡。

朱寿挑眉:“‘不可,使知之’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杨廷和瞠目结舌:“这……这只是字面意思。”

“内阁去拟旨吧。”朱寿一脸的不在意。

他何惧天下人的质问?

杨廷和带着朱寿的旨意回集义殿。长时间的沉默后,集义殿拟了圣旨,东厂用电台发到各布政使司。

期待着陛下回京给大家交代的士子们,也没想会得到如此霸气侧漏的回复。

“确定是陛下本人亲口所说?”很多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陛下的举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别说皇帝,就算是饱学之士、士林大儒,也不敢说接受天下人质询的话。

“天下间除了陛下,谁敢放这样的大话?”

“明日一起去辣锅店?”

“同去!”

在圆明园的弘治帝耳根子刚清净了一会儿,听到此事也不想管了。

臭小子想丢人就丢呗,他眼不见为净。

朱寿一放豪言,本就生意兴隆的辣锅店爆满。大家宁可站着吃,也要进店。

禁军把辣锅店围得水泄不通。想要进入其中,必须经过层层把关,核对好身份后才可入内。这样也挡不住顾客的热情。

问询赶来的士子们眼巴巴地站在门外。里面没有他们能下脚的地方。

朱寿坐在二楼正中间的八仙桌。

除了他身后的一桌被谷大用、江彬等几位护卫占据,其余的位置坐满了人。

右手边一桌,被宗人府包下。晋王、秦王、蜀王等在京的藩王都到了。左手边的一桌,有老英国公、黔国公、保国公、成国公等勋贵。瑞安侯、寿宁侯、建昌侯、驸马都尉等皇亲凑了一桌。内阁、军机处也有人到来。

像六部堂官、阳武侯、新宁伯之类的,坐在底楼靠近楼梯的饭桌。

首先来问政的,是刘健、马文升、刘大夏、谢铎等致仕老臣。

朱寿嘴角一勾,马上让辣锅店老板端上最贵酒和菜。

“陛下不怕天下人都跑来问政?”刘大夏听到消息专程从老家赶来的京师。刚闻此事,他足足愣了半天。

朱寿一甩头:“朕就是这样的汉子。”

“……”

刘健怕被气死,很不客气地开口,“陛下想全盘否定太祖的祖制?”

朱寿丝毫不见慌乱:“否定不合时宜的。”

“何谓不合时宜?”

“比如官员们的俸禄。”朱寿笑眯眯地说。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一提俸禄,刘健气短。

马文升严肃地问:“陛下要变革‘独尊儒术’的治国之道?”

二楼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朱寿。

朱寿淡淡一笑:“儒家为血肉,法家为骨,诸子百家为手脚。具体朕就不说了,朕一直按此行事,诸位大人应该很清楚。”

“天啊,陛下真要……”

“早看出来了。”

“……”

二楼议论纷纷,朱寿稳如泰山。

“失踪的士子在何处?”谢铎问。

朱寿举手发誓:“此事真的和朕无关。朕从未下令绑架士子。”

刘大夏关心北方局势:“瓦剌人答应交出温良改?”

“刘老大人何处此言?温良改一直是大明的啊?”朱寿疑惑地问。

“瓦剌人没提出什么条件?”刘大夏不信。

朱寿笑:“是有条件。”

众人凝神屏气。

“今后从温良改到别失八里、再到吐鲁番,都是大明的地。”

马文升腾得站起:“陛下答应了何事?”

朱寿撇撇嘴:“支付一大笔钱。卖地难道不需要出钱吗?”

还能从敌人手里卖地?老英国公和保国公等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他们想了半天,也没想到陛下和瓦剌人的交易仅仅是买地。

“真的?!”马文升不信。五十年前的土木堡之战,至今仍是他心中过不去的坎。

“马老大人,规则是由强者制定的。”朱寿笑得意味深长,“弱者无外交。”

马文升猛吸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哈哈大笑。“弱者无外交!陛下说的对!”

四人相继问完了话,答案还算满意。今天由他们四人打头阵,明日会有更多的人来质问陛下。

“等等。”朱寿喊住了正要离去的四人,“老大人们,别忘了付账。”

刘健气得跳脚:“我等一口未动。”

“老大人们问了朕半天,连顿饭都不请朕吃吗?”朱寿义愤填膺。辣锅店被砸了两次,他不得想法子弥补损失?

刘健冷哼,干脆坐下敞开肚子吃。

“陛下,这坛子玉酿春可不便宜。”马文升看着酒坛子说。

朱寿呵呵一笑:“京中商家请马大人开业剪彩,一次给的红包,足够请朕喝坛好酒吧?”

大明朝的商业兴盛,官绅们都是有钱人。

马文升并不惊讶,东厂躲在暗处窥探一切,无孔不入、无事不知。

打开酒坛,给所有人倒满,唯独少了朱寿的份。

马文升举起酒杯:“太上皇严令陛下不可饮酒。老夫不敢违逆太上皇,还请陛下赎罪。”

“老夫请诸位老友喝酒。”马文升举起酒杯。

朱寿闷闷不乐,蹭不到酒喝了。

正在此时,木楼梯‘蹬蹬’直响。东厂的人跑来报信。

“报~武清县有乱民聚众,冲入皇庄劫走大量财物。”

马文升喷出了刚入口的好酒。

“武清县何来的皇庄?”朱寿一脸疑惑。

“是仁和大长公主的庄子。”



第514章 干瞪眼

武清县乱民聚众的消息,像辣锅店的火锅底料一样沸腾。来二楼‘吃饭’的权贵们坐不住了。

其中有不少权贵在武清县购置田庄。英国公府、保国公府、寿宁侯等人坐立难安。

尤其是保国公。联想前几日找他的张忠,以及山西、河南、山东三地军队的调动形成的真空圈。如果地方没能在第一时间剿灭武清县乱民,让他们流窜到山东、河南、山西等地,那就会出大事!

“陛下,请尽快调京营前往武清剿灭乱民。”坐立难安地保国公急切地请示。

朱寿翘起二郎腿,勾起嘴角呵呵一笑,“不急。乱民而已,武清县搞不定,还有保定府、河间府呢。保国公,为何清河县民变刚平息,武清县又出了事?”

保国公浑身汗毛林立,手脚冰凉地回道,“老臣不知。”

“是吗?”朱寿直勾勾地看着保国公。

保国公屏气凝神,不敢流露半分不自然。陛下要依法治国,苗逵死了,没有证据能指证他和酒醋面局的贪腐案有关。就算有,也只能查到潘举人的姻亲神英,查不到他身上。

陛下黑漆漆的双眼太渗人,陛下想要动他吗?陛下已经逼的他致仕。太上皇还健在,陛下总不会把他赶尽杀绝。

朱寿转而问刘健:“刘公致仕前亲自处置了清河县民变。刘公告诉朕,百姓为何会砸了县衙?”

“乃是县官把理应士绅的田赋,转嫁到百姓身上。县官又在重修鱼鳞册之时动手脚,激起民愤。清河县县令、县尉、书税课司已明正典刑。”

“逃税的士绅按律成倍处罚,流放三千里。其子夺官罢职,以儆效尤。”刘健沉声道,“闹事的百姓服三年苦役。”

朱寿大笑:“朕倒是能理解清河县百姓的心情。”

“朕动了诸位的利益,你们也和受害百姓一样,联合起来反对朕!”

众人大囧。

“朕收复河套、抵御鞑靼、增加粮食、平均粮价、取消盐课、发展商业,结果呢?”

朱寿突然变脸。

手一甩,‘啪’砸碎了马文升刚开的玉酿春。

醇厚的酒香在辣锅店二楼弥漫。

“不是深受兵灾之苦的北方,不是贫困的西南山区,而是京畿附近接二连三的民变!”

“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

“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是朕无能?朕不觉得。”

“是你们无能?朕也不觉得。”

“取消你们的免税权,一个个跳的八丈高。”

“百姓们身负徭役、田赋。你们还能想出各种方法,把本该是你们、你们家人承担的部分让穷人替你们缴纳!”

“朕都替你们害臊!”

“读圣贤书,你们都读了些什么。”

朱寿在咆哮!

初闻张忠的‘暴风雨’计划,朱寿没当一回事。他做了很多事,让大明走向了另一条昌盛的道路。哪里还会出现原来历史上屡禁不止的农民起义。

随着事态的发展,朱寿的心一点点凉了下来。

从东厂呈上来的情报中,他悲哀的发现了一个真相。他给大明带来的好处,八成落在权贵们身上,百姓们得到两成顶天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味的加固河堤,而不清除蚁穴,只是把决堤的时间推后而已。

大明的蚁穴有很多,能招致大明灭亡的是什么?

朱寿想了许久。经过潘举人一事,他想通了。

皇帝的咆哮声从辣锅店传到店外。禁军们听到了,士子们听到了,百姓们听到了。

咆哮声中蕴含的愤怒,犹如暴风雨来临的前夕。

陛下本来就是没事也要搞事的主。

陛下发怒会发生什么事?血流千里,还是重现太祖时期的重典治世?

所有人,心中戚戚然。

刘健、刘大夏等人互看一眼,齐齐下跪磕头,“请陛下息怒。”

刘健言辞恳切:“陛下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清河县、武清县的民乱只是个别现象。陛下只需坚持依法治国,天下早晚会恢复朗朗乾坤!”

朱寿沉默了半晌。

“个别现象?但愿吧。”朱寿扶起刘健,“刘公既然致仕了,就好生在家颐养天年。”

刘健心一颤,抬头瞧了眼年轻的皇帝。

似有若无的笑容、彬彬有礼的仪态,难以掩盖身后沸腾的杀机。

“陛下,乱世才用重典呐!”刘健最担心朱寿身上某些‘类太祖’的地方。

朱寿笑了:“是啊,乱世才用重典。”

朱寿离开了辣锅店。

暴怒的陛下极为冷静地离开了。

身为半个帝师的谢铎闭上眼睛:“要出大乱。”

保国公一屁股坐下,颤抖着双手斟了杯酒。一口饮尽,喉咙火辣辣的。他一杯接着一杯喝,想把自己灌醉。他一定是猜错了,一定猜错了……

晋王右眼皮猛跳,他环顾周边的藩王们,语气森然地问,“你们有谁在武清县里插了一脚?”

“武清县就在京师附近,又紧邻天津港。吾等哪敢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捞地。”

“封国权比土地实在。”

仁和大长公主的驸马齐世美没敢来。今日前来的是永康大长公主的驸马崔元,后世屁颠屁颠迎接嘉靖帝入京的京山侯。

晋王看向崔元。

崔元苦笑。

在京师众多人的瞩目下,武清县上报:乱民聚集一千多人,把田庄洗劫一空。官兵一到,乱民四散逃离,正在围剿中。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武清县紧报:乱民人数增至一万,洗劫了武清县多家田庄。武清县县令被乱民绞杀!

内阁震怒,这已经不是乱民!屠滽等人逼军机处尽快镇压。

军机处请求调京营,朱寿以‘京师重地’为由驳斥。并抽调三地兵马驻扎京师西郊,以保护太上皇。

兵部尚书许进忧心忡忡地面见朱寿:“请陛下尽快调大军镇压乱民。乱民纪律严明,不伤害普通百姓,专找权贵之家。保定县令清正廉明,乱民放过其一命。有百姓控诉文安县令的虐待,乱民私设公堂,以《大明律》的律法处死文安县令。”

“陛下,这已不是乱民,而是……而是军队!”

朱寿撑着头好奇地问:“昨日乱民还在武清,今日怎么出现在保定、文安?”

许进一口老血差点喷出!东厂无处不在,陛下会不知道?!

“保定府、河间府、真定府协助武清县镇压乱民。乱民再次分撒撤离。暂时去向不明。”许进顿了顿回道,“臣想请东厂协助,告之乱民动向。”

“朕让王岳去武清县调查民乱的缘由。”朱寿失落地反问许进,“许爱卿,百姓们有冤屈为何不报官?”

许进嘴巴蠕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指出朱寿的语病。东厂还没查出所以然,陛下就知道乱民们有冤屈?

面对陛下的按兵不动,屠滽、杨廷和等人只能干瞪眼。

第515章 咆哮帝

帝师杨廷和说服不了朱寿,许进同样无力更改朱寿按兵不动的决定。

在经过官员们的协商后,在文华殿的早朝上,议事厅全体恳求朱寿重议调兵镇压乱民一事。

“这是朕赋予议事厅的权利,爱卿们运用的很好。”朱寿冷笑,“朕希望诸位爱卿承担责任时,也能毫不退缩。”

皇帝分别对军机处、内阁的意见拥有一票否决权。

一旦军机处和内阁组成的议事厅,一致认为皇帝的决策是错误时,可要求皇帝开大朝,听取文武百官的意见,少数服从多数。

要让处于对立面的内阁、军机处所有人达成一致,皇帝决策错误的可能性极大。

朱寿提出这一条,原是想确保将来的皇帝,不会在热昏头的时候做出错误的决定。毕竟按照原历史,中后期的几位皇帝相当有个性。

没成想,他先‘自食恶果’了。

君臣之间,一方强势,势必另一方会弱势。

朱寿是强势的人,他都敢请天下人进京问政,还怕大朝会?

“让广播站播音,着所有在京官员上朝。”朱寿毫不退缩。

京师内外城无限循环朱寿的命令。听到广播的官员慌忙放下手上的公务上朝。

“希贤,我等要去上朝吗?”刘大夏问刘健。

谢铎、马文升等人,正聚首在正阳门旁的首家超市的办公室内。超市掌事程敏政低调了很久,极少见客。见到这四人,也只能把办公室临时布置成茶室,给四人煮茶。

刘健苦笑:“那日陛下在辣锅店让老夫颐养天年。老夫还怎好意思上朝?”

程敏政嘴角扯了扯,颐养天年就是跑来超市蹭茶喝?

“克勤,老夫欠你一句‘对不起’。当年的科举舞弊案……”刘健对程敏政深深一拜。

如若没有出当年的科举舞弊案,程敏政早入了内阁,唐寅也会是官场上的新贵。

程敏政避开:“多年前的事,我早看淡了。”

看淡不代表能原谅。如今他是皇家商行的十大掌事之一,日子倒过得比在官场痛快。

“今日借贵宝地一用,我等在此请一位老友喝茶。”刘健也不矫情,开门见山地说。

老友喝免费的茶?

等见到了来人,程敏政很快想通了刘健来此地的目的了。

超市是皇家商行重要的产业之一,皇家商行是皇家的产业,本身就容纳不少东厂的人任职。东厂不会特意派人监视此地。就算东厂的人跟踪刘健等人来此,见到李东阳和未来的皇后娘娘,也会退避三舍。

不愧是首辅,在任时硬是强压了江南官员一头。思虑周全!

“克勤,别来无恙?”李东阳笑问。

程敏政大笑地拍了下他的肩:“我很好。看宾之的神色,陛下送去的补品没白费。”

超市贩卖天下物,是大明最强大的售货渠道。超市搜罗好东西的能力,比东厂都强。朱寿送给李东阳的好东西,很多经过超市的渠道搞到。

李东阳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很不错。一一招呼后进入主题。

“针对不同的人群,采用不同取消免税权的方法。为了开启民智,从事教书育人者,享受的免税权不变;官员们在当官期间,在规定的范围内保留一定的免税田亩数;一旦从事经商的,取消免税权,保留免徭役的权力。”

李东阳把分而治之的方案介绍给众人。

程敏政失笑,刘健选在此地谈论这事,还想利用他在江南的影响力,大力推进这个方案。江南经商的功名者众多。只要江南不反对,李东阳的方案能在朝廷通过。

程家在江南的威望,高于谢迁、杨廷和家族。他又是超市的掌事,商人们本就巴结他,想让产品上超市售卖。由他出面说服经商的秀才、举人,成功率更高。

但,陛下的意见才是最主要的。

奉天门前的官员们井然有序地等待上朝。武清县的乱民连杀两位县令,引起了众怒。

陛下不许调动京营,真是怕乱民攻打京师吗?东厂没有把探查的情报共享给军机处。他们从中看出陛下对乱民的纵容。

陛下在养虎为患!想要借乱民的手惩治某些人,实为不智之举。

仁和大长公主的田庄糟乱民洗劫,公主府的管事、下人、护卫被乱民杀害,无一人幸免。田庄的粮仓和客商寄放的货物都没了。巨大的损失让仁和大长公主晕了过去。

“皇兄,您要为皇妹我做主。让陛下出兵替皇妹报仇!”仁和大长公主这次的哭泣没有掺杂任何水分。

在圆明园内休养的弘治帝一反常态,直接拒绝道,“照儿自有他的安排。朕不懂军事,不会干涉照儿的决定。”

弘治帝不想深究乱民暴动的原因,也不想知道圆明园外江彬领头的五万士兵,是保护还是软禁他。

“皇兄,父皇临终时让您照看好我们。您不能不管我们。此次民乱受灾的不仅只有仁和,还有德清、永康、顺义等府上。”仁和大长公主抬出了其他姐妹。

弘治帝摆摆手:“泾王弟、衡王弟早逝,连香火也没能留下。朕早就无颜见先帝于九泉之下。仁和,到此为止吧。”

先帝朝也有民变,可乱民就是乱民,毫无军纪可言。朝廷能轻松的剿灭。但武清县的乱民不是那么回事。

刘六、刘七、赵先生举起旗帜分兵三路摆脱官兵的追捕。

“保定、文安之地百姓,‘乐于供给乱民粮草器仗。弃家从乱者,比比皆是’。”朱寿把东厂的最新情报仍在许进的脸上。

“为什么找不到乱民,因为乱民隐藏在百姓家中!百姓愿意收留乱臣贼子!”

“现在三处的乱了加起来超过三万!”

“朝廷越追剿,乱民的人数越多!”

“你们谁告诉朕原因?”

“谁敢出列告诉朕,百姓支持乱民的原因!”

朱寿当了回咆哮帝。

他真要被下面的人气炸了。

京官们面面相觑。有些人真的不知道,可有些人非常清楚。

“戴珊,”朱寿连名带姓直呼左都御史,“你来说。”

戴珊跪在地上磕头:“老臣有失察之责,请陛下处罚。”

“回家颐养天年。”朱寿当朝撸去戴珊的官职,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戴珊被锦衣卫脱去官衣官帽,架了出去。

京官们懵了。

正二品大员说罢就罢!

朱寿走下龙椅,指着满朝文武开骂,“你们这群猪队友!个个脑满肥肠。”

“别说乱民,朕都想宰了你们吃肉!”

第516章 选队友要慎重

正二品的左都御史戴珊被朱寿当场罢官。

杨廷和想出列说情。戴珊是几朝老臣,为人正直清廉。谢迁、屠、周经、梁储几位阁老摇头制止。

“戴大人品行高洁。却偏听偏信,对手下的御史失于监察,的确负有失察之罪。”屠实话实说。在这件事上,内阁也有责任。

咆哮的朱寿点名右都御史:“刘宇,你来说说原因!”

“臣有失察之罪!”刘宇下跪痛哭。

刘宇是刘大夏、刘健两人共同看中的人才,经过他们两人举荐当上了都察院右都御史。刘宇或许是人才,但不适合都察院。

“那就腾出你的官职,给更适合的人。”朱寿爽快地罢了他的官。

朱寿狰狞地笑道:“被朕知道了,你们就有失察之罪。若朕看不见、听不见,你们就什么罪也没有,在都察院积累名声等着升迁?都察院做不到监察百官,那就别怪朕重新恢复东厂监察百官之权!”

“陛下息怒。”文武百官齐齐下跪。

百官们异口同声:“请陛下三思。”

“世上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们总说皇帝信任阉党,瞧瞧你们自己干出的事,让当皇帝的如何信任你们?撤了东厂、锦衣卫,皇帝便失去了眼耳口鼻。”朱寿吼道,“失去五感的皇帝早晚会倒霉,想当官的人却比比皆是。”

重孙子辈的崇祯就是个例子。

朱寿冷笑:“今后朕不想再见到取缔锦衣卫、东厂的折子。你们要有点自知之明,都察院就是纸糊的!没了锦衣卫、东厂监管,你们得烂成什么样!”

剩下的一位右都御史顾佐悲愤不已:“陛下指责戴大人失察,可曾想过单凭御史之能,如何收集证据弹劾官员?!犯官们抱成团,说不得背后还有权贵、皇亲帮扶。看看辽东走私案的背后,陛下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陛下想让御史监察各地、却不给御史们相应的权利,陛下是想御史们死谏?御史死谏,陛下又要说御史贪图青史留名,想踩皇帝得名声!还请陛下教我等,该如何行事。”左副都御史张敷华悲呼。

两位御史的话引人悸动。

御史出身的胡献站出来声援:“老臣不服!怎能因为清河、武清出了几位渎职的官员,而否定都察院的功绩!”

刑部尚书洪忠也是从都察院升迁的官员。他巡抚密云,在密云水库、京布作坊、铸币厂等事上出力不少,三年考评为优,正常升入六部堂官。

都察院的御史升迁比别处容易,也会因为弹劾百官得罪不少的人。戴珊、刘宇被当庭罢官,日后少不了遭受曾被他们弹劾官员的报复。

“陛下不曾查清真相,当庭罢免都察院左右都御史。今后都察院、六科如何敢直谏上奏!”洪忠义愤填膺。

有胡献、洪忠带头,御史、给事中纷纷出言。

“陛下废除御史‘闻风弹人’之权,要求弹劾需要证据。陛下废两位都御史,可有铁证依据?”

“请陛下明言,否则我等不服!”

“……”

朱寿一句‘都察院是纸糊’的话,引起了言官们的愤慨。奉天门文武百官两列朝班的中间空地上,一位位官员站出来声援。

朱寿脸色变了又变。

杨廷和生怕言官们惹恼朱寿,想让顾佐、张敷华等人收回之前的话。

“臣句句肺腑之言,陛下不喜,大可罢了臣的官!”顾佐铿锵有力地道。

张敷华也没退缩一步:“臣以年老,按年轻人的说法:是老派的官员,跟不上时代,会被淘汰。”

“老臣没去过虾夷,不知道西方,也没见识另一块比大明还要大的土地。但老臣学了一辈子程朱理学,知道忠孝廉耻,知道‘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张大人老糊涂了,陛下让其致仕吧!”屠急得上火。

亚圣孟子所言的‘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激怒了太祖。此句从《孟子》中删除。张敷华在奉天殿说这话,就算陛下当朝杀他,太上皇也不会救他。

“老臣百死不悔今日所言之语。人无完人,都察院里有害群之马,但不能说‘都察院是纸糊的’!”张敷华脱下乌纱帽,视死如归。

除了汪外,几位内阁阁老,深怕年轻的皇帝冲动,一个接着一个要求皇帝让张敷华致仕。他们认为,致仕总比丢命好。

想来见识一下盛世大明的朝会的花当,已经瞠目结舌呆立在武官朝班中。

“塔布巴图、孛罗罕,我明日想回大宁城,不想继续待在京师。”花当对朵颜三卫的另外两位同伴说。

塔布巴图摇头:“陛下带我等到京师,定有其他安排。你如果害怕你离开,我要留下。”

孛罗罕点头。

花当苦笑:“不是害怕,只是明白了一点,我们蒙古人不适合中原,只适合在草原驰骋。”

“我觉得陛下也不适合留在京师。”孛罗罕嘀咕。

奉天殿上空乌云密布、气氛凝重。

“哈哈哈~”朱寿突然仰天长笑。

“御史、给事中是大明最后的良心。如果你们整体堕落了,大明朝就完了!”朱寿欣慰地笑道,“还算好,你们没有全部堕落。”

静!

朝堂之上的官员反复咀嚼这句话。

年轻的皇帝竟然把御史和给事中看得如此之重?

做好因言获罪的张敷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陛下?”

朱寿走到张敷华面前,蹲下身子给他系好乌纱帽。“朕手下不留无用之人。戴珊没管好都察院,朕希望张爱卿能替朕守好。守好大明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张大人说的很对。朕想让御史监察百官,又不给你们权利,这是朕的疏忽。朕打算从军中抽调精锐,成立一支督察军,单独受都察院调配。具体的,着令议事厅商议。朕要在下个月前看到督察军的成立。”

‘轰’张敷华的脑袋炸了。

武官们面面相觑。

文官们呆若木鸡。

张敷华几句话,替都察院要到了一支军队?

陛下独掌军权,军机处看似管理天下兵马,调兵遣将还是需要陛下首肯。都察院竟然可以独立调动一支军队!

花当愣了半宿后说:“陛下是天下之主,能适应任何地方。”陛下先兵后礼,几句话收买了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难怪他玩不过陛下。

“王岳,把武清县民变的起因告诉大家。”朱寿心平气和地坐回到龙椅。

陛下变脸的速度让很多官员接受不能。

王岳清了清嗓子,把东厂的调查结果宣告诸人。

“北方有马政。武清、文安所在的通州、霸州等多地百姓承担牧军马的赋税。替朝廷养马的百姓,可减去一半的田租。”

“陛下收服河套后,取消了马政。为了贴补百姓的损失,朝廷用真金白银收回马匹,养马的百姓可用得到了补偿款低价购买田地。”

“但在具体实施中,乡绅、权贵和地方官员勾结,并没有告诉百姓低价购地一事,收购马匹的费用被压得极低……”

原本不知道此事的官员了然,突然明白为何身边有些人在靠近京师的地方多了不少田地。

顾佐、张敷华等人羞愧地低下头。此事发生在京畿附近,都察院竟然无人获知此事。的确是都察院的失职。

“陛下,臣定当整肃都察院。”张敷华无地自容。

屠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陛下,是否可以商议调兵镇压民乱一事?”

“屠阁老!大明兵强马壮,何惧区区乱民?乱民没有缘由如何会举兵造反!当地百姓对乱民杀县令拍手称快,又愿意掩护乱民不被朝廷抓捕。此种现象比乱民更为可怕!这才是朝廷首先要弄清的事。”张敷华用生命呐喊。

顾佐也道:“屠阁老舍本逐末,是何道理?”

“到底是镇压乱民,还是帮人掩盖真相?”

“都察院有失察之责,内阁的失责更大。查查哪位阁老在武清等处有地!”

御史、六科给事中舌战内阁。

屠气得倒仰。

猪队友!

第517章 挑剩下的

临时大朝散会。

胡献激动得难以用言语描绘当下的心情。动用了报社总编的权利,加刊了只有一页纸的特辑,也可以说成传单。

一份震撼效果不亚于曾经‘收复河套’的传单。

正面只刊登了陛下的两句话。‘御史、给事中是大明最后的良心’;‘成立一支直属都察院的督察军’。

反面简述武清民变与马政的关联。

《大明皇家日报》全体总动员,赶在太阳落山前印刷出来。

第一批的特刊在京师发售,以一张一铜币的价格卖出去。

第二批送往京畿附近,免费发放。都察院支付报馆的一切支出。

“少詹事,都察院私设库房?”费宏清点都察院送来的广告费。

都察院在特刊上登广告,将在各处提刑按察使司前设立邮箱。邮箱除了接收各地送往都察院的检举信,还和驿站、西厂一样把信送达信件标注的地址。

驿站人员、费用由所在地平摊,驿路的糜烂使得当地百姓负担沉重。西厂横空出世,以承担驿站费用为名,逐渐吞并各地驿站。朝官们一直不愿意把驿路交给西厂。可几年下来,除了直隶、州府,其余各地的驿站已经被西厂吞并。

西厂‘物流天下’的能力是建立在巨大的驿站支出之上。也只有日进斗金的西厂,才能消化驿站庞大的支出。

都察院光维持各地邮箱内信件的投递,就将花费巨大的代价。费宏也不认为都察院有那个财力能够支撑。

火速上任的左都御史张大人昏头了吧?

“下朝后陛下单独找见了都察院的几位大人。”胡献一脸满足地点起云烟吞云吐雾,“今后都察院不止有独立调遣的军队,还会有独立的财政收支、独立的情报系统。”

“陛下从户部预支了大婚的费用,把20万银币拨给了都察院。”

“张公实和新阁老顾礼卿正堵在集义殿,要求内阁同意在所有的州县设立提刑按察使司,与布政使司并立。”

费宏愕然:“州县有必要设立按察使吗?”

“不然都察院怎么和东厂‘抢生意’?”胡献难掩喜悦。

大明地方有都指挥使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三司跟别掌管各地的军、政、司法权力。

属于五军都督府管理的都指挥使司,现在由军机处接管。

受户部挟制的承宣布政使司,现在受内阁总管,具体的事务向六部汇报。

都察院管理提刑按察使司。但和其他两司不同,提刑按察使司只各布政使司治所所在地。县城里根本没有提刑按察使司的存在。

百姓们出行需要路引。出百里之外没有路引的,会被当地官府关入大牢。都察院想要天下百姓举报贪渎的官员,必须解决这个难题。

一是取消路引。一旦连路引都取消了,有功名之人真的会和普通百姓别无二致。取消免税权闹出了风风雨雨,都察院不想为了路引再起纷争。

二是在地方增加提刑按察使司。地方官员肯定不愿意身边多一个监视的。阻力很大,但通过的可行性很高。因为都察院的背后有新皇的支持。

属于言官的时代要来临了。

“顾阁老上任烧的这把火烧,可够旺的。”费宏真想到集义殿看戏去。

多设立一个衙门就要增加官员的数量。背后不仅涉及到官职、俸禄,还涉及到官员内部的纷争。官员数量多了,竞争实权官职的对手也多了。抛开背后的人脉,言官是最容易升迁的官员。

屠滽吞下一颗保心丸,声音沙哑地说,“诸位,此刻平定民乱才是要事。”

都察院有了军队还不知足,将来想和内阁分庭抗争吗?可是言官们太能说,屠滽和他们争得嗓子直冒烟。

出了名的‘谢侃侃’谢迁,早就被张敷华为首的言官们骂得体无完肤。谢迁的孙女与伊王下定、替江南商人牵线搭桥、煽动士子与陛下对抗,一桩桩一件件都有违文人的清贵。谢迁被言官们贴上了‘状元之耻’的标签。

“平定民乱是军机处的责任。屠公身为内阁阁老,手伸的有点长。”张敷华冷笑。

屠滽深吸一口气,再次服下保心丸。

想来找阁老们商议军事的惠安伯张伟,在门口听了这话,灰溜溜地回到对面的本仁殿。

张伟对许进苦笑:“我怕进去被骂。”

焦俊、许进、张伟三人相对无言。马文升、彭清、定西侯致仕,军机处就剩下他们三人。提督军机处的藩王们一个个闭目养神,他们只负责监军,不该管的打死不管。

“通州卫千户所常年不遇战事。不少士兵看到乱民杀来,吓得扔掉手里的武器。乱民中有百人的前锋营,已从菜刀、木棍换上了全套官兵的装备。我都不好意思上报陛下。”焦俊破口大骂,“凭这些地方卫所怎么镇压乱民?”

张伟惭愧地低下头:“靠近京畿的卫所武官都是……都是混日子的,没一个靠得上。”

这是公开的秘密。权贵之家的嫡长子继承爵位,会把其余的儿子塞到能容易升迁的地方。京畿附近离皇帝不近也不远,是非常好的镀金地。

去年陛下推行武官考核,很多人想办法蒙蔽过关。他们的成绩实在太差,军机处为了脸面修改了他们的考核成绩。

陛下一定是知道的。不然不会弄出军校,让东厂密切监视军校招生的一举一动。

许进巡抚九边,比较了解边军的战斗力。他想当然地说:“就算士兵们首次对敌时有人害怕,多打几场仗,见见血也就有了战力。一帮乱民而已,我就不信训练有素的官兵会打不过。”

“许大人,你以为京畿附近的卫所是好进的?没点关系能被分到那?尤其是陛下把鞑靼人赶到草原深处,京师安全无虞。通州、霸州等顺天府里的,可都是一群老爷兵。”张伟开门见山。

焦俊嘿嘿直笑:“勋贵里有点能耐的,早被陛下选入远征军。挑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

许进犹豫半天,问,“不会出大事吧?”

“报!乱民袭击通州中仓,被劫去粮食150万石,税银30万。”下头急报。

许进自打嘴巴:“乌鸦嘴。”

第518章 乱民一定是陛下的人

京师有百万人口。此时的地球上,人口达百万之巨的城市,估摸着只有君士坦丁堡、罗马、开罗寥寥几座。

百万人聚集居住,粮食、水源、卫生、治安是很让人头疼的问题。

粮食是重中之重。元朝定都时,在京师、通州两地建立十三座粮仓,供给皇宫、官员禄米、一城百姓。大明完全继承了‘京通十三仓’制度。加上京杭大运河,快速地把南方的粮食运往京师。即便是在灾害之年,京师也不会缺粮。

密云是两大水系汇聚之地,京师不用担心用水问题。治安有五城兵马司、京营、东厂、锦衣卫、禁军,京师是大明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之一。

最难解决的反而是卫生。朱寿第一次出宫,被隐蔽角落的一堆堆的金黄色雷到。在朱寿的强烈要求下,五城兵马司多了后世城管、环卫所的职责。沼气的运用,让公共茅厕永远需大于供。

朱寿从没想过‘京通十三仓’会出事。

五十年前也先攻打京师,于谦下令搬空通州两座粮仓。未给也先留下一粒米。历史上京通十三仓出事,只在国家危难时期。如清军入关、鸦片战争、抗日战争。

通州中仓被抢,朱寿的脸丢光了!

“通州卫都死光了?”

朱寿火气噌噌往上窜:“粮仓里怎么会有30万银币!西什库塞满金银装不下了?装不下,朕的内承运库还空着,有的是地方!”

户部尚书韩文天天给他哭穷。从周经在任时算起,户部欠内承运库的债累计超过一百万。

历代明皇,只见过从国库捞钱,还没一位从私库贴补国库。倒霉的崇祯不算。

“陛下,每年三月起地方会把各地的商税押解进京。通州中仓靠近京杭运河,下头的人或许把来不及当日进京的商税暂时存放。”户部尚书韩文硬着头皮解释。

“或许?!”朱寿到处找手头边可以扔的东西。他终于明白皇帝为何有暴力倾向。他想揍人!

屠滽等阁老下拜:“陛下息怒。”

“息怒个屁!‘息怒’两字朕听得耳朵起茧子。”

“押解进京30万的商税浪费人物、浪费时间!在各地开设的皇家钱庄何用?还不是为了地方押解税银、粮食方便,不给百姓增加新的负担!”

“地方官府只要把税银送到皇家钱庄,钱庄会出具塑料币。只需派少数人把塑料币送京,或者委托西厂托运即可。给朕查,是哪里押解来的商税!相关官员听不懂朕的话,让听得懂的人接任。”

“清河、武清都发现了此类问题。明明是便捷的好政策,地方偏偏不执行!为什么?”

朱寿破口大骂:“是因为少了中间环节,官员们无法贪腐!”

“爱钱就辞官当商人去!当官不是给你们捞钱的!”

“想偏朕,也要动动脑子!”

“连欺上瞒下的本领都没有,当什么官!不对,是怎么当上的官!”

‘哐’朱寿用力一踹,文华殿内的黄花梨书案轰然倒下。书案上的茶杯、笔墨、奏折摔了一地。墨水溅到阁老们的朝服。

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出。

韩文跪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陛下脾气不好,可素来很有修养。除了嘴巴毒一些,从不打骂身边人。对官员们更是待之以礼。

倒霉的李东阳不得不出面承受朱寿的怒火:“陛下息怒。通州还有一座西仓,请尽快派军保护西仓。”

李东阳此次回京没看黄历。

花费大半年时间整理的取消免税权条款,还没来得及上呈,变故丛生。陛下没心思看;同僚们保留意见。

陛下把大婚的费用拨给了都察院,陛下的私库也见了底。明令帝后大婚一切从简。李家不敢高调嫁女,夫人正在家中缩减宴请的宾客名单、装嫁妆的箱笼。

像打了鸡血一样的言官们,时刻紧盯着李府。

今日入宫想和陛下商量西南的事,遇上了通州中仓被乱民掠劫。

对马上就要成为老丈人的李东阳,朱寿还算客气。他收起脾气沉声道:“乱民才多少人?朕不信他们有了150万石粮食,还会再打西仓的主意,他们怎么带走粮食?朕要把中仓30万银币的事情查清楚,朕要知道谁把朕的话当耳旁风。”

如果是国库的,他一定抢回来算户部的还款。欠钱的是大爷!官员们虽没对修圆明园的事说三道四。可据东厂打探得知,户部上下打定主意,就算换上十位尚书也不想把欠债还上。

“张爱卿,朕先把府军前卫借给都察院。都察院有信心能查明此事吗?”朱寿和颜悦色地问张敷华。

屠滽几人对视一眼。

张敷华受命:“臣定不负陛下重望。”

“待查明通州的事再议户部官员失职之罪。在此之前,韩大人想办法从他出调集粮食,朕不想见到京师缺粮。”朱寿留下李东阳,挥手让其余人退下。

张敷华带上几位户部给事中,在江彬带领的府军前卫保护下到通州调查中仓存银一事。

屠滽眉头深锁:“有东厂在,陛下会不知道通州的事?”

通州中仓不可能存放银币,偏偏有人存了。还正好被乱民抢走。

“每天发生那么多事,就算东厂把所有的事报上去。陛下一个人来不及看完所有的简报。”杨廷和赔笑道。

周经瞟了他一眼:“陛下一目十行,批奏折的速度比我等加起来都快。”杨廷和这借口找的真差劲。

杨廷和摸摸鼻子,无话可说。

“辽王等人已经到了金城,即将前往出嘉峪关。”谢迁突然说,“我是温良改总督,陛下和瓦剌有也该重返温良改。”

谢迁真怕了有军队加持的都察院。

都察院上下紧盯他和李东阳。李家都是军户,素来行事低调不敢招惹他人给李东阳惹事。可谢家是江南望族,族里难免有一二位不成器的子弟。温良改是个不错的避风港,他得及早离开,免得到时被都察院缠上脱不开身。

官员们永远都摸不透新皇的逻辑。通州中仓被抢,陛下不急着调京营镇压乱民,反而让府军前卫护着都察院一行人到通州调查。

谢迁只是未雨绸缪,而有些人是真的怕了!

“府军前卫的指挥使是江彬,顺义郡主的仪宾。他可有把柄在我等手里?”神英急得跳脚。

潘举人出事的时候他已经吓得肝胆俱裂。好在保国公神通广大,硬是逼死了苗逵,保下了他。武清民乱又扯出他利用职权强卖官马的事。

乱民们袭击通州中仓,给了他一线曙光。在马政上上下其手的几人联合起来,硬是给乱民身上泼脏水,诬陷他们抢走了30万从百姓手上购回官马的银币。

想来,也不会有人会找乱民对质。

没想到……

神英烦躁地来回踱步:“乱民一定是陛下的人。否则陛下为何不急于镇压乱民!”

有一长得很像弥勒佛的锦衣男子一脸笑意:“神将军不用着急,虽然小的手上没江指挥使的把柄,可有另一个的把柄。他比江指挥使更受陛下信任。”

“谁?”

第519章 这届官员不行

朱寿又爬上了文华殿。

下头的人知道新皇的嗜好,翻修了文华殿的殿顶。把绿色的琉璃瓦换成鎏金瓦。为了彰显文华殿的独特地位,又在上方按照龙骨的形状修建了一条腾飞的巨龙。通体的鎏金,花了国库不少金子。

在巨龙脚下,有一个可供十人平躺的龙巢。

朱寿正躺在龙巢,蔚蓝的天空尽现眼底。

他拿着玉质烟斗,点上烟丝,吞云吐雾狠狠吸了几口。看着烟气袅袅向高处升起,让他想到了系统化身黑色的妖眚逃离的场面。

他搞的定系统,搞不定人心。

“当皇帝是个辛苦的差事。当王爷多好。”朱寿嘟囔了一句。如果他传成大明王爷,小日子过得绝对嘚瑟。

别的不说,王爷娶妻纳妾没太多的顾虑。他如果想临幸个女人,一时爽之后麻烦事一堆。瞧瞧爷爷成化、历史上的万历,和宫女生下了长子,就不能把心爱女人生的儿子立为太子。

李东阳扶着巨龙雕像,小心翼翼地行走在鎏金瓦上。听到朱寿的叹息声,李东阳脚下一滑,差点从殿顶摔下去。“陛下是在烦恼武清民乱的事?”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朱寿抄袭后世伟人的佳作显摆,“乱民与吏治**、官员贪渎、朝代更迭,互为阴阳、周而复始。”

“翻阅史书,早已道尽根源。没什么可烦恼的。朕在提前做心理准备,准备在不久的将来被狠狠打脸。”

“朕步子走得太快,大部分精力放在军队上,忽略了民生。再加上这几届官员不行,民间隐患滋生。”

“武清民乱只是开始。天晓得会发展到哪里步。”

几届官员之一的李东阳沉默以对。

朱寿笑眯眯地找话题聊:“岳丈大人,大舅哥还没满足您含饴弄孙的心愿?”

李东阳心里一哆嗦。陛下回京给四品以上官员,一人一张空白的指婚圣旨。不是想把指婚的主意打到儿子身上吧?儿子续娶寿宁侯的女儿,闹出点什么事,太后岂能罢休?

“徵伯身子骨一向弱。孩子的事看缘分。缘分到了,一切水到渠成。”

朱寿笑道:“岳父大人,朕知道嫂子醋劲大。这场婚事让大舅子难为了。只要大舅子有需要,朕可以给他指几位草原的女子,她们好生养。父皇和母后那里,朕会担干系的。不会让岳家和寿宁侯起冲突。”

李东阳搪塞:“修身治国齐天下。这事让徵伯自己解决,若是连家事都处置不了,如何替陛下分忧?”

新皇又想折腾什么呢?

“朕也不遮掩了,直说吧。寿宁侯有把柄在朕手上。有母后和福泰在,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舅家和岳家,手心手背都是肉。趁这个机会,岳父大人可以提些要求,谅寿宁侯也不敢有意见。”朱寿笑得像只小狐狸。

李东阳呵呵一笑:“太上皇把陛下教育的很好。老臣学太上皇的,不干涉小辈的事。”一听这话,李东阳更不能答应了。

朱寿耸耸肩:“那好吧。”

朱寿又和李东阳扯了些家长里短,像普通翁婿一样聊天。

李东阳头大。

眼角余光看到左右两边的集义殿、本仁殿都有人向这里张望。大家肯定以为陛下和他交代机密要事。

陛下一定又想坑他!

“陛下,西南几位土司听闻朝廷重修丝绸之路,提出把南丝路重修一番。南丝路和草原丝路一样,历史也同样悠久。修通之后,能把西南产的云烟、普洱、塑料制品卖往身毒。”李东阳硬是把话题往朝政方面扯。

朱寿考虑都没考虑:“可以。”

李东阳眉头微皱:“朝廷从皇家商行借了许多钱。听闻皇家商行的几位掌事上报太上皇,若是再外借,会影响皇家商行的运转。太上皇已经拒绝了户部的借款。”如果户部有钱,也不用他来找新皇开这个口,云南布政使司会上折请款。

“朕会让皇家商行主导南丝路的重建。朝廷做事和商行办事的流程不一样。效率也不一样。户部没钱,还是这届官员不行。”朱寿老神在在,一点也没觉得这问题有什么难度。

商行也没现钱了。商行可以向土司们集资、物资交易、赊账等。商行要遵守商业规则。

而朝廷办事,就算政策是好的,一分摊到地方,做好做坏全看地方官员。反正损害的事朝廷信誉。官员只要捞到钱和政绩,地方上如何与他们无关。

见新皇很好说话,李东阳当面询问取消免税权一事。

“陛下压下臣的奏折,可是对臣的提议有疑问?此主张的核心是对不同人群的分而划之。具体的实行还可以商讨。”李东阳一字一句道出,态度极为严肃。

朱寿笑了笑:“岳父大人身居高位,应该了解朝廷政令下发到地方会打折。这种分而划之的政令,最容易动手脚。”

“都察院可以派官员到地方监督。”李东阳据理力争。

朱寿大笑:“呵呵,岳父大人,朝政不是衣服。这里出问题了补补,那里出了问题补补。缝缝补补又三年。”

“陛下以为如何?”李东阳忐忑地问。

他目不转睛看着新皇,心里有种种猜测。

新皇是嫌他的法子见效慢?还是力度不够,没让想整治的人群伤筋动骨?

这个法子是他利用人脉,和各方协商制定出的。一旦新皇同意,他保证地方上会顺利执行,不会有抵制行为发生。可一旦新皇不同意,地方上会出大乱子的!

朱寿表情犹豫不决。

李东阳的心提到嗓子眼。

“朕想知道,问这话的人是大明的交址总督,还是朕的岳父大人?”朱寿问。

李东阳心中乱成一锅粥,眼睛快速地转动。

这辈子遇到无数的大风大浪,也曾踌躇不前,也曾左右为难。但从未有一次,像现在一样的不安。不同的身份会得到两种不同的答案,也会面临两种不同命运。

他位极人臣,女儿将是大明的皇后。只要安安分分,这辈子安稳了。选择前者,是最好的。

可他深知,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新皇内心真正的想法。错过了这个机会,将来他只会是国丈。

可成为了新皇真正的心腹,面临的恐怕不单单只是刀山火海。

第520章 吓坏了

白玉烟斗里的烟丝熄灭。

杵着像根木桩的李东阳,还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朱寿把头枕在双手上,跷着二郎腿,耐心等待他的回答。

文华殿不高,不能像站在清宁宫一样俯瞰京师。文华殿又很高,大明的军政中心。朱寿看到本仁殿、集义殿上攒动的人头。见到他的目光,有人避开,也有人处之泰然。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朱寿拽着《礼记》提点未来的岳父,“岳父大人为天下操劳了一辈子,今后还是先齐家吧。”

朱寿等了半晌等不到答案。

看来岳父大人有选择困难症。他是孝子,见不得岳父大人发愁,干脆直接言明。

李东阳身子一震。新皇这是逼着他只能当长辈。

说好的选择呢?

“照儿,家国天下!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家’永远排在‘国天下’之前。”李东阳意有所指。

新皇口口声声称呼他岳父,他脸皮厚一次,学太上皇叫一声“照儿”。自古忠言逆耳。若是新皇不爱听,这也是长辈的忠告,不是臣子的谏言。

朱寿跷着二郎腿大笑:“岳父大人说的是。家比国天下重要。所以,贫民没了家也不再需要国。朕很好奇,一旦权贵们没了家,会有什么反应。”

“陛下~”李东阳双目瞪出。

新皇这话是什么意思?!

“岳父大人,朕真心把您当长辈。您高兴的时候叫朕‘照儿’,不高兴的时候叫朕‘陛下’。太伤朕的心了!”朱寿委屈地看向李东阳。

李东阳一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瞬间想通了。新皇一定有事要他出头。这一次,他面临的或许无间地狱。

李东阳下跪磕头表忠心:“臣李东阳对陛下、对大明忠心耿耿。粉骨碎身全不怕!”

“‘要留清白在人间’?”朱寿呵呵一笑,接了下一句。

此诗出自于谦于少保的《石灰吟》。于谦把英宗关在京师城外,扶持景泰帝登基,保下大明的江山。英宗复位后,于谦下场凄惨。

老狐狸说话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又不是乐妓,犹抱琵琶半遮面。

和他们说话真累!

李东阳低头。喜欢扯下官员的遮羞布,是新皇的恶趣味。朝臣们没少受荼毒。

朱寿慢条斯理地说:“取消免税权一事,朕向很多人问过政。不止岳父大人一人。”

李东阳长跪不起。这事他知道。陛下问过刘健、谢迁、刘大夏、秦纮的意见,还有致仕十多年的尹旻、李裕、刘岌等人。

“朕下旨准许暗中活动的,也不止岳父大人一人。”

李东阳惊愕地抬头。新皇给他的密旨权限极大!能调动东厂帮忙、能差遣锦衣卫、能动用皇家商行的资金。

这份密旨竟然不止他一人有?!

“原本朕看好岳父大人的主意。通州中仓被劫后,朕改了主意。”

李东阳一咯噔。

“为了江山社稷,秦始皇灭六国;汉高祖诛杀功臣;汉武帝弄死媳妇和儿子;隋高祖抢了外甥的皇位;唐太宗手足相残;武则天……不提了;赵太祖黄袍加身;赵太宗烛光斧影。”朱寿遗憾地摇头,“比起他们,朕还是太仁善。”

李东阳青一阵白一阵,心里好像有千百个铁锤敲打,寒气流窜全身。

“取消免税权的事,岳父大人不用操心了。朕自有打算。”朱寿笃悠悠地说。

“臣……臣遵旨。”李东阳没有勇气反对。

结合新皇的说辞、近来的局势,他已经知道得**不离十。新皇有独挡鞑靼的勇气,怎会缺少改革的胆气?只是所有人都低估了新皇的胆量。

“朕想把亚圣请入孔庙,希望岳父大人上折子挑明此事。”朱寿用闲聊的平静语气说着。

李东阳苦笑。他听刘健提及此事,没有太过惊讶。刘健能致仕逃离这个漩涡,他是国丈,他不行。

“时间是检验一切的唯一标准。汉朝需要独尊儒术,而一千五百多年后的本朝,独尊儒术不再合时宜。孔子的‘文宣王’称号也得改一改,改成‘至圣先师’吧。”

敲打心脏的千百把铁锤换了目标,砸到了李东阳的脑袋。大脑‘嗡’得一声成了浆糊。

“毁孔庙塑像、用木主神牌。”

“废每年的祭孔大典,祭器减杀。”

“……”

从汉朝起,尊孔成为定制。孔庙祭祀进入了朝廷礼制,帝王会在孔子诞辰之日主持盛大的祭祀。

新皇竟然要废除祭祀。

朱寿每说一句,李东阳的脑子就‘嗡’一声。到最后,李东阳已经听不到新皇说了什么。

李东阳失魂落魄地爬楼梯下殿顶。楼梯专门打造成螺旋形,是殿顶那条腾飞巨龙的尾巴。用的是黄铜材质,像金子一样金灿灿得,很符合文华殿的地位。

“啊!”李东阳感觉身子像球一样滚下去,这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原来是他一脚踏空。

几双手硬生生阻止了他的滚落。

朱寿探头:“快请御医给岳父大人诊治!”

“臣没事!”李东阳三下两下爬起来。新皇的声音好像催命符,他不想再听到只言片语。

李东阳在禁卫的搀扶下下楼,一跷一拐地走着。

“岳父大人摔伤了?”朱寿担忧地问。他是不是把胆小的岳父吓坏了?

李东阳急忙回道:“臣真没事。”顾不得屁股和脚上传来的痛楚,加快脚步离开。

东厂厂督王岳正好走来,躬身行礼问安,“咱家派人送李大人去太医院?”

李东阳摇头拒绝:“不必。”

走了两步又回头,拱手谢道,“谢王公公关心。”

王岳嘴角一抽,忙不迭回礼,“李大人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

“咱家瞧陛下很是担心。”

“再次感谢王公公厚爱。”

关注此处的官员们面面相觑。远远看着李东阳和王岳一来一往的作辑行礼。

王岳瞧了眼坐在殿顶哭笑不得的新皇。“……李大人慢走?”

“公公慢走,谢过公公。”李东阳逃也似的离开,忘了集义殿内等着他的同僚。

王岳讪笑,陛下这是把李大人吓着了吧?

“陛下,真定府的枣强县地势平坦,军机处想要那围困乱民。”王岳把最新的消息汇报给朱寿。

朱寿点头,表示知道了。刚才吓着了未来的岳父大人,他准备带上御医去李府探望一二。

王岳用身子拦住朱寿:“陛下,昨夜神英约了谷大用喝酒。”

“……”

第521章 胆小如鼠(恭祝外甥女高考发挥正常)

都察院的厅堂坐满言官,还有不少的按察使正往京师赶。

顾佐沉声道:“以上是陛下阐述的军权、政权、监督‘三权分立’的内容,诸位有何看法?”

“这个监督包括锦衣卫和东厂,有点麻烦。”江西按察使陆完皱着没说。

顾佐一手捋着胡子说:“陛下说都察院监察文官,锦衣卫监察武官,东厂监察天下。都察院势弱,所以才划拨一支专门的军队给我们增加实力。”

“左都御史张大人不懂军事,需要一位懂行军打仗的官员担任右都御史,领兵督察军。督察军人数在两万人左右,每年兵部、户部、工部、太仆寺,会优先拨付都察院的兵源、兵饷、粮草、武器以及战马。这些物资将由另一位右都御史负责调配。”

“下官举荐陕西按察使杨一清,杨大人精于兵事!”

“下官举荐陆大人。”

“下官……”

气氛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好了,”顾佐制止众人七嘴八舌地推荐,“你们推荐的人本官都会报上去。统帅2万督察军的都帅,需要经过军机处考察,最后由陛下指定。”

“陛下压着京营不让调动,其实是想让都察院接手武清民乱一事。”顾佐环视众人。

“陛下说:吃的饱、穿的暖的人是不会参与造反的。”

“既无天灾,必有**。”

“京畿附近的民乱,打了陛下的脸,也让我们都察院脸面无光。”

众人起身:“我等必不负陛下重望。”

陆完心中百转千回。

戴珊、刘机罢官,顾佐升任内阁、张敷华任左都御史。空出来两个右都御史的位置,他势在必得。

右都御史需要经过文华殿廷推,陛下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只要能入陛下的眼,把民乱一事处置好,必然会比提拔。

“大人,武清县权贵多如牛毛,估计以我等的力量查不到什么。通州中仓涉及到的人必然不多,这是我们的突破口。下官想前往通州,协助张大人查案。”陆完恳请道。

“下官也想前往通州。”和陆完有一样心思的人很多。

新皇用人看重能力。有才干的人独缺表现的机会。

民乱,是大明巨大的损失,但也给了他们很好的机会。

想表现的除了都察院的言官,还有军机处的人。

“枣强一马平川,没有可供乱民躲避的山林和丘地。”专管绘制堪舆图的寿宁侯,终于找到表现的机会。

寿宁侯在武清县的田庄被洗劫一空。寿宁侯、建昌侯兄弟俩到西郊的圆明园求见张太后。他们想要获得补偿,同时受人之托说服新皇出兵平乱。

圆明园外有几万的人马驻扎,说是为了保护太上皇。寿宁侯、建昌侯经过了十道关卡,每一道都要他们脱光了搜身。兄弟俩从未受到如此的折辱。

建昌侯暴露跋扈的秉性,抬出了太后闹事。

建昌侯被士兵揍了,揍得鼻青眼肿。

领兵的是龙卫的指挥使许泰。许泰只认新皇的命令。下令惩罚建昌侯时,丝毫没有手软。

面见姐姐张太后时,他们又发现太后身边多了很多不认识的宫人。

太后说了句“吃亏是福”,让他们没事别到圆明园打扰太上皇的清修。

寿宁侯兄弟俩仿佛置身冰水之中。

新皇变相软禁了太上皇、太皇太后、太后等一干长辈!

新皇帝位稳固,又是太上皇的独子,何必如此?!

唯一的解释:新皇不想要太上皇干涉朝政。

寿宁侯、建昌侯两位决定做出成绩让新皇刮目相看。他们实地勘察了真定府,选中了枣强这个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枣强获得了军机处从上到下的认可。

惠安伯把象征士兵的人偶,插在新制成的沙盘上。“从几次交手中看出,乱民行军打战井井有条,一定有高人指点。我们的包围圈绝对要牢靠。一旦出现漏洞,乱民分散撤退,我们又将变得被动。”

“通州卫千户该换人!”焦俊直言不讳,“远征军随便拎一个士兵出来指挥,也比他打的好。”

许进揉揉脑门:“焦大人有其他人选吗?保定、真定、河间、顺德等地,也就只有通州卫千户有打仗的经验。”

焦俊直翻白眼:“这点陛下肯定知道。所以压着京营不让动。故意整我们!”

“陛下做事走一步向前看七步。下官以为军机处想办法尽早镇压民乱。一旦拖延,恐有可怕的事情发生。”王守仁面露焦急之色,“下官恳请协助通州卫千户。”

惠安伯无奈:“陛下不允从京师调兵将。”

王守仁想了想:“此次军校招生从九边招了不少能征善战的将领。军校出面请求练将,陛下必然会同意。”

“这法子不错。”焦俊拍了拍大腿大笑。

惠安伯、许进都认可王守仁的主意。

军机处找上了军校。马文升、定西侯、彭清三位副校长连袖找到朱寿。朱寿爽快地同意军校的练将请求。

这届军校录取的百名学员组成百人团,在彭清的带领下日夜兼程赶赴枣强。

通州卫受到军机处的电令,协同地方官员,把乱民驱赶到枣强。

刘六、刘七、赵先生抢劫了通州中仓后兵分三路。他们按照原本的计划和官兵玩起老鹰捉小鸡的游戏,一直避免正面交锋。各地联合起来形成了包围圈,三路人马又聚集在一起。

“过了枣强就是顺德。从顺德一路南下前往山东。带上粮草到山里躲一躲,官兵那我们没办法。”赵先生不紧不慢地说出下一步计划。

刘七挠挠头:“枣强县城的城墙很高,我们能打下来吗?”他们的情报很精准,赵先生也有真本事,他们一路上还真没遇到硬仗。

赵先生翻看刘六买来的《武官录》。“枣强参将宋振胆小怕事、软弱无能。仗着是西宁侯的堂兄,才能一路高升。我们把回回炮架上,先往枣强县里放几炮。探探他是不是真的很胆小。”

刘六命人架起回回炮。这种炮是百年前元朝军队使用的。远没有工部打造的炮弹威力大。但朝廷对火器管得严,他们也只能弄到这种被淘汰百年的火炮。

“轰轰轰~”

几炮下去,枣强的城墙塌了。

“前锋打头阵!”

赵先生一挥手,前锋向蝗虫一样冲入县城。抢了几次官兵的装备,充当前锋的一千名乱民身披铠甲、手握长刀,与正规军队毫无差别。

半个时辰不到,守城参将宋振投降。

在宋振的瞎指挥,让乱民夺得了胜利。一千的前锋才死了十人,守城的官兵死伤一半。

枣强毕竟只是一个县,没有电报站,也没有电话。宋振并不知道军机处打算在枣强围歼乱民的计划。

“别杀我!我堂兄是西宁侯,他会出钱赎我的!还有,我知道枣强县城有几家在地窖藏了很多的金银,我给你们领路。”

赵先生一脸蔑视:“胆小如鼠。”

宋振可不觉得自己胆小。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不死,回家躲段时间。等朝廷平乱之后,让西宁侯活动活动,他可以换个地方继续当官。

因此,贪生怕死的宋振轻易地投降了。

乱民对百姓秋毫不犯。在宋振的带路下,搜刮了家中有人当官的府邸,携带抢来的金银飞驰而去。

等军校组成的百人团赶到时,乱民已经跑出了通州卫的包围圈。

“混账不如!”彭清气道。

九边将领如果都像宋振一样,大明早被鞑靼打成筛子!

第522章 满城不安

文华殿寂静无声。

五十年前瓦剌大军攻入居庸关,并让英宗叫开城门。那时的大明没开城、没投降。区区枣强县的守将,竟敢开城投降乱民,还帮着乱民搜刮官绅!

现在可不是乱世,要不是新皇压着不让调精兵,乱民哪能如此猖狂。

文官觉得丢人,武官们想把宋振宰了。

官员们等了半晌,新皇还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乱民一旦流窜入山区,极难剿灭。恳请陛下……”许进苦口婆心进谏。此前或许是新皇玩心大发,不急着剿灭乱民。可乱民杀官、劫城,影响恶劣,不能让放任他们作乱。

朱寿抬手制止许进说话:“朕想静静!”

“……”

文武官员相顾无言。这可是朝会!陛下不让他们开口,他们来干嘛?

惠安伯压低声音,透出几丝惶惶不安,“陛下处置辽东走私案、应对瘟疫,未曾如此犹豫过。”

“达延汗大军压境,陛下站在城门口眉头不皱一下。今日陛下愁眉不展,令人费解。”焦俊不解,“只要调集大将军炮,炮火一开,区区几万乱民半把个时辰全成烂泥。”

“陛下爱民如子,以百姓丰衣足食为荣。想要成为三皇五帝一样的千古帝王。然京畿附近爆发民乱,响应者数万。又有守城将领投降。陛下心里一定很难受。”王守仁幽幽一叹。

北方的威胁解除,大明内部的问题如同顽疾,久治不愈。清河、武清两地的民乱,反映出很多问题。陛下想出海征服八方,出师未捷,国内的矛盾率先爆发。一腔热血被当头浇下的冰水熄灭。陛下心情能好才怪。

朱寿两眼放空,就算是常伴身旁的谷大用,也猜不透分毫。

文华殿内乌云密布,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夕。

东厂厂督王岳急步闯入:“禀报陛下,湖广布政使司、湖广行都司联合发报,昨夜有数千盐户围攻大昌县。县城官兵经过一夜的奋力抵抗,杀死敌首本县秀才崔蓬头。其余残部逃往郧阳方向。”

朱寿眼露凶光:“昨夜发生的事,为何东厂现在才来报!朕省吃俭用花费百万搭建的通讯线网是摆设不成!”

王岳下跪请罪。

东宁伯、惠安伯、许、屠、杨廷和等人骇然。湖广为何在此时发生民乱。这岂不是火上浇油!

朱寿没问乱民一事,反而对东厂的情报传递能力大加质疑。“从你开始层层问责!”

“大明疆域辽阔,想要中央节制地方、政令通畅,消息情报的传递尤为重要!东厂是朕的耳目,你们的职责只是收集五湖四海的消息!朕不需要你们有其他想法,想多了就会像官员一样畏首畏尾!”

“大明病了,若不及时医治,等病入膏肓之际就是改天换地之时。朕要给大明治病。东厂别给朕拖后腿。”

朱寿负手站立在王岳面前,眼神冰冷。

“轰隆隆~”天空无风无雨,突然闷雷声声。乌云遮蔽阳光,晴天万里突变成黑幕。

“天狗食日!”有人惊呼。

文华殿出现骚动。

朱寿吼了一嗓子:“慌什么慌!都给朕闭嘴。老天爷抽风了,有什么好怕的。来人,点灯!”

内侍们陆续点亮了皇宫各殿的煤油灯,宫里、宫外的路灯亮起。

黑夜中的光明,总是格外的闪亮。

朱寿和存在感极低的掌印太监高凤交代了几句,带上谷大用离开大殿。

高凤站到了内阁阁老门前,面无表情地宣旨,“陛下有口谕:参将宋振投敌,当即立斩!内阁诸公若无异议请拟旨。”

文华殿的门窗被狂风吹得“咯吱咯吱”作响。

加深了殿内众人的不安。这是……天象示警?

屠、杨廷和等人交头接耳一番,在中旨上盖章,立马有锦衣卫前往枣强宣旨。

“枣强投降的武官革职查办,永不录用!”

“西宁侯管家不严,收回铁卷,罢官夺爵。”

“军机处诸官考核失职,连降三级;用人不当,罚俸三年。”

高凤连声说了三句,内阁同样票拟通过。

朱寿没有离开文华殿,而是来到了广播站。

“前方战报,枣强守城参将宋振投降乱民。并有多位乡绅状告宋振替乱民带路,洗劫家产、抢走家中女子。”

突然遭遇变天的京师,百姓们还没从惊慌中安静下来,沉寂很长时间的广播再次响起。

朱寿带着沉痛的声音昭告天下:“由于前方守将的懦弱,军机处制定的枣强歼敌计划流产。乱民向山东山区逃窜。”

“湖广也出现了乱民。”

朱寿语气哽咽:“朕以年幼之龄收复河套、分化鞑靼、远交瓦剌,确保大明北方边疆安全无虞。年少功成,朕自大了!”

“朕妄图带领大明超越盛唐强汉,然现实给了朕狠狠一巴掌!”

朱寿在广播中泣不成声:“然地方官员欺朕年少,无治国经验,欺上瞒下、歪曲政令、谎报政绩!朕以为‘收复河套取消马政’、‘增开盐场取消盐政’是利民之举,没想尽造成百姓负债累累、家破人亡。”

“朕会重新考虑马政和盐政的利弊。”

“诸臣误朕!”广播的最后,朱寿突然来了声凄惨嚎叫。

京师上空魔音穿脑。在天象异变的时候,更加渗人。

随着朱寿的话音落下,太阳重见天日,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刚才的一切好似梦境。

“……”

百姓炸了!

一是因为今天诡异的天象。

二是广播的内容。

军队战胜了鞑靼铁骑,对付不了乱民?

湖广也出现了乱民?

百姓们其实不太关心这些。皇城脚下的生活很安逸,大部分的人一辈子不会离开家百里。朝政是大佬们应该烦恼的事。

他们关心攸关切身利益的盐政。

陛下要变现行的盐政?好日子过惯了,谁想过回苦日子!

不行!这个绝对不行!现行的盐政非常好,上下几千年不可能再有更好的,绝对不能改!

全国各地盐价统一,从任一一家酒醋面局杂货店、超市买盐的价都一样。价格也不贵,大部分的百姓都吃的起。从前盐价居高不下的苦,大家都不想再次经历。

不管什么时候,安定民心是非常重要的。

新皇偏偏要在怪异的天象时吓唬百姓。这让探望李东阳伤情的刘健、刘大夏、程敏政、谢铎等人提心吊胆。

突然出现的变天,突然由新皇亲口传出的消息,让不安的情绪蔓延到京师的每一个角落。

在圆明园的弘治帝坐立难安。天狗食日不是好兆头,弘治帝想摆驾回宫。

“太上皇,陛下请您在此多休养些时日。”护卫统领许泰恭敬地拦下御驾。

弘治帝惊怒交加。

第523章 动荡的正德朝

“陛下,刘健刘老大人求见!”守在文华殿的中书舍人刘,给身处朝阳皇庄的朱寿打电话。

朱寿边喝着琼州上贡的椰子边说:“刘老大人既然已经致仕,让他好生休息。”

刘支支吾吾地问:“刘老大人想去圆明园拜见太上皇。”

“若父皇愿意召见,便见。不愿意便不见。朕可做不了父皇的主。”朱寿嘟囔了一声挂断电话。

刘唯唯诺诺,说句话想要在脑子里过半天。还是杨慎好,两人年龄相仿,能坐一起嗑瓜子瞎聊。可惜自从杨廷和入了内阁,杨慎避嫌离开。

朱寿把喝完的椰壳扔给谷大用:“还记得我们在山海关受人伏击,跨出长城从草原绕道的日子吗?那时虽苦,可活的自在。哪像现在,说话做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谷大用眼明手快接过椰壳:“陛下长大了。”

“长大?呵呵~”朱寿猝不及防换了个话题,“你和你家媳妇日子过得可还顺心?”

谷大用手一抖,椰壳“啪”得砸向大理石地砖。谷大用红着脸回道:“还好。”

朱寿笑得意味深长:“朕为了征服手下的那群官员,花了无数的心思。可他们迷失在**中,沟壑难填!想要的越来越多。”

“你家媳妇是从关内逃难到草原的可怜人。起先跟着你只想要安稳的生活。现在不好说了。听朕一句忠告:时不时折腾点事忆苦思甜,才能永葆初心。”

谷大用身体僵直,心底好像压了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陛下!”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在门口求见。

朱寿招招手:“进来。谷大用,你去守在外头。”

谷大用关上门守在寝宫门口。如同曾经一样。

“陛下,仁和大长公主府霸占武清民田、纵容家人打死反抗的人、强迫良民卖身为奴。驸马都尉收受贿赂,协助商人偷税漏税。证据确凿!”牟斌硬着头皮说。

牟斌心中不宁。新皇‘软禁’太上皇,让他彻查仁和大长公主府。总觉得要出大事。

朱寿挑挑眉头:“大长公主和驸马都尉曾接受安南银矿的证据呢?”

“这……太上皇已经为此赦免了大长公主的罪过,一罪不二罚。”牟斌低眉顺眼,深怕引起新皇的迁怒。

朱寿撇撇嘴:“既然父皇赦免了大姑姑,朕也不追究。抓捕驸马都尉齐世美,着三法司会审。废仁和大长公主,收回公主府和御赐田庄。”

“陛下!”牟斌大惊。

“民乱不休,朝廷应该给天下人交代。令三法司尽快审案,乱世用重典。齐世美,数罪并罚可当死刑。”

“陛下!”

“武清、清河两地涉嫌占地的主家一律重罚。闹出人命逼百姓造反的,一律死刑。”

牟斌满头大汗:“可陛下……”武清侵占民田的勋贵遍及朝野。

朱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湖广盐户叛乱的事情查的如何?”

“闹事的盐户被盐商收买,想趁着武清民乱搞事。”牟斌跪着回道。

朱寿摸摸下巴:“让人把盐商涉足的证据销毁。然后让都察院接手。”

“陛下!”

朱寿不耐:“牟大人,别忘了锦衣卫和东厂存在的原因,你们就是朕的刀。你若是刀锋不利,朕会提拔更锐利的刀。下去吧~”

“是。”牟斌倒退着走出寝宫。

京师上下不安的预感灵验了。

锦衣卫抓驸马都尉齐世美下狱。仁和大长公主宗人府除名,被赶出公主府,并收回太上皇赐下的千倾田庄。

英国公府一天之内被抓了五位爷。老英国公未曾见到太上皇,出城求见新皇无功而返。

成国公二公子下狱。

庆云侯下狱。

瑞安侯下狱。

寿宁侯、建昌侯下狱。

户部郎中、员外郎、主事、工部侍郎、礼部、吏部等各有官员下狱。在武清卖地的权贵无一遗漏,全被请入大理寺调查。

“惠安伯,请您移步大理寺协助调查。”

当军机处大臣惠安伯被锦衣卫请走时,京中人心惶惶。

“太后娘娘,一定要救救您的两位弟弟。”昌国太夫人金氏不顾年迈体弱,闯入圆明园见女儿张太后。

彼时,披头散发的仁和带着几位儿子抱着弘治帝求情。太皇太后得讯娘家侄子被抓,也找来求情。

福泰公主被长辈们的凄惨哭声吓懵。

弘治帝头疼欲裂。

接到京师急报的陈宽,一路快跑而来。因为跑得急,绊了一跤,狠狠摔了一个大跟头。他飞快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赶来上报,“太上皇,今日午时齐驸马在午门斩首。”

仁和长公主尖叫一声晕厥。

“逆子,逆子!”弘治帝眼前一黑,也晕了。

太皇太后、昌国太夫人金氏吓得浑身发抖。

张太后急得发狂:“召陛下前来侍疾!”

随着齐世美人头落地,正德朝陷入动荡。

刘六、刘七、赵先生遁入山东地界后兵分三路。在京畿附近闹得不可开交。

赵先生带人杀回北直隶,在保定四处掠劫皇庄,在彭清带百人团赶来前撤走。刘六打到故城,破坏京杭大运河的航运,在水师赶到前撤走。刘七在山东四处活动,牵制山东卫。

而在湖广,盐商出生的蓝廷瑞打出‘顺天王’的旗号,号称领兵十万,拿下郧阳后攻击营山。营山知县死守县城,顺天王在官兵追击下意图攻打蜀地。

蜀王胆战心惊,发动皇家商行,不间断供给蜀地官兵军备。协助四川行都指挥使司剿灭顺天军。

在朱寿有的放矢之下,历史上正德朝发生的几次起义集中爆发。

三大营坚守京师,确保大明都城不被起义军骚扰。

内阁、军机处恳请调动边军镇压起义军。朱寿以‘官逼民反,非百姓本意’为由拒绝。只是从边军中抽调精锐组成督察军。任命杨一清率领左路,调查‘顺天军’起义真相。任命陆完彻查武清民乱。

彭清带着军校组成的百人团深入山东,围剿霍乱山东的乱民。

“啪”弘治帝一甩衣袖,汤药撒了一地。

“父皇~”朱寿哇的一声大哭,“大姑父在满朝文武的眼皮底下,三法司联合会审,按照《大明律》处斩。大姑父深受皇恩,孩儿屡屡关照大姑姑发财,几位表哥的日子过得比孩儿顺遂。”

“皇家何时亏待大姑姑一家?!”

“孩儿反复强调‘依法治国’。清河民乱后再次重申。可是大姑父呢?丝毫不给孩儿脸面。”

“孩儿是大明之主,就因为他是长辈,就可以把孩儿的话当耳旁风?”

“孩儿在圆明园被大姑姑唾骂,差点被几位表哥打!”

“他们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弘治帝呼吸急促:“你……你……”

“父皇也觉得大姑姑一家过分吧?那孩儿把他们全家流放琼州,不算过分吧?”朱寿一脸委屈地问。

陈宽赶紧把保心丸塞入弘治帝口中。

“陛下,让太上皇需要休息片刻。”太医院的王院判赶紧把朱寿请走。

王院判心想,太上皇没被新皇气死,定是因为近些年精心调理的缘故。

第524章 德胜门之变

“狗官,你助纣为孽,纳命来!”

“地主老财让我等活不下去,我等死前要找他们垫背!杀~”

“狗屁将军!不过是仗着族中有当阉贼的叔叔,就这点能耐,也想当拦路狗?”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唾沫四溅,难得听书的客人没有捧场。

包场的保国公挥挥手,说书先生拱了拱手退下。

“乱民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原因不外乎以上几点。陛下开商路、兴建作坊,不少地方的百姓丰衣足食。可除了陛下眼皮子底下的京师百姓,顺天府其余地方的百姓过的不如琼州、云南等地的边陲百姓。‘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还有武清县!天津港兴起之后,武清地价飞涨,当地百姓躺着也能赚钱。自从土地被大家用各种办法夺走之后,回归原本的拮据日子。他们心里能好过?”

“东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乱民有地方百姓暗中支持,能轻易被你们抓?”

“你们还对地方卫所的战斗力抱有希望?”

“虽然陛下革除了太监监军,可诸位公公当年安插在军队中的亲眷子侄并未清除。这群人,不提也罢!”

“陛下提升武人地位,诸位心里清楚,被你们送到军中镀金的子弟有几斤几两。”

“不要再问为什么陛下不急着镇压民乱!民乱暴露出大明内部的诸多问题。陛下之前或多或少提出过不满,涉及到朝中大多数人的利益,往往不了了之。陛下巴不得乱民越闹越大。”

“还有一点,”保国公环顾茶楼里坐着的武将勋贵,“民乱四起后,内阁的权柄再一次被削弱。诸位……把握机遇。”

此次清查武清田亩,保国公是唯一一个实打实花巨资买下田地的人。

民乱之前,权贵圈子私下嘲讽保国公。说他自打上次干旱被陛下整治,已经被陛下吓破了胆。

民乱之后,人人都说保国公是俊杰。识时务者为俊杰。

‘俊杰’保国公有苦难言。

新皇在圆明园侍疾。

乱民仍旧四处攻伐。

庆云侯强占民田、逼佃农卖儿卖女、纵容家人犯罪,数罪并罚,午门斩首。

老英国公的五位孙子、即英国公的五位堂兄,因强占民田,走私普洱茶、云烟,其中两人被处死、三人流放别失八里。

这些只是明着让天下人知道的事。

各地卫所将领的变动、三大营武官的内部升降并没有引起百姓的主意。

哎!

当太上皇无法阻止新皇祸害天下时,官员们只能夹紧尾巴做人。

张敷华昂首挺胸离开集义殿,留下内阁阁老们盯着新皇的批复发愣。

文华殿有主殿、东西配殿、后殿,东侧还有供奉孔子像的传心殿。东西配殿成了内阁和军机处的办公处,文华殿是廷议以及新皇办公的场所。

后殿主敬殿历来是给皇帝、太子讲课的地方,新皇聪慧又时常出京,主敬殿一年有大半的时间是空置的。

新皇让工部翻修主敬殿,以后主敬殿将成为都察院新的办公所。

“先设督察军,再修主敬殿。陛下抬举都察院的心思昭然若揭。”屠轻声叹道。

杨廷和苦笑:“至少督察军不属于武官行列。”

民乱一起,内阁彻底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和文官有姻亲、故旧关系的地方将领,调走的调走、贬官的贬官。文官出身、善兵事的官员被调入督察军。

文官领兵、监军彻底成为历史。老奸巨猾的刘健偷偷安排彭清辞官考军校,可在大势面前,作用已经微末。

一场土木堡之变,让大明文官站在权利的顶峰。正德元年的民乱,打破了局面。现在的朝廷,文武并举!

就算皇帝不在宫里坐镇,内阁无法绕开军机处一手遮天。

杨一清、陆完两人率督察军保护都察院御史彻查湖广、京畿的乱象。新皇形容他们是“大明最后的良心”,他们身兼重任,不敢丝毫马虎。

有死心的,也会有不甘心的。

“京营参将神英,霸占民田、勾结商人强买强卖、违反海禁、参与走私金额巨大,请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陆完面无表情地宣读都察院的协查令。

神英正在德胜门当值,身边跟随五十名亲卫。

“冲出去!”陆完宣读完协查令,他马上命亲卫反击。

神英身先士卒,拔剑砍向陆完。陆完虽是文官,身手丝毫不弱于神英,拔剑相向。两人一相斗,手下的人立刻交战。

神英的亲军各个武力值不弱,一时间占了上风。他们掩护神英向城外离去。

而督察军士兵是从边军调来,个人武力或许不强,三人一组攻守兼并,能杀得鞑靼骑兵败退。很快,督察军围堵了神英等人的去路。

陆完剑指神英:“神英,这里是京师!你还想做困兽之斗?”

“哈哈哈,朱厚照违背祖制,取消盐政、与鞑靼交好。政令两面派,对外坚决海禁、对内频繁捞钱。说我们霸占民田,他在东北、河套占的地还少吗?京师又如何?这里反对朱厚照的比比皆是!”

神英怒吼:“动手!杀了陆完我们一起冲出去!不然我们都要死。”

他就是要做困兽之斗。

他不怕霸占民田的罪名。弄死百姓的驸马都尉齐世美、庆云侯才会招致死刑。他单纯只是低价卖地,就像惠安伯那样被罚款、降级而已。

可当陆完提及走私、下海,他就知道没了活路。老英国公是勋贵中第一人,英国公张仑是新皇的心腹,可又如何?老英国公的两个儿子走私,照样被处死。

朱厚照和太祖一样,六亲不认!

德胜门上的炮口转动,对准了督察军。德胜门外是酒醋面局所在地。从酒醋面局冲出来上千名手持霰弹枪的工人。

督察军的士兵们拉着陆完疯也似的往后退。霰弹枪配火炮的威力,来多少人都是送死。

神英疯狂地大笑:“朱厚照,你一定想不到,酒醋面局的管事公公们早就对你不满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大明容不下我等,日本幕府将军非常欢迎我们前去!酒醋面局会制盐、制糖、酿酒,出海后到哪都能过得好!”

第525章 炸城门(恭喜外甥女考上好学校!)

圆明园虽只落成了主体部分,但京师西郊原本就是景色怡人之处。秀丽的山峰,各处山泉水浇灌出大大小小的湖泊,经过唐寅等画家的勾勒、能工巧匠的装点,初显万园之园的风采。

可惜太上皇病了,圆明园阻止外人的探视,隔绝了众人的目光。

“陛下,太上皇身子不舒服。”陈宽硬挤出笑脸。

大明最尊贵的父子俩冷战,最受伤的是身边服侍的人。谷大用好命,被新皇派出去办事。他两头来回跑,谁都不能得罪,里外不是人!

朱寿熬了一夜看护便宜老爹,此刻刚睡下,不得已爬起来侍疾。便宜老爹真是老小孩,以为消耗他的精力能阻止‘暴风雨’清洗计划?

“许泰,让汪把医学院搬到圆明园隔壁,就是那座正在建的长春园。”朱寿哈气连天,“让教授、学生们组团给父皇看病。父皇喜欢修道,他们不少人都是道门正统,善于草木金石之术。”

陈宽皱成苦瓜脸。得了,太上皇想生病也生不成了。

新皇把道门、佛门中擅长医术的都挖到了医学院。

太医院的御医原本对新皇扩招医官意见很大,如今都不敢提意见。谁让医学院新招收的学生,他们一个都不敢惹。王院判本来受邀前往医学院讲课,现在三天两头过去听课。下面坐着的学生给他讲课还差不多。

朱寿很了解自家的便宜老爹。便宜老爹气得是他不给大姑姑面子。

“父皇,家国天下不适合皇帝。对皇帝而言,国比家重要。依法治国是大明的国策,孩儿哪怕被天下人骂无情无义,也要维护《大明律》!”朱寿在弘治帝病床前长跪不起。

弘治帝闭口不言。

直到医学院组团面圣。见到一群老道、高僧请安,弘治帝一骨碌爬起来,对跪在一旁的逆子视而不见,拉着众人谈论道术。

朱寿又跪了半天,等便宜老爹不耐烦地赶人后,才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了。

“皇兄~”身后是女孩子颤颤巍巍的叫声。

朱寿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一把抱起女孩逗笑,“福泰,才几日不见,怎么和皇兄生分了?”

“母后让福泰给两位舅舅说情。”福泰低着头搓着小胖手不好意思地说。

朱寿轻笑:“两位舅舅随所谓的‘大流’低价买地。皇兄已经替舅舅们缴纳了罚款。按照刑律需要关上些日子。等时间到了,刑部自然会放他们出来。”

“不过犯了错,军机处不能待了。福泰替皇兄问问母后,舍不舍得让两位舅舅去日本。”

寿宁侯、建昌侯被他折腾了多年,这次没敢对武清百姓下死手。算他们命大,也算朱寿运气好。否则便宜老爹不可能短时间内消气。

“法网之外不外乎人情。人情给多了,法网变得可有可无。福泰,做人要给自己设立底线。没有底线的人,只会活成**的奴隶。连自己的**都无法控制,与畜生何异!”朱寿捏捏妹妹的肉呼呼的脸蛋,很是感慨地吐槽。

福泰眨着大眼睛一脸迷糊:“皇兄,福泰听不懂。”

“‘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大明现在就是‘鲍鱼之肆’。”朱寿大笑,“福泰还小,等你长大了,皇兄也给天下立完了规矩。那时你处在‘幽兰之室’,肯定懂得分辨臭气。”

福泰鼓着小脸反驳:“福泰现在就懂香臭。臭豆腐干的味道就是臭的。”

“哈哈哈~”朱寿被逗笑了。

朱寿被妹妹的童言童语逗趣时,东厂厂督王岳快步走来。“启禀陛下,神英等犯官聚集在德胜门。他们打算退往天津港,出海潜逃日本。”

朱寿把福泰交给伺候的宫女,神情平静地问,“没把人拿下?京师重地,就拿他们没办法?”

“张忠堵住他们的去路。神英等人依仗德胜门的高大城墙,和张忠带领的一万京营士兵对峙。军机处……人手不足,调兵需要时间。督察军没有配备火器。”王岳沉声回道。

朱寿撇撇嘴。军机处一半多的人还关在刑部、北镇抚司等大狱之中。

“回京后提醒朕,得给督察军人人配一把火器。”朱寿随口提了一句。

王岳瞬间起了妒忌之心。陛下对督察军不是一般的好。陛下极少给东厂配发火器。督察军竟然人人都有!

“德胜门嘛,”朱寿原地踱步,“事后让工部用混凝土钢筋翻修一下。德胜门外的酒醋面局不要也罢,换个宽敞的地方修新作坊。”

抱着福泰公主的宫女偷听了一耳朵,忍不住打了个寒碜,抱着公主急步回了太后处。

宫女把朱寿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给张太后听。

张太后和昌国太夫人金氏瘫在软塌上。寿宁侯、建昌侯保住性命就成,当不成官就不当了。在新皇手下当官太危险。

“日本多金银,虾夷岛就在日本旁边,皇帝的人盯着日本不放。大弟和二弟去了日本,不需要看任何人的眼色。也不会有性命之忧。”张太后很赞同。

两位弟弟在日本,不需要遵守《大明律》,不会重蹈驸马都尉齐世美的后路。

回话的宫女脸色发白:“奴婢认为,陛下此次不达目的不会罢休。陛下宁愿炸毁德胜门、酒醋面局,也不给犯官半条活路。”

话音刚落,“轰隆隆”声不断,圆明园小幅震动,园内的湖泊水波荡漾。

宫女抱上福泰公主想跑:“太后快跑,地龙翻身了。”

张太后扶住母亲,正欲离开污渍。

福泰拍拍她的肩:“才不是地龙翻身,这是打炮的声音。父皇带福泰瞧过打炮。”

和佛道两门聊得欢快的弘治帝也听到了炮声。“诸位高人无需担心,打炮而已,不是地动。”

高人就是高人,见到家具颤动,各个面不改色。

弘治帝不知道的是,医学院就在皇家研究所隔壁。各位高人时不时感受一回‘地动’,他们已经习惯了。新皇想把医学院搬到圆明园旁,他们求之不得。

圆明园离德胜门有30多里的路,听到的动静不算大。

德胜门附近的人,亲眼看着神机营推出大将军炮,同样不紧张。

可内城里的人就不一样了。别说文官,不少武官都没听过打炮声。

集义殿、本仁殿的铃声大作,五府六部乱成一锅粥。

“乱民打进京师了!”

不知道谁吼了一嗓子,不少人冲回家,拖家带口地从其他城门口出城。

干了坏事的朱寿趴在朝阳门的城门上,看着人群中夹杂的几位官员。

就这胆子,还敢跟朕对着干!

第527章 刺客在哪?

司礼监在皇城北,坐落于万岁山的东北面。

万岁山的名字很多,有称呼镇山,也叫做煤山,后世称为景山。崇祯吊死在这,原主在山上的毓秀亭被天降奇石砸中。

朱寿前往司礼监前,绕道万岁山瞧了一眼。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站在万岁山的山头,朱寿吟了首后世龚自珍的诗句。

生活在紫禁城里的公公人数众多,明朝很多时候都分不清,这紫禁城是他们的,还是皇帝的。

酒醋面局死了很多有头有脸的公公。今日邀请前任东厂厂督戴义入宫,希望他帮忙安抚人心。

嘉靖帝虐待宫女,差点被宫女们勒死。朱寿可不想彻底得罪宫里的公公,让自己没好日子过。

以前羡慕古代当皇帝的,天真的以为皇帝最大,要什么有什么。当了皇帝才知道,以前的想法有多天真!

皇帝想要安稳过日,宫里宫外、军权政务、宗室外戚、大臣勋贵的关系都要搞好。其中一个环节出错,就得头疼。日子过得不如富贵闲人。

朱寿吟诗时代入他的无奈和苦闷。

文学素养高出朱寿一大截的戴义,很容易听出诗里的无奈。“陛下是大明万万子民的陛下。无情,总比多情好。”

戴义出宫后过上闲云野鹤的日子。可他毕竟曾是东厂厂督。前几任厂督死于非命,突出他的特殊。所以经常有东厂、太监找他商量事情。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他知道得七七八八。

作为局外人,戴义很赞同新皇的做法。有些人不会明面上支持,私底下可没少给新皇鼓掌。新皇一路折腾下来,地位固若金汤,除了是太上皇独子、掌控军权,也离不开暗中支持的人。

镇守太监在地方耀武扬威,召回宫中待遇一落千丈。进入酒醋面局,看着换取来的财富,都当是自己的功劳。看不上新皇给他们的‘微弱’俸禄。

这些人在宫里树大根深,又是伺候先帝、太上皇的老人,肯定会有人借机在太上皇面前说三道四。为了太上皇和新皇的父子情谊,戴义打算动用所有人脉、使出浑身解数安抚宫内的不满情绪。

“对!无情才能长命。太祖七十亡故,永乐帝崩于64岁,痴情孙皇后的宣宗死时才37岁。宣宗早亡,英宗从小没了爹……皇爷爷也只活了四十年。”朱寿大吼一声,“朕要长命百岁,就不能做仁慈的君王。朕就是要学太祖!”

戴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咳咳咳~”

新皇把祖宗们骂了一遍,谁敢接话!

“陛下今日请老奴进宫,有何事需要老奴去做?”戴义不准备猜测这位爷的心思了。

朱寿开门见山:“朕整理了一份退休章程。适用所有宫里的人,不管是掌印太监,还是到泔水的小内侍。”

“入宫满十五年的,出宫后每月能领取退休金。按照出宫前的品级,每月发放不同等级的退休金。库还会出资在城外购买住处,供无家可归者居住。还有人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每月费用从退休金内扣除。”

“他们为皇家奉献了一辈子,皇家会供养他们到老。”

“这是具体的实施条款。朕本想让高伴伴主持退休章程。可宫里对朕有意见的不在少数。朕便想到了戴公公。”

戴义快速阅览有情有味的退休章程,感激之情瞬间从心海里喷涌。“老奴替宫中数万内侍、宫女,谢陛下隆恩。”

戴义泣不成声。

别看大太监在外风光,那毕竟是少数人。宫里凄惨而死的内侍数不胜数。不管在民间还是朝堂,阉人都是不被人待见的。除了新皇,谁会真的为他们着想过。

“内侍、宫女也是朕的子民。朕怎么会不在乎你们。”朱寿叹了口气,“高处不胜寒,朕很多时候只能对你们说说心里话。”

同行的王岳哭得稀里哗啦:“陛下在吾等心中是千古难遇的圣主!此生能为陛下效力,是吾等的荣幸。”

中书舍人刘面无表情记录一切。

陛下说出退休章程时,他也被感动了。难怪李东阳大人总说陛下善于把握人心。就算知道陛下逢场作戏,他还是感动。

“其实,锦衣卫校尉、力士年老退下之后,日子也不怎么好过。”锦衣卫指挥使牟斌小声嘀咕。

他绝对不承认他吃醋了!东厂的人也是从锦衣卫调遣过去的,由宫里的太监负责。太监有退休金拿,锦衣卫也想要。

原本还能子承父业,现在每一个入职的人都要经过考试。考试不合格,不管你老子是谁都不能录用。

朱寿瞟了眼牟斌。

牟斌挺身收腹,毕恭毕敬地站直身体。

朱寿拍拍他肩膀承诺道:“朕会努力的,争取让朕的子民都过上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生活。不过饭要一口口吃,咱们一个个来。朕保证,下一次退休章程在锦衣卫推广。”

“臣替手下们谢过陛下。”牟斌喜笑颜开。

给宫里人的退休金来自于甜菜作坊生产的糖。辽王刚派人把第一批卖出去的货款,送到金城的皇家钱庄。塑料币都没在他身上焐热,就从钱庄换出银币,支付给已经出宫生活的宫人。

不管什么地位的人,收买人心都需要用到钱。

处理完宫里的琐事,朱寿又回到了城外的朝阳皇庄。

他在文华殿的一举一动受到百官关注。朝阳皇庄隔壁是游乐场,每天有数万人进出。混入些人悄悄地见他,神不知鬼不觉。

安全方面朱寿一点也不担心。

连续祸害明清两朝的白莲教,被他扶持罗教抢了不少的信徒。没人支持,没有钱财,白莲教闹不出水花。更何况前任崞县白莲教军师张忠,把不少白莲教忽悠到了乱民之中。

掰手指数了数,有能力刺杀他的势力好似还没出现。

“来人,有刺客!”朱寿突然大吼一声。

江彬和禁军们撞开门冲了进来,见到刘手足无措地站着。

江彬提剑指着刘:“刘大人最近在练武?”两个刘加一起都打不过身体强壮的新皇。

“不是下官。不,没刺客。”刘吓得发抖。

朱寿翻翻白眼:“刘大人,你好歹也是朕的近臣,胆子也太小了。朕说有刺客就有刺客!”

刘吓得把眼泪收回眼眶。

“陛下,刺客来自何方?”江彬问。

“日本,忍者!”

足利义敢私下和神英勾结,活的不耐烦了!他要让天下人知道,得罪了他,天地之大也无可容身之所。

第528章 做戏要做全套

朱寿很难受。

他又没钱了。

没钱使的崇祯下场惨烈。身边没金银傍身,朱寿浑身不舒坦。做梦总会梦到吊死的崇祯。

世上捞钱的法子有很多种。有一种来钱最快,敲诈。身为大明至尊、大名鼎鼎的散财童子,他哪好意思向臣民敲诈。

别怪他把目光移到周边深陷战乱的日本。虽然此时的日本一穷二白,但金银等重金属矿丰富。不找他们找谁!

“朕是要脸面的。做戏就要做全套,不能露馅。若是出现一个破绽传出去,丢的不仅仅只是朕的面子,还有大明的国威。”

朱寿一边说,一边握住刘的手,“把匕首拿稳点,手别抖。”

刘想死。

都说伴君如伴虎,他家的主子比老虎凶残。他服下一瓶保心丸,丝毫不起作用。心还是扑腾扑腾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

刘带着哭音说:“陛下,微臣真的不行。”

“不行也得行。这里就你的力气小,能把伤口弄得像娘们干的。你出去转一圈瞧瞧,除了侍寝的女子,哪个杀手能混入朕身边。”

刘气得血管差点爆!陛下竟然嘲讽他像娘们。他明明是文官,当然不如武将有力气。

“陛下,装装样子就成。”刘一脸委屈的小娘子样,让江彬看得于心不忍。

朱寿翻翻白眼:“太医院的御医好吓唬。可你们别不把医学院当一回事!朕可是动用东厂的全部力量,把有真才实学的老道、和尚弄进了医学院。朕是真受伤还是假受伤,他们会瞧不出来?”

“这群隐居山林的高高手,对朕逼他们出山还是很有意见的。他们未必会愿意替朕欺瞒天下人。朕已经惹父皇生气了,可不敢再气父皇。”

刘还想挣扎:“可是,弑君是死罪!”

“抗旨也是死罪。”

刘想装晕。

朱寿不耐地大喝:“别再墨迹。朕数到十你还不动手,朕给你们刘家三代女子赐婚草原。”

“啊!”刘一声爆呵,闭上眼睛,握紧匕首猛地刺向贴身站着的新皇。上次回家,带回了几份替未婚侄子们赐婚的圣旨,刘被兄弟们追着打。如果连累侄女们和小女儿,他会被赶出家门。

‘入华夏者华夏,入狄夷者狄夷’,侄子们娶草原女子倒还罢了,女子出嫁草原,便不在是华夏。

接替杨慎跟着朱寿到处跑的刘,臂力比朱寿料想的好一些。匕首刺破锦衣和贴身的金丝甲,刃尖刺进胸膛。

江彬手中剑向上一挑,百炼钢锻打的匕首被挑出。

伤口的血向前喷射,喷了刘一脸。

朱寿捂着胸口目瞪口呆:“刘舍人,没看出来你对朕的恨意如此之重!差几分就插上心脏了。”

被朱寿当成水果刀的匕首很短,全刺进去也插不进心脏,他只是开开玩笑。从刘的反应中,他见识了官员们对于联姻的抵触。答应草原几大部落的婚事至今没着落,他也挺急。

刘睁开眼,摸摸脸上的血,看了眼朱寿的胸口,眼皮一翻,晕了。

“这次不把日本扒光底裤,朕就亏大了。”朱寿感慨了一句。他这皇帝当的多不容易啊。

江彬手忙脚乱地替朱寿止血:“没看出来刘舍人力气很大。”他后怕不已。伤口虽不深,但靠近胸口太近。以后一定不能当陛下的同谋。太考验心脏了。

朱寿翻翻白眼,沉着冷静地唤来身边的内侍。

“你,去把张忠叫来。”

“你去太医院抓一位御医。”

“小李子,朕把难度最高的任务交给你。漂亮地完成任务,朕让你贴身伺候。你去圆明园把凌风子找来。记得,表情一定要到位。眼神露出焦急,说话不紧不慢,让人发现你在佯装镇定。懂不懂?”

住在朝阳皇庄内的张忠火急火燎地赶来。他正在后方指挥湖广、武清两支乱民的行军路线、打击目标。扬长避短、虚虚实实等行军战术,不是平头百姓懂得的。两支乱民的主力队伍至今没被官兵消灭,离不开他步步为营的布局。

张忠还没入寝宫,先听到朱寿吩咐小李子的话。无奈地笑了笑,新皇肯定又要出阴招。这届官员真倒霉。

躬身拜见新皇,见到新皇受伤,张忠惊怒交加。“哪方势力派人伤害陛下?!属下定会把他们连根拔起、屠尽三族,替陛下报仇。”

悠悠转醒的刘碰巧听到张忠说话,又晕了。张忠是谁,大明顶级‘毒士’!被他盯上,刘家破家就在眼前。

朱寿被刘逗乐:“胆子还得练练。张忠,别吓刘舍人了,真会把人吓死的。”

张忠听了新皇的简洁描述,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个计划陛下考虑多久?”

“一盏茶前刚想到的。”

“……”张忠找不到贴切的词形容此刻的心情。在新皇面前,‘毒士’算个屁!

“总之日本哑巴吃黄连吃定了。你把劫持士子送日本通婚的事,栽赃到日本头上。去把首尾处理干净!京师有不少日本客商,必要时能让虾夷的人冒充日本浪人。”

朱寿严词警告:“朕的内库没钱供你们折腾!事后赔偿受害士子的钱款,朕一个子也不会出。”

张忠低头应诺。他在想:新皇下令炸毁德胜门的时候,是否考虑过内库的现状?

最高明的下棋者,开局占有主动布好棋局。对家怎么走都在他的预料之下。

当晚,朱寿布棋局了。

彻夜营业的游乐场突然被遏令关闭。游客们排着队接受东厂的盘查。京师本地人,在东厂番子气势汹汹的陪同下回家。外乡人被软禁在一起,东厂通知当地里正、乡老、县官前来领人。好不容易来京师玩一回的游客,哭丧着脸等待父母官认领。

小李子为了近身伺候职位,卖力的演出。当他与凌风子离开圆明园的时候,陈宽把异常现象报给了弘治帝。

弘治帝正和老道们聊养生之道,听了陈宽的报告,马上让他出去打听。

“启禀太上皇,太医院的刘文泰被陛下身边的内侍抓走。五军营突然调动,把朝阳皇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附近的游乐场正在排查可疑分子!”陈宽一路疾驰,头发被汗水打湿。

弘治帝腾的站起:“摆驾朝阳皇庄。”

“太上皇!”许泰想拦驾。

弘治帝抽出侍卫的配剑:“再敢阻扰,信不信朕一剑刺死你!”

人前永远宽厚仁慈的弘治帝,情绪陷入失控的边缘。

第529章 翻班倒的官员们

龙椅上的那位从不让人省心。苦命的官员改变不了新皇,只能改变自己。

本仁殿、集义殿、五府六部每晚灯火通明。他们不是值夜班,他们属于正常上班!

历朝历代京官都有轮流值守夜班的传统。无外乎应付突发事件、处理紧急公文。正德朝可不一样。

大明正在进入高速发展阶段。

皇家研究院每隔一段时间放出新技术,大明的造纸、织布、印刷、粮食加工、农肥、生活生产工具等日新月异。

虽然还没向民间取消海禁,光西厂、户部两家的海外贸易带动天津港的繁荣。更不要提大宁城、赤岭马市等北方贸易区,云南正在打通前往周边国家的商路。

商贸的活跃给大明的政令、税收等造成剧烈的冲击。加上电报、电台、电话缩短了情报的传递,五府六部的公务如同韭菜,割完一批又长出一批。一个府衙把今日的公务拖到明日处理,会影响其他府衙。第二日集义殿就会请主官‘喝茶’的。

今晚户部由右侍郎王俨主事。

光禄寺送来了夜宵。阎王不差饿兵,夜宵很丰盛。红烧肉、土豆咖喱牛肉、娃娃菜、滋补汤,外加一盒酸奶、一个大苹果。

“侍郎大人,先吃饭吧。”手下的主事把食盒内的三菜一汤端了出来。

打开小盅滋补汤的盖子。汤底泛白,鸡汤的浓浓香味充斥在不大的班房内。红烧肉每块有拳头大,牛肉比土豆多。

王俨瞧了一眼并未动筷。光禄寺在新皇的整顿下面貌一新。新皇确有交代晚上值守伙食需要营养均衡。但也不可能如此丰盛。毕竟,户部欠了新皇至少百万银。

主事轻笑:“大人放心吃吧。菜式和下头的官员都是一样的,就是量多了些。光禄寺数十位官员家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光禄寺送到各部主官处的夜宵都是如此。就盼着诸位大人多关注一下此事。”

王俨叹了口气动起了筷子。“不用如此。京师失踪了一百多位士子,朝廷怎么可能不关注。”

“可怜天下父母心。”

“也是。对比上头的那对父子,光禄寺的行为不算什么。”王俨奇怪地说,“开始大家以为是陛下,后来怀疑张忠。可一直没有证据。陛下敢下令炸平德胜门,张忠不在意被我等知晓他在乱民一事上的手脚。”

“大事不隐瞒,想来也不会瞒着绑架士子的事。可是谁还会在京师绑架士子?哎,本官受了光禄寺的好意,可出不上什么力。这事归刑部、锦衣卫操心。”

“这是什么菜?看着像大白菜,口感不太一样。好吃许多。”

“大人,这是农学院杂交而成的娃娃菜。生长期短,对土地要求不高。民间争相购买种子。”

提到土地,王俨顿时没了胃口。

“本官刚从顾阁老口中得知,司礼监名下的印刷厂,从一年前开始印制空白的黄册、鱼鳞册。”

“新版的黄册有页码、钢印,填写完毕立刻塑封。空白册子、塑封机放置在库,由户部和司礼监监管。没有专用工具,黄册库和地方无法篡改数据。有了塑封能杜绝虫蛀和水淹。”

王俨忧心忡忡:“陛下清丈田亩的心思从未动摇过。”

“下官不急。下官是日本人,在这里没有田地。”主事呵呵一笑。

主事名叫足利仁见,与幕府将军足利义是族亲。户部和日本保持紧密的贸易往来,新皇和大将军有同盟协定。为了促进两国的睦邻友好,大明的官员在日本任职,也有日本官员到大明任职。

足利仁见因为和大将军的亲属关系、为人圆滑、能力不俗,被安排在户部。

原本一切都很好。大明有了新东西,足利仁见想办法花钱弄回日本。户部很穷,不重要的东西都愿意高价卖给他们。比如娃娃菜种子,他花了一百金买下运回日本。

可几天前神英在德胜门上喊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日本幕府将军非常欢迎我们前去’之类的话,朝廷对日本官员的态度变了。

军机处要求遣返日本官员,被内阁驳回。

足利仁见每天有八个时辰在户部当值,想尽法子和户部主官们搞好关系。他想要留在京师!

王俨一乐:“的确轮不到我们操心。不过户部得提前准备全国清丈田亩一事。”

两人正聊着,跑腿的司务慌慌张张跑进来。“侍郎大人,不好了!”

“别急,坐下说。”王俨随手把酸奶递给司务。

司务毫不客气地把酸奶揣进衣兜。一盒酸奶抵得上三十斤大米。他每天值夜,把省下的酸奶卖了能换好几个银币。

“下官刚才去太医院,把山西府急需治疗蛊病的药品单子交给他们。见到陛下身边的公公急匆匆拖着刘御医往朝阳门走。”司务不安地说,“下官好奇跟到了朝阳门,见到有军队正在调动。”

新皇这些天住在朝阳皇庄!

王俨大惊失色,马上电话通知集义殿值班的阁老。

收到王俨的通知,值班的顾佐先打电话给太医院。太医院闭口不言此事。他急得跑向对面的本仁殿,询问京营调动的缘由。

“军机处没下调令,调动京营的命令从朝阳皇庄发出。”惠安伯脸色不好。

下头的人发现京营调动,立刻报到了军机处。能绕开军机处下令的只有新皇,太上皇都办不到。

距离德胜门被新皇炸平才过了几天!

心好累!

顾佐身体一晃:“刚才陛下身边的公公到太医院找御医。”

“怎么会?”惠安伯脸色发白。

“叮铃铃”军机处电话响起。

惠安伯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身体打颤。“太上皇出了圆明园,正在向朝阳皇庄赶去。”

“快派人通知焦俊、许进,我们一起去朝阳皇庄见陛下。”顾佐转身就跑。

屠、周经、杨廷和、梁储、汪被惊醒,他们赶到朝阳门的时候,李东阳同时赶到。顾佐怕出现最担心的一幕,把李东阳也喊了来。

“陛下有事?”李东阳问和新皇关系最好的杨廷和、汪。

两人摇头。

连亲近的人都不知道,这才让人忧心。

“我们快走,军机处已经骑马出城了。”屠催促众人上马车。

第530章 脑补一出大戏

第一个赶到朝阳皇庄的人,既不是弘治帝,也不是军机处。而是保国公。

保国公内心深受煎熬。新皇住进朝阳皇庄的头日,他也搬到了城外的庄子。他想见新皇,又担心后果。摇摆不定的态度让他连续失眠。

他勾结神英、潘举人、苗逵走私酒醋面局的调味料。被新皇的人发现后,他及时收了手,但神英没有。神英和酒醋面局的管事太监们沆瀣一气,胆大包天投靠日本!

身为大明勋贵、内官,竟敢背叛大明。这是保国公绝对无法容忍的。神英虽死,此事引起的后果严重。军机处自查有异心的勋贵,此前被关入大牢的勋贵子弟又被审查了一通。

这次被处死的勋贵子弟不少。连老英国公都有两位孙子推出午门斩首。唯独保国公府片叶不沾身。

别人都以为他被新皇整怕,才会花实打实的钱买下百姓的土地。没人知道,买土地的钱来路不正。

新皇知道,装作不知道。

神英被炸得尸骨无存,他的家人被判流放贵州百年。

神英在武清民乱爆发的时候,把大部分家人送往日本。他绝不会想到,新皇会让鸿胪寺和水师赶赴日本,逼日本交出他的家人,直接从日本押送贵州。

他曾是太上皇的心腹。太上皇连驸马都尉齐世美的性命都保不了。何况是他!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保国公觉得拜见新皇,任凭差遣。新皇看中李东阳、谢迁、刘健等人的才干,多次放过他们。他带兵打仗的能力虽不是数一数二,但也中规中矩。多少能派上用处。希望新皇看在他还有些能力的份上=,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保国公报上名讳,被内侍领入皇庄的偏厅等候召见。等候了两个多时辰,在偏厅用了晚餐,喝下好几壶茶水,一直等不到召见的旨意。保国公不急,他无官一声轻,有的是时间。

“封锁各处,任何人不得乱走。”禁军出现在皇庄各处。

偏厅外留下一队人,正在向伺候他的小内侍询问他的动向。

保国公很快便觉察到不妥。

“皇庄内可是出事了?”保国公焦急地问。

禁军一点面子也不卖:“请国公爷安心在此等候。”

保国公认识说话的禁军,是忻城伯家的侄子赵熊,与新皇的心腹赵虎是堂兄弟。

皇庄一定出大事了。

保国公焦虑不安,在偏厅来回踱步。

“啊!”伺候的小内侍突然一声惊呼。

保国公寻声看去,一队禁军抬着一具尸体离开。尸体上盖着白布,从服饰和体型上看,似乎是位娇小的女子。

女子?

新皇身边目之所及全是男人和内侍。就连近身伺候的内侍都没几个,怎么会有女子?

人刚死,身上的血还未凝固,有血从担架上滴落。

“去把血迹擦了。”江彬指使伺候保国公的内侍干活,阴沉着脸直勾勾盯着保国公。

保国公接触到凶残的目光心中一颤:“江指挥,皇庄出了何事?”

“这不是国公爷该知道的。国公爷今日前来有何贵干?”江彬杀气腾腾,拔出剑身当拐杖。

保国公抱拳沉声道:“本国公来向陛下请罪。”

江彬盯着保国公看了很久。

偏厅外围着的禁军大气不敢出一声。

“陛下遇刺,”江彬冷笑,“刺客是日本的女忍者。希望国公爷与此事无关,否则府军前卫上下定让保国公府鸡犬不留!”

江彬收回剑、用力把剑身插入剑鞘,仿佛插入的是保国公的胸膛。

陛下一拍脑袋,自导自演了遇刺的闹剧。手下人就要想尽法子把戏演好。正好保国公被晾在偏厅半日,找他做目击者,能让戏更加真实。

“陛下可曾受伤?陛下是否安好?”保国公吓得面无血色。

江彬头也不回地离开,偏厅外的禁军拦住了保国公的去路。

保国公抓着头发蹲在地上。

神英私通日本人证据确凿。新皇知道他和神英的关系,一定会怀疑他和日本人有联系。偏偏他和日本女忍者同一日进入皇庄。

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赵熊,你知道陛下如何了吗?”保国公冲到禁卫队长面前,提着他的衣领问。

赵熊面容肃穆,站着纹丝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周围的禁军无视保国公的存在。

弑君是死罪!

朱寿的决定太过突然,连心腹们也不知道。

凌风子见到朱寿还没说上几句话,弘治帝冲了进来。

弘治帝乍见儿子像个没事人一样和凌风子说话,松了口气。可是瞧了一眼尚未包扎好的伤口,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照儿,你怎么受伤了?伤的重不重!快告诉父皇!”弘治帝歇斯底里了。

朱寿没想到便宜老爹来的这么快。他还有不少话没交代凌风子。

朱寿用纱布遮住伤口:“父皇,孩儿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朕是不通武艺,但至少看的懂是不是刀伤!”弘治帝气得跳脚,“凌天师,照儿伤势如何?”

凌风子被弘治帝赤红着眼盯着,只好捡最不会出现漏洞的话说,“刀上无毒,只需养好伤口便可痊愈。”

弘治帝认识桌上带血的匕首。儿子用锰钢打造的,专门水果的刀。全大明最坚硬的水果刀。

刺客怎么会用儿子的贴身匕首刺伤儿子?

弘治帝多瞧了儿子几眼。

朱寿眼睛乱瞄,躲避便宜老爹的视线。

一名虎背熊腰的禁卫背着刘文泰进来,前去‘请人’的内侍气喘吁吁跟在后头。

刘文泰见到了朱寿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陛下,刀口离心脏就差了三寸!”

弘治帝暴跳如雷:“离心脏只有三寸!朕要把刺客碎尸万段!”

当透明人杵在一旁的刘打了个寒颤。他低着头,心里不停地念叨:看不见我……

刘文泰想说伤口不深,被朱寿瞪了一眼,马上咽下这句话。

焦俊、许进、惠安伯等在外头,没多久内阁的众人也到了。

弘治帝等刘文泰给儿子包扎好伤口,脚下生风出现在大家面前。

“扣押在京的日本官员、使者、商人、学生,一切和日本相关的人等。全体水师备战。朕要平了日本!”弘治帝面目狰狞地大吼。

众人心中一沉。他们当官多年,何曾见过太上皇如此失态!

“陛下可安好?”杨廷和说话的声音微微打颤。

弘治帝后怕地落泪:“离……心脏不到三寸,差点就,就……”

众人冷汗直冒,差三寸的距离!大明差点又要换皇帝。新皇驾崩,何人为帝?

屠等人不停地冒冷汗。好你个日本!

李东阳心急如焚:“微臣可否见见陛下?”

“父皇,孩儿无事!”朱寿听到李东阳的声音,忙扯开嗓子喊。

弘治帝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李东阳,无奈地摇摇头,“好,照儿说没事就没事。”

弘治帝前后一联系,马上脑补出一则大笑话。

臭小子大婚前想找女子开荤,结果遇上女刺客。被女刺客拿贴身的匕首扎在胸口。心高气傲的臭小子要面子,一定不会把真相透露出去。

“皇帝没事。”弘治帝收回刚才说的话,“望诸位爱卿全力以赴,肃清日本在京的势力。”

弘治帝眼中冒着凶光,还有未来得及擦干的眼泪。

“臣等领旨!”众人异口同声。

屋内的朱寿咧开嘴笑了笑,落子完毕。接下来看手下的官员是否得力。

第531章 这届官员能力还行

每天一次的廷议正在文华殿召开,户部主事足利仁见在等几位主官下朝。主官没有要事交代,他才会回家休息几个时辰。在日班官员未下值前赶回户部,主动找公务处理。

要不是户部内部也是职责分明、互不干扰,以足利仁见的优良表现,能渗透入户部清吏司、甲乙丙丁戊库、广盈库等各机要部门。

“足利主事与京营参将神英有过接触?”东厂大档头亲自带人捉拿足利仁见。这位是幕府将军的远亲,在户部表现积极,是重点嫌疑人。

没资格参加廷议的郎中、员外郎、主事面面相觑,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没大事,东厂的人不会闯入户部抓人。

有位郎中站出来:“下官负责发放京营将士的兵饷。曾有几次缺人手,足利主事帮的忙。神英负责接收兵饷,有接触。”

大档头追问:“仔细想想,是你让足利仁见帮忙,还是他主动凑上来帮助的?”

“足利主事为人热情,见我等任何一人有难处,绝对会主动帮忙。”郎中的回答留有余地。

东厂番子在官员的印象中都是反派。他不想足利主事因为友善待人而被无端怀疑。

大档头冷笑:“日本派往大明的官员全都会做人。每个同僚都觉得他们好。”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东厂番子粗暴地给足利仁见上了镣铐带走。

户部的官员和吏目不忿,等主官们散朝纷纷上前状告东厂。

“尚书大人,东厂无辜抓捕户部官员,连个罪名都没留下。简直是欺负我们户部无人!”郎中气愤地道,“下官要投报控诉他们。”

“都住嘴!”户部尚书韩文摔了茶杯。

茶水四溅。

户部寂静无声。

韩文深吸几口气缓解起伏不定的情绪:“停了你们手头上所有的事。今日户部上下合力,复查足利仁见入户部以来,接触的所有公文。”

郎中鼓出眼睛、张大嘴巴呆立原地。

“可今日下官需要算出督察军需要的粮草,湖广的民乱越演越烈,督察军需要京师提前把半年的粮草送到湖广。”有官员出列。

韩文口气不耐:“督察军又不缺粮,少一日饿不死他们。”

“可……”

“别可是了,天都要塌了,那还管的了湖广的事。”韩文急躁地骂道。

右侍郎王俨出言安抚:“尚书大人,足利仁见接触不到户部机要。顶多被他收集些不大不小的消息。”

“比如士子示威游行?”韩文怒气冲冲,“小日本胆肥!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把士子绑架到日本,还把嫌疑引到陛下身上。”

户部官员哗然。绑架士子的竟然是日本人?

站在人群后头的司务想到昨晚太医院发生的事,联想尚书大人说‘天快塌了’的话,瞬间全身血液倒流。陛下出事了?

少言寡语的左侍郎陈清神情肃穆:“集义殿、本仁殿联合下令:清除朝廷日本官员,杜绝向外谈论此事。违反者当场革职。”

众官员同时停止议论,拱手道,“是。”

户部展开自查,其余的五府六部同样如此。

尤其是丢了儿子的官员,办事格外卖力。

消息汇总到集义殿,看得触目心惊。

“五府六部都有日本官员的人,职位虽小,却能随时随地掌握我们的动向。”屠脸色铁青。

杨廷和合上奏折:“我提议全面禁止与日本的商贸往来。”

“杨大人是江南人士,应该知道江南沿海、尤其是宁波府与日本的关系密切。宗人府为了拿下新大陆,和宁波府的那些人利益纠缠很深。只怕朝中不少人会反对此事。”前户部尚书周经指出症结所在。

顾佐冷笑:“都察院会调查每一位出声反对的官员。”

官员和商人交往甚密不会有好事。这种人一查一个准。

屠皱眉,深思可行性。

梁储表态:“倘若昨晚陛下有个好歹,大明触手可及的盛世瞬间成为镜花水月。宗室中,除了陛下,谁有君临天下的霸气与魄力?!”

“日本想要摆脱我朝的控制,不得不说,昨夜真是个好机会。陛下爱面子,绝对会把此次刺杀瞒的密不透风。要不是太上皇警觉、保国公正好在朝阳皇庄,我等听不到丝毫的风声。”

杨廷和以最恶毒的心思揣测日本的行为:“届时陛下报复日本,日本使者递国书伸冤。我等必然会和陛下发生冲突。日本又在太祖‘不征之国’范畴之内。最坏的下场也是和安南一样与大明断交。”

汪紧张地开口:“我听说,虾夷国正在和日本争抢周国的岛屿。”

汪是前一科的二甲进士,一年内升到内阁大学士。内阁大学士虽然只是五品官,但为了能统领百官,其余内阁成员不是上任六部尚书,便是一品的三公三孤。

汪沾了内阁的光。他不算大明升官最快的官员,可绝对是爬到权利顶层最快的。

他做事低调,尽量不到集义殿在诸位前辈面前晃。此次新皇遇刺,让他像只刺猬一样伸出一身的刺。

以他为代表的新派官员,叫嚣着踏平日本。哪怕不少人家里的族亲和日本人有往来。

汪的话让屠下定决心:“我同意。我建议让介夫去江南巡视。于乔那,我们几个先去打声招呼。”

集义殿达成一致。

“日本是不征之国。新皇让虾夷国打日本,不算违背太祖。新皇是虾夷的王,一旦虾夷受到日本攻击,大明水师随时可以支援。综上所述,日本有动机、有能力刺杀新皇。”许进在本仁殿做出了推论。

当文武百官矛头一致,朝廷的行动力很快被调动起来。

被遏令待在宫里的朱寿,来到了清宁宫的顶楼。透过安置在顶楼的望远镜,清楚地看到京师的变动。

所有来自日本的官员、商人、学生被关在一起。东西市贩卖日本商品的店铺被迫关门。盘查出与刺杀时间无关的日本人,被押送到天津港遣送回日本。

朝中对此事有微词、想替日本说好话的官员,被都察院盯上。

一夜之间,大明消除了日本留下的所有痕迹。

“这届官员的能力还是有的。以这种上下一致的行动力,清丈田亩不是难事。”朱寿呐呐自语。

第532章 换人

刘是‘刺杀事件’的当事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事件的真相。

“神英在德胜门把日本人漏了出来。日本人担心陛下报复,先下手为强。”王守仁一脸疑惑,“我只是想不通陛下瞒着此事的原因。”

以新皇的个性,遭遇日本人暗杀,不踏平日本不会干休。这次新皇很反常,否认刺杀的存在。反而是太上皇,一心想要和日本开战。若不是朝臣们极力反对,估计水师已经炮轰日本。

汪直勾勾瞧着刘:“刘舍人,陛下安危关系大明江山稳定,你真不准备说些什么吗?”

王岳放下手中茶杯,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

他这位东厂厂督失职了。有刺客刺杀皇帝。时隔三日,东厂对刺客的相貌、来历、动机一无所知。除了少部分府军前卫,只有保国公见到了刺客的尸体。还是白布覆盖下的尸体。

陛下让张忠把刺客的痕迹去除干净。张忠除得想当彻底,连东厂的人都找不出蛛丝马迹。只是隐隐约约发现和在京师讨生活的日本浪人有关。

刘的神经接近崩溃的边缘:“陛下说没事就没事,你们别再问了。再问也是这个回答。”

“那个女人是如何接近陛下的?”王岳双眼阴森地注视刘。如果能把刘弄到北镇抚司,什么话都能问出来。

刘拼命摇头:“没有女人,没有女人!”

“是与刘舍人身形差不多的男人?”王守仁出其不意地问。

刘身体一僵。瞪大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

王守仁看出了些什么?

弑君是死罪!陛下饶恕了他,可万一太上皇知道了,只怕刘家满门都会遭殃。

“不是,不是,不是!”刘双手摇摆,一连三次否认此事。

然后,刘跑了。

“……”

王守仁呆愣半天,突然回神,“陛下说没发生刺杀就没发生。不过日本幕府已经大明赚取的巨额钱财有了怨言,我等要妥善处置。陛下命我四处讲学宣扬心学。我决定先去宁波。日本和宁波来往百年,与当地大族联系紧密。”

王守仁说完也跑了。

刘个字不高,身材清瘦。换上女装远看也像女人。他没别的意思,是刘的反应太奇怪。

“明皇炮到了最后定型阶段。”汪神色慌张地离开。他毕竟年轻,心里想的都摆在脸上。

王岳淡定地喝茶。

陛下不近女色,外界早有传言。

只要大婚诞下皇子,一切都不是事。

内侍对主子的任何爱好都是支持的。

“陛下,是否要清理谣言?”张忠憋着笑问。

朱寿扶额:“朕要把刘派出去挖矿!”野史记载原主好男风,这算是重合了。

“谣言是止不住的,大事要紧。朝廷派出礼部尚书石瑶前往日本,宣布与日本断绝贸易往来。宗人府让秦王出面质问日本天皇。”

“动手的时机到了。”

张忠拱手:“属下明白。”

偌大的国家每天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无数。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肯定无法治理。内阁、军机处的存在很有必要。比如现在的朱寿,安心在宫里养伤。

杨一清在湖广剿灭了一股乱民。没等他班师回朝,四川也出现了民乱。督察军转战四川。

陆完遇上了看过兵书、暗中有高手相助的赵先生。两人交手互有胜负。彭清带着军校组成的百人团追着刘六打,刘六损失了不少做马匪时的兄弟,挟制了乱民的嚣张气焰。

虽然是小规模的战役,给朝廷造成了想象不到的负担。

正德元年进入了出现,京师、苏、松、常、镇大旱。通州仓被劫的粮食被乱民搬走,紧急从东北调粮。

作战中的督察军所需粮食,暂由地方承担。朝廷打算等琼州夏收完毕,把欠的粮食补给地方。

四处能承担,很快同意了。奈何山东自顾不暇,雍泰四处调粮,勉强保住山东无饥民,哪有多余的粮食给督察军。

正德朝的朝廷,缺粮的同时还缺钱。

工部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把德胜门、以及附近建筑修好。为此,朝廷欠下皇家钱庄10万银币。

以神英为首的犯官,把大部分贪污挪用所得的赃款给交远赴日本的家人。这批数额不小的财富消失在日本。没了赃款,国库无银,京师内城门必须修缮,只能借钱度日。

官员们不知道新皇的手头是否宽裕起来。但他们知道,新皇有粮。大明新的三大粮仓:河套、琼州、东北。

琼州、东北虽在新皇的绝对控制之下,但名义上还是属于朝廷的。朝廷要调粮比较容易。河套有独立的小朝廷,不受京师管理。想动河套的粮食财物,需要征得新皇的同意。

“朝廷无粮,朕手上有粮。到底是朕的问题,还是诸公的问题?”朱寿在宫里躲了一个月,在朝臣们焦头烂额、三催四请时,才笃悠悠地出现在文华殿。

太上皇气朝臣们不同意攻打日本,在圆明园待着。时不时进宫看望生病的儿子,压根不理政务。

新皇伤重,无人打搅。

这一个月,集义殿、本仁殿组成的议事厅管理天下政务。有几代皇帝懈怠朝政的先例在,朝臣们已经习惯了。不一样的是,文官住不了武官的主,武官不再感到低文官一头。

要粮属于集义殿的职责范畴,为了面子,屠等人把本仁殿的许进拉来助阵。

屠就知道新皇会怎么说。他和周经、杨廷和是河套的首届官员,河套的家底他们很清楚。河套不但粮仓堆满了粮食,河套户部地账面数字喜人。

代理总督李梦阳被王守仁忽悠成了‘新派’官员。相当看不惯朝廷的某些做派。一点也不卖上任代理总督杨廷和的面子。

许进收到同僚们求助的眼神。

“陛下,事急从权。乱民对地方的民生破坏极大。京师遭天灾粮食减产,可山东缺粮实属乱民之故。”许进道。

京师有密云水库,京畿附近闹旱灾,和清河、武清两地的民乱关系重大。官员们偏要说旱灾造成的!

朱寿翻翻白眼,看在他们干净利索地断绝和日本的贸易,就当是这么一回事吧。

“何舍人,给李代总督去电,让河套往京师运粮三十万石。”朱寿下令。

接替刘跟在朱寿身边的何景明朗声应和。

何景明、李梦阳、康海、王廷相、徐祯卿、边贡、王九思七人是明朝文坛赫赫有名的‘前七子’。这七人中除了王九思,其余年龄都不大。康海、王廷相是弘治十五年的进士,徐祯卿是新科进士。

他们都是‘新派官员’。让内阁为首的‘老派’官员头疼的人物。

杨廷和等人惊讶今日新皇格外好说话,但他们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何景明身上。

刘会主动给集义殿传消息,何景明肯定不会。

皇帝如果一门心思待在深宫,内阁想要见上一面太难。近臣是非常关键的人物。近臣的一句提点,能让内阁避免踩雷。

“陛下,失踪的士子全部被找回。”正在内阁纠结的时候,出去打电话的何景明,喜笑颜开地跑回来报喜讯。

朱寿撇撇嘴:“朕的嫌疑可算是洗清了。”

屠等人大。

如果刘在,一定会等他们走了再提此事,避免尴尬。

第533章 宣战

连寺丞抱着三儿大哭:“爹翻遍了京师没找到你的踪影,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儿了。”

连士子羞愧难当:“爹,孩儿不孝,让您老人家操心。”

“只要我儿平安回来就好。”连寺丞用衣袖擦干眼泪,“你娘在家肯定等得心急了。我们快回去。”

“爹,等等。这是……这是孩儿在日本娶的媳妇美惠子。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连士子把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日本媳妇介绍给自家爹。

美惠子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前行礼:“爹。”

连寺丞脸皮抽搐。

久别重逢的喜悦,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连士子怕老爹反对,急忙补充,“美惠子是日本大名的女儿,知书达理。”

连寺丞突然不想找回儿子了。

类似的事情在其他被找回的士子身上发生。士子们被卖到日本,很快和日本的贵族女儿成婚。这次大明朝廷找回他们的时候,日本贵族把大着肚子的女儿和下人一同塞来。

京师在清洗日本人的一个月后,迎来了另一批日本人。

集义殿、本仁殿安静得吓人。

众人如同吃下了只苍蝇。

几人合议后商议出结论:“等陛下圣裁。”

于是,带人回来的秦王、石瑶向朱寿请罪。

“陛下,不少女子怀着身孕,士子们坚持要把妻儿带回京师。臣只能把人都带回来了。”石瑶满脸羞愧。

朱寿哦了一声:“石尚书辛苦了。此事再议,您先回家歇息几天。”

石瑶赶紧下跪磕头:“臣有罪。”

朱寿一脸疑惑。

跟随在身侧的何景明低声道:“石尚书误以为陛下要停他的职。”

按照重新修订的《吏律》。大小九卿的任命须经过廷推,但皇帝有权当场革职大小九卿。

“朕听闻石尚书晕船,这些日子在海上辛苦了。石尚书回家休息几天,接下来礼部还要操持朕的大婚。太后忙着照顾太上皇,朕也有事要忙,大婚的大大小小细节石尚书多多上心。宫里的事您直接找高伴伴。”朱寿和蔼和亲地扶起石瑶。

石瑶一脸懵圈走出文华殿。

陛下要忙何事?

官员们向石瑶打听圣意,石瑶摇头表示不知。

连寺丞每天往集义殿打听,急得嘴角冒泡。“美色误人,就不该把日本女人接回来。”

正好被刚出文华殿的秦王听个正着。

秦王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连寺丞不得其解,询问身边人。

“陛下不屑于对弱小出手。想必正憋着坏主意对付日本。”身边人猜测。

连寺丞点头认同。转头一看,身边的人竟然是帝师杨廷和,立马作辑,打完招呼就跑。

杨廷和嘴角扯了扯,一抹苦笑一闪而逝。俊朗的面容丝毫没被时间洗礼,依然风度翩翩。只是头发,不少已经变白。

心累。

很多官员们都以为他是新皇的心腹,新皇的很多思想是他传授。

新皇的心腹把他划入老派官员一列。认为他处处维护权贵、老派官员的利益。

最主要的还是新皇对他的态度。新皇该给帝师的面子都给了。却再也没有秉烛夜谈的机会。从什么时候起的变化的?是在他入了阁?还是不支持新皇的改革?

持续一个月的调查,在武清强占民田的权贵,陆续受到了处置。打死百姓、情节恶劣的处死;降爵的、剥夺丹书铁、流放、罚款、打军棍等等,严格依照罪名处罚。

仅此一难,大家深知新皇的底线:绝对不可做官逼民反之举。

乱民加重了京师旱灾的受灾情况。

朝廷的储备粮不足,不足以平衡粮价。新皇调集皇庄粮食充入米市,令粮食的价格稳定。

这次,权贵们自觉打开自家粮仓、减免佃农租子。

最抠门的阳武侯府也不例外。阳武侯跟随辽王西去。府中的少爷们集资购买粮食资助佃农。深怕不出粮成为异类,被新皇盯上。

“或许,这就是‘上行下效’的力量。”被放出来的寿宁侯,跑到武清给受灾的佃农分发粮食。

建昌侯瘸着一只脚坐在一旁:“哥,我们还能去日本吗?”他不想留在大明憋屈的活着。

是的,建昌侯很憋屈。他又一次当了杀鸡儆猴的鸡。

他忘了皇位上的不是姐夫而是‘外甥’,在北镇抚司对着东厂大档头挥拳头。

结果,皇帝外甥让人打断他一条腿,震慑了所以被关押的权贵。

张太后最疼他这位弟弟。这次,知道了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吩咐医学院的名医替他医腿。

皇帝敢派兵软禁太上皇,敢杀驸马都尉,敢把仁和大长公主流放琼州。

没杀他,真的算网开一面。

“陛下金口玉言。”寿宁侯头脑格外地清醒,“陛下不是吃亏的主。”

发完救济粮,寿宁侯、建昌侯动身返回京师。

一队有文有武的队伍正在向京中疾驰。

建昌侯神情恹恹:“又出了什么事。”皇帝外甥在位一天,大明不得消停。他不会是最倒霉的一位。

寿宁侯派下人跟上前打听。

半日后,下人回报,“秦王、石尚书离开日本的当天,虾夷国向日本宣战。”

“果然……”寿宁侯挥退下人。

建昌侯苦笑了几声,让下人打点行礼。

“虾夷国重金雇佣葡萄牙军人攻打日本。葡萄牙人数不多,可人人配有火器。日本国内有大名突然倒戈投降虾夷,讨伐天皇无道。日本东部的琉球国,竟然也向日本宣战了,还派出军队登陆作战。”

焦俊语速飞快地宣读前方战报。攻打日本没有水师的份,焦俊内心十分不满。

惠安伯惊讶地半天说不出话来。“陛下,邀请葡萄牙人打日本?”陛下是选定葡萄牙人当同盟吗?

“不是邀请,是花钱雇佣!是花了钱的!”焦俊反复强调。这消息传出去,能气死全体水师。

杨廷和冷笑:“不然如何?日本是不征之国。水师攻打日本,不说国内的反对声,日本天皇都能拿百年前太祖的话质问水师。”大部分的场合,杨廷和都要做到帝师的本分,维护新皇。

“最重要的,不是应该讨论日本是否能击败葡萄牙人的攻击吗?”朱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前面发问。

第534章 最后通牒

朱寿迎着阳光踏入文华殿。挺拔的个头在阳光呈现出一道很长的影子,笼罩在众人的头顶。

同时也笼罩在众人心间。

这位大明年轻的皇帝,无须摆开皇帝出场的盛大仪仗,无须狗腿子们的吆喝,随便往哪一站,自带一股冲天而起的帝皇威仪。

朱寿对着列席廷议的实权官员们笑了笑。

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嘴唇周边刚冒出头的柔软胡须,灿若星辰的双眼。

笑得张扬,笑得肆意,笑得自信,笑得比阳光更耀眼。

杨廷和神情恍惚了一下。

新皇还是太子的时候,也是这般笑的。只是那时,没人察觉笑容背后的……霸气。

“参见陛下。”

众人起立行礼,面容恭敬,心中又敬又怕。

朱寿挥挥手:“众卿免礼,请落座,继续刚才的话题。”

“陛下,水师可协助虾夷出兵日本。”焦俊离座跪在坐在主席台的朱寿面前。

朱寿双手交叉,翘起二郎腿笑道,“焦大人想抢虾夷国的地盘?这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些。”

焦俊心中惊疑不定,小心翼翼抬头瞧了眼。

新皇笑得格外渗人。

“微臣不敢。微臣提前恭祝虾夷王一统日本,威震八方!”焦俊求生欲起,立刻马屁连天。

“哈哈哈,朕收下焦大人的祝贺。不过焦大人说错了,今后虾夷岛、日本岛、琉球岛将统一为虾夷国。”

朱寿得意的笑声响彻文华殿:“朕将会是虾夷国开国国王,之后朕会派使者送上虾夷国国书,遵大明为宗主国,成为大明帝国的一员。礼部、鸿胪寺提前预备一下。”

石瑶嘴角抽了抽:“臣领旨。”

新皇为何不干脆把虾夷并入大明?大明皇帝兼虾夷王会更好听吗?

“陛下如此处理,将来虾夷只会是大明的属国,将来恐有不妥。”杨廷和语气温和地提出质疑。

朱寿摆摆手,中止继续讨论虾夷国的话题。

“老师任河套代理总督时,把河套治理得井井有条。老师调回京师,至今无所作为。两年前。河套的云中城还是一片废墟。如今是塞外小京师。”

“而大明的京师,像一朵冰冻的牡丹,看似雍容华贵,却失去了生命的活力。”

“朕不喜欢暮气沉沉的大明,朕要用朕的方式治理虾夷国。”

“在场的诸位大明官员,你们能把大明管理好,朕就谢天谢地了!不用你们对虾夷国指手画脚。”

杨廷和胸口一闷,差点喘不过气来。

屠滽等文官脸上、脖子涨得通红。

焦俊、惠安伯等武官一脸遗憾。

晋王等宗室低头垂眼,假装是文华殿内的装饰物。

很多事经历多了总能习惯。

朱寿自认是体贴臣民的好皇帝。他等部分官员服下保心丸、平稳了情绪,这才继续廷议。

“日本军备落后,只有少数贵族有大明淘汰的旧火器,其余都是冷兵器。而葡萄牙雇佣军各个配备燧发枪,火炮随军。”

“这不仅是一场战争,更是一场冷兵器与火器的对决。元帝国借助热武器的优势,征服了大片土地。一百多年后,朕用火器打残了鞑靼人。朕以为:火器力压冷兵器,是将来战争的制胜法宝。”

“朕想派人前往日本,观察双方的战争进度。以此决定大明军队是否进行军备改革。”

“如果火器将取代冷兵器成为主力。大明军队就需要全面换装。与之对应的战法、军阵、军制都需要改变。朝政方面,朝廷将大力扶持钢铁厂的建设;大量培养钢铁业的人才。”

“还可以将淘汰的火器高家卖给西方人,不但能赚钱,还能搅乱西方的战局。”

朱寿接过高凤递来的茶,喝了口润喉,并用眼角观察众人的反应。

发愣的官员比较多。

朱寿索然寡味:“一旦下了定论便是未来十年、甚至是百年的国策。朕会给诸爱卿充裕的时间思考。”

“军机处、内阁、宗人府,你等三日内报上前往日本视察的名额。前往人员牢记一条:你们只是观察员,无权干涉虾夷国的军政。”

“臣等遵旨。”

大家松了一口气,给时间思考便成。火器的重要性大家都知道。正因为火器危害大,大明的管理非常严格,限制火器的扩散。火器掌握在神机营、禁卫、边军等少数军队手中。一旦提高火器在军队的地位,方方面面都将发生巨变。

所有人都在思考利弊。

“军机处,民乱还未平复?”朱寿骤然变脸,冷冷地质问道。

焦俊、惠安伯、许进三人立刻请罪:“臣等无能,请陛下息怒。”

“都察院,通州仓被劫一事可查清?”朱寿再问。

左都御史张敷华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折子:“已全部查实。涉案人等除已死的神英外,押入大理寺择日宣判。连带查出通州仓近十年的账目,督察军正在追缴贪墨的赃款。”

通州仓一案,涉及到不少太监和权贵。大部分太监在德胜门炸死,涉案的权贵一个不少被押入大理寺。

杀鸡儆猴的效果极好。没人敢在风口浪尖对抗都察院。

朱寿装模作样翻阅奏折,半晌后把奏折丢给身旁的何景明。

“何舍人,把清河民乱以来,查出的贪污渎职人员名单整理出来,发表在《大明皇家日报》。”

官员们不敢出声。

存在感很低的高凤环视一圈,无奈地提醒,“陛下,名单上除了官员还有内侍名单。公布出去似乎不太妥当。”

这不是明晃晃指责太上皇治国不严吗?

“一个人如此是个例,一群人如此是风气。”朱寿重重拍了拍扶手上的金龙,“若几朝几代都如此,是整个体制出了问题!”

“太祖起义军起家。可笑的是,英宗以来各地起义不断。”

“类似的话朕说过很多次,不想多说。父皇一定会明白朕的用心。”

“近来朕在看《三国志通俗演义》。‘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朕深以为然。”

“朕把超越盛唐强汉作为目标,偏偏遗漏了汉亡后的三国、唐之后的五代十国。”

“朝代强盛的原因多种多样,灭亡的原因不外乎那么几种。诸位爱卿无事时可以翻翻《史记》等史书,温故而知新。”

朱寿拍拍手起身:“好了,朕该回通讯院,关注虾夷的战况。希望虾夷征服日本前,大明国内能安稳下来。”

“恭送陛下。”群臣臭着脸目送新皇离开。

朱寿离开许久,文华殿内气压低迷。

杨廷和硬着头皮捅破了那层纸:“陛下这次是来下最后通牒的。”

第535章 慢点,再慢点

朱寿对上一世基建公司的创业失败耿耿于怀。

得不到的总在骚动。他移情于工部,对工部的关怀如同四月春风。多年来温柔以待,始终如一。

工部在五府六部不显眼,工部尚书在朝政上说话分量也不重。偏偏工部官员的待遇最好、升官最快。

一个月内把德胜门修复如初,只是工部日常中临时加入的任务。

水泥的出现,让工部的待处理政务永远都是排满的。

光一条:修通大明内陆道路,就能让工部连轴转。定期的黄河清淤、河堤改造水泥大坝,都是不能松懈的工程。还有城市的地下管道改造、大作坊的建设。

工部尚书曾鉴经常问朱寿要人。工部要负责的改造工程太多,永远都缺匠人。

好在大明最不缺的就是人口。此次京畿、江南大旱,不少百姓落难。内阁无需费心安置灾民,自有工部按照惯例“以工赈灾”。户部无粮无银,内库自会把工部所需的钱粮送到。

内库还会出钱资助工部兴办技校,为工部输送人才。

有新皇的偏爱,工部好像穿上铁布衫,关起衙门一心改造大明,远离朝堂纷争。

没有官员比工部尚书曾鉴,当官当得更轻松了。

谢迁前往温良改之前,到圆明园辞别太上皇和太后。太上皇把新皇召来,父子俩谈了一宿的话。隔日,谢迁继李东阳、刘健之后,离开了内阁。

至此,弘治朝的内阁成员,全部退出正德朝的权利中央。

进士出身的曾鉴,取代谢迁成为新内阁成员。

曾鉴很开心,入阁是所有文官的奋斗目标。他是天顺八年的进士,以七十多岁的高龄入阁,就算明日归西,也能含笑九泉。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不过如此。

曾鉴本想在辣锅店宴请同僚,庆贺升官。

新皇提出‘火器成为军队主力装备’之后,曾鉴取消了升官宴。除中了新科三甲进士的孙子,他的妻儿、孙辈连夜赶回老家桂阳。

大明对火器管控极严。皇家研究院负责开发新式火器,工部管辖的军器局负责铸造,内府兵仗局监造。

“陛下目光长远、眼光独到,手握军政大权。军中推广火器几乎成为定局,工部会是众矢之的。”曾鉴神色肃穆地警告留在京中的孙子,“你在外接物待人千万小心。没有过脑三遍的话,不准说出来。”

孙子曾瑀笑嘻嘻地道:“祖父,陛下命新科进士出访满剌加国,出海见世面。一来一回至少半年。孙儿不在身边,祖父您老人家多保重。陛下的脾气您也知道。把精力放在政务上,少掺和不该掺和的事。”

“臭小子,管起你祖父来了!你爷爷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仗着是‘新派’官员,就看不起‘老派’官员了?”曾鉴狠狠瞪了眼孙子。

曾瑀讨饶:“哪能呢!陛下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站的高,是因为站在前辈的肩膀上。”

“陛下……一朝天子一朝臣。”曾鉴突然沉默了。

在土木堡之变前出生的曾鉴,亲历大明最艰难的时光,见证天顺、成化、弘治三朝的起起伏伏。

弘治、正德父子权利交割过程最平稳。

人心浮动却是最剧烈的。

新皇的施政主张,与前几朝差别巨大。

曾鉴似乎看到了他们的时代正走向终结,如同他年逾七十行将就木的身体。

曾瑀试探着叫了几声:“祖父?”

曾鉴抬头端详孙儿。

“祖父担心何事,孙儿可否分忧?”曾瑀关心地问。

曾鉴拍怕孙儿的肩膀:“好好当官,家中不缺田地和钱粮。”

“祖父,孙儿誓死不当贪官污吏!”曾瑀跳脚。

曾鉴苦笑:“很多贪官刚开始时,也想当个好官。只是……哎,你们这代人运气好,遇到了明主。”

曾瑀吓得四处张望:“祖父,这种话陛下能说,我们可不能说。”

“混蛋,这种话陛下也不能说!”曾鉴大怒。

他是阁老、四朝老臣,深受皇恩,怎么能诋毁先帝们!一定是被新皇带坏了。

曾鉴又道:“埋头做事,别和新皇走得太近。伴君如伴虎!”

伴君如伴虎。

大明皇帝是比老虎还可怕的存在!

日本天皇召来了幕府将军足利义稙:“谁让你下令刺杀明皇!”

日本天皇快疯了。

3000葡萄牙人用大炮和火枪强登长崎,不消一天时间就占领了长崎。虾夷军正在向京都进发。

就连小小的琉球,这次都敢出兵!

“天皇陛下,刺杀一事子虚乌有,一定是明皇的借口!”足利义稙和幕僚商讨多日,断定一切是明皇的阴谋。

日本天皇破口大骂:“若刺杀是假,你私下接触明朝武将可属实?”

“那是明皇身边的太监谷大用牵线搭桥。本将军以为是明皇的意思。”足利义稙恭敬地回道。

“谷大用呢?”

“已经失联。很有可能被明皇秘密处死。”

日本天皇急躁地问:“你可有办法让虾夷撤兵?”

“撤兵?怎么可能!明皇对我国虎视眈眈,把货物高价卖于我国换取金银。三年内弄走了金银数千吨!谷大用说,明皇看中了我国的矿场,下一步的计划是收购我们的金银矿。”

“只怕得到了金银矿,明皇还不会罢休。明皇侵吞了占城,围困安南,阻断朝鲜的贸易。”

“此刻明朝国内民乱四起,来的只是虾夷。一旦等明皇平定国内,到时大明水师而至,我们将无还手之力!”

“陛下,我们唯有打退虾夷,派遣使者提及明太祖的‘不征之国’祖制,方有一线机会阻止明军出征。”

足利义稙和明皇打过交道,深知明皇野心勃勃。明皇早就看上了日本。以明皇的性格,不从日本身上咬块肉下来,绝不会善罢甘休。

日本天皇冷笑:“你大概忘了,明皇打残了骁勇善战的蒙古人!”

两人不欢而散。

日本天皇脸色发沉,低声吩咐手下联系足利义稙的最大支持者,大内氏。

足利义稙对一心想议和的天皇恨铁不成钢:“榆木脑子!”

虾夷军的指挥是总督萧敬。萧敬熟知兵法,采取稳扎稳打的方式,先在青森站稳脚跟,再向外辐射。

大炮轰鸣之下,尸体与泥土草木横飞。

炮火停止后,花当一马当先冲出军阵。陶瓷盔甲无视粗制滥造的零星箭矢,轻易破开驻扎在秋田的敌人。

战役很快结束,或者应该说在大炮点燃的一刻便结束了。

花当有些无趣,没有丝毫的成就感。

“本都督能在一个月内打下全日本。哪用得着雇佣葡萄牙人!”对新皇雇佣葡萄牙人打仗有怨念的,大有人在。

萧敬无语地看着一面倒的战场:“别坏了陛下大事,放慢进攻的脚步。”

“本都督已经很慢了!鞑靼铁骑连一次冲锋的机会都没给。”

“那就再慢点!”

第536章 以和为贵

虾夷国宣战不到半个月。虾夷军占领了青森,又打下了秋田。葡萄牙人拿下了整座九州岛。

速度超乎寻常的快。

若是换成比如国内的大名交战,没几个月难分胜负。

骨感的现实消磨了足利义稙的信心。根据明皇身边的大太监谷大用所说,虾夷岛没有多少军事力量,大明国内也不会赞同攻打日本。

唯一支撑足利义稙坚持下去的只有一条:日本是明朝官员走私的重要渠道,官员们一定会阻拦明皇派兵。

只要不遇到大明水师,他相信集中全日本力量,假以时日定能击退侵略者。大和民族都是硬骨头,百年前面对强盛的元朝都没屈服,相信现在也不会屈服大明。

焦头烂额足利义稙下令召集幕府众管领、地方大名商讨对策。

地方大名们借口备战,无一人前来。

“这两年来,各大名没少同明朝做生意。只怕他们都有其他的打算。”管领细川政元犀利地指出关键。

足利义稙脸色阴沉。

应仁之乱后幕府势力下降,各地方豪族脱离幕府管控。足利义稙妄图借用明朝的力量,重振室町幕府的威势。

结果,引狼入室。

足利义稙打量细川政元的神情。

细川政元对他勾结明皇,打败足利义澄夺回幕府将军一事耿耿于怀。此刻,怕是恨不得天皇废了他的将军之位。

足利义稙冷冷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明皇早晚都会制造借口攻打我们。”

“西厂借助贸易,摸清我们各地方的势力。他们左右逢源,与所有的大名都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户部接手后,明朝官员更是对我们频频释放善意。”

“两国看似如胶似漆,背地里明朝早把我们的底细摸了个遍!”

“明朝的断交来得突然,却没有哪位大名有意见。可见明朝早就偷偷接触了他们。他们说不定正等着虾夷军攻来,准备投降当卖国贼!”

足利义稙对刺杀一事百口莫辩,只能强调明皇的野心。

细川政元呵呵一笑:“大名们没意见,是因为明朝的断交国书写的明明白白。幕府将军刺杀明皇,明廷没派水师灭国,已经是宗主国最大的宽容。”

“将军,您现在应该想着如何平复明皇的愤怒!”细川政元失礼地提前离开。

其余管领跟着离去。

足利义稙气得半死:“本将军无法说服天皇陛下,还治不了你吗!”

足利义稙让人接触细川政元手下的重臣香西元长,许以重利,命他刺杀细川政元。

何景明字正腔圆地朗读从日本传来的情报:“细川政元被杀,香西元长扶持细川政元扶持西川澄之当上家督。西川家的另一位重臣三好长辉与西川澄元反击,杀了香西元长。西川澄元当上了西川家的家督。”

翘着二郎腿躺着的朱寿徒然坐起:“西川澄之当上家督,会不防着三好长辉、西川澄元?如何会被他们反击得手的?”

何景明愣了愣:“陛下,情报上未写明。”

“传张忠!”

刚发生新皇被刺事件,禁军严加盘查每一位进出皇宫的人。等张忠到慈庆宫面见朱寿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

张忠是锦衣卫指挥使牟斌重点怀疑的人。牟斌始终对白莲教出身的张忠保持警惕。

“你这是被扒衣服了?”朱寿睨视套上禁军服的张忠。

张忠轻笑:“禁军盘查的仔细,属下怕陛下等得及,和搜身的禁军换了身衣服。”

“包括……内衣?”朱寿挑眉。

张忠平静地回道:“是。”

“哈哈哈~”朱寿乐不可支,“可是乱民闹出了大事,令下头的人吃了大亏?”

不然谁会没事折腾他的心腹。

“都察院查出湖广的民乱由盐商引起。被抓的盐商谭景清全部交代。都察院顺藤摸瓜,正在查办陕西商帮、晋商、徽商等盐商势力。”张忠据实禀报。

朱寿盯着张忠瞧了半天,幽幽地道,“谷大用失踪、刘鈗外派,此前还有刘瑾被杀、张永明升暗降。世人是不是认为朕薄情寡义,跟着朕的心腹都没好下场。所以都对你毫无敬畏?”

细数一下,貌似真是这么一回事。

对比便宜老爹对心腹官员、太监的态度,说他薄情寡义都轻了。

“绝无此事。”张忠一口咬定。

朱寿瞟了何景明一眼。

何景明绷直身体义正言辞:“陛下有罪必罚、有功必赏,赏罚分明。微臣,心安!”

朱寿暗自吐槽:既然心安,为何每天顶着一张英勇就义的脸。

“高处不胜寒。”朱寿眼神迷离,“抱歉,朕把满腔柔情给了大明万万子民!留给你们的只有铁血。”

“朝堂上的都是人精,各个都会上行下效!若你们犯了法朕轻饶放过,如何推行‘依法治国’的治国纲领?!”

“希望你们两位不要让朕失望。万一你们犯了错朕重罚了,只怕‘薄情寡义’的评价会随着朕永载史册。”

朱寿仰天45°,露出忧郁的神情。

“臣等必不负陛下重望!”何景明、张忠郑重承诺。

日常收买人心完毕后,朱寿进入正题。

“细川氏的内乱严重削弱幕府在京都的势力。最大的受益人是谁?日本天皇!”朱寿撇嘴,“他大爷的,日本天皇自称是天照大神的后代。神之子!朕的先祖八代贫农,身份没天皇贵重,是不是要前往朝拜?”

“张忠,查查大内氏。只怕朕把大内氏的野心勾出来了。”

朱寿收拾了乔装倭寇试图抢劫西厂的大内氏。扣押大内氏上万家臣在东夷苦劳。折腾得大内氏差点被其它大名吞并。

大内氏全族投靠朱寿后,西厂暗中扶持大内氏,大内氏短时间内聚拢大量的财富。大内氏协助足利义稙当上将军,又掌握了大权。

张忠直截了当地问:“陛下,为何不干脆征服日本派官员治理?”

“元朝占领中原百年,到最后不也被太祖推翻了吗?”朱寿笑道,“发动战争以及此后的一系列统治人力、物力成本,远高于能从日本得到的好处。并不划算。”

“只要日本保持战国林立的状态,大明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陛下一开始就没打算占领日本,为何要雇佣葡萄牙人?”何景明忍不住问。

朱寿咧开嘴大笑:“让那群土包子见识火器的厉害。到时能把我们淘汰下的火器卖给他们。军火生意才是暴利!用军火换金银,最划算!”

“如果让虾夷军把他们打残,今后双方能好好地坐下谈生意吗?”

“我们要和气生财!”

“以和为贵。”

“张忠,下次从东华门进宫吧。今后府军前卫会接管东华门。”



第537章 独角戏

东华门,位于紫禁城东,靠近文华殿,离新皇的寝宫慈庆宫最近。

新皇传召张忠进宫的这一天,江彬手持金牌,由府军前卫替换下东华门原先的禁卫。

张忠换上内宫针工局赶工缝制出的提花绢曳撒,迈着自在惬意的步伐,在往来文华殿的官员们注目礼中,从容地离开。

牟斌神色莫名。

宫中的禁卫噤若寒蝉,提心吊胆地等待新皇的处罚。

江彬安排完值守的事,瞧见禁军当值的将军们杵在一旁,好奇地问,“诸位将军有事找在下?”

“陛下可有口谕让江大人转达?”牟斌沉声问。

江彬呵呵一笑:“近来陛下既要关心国内民乱,又要操心虾夷国的战事。没有精力管其他小事。”

牟斌眉头紧皱。

太上皇重用的刘、李、谢三位阁老离开内阁,五府六部相继有官员革职、调动。权利移交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他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了很多年,也该走人了。

可新皇似乎忘了他。

历代锦衣卫指挥使有好下场的不多。往往新皇登基,锦衣卫换上新指挥使,对手下大肆清洗。新皇登基前就把锦衣卫大换血,他不用担心手下人被清洗。他没犯了新皇的忌讳,也不用担心沦落‘走狗烹’的下场。

他猜不透新皇的心思。

“江大人,陛下是不是……是不是生气了?”故意找张忠麻烦的将军搓着手不安地问。

江彬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抚:“陛下是生气了。”

将军冒出冷汗,身边的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陛下脾气不好,生气是家常便饭。”江彬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我家婆娘顺义郡主,在武清弄了块地。陛下知道后,足足骂了我三个时辰。掏出三年俸禄补偿失地百姓,又被陛下亲自拿军棍凑了三十下。现在不也一样好好的。”

“人谁无错?陛下对得用的人还算宽容。做错事按照律法受罚,下次别再犯,这事就揭过了。”

“齐驸马都尉,那是犯了国法,还不止一次。”

“但倘若有一再有二,陛下绝不会纵容!”

“凡事都按规矩来,好好做事,陛下没那么可怕。”

牟斌眼角一抽,心里只想“呵呵”。

乱民一闹,京师权贵几乎家家损失大半家产。

湖广之地的官宦乡绅之家喘喘不安。乱民祸害了十几家高门大户。都察院在剿灭乱民时,随手调查受害的高门。家族中有当官的,挖出不少贪渎的罪行。一个个地方横行霸道上百年的大族,轰然倒塌,连根拔起。

乱民纵横于湖广、四川、陕西、江西、山东等多地,追击的官兵总是姗姗来迟。

地方卫所各级武官,因办事不利、或因贪污受贿被都察院抓到的,加起来没有八百也有一千。

半年不到,都察院监管文武百官的威名节节攀高。

牟斌还知道,宗人府背地里除去1000多位宗室的玉牒。为了朱家皇室的脸面,此事朝廷邸报、皇家日报都未曾提及半分。

把所有的事联系起来,可以从中看到新皇的身影。

以乱民为棋子,搅乱大局,露出冰山下丑陋不堪的真相。

辽东瘟疫死伤五六万人,天下哀恸,陛下亲赴疫区平稳局势。而从清河民乱起,死伤者超过二十多万。有乱民、有官兵、有无辜者,更有高门家仆、豪商、官员。在皇家日报导向性地宣传下,一无所知的百姓拍手称快,新皇受到百姓拥戴。

新皇用累累白骨,铺平了改革的道路。

在乱民攻打通州中仓的混战中,交战双方伤亡千人。事后论罪,追溯二十年来通州仓的账目。朝廷按律处死的官员、吏目两百多人,牵连的人数高达万人。

这被牵连的万人在都察院的审问下,又牵扯出数桩贪腐案。三法司和都察院忙活了两个月,户部官员换了十之八九。

朱寿的确很忙,压根没空找禁军的麻烦。

禁军也不用他主动找麻烦,各个安分守己,做事一板一眼,全照着规矩来。

腾骧四卫轮流守卫在慈庆宫、文华殿、东华门四周。从远征军、九边抽调将领替换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的原有将领。京畿附近的卫所,早被新皇培养的武官一一补位。

禁军哪敢有异动!

“陛下,这是筛查过的名单。”兵部尚书许进一脸踌躇,“陛下打算如何处理闹腾的武将?”

陛下借助乱民,狠狠整治了勋贵武官。有吓怕变老实的,自然也有损失利益太大心怀不忿的。

许进怕新皇学太祖,一怒之下伏尸百万。

朱寿撇撇嘴:“令他们在十天之内前往军校报道。入了军校,就安分守己地深造。敢继续闹事的人,直接交给军机处提刑部处置。不用向朕汇报。”

“臣遵旨。”许进退下。

许进出慈庆宫时,见到了等候在外的户部尚书韩文。两人四目相交,躬身行礼打了声招呼,各忙各的。

半个时辰后,韩文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

“何舍人,你替朕跑一趟李府。把这封书信交给李大人。”朱寿把力透纸背的纸张装入信封,让何景明亲手交给李东阳。

一转眼,又到了农历七月初三。这一日是太上皇的万寿节,也是新皇登基一周年的日子。

乱民在追剿中实力大损,民乱趋于平定。

虾夷军拿下了日本岛东北的大半土地。葡萄牙雇佣军已经打到了神户。日本大名为了延续手中的势力,同意虾夷军的要求,宣布脱离幕府。足利义稙还在努力蹦跶,日本天皇安静地待在宫城。

京畿连续多月未下雨。放在以往,早让朝堂诸公愁白了头发。好在河套、琼州、东北粮食大丰收。白花花的大米、小麦从三地运往京畿。

粮价在朝廷的严控中小幅度涨幅,未造成百姓恐慌。

七月初三,百官于奉天殿朝贺。

弘治帝一言难尽。如果他还在位,京师连续多月未下雨,提议皇帝下罪己诏的奏折能堆成山。遇到强势的儿子,官员们屁都不敢放一声。

“啪”,鸿胪寺打响了上朝的鞭声。

没等宗人府、内阁、军机处开口恭贺,朱寿宣翰林院五经博士孟元觐见。

“朕登基一年,一事无成!愧对列祖列宗。”朱寿自我反省,“孟子曾曰: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朕深感认同。朕以为当迎亚圣入孔庙,受世代供奉。”

礼部尚书石瑶高声反驳:“陛下,太祖曾……”

“朕昨晚梦到了太祖。太祖同意了。石尚书若是不信,可当面去问太祖。”朱寿笑容满面。

石瑶赶紧退回朝班:“臣信。”老师李东阳反复告诫他,今日务必事事顺着新皇的意。他总算明白原因了。

“……”

弘治帝深吸一口气。

“诸公也不信?”朱寿挑眉问内阁、军机处。

汪鋐立刻出列:“臣等信。”

焦俊跟在后头表态:“臣等信。”

屠滽嘴唇动了动,最终未出言反对。其余人等不敢出头表态。

宗人府?自打伊王等人从宁波下海后,宗人府把所有的心思放到海上,从不参与朝政。朱寿指东,宗人府不敢往西。

朱寿很满意满朝文武的识相。大张旗鼓地让孟元把孟子像,搬入文华殿的偏殿传心殿。与孔子像一起受皇帝祭拜。

“朕当政一年,荒废朝政。上天示警,致使京师多月无雨,土地干裂,粮食短缺,饿殍遍地!朕有负天下臣民的重托。”朱寿跪在传心殿大哭。

“追思己过,悔之何及!”

“朕下诏罪己,更革各种弊政,使人心悦,天意回!”

“从明日起,清丈天下田亩!”

“……”

一干人等,静静地看着新皇唱独角戏。



第538章 想要的岁月静好

“陛下叫嚣着清丈天下田亩已多年,如今终于如愿。”刘健约上几位老友,再次霸占了程敏政的办公房。

透过办公房的玻璃,能看到来来往往、通过正阳门穿梭与京师内外城之间的人群。

马文升偷得浮生半日闲,一肚子的气不吐不快。“陛下如意,我等操劳过度。好好的军校,都成了什么模样!”

军队中的不安分子聚集在一处,军校差点被他们拆了。马文升与定西侯劳心劳力,唯恐弹压不住他们。新皇可就等着他们闹事,找借口一锅端。

那些人不服管教,却是军中的中流砥柱。

“彭大人率领的百人团所向睥睨,严重打击刘六为首的乱民。不过,刘六手下有一位赵先生,听闻用兵如神。近来彭大人遭遇他的多次伏击。”李东阳淡然一笑,“对方已经摸透了百人团的路数。百人团追了几个月,也是人疲马乏。马公可带领精力充沛的新学员替换下彭大人。”

李东阳往紫禁城瞧了一眼:“清丈田亩在即,陛下对乱民的耐心只怕,也到了尽头。有功劳傍身,只要不触及律法,些许犯上的举动,想必陛下不会计较。”

平心而论,李东阳真不想把小女儿嫁给新皇。

“宾之,苦了你了。老夫尚可脱身,你就……”刘健怜悯地说。

马文升、刘大夏、秦纮、谢铎等投去同情的目光。新皇对身边人薄情寡义,未来的国丈、国舅被坑了何止一次。

李东阳脸色一僵:“为了再现盛世大明,虽死无憾!”国丈的态度绝对要端正。

给众人倒茶的程敏政舒心地笑:“对,虽死无憾!如今在下闲来无事,煮一壶祁门红茶,坐在窗前读报,抬头是犹如仙宫的清宁宫,低头是人间的烟火气。岁月静好,一世安宁。”

底楼的超市没有了往日的喧哗。不会再有上万人在门口排成长龙,只为买一包价廉物美的雪花盐。再也不会有商人长时间蹲守此地,只为了找机会接触能办事的京官。

东厂的人已经从超市撤出。现在卖货的小二们,是程敏政从附近几所学校挑出来的。懂算数,通晓上千简体字,能处理好超市内琳琅满目的商品。

能办事的人越来越多,程敏政肩上的担子减轻了不少。经过他两年多的努力,皇家连锁超市渐成规模。奴儿干都司、乌思藏宣慰司、吐鲁番、赤岭等偏远之地,都有超市的存在。

新皇说:摆放在眼前、触手可及的美好,远比镜花水月的虚幻未来更吸引人。人人都能踏入的超市,指引天下百姓追求美好的生活。

新皇善于把握人心,一句话就让程敏政无悔地投入连锁超市的筹建。

仕途夭折、与内阁阁臣擦肩而过,程敏政虽有遗憾,但并不难过。一家开在乌思藏宣慰司的超市,陈列当地所需的一切必需品,并展示中原的强盛。由此换来了朝廷在乌思藏派驻官员、军队。

此事足以令程敏政自得一生。

“克勤是徽州休宁人,最近老家人没来找你通路子?”前任户部尚书秦纮挑眉问。

京畿民乱因马政、恶意土地兼并而生。而湖广的民乱,则是由几大盐商联手促成。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谁都没想到,新皇会利用民乱的契机弄出督察军。

废除盐政之前,只要搞到盐引,财富唾手可得。商人和权贵勾结,属于国库的银子流入他们的口袋。

都察院和盐商之间的相爱相杀由此展开。有被盐商拖下水、替他们办事的御史言官;也有因言官弹劾损失惨重的盐商。

前者总要多于后者。被新皇誉为‘大明最后良心’的言官,被盐商腐蚀掉一半以上。

都察院想要配得上新皇赐予的极高评价,必须狠狠整治因盐政而暴富的商人。

都察院手握精兵,身后黏着无数双想找茬的眼神,他们对盐商下起手来毫不留情。

徽州盐商势力极大,是徽商的主心骨。徽商的主心骨被都察院捏碎,身为徽州人的程敏政岂能袖手旁观?!

想要岁月静好?想多了吧?

“徽州多山谷、山地,土地贫瘠,所产至薄。大部分百姓皆无田可业。因此徽人多商贾,为势所迫而已!”程敏政轻笑,“徽商除了卖盐,也有享誉大江南北的歙砚、徽墨、澄心堂纸。”

“多年前陛下令农学院栽培祁门种茶树,如今祁门红茶与普洱茶一道,远销八方。”

“没了盐商,还有茶商。事在人为,只要把心思用于正道,总能找到惠及一方水土的好路子。”

程敏政语气温文尔雅:“商人不怕规矩多,就怕……朝廷和官员没规矩。各地都通了路,沿途取消大部分的苛捐杂税,商人行商利润丰厚。”

“贩卖食盐只能赚取差价,还要和各种虎狼打交道,本就不是什么好买卖。都察院办事也得照着《大明律》来。触犯国法,自当受罚。找在下通路子有何用?若有用,驸马都尉也不会死,大长公主也不至于被流放。”

秦纮哑口无言。

秦纮相信,只要新皇愿意,他能把所有人忽悠成瘸子。他从山东赶来恭祝太上皇的万寿,是想着让新皇提早处理掉祸害山东的乱民。没成想看了一出新皇的独角戏。

新皇登台亮相,台上只留下程敏政之类敲锣打鼓的乐师,连个配角都见不到。

“盐商的事不提。接下来便是清丈田亩。程家是休宁大户,克勤不担心家中田地的亩数有出入吗?”秦纮不死心地再问。

清丈田亩与以往任何事情都不同,几乎是牵扯了所以人的利益。秦纮很担心年幼的新皇控制不住局面。

“哈哈哈,”安静地喝茶品茗的谢铎朗声大笑,“秦老,克勤刚说了,休宁多山少地。”

程敏政温和地点头:“谢老说的是。家中田地并不多。在下不是官,族中从商者众多,不缺几亩田的收成。”

三大商帮之一的徽商,打死也不会闹事的。主心骨盐商没了,那就换成茶商。商路通了,总不会缺发财的路子。

“为了清丈田亩顺利,陛下启用了大量达官。”马文升苦笑,“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嘴炮最无用。秦老放心,陛下从来只祸害别人。”

所谓达官,是指以蒙古人为主的少数民族,在明军中当官的统称。

元明交替的时候,有一批蒙古人归顺明朝。比如东宁伯焦俊,先祖便是归顺的蒙古人。鞑靼被打残后,新皇收服大量的蒙古人。他们很多人在河套任职,此次被大量调入关内。

操碎了心的刘健、秦纮相视一笑。

“喝茶,喝茶。”

朱寿清丈田亩的嘴炮打了多年,暗中该做的准备做了无数。

身为臣子的张江陵,能做到重新登记田地、推行一条鞭法。他堂堂大明皇帝,还能成不了事?!

他在京畿筹办了许多所免费的学校,培养大量懂简化字、基础算术的学生。他在山东透露想把算学加入科举的想法,各地府学、县学教授算术,士子们都能派上用场。

成千上万的学子,跟随在新上任的户部官员身后,由西厂护送到各地。

参与的学子除了固定的工钱,还能获得加分。倘若想要报考锦衣卫、吏目,或者应聘皇家商行名下的作坊,能获得十分加分。

报名者无数。

“此次清丈田亩之后,田赋、徭役、杂税等所有上缴官府的赋税合为一条,按照田亩折算缴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皇庄、官田,一律缴纳。未经朕允许,地方官府不得以各种名义摊派收税。”

各地的皇家钱庄、酒醋面局、超市同一时间张贴印刷好《告天下子民书》。

超市的小二前来请示程敏政张贴。

程敏政愣住。他压根没听闻此事。他被罢官了,但他还是进士。名下能免除2000亩的赋税。

马文升一把抢过:“都要交税?!老夫名下的免税田也要吗?”

说好的商议呢?

内阁怎么同意的!

涉及到自身利益,没多少人能保持人淡如菊。

第539章 人间正道是沧桑(谢谢书友们的支持)

“梁爱卿,你我君臣相宜,可……那可是两百多条性命啊!”朱寿眉头深锁,一脸的无可奈何。

内阁阁老梁储脱去官帽,跪在慈庆宫的书房内请罪。“臣教子不严,有负圣恩。臣愿散去一半家资,只求陛下能拖延些时日,让臣给那不孝子留个后。”

梁储面如土色。

在新皇下达清丈田亩之际,儿子帮助富户谭观海,从盐商杨端手里夺回百倾田地。杨家不忿,双方起了冲突,儿子杀了杨家上下200多口人。

新皇虽立志于打压盐商,但一切举动都是依照《大明律》来办的。只要盐商没触犯律法,朝廷也不能无辜抓人。

留在老家的儿子,偏偏看不透这点。杀人可是犯了刑律!都察院监察天下,就算他是内阁阁老,也没法子欺上瞒下帮儿子脱罪。

何况正德朝的内阁,早已不是弘治朝的内阁。

“一半家资?若真如此,户部可就不愁没钱了。”朱寿轻笑,“早就听闻梁爱卿家乡多海商,想必这些家资至少大多来自海贸吧?”

梁储长跪不起“祖上留下的,臣身居高位之后,家族中无子侄经商。”

都察院的言官们被新皇喂了碗毒鸡汤。各个摩拳擦掌地找同僚们的茬。儿子在老家犯了事,他还没收到消息,都察院的言官先捅到新皇面前。

言官上奏梁家之赀,可减天下财赋之半。

梁储看到弹劾奏折时,差点吓死。

“呵呵,朕总想着离间官员和商人的感情。却忘了官商、乡绅早就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朱寿自嘲地笑笑。

曾以为权柄在握,他能让大明翻天覆地。天真了!

在社会变革、历史滚滚车轮面前,九五之尊也得趴着。

梁储磕头“臣有罪。”

梁储有自知之明,他在新皇心中的分量微不足道。新皇对心腹没开过恩,不可能会放过犯事的儿子。只有趁着新皇手头紧的时候,用钱财让儿子多活些日子。

朱寿单手撑头,看着磕头的梁储,他突然想起了谷大用。那个一声不响陪在他身边,陪他从艰难时期一路走来的人。

谷大用在他面前自裁。只求他看在多年的苦劳面前,放过他家里的婆娘。

呵呵,一个太监的婆娘。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朱寿幽幽一叹,“你们是不是觉得朕很无情?”

“臣有罪!”

朱寿把书案上两份公文扔向跪着的梁储“盖上章,带回集义殿票拟。”

“朕给左都御史打过招呼,令公子将判罚充军九边。”

“退下,朕想静静。”

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梁储抬起头,看到新皇脸色前所未有的疲惫。

浑浑噩噩地走出慈庆宫,蓦然回首,发现偌大的宫殿,格外的空旷、寂静。

谷大用死后,新皇身边伺候的人又少了。与慈庆宫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形成鲜明的对比。

梁储眼睛酸涩,跪在慈庆宫前痛哭,“陛下,臣……有罪!”

梁储手中有两份公文。

一份能让他身陷万劫不复之地,一份能让他给家乡父老有个交代。

一份是“上至天潢贵胄、下至平民百姓都需缴纳田赋的公文。一份是浙江、福建、广东几省期盼已久的“解除海禁”。

梁储回到集义殿时,其他几位阁老正在商议重开市舶司。

“堵不如疏。陛下想让大家把目光从土地上移开,就需要指几条发财的路子。我等联名奏请开海禁,如何?”屠滽无奈地问询众人的意见。

“不用了。”梁储心情复杂地把御笔亲书的两份公文,呈现在众人面前。

屠滽、周经等人了然。

唯一没被朱寿叫过去单独谈心的杨廷和五雷轰顶。过了许久,他才稳定了情绪。

“陛下骤然提出取消功名者的免税权,我等如何应对?如陛下之前所说,补贴钱财?国库负担不起!”杨廷和想抓狂。

杨廷和此刻觉得如果没有新皇搅局,或许大明能更加安稳。

顾佐瞟了杨廷和一眼“虾夷国送来一船金银。国库负担不起,陛下负担得起。”

杨廷和打了个机灵,他怎么忘了虾夷国已经打下一半的日本。

所以,刺客一事很可能是子虚乌有的,新皇实际上打上日本金银矿的主意?

“在下捐出一半家资,应该能支付来年的免税权补贴。”梁储一脸淡然地表态。

“……”

内阁无所作为,集体同意秀才、举人、进士的免税权被取消。

没了免税权,地方官府人仰马翻。大量录有田亩数的鱼鳞册需要重新登记。

士林文坛骂声不绝于耳。

地方上冲突、摩擦不断。为了争夺一亩地,大打出手者众多。民间械斗造成的死伤人数逐日上涨。

在朱寿有意的回护下,梁储之子打死杨家二百口的事被淡化。

正德元年的下半年,天下人忙着清丈田亩。

等正德二年的万寿节即将到来之前,全国的清丈田亩进入尾声。

大家猛然发现,湖广、京畿的乱民已经平定;新皇也已经大婚了。

因为新皇登基前就已经亲政,大婚失去了政治上的意义,关注的人并不多。

除了京师张灯结彩了一个月,各地商路上往来的使者、客商多了好几倍之外,新皇多日未曾踏入文华殿。

“宾之,陪老夫进宫面圣。”皇家日报主编胡献一大清早找上李东阳。

新皇大婚当日,李东阳因重建交趾布政使司未成,被新皇撸去了所有官职。又因国丈的身份,被封为茶陵伯。

圣旨宣读的那一刻,太上皇脱下靴子,往新皇身上砸,新皇硬挨了一下。

众官员一脸淡定。

李东阳喜笑颜开地接旨谢恩。新皇对老丈人无情,总比李家被都察院天天盯梢的好。

赋闲在家的李东阳闲来无事,常举办诗会壮大茶陵诗派。

昨日诗会迎来了从河套来京的一行人。李梦阳、唐寅、祝枝山等人前来庆贺太上皇万寿。消息一传出,京中很多人闻讯赶到李府。

李东阳被灌了不少酒,此时还上头。

“时臣,别难为我了。陛下赐我茶陵伯,就是不想让我插手朝政。”李东阳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道。

胡献一脸铁青“陛下大婚后日日留在内宫,从此不早朝。宾之就不怕皇后担上迷惑君王的骂名?”

李东阳愣了愣“陛下携皇后前往虾夷,再办一场大婚。顺便接见日本新组的内阁。时臣不知道吗?”

“此事太上皇、军机处、内阁可知?”胡献气得跳脚。

“皇后出发前谴人来报。陛下是否通知,在下也不清楚。”李东阳吐槽,“不过,大家应该都习惯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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