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第一媳 - xp1024.com
《大明第一媳》


第一章 回魂

顾玉棠死了,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寒冬腊月间的水池里。

死前一刻跌入池中的扑通声她还余音在耳,细思极恐,她怎么就死了呢?她才一个十一岁半大的孩子,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这么快就要经历死亡了

以前来她家算命的那些臭道士不是说她是个有福之相,可以长命百岁吗?果真是一群江湖骗子,她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些了。

此刻的她只感觉周身冰冷,蜷缩在冰冷的水池中。她突然嗷嗷大哭起来,可是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也没有人来搭理她。

她已经死了,还有谁会来搭理她呢除非是其他的鬼。想到她马上就要看见自己的同类,更是伤心起来,她想起来今天还没有吃到城东武二郎家做的烧饼呢?还有前几日城西李娘子说她今日会做甜豆花,等着她去尝呢。

就连二姐养的那只阿黄,她今天还没有拿骨头棒子诱惑它呢还有自己的那只狸猫,那可是她阿娘专门让人从波斯国给她带回来的呢,如果没人提醒阿华,指不定那个臭丫头又忘记给它喂食了,那么街坊邻居又要上门来讨要说法了。

“啊!啊!啊!我还不想死呀!”她躺在冰冷的水池底声嘶力竭地大喊了几声,却连个回声也听不见。看来她这一次是彻底地嗝屁了,可是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呀!她还不想死呀!

她的毕生所愿,就是做大明朝顶好的厨娘,最好让皇帝也求着让她给做顿饭。还有就是让阿爹阿娘不要再嫌弃她做的饭难吃了,她可不想再流浪在外了。

不过这次她死了,再也看不见阿爹阿娘慈爱的面庞了,虽然阿爹对她一直很苛刻,当做一个男孩子一样培养,可毕竟是亲爹。比起她那些只会捏她胖胖小脸蛋的叔叔伯伯来说,要好得太多了。

她的厨艺是阿娘手把手地教她的,阿娘也是对她最好的一个人。只可惜她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再也不能够继续陪伴在阿娘身边了。想到这里,她又再次无声地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她又渐渐陷入了沉睡之中。

待她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已经是另一般的光景,她此刻正躺在一张红漆木的软榻之上,周边站着三五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小丫鬟,个个神情紧张,小心翼翼地盯着躺在榻上的她。

她刚刚睁开眼,只感觉眼前一阵眩晕,正要爬起来的时候,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裳,容貌清秀的女子突然从外边走了进来,看到这副场面,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地走到了顾玉棠的身边,她拉着顾玉棠的手,先前脸上还一脸平静的样子,转瞬之间就变得泪眼婆娑起来,“小姐,您终于醒了,若是您还不醒,奴婢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女子一边抽泣着,一边将顾玉棠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顾玉棠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这一切,看着眼前哭泣女子,她不由得觉得奇怪?这是谁呀?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跌入池中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出现到这里?难不成现在的她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吗?那她现在到底是尸还是魂呢?

眼前的一切已经激起了她心中的好奇心,她轻轻推了推紧紧抱着自己哭泣的女子,随后道:“喂,别哭了。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女子“嗯”了一声,随后渐渐收住了哭声。“小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就是,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谁?我还没死,你哭得这么起劲做什么?还有,这里到底是哪?你赶紧告诉我!”

女子闻言,刚刚才收住了一点的哭声,又迅速倾泄出来,转过头吩咐身后的三名青衣女子道:“快去请太太过来,小姐怕是烧晕了脑袋,竟然连阿华都不认识了。还有,把张大夫也一并请过来,那药方怕是要换了,吃了这么些天,人不见好转,反倒更加严重起来。”

张大夫过来的时候,掌家的顾大太太也跟着一起过来了,这一次生病的可是她的掌上明珠,前几日若不是自己带着她去金明池边赴宴,她也不会因为没人看管,失足跌入水中,睡了这么些天都不见好转。说什么都是她这个当娘的做的不好,一听到她突然醒过来了,她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从香雪轩一路奔了过来。

胡子头发已经一片花白的张大夫,正聚精会神地给顾玉棠搭着脉,旁边的顾玉棠一脸无语地望着眼前这个老头,有病没病,难不成她自己不知道?还要你一个老头来这里替本姑娘把脉?

张大夫依旧微闭着眼睛,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依旧搭在顾玉棠的脉搏上,她看了老头一眼,眼窝凹深下去许多,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若不是眼前的这个老头还能说话,顾玉棠还以为他当场驾鹤西去了呢?

“顾太太,三小姐的这个病,不好说,不好说,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以前的那个方子怕是吃得久了,没了药性,我给小姐再换个方子吧!”

正说着话,张大夫已经起身,来到桌案前,寥寥几笔就写下了一个药方。顾玉棠看了一眼,那字迹真的是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像是放只蚂蚁上去爬一样,她真是不知道回春堂的那些药童是怎么看得懂的,等有时间,她一定要去讨教讨教。

“按着这个药方去抓药吧!三小姐能不能彻底好清,就看这一张药方是否起作用了?”

“春蝉,替我送送张大夫。”顾大太太拿起桌案上张大夫刚才写下的药方,神情有些恍惚,吃了那么多的药了,不知道这一次的药能不能让棠儿彻底好起来。

她心里面像是装着事情一样,将桌案上的药方匆匆收进了自己的衣袖里,随后走到了顾玉棠的身边,摸着她有些泛红的小脸,“娘的傻丫头,你还觉得疼吗?睡了这么些天都不见起来,你可真是要急死娘呀!”

顾大太太穿着一身的华服,松枝锦的衣裳上,绣满了她最爱的海棠花,都是已经盛开得很美丽的海棠花。顾玉棠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一定是她的母亲,因为她的母亲特别爱她,所以在自己的每一件衣裳上,都绣满了海棠花。海棠花是她母亲最爱的花,就像她自己一样,总是带着无尽的愁思和怅惋。

“阿娘,我再也不敢离开你了,阿娘,棠儿舍不得你,棠儿想要一辈子都陪着你。”顾玉棠说着,眼角不知何时已经被喷涌出来的泪珠打湿了。

一颗颗泪珠顺着顾玉棠的脸颊,迅速滚落下来,滴到了顾大夫人的衣裳上,浸湿了那一朵朵海棠花。

第二章 重活

大明永乐年间,云南澄江府。

城东,青鱼巷顾家,是澄江府第一显赫人家。

顾家祖上是皇商出身,历经五代人的苦心经营,终于跃居成了整个云南为数不多的富商之一。

顾家在云南苦心经营了那么多年,家大业大,人口也变得复杂起来,祖上就因为分家产不得当的事,曾闹得兄弟离心,几个亲兄弟在祠堂里面大打出手,气得那个时候的顾家大老太爷在祠堂里面大发雷霆。后来这件事情在整个云南被传得沸沸扬扬的,顾家动了很多的人力物力才勉强把这件事情压了下去,可是有些人茶余饭后依旧会拿出这件事来,津津乐道半天。

顾大老太爷死了之后,留下遗言叮嘱每一位上任的顾氏宗主,顾氏宗主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主持分家仪式。嫡出的顾氏子弟则留在澄江,庶出的顾氏子弟则被遣往石屏老家和朋普乡里,为了避免嫡庶之间再生矛盾,这也是不得已的办法。

顾玉棠的父亲顾礼池是这一代的顾氏宗主,顾礼池年少有为,没有继承祖宗留下来的产业,而是选择寒窗苦读十年,好不容易才中了一个解元。他原本还想要继续走科考这一条路,可当时的顾家大老太爷性命垂危,其他的顾氏子弟又奔波在外,只得将顾氏宗主的担子狠狠扣在了他的身上,从此,也就断了他的科考之路。

顾礼池秉承了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刚上任顾氏家主之后,便狠心做了分家这一个事情。自从分家过后,顾氏兄弟之间便离了心,兄弟之间互相算计,阴谋诡谲你来我往的,人人都想抢走对方手上持着的茶叶和丝绸的股份。

顾大老爷顾礼池是顾大老太爷的嫡长子,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人,自小只知道念圣贤书,走科考路,并没有吃过太多是苦。顾二老爷虽然也是嫡出,但是性子温和,无心科考,从小便开始接手族里面的庶务,将顾家的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得到了顾老夫人林氏的疼爱。

两人并未分家,依旧住在顾氏在澄江的老宅里面。

顾玉棠扑在顾大太太的怀里面大哭着,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来自母亲的温暖了,她八岁那年,被人从澄江的顾氏府里面接出,接到了朋普乡里顾六老爷的家里面暂住,没有人告诉她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为什么会被突然接到她六叔家里面住?

后来在她的再三追问下,跟着她一起被接走到朋普的小丫鬟萍儿才告诉她,她母亲那年得了疯病,就是因为她的缘故,若不是她做了那一道桃花糕,亲自送到了她母亲身边,她母亲因为吃了桃花糕才得了疯病?她也不会被人从澄江接到朋普?

她那个时候很懊恼,可是也没有办法。后来她听说她母亲快不行了,将浑身上下的银子都给了二门上的婆子,婆子才肯放她出去。可是她一个十一岁半大的孩子,从小到大没有出过几次家门的人,哪里知道那是哪,刚出了门,就跌倒在了路边的一个莲花池里。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没有想到,她又活了过来,并且还回到了她七岁那年,那年父亲母亲还没有因为陈姨娘的出现而夫妻离心,二叔也没有因为福建田产的事情和父亲在祠堂里面大吵大闹,母亲的身体也没有因为吃了她亲手做的那一道桃花糕,从而陷入疯癫。

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生的这个机会,她一定会牢牢把握,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被人蒙在鼓里还傻傻地不知道,到最后被人卖了,也傻傻地替别人数钱。她是顾家的女儿,要担当起身为顾家儿女的那一份责任。

“棠儿,傻丫头。平时你摔倒在地,头上鼓起一个大包,都不曾流下一滴眼泪。如今怎么就哭成泪人了?”顾大太太望着自己眼前的女儿,眼神之中有一丝惆怅,棠儿如今还这么小,若是让她知道那些事情,指不定又该伤心到了何种地步。

那些糟心的事,她绝不能开头向她提半句。就算她死,她也要护棠儿周全,尽她做为母亲的责任。

可是顾礼池三年前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绝对是忍不了的。不论她做为妻子还是做为顾家大长房的当家主母,她都无法忍下那件事情。

顾大太太看着眼前一副天真模样的顾玉棠,微微闭上了双眼。脑海中又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天,她得到跟踪顾礼池探子的消息,提前赶往了城外赵庄,抓到了顾礼池和陈氏在行不堪入目之事,顾礼池就像是一只已经虚脱的死狗一样,嘴中不断喘着大气。

此刻的他,已经忘记了他还有一对妻儿在家里面苦苦等着他的归来。

她站在窗外,就这样看着里面的两人在行鱼水之欢。事后她并没有声张,而是装作没事人一样,依旧假模假样地和顾礼池过着所谓的夫妻生活。她不是不愿意顾礼池迎娶陈氏做妾,而是在意顾礼池原来对她的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既然已经违背了这个承诺,那么她也不必继续遵守了。

“阿娘,你怎么了?怎么不开心呀?是不是棠儿哪里惹阿娘不开心了。”顾玉棠一脸懵懂地望着顾大夫人。

虽然她已经重活了一次,可是上一世她死的稀里糊涂,半大的孩子,又能从大人的脸上看出什么呢?她不理解顾大夫人此刻的心情,也是情有可原。

顾玉棠虽然不知道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隐隐觉得,母亲一定有事在瞒着她,不想告诉她。七岁时她看母亲,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满脸愁容,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

“棠儿,你祖母昨天刚从你二叔家回来了,你可愿意现在就去给她请安?”顾大太太拉着顾玉棠的手,将她从床上扶了下来,并整理了一下她的衣裳。

还没等顾玉棠说话,顾大太太就转过头吩咐身后那个身穿粉衣的女子,“阿华,送你家小姐去耳房洗手,她睡了这三四天,衣裳一直穿着身上没换,就着一起换了吧!我先去望海居,等一下你送着小姐过来。”

顾玉棠搭拉着手,不知道要说什么。她觉得母亲的举动有一些反常,让她无法理解。她的祖母林氏长年累月住在她二叔家,和她家的关系不算太好,这一次若不是因为她二叔一家去了金陵省亲,她祖母也不会来她家暂住的。

第三章 林氏

还没走进望海居,就闻见一股很浓重的檀香味。

她这位祖母林氏已经寡居多年,自顾老太爷辞世之后,她就整日以青灯古佛为伴,寺庙道观,一年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里面度过的。就连隔壁她二叔家,澄园的西北角,都为她单独开辟了一间不大不小的佛堂。

“是棠姐儿吗?”还隔着老远的距离,林氏就已经看见她,向她招了招手。

林氏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慈爱和祥和,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海棠莲纹折枝褙子,发上的头饰屈指可数,看起来很是朴素。虽然皮肤已经逐渐衰老从而产生褶皱,但是一双眼睛仍是炯炯有神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串檀香木制成的佛珠,高坐在堂屋的主座上。

顾玉棠还依稀记得,这一串佛珠原是母亲离家前,外祖母送她的陪嫁之物,她没怎么见母亲戴过,如今怎么会出现在林氏手上?

顾玉棠还没有走到林氏身边,林氏身边伺候的大丫鬟雨秋已经走过来,向她行了个礼之后,便将她带到了林氏身边。

“棠儿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寿绵长,常乐安康。”虽然顾家从来都不太重规矩,这林氏和她家关系也不算太深,但再怎么说都是她父亲的嫡母,更是顾家长房的长辈,无论怎样,都应该尊着,敬着。

顾玉棠刚给她行了礼,她便满意地笑了笑。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能让我家棠姐儿平安无事。前些日子听你母亲去你二婶家说,你跌倒在了金明池中,三天三夜都没醒过来。把我和你母亲,你二婶都急坏了,若不是佛祖保佑,只怕你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林氏说着,一只手不断在拨弄着佛珠,口中振振有词地念着不知道什么。

她倒真的希望,是佛祖保佑她,让她重活这一世的。让她有能力保护她母亲,让她母亲和父亲一辈子和和睦睦地在一起,哥哥的痴儿病也尽快被治好,如此,她便心满意足了。

她不知道这一世会不会因自己的重生,从而改变了某些事情发生的轨迹,可能会,可能不会,不过老天爷既然给了她重生,说明就是让她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或者是推动一些事情的发生。

她顾玉棠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尽管朝着她来吧!若她说一个“怕”字,那便不是顾玉棠了。

就在这时,外面二门上的张婆子突然来报,道:“老夫人,朋普乡下冯老安人派人给您传话,说是过几日让您带着几位哥姐,一起去乡下做客。冯老安人的侄子昨个儿娶了陆良卫齐总兵的女儿,说让您也下去也跟着乐呵乐呵。”

“听说老家的水晶葡萄也熟了,以前都是二房的蔡氏派人送上来,这一次,何不让柏哥儿带着棠姐儿,里哥儿他们下去体验体验亲手摘葡萄的乐趣呢?”顾大夫人坐在林氏的下首,望着站在林氏身边的顾玉棠,淡淡道。

就在林氏还在思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氏身边伺候的梁嬷嬷便向林氏附耳道:“柏哥儿这段时间在大老爷府里面的家学待坏了,前几日还当着教书先生蔡先生的面,亲自撕了《论语》,惹得蔡先生当场发怒,当众训斥了柏哥儿。柏哥儿可是您的心头肉呀!也是咱们顾家未来的栋梁之材,要不就依了大太太,带着柏哥儿和棠姐儿他们下去乡下玩几天。”

就在林氏还在迟疑,要不要带着顾玉棠她们下去乡下的时候,顾大太太又道:“这几日庄子里面出了些事情,我得亲自下去看看。棠姐儿的病才刚好了些,把她一个人放在府里,我也不安心,就请老夫人带着棠姐儿一起回乡下吧!”

顾大夫人这些话似乎是在请求,林氏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自回绝了她。虽然她和顾大太太的关系不算太好,可她现在毕竟是顾家的当家主母,若是自己回绝了她,只怕她这个主母当的也不会有多顺畅。

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既能让顾大夫人念着她的好,也能找两个人和柏哥儿做伴。

林氏笑了笑,端起身旁的一盏茶,茶还未入口,凝在半空中,便道:“既如此,我便带着棠姐儿和里哥儿一起下去吧!自从分家之后,他们恐怕还没有见过二房的冯祖母吧!正好我也带着他们下去见见,不然以后都快忘记咱们还有这门亲戚了。”

窗外的风声呼呼的响着,顾玉棠虽然没站在窗边,却依旧听见了窗外那呼呼的风声,可想而知,外面已经是狂风肆虐了。三月里的春风,很少有这么大的。

由于好奇心的驱使,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原来望海居里面的装饰很少见,四处都挂着珠帘,那些珍珠颗颗硕大饱满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她从小是在她昆明外祖家长大的,很少见过她这位祖母林氏。只知道林氏虽然是东昌侯的独女,可是却也不是在东昌府长大的,在东昌侯府的人还没有找到她的时候,她只不过是一个放牛的小女娃,若不是一次机缘巧合遇到了被山贼追杀的顾老太爷,她将顾老太爷藏入自家的地窖中,保住了顾老太爷的性命。顾老太爷也不会娶她,更不会为她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林氏虽然是东昌侯的独女,可是东昌侯都死去那么多年了,鬼知道林氏胸前的那个印记是不是东昌侯夫人亲自印上去的

现任的东昌侯明面上是林氏的弟弟,可暗地里根本不认林氏这个姐姐,他总觉得林氏就是一个想要抢夺他家产的一个贼人。

原来林氏曾三次带着家眷去西安看自己的亲弟弟,可自己的亲弟弟却三次将林氏拒之门外,根本就不待见她。这件事情后,林氏成为了西安不少贵族圈里面每日必谈的人物,一些人还根据这件事情,改变了一部戏曲了,叫乞儿寻亲记。

这部戏一出来,林氏彻底坐不住了,拆了自家的戏台,一转身就投入了青灯古佛之中。

早年间她总是将自己是东昌侯独女的这件事情挂在嘴边,整日在澄江府的贵族圈里面自吹自擂,并且十分看不起那些因为捐官从而踏入澄江贵族圈的家族。

因着到了用晚饭的时辰,林氏特地留了她们一起用了晚饭,才让她们走。顾玉棠前脚刚踏出望海居,只见顾玉柏后脚就踏了进去,顾玉成浑身泥巴,像是在泥地里面打过滚一样。

入门的时候,顾玉柏似看不见顾玉棠一样,直接就闯了进去,害得顾玉棠刚换的新衣服,还带上了些许带着青草香的新鲜泥巴。

第四章 嘱咐

梅坞里,顾玉棠静静地躺在竹编小椅上休息着,脑海里正回想着今天在望海居里面母亲所说的那些话,她从母亲说的那些支支吾吾的话里猜出,母亲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去求林氏,让林氏带着她一起回乡下的。

可是到底母亲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的

她不明白,她也知道,自己是想不明白的。上一世就没有想明白的事情,这一世还能不能想明白

母亲的心腹春蝉一定知道母亲发生了什么,可是春蝉素来沉稳,做事老练,才会被母亲看重,选做了贴身丫鬟的。她一定不会告诉自己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自己身边伺候的阿华,是一个直性子,而且打小就陪着自己长大,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瞒着自己的。若是让她去悄悄问春蝉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阿华是一个直性子,只怕还没有从春蝉嘴里面问出什么,已经被春蝉三两句话就套出是自己叫阿华来问她的了。

若是母亲知道她想要调查自己的事情,只怕很快就会起了疑心,更是对她防范起来了,哪还会同她讲什么真话。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现在她应该怎么办呀难不成就这样什么事也不做吗?若是等她从乡下回来,说不定已经出了什么事呢?

“小姐,小厨房赵敬福家的刘嫂子知道小姐的病情好了很多,特地从自家宰了一只肥鹅,做了糟鹅来给小姐尝尝鲜。这肥鹅据说是刘嫂子家养了好几年的,已经养出了感情,若不是得知小姐大病初愈,需要进补。她才不舍得杀那只鹅的。”

阿华端着一个红木漆盘,里面放着一碟还在冒着热气,已经切成小片的糟鹅,显然是刚做好的。

顾玉棠看了一眼盘子里面色香味俱全的糟鹅,挥了挥手,示意阿华先放下。

她现在心里面想着事情,哪里有哪闲工夫去尝那糟鹅。虽然她不吃,但是足以见赵敬福家是用了心的。

“赵敬福家的有心了,这碟糟鹅你们且拿下去分了吧!一会送盘子回去的时候,记得给刘嫂子赏一吊钱。”她心不在焉地吩咐身后的阿华道。

刘嫂子是她母亲从昆明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因为懂得一些药理,又懂得一些食疗进补的方子,为人也是老成持重,所以她母亲就让刘嫂子留在了小厨房那样紧要的地方伺候。

以前她刚下学回来,还没有到用晚饭的时辰,就会偷偷跑去小厨房里面,抓几个鸡腿垫垫肚子。然后晚上用饭的时候,总会发现盘子里面的鸡腿不在了几只,这才发现被她偷吃了。

自此之后,她想要偷偷进入小厨房,也没有那么容易了,小厨房的门口已经换了三五个体格健壮的婆子把守,不是她想溜就能溜进去的。因为小厨房里面的东西都是会过嘴的,难免有人会在里面动什么手脚,为了防止某些有心人,她母亲又吩咐巡夜的婆子重点巡视小厨房。

自从分家之后,顾氏一族之中,只有二房三房和他们长房交好。四房的那些叔叔伯伯,顾玉棠基本上连见都未见过,四房老太爷也是老祖宗的嫡出,不过当初在和长房争夺家产的时候,已经和他们长房撕破脸皮,双方对外宣称老死不相往来。

可事实上呢?每年四房总会因为茶引盐引的事情,上来叨扰她父亲,她母亲也曾告诫过她,不要同四房的人有过多的往来。她上一世也都记住,实施了,可是上一世当父亲养了陈姨娘这个外室的时候,二房三房因为和林氏交好,不愿意吃罪长房,认为她母亲始终是要合离的,所以就没有站在她母亲这一边。

倒是四房的顾四老爷,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四叔四婶,在她母亲和她父亲合离的时候,帮她母亲说了一些话。

患难见真情,若不是二房三房子嗣单薄,怎么会舍得舍弃自身,依托着长房来繁衍生息呢?如若长房和他们一样子嗣单薄,产业薄弱,只怕他们还会对长房这所谓的顾氏嫡系血脉嗤之以鼻吧

顾玉棠明白只有四房才是值得深交的人,所以这一世她打算去向四房的人求援,来帮助她和她母亲,摆脱困境。可如果自己就这样贸然地去向四房求助,四房的人反倒不会帮她,第一件事做的就是重新替她找来大夫,让大夫替她好好看看。

想想也是,谁会相信一个半大孩子说的话

更何况她还病了那么长的时间,可能脑子被烧坏了,人魔障了,所以才会做出那样匪夷所思的举动。

阿华站在顾玉棠的身边,她也发觉了自己这位小姐自从醒来之后,变得和以前大不相同了。以前的小姐,就算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只要喂饱了她的小肚子,她也可以像一个没事人一样,没心没肺地笑着乐着,将那些烦恼抛至九霄云外去。

可这次不一样,太太和老爷之间出了那样的事,老爷又离府那么多天,迟迟不见归来,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里面必定有什么猫腻以三小姐那样聪明的才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若是真如她所猜测的,太太和老爷合离了,那么以太太那样要强的性格,和大舅爷那样刚猛的性子,绝不会让太太和三小姐留在府里面任人欺负的,夫人一定是会将三小姐带走的!

现在想这些事情,或许还为之尚早了一点。而且她不过是一个被卖入府,自小伺候三小姐的婢女,这些事情,她哪里管得了。她只求能一辈子跟着三小姐,伺候三小姐便心满意足了。

突然,院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群提着灯笼的丫鬟婢女正往着顾玉棠院子这边赶,阿华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心里面总觉得不那么踏实,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外头那么多人影”顾玉棠放下了手中的话本,抬眸便看见了窗外人头攒动,整个屋中被外面的火光照得一片明亮,顾玉棠下了竹榻,慢步走到了阿华的身边。

这个时候,一个提着灯笼的婆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神情十分紧张,还未来得及行礼,口中便迅速道:“三小姐,出事了,三公子腹泻不止,现在人已经晕了过去。”

第五章 玉里

“怎么会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报我三少爷现在在哪里”顾玉棠还来不及多想,迅速抓起放在竹椅上的淡粉色风帽披风,拉着阿华的手急匆匆就出了梅坞,直奔着顾玉里所在的松竹院就去了。

因为顾家很重视纲常伦理,男女大防,就算是同族的亲兄弟姐妹,也不允许住在一起,必须分开来住,而顾家东院和西院之间隔了一道墙。所以顾家长房的女眷都住在顾府西院,男眷都住在东院,中间隔着一片枝繁叶茂的香雪林,香雪林里面有很多秋千,每年顾大太太都会领着顾玉棠的几个兄弟姐妹一起来踏青,荡秋千。

现在顾玉棠来不及多想其他的了,只求快点赶往松竹院,看看玉里现在怎么样了

顾玉里虽然是她的亲哥哥,但是因为顾大太太在怀他的时候,身体因为怀孕,各种各样地不适,吃了五花八门的补药,好不容易身体缓过来了,可是却导致顾玉里一生下来,竟然连哭都不会哭,若不是伺候生产的妈妈有经验,想尽一切办法,才让顾玉里哭出一声,不过也仅仅只是一声。

伴随着顾玉里的长大,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位顾家三少爷是一个傻痴儿,七岁的时候,顾玉里陪着林氏一起去朋普乡里的时候,差点因为没人看守,就掉到二房的莲花池里了。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顾玉里就变得越来越痴傻起来,请了不知道多少名医,吃了不知道多少名贵的药材,都没有起一丝一毫的作用。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她的父亲,顾家大老爷顾礼池为了顾玉里的事情,几次三番和她母亲争吵过,说顾玉里已经是个痴傻儿,一直霸占着个嫡长子的身份也不太好,若是日后让一个傻痴儿做顾家的家主,就算百年之后他已归尘土,是无言面见顾家的列祖列宗的。再之后顾礼池就提出了要纳陈姨娘入府的事情。

难不成就因为她兄长是傻痴儿,就应该被人抢走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吗?她不甘心,她母亲也不甘心……

在前往松竹院的路上,刚才提着灯笼带着一群丫鬟到梅坞寻顾玉棠的婆子突然开了口,神情有些紧张,额头上布满了细汗,手心也沁出了细汗,险些让她握不稳手中的灯笼。

“三小姐,奴婢漏夜前来打扰您,也是逼不得已的法子呀!大太太自用过晚饭之后,便叮嘱二门上的婆子套了车,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婢女就下去乡下田庄了。太太前脚刚走,后脚松竹院那边便传来三少爷腹泻不止的消息。”那婆子有些紧张,说话的时候还错了几个字。

顾玉棠识得她,她是前几年跟着母亲一起从昆明探亲回来的安婆子,据说她原来是舅母的得力心腹,原来在昆明的杨府帮舅母把杨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后来舅母担心母亲在顾家势单力孤,便让母亲将她带了回来,好从旁协助自己。

可母亲事情太多,三天两头不在府里面,城里的金铺银铺事情繁杂,乡下庄子里面又有佃户带头闹事,母亲也无暇给她分配什么事情做,只教她负责管理小丫鬟进府之后的调教和各房各司人手的调配,也没掌多大的权利。

好在顾玉棠此刻脑海里依旧保持着镇定,越是这种紧要关头,她越是不能慌乱,若是连她都慌乱起来,指不定下面的人又要乱到何种地步了。

“伺候三少爷的是那几个人三少爷晚饭吃了些什么,可仔细检查过了还有老太太,老太太哪里有没有什么动静”顾玉棠脚下走得极快,脸上却是镇定自若地道。

“老太太用过晚饭,就被二老爷府里面的管家派人来接走了。说是睡不惯望海居里面的软榻,执意要回二房博山居里面睡。奴婢已经让人去二房报信了,只是二老爷和二夫人都不在府里,老太太也不太像是愿意管闲事的。”安婆子的神情越发紧张起来。

在她看来,腹泻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病,可是若是一直腹泻不止,人是会脱水而死的。三少爷腹泻不止这件事情可万万不能小觑,现在的她也不清楚,究竟眼前的这位顾三小姐,靠不靠得住,能不能做主

“伺候三少爷的两个小丫鬟已经被扣住了,我们已经审问过了,小丫鬟也不知道三少爷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才腹泻的,因为三少爷在东院那边,三少爷吃的所有吃食都是东院的小厨房做的,小厨房每做一道菜,都会留样的,怕的就是吃出来什么问题,他们也好盘查。”安婆子望着眼前这个只有七八岁的顾玉棠,一字一句地道。

“东院的人倒是机灵,懂得如何保全自身。”顾玉棠嘴上说着,脑子里在思索着,既然那些食物没有人做手脚,那么顾玉里究竟是吃了什么,才会腹泻不止的

这个时候她想起来原来赵敬福家的刘嫂子同她说过一个故事,有些食物若是分开食用,那是不会有问题的,若是弄混了炒在了一起,那绝对是要出大问题的,轻则便是上吐下泻,重则有可能一命呜呼,便是你想要查找死因,也无从下手。

顾玉棠这样想着,突然道:“安妈妈,你去帮我请西院赵敬福家的刘嫂子来,刘嫂子是这方面的行家,她必定知道三少爷是怎么腹泻的,还有,再让人去外面重新请一个大夫过来。现在让其他人先陪着我过去,你过会带了人就过来。”

安婆子一向是在顾大太太的院子里面伺候的,很少和其他院子的人有过多的交往,虽然顾玉棠是顾大太太的亲生女儿,除了年节的时候打过几个照面,其他的时候一概是见不到的。

她前不久听说顾三小姐大病了一场,躺在榻上好几天都不省人事,以为是一个不堪用的病秧子,想不到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条理清晰,有理有据,让她不得不为她撑一个大拇指。

都说顾三小姐的容貌长相随了生母顾大太太,想不到也连遇事沉着冷静的性子也一并遗传了下来。顾大老爷在外经商,长年累月地不回家,若不是有顾大太太独立支撑着大长房,只怕掌家之权早就被小长房顾二太太夺了去。

“是,奴婢这就按照您的吩咐去办,半个时辰之后一定将人给您带来。”安婆子嘴上刚说完最后一个字,下一刻就已经带着三两个小丫鬟,朝着西院的方向去了。

第六章 惊喜

还没走进松竹院的门口,顾玉棠隔着老远就看见只院子里三两个丫鬟忙出忙外的,而且个个脸上都带着些许紧张的神色。

松竹院原本不是顾玉里的院子,这里原本是顾礼池攻读科举的小院子,因着顾礼池不喜热闹,而且攻读科举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受到外界的影响,当时的顾大老太爷就让人在一片翠竹之间,建了这个占地不大,一进两出的小院子。

院墙外面是数丈高的翠竹,绿油油地一大片,遮住了小院子的半边天空。进入院子,顾玉棠由着小丫鬟指引,穿过了幽深的长廊,又穿过一个装饰华丽,充满书香气息的弄堂,终于来到了顾玉里的房间。

因为顾玉棠来得匆忙,并没有着人向院子里的几个管事妈妈进行禀报,顾玉棠站在门外,透过窗棂的缝隙,看见顾玉里正安静地躺在榻上,额头上还敷着一块半热的毛巾,身边侍候着几个穿戴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小丫鬟。

顾玉棠看了一眼,便让了出来,为首的那个小丫鬟叫翠屏,是母亲亲自从自己身边拨来伺候顾玉里的,因为顾玉里是顾家大长房的嫡子,以后是要继承顾家大长房的一切家产的,是要压过小长房,做顾氏一族家主的人。所以他的饮食起居,自然要小心翼翼,院子太大,难免会窜出来些为非作歹的人。

况且顾玉里又是一个傻痴儿,别人说什么都愿意相信。

顾玉棠想到这里,只感觉心头传来一阵阵疼痛,一时疼得她,抓紧了旁边的阿华。

她无论重生几次,她都不会忘记,她的亲哥哥顾玉里是怎么样一步一步被别人陷害,落入万丈深渊的。

别人觉得他傻,好欺负,所以每一个人,包括伺候的丫鬟,都想着要捉弄他,欺负他。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既然诸天神佛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只想尽力保护父母兄弟,虽然她父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可若不是遇到了陈姨娘那个满怀心机的女人,他父亲也不会和她母亲走到需要合离的那一步。

她也不会被人接到乡下去住,也不会发生之后的那些事情,更不会死在那个冰冷的池水中,没一个人发现。她自重活这一世以来,就想好了上一世她没有想到的东西,她不求什么泼天的富贵,只求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和和美美的,不过她不希望这些变成奢望。

“姑娘怎么过来了”顾玉棠听到声音,回过头看了一眼,竟然是她的乳娘蔡妈妈。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又看见她了,那个曾在自己小时候,无数个夜里哄着自己入睡的人。可她明明记得,蔡妈妈不是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因为家里面老母亲重病,她母亲念蔡妈妈年纪大了,就把她遣回昆明外祖家荣养和侍奉老母亲去了吗?

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韩妈妈,你怎么来了”顾玉棠像是一只久久未见母亲的小鹿一样,紧紧地抱住了蔡妈妈,眼睛止不住地往外面掉金豆子。

蔡妈妈显然也是被顾玉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蔡妈妈经历的生离死别多,最不喜的就是别人哭哭啼啼,忙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绣着梅花的手绢出来,“好姑娘,怎么好端端地就哭了起来里哥儿的病只不过是腹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别难过了。”

正说着,蔡妈妈把藏在自己袖子里的麦芽糖拿了一块出来,递给了仍带着几分哭腔的顾玉棠,“我的好姑娘,这样哭哭啼啼的,以后若是许了人家,嫁到人家家里去,婆婆看见你这副啼哭的模样,指不定又要给你立多少规矩呢。吃颗糖,心里面甜了,就不想哭了。”

蔡妈妈以为她是为顾玉里的腹泻哭的,其实不是,是她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她这位乳娘了。

上一次见面还是上一世的时候,那天她母亲突然派人来告诉她,蔡妈妈要走了,她当时就放下手中的书本,追了半里地,才追到已经出了青鱼巷的蔡妈妈。

她那个时候也是抱着蔡妈妈像今天这个样子,哭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放了蔡妈妈走的。今天蔡妈妈突然回来,难不成是母亲让人递了消息给蔡妈妈,让她回来帮忙的

顾玉棠吃着蔡妈妈给的那颗糖,紧接着追问道:“妈妈,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您回来了,也不让人过来向我通传一声,我也好过来看看您呀。”

蔡妈妈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整齐地梳了一个圆髻,用一个玫瑰鎏金的簪子固定住,身上穿着的也是寻常人家仆妇穿的宝蓝色云纹对襟长袄,两只手上都带着一只看起来沉甸甸的藏银手镯,刚才在她紧抱蔡妈妈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她的双手,她的双手已经变得十分粗糙,想必在乡下蔡妈妈也是一刻没闲着,所以才生出了这许多老茧。

蔡妈妈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静静地看着她,脑海中不知在想着什么事情,突然叹了一口气,随后带着一股难以捕捉到的忧愁,缓缓道:“夫人上个月便给我捎来了书信,说她出了一些事情,要外出一段时间去处理。府里面林老夫人又不是一个乐意管事的人,两位哥姐又那么小,不能没有人照顾哥姐,便专门让人驾了马车,拉我上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躺在屋内,仍旧昏迷不醒的顾玉里,带着几分难过的情绪道:“姑娘,若不是我家大嫂在乡下出了事,我也不会这么晚才过来,害得里哥儿平白无故遭了那些罪。那些个挨千刀的腌臜货,明知道我们里哥脾胃虚,性子又像个小孩子一样,哄骗着我们里哥吃了那么多新鲜果子,我们里哥也不会腹泻成这个样子。”

其实说起来,蔡妈妈和顾玉里的感情最深,她母亲在怀顾玉里的时候,就已经胎动不适了很长时间,生的那天又受到了惊吓,导致胎位不正,费力好大力气才扶正了胎位。

可顾玉里在娘胎里面待的时间太长,她母亲的力气又耗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大夫的那一碗催产药来得及时,只怕早已经一尸两命。或许是因为催产药的毒副作用太大,里哥才会变成如今这副痴痴傻傻的模样。

那天正是蔡妈妈带着母亲出去散步,才导致母亲受到了惊吓,以至于胎位不正,孩子半天生不下来的。

为此,蔡妈妈在夜里面无人的时候,自责过无数次,她常说自己对不住母亲,对不住里哥。

后来母亲没有力气将里哥抚养在身边,是蔡妈妈将里哥扶养到了七岁,教会了他说话,教会了他走路,教会了他读书写字,所以里哥自小和母亲就不是特别亲,则是和蔡妈妈非常亲。

第七章 玉成

这个时候,顾玉棠抬眸便看见一向无人的东次间里面竟然点起了灯,屋外还站着几个伺候的丫鬟,顾玉棠看了一眼她们的穿戴,显然不是她们家,像是隔壁院二老爷家的。顾玉棠杵立在原地,宁神思索了一番,实在是想不出来现在隔壁院究竟谁会有那个闲心过来看她们

她便对着蔡妈妈问道:“妈妈,隔壁院是不是有人过来了”

蔡妈妈朝着东次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暗暗道:“三小姐,申时初刻成大爷便和着四姑娘一起过来了,他们过来说,林老夫人今天傍晚出去散步的时候,一时贪凉犯了头风,但是里哥腹泻严重,做为祖母原是要亲自过来看看孙子的,可她自己的头也疼得厉害,实在是起不来身。所以就让成大爷和四姑娘代她过来看看,这不,成大爷和四姑娘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大堆的药材和孩子玩意。”

蔡妈妈说着,指了指堂屋里边已经堆起了和座小山一般高的礼物。

顾玉棠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大多数都是补身体的中药材和一些小孩子喜欢玩的玩样。她拿起手中的一支拨浪鼓,波动了一下,拨浪鼓立刻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其实顾玉里已经不小了,假如顾玉里不是一个傻痴儿,而是一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或许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向顾玉成一样,先是乡试中了头甲解元,做了一年的解元之后,又在院试中一举夺得了秀才,连澄江最富盛名的桐花书院的大儒许先生都当众夸过顾玉成是一颗读书的种子,若是多加培养,日后说不定还能在殿试上夺得皇帝的赏识,进入六部处理文书呢。

顾玉成之所以能有今天这样如此高的成就,不仅仅是他自己天资聪颖,读书好学,还和他母亲顾家二太太梁郡主有关,梁郡主的父王梁王是当今陛下的亲表弟,在建文之乱中保持中立的态度,并没有和南京的建文小朝廷有过多的往来,也没和远在杭州的宁王有多大交际。

陛下自登基以来,就有无数斥责声,斥骂声朝他袭来,说他身为建文帝的叔父,不好好秉承太祖皇帝的遗旨,竟然夺了自己侄子的皇权,逼得当时的建文帝不得不出逃金陵,至今下落不明。为了打压那些不服从他统治的文官武将,还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在南京城进行了一次官僚大清洗,不知有多少金陵城的世家大族,纷纷倒在了这场清洗之中。

这个时候,东次间里面坐着的两个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站在廊上看着他们,便吩咐了松竹院伺候的妈妈,替他们打了灯笼,照亮了路,他们才缓缓从东次间里面出来。

顾玉棠站的也累了,她知道躺在屋里的顾玉里有专人伺候,而且现在他还在昏睡中,一时半会也醒不了。她索性就坐长廊的木椅上,等着顾玉成和顾玉柔出来。

顾玉成先顾玉柔一步来到了堂屋这边,只见他身穿一件灰白色的对襟长裳,领口和袖口上都用金丝缠银线绣了祥云的图案,腰间还挂着一枚成色极好的翡翠玉佩,上面绣着一朵高洁冷傲的梅花,就像顾玉成这个人一样,让人可望而不可及。顾玉成面如冠玉,高佻俊美,若是要给顾家男子的容貌排一个名次,她相信顾玉成的排名绝对不会在后面。

紧跟在顾玉成身后的姑娘便是顾玉柔,她二婶梁郡主的掌上明珠,平时宠得她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事情都舍不得让她干,在家里面就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看在眼里怕丢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有时候,连她四弟顾玉柏,小长房的混世魔王都不敢随意招惹她。

顾玉柔只比她晚生了一天,便要依着规矩叫顾玉棠姐姐,为了这件事,顾玉柔自生下来,就不大喜欢顾玉棠,也极少过来大长房这边走动。只见她穿着件葱绿色折枝花暗纹的对襟长裳,随意梳了一个发髻,发髻上戴着稀稀疏疏的发饰。戴着通体无暇的羊脂玉镯子,中等身材,长眉凤目,气质清雅。

“大哥哥好,柔妹妹好。”虽然还隔着老远的距离,但是顾玉棠已经挥手打了招呼。

虽然现在大长房和小长房因为就继任下一任家主的事情闹僵了,但那些事情毕竟是大人长辈们做的,和他们这些小辈们没多大关系。所以她也没有必要刻意避着顾玉成和顾玉柔。他们能不计前嫌过来看望顾玉里,还带来了那么多礼物,她感谢他们还来不及呢。

“三妹妹,很久不见了。想不到现在你也有能力一个人管着这诺大的顾府了。我来的时候便听说了,大伯母因为乡下田庄里头出了事,已经带着管家和账房下去处理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这几天,怕是要辛苦三妹妹了。”顾玉成依旧和往常一样,无论是见了谁,都是要客套一番,然后才步入正轨的。

“三妹妹,四弟的病情比起去年加重了许多,智力是一年比一年要退化得严重了。再过两年便是四弟的及冠之年,到时候你差不多也应该说亲了了,到时候谁来照顾四弟你应该和大伯母好好商量一下,究竟以后谁来继承大伯父的家产。”顾玉成似一个大人一样,站在顾玉棠身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别的她暂且不知道,但是顾玉成关怀顾玉里的那颗心,却是无可否定的。

上一世,在自己母亲签下合离书的时候,母亲只能从她和哥哥两个人之间选择一个,母亲没有选择那个时候已经痴傻得如同三岁孩子一样的哥哥,而是选择了她,并带着她回了昆明。

母亲合离之后,父亲便迎了陈姨娘入门,陈姨娘嫌弃顾玉里是累赘,便把他丢在了松竹院,还遣走了松竹院几乎一半的丫鬟婆子。剩下的丫鬟婆子嫌弃顾玉里是一个傻痴儿,没人愿意来照顾他,打算让他在松竹院里面自生自灭。

顾玉成得知消息之后,便亲自赶来了松竹院,将顾玉里从松竹院里面救了出去,并且和顾礼池就这件事情在花厅里面大吵起来,无视顾礼池还是他的长辈,极力斥责了陈姨娘没有做好一个当家主母应尽的本分。

再怎么说,顾玉里身体里面流淌着的始终是顾氏一族的血脉,不能轻易抛弃。

顾玉成是一个重忠孝的人,特别看重同族的兄弟,虽然说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了婚,分了院子在外独住,但还是把顾玉里接了过去,照顾在自己身边。就连那个时候她的夫人得知此事,也并未生气,而是夸赞自己的夫君是一个重视兄弟情的人,说自己并没有嫁错人。

第八章 今生

“大哥哥,这几年承蒙您的多番照顾,玉棠不胜感激,请受我一拜。”顾玉棠说着,眼看着膝盖马上就要弯下的时候,顾玉成忙一把扶住了顾玉棠,让她没有继续行礼。

“三妹妹,打断骨头连着筋,咱们身体里都流着顾氏的血,都是一家人,你别同我那么见外了。若是再那么见外,大哥哥可是要生气了。”顾玉成虚扶着顾玉棠坐下,微微笑道。

“玉里如今的情况,一天比一天还要差,已经等不下去了。祖母已经命章太医从京城赶回来了,只期望远归的章太医能妙手回春,治好玉里这么多年的痴儿病。”

顾玉成一边说着,一边时不时望屋里瞟几眼,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玉成心里非常记挂他这个弟弟。

章太医要回来了而且还是林氏命人请回来的顾玉棠在脑海中仔细想了一下顾玉成刚才的那番话,她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林氏给玉里请过什么太医还是什么章太医

她脑海里好像有一个印象,上一世在玉里病得快不行的时候,母亲花了一大笔钱让林氏从京城里请一个大夫来为玉里看病,可是京城距云南路途遥远,其中危险重重,再加上四川那段时间流寇横行霸道,抢了官府押运的官银,又连屠了四五个村庄,杀了几乎七八百个人,官府三番四次派兵镇压都未果,整个边境上处于一种无可奈何的地步。

听说大夫坐的马车为了避开流寇,特地从浙江出发,走了水路,可是正值七八月份,阴雨绵绵,江海里面的水,涨了又涨,且大风大浪不断,商船还没有颠簸到广西,那个大夫便因为晕船,稀里糊涂地死在了船上。

大夫死了之后,玉里的发病次数也一次次多了起来,母亲为了哥哥,不知道跑了多少寺庙道观,捐了不少香油钱,最后也还是没能换回来哥哥一条命。

她还清楚得记得那一天,她刚在朋普乡里她六叔家里用过晚饭,外头的小厮就递来了她哥哥已经死了的消息。在那一瞬间,她只觉得悲痛万分,整个身子几乎站不住了,她无法接受这个消息。

在屋子里遣走了伺候的丫头妈妈,独自一人不知道哭了多少次,甚至于哭到最后,她的眼睛因为干涸,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出来。

这辈子,唯一和她有血缘关系到,只有三个人,父亲,母亲,哥哥。除此,她不会再为任何人痛哭流涕。

顾玉成看顾玉棠一副心事重重,仿佛若有所思的样子,心里不免觉得有些疑惑,他这个妹妹,难不成真如那些下人口中说的,着了魔了

他拍了拍她的肩头,打断了她的思绪,“怎么了?妹妹在想什么事情吗?竟想得那样入迷。”

顾玉棠望了他一眼,随后淡淡地笑了笑,缓缓道:“没什么,妹妹只是在想,既然祖母为了玉里的病,特地从京城请了章太医下来,那么从京城到云南路途遥远,而且还要途径四川,不知道祖母有没有派人沿途保护章太医的安全”

顾玉成见她笑得很纯真,很自然,而且言语之中也饱含着关心顾玉里的病情,便将他所知道的统统告诉了顾玉棠。

“妹妹猜的没错,祖母知道最近四川流寇横行霸道,且咱们家的马车也要途经四川,才能来到云南的。所以大伯母特地请了陆良卫的杨大人,带了一小队人马上京,沿途护送章太医南下的。”

“陆良卫的杨大人是我四舅舅吗?”顾玉棠疑问道。

“嗯嗯,正是你家四舅舅。因为事关玉里的病情,刻不容缓,所以杨大人就答应了大伯母,会将章太医毫发无损地护送回来的。十日前杨大人已经带着一小队人马上京了,相信不日之后,杨大人就会护送着章太医来到澄江了。”

顾玉成见顾玉棠听后,表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想着她可能是在忧心顾玉里的病情,便轻声安慰道:“三妹妹就别担心了,三妹妹年纪尚小,这些事情就交给哥哥和大伯母祖母这些大人来做就行了。过几天你就只管陪着祖母和柏哥他们去乡下玩几天,玉里有我替你看着呢。”

有顾玉成这一番话,顾玉棠就很放心了。原来她还想着若是自己陪着林氏去了乡下,母亲这几日又不在家,玉里的病情总是反反复复的,若是没一个称心的人照料,那可如何是好?

想不到顾玉成居然主动请缨照顾玉里,她心里面既是感激又是不知所措,日后该如何还了这些人情

世上千债万债,唯独人情债最难还。

上一世她便欠了顾玉成很多人情,若不是上一世有顾玉成的帮衬,她和母亲也没有那么容易就离开了顾家。

顾家从没有家中长辈还健在,小辈们就因为安置外室的事情从而闹合离的,是她母亲开了那个先例。所以合离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了她母亲,说她母亲若不是为了谋夺大长房顾家大老太爷留下来的田产和铺子,宁愿自己背上不孝骂名,也决意要和她父亲合离。

她既重活这一世,就不能让悲剧再度重演。她想要将顾玉里托付给顾玉成,还有一年就该到了顾玉成说亲的年纪了,届时她的二婶梁郡主会给他物色了福建林家和四川海家的两个姑娘,福建林家的姑娘和梁郡主沾亲带故,林家姑娘的生母是梁郡主的闺中密友。再加上林家姑娘素有才名,又生得一副天仙模样,梁郡主很是中意。

顾玉棠当时还以为她的大嫂嫂会是福建林家的姑娘。

可到了新娘子嫁过来了之后,认亲那一天,顾玉棠瞧见被人群簇拥着的新娘子并非是福建林家的姑娘,而是四川海家那位相貌平平却知书达礼的姑娘海氏。当初梁郡主为了撮合顾玉成和林家姑娘的婚事,特地去了三次福建相看那位林家姑娘。

顾玉棠跟着她去看了一次,觉得那位林家姑娘虽然生的一副天仙美貌,可这样像花一样脆弱的美人,是个好生养的吗?且顾家还有那么多事,这位林家姑娘有能力来应对吗?

这也就难怪最后迎娶过来的新娘子会是海氏了,四川海家虽然算不得上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好歹家里面也出了几个读书人,且都还是顾玉成的同科,这对日后顾玉成在仕途上有一定的助力。

海家姑娘虽自幼是在乡里的庄子长大的,可琴棋书画,女红读书,没有哪一样是屈居人后的,且海家姑娘又生得体格健壮,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好生养的。

长房人口简单,子嗣和四房相比,不免显得有些单薄,四房自出了几个读书人之后,就一直想将宗谱从长房夺过来,顾玉成娶了这样一个好生养的媳妇,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不过好在夫妻之间琴瑟和鸣,倒也成了一桩美事。

顾玉棠先是转过头看了屋里的顾玉里一眼,那样一个脆弱的人儿,若是没了贴心的照顾,只怕是很难生存下去了。为今之计,她只得将顾玉里托付给顾玉成了,顾玉成比起其他的顾家人,他是一个不一样的。

“大哥,我知道你们对我们兄妹两个都很好,只是玉里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再过四年我也该到了及笄的年纪,我想把玉里托付给你,我知道这个顾府里面只有大哥对我们是真心的。你答应玉棠,行吗?”顾玉棠说着,走近了顾玉成,低声地哀求着。

第九章 托付

把顾玉里托付给他为什么要托付给他呢顾玉成先是一愣,然后在心里思索了一番。

他知道顾玉里虽然是一个傻痴儿,但是只要有贴心的照顾,再加上药物的治疗,傻痴儿病迟早有一天是会被治好的。且顾玉里的生母生父,他的大伯母大伯父皆在世,顾玉里又做为顾家大长房的嫡子,顾家长房以后支应门庭的人,顾氏宗主的后继人。顾玉棠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把顾玉里托付给他呢

他虽然想不清楚,也搞不懂顾玉棠究竟想干什么,但现在长房的长辈们皆不在府里,他的大伯母顾家大太太又去乡下的田庄处理事情了,一时半会也是赶不回来。

他想着先答应下来,等到顾大太太回来之后,他再将这些事情告诉顾大太太,和顾大太太一起商量也好。

至于事后是不是真的将玉里托付给自己照顾,那就另当别论了。

“三妹妹,大哥哥答应你。这诺大的一个顾府,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去处理,大伯母这几天又不在府里,倒是难为三妹妹了。”顾玉成望着眼前瘦瘦小小的顾玉棠,差点忘记了她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是她却满心都想着顾玉里。

想到这里,顾玉成不由得对顾玉棠产生了几分敬意。

顾玉成虽不想揽下这么大的担子,但还是道:“你若是担心下人对玉里照顾不周,你只管派人将玉里送到我的墨玉馆去。墨玉馆的院子虽不大,但还有一两间屋子是空闲着的。至于把玉里托付给我,三妹妹实在是言重了,还是等大伯母回来之后,咱们再做商量吧!”

顾玉棠知道,若是此刻就将顾玉里托付给顾玉成,他必定不会答应。但顾玉里的智力如今已退化成个五六岁的孩童,若是照顾好了就好,若是没能照顾好,出了什么差池,顾玉成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来赔她们家。

担子太重,他不会揽,也不敢揽。

“大哥哥,多谢你愿意将玉里接去墨玉馆照顾,玉里他还小,若是哪里惹恼了大哥哥,请大哥哥千万莫要怪他,也请大哥哥能够细心地照料玉里。我陪着祖母此去乡下,不知多久回来,这段时间玉里就麻烦大哥哥了。”顾玉棠说着,欲弯下身子向顾玉成行礼。

顾玉成知道她这一次是有心谢自己,也就没有拦着她了。待顾玉棠行完礼之后,顾玉成便道:“我今晚回去便着人将墨玉馆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玉里居住,墨玉馆里有母亲为我添的小厨房,你把玉里平时吃的菜单命人抄一份送过去,我也好让人准备玉里日常的吃食,以免他过去了,饭菜不合胃口又吵闹起来。”

“大哥哥想的真周到,我这就命人去将玉里平时吃的菜单抄一份,送去墨玉馆。”顾玉棠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着身旁的阿华去差人办这件事。

看来她这一次真的是找对人了,顾玉成做事周到且小心谨慎,把玉里托付给他,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一直昏睡着的顾玉里像是醒了,传来了一阵阵的吵闹声。

顾玉棠听到碗碟打翻的声音,一面吩咐阿华送着顾玉成和顾玉柔出去,一面连忙打开房门,朝着顾玉里所在的碧纱橱走去,掀开一层层的珠帘,顾玉棠瞧见顾玉里此刻正依偎在蔡妈妈的怀里嗷嗷大哭着,有一个药碗被打翻在地,流了一地的药汤。

蔡妈妈用着一个小拨浪鼓哄着被她抱在怀里的顾玉里,一边向顾玉棠解释道:“三姑娘,看来咱们得快点请太医来给里哥看看了,里哥这几天夜里总睡不好,每到半夜就会做噩梦被惊起,起来之后就是嗷嗷大哭不止,感觉里哥的记忆里又消散了许多,刚才奴婢进来的时候,竟然不识得奴婢,还要躲开奴婢。”

“我知道了,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蔡妈妈也别太担心,等太医来看之后,我们玉里一定会好起来的。”顾玉棠走近了顾玉里,望着他那张已经苍白到没有任何血丝的小脸,鼻子在有一出没一出的呼着气,玉里的病情越来越加重了,若没有人精心的伺候,只怕等不到太医来的那一天了。

“刚才姑娘和成大爷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太太让我回来,就是让我来照顾里哥的。既然姑娘要把里哥送去成大爷那里去,由成大爷亲自照料,那奴婢就陪着里哥一起去墨玉馆。不然墨玉馆里面都是隔壁院的人,难免对里哥照顾不周。”蔡妈妈继续拨动着拨浪鼓,哄着刚才还在怀里大哭不止的玉里入睡,慢慢道。

“蔡妈妈,有您这番话,我就彻底放心了。原先我也打算让您陪着里哥过去,照顾里哥的,想不到您竟这样心心念念着里哥,玉棠实在感激不尽。”顾玉棠说着,紧紧抱住了蔡妈妈,眼泪又不自觉地从眼眶之中倾泄出来。

还好,还好有蔡妈妈,如果没了蔡妈妈,她真的不知道该让谁过去陪玉里了。

“我的好姑娘,可不能再掉金豆豆了。女人的眼泪就是那金豆豆,珍贵无比,若是随随便便就出来,那就不珍贵了。”蔡妈妈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方绣帕,轻轻擦拭着顾玉棠的眼角。

“蔡妈妈,您这次过去墨玉馆,虽说有成大爷的照拂,可是毕竟隔壁院人生地不熟的,还需要多番打点。等会我就命人去取一百两银票,给你拿着,去到隔壁院也好打点那边伺候的丫头小厮,和他们处理好了关系,以后你们在墨玉馆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顾玉棠话音刚落,转过身就去吩咐阿华去取银票了。

母亲离开之前,特地塞了一千两银票在她放私房钱的匣子里。母亲知道她这一次可能会出去很久,一时半会回不来,府里面的大小事务虽说有赵敬福家的帮忙打理,可也有使银子的时候,赵敬福家管着外院的事情,内院自然也需要人来打理。

母亲留给她一千两银子,为的就是让她打点内院伺候的丫头婆子,那些丫头婆子虽说都是家里面的家生子,可若是没有银子平时打赏奖励,只怕办起事情来也没有那么顺心。

片刻之后,去取银票的阿华已经回来了。顾玉棠将自己发髻上的一根石榴翠玉簪取了下来,并着银票一起交给了蔡妈妈。“这簪子是我给妈妈的,请妈妈务必收下,从今以后,玉里就拜托给妈妈了。”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护住玉里,只能托付给别人。

第十章 准备

“姑娘实在是折煞奴婢了,这支碧玉簪子,奴婢还记得是太太当年送姑娘五岁的生辰礼物,姑娘很是喜欢,常年戴在发上,如今怎么能给奴婢呢?若是被奴婢一不小心打碎了,可该怎么办呀”蔡妈妈说着,将那支碧玉簪重新插在了顾玉棠的双螺髻上,并紧紧地握住了顾玉棠柔软的小手。

正当顾玉棠要说话的时候,蔡妈妈抢先一步道:“能照顾哥姐一场,是奴婢的福分。姑娘不要给奴婢什么,奴婢都这么大年纪了,也用不了什么了。奴婢现在只求里哥的病赶紧好,姐也尽快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了,最好生个大胖小子。这样奴婢就心满意足了。”

蔡妈妈望着顾玉棠,布满褶子的脸上展露了一个难得的笑容。

在她的印象里,蔡妈妈好像从没像今天这样笑得那样开心。

就是这样的一个笑容,让顾玉棠有了一丝心安。

顾玉棠没有说话,紧紧地抱着自己眼前的蔡妈妈。蔡妈妈觉得顾玉棠虽然和以往有了变化,但到底还是小孩子脾性,所以一边抱着顾玉棠,嘴中还道:“傻丫头,我不仅会护好里哥,也会护好你的,让妈妈好好抱着你。”

青鱼巷,澄园。

澄园是顾二老爷顾礼才的府邸,是一个四进的大宅院。因着顾家二老爷顾礼才打理顾家的庶务多年,又接手了顾家与其他商贾之间的交易,仅云南的茶叶市场,顾家就已经占据了三分之二,使得顾家从原本普普通通的商贾之家,一跃成了澄江府第一世家,云南为数不多的几个富商之一。

家大业大之后,顾礼才便在青鱼巷祖屋的位置命人建造了两座园子,一座便是顾玉棠家的荟园,另一座便是澄园。两座园子,便占据了青鱼巷大半的位置,剩下一半的位置,则是顾家听戏的戏楼四宜楼和澄江知府吴有仪一座三进的大宅院。

博山居位于澄园的西北角,地方偏僻,但是胜在景色宜人,一打开窗,便是一望无际的翠竹林,郁郁葱葱的,种满了整个澄园的西北角。林氏是寡居之人,顾家大老太爷病逝之后,按礼她应该移到西边的寒山院去,可是寒山院距离正房路途遥远,周围风景也比不得博山居好,顾礼才知道林氏喜静,便没有让她迁过去。

林老太太信佛已久,每月逢初一十五她都会在府里斋戒沐浴,并抄写经书,供奉在佛前。此刻,林老太太正跪坐在蒲团之上,手中拨动着一串一百零八字的红珊瑚珠,两只眼睛微微闭着,像是在沉思什么一样。

这个时候,佛堂的木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伺候的丫鬟明玉端着几碟精致小巧的点心走了进来,放在桌上后,恭身行礼道:“老夫人,梁嬷嬷见您今天晚上斋菜用的那么少,知道您这几天因为里大爷的事,没什么胃口。特地吩咐了小厨房,做了一些您容易克化又不油腻的小点心来,这其中还有您最爱吃的江米糕,老夫人要不要尝几块”

林老太太睁开双眼,朝着桌上放着点心的碟子看了一眼,虽然大大小小摆满了一桌的点心,可她没有胃口,便是做得再如何精致,她也不会下口的。

她拨动着手中的红珊瑚珠,淡淡道:“听那边递过来的消息,说今天晚上成大爷过去之后,三姑娘陪着成大爷说了好一会话,三姑娘还让成大爷答应过几天将里哥送去墨玉馆,由成大爷亲自照料。”

明玉跟在林氏身边伺候多年,论机警程度,她不如管着老太太小厨房的明兰,论讨老太太欢心,她也不如老太太身边的贴身丫鬟春寒,论资历,她更不如自小就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梁嬷嬷。但好在她做事妥帖,是个管得住嘴的,所以平时她伺候的时候,林氏总会和她絮叨几句家常。

明玉的语气依旧像平常一样,端了一盏茶到老太太身边,缓缓道:“里大爷的病情这两年一直反反复复的,大太太请了多少名医来看诊之后,一直未果。这几天大太太因为乡下田庄出了事,所以就下去处理了。可能是大太太担心她去了之后,没有人照看里大爷,所以就让三姑娘将里大爷送去成大爷那去。”

林氏接过明玉递过去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似乎是觉得太烫,用嘴吹了吹之后,林氏又喝了一口。“你是这样想的”

明玉一脸茫然,她不知道是哪句话说错了,连忙俯身跪下,脑海中回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她又将自己的话细想了一遍,发现并没有什么错处。

突然,老夫人将手中的茶盏轻轻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小几和茶盏之间碰撞产生了一道不小的响声。“其实三姑娘这样做,也对。以前从没发现,她竟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知道马上就要陪着我去乡下了,府里又没有一个主事的,里哥到时候便没人照料。她肯将里哥儿送去大郎那里,也在情理之中。”

“大太太呢?大太太说过什么时候回来没有”林氏突然回过头,问着身边的明玉道。

“老夫人,今个傍晚大太太就命婆子套车出去了,听说是乡里的田庄发现了管事扣押佃户银钱的事情,大太太就亲自下去查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奴婢就不得而知了。”明玉知道有些事瞒不住老夫人,索性就将自己知道都告诉了老夫人。

早在半个月前,顾大太太就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她,让她若是林氏这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命人过来回禀她。她一个月的月例才三吊钱,若是得了林氏的赏,一个月最多也不会超过一两银子。顾大太太一出手就拿了五百两银子给她,她自然要帮她做事了。只是院子里林氏的耳目众多,她也不敢做太暴露的事情。

“大老爷呢?大老爷去了外地这么久,说是去商量三七的生意,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归来”林氏又问道。

“昨个儿府里面收到了大老爷的来信,说大老爷在外地遇到了他的同科,几个人相谈甚欢,恐怕没有两三个月是回不来的。大老爷还提到了老夫人,说是让老夫人您别担心,他会安全归来的。”明玉望着老夫人,一字一句地道。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更何况自己的大儿子还做了那么多让自己糟心的事情,说是去文山商量三七的生意,实际上是去和自己的外室相好,别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派出去的人都回来禀告她了,自己的大儿子确实是去找外室相好了。她不愿去管,是还相信她的大儿子会迷途知返,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这也难怪杨氏会出走去寻他了,虽然说千错万错都是她儿子的错,可若杨氏是个厉害的,哪里会有机会让那个外室有机可乘。她年纪大了,这些事情本就不该她管,所以她才会同意杨氏去文山找自己的大儿子的。

只要不在家里面闹,不把那个外室领进门,不让那个外室的孩子上家谱,做出让祖宗蒙羞的事,他们夫妻二人在外面怎么闹都行,就算闹得天翻地覆,和她也没有任何关系,她只管在家里面享她的儿孙福就是。

第十一章 童言

过了三四天之后,天还蒙蒙亮,林老太太一大早就吩咐人套了车,着人准备去乡下的行李,可林氏的箱笼实在太多了,大大小小七八个木箱子,再加上柏哥的两箱小玩样和一箱换洗的衣物,足足装了五辆马车。

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是顾家发生了什么事了,林老太太带着孙子们出去避难呢。那些杂七杂八的箱子中还包括林氏准备给新人的礼物,以及送给二房冯老安人和蔡大太太澄江的土特产·。

二房冯老安人侄子大婚的时候,递了喜帖上来,那个时候林氏正病着,且她还是孀居的妇人,不适宜出现在那样大喜的场合里,所以她就命梁嬷嬷备了贺礼,亲自送去了乡下。由梁嬷嬷亲自送去乡下,可想而知这份贺礼是有多么珍贵。

林老太太自从年纪大了之后,晚上便没有多少睡意,天还蒙蒙亮就披着一件白灰色的大氅,坐在堂屋里的竹编木椅上,一旁伺候的贴身丫鬟春寒正给她捶着腿。“差人去叫三姑娘了吗?三姑娘可醒了”

春寒没有抬头,继续低着头捶着林老太太的腿,认真答道:“三姑娘已经醒了,梁嬷嬷已经差人去请三姑娘过来了。”

这个时候,小厨房伺候的明兰面带着微笑走了进来,走到了老夫人的身边,关切道:“老夫人那么早就起来,等一下还要做四五个时辰的马车才能到老家,到了老家只能去吃晚饭了,要不要奴婢去让人端几碗小米粥过来,老夫人就着前几日我娘给我送来的豆豉和萝卜干用点萝卜干和豆豉都是村里的人自己做的,味道很是爽口。”

“你家村里做的萝卜干和豆豉我最喜欢吃了,只可惜每次我都还没有尝过几次,就被柏哥儿那个混小子给偷吃完了。那个混小子,别的不喜欢吃,就贪这口萝卜干了。”林氏说话的时候,明兰已经吩咐人将小米粥和豆豉萝卜干一起端了上来。

林氏一看到那个萝卜干,欢喜得不得了,还没等明兰给她布菜,她自己就已经夹了一块,放到了自己嘴里。

萝卜干很脆,也很辣,林氏吃了一块,鼻梁上已经渗出一层细细的汗珠了。她虽然吃不得辣,但吃小米粥还是要配点咸菜才爽口。

“你们村的萝卜干,还是一如既往地辣,柏哥喜欢吃辣,怪不得他天天来偷吃了。”林氏笑着道。

“若是柏哥实在喜欢吃萝卜干,我写信给我娘,让她下次来送萝卜干的时候,多做一点送过来。”明兰一边说着话,一边给林氏布着菜。“老夫人,您尝尝这个豆豉,这可是陆良的土特产呢。”

“不吃了不吃了,前不久四房让人给我送了一罐石屏的豆豉来,我吃了半个月的豆豉,给我吃腻了,现在我见到豆豉就怕。”

话音刚落,林老太太望向了春寒,”春寒你去请三姑娘过来吧!她刚醒,想来还没有用早饭,就让她来我这里吃吧!”林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手帕轻轻擦了擦嘴。

春寒得了林氏的吩咐,片刻之后就将顾玉棠请了过来。这个时候,林氏已经着人备好了新的碗筷,亲自给坐着对面的顾玉棠盛粥了,“这个小米粥是爪哇那边运过来的小米,萝卜干是明兰家乡的特产,你好好尝尝,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顾玉棠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差点没接住林氏递给她的小米粥,若是摔了,只怕会惹得林氏恼怒,所以她还是稳稳地接住了。

用了几口小米粥和萝卜干后,顾玉棠觉得萝卜干很是好吃,又夹了几块放在自己的碗里,然后一口气将碗里的小米粥的吃完了,吃完后顾玉棠还舔舔嘴,像是意犹未尽,还想要再来一碗的样子。

顾玉棠虽然心里面还想要再吃一碗,可是林氏却不准她再吃了,等一下还要做四五个时辰的马车,若是吃多了,路上颠簸,那刚进去的东西,指不定就全部吐了出来,若是吐在路上还好,若是吐在车上,那真的是难以收拾了。

看顾玉棠吃白粥都能吃出津津有味的模样,林老太太突然笑了笑,这孩子,是个讨人喜欢的,若是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由自己细心教导,没遗传了她娘的那股倔脾气,或许出落得会更亭亭玉立,或许她会比喜欢柏哥儿更喜欢她。

就在顾玉棠放下手中碗筷的时候,二门上的张婆子突然慌慌张张进了院子,走到春寒身边嘀咕了几句,然后就迅速退了下去。

她是把守二门的主事婆子,一定是出了要紧的事,否则绝不会亲自踏足内院的。

林氏望着现在同样表现得满脸惊慌的春寒,问道:“春寒,是出什么事了吗”

虽然当着外人在场,但在她看来,顾玉棠还是个七八岁懵懂无知的小屁孩,什么也不懂,所以她也就没忌讳,直接将刚才张婆子说给她的原话转述给了林老太太,“老夫人,近日澄江府中闹盗贼,知府大人吴大人家中的一尊如意金佛被盗,如今吴大人带着手下的捕快班子正在满大街搜查金佛的下落,听说下午还要关闭城门,请老夫人尽快出城,以免耽误了您的行程。”

“不过是一座金佛罢了,丢了便丢了,吴大人堂堂一个四品的知府,还同一个小毛贼过不去,如今闹得人尽皆知,真是不知道吴大人是怎么想的。”顾玉棠一边帮着明兰收拾碗筷,一边口中低语道。

林老太太笑了笑,虽然觉得顾玉棠童言无忌,但话却是说到点上了。吴有仪堂堂一个四品的知府,俗话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区区一个金佛被盗,就亲自带着一对人马挨家挨户搜查,又是张贴告示,又是封锁城门的,未免让人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更何况他还做了那么多年的父母官,若是说他自己不贪墨,只怕将整个澄江府翻个底朝天过来,也没几个人会去相信。

徒长了那么大的岁数,还没一个孩子看得通透,看来吴有仪的官运也怕是要到头了。

“三小姐快别胡说了,这些话在家里面说说倒也怕,若是一不小心传了出去,怕是会惹祸上身呀!”春寒在一旁道。

林老太太闻言,瞅了春寒一眼,满脸的不悦“三姑娘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孩童,童言无忌,哪里懂得那些更何况一个孩子说的话,有谁会当真春寒,帮明兰收拾好东西就下去吧!我这不需要你伺候了。”

第十二章 晕车

春寒自幼就伺候在林老太太身边,极得林老太太的宠爱,林老太太待她也如亲孙女一样。林老太太伺候的几个大丫鬟之中,属春寒和明玉资历最高,但林老太太待春寒更胜过明玉。

林老太太也很少对春寒说如此重的话,春寒不解,虽不知是哪句话惹恼了林老太太,但她知道,若是再凑上去说话只会自讨没趣,于是就径自退到一边。

林老太太刚刚起身,梁嬷嬷就赶紧过来搀扶。既然老太太说过三姑娘是个聪明的孩子,她何不点拨点拨她,看看她是否懂自己的意思。

梁嬷嬷扶着林老太太走出了几步,就朝着身后已经逐渐起身的顾玉棠使了一个眼神,一瞬间,她们两个的眼神对在了一起。

顾玉棠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梁嬷嬷的意思,她做为孙女,就算林氏和她们家关系不大好,林氏偏袒她二叔家,但如今母亲不在,按理说她应该在林氏身边伺候才对。

想定之后,顾玉棠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林老太太身边,用带着孩童般清软的嗓音道:“祖母,昨夜下半夜下了雨,路上有些湿滑,我扶着您,您慢些走。”说着,顾玉棠就用自己藕段似的小手和着梁嬷嬷一左一右搀扶着林老太太出了门。

绕过了抄手游的走廊,又过了垂花门,来到了石雕莲花的影壁前,顾玉棠看见了府里面前来送行的人,在人群之中,顾玉棠还看见了蔡妈妈搀扶着顾玉里站在角落。

自从去了顾玉成的墨玉堂,顾玉里就得到了精心的照顾,才去了墨玉馆不到三天,顾玉成就给顾玉里请了四五回大夫,连着换了五六副药。

换了大夫后,顾玉成才知道,原先专门伺候顾玉里的那个大夫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开的那些药方,净是些治标不治本的安神药,且这些安神药还有很大的毒副作用,若是长此以往服用下去,人不但只是嗜睡了,有可能还会一睡不醒。

正当顾玉成想要去找那个大夫麻烦的时候,那个大夫像是得到了风声一样,一夜之间就全家搬走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甚至于询问左邻右舍的时候,左邻右舍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只说是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大夫了。

顾玉棠望着已经有了一点精气神的顾玉里,心里面很是高兴,看来她把顾玉里托付给顾玉成是做对了,相信不要多长时间,若是舅舅能将母亲从京城请回来的太医安全送到澄江,相信以太医精湛的医术,再加上顾玉成精心的呵护,顾玉里的痴儿病一定会有治好的那一天。

那样的话,玉里就不会死了,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么多的事情了。

顾玉棠相信,若是能成功改变哥哥病死的命运,那么她也一定可以改变父亲和母亲合离的命运,至于那个陈姨娘,她一定会替母亲处理好这一切的。

“姑娘,您困吗?若是困的话,阿华去拿个迎枕出来,姑娘枕着枕头睡会。您昨天晚上睡得那么晚,奴婢见您没睡着,一直都不敢熄屋子里的灯。”阿华穿着一件墨绿色碎花比甲正在后头顾玉棠的箱子里面翻着迎枕。

林老太太没和顾玉棠一辆车,因着柏哥儿年幼顽皮,又是林老太太和梁郡主的心头肉,所以林老太太不放心别人伺候柏哥儿,和柏哥儿坐一辆车,也好照看着些柏哥儿。原先林老太太是想着让顾玉棠和她们一辆车的,可是三个人在一辆马车里,马车里还有伺候的丫头婢子,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于是顾玉棠就选了装自己箱笼的马车,马车上都是自己的东西,伺候的丫头婢子也都是打小就伺候自己的,若是她们主仆之间说什么悄悄话,也不至于传了出去。

“我这几晚心里面总在想着玉里,想着事情,所以就睡不着觉。这几晚倒是辛苦你了,一直没熄灯,陪着我。阿华,谢谢你。”顾玉棠接过阿华递过来的迎枕,缓缓道。

“姑娘不用谢我,阿华也没做些什么。阿华打小就被太太送来姑娘身边,姑娘待我不像那伺候的丫鬟婢子,倒像是亲姐妹一样。阿华感激姑娘还来不及,姑娘怎么就感谢起阿华来了呢。”阿华一边说着话,一边煮着水,准备泡茶。

大户人家的马车里面,都会布置一些已经固定住的泡茶器具,还有放在暗格里的火炉。像顾家这样的人家,几乎每一辆马车里都布置了这些,车内的用具也比一般人家要好上千倍百倍。

顾玉棠坐着的这辆马车有两层,靠里的那一层堆放着顾玉棠的两个箱笼,靠外这一层则摆放着固定住的泡茶小几,小几上面的茶盘和茶杯也都被吸铁石固定住了,喝的时候拿起来,不喝的时候放上去,茶水也不会泼洒出来。

小几的下面还摆放着一个四层的红木食盒,红木食盒里放着用来充饥的点心酥饼。阿华从食盒里取出了几块绿豆糕和兰花根,放在两个白瓷的小碟中,递到了顾玉棠面前。

马车已经出了城,行驶了一个时辰。顾玉棠的前世,很少有这样出远门的机会,坐像这样的马车,她还是头一遭。

起先并没有觉得身体有多不适,可到出了城,驶在城外的官道上的时候,驾车的车夫突然加快了速度,马车一时颠簸起来,顾玉棠只觉得今天早上吃进去的那些食物,还没消化完,此刻正在腹中翻江倒海的。

“小姐是不是晕车了”阿华望着顾玉棠的额头和鼻梁上都慢慢沁出了冷汗,整个人歪靠在迎枕上,两只手紧紧护在腹部,一副难受极了的模样,就知道顾玉棠已经晕车了。算起来,这次还是顾玉棠头一次坐马车,晕车也在意料之中。

“阿华,别去告诉祖母,如今老夫人和柏哥儿在车上玩着正欢,咱们别去扰了她们的雅兴。”顾玉棠忍着腹部传来的一阵阵巨痛,咬着牙齿道。

如今姑娘已经晕车了,若是不及时医治,只怕还会闹出大问题。所以这件事情必须要让林老太太知道,姑娘是林老太太带出来的,晕车了林老太太也有责任,她可以先暂且稳定住姑娘,待姑娘情况好些了,再去回禀林老太太。

她从身后的一个鸳鸯漆盒中取出了两片已经风干了的姜片,一片含在顾玉棠的嘴中,一边放在顾玉棠的肚脐眼上。“听以前的老人说,若是晕车了,就含几片姜片在嘴里,放一片姜片在肚脐眼上,这样就不晕车了。”

顾玉棠已经疼得一动不动了,只能闭上眼睛,含着阿华刚才塞进她嘴里那已经干了的姜片。

第十三章 医治

顾玉棠含了半个时辰的姜片之后,腹痛并未好转,反而更加严重起来,嘴里也因含着姜片,弄得火辣辣的,连着喝了两三盏茶水,也未能消除姜片带来的火辣之感。

茶水刚灌进肚,还没有在腹中留多长时间,顾玉棠又全部吐了出来,还好阿华反应及时,看着顾玉棠有呕吐的前兆,连忙从后面的箱子里拿出来一个搪瓷痰盂,及时接住顾玉棠的呕吐物。

早上在林老太太院里吃的那些小米粥,竟然还没有被克化,连着刚才喝进去的三盏茶水一并吐了出来。

怕顾玉棠还没有吐干净,阿华连忙拍击着顾玉棠的后背,让她将胃中还没有被克化的食物吐了出来。紧接着又干呕了几下,顾玉棠被折腾得已经没了力气,原本就清瘦的小脸上,此刻已经沁满了大大小小的汗珠。

阿华忙从刚才烧水的水壶中倒出一部分热水在小盆里,给顾玉棠擦拭着满脸的细汗,阿华擦着擦着,似乎是动静弄大了,将吐了晕厥过去的顾玉棠给弄醒了,顾玉棠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藕段似的小手紧紧拉着阿华,吃力道:“阿华,莫要去告诉祖母,莫要去告诉祖母,不过是晕车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睡会就好了,就好了……”

还没等顾玉棠将话说完,她又被疼得晕厥过去了,只是一双手还死死地抓着阿华的衣袖。阿华在顾玉棠身边伺候多年,哪里见她遭过这样的罪,她忙擦干净顾玉棠脸上的细汗,随后吩咐驾车的车夫停了马车,往林老太太的马车去了。

林老太太闻讯后,急忙吩咐车队停止了行进,随后亲自到了顾玉棠的马车上。

上了马车,她看见顾玉棠整个人歪在迎枕之中,冷汗不断从肌肤上渗出来,小脸已经苍白得看不出任何血丝了,两只眼睛也是紧紧地闭着,嘴里却是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老太太忙扶起顾玉棠,望着她苍白的小脸,心中喃喃道:真是个傻丫头,自己晕车了晕成这样都要死扛着,不让人来报自己,怕影响了行程。若是阿华刚才听了她的吩咐,只怕她现在已经小命难保了。

“阿华,这件事情你做的很对。你要清楚,你和三姑娘是主仆关系,你们两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番若是三姑娘没出什么事就好,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必定是首当其冲,第一个受罚的。”林老太太扶起顾玉棠,又转过头吩咐着车外的梁嬷嬷。

“春茗,你去前面帮我把随车的邓婆子喊过来。听闻她有一套家传的按摩手法,对晕车晕船的人有独特的疗效,让她按几下晕症就能缓解过来。看着三姑娘晕成这个样子,若是停下车来去请大夫只怕是不成了,去喊邓婆子过来试试。”

春茗正是梁嬷嬷的名字,只有林氏才会直呼她的姓名,旁人皆是不敢。

阿华望着对顾玉棠如此关心的林氏,只觉得有一点奇怪,平时老太太和姑娘关系并不是很好,除了每隔三日晨昏定省可以见一面以外,其他时间姑娘都是见不到老太太的。

什么时候老太太变得对姑娘这样关心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华虽然弄不清楚,但知道老太太对顾玉棠并没有什么恶意,她也就放心了。

邓婆子褪下了顾玉棠上身的衣物,给她喂了点温热的参汤,然后按在了顾玉棠最底下肋骨的稍下处,按了一百下之后,歇了一会,又按了一百下。

如此反复几次,顾玉棠的意识竟然逐渐清醒过来,她一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周围站满了人。

林老太太就坐在她的身边,双目含着泪,紧紧握着她的手,“傻孩子,可苦你了,醒来了就好,醒来了就好,若是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回去之后怎么和你娘交代呀!”

“老太太快别胡说了,三姑娘这不是已经醒了吗?三姑娘没事的,只要多加休息,一定会恢复过来的。”梁嬷嬷对着顾玉棠笑了笑,随后搀扶起了林氏。

顾玉棠自己也没想到,林氏这一次竟然对她如此关心,给自己请来了治疗晕车的邓婆子,刚才又亲自给她喂了参汤,还坐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

林氏以前不是这样的人,至少上一世的时候不是。

上一世林氏对她从没有过半点关心,只是这逢年过节的时候,长房的两家人都聚在一起,林氏瞧着家里面热热闹闹的,孙子孙女在膝下承欢,她夸顾玉柔的时候,也会顺带夸自己几句。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更别提像今天这样关心自己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重活了这一世,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让林氏改变了对她的看法,才会对她如此关心的。

她紧紧地靠在林氏的怀里,低低道:“棠儿一时晕车不适,让祖母担心了,都是棠儿的错。”正说着,眼泪又经不住从眼角撒了几滴下来。

“我的傻丫头,快别哭了,谁没有个三灾五病的,这件事你没做错什么,倒是祖母错了,没能好好照顾你,让你平白无故遭了这些罪。祖母已经吩咐了驾车的车夫,让他慢点走,你且安心地在车上休息吧!”话音刚落,车外有一道声音传了进来。

“老夫人,柏哥刚刚醒了,见您没在,正拿着一堆伺候的小丫鬟撒气呢,您快些过去看看。”一位身着淡粉色比甲的女子正站在车外,向着车里喊道。

阿华掀开了帘子,顾玉棠瞧见了那女子的长相,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来那女子是顾玉柏身边伺候的一等丫鬟水碧,水碧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杏眼桃腮,笑语吟吟间目光流动,一头的乌发用一根水汪汪的翠玉簪子挽起。顾

玉棠一看那簪子,就知不是凡品。这么小的年纪就做了顾玉柏屋里唯一的一个一等丫鬟,想来应该是有些本事的,知道自己压不住那个混世魔王,怪不得知道来请林氏去治那个混世魔王了。

顾玉棠现在都还记得,上一世她那个柏堂弟,因为偷了家里面的钱财出去喝花酒,她二叔顾礼池和二婶梁郡主知道后,吩咐了小厮去烟花之地把他拖了回来,在房梁上吊了三天三夜,不许下人们送任何吃的。

可顾玉柏就是不低头认错,一连吊了三日,人都熬瘦了,偏偏就是不认错,还把自己的亲娘梁郡主臭骂了一顿。

后来林氏知道后,让人给顾玉柏松了绑,在屋里不过和他说了半个时辰的话,竟说得顾玉柏肯低头认错。

自此,顾玉棠便知道,只有自己的这个祖母才治的下家里面的那个混世魔王。

第十四章 筹划

文山,黑山庄。顾大太太杨氏当年陪嫁过来的庄子。

一个极其隐蔽的小院里,杨氏身着一件枣红色镶金丝花边的褙子,简单梳了个圆髻,只在发间并插了三枚镶红宝石的银簪子,简单大方又不失华美。

此刻她正高坐于堂屋中,听着去打探顾大老爷行踪的探子的回话,“太太,老爷半个月前确实是带着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来过黑山庄,因着黑山庄当年是夫人的陪嫁,庄子里的管事早年间就被老爷派过来的人给替换了,庄子里里外外老爷都安插了不少人进去,所以半个月前老爷来暗住的时候,夫人您并不知情。”

几个身着黑衣的探子伏跪在地上,为首的那个长脸探子一字一句地向杨氏禀告道。

“老爷带着那妇人和那孩子过来住的时候,庄子里的人可有什么反应”杨氏托起八仙桌上的一盏茶,轻轻闻了闻茶香道。

“庄子里的人不知道那是老爷,就连庄子里面的老管事,在庄子里面待了十多年的人,竟也不知那是老爷。若不是那人拿出来黑山庄的田产和房契,谁会知道那人便是老爷呢太太明查暗访这么长时间,还是让老爷得了风声给逃了,都是我们的过错。”

伏跪在地上的黑衣探子皆不敢抬起头来,只有那为首的探子略微抬了头,回答着杨氏的问题。

已经三四年了,他总像猫捉老鼠一样躲着自己,无论自己费多大力,甚至于找到了他的居所,他都能想办法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私底下和那外室生了孩子的事情,若不是自己瞒得紧,将他养外室的消息给压了下来,他还能像今天这样安然无恙?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若是顾礼池私养外室的消息传了出去,只怕不仅是长房沦为别人的笑柄了,还会拖累整个顾家和她们一起沦为别人的笑柄。

每当杨氏一想起那次看见顾礼池趴在那个女人的身上偷欢的时候,她心中的火气便不打一处来,她恨不得即刻和顾礼池合离,这样的日子她已经过够了。

她和顾礼池是少年夫妻,多年的夫妻情分,竟比不过一个外室。

顾礼池宁愿整日和外室在外厮混,过风餐露宿的日子,也不愿回来看看她们母子。她已经想好了,玉里是顾家的嫡系血脉,又是长房的嫡子嫡孙,无论是否合离,她都是带不走玉里的。

既然带不走玉里,那她便要带走玉棠,玉棠是个好孩子,是她的掌上明珠,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就算不与顾礼池合离,她也要把玉棠送回杨家。

府里面的林老太太不是个管事的,虽说也是顾礼池的生母,可心里眼里从来只有她的小儿子,更别提顾礼池和她们了。玉棠如今还这么小的年纪,定要好好教养,既然顾家给不了她想要的,那就要把棠姐儿送回杨家。

“太太,府里面递了消息出来,说三姑娘临出门前,将里大爷托付给了成大爷照料,成大爷三天两头请了外头的大夫进去府里给里大爷瞧病,里大爷被这么多大夫看过之后,病情总算有些稳定下来,没以前那样反反复复的了。”春蝉将杨氏刚才喝的茶倒了,随后又重新沏了一壶热茶,倒在了杨氏的茶碗里。

“怎么怎么三姑娘会想着去求成大爷来照顾里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杨氏的脸上面带吃惊,显然是对刚才春蝉说的那些话持着一丝疑惑。

还没等春蝉说话,杨氏又迅速道:“你确定是三姑娘去求成大爷的,不是其他人教三姑娘去求成大爷的。”因为杨氏之前已经着人把韩妈妈从昆明给请了回去,她想着会不会是韩妈妈教玉棠这样做的。

因为她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有这样的主意,这是大病之后开窍了还是着魔了

“太太,是三姑娘一个人的主意,没人教三姑娘这样做,韩妈妈亲自写了信,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陈述了这件事。奴婢知道太太不大相信,那请太太看看韩妈妈写的信吧!”春蝉说着,从衣袖里面把信取了出来,递给了杨氏。

杨氏看了信,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捏着手中的信,嘴中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玉棠怎么会知道这些的我从没有在她面前透漏出半点消息,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怪不得她会让顾玉成照顾玉里了,恐怕就是担心我和顾礼池那厮合离之后,没人照顾玉里吧!”

杨氏说着说着,从木椅上突然滑了下来,跌坐在了地上,手里却是紧紧地握着那封信,“你即刻修书一封,等玉棠从朋普回来之后,让韩妈妈好生请个大夫回来,给玉棠好好看看。实在不行,就让韩妈妈带着玉棠去庙里烧烧香吧!我瞧着玉棠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

春蝉看着杨氏慌乱的神情,忙安抚道:“太太莫急,太太莫急,临行前,太太让奴婢去梅坞里瞧过三姑娘一眼,三姑娘瞧着挺好的,不像是中邪的样子,也不像是得了病的模样。至于请大夫还是请和尚来做场法事,还是得三姑娘回来之后再做打算吧!”

“没错,你说的没错。玉棠是个好孩子,可能就是因为关心哥哥,所有才会把玉里托付给玉成的,可能是我想多了,还是等回去之后,我好好问问她吧!”杨氏由着春蝉搀扶起来,随后便去了内室梳洗。

在玉棠大病,昏迷不醒的时候,她就曾经听她喊过“爹爹,娘亲,我不要你们合离,我不要你们离开我,我想要我们一家人好好地在一起,水里好冷呀,玉棠好冷呀!你们不要离开我……”

杨氏原先以为是顾玉棠在昏迷的时候,胡乱喊的,想不到她竟然真的知道自己要和顾礼池合离

明明自己从没在她面前透漏过半点风声,她是怎么知道的这不是中邪了还能是什么

杨氏越想越不对劲,看来她有必要回去一趟了,玉棠是她的宝贝女儿,如今怕是被妖魔缠身中了邪,所以才会知道那些事情的。

她定要请几个和尚道士来给玉棠驱驱邪,不然后面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澄江府,石鱼巷子,一个两进的院子里。

顾礼池穿着单薄的中衣卧在榻上,怀中正抱着个穿着件青绿色祥纹褙子,素白绸面制成的立领春衫的女人,乌黑的头发简单地挽双螺髻,发髻之上珠翠插的满满当当的,闪得人一时睁不开眼睛。耳垂上两颗莲子米大小的珍珠晃来晃去的,也是直闪人眼睛。

“老爷什么时候才能让我们母子两个顺顺利利地进府,我可以做那见不得人的黑户,但是昌儿,他可是你的亲生骨肉呀!你忍心他一辈子做那见不得光的黑户吗?”说话的女人正是顾礼池怀中的陈氏,此刻紧紧地靠在顾礼池的身上,口中轻声细语地说着。

第十五章 陈氏

“美娘,我怎么舍得让昌儿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黑户呢?他是我顾氏男儿,以后是要承继大长房的人,自然是要光明正大入我顾家门。但此事现在还急不得,宗谱不在我手上,在长房的祠堂里,若是想让昌儿上宗谱,只怕还要经得老太太同意,开祠堂。恐怕波折还不少,跟了我这么久,你怕不怕?”顾礼池望着怀中如花似玉的陈氏,缓缓道。

不知怎的,顾礼池突然叹了一口气,将怀中的陈氏越发得抱紧起来。

“老爷,美娘不怕。以前在乡下的时候,美娘给人浆洗缝补,挖地种菜,什么脏活累活没有干过。要不是美娘爹娘死的早,哥哥又是个不成器的,整日游手好闲,败光了爹娘留下来的那几亩良田后,和别人打赌,又将美娘输给了畅春楼,做了陪人做笑的歌姬。美娘再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出生的。”

陈氏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是金豆豆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淋湿了顾礼池的大半衣裳。

“是美娘连累了老爷,害得老爷流离失所,有家归不得,你就让美娘走吧!让美娘带着昌儿走,这样就不会连累老爷为美娘和昌儿的事情烦心了。”陈氏哭得梨花带雨的,却欲要挣脱顾礼池,站起身来。

顾礼池死死地拉着陈氏的手,没让她站起身来。

“美娘,你这又是何苦呢都到了澄江,我们一起经过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我怎么舍得让你和昌儿离开我你放心,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八抬大轿迎你进府,让你做我的大太太的。”

话音刚落,顾礼池便拿起身边小几上的一块樱桃酥,凑到了陈氏的嘴边,陈氏正要说话,顾礼池就将樱桃酥整个塞进了她的嘴里,害得陈氏半晌说不话来,樱桃酥咽下去后,陈氏喝了半杯水,才暂且压下去。

陈氏擦干净嘴上樱桃酥的碎屑之后,就有一个身穿青色比甲的小丫鬟前来禀报,“老爷,夫人,舅老爷又来了,这次点名道姓说要见夫人。老爷吩咐过,如果舅老爷再来,就让我们拿着扫把撵出去。可是还没等奴婢们拿去扫把,舅老爷就已经冲了进来……”

“现在人来到哪里了”顾礼池拿起小几上的一块杏仁酥,掰成两瓣,送了一块到自己嘴里,显然对此事漠不关心。

小丫鬟神色紧张,她是新来的,没经过什么事,只得据实道:“内院们有婆子守着,舅老爷没能冲进来,只是舅老爷去了厨房,拿了一只卤鸡和两碟花生米后,又吩咐奴婢们拿了老爷的花雕,现在正一个人在前厅吃酒呢,不过赵妈妈已经着人将舅老爷绑起来了,没让他继续闹事。”

“他倒是一点都不见外,真拿这里当他家了,老爷,要不喊几个力气大点的婆子,将他打晕后丢出去得了,省得留在府里继续给他白吃白喝的。”陈氏站起身,抬手便要吩咐人去喊灶上的婆子了。

“美娘别那么着急,既然这次大舅兄点名道姓要美娘出去见他一趟,美娘出去见见也好,同大舅兄好好说说,别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小心我着人将他送去官府,再递了话给衙门,让几个狱卒给他打折了手脚再丢出去喂狗。”顾礼池一边吃着小几上的杏仁酥,一边对着陈氏淡淡道。

别以为他整天不在家里就不知道了陈氏的哥哥陈三顺三天两头往这里跑,每次都是没让人打招呼,横冲直撞进来,去到厨房见着什么就吃什么,像是几天没有吃过饭的人一样,吓得厨房里的师傅几天几夜没睡好觉。

若是陈氏铁了心让他进不来,就凭他请的那几个护院家丁,陈三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三下五除二就直接扔出去了。

顾礼池此言也是在责怪陈氏,没和陈三顺断干净,还藕断丝连着,才让陈三顺一次两次跑到他府里来闹的

“你去吧!快去快回,若是他不肯走,带几个练家子的护院过去,打到他走为止。若是他下次还敢这样胡来,直接打晕送去衙门了得了。”陈氏很少见顾礼池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他一贯对她温声细语,宠溺惯了,对她少有这样言辞狠厉的时候,这一次却还是头一遭。

到了前厅后,陈氏看见一帮婆子丫鬟站在芜廊下来,看着陈氏的哥哥被绑在前厅的竹椅上。丫鬟婆子见陈氏来了,个个惊慌失措,几个眼尖的已经悄悄溜了,剩下几个反应不够的,行完礼之后,也是迅速散了。

片刻后,整个芜廊下就变得空荡荡的。

陈氏慢步走下了石梯,来到了前厅,看见哥哥正被绑在竹椅上,面前的圆桌上放着一只已经被啃完了一半的卤鸡和散落了一桌的花生米和半瓶还没有喝完的花雕。

“陈美娘,你个不长眼睛的,难道没瞧见你哥被人绑在这里吗?还不快点过来替你哥松绑你个没良心的家伙,以为做了顾礼池的外室就能够去做顾家的大太太吗?你想多了,你以为顾礼池是瞧上你这个人吗?他瞧上的是那个孩子,没了那个孩子,你就是个难登大堂的外室。”

虽还隔着一段距离,陈三顺显然已经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全部倾泄出来,对着陈氏破口大骂半天。

“你住口!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你不是来要钱的吗?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只求你拿着这些钱给我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瞧见你,我一瞧见你,我就觉得恶心。”陈氏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陈三顺,直接抓起桌上的一把花生米,塞进了陈三顺的嘴里。

“你不是喜欢吃吗?我让你一次性吃个够!来人,把桌上的那半只卤鸡和那壶酒全部给我塞到陈三顺的嘴里。这一次,我让你吃个够,这样,你就能老老实实闭上你的嘴里。”陈氏说着,脸色突然变得阴暗起来,转过头吩咐身后的丫鬟道。

她则继续望着一脸惊恐的陈三顺,渐渐冷笑起来。

小丫鬟显然也是被陈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迟疑了片刻,终是抓起桌上的那半只卤鸡,朝着陈三顺走了过去。陈三顺似乎也是受到了刺激,身子止不住地乱动,用脚踢着身边一切可以踢走的东西。

桌椅板凳一下子被扫到了小丫鬟的前面,吓得她没抓住手上的那半只卤鸡,卤鸡一下子飞了出去。

“求太太恕罪,求太太恕罪,翠烟不是故意的,翠烟不是故意的。”小丫鬟翠烟连忙跪了下来,朝着陈氏的方向不断磕头。她知道自己的这位主子不是什么善主,若是惹得她不高兴了,只怕她会把人折磨人了掉一层皮。

陈三顺望着那个还在不断磕头的小丫鬟,笑着道:“想当初你也和她一样,在我身边这样哭求着我,想我想办法把你从畅春楼赎回来的,难不成你这么快就忘了”

“陈三顺,你个泼皮腌臜货,休提以前那些事,如果不是因为你和别人打赌,我会被人卖到畅春楼吗?你个不争气的家伙,若是爹娘还活着,指不定得被你活活气死。我现在就替爹娘清理门户!”陈氏指着被绑着的陈三顺,已经是不顾身份地位,破口大骂起来。

“如果不是你和情郎私奔,爹娘怎么会死我看爹娘就是被人活活气死的,是你气死了爹娘,难不成还想杀了我吗?”陈三顺望着被气得冷汗直流的陈氏,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第十六章 无赖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快告诉我。”陈氏显然是被刚才陈三顺的那一番话刺激到了,走到陈三顺身边,不顾自己的身份,拉扯着陈三顺的衣领就大喊大叫起来。

她没有想到,陈三顺那个泼皮腌臜货,竟然还知道这些事情明明她做事已经很小心谨慎了,怎么还会被陈三顺知道难不成他派人跟踪自己

这些事情现在她还来不及多想,她此刻想着,若是这些事情一个不小心传到了顾礼池的耳中,定会引起顾礼池的猜忌。到时候他命人重新彻查自己身世的时候,一定会查到昌儿身上,若是从昌儿身上查出了什么端倪,那她这辈子就彻底毁了。

她不许任何人再来破坏她如今幸福美满的生活了。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陈三顺再继续瞎嚷嚷了。他此番上门来大闹一场,不正是想要钱吗?她给他就是了。

“你老实说吧!你今天上门来,是要多少银子,给你多少银子,你才能紧紧闭上你的嘴,不出去瞎嚷嚷。”陈氏终于冷静下来,扶起身旁一个歪倒着的圆凳就坐着同陈三顺道。

她拿起旁边小几上的一盏茶,轻轻吹了吹茶水上的浮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和之前状若疯狂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陈三顺见陈氏冷静下来,和他好声好气地说话,并且提到了银子,他也不好再破口大骂下去。只得笑着道:“美娘,你也知道哥哥都快三十出头了,还没有娶媳妇。前些天我瞧上了广寒轩的一个红玉姑娘,我和她情投意合,她答应我,若是我给她赎了身,她就愿意嫁给我,给我生孩子。可是你也知道哥哥的情况,三千两的赎身银子,哥哥去哪里找呀所以只能来找你想想办法了。”

陈氏一听到陈三顺说要三千两,差点就晕了过去。这陈三顺,可真是狮子大开口。三千两,那可不是个小数目,够一般的人家吃好几辈子了,而且都还不一定吃的完。她听顾礼池说过,顾家一年田产的收入才一千五百两,陈三顺开口就要三千两,那是顾家田产两年的收入呀!

她现在虽然有了顾礼池给她的几个金铺银铺,可那些收入都放在顾礼池哪里,她上哪里找这么多的钱来给他

“三千两我没有,三百两我倒是可以给你。”陈氏抬起头,望着陈三顺一字一句地道。

“三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吗?陈美娘,我要的是三千两!三千两呀!你若是舍不得花这些钱,那我就把你曾经和阿昌那些事让人抖到顾礼池面前,看看他听了你这些破事,他会有什么反应他还愿不愿意迎娶你进顾家”陈三顺望着陈氏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淡淡地笑道。

他就是吃准了这件事情是陈氏的逆鳞,所以他才敢狮子大开口三千两,给红玉姑娘赎身确实要不了这么多钱,可是钱多有钱多的好处,这次不让陈氏从嘴里吐出三千两给他,那么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陈氏在还没有遇到顾礼池之前,在乡下的田庄替人浆洗缝补,什么样的无赖没见过,他们可以连礼义廉耻都不要,就像水田里的蚂蝗一样,一旦沾上,不吸光你的血是不会罢休的。

陈三顺如今就是这样的无赖了。找她要三千两,简直就是要了她的命去。

“如今老爷在府里,我没有那么多的现银,都在票号里面。你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一定会把三千两凑够拿给你的。”陈氏说着说着,冷汗一股一股从额头上冒了出来。为今之计,她只能先稳定住陈三顺了,如果她不将陈三顺稳定住,放到了顾礼池身边去胡言乱语,那可怎么得了

至于那三千两,她定是要想办法给陈三顺凑出来的。以陈三顺那样泼皮无赖的人,说不准还会干出更卑鄙无耻的事出来。

陈氏和陈三顺约定好了,三日之后普陀寺庙会的时候,陈氏把凑出来的那三千两拿给陈三顺。陈三顺也答应拿了这三千两后,不会再来打扰陈氏了。可谁知道陈三顺就说到做到呢?像陈三顺这样的泼皮无赖,有了第一次,还会有第二次。

这一次是三千两,下一次说不一定就是六千两了,她去哪里找那么多钱来给陈三顺陈三顺这是在把她往死路上逼呀!

可是她还不能死,顾礼池已经答应她,很快就会接她入府,她入了府,就是顾家的大太太,到时候要什么有什么,还怕治不住一个陈三顺吗?等她当上了顾家的大太太,请几个亡命天涯的江湖浪子把陈三顺做掉都可以。

陈氏回到西厢房后,发现顾礼池不在,忙叫来伺候的丫头问道:“老爷去哪了”

小丫鬟放下手中的活计,照实回答道:“老爷说他有事,所以就出去了。老爷还让奴婢告诉太太,老爷今晚不回来吃饭了,让太太不要等着他了。”

“老爷出去的时候可有说去干什么了”陈氏带着一丝担忧询问道。她生怕顾礼池一出去就遇到陈三顺那个泼皮,抓着顾礼池就是说个不停,然后把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说给了顾礼池听。

小丫鬟摇摇头,显然什么也不知道。她就是个传话的,就算自己再多问什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她赶紧趁着这个机会,去自己的箱子里找找原来顾礼池送自己的那些字画名贴。

陈氏想着,遣走屋中伺候的丫鬟婢子之后,自己一个人就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为了不惊动旁人,每次她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地。

她翻了数十个箱子,都没有找到原来顾礼池送她的那些字画名贴,就在这个时候,陈氏的贴身丫鬟翠烟捧着一盏茶就走了进来,看见屋子里的东西被陈氏翻的七零八落的,就问道:“太太是在找什么吗?”

翠烟是她的贴身丫鬟,刚才自己在前厅和陈三顺的对话她都听见了,而且翠烟的契纸都握在自己手里,她若是敢出去外面胡言乱语,她就能找个人牙子来,把她发卖了。

因着翠烟原来管着她的箱笼,陈氏便问道:“翠烟,老爷原来送我的字画去哪了你给我收到哪里去了”

第十七章 乡下

林氏被刚才顾玉棠晕车时的可怜模样吓到了,担心顾玉棠的病情会有所反复,亲自将她接来了自己的马车里面,由自己亲自照顾。

虽说是亲自照顾,可林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大好了,车里面还有顾玉柏那个顾家的混世小魔王,她哪里能分出心出来照料顾玉棠呢?

林老太太叫来了给顾玉棠治疗晕车的邓婆子,让她随时伺候在顾玉棠的身边,阿华也是被嘱咐寸步不离地照料顾玉棠。庆幸的是林老太太的马车里面没有堆放着箱笼,七八个人坐在一辆马车里,倒也不觉得拥挤。

比起顾玉棠的马车,林老太太的马车还要宽阔奢侈许多,马车里用一个绣花开富贵的竹屏隔成了两间,靠里的那一间是林老太太的茶水间,专门伺候林老太太的吃食和茶水的。

靠外的这一间是林老太太歇息的地方,中间固定着一个紫檀木的雕花小几,小几上面摆着一个铁质的棋盘,棋盘上还吸着林老太太之前和顾玉柏下的棋局,马车的车帘是用莲子米大小的珍珠串成的,下面还打着几个黄色的流苏珞子。

林老太太坐在宝相蓝的金丝软枕上面,因着车里炎热,一旁的梁嬷嬷从后面的马车里取了冰块出来,打碎放在青花瓷的莲纹大碗里,端到了林老太太的马车里消暑。

梁嬷嬷站在冰块旁打着扇子,带着几分笑容道:“这才三四月份,天气竟这么炎热,要不是老太太提醒我,叫我预备上了冰块,只怕咱们马车现在已经变成蒸笼了。等到了老家,我们就是那刚出锅的肉包子了。”

林氏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拿起了小几上的另一把青竹团扇自顾自地扇了起来,“我倒是不怕变成包子,怕的是我这两个孩子热坏了,这样热的天,闷在这样热的马车里,如果没了冰块消暑,怕是身上都要热了起痱子了。”

正说着,林氏突然转过头看向了依旧靠在迎枕上昏睡着的顾玉棠,腹痛已经缓解许多,但这一路的颠簸,把从未出过远门的顾玉棠给累坏了,额头上,鼻梁上,手腕上都是细细的汗珠,一旁的阿华也一刻没闲着,备了一盆温水,随时给顾玉棠擦拭着身上的细汗。

“好孩子,可好些了身上还难过吗?可还疼”林老太太接过阿华手里的温热帕子,仔细地擦着顾玉棠额头上的细汗。林老太太望着慢慢睁开眼睛的顾玉棠,心中划过数不清的内疚,想来这孩子应该是第一次出远门,否则不会一上车就歪倒在迎枕上,从头睡到尾的。

“祖母,棠儿已经好多了,没那么晕了。棠儿陪着祖母来乡下,是来伺候祖母的,让祖母在途中能有个说话的人。想不到现在竟是祖母来照顾我,因为昏睡,也没和祖母说几句话。让祖母日常受累,棠儿实在是过意不去。”顾玉棠说着,使尽全身上下的力气,给林氏行了一个礼。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别这样犯糊涂,我对你好,你记着就行,你以后也像我对你好一样对我好就行,这样祖母就很欣慰了。梁嬷嬷,路上颠簸,去把三姑娘扶起来。”林氏在铜盆里扭着刚才给顾玉棠擦汗的帕子,另一旁的梁嬷嬷连忙过来,扶起了顾玉棠。

就在这个时候,驾车的车夫突然停了马车,要不是顾玉棠手疾眼快,赶忙过去扶了一把,林老太太或许就因为重心不稳,跌了一跤。

顾玉棠将林老太太扶到了软枕上,忙对着车外驾车的车夫大喊道:“外头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会突然停车”

“三姑娘,我也不知道,前头的马车突然停了,我也跟着停了,我下车去前面看看,三姑娘和老夫人就在车里面吧!”驾车的车夫是林氏院子里的黄二,和之前驾顾玉棠马车的车夫是两兄弟,都是顾府里积年伺候的下人了。且身家性命皆在顾府,所以林老太太对他们兄弟二人很是放心,每次出门都是他们兄弟二人驾车。

“你也下去看看,黄二比不得他哥哥,是个不经事的,有你下去帮着点,我也放心。”林氏刚才受了惊,所幸被顾玉棠及时扶住,倒也没有出什么大事。喝下梁嬷嬷递上来的一盏茶,便对着梁嬷嬷吩咐道。

梁嬷嬷在林氏身边待的时间最久,是她最体己之人。事情交给梁嬷嬷去做,她总是最放心的。

片刻之后,梁嬷嬷就重新回到马车前,掀开了车帘,将林氏和顾玉棠等人扶了下来。顾玉棠一下马车,就瞧见地上跪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黄肌瘦,头发散乱打成结的小姑娘跪在地上,小姑娘看上去七八岁大的年纪,满是污泥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木牌,上面横七竖八地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大字。

“春茗,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姑娘是哪里来的”林氏拨动着手中一百零八子的金丝楠木佛珠,问着身后的梁嬷嬷道。

还没有等梁嬷嬷开口说话,方才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姑娘就已经连滚带爬地来到了顾玉棠的身边,抓着顾玉棠脚上的彩蝶绣鞋就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喊着。

“官家老夫人,小姐,大寒本是朋普乡里的一佃户的女儿,因着生在二月,爹娘忌讳我,打小就把我放在舅舅家养。前些日子舅舅病死了,舅母说我活着糟蹋粮食,就把我赶出了家门。等我回到家里,才发现我爹我娘已经死在了家里面,身体烂在家里几天,都没一个人来收尸。求官家老夫人,小姐可怜可怜我,买了我,让我有钱来安葬我爹我娘。”

那个小姑娘哭着哭着,竟在地上打起滚来。可却依旧抓着顾玉棠的绣鞋不放,顾玉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一下子吓得后退了几步,然后望向了一旁的林老太太。

现场有长辈在,无论做什么事都需征得长辈的同意。她虽有心给那姑娘几两银子,可林氏还没说话,她怎么能抢先一步

林老太太看着地上已经哭成泪人的那姑娘,瞧着她身上穿的那件粗布衣服,有不少的破洞,且每个破洞处都有一个已经结了疤的伤口,想必她之前没少遭人毒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云南这几年来连续的大旱,地里面的收成也是减了又减,佃户们交了租子之后,就没剩下多少口粮。一家人又有四五个孩子要养,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肯放孩子出去给别人养想必那姑娘的父母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将她送出去的,只希望送出去后,她不会被饿死。但人心难测,谁又能想到后面这些事情呢?

“姑娘,你起来,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拿着这十两银子去镇上请几个师傅,等你爹娘入殓之后就找个好地埋了吧!你也别埋怨你爹娘把你送出去,若非没有办法了,又想你活着,她们怎么舍得将你送出去”林老太太说着,眼角含了几分泪水,她从这个姑娘身上,好像看到了原来的自己。

第十八章 行善

在还未遇到顾家大老太爷顾惜之的时候,林氏还只是乡间一放牛娃,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林氏也生在二月,被视为会克到父母兄弟的不详之人。

江南风俗,二月生者不举。二月出生,就是原罪,即便是世家大族的金枝玉叶,也得掰断。更何况是东昌府,西安一流的清贵世家,那样高的门第,则更相信这样的风俗了。

林氏自出生,就被生母生父丢到了云南,做了庄户人家的放牛娃,父母兄弟怕她以后回来认亲,还将她的名字从林氏一族的宗谱上划了。所幸林氏后来遇到了逃难的顾惜之,这才改变了她这一生的命运。若是没有遇到顾惜之,现在的她还指不定在哪里待着呢。

梁嬷嬷得了林氏吩咐,特地从林氏的钱匣子里取出了十两银子,递到了那姑娘的手上。姑娘得了银子,忙收住了哭声,又转过头对着林氏,止不住地磕头谢道:“多谢官家老夫人,多想官家老夫人,大寒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大寒拿了这些银子,一定要好好安葬爹娘,爹娘活着的时候我就没能在她们身边尽孝,如今死了,我要在他们身边好好陪着他们。”

大寒拿了银子走后,林氏心中又起了担忧。才七八岁的姑娘,拿着这么多的银子去镇上,难免被居心不良的歹人惦记,若是弄不好,可能连性命也会丢了。自己既有心帮她,那就一帮到底吧!

“梁嬷嬷,你再去取五两银子,去跟着大寒姑娘。若是遇上了居心不良的歹人,大寒这么小一个姑娘,我怕她应付不来,更何况如今这个世道,兵荒马乱的。既然我们是做好事,那就一帮到底吧!你跟着去,我总是放心些。”林氏捻着手中一百零八子的佛珠,对着梁嬷嬷嘱咐道。

梁嬷嬷知道林氏是个心善的,也就没说什么,按着她的吩咐去办了。

才到了朋普乡的镇上,二房的冯老安人就派了几个丫鬟小厮前来接她们,为首的丫鬟是冯老安人房里的一等丫鬟紫娟,她穿了件蓝紫色的杭绸比甲,十七、八岁的年纪,瓜子脸,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双螺髻,发髻上插着几只鎏金葡萄的簪子,笑容温和,举止很是端庄,看起来不像是伺候人的丫鬟,倒像是普通人家的管事太太。

“林老夫人怎么才到我家老夫人可是念了您好久了,今天特地请了外头的厨子,做了一桌的好酒好菜等着您呢。还说林老夫人最喜欢吃过桥米线,她也让府里的厨子做了。”紫娟带着几分淡笑,接过了旁边小丫鬟的活计,搀扶着老夫人。

她本就是伺候冯老安人的一等丫鬟,这样体面又简单的活计,当然由她来做了。

“你家老安人有心了,知我喜欢吃乡里人做的过桥米线,特地让人做了。等去到府里,我一定要多吃几碗,不然还对不起你家老安人这样精心的准备。”林老太太说着,就笑了起来。

紫娟还没来的时候,冯老安人就告诉她,大房的这位林老太太是个爽朗的人,做事极有手段,为人也刚正不二,唯独就是溺爱小儿子这一个毛病。但毕竟皇帝爱长子,爹娘宠幺儿。谁家的爹娘不是一心一意向着小儿子的

大儿子以后是要支应门庭,光耀门楣的,所以从小到大都得精心培养。小儿子是爹娘手中的小宝贝,从小到大都是宠着,惯着长大的。

她家冯老安人也是这样,七老爷顾礼明是二老太爷顾惜成和冯老安人老来得子,冯老安人快四十岁的年纪,才得了这么个小儿子,老两口自然是当宝贝一样宠着。所以顾家七老爷,从小到大什么调皮捣蛋的事情没做过,经常去酒楼里面喝花酒被二老太爷捉住了,最多不过训斥几句。换做是顾家六老爷,只怕就没有那么好收场了。

紫娟正想着,突然回头瞧见了身后的顾玉棠。因为要见长辈了,顾玉棠特地换了件青绿色绣彩蝶翩飞到百褶裙,耳上坠着两颗晶莹透亮的翠玉珠子,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星星点点的碧玉簪子,嘴角含笑,显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

真是个漂亮的美人儿!不过就是年纪小了些,若是年纪再长些,只怕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了。

“老夫人,这是谁家的姑娘竟生的如此标志可许了婚配没有”紫娟指着身后的顾玉棠问林老太太道。

“老大家的棠姐儿,她娘临出门前,将她托付给了我,说让我带她来乡下好好玩几天。我想着路上无聊,有她给我做伴也好。棠姐儿年纪还小,尚未婚配。”林老太太笑着道。

“您瞧我这张嘴,问的是什么问题三小姐那样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就有了婚配呢?”紫娟说着,轻轻打了自己两个嘴巴,然后赔笑道。

顾玉棠望着眼前的紫娟,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上一世的时候也是见过这位紫娟姑娘的,不过却是在二房冯老安人的灵堂上瞧见的,这位紫娟姑娘,倒不像表面上看着那样简单。

听说她做为冯老安人的大丫鬟,竟然干出了勾引顾家六老爷的事,还和顾六老爷有了孩子,六太太蔡氏知道后,几乎将整个二房闹了个天翻地覆,还把那个时候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冯老安人直接气死了,二老太爷也被气了躺在榻上半个月才缓过来。

冯老安人走后,整个二房就彻底垮了。冯老安人的那些子侄纷纷替冯老安人鸣不平,据说蔡氏使了大把银子下去,才将这件事情压下去的。那段时间父亲和母亲也快合离了,所以她也没空管二房这些闲事。

“紫娟姐姐,听说冯祖母是个很有手艺的人,会做七八十种面点,什么小猴子呀,桃子呀,冯祖母都会做,不知是不是真的”顾玉棠拉起紫娟的手,一脸天真的问道。

紫娟很少和这样年纪小孩打交道,被问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所幸她还是听冯老安人提过,冯老安人年轻的时候确实是个有手艺的,家里面经营着几家点心铺,而且还是著名的面点师傅,听说当年就是做了一碟通心酥,把顾家二老太爷的心都偷去了。

只是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了,这个小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呀!老夫人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著名的面点师傅,只可惜现在年纪大了,动手的次数是一次比一次少了,三小姐若是喜欢,何不去找老夫人讨教讨教呢。”紫娟淡淡道。

“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没什么讨教不讨教的,想要玩面团就直说,自己想玩面团就算了,怕我不给你玩,还拉出你冯祖母,你可真是个小机灵。”林老太太说着,伸出手拉着身后顾玉棠的手。

第十九章 顾七老爷

“想不到竟然叫祖母给看出来了,棠儿就是想玩面团了。在家里面的时候,娘亲总拘着我,不让我做这些事。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了,祖母还不打算满足我吗?”顾玉棠一副小大人模样,义正言辞地说着。

见惯了顾玉棠可怜柔弱的病态,很少见她如此活泼可爱的样子,林老太太像是被戳中了笑点一样,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呀你,祖母满足你就是,让你冯祖母陪着你这个小机灵玩面团。”

笑过之后,她这才想到,顾玉棠和柏哥儿的年纪相仿,顾玉棠的年纪只比柏哥大一岁,柏哥还像个懵懂无知的顽童,顾玉棠却比他成熟了许多,也更为懂事。

若是顾玉棠早先就养在她的屋中,没受老大和老大媳妇那样多糟心的事情影响,得了她的悉心教导和照顾,或许她现在还会出落得更好。要知道,她教出来的顾家初娘子顾玉佳可是嫁到了山西侯马董氏,山西赫赫有名的富商之一。

顾玉棠原先只不过是想要从那个紫娟口中套出些话来,想不到那个紫娟竟然连冯祖母会做面点都知道。这样的陈年旧事,老黄历,若不是上一世林氏偶然和她提起,她还不知道她那个面容和善,笑起来瞧不见眼睛的冯祖母年轻的时候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面点师傅。

她没吃过冯祖母做的面点,只知道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冯祖母就会领着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一起做敬神的点心,而冯祖母都是从旁协助,敬过神的点心,尝过的人无一不伸出大拇指来夸赞。

还在说话的时候,紫娟已经带着众人到了顾家二房在朋普乡下的宅子,桐园。

桐园是由三座三进的宅子和两座两进的宅子组成的,大门口种着两颗高耸入云的梧桐树,地上散落了满满一地的梧桐落叶,梧桐树的旁边是两个栩栩如生的石狮子,石狮子的口中还咬着两个雕刻着花纹的石球。

绕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又绕过两三座院子,终于来到了冯老安人的住处寒碧院,刚一踏进门,就闻见了满院的花香,长长的芜廊上长满了吊兰,每一株吊兰都开出了白色的小花,廊下的座椅下还种着长得极好的萱草。

紫娟在前面带着路,林老太太和顾玉棠等人就在后面跟着。刚走到走廊的三岔口,就瞧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书生模样,束起长发,拿着一本书,站在廊下摇头晃脑地念着,“孔子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着。”

紫娟见了少年,随即行礼问安道:“七老爷,奴婢带着长房的林老太太和三小姐,四少爷去见老夫人,老夫人现在在堂屋中等着我们过去。”

顾玉棠觉得有些奇怪!那书生模样的少年郎,竟然是她的七叔,顾家的七老爷他看起来怎么会这么年轻

前世今生,她都只和她这个七叔有过数面之缘,没打过什么交道。只知道她是二房冯老安人心尖上的人。

还没有等顾玉棠她们走过去,顾家七老爷顾礼明就已经朝着她们走了过来,向着林老太太行过大礼后,才直起身来,“大伯母什么时候来的侄儿若是早知大伯母会来,早应该在城门口等着大伯母了,是侄儿这次招待不周,让大伯母见笑了。”

林氏笑了笑,这孩子,还和自己脑海中的模样一样,感觉没多大变化。性格也是一样地恭敬有礼,“我来的时候也只给你娘写了一封信,然后就来了。可能她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来,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们。你这次念的什么书今年春围,你可报了名了”

“禀大伯母,侄儿念的是孔子的《论语》,春闱母亲已经帮侄儿报了名。这段时间母亲催得紧,连院子都舍不得让我出,就希望我在会试里能拔的头筹,然后能在六部找个处理文书的小官。母亲说过,我们顾家是商贾出身,能出一两个读书人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出个进士,都是菩萨保佑了。”顾礼明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光一样,让人看着很舒服。

“你能这样想,大伯母就很欣慰了。咱们顾家若是能和你大哥,四哥,五哥一样,再出一名进士,就是真正地光宗耀祖了。省得别人总拿是咱们家是商贾来做文章。”林老太太望着顾礼明手上拿着的那本书,又道:“这次我来,专门给你带了两刀澄心纸和一匣子湖笔,八九块端砚来,为的就是希望你能金榜题名。”

顾礼明连连称“是”,突然瞟见林老太太身后的顾玉棠,问道:“大伯母,这个小丫头便是大哥家的掌上明珠吗?那张小脸,长得竟如此可爱。”

顾礼明说着,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顾玉棠身边,还没等顾玉棠反应过来,两只手就紧紧捏住了她的小脸,“这模样长得真好,和大嫂有七八分相像。大伯母,大哥大嫂这一次没和您一起来吗?”

顾礼明说着,一只手还是捏着顾玉棠的小脸。

顾玉棠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己这位七叔,只能希望他高抬贵手,放了自己。然而顾礼明像是没看见顾玉棠的眼神一样,依旧是捏着顾玉棠的小脸,果然,她重活这一世还是逃不了被叔叔伯伯捏脸的下场,真是难受。

林老太太不愿家里面顾礼池和杨氏的那些丑事传扬出来,所以就算是自家人,到底也没说真话。“文山这几年三七生意好做,你大哥去文山勘查去了。你大嫂陪嫁的田庄出了事情,也下去处理了,玉里又生病养在家里,我就带着棠姐儿来了。”

“怎么不见二哥家的柏哥儿,听说那也是个大胖小子,还是家里的混世魔王,经常惹得二哥二嫂生气。”顾礼明又问道。

顾玉棠觉得顾礼明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一样东问一个问题,西问一个问题,就像是个问题少年一样。

“柏哥儿呀!刚才我们路过前院的时候,他发现前院有一群蝴蝶,只怕现在还在扑蝴蝶呢。”林老太太叹着气道。

“柏哥还是个孩子,孩子天性爱玩,只要大伯母悉心教养,照样可以像大哥一样,中个进士,光耀我顾家门楣。”

“柏哥儿已经到了启蒙的年纪,我倒是想好好找个教习先生来启蒙,可你二婶舍不得,便是我有通天的本领,也对你那二婶没辙了。”林老太太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她的二婶梁郡主出身非比寻常,身体里面流着皇族的血,且柏哥更是她的心头肉,她怎么舍得将柏哥给林氏教养所以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顾玉棠望着还想继续说下去的两人,打断道:“七叔和祖母再这么讲下去,只怕冯祖母该等着急了。”为了不再让顾礼明捏她的脸,她只好打断了顾礼明和林氏的说话。

第二十章 冯老安人

被顾玉棠这么一打断,顾礼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和林老太太站在这里已经讲了好一会话,堂屋里面她母亲还在等着林老太太过去呢。

顾礼明讪讪地笑了笑,道:“母亲还在堂屋里等着大伯母过去用饭呢,若是咱们再继续聊下去,只怕那饭菜都凉了,若是母亲知道是我拉着大伯母在这说话,指不定又要教训我了。”

“既如此,那我先进去看你母亲,用过晚膳之后,你来找我,我同你好好说说话。我这次过来,你大哥特地托了他的同科,在翰林院供职的程大人找了几篇这次会试主考杨生全写的制艺,你晚上过来我拿给你,你回去之后好好看看,或许对你此次会试大有裨益。”林老太太说着的时候,右手在顾礼明的肩头上拍了拍。

顾家礼字辈的人中,只有顾礼明还未娶亲了,一颗心都放在科举仕途上了,从没有别的心思。

冯老安人原想着给顾礼明说一房媳妇,可两人相看的时候,对方觉得顾礼明读书读痴了,成了个书呆子,就算嫁过来也是遭罪的,这门婚事也就这样作罢了。

冯老安人心疼小儿子,对顾礼明的婚事也不怎么上心了,全凭顾礼明喜欢,他想娶什么样的,就娶什么样的。这样娶回来的媳妇,不单单是来伺候她的,更是来伺候顾礼明的,夫妻和睦,比什么都好。

还没走进冯老安人的堂屋,站在门口顾家六老爷顾礼华的夫人蔡氏一瞧见林老太太拉着顾玉棠的手走了过来,就连忙走过来,带着满脸的笑容拉着林老太太的手就进了堂屋。

“大伯母,我婆婆可是等了您好长时间,怎么现在才到快点入席吧!”蔡氏今日穿着件大红遍地金的湘绣裙子,发髻之上琳琅满目的珠宝玉石簪子,一支云纹玫瑰的金簪上,镶嵌着数十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两颗硕大饱满的珍珠耳环坠在耳上,手上还戴着对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

顾玉棠望着眼前是蔡氏,只觉得看花了眼。她一直听说二房的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每年公中的银子仅五千两,若不是典当了些冯老安人当年陪嫁来的几百亩良田和手饰,二房早已经揭不开锅了。

顾玉棠望着堂屋内的陈设,一进门就是两个青花瓷的大水缸,两个水缸都养着群活蹦乱跳的金鱼,大大小小都有,十分地气派精致。随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湘绣的竹编屏风,屏风的四角还坠着四个水头十足,看起来绿汪汪的翡翠金鱼,每个金鱼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如此气派又精致的装饰,若是二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怎么会这么的奢侈可见外面那些传言不见得都是真的。

“怎么才来呀大嫂,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和以前没什么变化呀”冯老安人被众人簇拥着,年过六旬,满头的银丝,穿了件绣凤仙花的淡黄色褙子,耳朵上垂着两个比蔡氏耳上那对还要圆润饱满的珍珠,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很好,面容也是很祥和慈善。

“老大家的棠姐儿在路上犯了晕车,为此耽误了点时间。倒是你弟妹你好等呀!上一次见弟妹还是你家侄女贞姐儿有了孩子的时候,我过来向你讨准信的时候匆匆见了一面,再之后便没有见过了。”

话音刚落,林老太太拉着身旁顾玉棠的手给冯老安人介绍道:“这是老大家的棠姐儿,弟妹还没见过吧”

冯老安人似是眼睛不大好,吩咐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取来西洋眼镜后,才瞧见顾玉棠。见顾玉棠生得娇娇弱弱的,穿着件淡绿色的祥纹褙子,嘴角含笑,像一朵惹人怜爱的花朵。

“你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冯老安人朝着顾玉棠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然后朝着身边伺候的丫鬟使了一个眼神,那个小丫鬟随后就抱来了一个红木的食盒。

因着上一世顾玉棠和二房没多少交际,所以她也不太了解冯老安人,只能规规矩矩地走了过去,有条不紊地给冯老安人行了个礼,“棠儿见过冯祖母,愿冯祖母福寿绵长。”

老年人就爱听几句吉利话,顾玉棠说几句吉利话,也是为了讨冯老安人的开心。

“好孩子,过来拿着。”冯老安人说着,把那个红木食盒递到了顾玉棠的手里,“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了,拿过去吃吧!”

顾玉棠揭开食盒,发现食盒里放着满满当当的精致点心,有酥脆可口的通心酥,还有香甜美味的樱桃煎和其他各种各样的精致小点。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无法摆脱美食的诱惑,当即就掰开了一块通心酥尝尝,通心酥外面裹着满满的芝麻,里面还放了黑黑的豆沙馅,吃起来不算腻人,顾玉棠一气之下吃了四块。

当要下口第五块的时候,一旁站着的阿华连忙阻止了她,“姑娘,等会就该用晚饭了,若是你吃点心吃饱了,到时候吃不下饭,老夫人可是要怪罪了。快些放下,咱们留着晚上躲在被窝里悄悄吃。”

“好的,我放下。”顾玉棠说着,十分不舍地将剩下的通心酥全部放进了食盒里。可是谁能想到,她竟然偷偷拿了一块塞到了衣袖里,准备等一下阿华转过身的时候偷偷吃了。

就在这个时候,顾玉棠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裳,插着根碧玉簪子的英俊少年朝着她走了过来,少年像是没瞧见顾玉棠一样,从顾玉棠身边绕到了冯老安人的身边,请安道:“知明见过二奶奶,愿二奶奶鹤鹿长春。”

冯老安人扶起跪在地上少年,对着身边的林老太太解释道:“这是我大姐定武侯老夫人的嫡亲孙子,我大姐病了好长时间,知明一直在为她寻医问药,跑遍了整个云南。是个好孩子!孩子,这也是你的奶奶,也给她请个安。”最后一句话却是对那个少年说的。

正说着,那个少年欲要给林氏行礼,却被林氏制止了,“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老身怎么当得起世子殿下的礼呢?世子殿下莫要折煞老身了。”林氏亲自扶起了少年,顾玉棠才看清楚那个少年的模样。

长长的头发用一根碧玉簪子束起,剑眉星目,带着淡淡的笑容。嘴角下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像是好多年前就有的疤痕了。顾玉棠看到疤痕,终于想起来少年是什么人了

定武侯姜家的世子姜知明,嘴角就有一个和眼前少年一模一样的疤痕,刚才林氏还叫他世子殿下,难不成他就是定武侯世子姜知明

第二十一章 姜知明

上一世的时候,她曾经远远地瞧见过姜知明。

那次还是在林氏的七十整寿上,定武侯姜家派人送来贺礼,姜知明就是前来送贺礼的人。只可惜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姜知明被人群簇拥着,她没看清楚姜知明长的什么样。

“二奶奶,你不是说让人做了过桥米线吗?知明想尝尝。祖母总是念着想吃乡里人做的过桥米线,但是朋普距昆明路途遥远,若是让人做好了送过去,只怕食材都坏了,所以知明想亲自学学,回去后做给祖母尝尝。”姜知明很是恭敬有礼,没带着半点世家大族公子哥的娇气。

“你祖母呀!就爱吃我做的过桥米线,自她嫁给你祖父后,你祖父整日把她拘着,她便没有再吃过我做的东西了。你是个好孩子,相信你祖母一定会好过来的。既然你愿意学,那我也愿意教。只是这做吃食,难免脏和累,你不要嫌弃才好。”

“知明不嫌弃,只求学了二奶奶的手艺回去,能回去哄得祖母开心。”姜知明望着一旁的顾玉棠,慢慢地说着。

“这位姑娘是什么人?怎么知明面生得很”姜知明指着顾玉棠,问冯老安人道。

“她是你林奶奶家的三姑娘,比你小了几岁,你该叫妹妹才是。”冯老安人望着眼前站着的两个小人,不禁笑了起来。拉起身边林氏的手道:“你家三姑娘可配了人家我瞧着,你家三姑娘和我家知明倒是相配得很,要不要我俩给他们做个媒。”

林老太太听后,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还没等林老太太说话,一旁的顾玉棠已经忍不住道:“冯祖母,祖母,我瞧不上姜家哥哥,他嘴角有一点伤疤,怪是难看的!我不想嫁给他。”

“像是谁愿意嫁给你一样你个屁大点的小孩,能懂什么算了,我不同你一般计较。”姜知明说着,歪过头,不看顾玉棠一眼。

他心中暗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竟然瞧不上自己这还是第一个说瞧不上他的人。

他又看了顾玉棠一眼,瞧见了顾玉棠的胖脸,那样胖的脸,也怪是难看的,

林老太太和冯老安人被刚才顾玉棠突如其来的那番话惊到了,小小年纪,竟知道什么了嫁人了?随后两人看了对方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冯老安人先道:“你瞧我,老眼昏花了。棠姐儿才那样小的年纪,怎么可能婚配呢?倒是让大嫂笑话了。”

林老太太笑着道:“这有什么可笑话的呢?我瞧着你家知明哥儿和我家棠姐儿倒是挺相配的。只是我年纪大了,棠姐儿的婚事自有她母亲做主,你知道大媳妇那个人,把棠姐儿当做心肝宝贝一样宠着,我倒是不好和她多说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管这么多做什么?现在我都不爱管事了,府里面自有我那儿子媳妇管着,只要她不行差踏错,我也不愿多管她的闲事。”冯老安人说着,环视了屋内一圈,没瞧见蔡氏的人影,刚刚才进来的,怎么又出去了呢?

“大太太去哪里了怎么进来一圈,又转出去了。”冯老安人问身边伺候的丫鬟烟花道。

“老爷今天在采石场和别人赌石,没了银子,方才叫了人去找大太太要银子呢,大太太现在可能送银子去了。”烟花如实禀告道。

“怎么老爷又去赌石了大太太就没劝着点吗?三天两头跑出去赌石,家里面还有那么多闲银子给他挥霍吗?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你去寻大太太,让她带着老爷回来,是嫌家里面事还不够多吗?”冯老安人说着说着,一时被气到了,胸口突然传来一阵阵疼痛,疼得她一把抓住了身旁的椅子。

烟花得了冯老安人的吩咐,当即便出去了。

顾玉棠瞧见丫鬟在冯老安人身边说了会话,随后冯老安人就紧紧抓着身旁的椅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就问林氏道:“祖母,冯祖母家发生了什么事吗?冯祖母像是被气到了。”

林氏觉得顾玉棠还是个孩子,和她说说倒也没什么,就把顾玉棠拉到了自己身边。“你冯祖母家里面的事情太多,你那六婶婶又不是个管事的,对谁都言听计从,没半点主见。你六叔赌石多年,你六婶婶不劝就算了,还巴巴给人送银子去,这不就气到了冯祖母。过去给你冯祖母倒杯茶去,让她消消气。”

顾玉棠以前觉得二房事多,想不到今天才知道二房的事情竟然那么多,顾礼华赌石成性,怪不得上一世二房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了,原来竟是有原因的。她想着,若是讨好了冯老安人,对她以后成事也有一定的裨益。

她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了冯老安人身边,一张胖脸笑了起来,显出了两个小小的酒窝,很是可爱。“冯祖母喝茶,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顾玉棠的声音,很是温软好听,听的人很舒服。

“我家棠姐儿真乖,还会给祖母倒茶喝了。只是这茶是武夷山来的大红袍,我不大爱喝,你那知明哥哥爱喝,你去给她送去书房,好吗?”

“好啊,冯祖母。”顾玉棠带着孩童般软软的声音道。

她还清楚得记得,上一世父亲若是得了上好的大红袍,一定会给二房这边送点,因为冯老安人爱喝。如今冯老安人说自己不爱喝,其实是在支开自己,她有体己话想要单独对林氏讲。

虽然她不想见姜知明,但是没办法,既然冯老安人叫她送茶给姜知明,她也不好拒绝,只能板着长脸去书房给姜知明送茶。

刚到书房,顾玉棠发现姜知明在临摹前朝张大夫的字,上一世,杨氏也曾经让她临摹过张大夫的字帖,可她总觉得张大夫的字帖太过端正,又还厚实,不适合女子临摹,后来杨氏又给她寻了当时闺门中最热门的字帖,张大夫夫人秦素的鸳鸯贴,鸳鸯贴是极俊逸的小楷,女子来临摹最合适不过。

“冯祖母叫我给你送茶,我放在桌上,你自己喝吧!”顾玉棠很随便将茶盏放在了书案上,然后就在书房里面转着。

“玉棠妹妹,怎么那么没礼貌,我好说歹说也是长你几岁,叫你,合适吗?不可以叫哥哥吗?”姜知明很显然是不满刚才顾玉棠叫他做你,此刻已经放下了笔,瞧着在屋里面瞎转的顾玉棠。

但是顾玉棠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继续在屋里转着。

这间书房原是堂屋旁堆放杂物的耳房,后来因为顾礼明要攻读科举,就做了他的书房。只是在他的院子里也有一个书房,所以这个书房就很少有人用了,就做了平时客人来了,待客的地方。

书房里面也摆放着一个青花瓷的莲纹大缸,里面种满了碗莲,只是还没有到碗莲盛放的季节,所以都是一片绿油油的荷叶。

“这里面有鱼吗?”顾玉棠问着身后正在喝茶的姜知明。

“我怎么知道这么污的水,就算有鱼,恐怕也死了。你见过哪家这么污的鱼缸里还有鱼的”姜知明瞧着顾玉棠就是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耐其烦地答道。

第二十二章 输赢

“难不成知明哥哥没听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吗?越是清澈的水,鱼就越少,越是像这样的污水,鱼反而会更多。”顾玉棠说着,从高几上拿下了网兜,正准备掀开浮在水面上的荷叶,把网兜伸进去一探究竟。

姜知明一脸不以为意的样子,他笃定了这个水缸里没有鱼,既然顾玉棠说有,那他就陪她打个赌。

“玉棠妹妹,既然你说这里面有鱼,要不咱们来打个赌若是这里面有鱼,便是你赢了,你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一样你想要的东西,若是这里面没鱼,便是你输了,你就老老实实喊我三声好哥哥,玉棠妹妹可答应”姜知明望着顾玉棠,带着些许奸诈的笑容,他现在就准备等着顾玉棠喊他三声好哥哥了。

“赌就赌,谁怕谁”顾玉棠望着姜知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禁也笑了笑。这一次可能要让他失望了,刚才她掀开荷叶的时候,可是瞧见那水面上浮起了几个泡泡,这缸里必定是有鱼,姜知明就等着认输吧!

还没等顾玉棠动手,姜知明已经迫不及待从高几上又取来了一个网兜,直接就伸进缸里捞鱼,捞了好一会,将整个水缸的水搅得更是浑浊,水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水底的东西。

片刻后姜知明把网兜拿了出来,别说是鱼了,就是连只虾米都没有看见,可见那缸里是没有鱼的。

见顾玉棠一副不死心的模样,姜知明又装模作样地把网兜伸进去缸里,第二次捕捞开始了,片刻之后将网兜提起来,还是一无所获。

“玉棠妹妹,这缸里铁定是没有鱼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叫我三声好哥哥吧!叫了之后,只要你喜欢,我身上的东西你瞧上那样只管取走便是。”姜知明说话的时候,顾玉棠从他的语气里感受到了一种老奸巨猾的感觉。

想要让她叫好哥哥门都没有!姜知明你就等着认输吧!

顾玉棠推开了姜知明,用着他的网兜在缸里继续摸索着,可是网兜在水里转过来转过去,确实没感觉到鱼的踪迹。这时候,顾玉棠想到了既然水底没有鱼,那鱼肯定是躲到了水面上。

顾玉棠连忙将密密麻麻的荷叶扳开,然后用网兜在水面上来回了几次,终于有鱼因受到惊吓,钻进了她的网兜里,她将网兜提起来,网兜里面果然出现了小鱼,虽然个头只有拇指大小,但却有三四条鱼在网兜里,活蹦乱跳的。

瞧见了顾玉棠网到了鱼,姜知明就算不想认输也只能认输了,“玉棠妹妹,今天算是你走运,不然你还是得叫我三声好哥哥。这书房里面都是我的东西,你瞧上什么就拿吧!”

话音刚落,姜知明就朝着水缸踢了一脚,还对着那些鱼抱怨了一句,“等你们再大些,一定支起口油锅,把你们通通炸了。”

就在这个时候,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丫头碧烟走了进来,行了礼便道:“表少爷,三姑娘,晚饭已经弄好了,老夫人让我来叫两位去用饭。”

姜知明朝着顾玉棠冷哼一声,就头也不回地先走了,随后顾玉棠拿起姜知明放在书案上的一枚马上封侯的玉佩,笑了笑也跟着走了。

来到堂屋,冯老安人已经命人摆上了个圆桌,每人的面前都放着一个盛满热汤的大碗,然后大碗旁摆着放七八个主食和辅料组成的小碟,主食有鸡脯肉片,乡里人自己炸制的油炸肉和烟熏肠。

辅料有洗过的豌豆尖、韭菜,以及木耳、葱丝和腐竹。小碟的旁边还放着个青花瓷的菜盘,里面放着用热水烫过的米线。

大碗里的热汤用了鹅油封面,汤汁滚烫,但不冒热气。

“知明,你好好尝尝,看看二奶奶的汤里放什么哪些东西,你这个金舌头,想来也难不倒你。”冯老安人说着。

一旁负责布菜的小丫鬟已经用筷子把浮在汤面的鹅油揭开了,然后把鸡脯肉片放了进去,才刚刚入碗,薄如蝉翼的鸡脯肉片已经被烫熟了,紧接着小丫鬟把豌豆尖和木耳,腐竹等配料悉数放了进去烫熟,最后才把米线放进去烫会,之后把大碗递到了冯老安人面前。

每人的身边都站着个负责布菜的小丫鬟,和刚才冯老安人身边站着伺候是小丫鬟一样,揭了鹅油后,把配料和米线先后放了进去。和冯老安人不一样的是,林氏放进碗里的肉是油炸肉,姜知明的则是烟熏肠,姜知明像是不喜欢小葱,所以碗里就没放小葱。

“三姑娘喜欢吃什么肉喜欢吃什么配料”顾玉棠身边的小丫鬟揭了鹅油之后问顾玉棠道。

“我都喜欢吃,你随便放吧!第一次像这样吃米线,倒是新奇得很。”顾玉棠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道。

小丫鬟有条不紊地将配料放进碗里,没有回顾玉棠的话。

米线放进去后,小丫鬟才敢直起身道:“我家老夫人就喜欢这样吃,我们也都习惯了。这过桥米线放鸡脯肉的最好吃,油炸肉次之,烟熏肠再次,因为这碗里的热汤是熬了几个时辰的母鸡汤,若是放了其他,难免冲了味道。我给三姑娘放的是鸡脯肉,姑娘尝尝。”

顾玉棠用筷子夹了碗里的一块鸡脯肉,放进嘴里,刚刚入嘴顾玉棠就被烫到了,她原以为这个汤已经不烫了,想不到还是那么烫。

身边的小丫鬟连忙递了一杯茶水给顾玉棠,忙解释道:“是小暑疏忽了,没告诉姑娘这汤是烫的,害得姑娘烫伤了嘴。”小丫鬟说着,当即就跪了下来,又道:“是小暑的失责,请姑娘责罚!”

顾玉棠喝了一盏茶,只觉得嘴中疼痛难忍,想必嘴中已然是烫红了,看来她是无福消受这碗过桥米线了。

扶起了小暑,顾玉棠忍着嘴中的疼痛道:“没事的,是我心急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不怪你。”

“姑娘当真不怪奴婢”小暑被扶起来后,还是不相信顾玉棠会原谅她,半信半疑地问道。

“当真呀!难不成我还会骗你”顾玉棠淡淡地笑了笑,把此事就此揭过。她没想到,二房的规矩竟那么大,让一个小丫鬟都无法相信自己说的话,看她那样子,若是不讨了罚了,只怕还会以为主子怀恨在心呢。

顾玉棠的住处在二房贺寿堂东厢里,贺寿堂原是冯老安人的住处,冯老安人嫌这里太过僻静,没什么人气,也不热闹,就搬去了她现在住的那个院子里。东厢里的东西样样俱全,且都是崭新的,像是命人刚换的一样。

林老太太住在冯老安人的后罩房里,这样两位老人家也好些话。原来林老太太想让她也住在后罩房的,但她住进去只怕打扰了两位老人家说话,所以就没听林老太太的话。

顾玉棠瞧了一眼西厢房,看见了里面灯火通明的,却没人进进出出,像是里面的人不想被打扰一样。

第二十三章 世子

“西厢里住的是什么人怎么大半夜还不休息”顾玉棠的脚泡在水里,阿华坐在一个小凳上给顾玉棠洗着脚。

“姑娘这几天还是少出去走动走动,你瞧瞧你脚上这几个水泡,个个都肿了和豌豆那样大,等会我找针来,给小姐挑了。”阿华继续低着头给顾玉棠洗着脚,没瞧见顾玉棠正在望着西厢。

“阿华,你说,姜知明那个臭小子是不是住在西厢那边,我瞧着他给冯祖母请了安后,和咱们走的是一条路,只是在走廊三叉路口分开了。”顾玉棠的心思都在西厢,没注意到阿华已经把顾玉棠的脚擦干了,取了针来,准备给她挑水泡呢。

“疼呀!阿华,你干什么”顾玉棠被脚上传来的疼痛带回来现实,低下头就瞧见阿华正在给自己挑水泡。

“阿华,你赶紧住手!你这是想要疼死我吗?”正说着,顾玉棠想要伸回脚,却被阿华死死地拉着。

“小姐,长痛不如短痛。我今天晚上给你挑了,上了药,过两天就好了。若是今晚不帮小姐挑了,小姐再出去转悠几天,只怕这水泡更大了,到时候挑的时候小姐是要疼得哭爹喊娘的。”阿华嘴上说着,手上却是一刻也没闲着,一口气就把顾玉棠脚上的七八个水泡给挑了,一股一股的脓血从水泡里面流了出来。

顾玉棠对血已经没那么怕了,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死的感受比现在的疼痛还要痛苦百倍。所以她这一次咬紧了牙齿,没叫喊出半个字来,由着阿华帮她包扎伤口。

阿华这一次觉得有些奇怪,三姑娘这次竟然忍住了疼痛,没喊出半个字来。在她的印象里,以往三姑娘有个什么小灾小难的,就是手上破了皮,也要喊叫半天,怎么今天会这么反常

她虽觉得有些反常,却也不敢问,只好认为是顾玉棠长大了,变得成熟了,不轻易喊痛喊疼了。但这件事情她还是有必要告诉一下夫人,三姑娘这样一反常态,不见得是一件多好的事

阿华给顾玉棠包扎好后,取来了先前冯老安人送给顾玉棠的红木食盒,从里面拿出了几块芝麻糖,塞到了顾玉棠的嘴里,“当着老太太的面,姑娘不敢多吃,如今老太太没和咱们在一起了,姑娘还不赶紧多吃几块,要不就没机会吃了。”

顾玉棠嘴里一边嚼着阿华塞给她的芝麻糖,一边转过头又去望着西厢,看着西厢里面人影绰绰,却没一个人出来。

西厢,姜知明已经换了白天穿的青布衣裳,穿了件月光白绣祥纹图案的寝衣,低着头在书案上写着字,旁边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在屋子走来走去,“世子殿下,今天晨起奴才听在门房伺候的人说,夫人一大早就命人套了车去了丽江,还带了四五车的东西,看起来像是聘礼。夫人已经去丽江下聘了,咱们应该怎么办呀”

“阿良,你慌什么又不是你娶妻,怎么你比我还慌”姜知明放下了手中的笔,拿起了身旁的一枚印章,盖在了刚才姜知明写字的那张纸上。

“正因为是世子殿下娶妻,阿良才会那么着急呀!听说沐王府的小郡主,一向刁蛮任性惯了,天不怕地不怕,顽劣是在丽江出了名的。若是世子殿下将她娶了回来,只怕府里面得热闹了。”阿良接过姜知明写字的那张纸,叹着气道。

“阿良,你就放心吧!祖母说了,我的婚姻大事由她亲自做主,只要是我不喜欢的,她绝不会强塞给我的。”紧接着,姜知明又道:“你去我的箱子里,取一刀澄心纸出来,我把这幅字裱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世子殿下还有心情裱字你知道,老夫人这些年和夫人的关系不大好,若不是侯爷在这两人中周璇着,只怕夫人早就和老夫人在府里吵起来了。”阿良从姜知明的箱子里左翻右翻,终于找出了刀澄心纸。

澄心纸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用一刀就少一刀,只有他家少爷才舍得用这么金贵的东西来裱字。

“我是祖母带大的,任何欺负祖母的人,我都饶不了她,其中包括夫人。”姜知明说着,眼角突然出现了杀气,不过转瞬之间又消失不见了,他依旧专心致志地裱着自己那幅字,没受其他干扰。

定武侯姜家是云南世代的功勋世家,定武侯老侯爷姜居然是前朝最后一位武科的探花郎,现任的定武侯姜海阳也就是姜知明的父亲,也是今朝唯一出现过的一名武科状元,因着在京城太让人眼红了,定武侯老侯爷有所顾忌,就举家搬迁到了云南。

姜海阳的生母冯氏是顾家二房冯老安人的亲姐姐,昭通冯家在云南也是历经了几百年的老牌世家了,而且满门仕林,祖上更是出过三名进士,其中两名更是入了内阁。只是时间久了,再强大的世家也有衰败的一天,冯家和姜家顾家结亲就是为了挽救败势,可是却徒劳无功。

姜海阳的夫人也就是姜知明的生母陶氏,是云南总督陶谦的嫡次女,家里面千尊万贵宠着的人,因着冯老夫人体弱多病,不是个管事的,所以家中所有事情都压在了陶氏的肩上,若是做的不如冯老夫人的意,少不了受冯老夫人的气。

“老爷自从娶了冯姨娘入门的那一天,夫人就和老夫人对上了,都这么些年了,两人没有和解的趋势,反而愈演愈烈,让老爷和少爷夹在中间难做人。”阿良给姜知明按着宣纸,姜知明在给宣纸上涂浆糊。

“这些都不是你应该管的事,你就老老实实给我装裱,哪里来这么多闲话是不是又想讨打了”姜知明不理阿良,继续给宣纸涂抹着浆糊。

寒碧院,后罩房中也是灯火通明,冯氏和林氏遣散了屋里伺候的丫头,坐在炕上说着体己话。

“老姐姐,听说你家侄女东昌府林家的林三姑娘尚未嫁娶,还待字闺中不知是不是真的”冯氏递了块花生糖到林氏手里,然后接着道。

“我三侄儿,他舅舅家的三儿子都快三十了,还没娶亲,他心气高,什么人都瞧不上。你们正定林家和西安东昌府林家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人家,要不老姐姐帮我去和侯爷说说,让我三侄儿娶了你三侄女,我三侄儿是人中龙凤,你三侄女也是名动一方的才女,才子配佳人,你看怎么样”冯氏望着林氏,虽不知道林氏是什么意思,想来这个忙她应该会帮的。

真是只老狐狸!林氏还以为冯氏要和她说什么体己话,原来是想要让她去和东昌侯府说项,这个忙她可帮不了!

人中龙凤还会没有人来上门说亲?只怕是身上有什么暗疾,没人敢上门来说亲吧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不去做。

第二十四章 说项

“二弟妹,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你这个忙我实在帮不了。你知道我大哥那人的性格,每次去东昌侯府拜访的时候,他都闭门不见。我那大嫂更别提了,林三姑娘虽不是她嫡亲的孙女,却是她从小带大的,比嫡亲的林二姑娘和林大姑娘还要宝贝,你说她怎么肯让林三姑娘嫁过来”

林氏说着,在心中暗道:这冯氏的三侄儿真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冯家一个败落的云南老牌世家,虽然有着祖上的荫封,可近些年出来的读书人是越发地少了,再加上京城里的冯氏旁支都另立门户,不大认他们这支云南所谓的冯氏嫡系。

西安的东昌侯倒是几百年的清贵世家了,且代代都出读书人,祖上更是一门七进士,翰林院十个翰林,差不多有八个翰林是出自西安的东昌林家。且西安林家族学更是办的有模有样,可以和外面正经的白鹿洞书院,三鸣书院,百草书院一较高下了。

一年不知有多少云南的达官贵人写信来给林氏,让林氏想想办法把自己的亲戚儿子塞进西安林家的族学里面念书,可林氏没一个是答应下来的。东昌侯和她不睦已久,又不肯认她这个姐姐,哪里还会答应帮她这个忙呢?

“这可怎么办呀他舅舅已经塞了一千两银子给我了,说让我办成这件事。若事情没有办成,只怕这一千两我得不了还要受到他舅舅的责问。老姐姐,你可得帮帮我呀!”冯老安人话音刚落,若不是林氏急忙扶住,只怕冯老安人已经给林氏跪下了。

“二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呀难不成你办不了这件事,他舅舅还要打你,骂你不成”林氏将冯老安人重新扶到炕上,问道。

“老姐姐,你也知道。这几年华儿迷上了赌石,三天两头拿着家里的银子去外头和别人赌石,可是华儿哪里是个懂行的。一开始便被别人哄骗走了一万两银子,我那大儿媳妇又是个没主见的,事事都依着华儿,若不是我把老爷留下来的那些房契地契给藏起来了,只怕华儿已经拿去同别人赌了。”

说着说着,冯老安人的眼眶就湿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掉了下来。

“我同他舅舅好说歹说,他舅舅才肯拿出五千两来资助我们,若没有他舅舅这五千两,只怕我们二房早已揭不开锅了。正因如此,我才会答应替他舅舅向你们东昌林家说项,不然我哪里丢的起这张老脸”冯老安人说着说着,渐渐止住了眼泪。

亏得冯氏出身大户人家,知道礼义廉耻,若换了旁人,林氏不答应去帮他们说项,只怕旁人已经开始大吵大闹起来了,哪里肯这样轻易放过林氏

“二弟妹,我虽不能帮你去东昌侯府说项,倒是可以帮你去正定林家说项。正定林家和东昌侯府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人家,正定林家虽然比不上东昌侯那样大富大贵,可胜在人口简单,养出来的姑娘,不见得比其他人家养出来的姑娘差!”林氏拿起旁边高几上的一碟花生糖,递到了冯老安人手里。

“这个花生糖我尝过了,你也尝尝。你也是做祖母的人了,这样随随便便就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赶紧吃块糖甜甜心。”听林氏说着,冯老安人已经拿了一块花生糖。

还没等花生糖入嘴,冯氏又忍不住道:“老姐姐可是愿意帮我去正定林家说项了”

“正定林家的大姑娘,我堂兄的亲孙女林如敏年前刚满了二十,只因体弱多病,这么多年都还没嫁出去。你家三侄儿愿意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去正定说下这门亲事,只是有一点要告诉你侄儿,将人家姑娘娶回家后,要好吃好喝地待着,不可有一丝地懈怠。”林氏话音刚落,就把梁嬷嬷叫了进来。

“好,既然老姐姐应下了,那我就写信同他舅舅说,都是姓林的姑娘,正定的和东昌侯府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老安人今天晚上就是为了这件事来找林氏的,见事已说成,她就没有再叨扰林氏了的必要了,站起身来就要走。

林氏也没有留她,看着她就这么走了。

冯氏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的,她可是只真正的老狐狸。

当初嫁进顾家门的时候,她就瞧出了冯氏是个有心机的,分家产的时候,特地去哄着太夫人,给二房多分了三千亩的良田。如今顾家六老爷顾礼华的太太就是她亲自选的,蔡氏出身小门小户,被人拿捏惯了,做事没什么主见,顾礼华让她去送银子,她连劝都没有劝,巴巴地就去送了。

不过这样的儿媳,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听话,倒不会做出违背她意愿的事情出来,做什么事情都是顺着她的心意。只是生了晟哥之后,一直没有所出,冯氏瞧见蔡氏都不怎么高兴。

林氏想着顾玉棠可能还没有睡,就打算吩咐梁嬷嬷去看她一眼,顺便带上刚才冯氏给她送来了花生糖。

“梁嬷嬷,你去东厢那边看看三姑娘,再去西厢那边看看柏哥儿,柏哥这个混小子,一天到晚没见到人,不知是跑哪去了把食盒里的花生糖匀出来,送去给三姑娘和柏哥,一人一份。”林氏和冯氏弯弯绕绕说了一晚上,说得有些累了,竟一下子没坐稳,歪在了炕上。

梁嬷嬷忙伺候着林氏睡下,才敢道:“是,老太太。怎么这才几日,老太太竟然喜欢上了三姑娘,什么东西都往着三姑娘那里送。”

林氏没回答,梁嬷嬷只好先去送东西了。

才过了半晌,梁嬷嬷就来到了东厢,见屋子里还点着灯,想着顾玉棠可能是还没入睡,便敲了敲门,小声道:“阿华姑娘,三姑娘在屋子里吗?”

屋子里的两人被梁嬷嬷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以为是林老太太让梁嬷嬷来检查她们是不是在躲着吃夜宵的。阿华顾不得吃点心,咽下口中的酥饼后,才敢高声对着屋外喊道:“梁嬷嬷,姑娘已经睡下了,奴婢正收拾东西呢。”

睡下了怎么这么快刚才她明明还瞧见屋子里有两个人影。不过既然阿华都说三姑娘睡下了,那她也不便进去打扰,万一扰了三姑娘的好梦,她可担当不起这个罪名。

“老太太命我送了些花生糖来给姑娘,既然姑娘已经睡下了,那就请阿华姑娘出来取一下吧!”梁嬷嬷看着屋内闪动的人影,沉声道。

屋里顾玉棠和阿华经过一番商讨之后,终于还是让阿华出门取了梁嬷嬷放在地上的食盒。

等阿华取了食盒进屋,只听见顾玉棠一阵又一阵的抱怨,“祖母也真的是,三更半夜还让梁嬷嬷来送东西,害得我刚才通心酥吃到一半,就连忙吞了下去,幸亏没噎到,不然三更半夜去哪里请大夫”

“还不是姑娘像是没吃过点心一样,一直狼吞虎咽的,满满当当一大盒点心,奴婢还没吃多少,全进了姑娘的肚子,姑娘可得少吃点,不然是嫁不出去的。”阿华嘴里还在吃着一块点心,对着顾玉棠笑道

第二十五章 秘密

“怎么我多吃几块点心你都要来教训我,阿华你胆子是越发大了,到底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顾玉棠转过头,对着身后的阿华问道。

“得得得,小姐,算是我怕了你了。你以后想吃多少点心,阿华都不拉着你了,由着你吃,等小姐的肚子变得圆滚滚的时候,别来阿华身边哭着说当初我没劝你就行。”阿华将榻上的被子铺开后,打开箱笼,把顾玉棠常用的油茶籽的枕头放了上去。

这个油茶籽的枕头是顾玉棠惯用的,顾玉棠只有靠在上面,才不会失眠,所以每次出远门的时候,阿华都会帮顾玉棠带上这个枕头。

顾玉棠坐在圆凳上看着阿华在帮她收拾寝具,悄悄把刚才梁嬷嬷送来的食盒打开,拿出了食盒里的那碟花生糖,递到了阿华手里。

“知道你喜欢吃这个,以往每次出门遇到卖花生糖的小摊,你都会驻足一会,看着那个花生糖直流口水,我倒是不喜欢这种甜的掉牙的东西,你全部拿走吧!”说着,就强塞了一块花生糖到阿华的嘴里,要不是阿华反应及时吐了出来,差点就滚到了喉咙噎着了。

“用这个把你的嘴塞上,看你以后还怎么说我”顾玉棠哼了一声,就吩咐阿华熄了灯。

澄江府,石鱼巷子,顾礼明二进的宅子。

书房里,陈氏趁着顾礼池还没回来,就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可是将整个书房都翻个底朝天过来,都没瞧见原来顾礼池送她的那些书画。

听着书房里沙漏的声音滴滴答答的,陈氏担心顾礼池今天可能会早归,连忙将守在门外把风的碧烟唤了进来,“你不是说老爷送给我的那些书画就藏在这里吗?怎么我找了这么半天,连书画的影子都没瞧见,你是不是害怕受罚,故意诓我的”

“不,奴婢没有诓太太,奴婢亲眼瞧见老爷前几天命人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然后老爷和宋管事在里面进进出出的,像是在搬着什么东西。”碧烟不敢欺瞒陈氏,只得将自己那天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只是那天她隔得实在是有点远,一时没看清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

陈氏听了碧烟的话,心中顿时有了疑问。

顾礼池命人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还和宋管事在里面进进出出的可这书房就这大点地方,哪里放得下几个大箱子,难不成这个屋里有密室

可顾礼池压根就没和她讲过这里有密室呀难不成顾礼池有意隐瞒了她不成

“碧烟,去帮我把油灯拿过来,我仔细瞧瞧这屋里到底有什么古怪”陈氏接过碧烟递来的油灯,就顺着书房的墙角转了起来,可一连转了几圈,陈氏都一无所获。

难不成是她想错了,这屋里或许真的没有密室。

这个时候,突然有几声狗叫从外面传来,是顾礼池回来了吗?

她和碧烟两个人,连忙将屋里的陈设恢复原状,正当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她发现靠近房门的地砖和屋里的地砖颜色不一样。

靠近房门的地址颜色深一点,屋里的地砖颜色浅一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不成有人把地砖撬开,又重新盖了上去。

她支开了碧烟,让碧烟继续在屋外守着,若是有人来了就赶紧提醒她。陈氏费尽全身上下的力气,勉强才揭开了一块地砖,揭开地砖她才发现,原来这地砖下面竟然埋着金光灿灿的金砖,而且数量还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那天顾礼池命人搬进来的大箱子,里面就装着这些金砖

还没容她多想,就听到了有脚步声朝着她们这边来了,陈氏连忙将撬开的地砖恢复原状,又上去剁了几脚,见地砖严实后,连忙关上门就出来了。

门一关起来就瞧见顾礼池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美娘,你不在屋里好好歇着,跑来书房做什么?”顾礼池推开门,朝着书房里面瞧了一眼,见没什么异样,又关了起来。

“老爷,妾身前几日瞧见这个书房一直闲置着,什么人来打扫,想着昌哥也到了启蒙的年纪,妾身就来打扫打扫这个书房,给昌哥读书用。”陈氏望着顾礼池,温声细语地道。

顾礼池望着陈氏,一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里,看着陈氏娇美的容颜,浅笑着道:“你呀你,就是太操心了。昌哥才多大的年纪,就要读书了我顾氏的族学在石屏办的有模有样,堪比外头那些正经书院,我打算以后把昌哥送去石屏,且我四弟五弟都是两榜的进士,由他们亲自来教导昌哥,胜过外头那些书院的夫子”

“老爷是打算让昌哥步入仕途吗?”陈氏依偎在顾礼池怀里,朝着他的耳朵耳语道。

“昌儿是我和你的孩子,我自然要为了他的将来考虑,且我们长房这么些年了,就我二弟家的成哥入了仕。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出过一个读书人了。我想让昌儿入仕,是为了你和我们顾家考虑。你若是有了昌儿这样一个入仕做官的儿子,以后便再也没人欺负你了。”

顾礼池把头靠在陈氏的头上,越发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老太太哪里还有杨氏老爷可想好怎么办了”陈氏又问道。

她始终放心不下这件事,若是顾礼池不迎她入顾家门,那她一辈子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被他人瞧不起。

虽说昌哥是她亲生,可府里面还有一个杨氏,听说那杨氏也有个哥儿,杨氏大可以不管顾礼池的感受,直接把昌哥接进府去养着,那样昌儿倒是成了顾府的哥了,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老太太和杨氏那里我自有法子,你跟着我这么久,受的委屈以后够多了,这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和昌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了。”话音刚落,顾礼池就抱起了林氏,朝着屋内走了去。

朋普,顾家二房的桐园。

一大早,林老太太就收到了顾礼池的来信,信中已经指名了他要迎娶陈氏入府,让她去好好劝劝杨氏,还有就是把祠堂的钥匙和宗谱交出来,他要给陈氏和昌哥上宗谱。

林氏一时气急了,把手中顾礼池写来的那封信瞬间撕的粉碎,丢到了炉子里给焚了,随后叫来了在外伺候的梁嬷嬷,“梁嬷嬷,老二家从金陵回来没有”

“老夫人,二老爷还没有从金陵回来的,二太太的姐姐从京城回来探亲,正巧遇上了二太太,前几天让人递了消息回来,她们要下月初三才能返程,还特地吩咐了奴婢,这几天陪着老夫人在朋普好好玩呢。”梁嬷嬷把前几天二太太梁氏命人递来的话一五一十和林氏说了。

第二十六章 办法

“都什么时候了老二和老二媳妇还想着玩”林老太太一急,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高几上,把高几上的茶盏都震得跳了跳,“梁嬷嬷,你写信给老二媳妇,就说我病了,病得快要死了,让她赶紧带着老二回来。”

“老夫人,这怎么行?您还好生生的,怎么能平白无故咒您呢?”梁嬷嬷不敢写,她跟着林氏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大怒的林氏,想来大老爷那信中必定写了某些话,一时刺激到了林氏。

“梁嬷嬷,我让你写你便写,哪来这么多的废话”林氏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就跟着来了,“老大媳妇这些日子在干什么你可有消息”

“大太太这些日子一直住在黑山庄,据黑山庄的探子来报,大太太月初就去了,已经住了大半个月了。”梁嬷嬷不敢望林氏的眼睛,低着头道。

“比起老大,老大媳妇倒是沉得住气,不愧是陆良杨家出来的女儿,就是和别人家的不一样。你也写一封信给她,说我已经叫了老二一家回来,也让她赶紧回来,家丑不可外扬,他们两个在家里面闹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我顾家的脸面往哪搁呀”林氏似乎是说得急了,连着咳嗽了几声。

“那三姑娘那里,要不要着人去告诉她一声,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梁嬷嬷递了一盏茶上去,询问道。

“杨氏让我带着棠儿来朋普,就是不想她和老大的那些烦心事让棠儿知道,你还要去告诉她你呀你,跟着我这些年,也是越发得老糊涂了。”林氏喝着梁嬷嬷递上来的茶,缓缓道。

“是是是,奴婢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三姑娘才七八岁大的孩子,知道父母的这些烦心事,还指不定给急哭了呢。老太太放心,奴婢不会让三姑娘知道的。”梁嬷嬷说完,就下去写林氏吩咐写的信了。

晌午时分,林氏刚刚用过午饭,和冯老安人在堂屋里说话的时候,顾玉棠就和着姜知明一起过来了。冯老安人今日一改往常,穿着件宝蓝色万事如意团花湖绸褙子,戴着一只碧玉镶嵌赤金的簪子,在人群中很是耀眼夺目。

林氏今日的妆容和服饰都很是朴素,没压过也没盖过谁。她见今日的顾玉棠一直坐在堂下绞着手帕,眼圈周围黑黑的,整个人也是无精打采的,像是昨天晚上没睡好一样。就让人递了一盏茶过去,顾玉棠这才抬起头来。

“棠儿,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怎么整个人没精打采的。”林氏关切地问道。

还没等顾玉棠回话,顾玉棠身边站着的阿华就迅速道:“老太太,你可得让人捉一只猫来呀!昨天晚上小姐睡到半夜,突然有一只耗子从屋顶上掉了下来,掉到了小姐的榻上,一下就把小姐给吓醒了。小姐被吓到之后,就一直没睡得着,晨起的时候随便眯了会就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是哪里来的耗子”冯老安人连忙唤来帮顾玉棠准备房间的管事,问道。

帮顾玉棠准备房间的管事是二房的杜管事,二房的家生子,住在二房也几十年了。从没听见哪里闹过耗子的事情,就问顾玉棠道:“三姑娘,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吃了点心才入睡的。我们这府里,就厨房有几只耗子,其他地方都耗子都让夜猫抓走了,定是三姑娘的点心没关严实,引来了耗子。”

“是,昨天晚上姑娘入睡之前,确实吃了东西。”阿华有些站不住了,害怕林老太太因为知道她偷偷给顾玉棠吃点心,责罚自己。

“既如此,我等一下吩咐下去,让人抱一只猫到三姑娘的院里。只是这春天来了,猫儿叫春是常有的事,三姑娘不要被吓到才好。”杜管事答完话,冯老安人就吩咐他下去做事了。

这个时候,林老太太突然厉声对着阿华道:“我不是让你晚上不要给姑娘吃东西吗?你还给她吃那么多的点心,还好昨天晚上只是引来了一只耗子,若是引来一群耗子,咬到了三姑娘,那可怎么办”

这一次顾玉棠抢先了阿华,“祖母,是我自己管不住嘴,也没收拾好食盒,才引来耗子的。这件事不怪阿华,怪棠儿,若是祖母要罚,就罚棠儿一个人好了。”说着,顾玉棠就跪了下来。

见顾玉棠跪下来后,阿华也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姐,让小姐担心受怕的,老太太若是要罚,就罚阿华吧!”话音刚落,阿华就护在了顾玉棠的前面。

林老太太瞧见顾玉棠和阿华两人都跪了下来,在心中暗笑了几声,这两傻孩子,还真是主仆情深呀!她怎么忍心罚呢?

“老姐姐,不怪棠姐儿和她那丫头,应该怨我,那食盒还是我给棠姐儿的,老姐姐若要罚,这罪魁祸首该是我才对。”冯老安人坐在她旁边,低语道。

这个冯氏,也和个小孩子一样,她哪里说要罚了。不过既然冯氏给她寻来了楼梯,那她就顺着冯氏给的楼梯下吧!

“二弟妹,我哪能怪你呢?你也是心疼棠姐儿,她在家里面我总拘着她,不让她多吃。所以她才会背着我吃这么多的点心。既然这次冯祖母替你们求情,那我这次就放过你们,若是再有下次,必定严惩!”林老太太说着,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冯老安人。

既然林氏没有处罚她们,阿华连忙就扶着顾玉棠站了起来,拍了拍顾玉棠膝上的灰。

就在这个时候,姜知明突然从外头走了进来,瞧见顾玉棠一脸狼狈的模样,不禁觉得好奇,问了句,“你是去地上打滚了身上竟这么灰”

顾玉棠没搭理他,姜知明就对着冯老安人道:“二奶奶,过几天就是乡里的葡萄节了,到时候长新街的法门寺还会举办庙会,二奶奶可想着出去看看”

冯老安人看了姜知明一眼,又瞧了顾玉棠一眼,见两人像是冤家一样,笑了笑道:“人老了,走不动了。等过几天晟哥从他外祖家回来,你就带着棠姐儿和晟哥好好出去看看,乡里的庙会难得举办一次,而且还有爪哇那边过来的商户摆摊,你就带着棠姐儿去好好玩玩。”

冯老安人话音刚落,姜知明和顾玉棠各自看了对方一眼,冷哼一声就走了。

瞧着两个小人走出的背影,冯老安人拉着林氏的手道:“老姐姐,你仔细瞧瞧这两个小家伙,多配呀!咱们可得想办法给他们凑成一对。”

林氏没应她,脑海里想着杨氏和顾礼明的事。

第二十七章 来信

因着蔡妈妈在府里面照顾玉里,顾玉棠让她凡是府里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写信来告知她。顾玉棠刚刚回到屋里,门房就把蔡妈妈写来的信送来了。

因着门房伺候的都是外院的人,不是内院伺候的,多多少少是要打赏些银钱的。

顾玉棠不知道二房外院伺候的打赏惯例是多少,就胡乱让阿华拿了个银裸子赏了那小厮。

那小厮得了银裸子,放在嘴里咬了咬,连忙塞到了随身的衣袖里。“谢三姑娘的赏,若是三姑娘以后有什么用的到下人的地方,只管和小人说,小人必当竭尽全力。”

顾玉棠点了点头,没和他多说什么,吩咐阿华送着他出去后,就关上门,打开了蔡妈妈写来的那封信。

信上说蔡妈妈听厨房负责采买的婆子说,有一天婆子出门买菜的时候,遇见了顾礼池身边伺候的小厮石头,石头出现在澄江,想必顾礼池必定也在澄江。

可之前听说顾礼池在文山采买三七,怎么会突然回来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蔡妈妈一时拿不定主意,又找不到杨氏,就命人写了信来告诉她。

顾玉棠坐在竹椅上,紧紧地捏着蔡妈妈写给她的信,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让父母合离的时间又加快了一步

上一世她明明记得父亲和母亲合离的时候,那天她刚好过了十岁的生辰,可如今的她才八岁,父亲母亲合离的时间竟然提前了两年会不会因为她的重生,打乱了许多事情发生的顺序,就比如上一世林氏不太喜欢她,这一世就对她转变了看法。

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她这一世就算拼上性命,也要阻止父亲母亲合离。

阿华跟在母亲身边那么久,母亲的许多事情阿华都知道,她身边发生的事情,阿华也会一一告知母亲。父亲母亲合离前必定是有预兆的,阿华跟在母亲身边那么久,必定是知道了什么。

她这样想着,就将阿华唤了进来。

阿华是母亲从小就指来伺候她的,陪着她一起长大,若是自己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她,她也许为了保护自己,不愿和自己说真相。现在她只能和阿华和盘托出了。

“阿华,你知不知道我阿爹阿娘要合离了刚才蔡妈妈写信来告诉我,说让我有一个心理准备,你说阿爹阿娘怎么会合离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告诉我?”顾玉棠说着,假模假样地哭了几句,随后就扑到了阿华的怀里。

“姑娘不哭,姑娘不哭。就算老爷和太太合离了,你还有阿华呀!阿华会一直守着您,护着您的。”阿华说着,眼里满是泪水。

心中暗道:蔡妈妈是夫人指去伺候里哥儿,按理说她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她和春蝉,难不成是蔡妈妈暗中发现了什么

“阿华,我知道,你之前就知父亲母亲要合离的事情了,可是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呢?为什么要一直瞒着我”顾玉棠说着,抬起头望着阿华。

见阿华也是望着自己,四只眼睛瞬间就对在了一起。阿华的心里面一直打着鼓,老爷和陈氏的那些事情她该不该告诉姑娘可当时她在太太面前立下誓言,这件事情就算到死,她都不能向旁人吐露一句,更何况是姑娘。

但是这一次姑娘这样问她,定是知道了她有些事情瞒着她。她也不打算隐瞒了,就算太太要罚她,她也认了。

“姑娘,其实早在两年前,太太就发现老爷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还亲自撞见了老爷和那个外室在行苟且之事。那次是春蝉和我陪着太太去的,回来之后,太太便让我二人立下誓言,让我不要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特别是不能让姑娘知道。”话还没说完,阿华就跪了下来。

“这些事情不是我不愿告诉姑娘,是我不敢告诉姑娘呀!姑娘是太太心尖上的人,年纪又还那样小,若是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姑娘,不是害了姑娘吗?所以奴婢不敢,隐瞒了姑娘这么久,请姑娘责罚!”

“阿华,我罚你做什么?我现在感激你还来不及,谢谢你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顾玉棠说着,亲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阿华,拍了拍她衣服上的灰。

如果她今天没有受到蔡妈妈的来信,没有问阿华这些事情,只怕这些事情阿华就算死,也不会向自己透漏半句的。

娘亲就是太爱她了,出了什么事都是埋在心里,舍不得告诉她,怕她知道了后难过伤心。

可她既然重活这一世,老天爷一定是让她来拯救娘亲拯救父亲的,若照阿华那么说,父亲现在已经和陈氏有了孩子,否则父亲是不会那么早回澄江的!

父亲回澄江的目地就是想让陈氏和那个孩子上顾家的宗谱,可祠堂的钥匙和宗谱都在林氏里,怪不得她今天早上去后罩房和林氏请安的时候,看见林氏也是一脸的愁容。

难不成林氏也知道这件事了或许她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答应母亲带她来乡下的,母亲让林氏带她来乡下目地就是为了保护她,让她不受父亲母亲那些烦心事的影响。

不过如今她已经知道了,若是不做点什么感觉对不起这个消息。她拉起了阿华的手,快速道:“阿华,我们去找祖母。”说着,就拉着阿华的手出来东厢。

在还没有来朋普之前,太太就吩咐了阿华,林老太太不像个管闲事的,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让她去求冯老安人去。可事情并没有像太太所想的那样,林老太太对三姑娘很是喜欢,只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不知林老太太是怎么想的。

绕过抄手游走廊的时候,姜知明迎面就走了过来,要不是顾玉棠及时刹住,只怕现在已经整个人撞到了姜知明的身上,顾玉棠没有时间搭理姜知明,抓起身边阿华的手,就往着堂屋的方向去了。

阿良整理了刚才被顾玉棠弄乱的衣裳,看着顾玉棠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闲话了几句,“少爷,你看看那个顾家丫头,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毛毛躁躁的,刚才撞到了少爷,连句‘对不起’都没说就走了。也是少爷脾气好了,换作是我,一定给她点颜色看看。”

“阿良,你要给她点什么颜色看看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姜知明望着顾玉棠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随后转过身就提起了阿良的耳朵,一边提着他的耳朵,一边还道:“你要给人家小姑娘看什么颜色。”

阿良以为姜知明对顾玉棠有了好感,便求饶道:“少爷,不敢了,不敢了,阿良不过是随口一说,哪敢给顾家姑娘颜色看。”紧接着,阿良瞧见姜知明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又道:“我看少爷笑得如此开心,是瞧上顾家姑娘了”

“我没瞧上她,瞧上你了,阿良你个混小子,一天就知道胡说八道的,罚你半个月的月例!”顾玉棠的背影越走越远了,渐渐消失在走廊里,姜知明转过身,这才拽着阿良的耳朵走了。

第二十八章 因果

澄江府,青鱼巷澄园墨玉馆。

顾玉成还在屋子里给顾玉里喂药,外头伺候的小丫鬟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闯了进来。进来连喘气都还没喘够,就道:“大爷,事情不好了。隔壁院闹起来了。”

她的神色慌张,像是如临大敌一般,又道:“大老爷回来了,还带回了个女人,现在和大太太在望海轩里面闹起来了。”

小丫鬟说话的声音极快,顾玉成一时没反应过来小丫鬟说的话,把药碗递给一旁的蔡妈妈,问道:“你再说一遍,隔壁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丫鬟这时喘了大半天气,勉强道:“大爷,您快过去看看吧!大老爷带了个外室回来,如今正在望海轩和大太太闹着呢。”

他大伯和大伯母回来了,他怎么没有收到消息难怪他昨天晚上瞧见隔壁荟园点起灯笼来,原来是有人回来了。

没等顾玉成多想,小丫鬟又从嘴里吐了一句出来,“大老爷此次回来,还请了四房的四老太爷过来说项,想要说服大太太,纳了那个外室入府。只是老太太还没回来,开不了祠堂的门,不然现在两人已经去祠堂闹去了,大太太一时气急了,差点拿起剑来砍大老爷。”

“这可如何了得老爷和太太回来没有怎么去个金陵省亲,都这么久了,还不见回来”顾玉成虽是家中的长子,可到底没经多少事。头一次遇到长辈发生这样的事情,他还是需要去询问长辈的,看长辈是怎么说?

“老爷和太太还没回来的,太太前几天写信回来,只说有事耽搁了,要十天半个月才回得来。但也没说是什么事。”小丫鬟如实禀道。

“算了,我还是亲自过去看看,你们就留在这里照顾里哥儿,莫让这些糟心的话,传入里哥的耳中。蔡妈妈,你随我过去一趟。”顾玉成吩咐小丫鬟道,最后一句话却是对蔡妈妈说的。

她既然跟着过来伺候顾玉里,那么就是墨竹轩的人,所以顾玉成让她陪着过去隔壁院一趟,她也不好拒绝。就跟着顾玉成去了。

到了杨氏的望海轩,伺候的丫头婆子挡在了顾玉成的前面,“大太太说了,没有她的吩咐,不能放任何人进去,成大爷还是请回吧!莫要让我们为难!”

蔡妈妈识得拦路的婆子是杨氏的陪嫁婆子汤婆子,解释道:“成大爷这几天在照顾里哥,听说大太太回来,就想着来告诉一声大太太,里哥在成大爷这里,让她不要担心。”

蔡妈妈像这样说了,汤婆子还是不依不饶地守着门,“没有大太太的吩咐,任何人我都不会放进去的,成大爷还是请回吧!”

顾玉成在外头站着,突然听见屋里杨氏喊得声嘶力竭的声音,“你口口声声说是去文山采购三七,但事实上却是和那个陈氏私会。你说你要纳妾,我可以答应你,要纳多少都行,可这陈氏是什么人,她出身烟花市井,我顾家是什么地方不是给她陈氏藏污纳垢的地方!”

紧接着,杨氏把高几上的茶盏一把摔到了地上,茶盏一下子摔得四分五裂,杨氏踩在碎片上,眼角已经盈满了泪水,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那么快。

“你如今请来了四叔父来为你说项又怎么样不过是因为你知道就这么做对不起棠姐,对不起里哥,有损你在他们两个心中的榜样!如今你这样鬼迷心窍,执意要纳陈氏进门,还请了四叔父来说项,那我也请我们杨家的长辈下来,让长辈们为我评评理,你做的这件事情到底对不对?”

“大侄子媳妇,你也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好。左右大侄子想迎娶进来的是个妾,你是当家做主的顾大太太,难不成还治不了一个妾吗?”站在顾四老太爷身边的蓝氏道。蓝氏是顾四老太爷的夫人,出身江西蓝家,这次她特地跟着四老太爷上来瞧瞧杨氏和顾礼明是怎么回事?

顾四老太爷一把抓住蓝氏,将蓝氏拉到了椅子上坐着。随后低语着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大侄子这次不是要纳妾,是想休妻呀!你以为他把陈氏和那个孩子带回来是来干什么的”

这个时候,四老太爷突然了站起来,道:“池大侄子,既然大侄媳妇不同意这件事,就算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请了杨家的长辈来,只怕还伤了我们两家的情分。如今大嫂还没有回来,我们虽是长辈,但毕竟分了家,我们也不便插手管你家的事。”

蓝氏也站起来赔笑道:“是呀!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街坊邻居还以为咱们顾家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呢。听说大嫂过几天就从乡下回来了,到时候你们要怎么办,就去大嫂面前分辨吧!是开祠堂还是上宗谱,都由着你们。”

四老太爷顾惜诫原来以为顾礼池把他从石屏请回澄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原来是让他帮忙劝说杨氏,让杨氏与他合离,早知今日是这么个情况,他那天就不应该答应的。

大老远跑来,看着杨氏和顾礼池大吵大闹的,也着实是太闹心了。

四老太爷和蓝氏一走,顾礼池和杨氏又开始吵闹起来。

杨氏蹬了顾礼池一眼,把一旁的茶盏全扫到了他的脚下,杨氏的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

顾礼池也毫不示弱地望着她,目光里带了些许的杀意。“阿莹,我们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想来这一次算是到头了。”

“只要我还没在合离书上签一个字,我们两个还是明面上的夫妻。顾礼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含辛茹苦替你把两个孩子带大,棠姐儿和里哥儿再怎么说都是你的女儿,儿子,你为了一个陈氏和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就抛弃他们,你还是棠儿和里儿的亲爹吗?”

杨氏说着说着,就开始哭了起来,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顾礼池,可泪水却是止不住地涌了出来。

“是,我当然是!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受够了。美娘是出身烟花之地没错,可胜在她爱我,心里面只装着我一个人,可你呢?你心里面只装着我一个人吗”顾礼池已经急红眼,指着哭成了泪人的杨氏大问道。

杨氏没有说话,依旧是死死地瞪着他,没移开一点距离。

“阿莹,你不说话是心虚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大舅兄的关系,大舅兄虽然你兄长,但却不是岳母亲生的。你还记得吗?咱们俩洞房的那天,你告诉我说,若是你心里面装着另一个人,我会怎么想?”顾礼池迟疑了片刻,望着杨氏。

“那天我没告诉你,现在我告诉你,我会杀了那个人,让你心里面只装着我一个人!阿莹,如今我做到了,你呢?”顾礼池状若疯癫,站起身来朝着杨氏冷笑了几声。

第二十九章 戏言

“顾礼池,你疯了,你不可理喻!咱们洞房那晚我同你说的不过是戏言,想不到这么多年,你竟然当真了”杨氏已经被气得直哆嗦,把多宝阁上原来顾礼池送她的东西全部砸在地上,最后把整个多宝阁也推倒在地。

一瞬间,瓷器的碎裂声传遍了整间屋子,并在屋子里不断回荡。

顾礼池冷眼瞧着杨氏,冷冷道:“阿莹,这么多年了,你就会这砸东西的本事吗?”

杨氏转过头,脸上的脂粉已经被泪水打湿,把整张脸都弄得模糊不堪,她抬起头冷冷地瞅了顾礼池一眼,接着道:“这么多年了,你不是也只会花言巧语的本事吗?顾礼池,你还记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吗?你还记得我母亲是怎么待你的吗?我母亲待你如亲生儿子一样,你在外上学的时候,哪天不是我母亲来给你送饭,若是没有我母亲,你说不定早就在外饿死了。”

“你别和我提岳母,如果不是岳母待我如亲生儿子般,她临终的时候把你托付给了我,我也不会娶你,更不会同你生下里哥儿,棠姐儿!如果岳母知道你变成如今这悍妇模样,只怕得气了从棺材里面跳出来的。”

顾礼池袖子一甩,背过身去,没再瞧杨氏一眼。

杨氏已经坐不住了,从竹椅上直接滑了下来,瘫倒在地,看着顾礼池的背影。

“你说得对,我是悍妇,只要我还没与你合离,我依旧是坐堂的大太太,那陈氏休想进我顾家宅院一步!”杨氏说着,又忍不住痛哭起来。杨氏自己也没想到,她竟与顾礼池走到了这一步,她该怎么办呀

里哥儿该怎么办她最爱的棠姐儿该怎么办呀

见杨氏态度坚决,顾礼池只好放缓了语气,没之前那么疾言厉色,“阿莹,我正是念着岳母对我的好和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才来求你。美娘也是正经人家出身的大姑娘,若非父母早亡,也不会落到与我为妾。倘若你不愿与我合离,就接受美娘,让美娘好好孝敬你。”

“呸”杨氏啐了顾礼池一口,“她若是正经人家出身的,怎么会嫁与你为妾顾礼明,陈氏可是出身烟花之地,那孩子还指不定是哪里来的野种的你也敢给他开祠堂,上宗谱,你让顾家的列祖列宗如何看你呀”

“杨莹,你不可理喻,别以为有长辈护着你,我就怕了你,我这就写来休书,休了你!”顾礼池没转过头看瘫倒在地的杨氏,而是打开了房门,直接走了出去。

房门刚打开,就被重重地关上,顾礼池用力过大,以致房门阖上后还在微微地颤着。

外头的汤婆子见顾礼池出来后,连忙进了屋子,看见屋子里一片狼藉,所有的古玩瓷器,几乎被摔成了碎片。

杨氏一个人瘫倒在碎片的中央,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太太,你又何必同老爷置气呢?这样反倒让亲者痛仇者快呀!”汤婆子安慰着杨氏,把她扶到了竹椅上坐着,随后转过头吩咐伺候的小丫鬟来清理屋中的狼藉。

见没有人拦着门了,顾玉成和蔡妈妈也跟着走了进来,蔡妈妈瞧见杨氏一脸的泪容,衣服上也满是灰尘,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杨氏身边,叹息道:“太太,是奴婢来迟了,平白让太太遭了别人的欺负,奴婢这就写信去给舅老爷,让舅老爷下来给太太撑腰。”

杨氏拉住了蔡妈妈的手,没让她走出去,虚弱地望了顾玉成一眼,“蔡妈妈,别去了。大哥好不容易和大嫂言归于好,过上了几年的好日子,你就别去打扰他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好的,还好棠姐儿跟着下去,若是见到我如今这副模样,还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呢?”

“成哥儿,多谢你帮我照顾里哥儿,以后我就把里哥托付给你了。”杨氏说着,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顾玉成。

“伯母别这样说,伯父只是和您一时置气,不会休了您的,您始终是顾家的大太太。侄儿已经写信给了父亲母亲,父亲母亲不日就会回来,替伯母主持公道的!”顾玉成说着,脸上带了些许淡淡的笑容。

他也是第一次瞧见杨氏和顾礼池吵成那样子,他虽是顾家的长子,却是小辈。

长辈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一个小辈也不敢插手,只能冷眼旁观。

“成哥儿,你是个好孩子,不该受这些腌臜事干扰了。以后就别来望海轩了,里哥儿如今病情刚好些,身边不能缺人,你就替伯母好好照顾他,还有棠姐儿,也帮伯母好好照顾她。答应伯母,成吗……”杨氏方才似乎是气急了,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使不上力。

还没说完话,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见杨氏晕了过去,顾玉成连忙命人去请太医,然后又写了一封信来给林氏。

林氏刚刚接到信的时候,已然是傍晚了,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林氏在的后罩房也命人点了灯。

林氏看完了手中的信,气得把梁嬷嬷才递到她手中的茶盏砸到了地上,声响一下子传遍了整个内院。

“老大这是搞什么鬼?请来了四房那两个老家伙来干什么?让四房来看咱们长房窝里斗吗?老大媳妇也是个不争气的,一天到晚除了哭,什么也不会了!”

梁嬷嬷连忙清理刚才林氏摔到地上的茶盏,见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显然还在气头上,没敢上前去劝。

“这次我也不回去了,省得回去看到老大和老大媳妇,我也心烦。就由着她们两个在府里面闹,别来打扰我的清净就行!”梁嬷嬷又递了一杯茶上去,林氏这才喝了一口。

这个时候,冯老安人听见林氏屋里有声响,就过来瞧了瞧她。见林氏一脸怒意,问道:“老姐姐,是怎么了吗?怎么脸色这样难看有人惹着你了”

“没有,我这一天待在屋里的,谁来惹我。只是方才茶水有一些烫,没喝下去,给摔了。”冯氏可是个鬼灵精,若是她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会拿这件事做什么文章呢。她还是不告诉她的好。

“明儿我侄子和她媳妇上来瞧你,你也出来看看,她媳妇可是陆良齐家的女儿,是我那妹妹千挑万选的丫头,样貌不错,只是比起佳丫头,就稍逊色了。”冯老安人说着,打量着林氏的脸庞,似乎是看出了什么。

出了林氏的后罩房后,冯老安人就吩咐了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我瞧着大嫂今天晚上脸色不大好,看上去是生气了。你去查查门房送信的,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丫鬟得了吩咐,就去了门房。

冯老安人转过头看着后罩房还没有熄灭的灯,突然就笑了笑。

第三十章 噩梦

这天夜里,顾玉棠也是整夜未眠。

蔡妈妈又重新给她写来了一封信,信上说她母亲已经回来了,并和她父亲在府里面大吵大闹,她父亲还要休了她母亲。

她不知道,原来父亲和陈氏早就在一起了,还有个孩子,这次回来和母亲这样大闹,就是为了给那孩子上宗谱的。

她该怎么办呀难不成她重活这一世,就是看着父亲母亲按着既定的结局走下去吗?

她不想,也不愿,既然她无法改变这一切,那么老天爷为何要她重活这一世,再经历这些痛苦。

她跪在屋里观世音菩萨的塑像面前,拨动着手里离家前母亲送她的楠木佛珠,菩萨那悲天悯人面孔静谧而安祥,充满了慈爱。她希望菩萨能够施舍一点怜爱给她,让她能拯救父亲母亲。

观世音菩萨,您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菩萨,求求您帮帮我!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父母合离,不想看着父亲迎娶陈氏,用着本该属于她母亲的一切。

顾玉棠跪在佛前,一次又一次地祈祷着。

可是当她的脚已经跪得麻木,整个身子开始打着颤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尘世间有那么多苦难,菩萨凭什么偏偏来帮她她靠不了别人,只能靠自己,对了,还有舅舅!

顾玉棠突然想起来,大舅舅和四舅舅从小和母亲一起长大,四舅舅更是和母亲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兄妹,同母亲关系是兄弟姐妹中最好的。只是四舅舅已经帮母亲护送太医下来医治玉里了,一时半会还到不了澄江。

那还有大舅舅,大舅舅虽不是外祖母亲生,可是和外祖母亲生的母亲关系要好,母亲和父亲这桩婚约,当初还是大舅舅撮合的。如今请他过来给母亲做主,再合适不过了。大舅舅是长辈,他说的话,母亲一定会听的。

顾玉棠没惊醒阿华,拿出笔墨纸砚来,就把她想要对大舅舅说的话写在了纸上,她用红蜡把信封好之后,放在枕头下面,她才敢眯上一会。

在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父亲与母亲合离了,她被母亲丢到了乡下的小院子里,看到了母亲吊死在了屋里的房梁上,大红遍地金的衣裙穿着母亲身上,母亲的身子在不断摇晃,两只脚上都穿了崭新的鸳鸯戏水的绣鞋。

她缩在角落里,吵着母亲的尸体大喊了几句,可是母亲没有应她。

周围突然变得暗淡下来,她感觉有人抱住了她。轻声地对着她道:“棠姐儿,以后你就跟着我了,以后我就是你的母亲,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陈氏的脸了,是她第一次看清楚陈氏的脸。

她一把推开了陈氏,但陈氏却把她拽了起来,丢到了莲花池里,陈氏站在岸上看着她不断在水里挣扎,却不准备救她。

随后陈氏看着她彻底被水淹没,才转身离开。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阿华被顾玉棠一阵又一阵的梦话惊醒了,连忙先点着了屋子里的灯,才敢来叫顾玉棠。

见顾玉棠的身子开始不断地抽搐,嘴中大喊道:“救命呀!救命呀!快点来人救救我!”阿华连忙吩咐了外面守夜的小桃,让小桃去请林氏和冯老安人过来。

这边阿华取了一直温在炉子里的水,把帕子浸湿之后,小心翼翼擦着顾玉棠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一边还轻声唤着:“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快点醒醒,别吓奴婢呀!”

阿华一连唤了几声,都不见顾玉棠清醒过来,连忙按压着顾玉棠的人中,企图将她弄醒。按压了三四次,顾玉棠才有清醒的症状,阿华又继续用帕子擦拭着顾玉棠的汗珠。

这个时候,顾玉棠突然喊着,“口渴,口渴,阿华,我想喝水。”阿华顾不得水壶里的茶水已经冷了,忙倒了一盏出来,迅速往顾玉棠的嘴里灌去。

似乎是喉咙受到了冷水的刺激,把顾玉棠一下惊醒了,起来呛了几声后,才直起身子望着阿华,“阿华,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给我喝水呢?差点呛死我了。”

阿华望着顾玉棠终于醒过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道:“我的好姑娘,你差点吓死阿华了。从刚才开始,您一直在说梦话,阿华还以为您着中邪了,刚才还命人去请了老太太过来。”

阿华话音刚落,林氏和冯老安人一前一后地走近了顾玉棠所在的东厢,林氏瞧见顾玉棠一头一脸全是细汗,衣裳也被汗水打湿了,脸色一片煞笔,心都开始疼起来了。

“我的棠儿,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三更半夜的,阿华命人来报我,我还以为你不行了……”林氏坐在顾玉棠的身边,接过了阿华手中的帕子,擦拭着顾玉棠的小脸,眼角滴落了几滴眼泪下来。

冯老安人见顾玉棠已经没事,把手中戴着的一个沉甸甸的银手镯脱了下来,递到了顾玉棠的手里,“好孩子,你受苦了。这个镯子是前些年你六叔去南普陀求来给我的,说是开过光,常戴着可以辟邪。你身子骨弱,戴着对你有好处。”

“冯祖母,这怎么使得这是六叔替您求的,我怎么能要”顾玉棠说着,硬是要将手镯塞回冯老安人手里。

一旁的林氏道:“我的好孩子,既是你冯祖母的一片心意,她也是为你好,你就收着吧!祖母也有东西要给你那。”林氏说完,随即把自己戴在颈上的一枚质地极好的翡翠玉佛戴到了顾玉棠颈上。

顾玉棠分明记得,这原是林氏的陪嫁物品之一,平时林氏当做宝贝一样,都舍不得戴出来,如今竟然给了她,她怎么受的起

“祖母,棠儿又不是生了什么大病,祖母没必要给我这么好的东西。祖母您还是自己留着。”顾玉棠看着林氏,正要把自己脖颈上林氏方才戴上的玉佛拿下来时。

林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我的好孩子,长者赐,不可辞。你的身子骨太弱了,才会被邪气入侵的,祖母这块玉佛是佛前的宝物,定会保你平平安安的。”

林氏刚站起身,就对着身后的梁嬷嬷道:“你去命人拿张软榻和一床被褥来,今夜我就在这里陪棠姐儿,棠姐身子骨弱,若是没人照看她,我不放心呀!”

第三十一章 独处

梁嬷嬷闻言,愣了愣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林氏是想后半夜歇在顾玉棠这里,好照顾她,可怎么能行呢?

忙劝了句:“老夫人,这怎么成您岁数大了,也是需要照顾的人,怎么能歇在姑娘这里,照顾姑娘呢?要照顾姑娘,还有我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呀!”

“你们能照顾好姑娘若是你们能照顾好姑娘,姑娘今晚能梦魇吗?能被噩梦吓到吗?”林氏低着头,厉声呵斥了身后的梁嬷嬷一句,依旧紧紧握着顾玉棠的手,觉得顾玉棠的手扔是冷冰冰的。

梁嬷嬷想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最后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就要打开房门出去。

林氏显然是对她们这些伺候顾玉棠的下人生了气,怪她们没能照顾好顾玉棠,让顾玉棠今晚犯了梦魇,拖到半夜才来寻她。

若是她再来晚一点,平是顾玉棠的情况比现在还要严重。

可是也断没有让长辈在屋里照顾小辈的道理呀!

梁嬷嬷回过身,向着冯老安人投去了求援的眼神,嘴上说着,“冯老安人,您劝劝我家老夫人吧!虽说三姑娘病着,可我家老夫人毕竟是长辈,哪有长辈在小辈屋里伺候的道理呀”

冯老安人也觉得梁嬷嬷说的话也在理,林老太太毕竟是长辈,今晚她若是歇在顾玉棠这里,只怕于理不合。

但林氏毕竟是她的大嫂,她也不好得劝什么,只是道:“老姐姐,你身子骨一向不好,东厢这边夜里风大,棠姐儿年纪小,阳火大,随便吹一吹不打紧。若是老姐姐随便吹了一下,没个十天半个月,老姐姐是起不来床的,老姐姐还是去我的后罩房歇着吧!”

冯老安人说着,身边伺候的大丫鬟紫娟就要过来搀扶林氏。

可林氏依旧坐着,一只手紧紧握着顾玉棠的手,另一只手则放在顾玉棠的额上,感受着她额头的温度。

林氏不愿起来,过来搀扶的紫娟也只能作罢。

“你们别劝了,今晚我哪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棠儿。”话音刚落,林老太太就坐在了顾玉棠的榻上,望着又陷入昏睡中的顾玉棠。

“老姐姐,这怎么能行?棠姐儿是来到我们二房才生病的,按理说是我这个做主人的在这里守着棠姐儿才对,老姐姐年纪大了,经不得累,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冯老安人说着,正要吩咐人赶林氏出去。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西厢里写字的姜知明看着东厢闹闹哄哄的,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带着阿良走了过来,一进来就看见林老太太和冯老安人两个长辈在争后半夜谁歇在东厢里,看着顾玉棠。

他觉得,两个老人家,年纪大了,无论是谁后半夜歇在顾玉棠这里都不适他便道:“二奶奶,林奶奶,你们就别争了,后半夜我就在这里歇着,看着玉棠妹妹吧!”

“少爷,这怎么行?您这一天都在屋里练字,下午又出去了会,晚上回来用过晚饭后就一直待在屋里,若是您后半夜再守在顾家姑娘这里您的身体吃得消吗?”阿良站在姜知明的身后劝道。

“如果我后半夜不歇在这里,难不成看着二奶奶和林奶奶任何一个人歇在这里吗?阿良,你怎么越来越糊涂,去把我屋里的软榻和被褥搬过来,我等下就歇在这里。”姜知明说着,忙把林老太太从榻上扶了起来。

林老太太瞧了姜知明一眼,显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守着顾玉棠,在走之前还是叮嘱了几句,“世子殿下,棠儿从小到大身子都不好,这半年来才渐渐好转。她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了,世子殿下只管喊人来报我就是。”

“知道了,林奶奶。您就回去好好歇着吧!我会好好守着玉棠妹妹的。”话音刚落,姜知明就把林老太太和冯老安人两个老人家送出了房门。

在回去的路上,林氏和冯老安人走在一起,伺候的小丫鬟一前一后地提着四个八角宫灯,照亮了前行的路,林氏这才想起来有事问冯老安人,“二弟妹,世子殿下可有说过什么婚事我瞧着他人品端正,只怕前来说亲的人家不少呀!”

冯老安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林氏竟然会问她这些话。

她笑了笑,才道:“原我就说我家知明哥和你家棠姐儿挺般配的,你还不信,如今可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了”

“真的倒是真的,只是我怕前来说亲的人家太多,定武侯家那样高的门第,只怕瞧不上我家棠姐儿。”林老太太终于将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瞧不上瞧得上是另一说,只要两个孩子般配,情投意合的,管他侯府那样高的门第,我自有法子把两个两个孩子凑成一对。只是棠姐儿的年龄尚小,尚未到说亲的年纪,等棠姐儿过了说亲的年纪,到时候咱们再打算吧!”冯老安人望着林老太太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大愿意和她多说什么了。

“是呀!如今棠姐儿年纪还小,等再大些,我也该为她打算起来了。”林氏说着,不知怎么地,突然叹了一口气。

府里面那么多的糟心事,棠姐儿的年纪还那么小,若是受到了这些事的影响,以后影响到她的嫁娶该怎么办

老大和老大媳妇没一个是为孩子考虑的,她若是不先为孩子考虑起来,以后等她百年去了,谁来给这个孩子做主呀!姜知明在她看来,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不知道品性怎么样。可

就算是再优秀的孩子,品性不好,她也不会将顾玉棠许给他的。所以姜知明她还需要细看一番,看看他到底怎么样

东厢里面,自冯老安人和林氏走后,顾玉棠就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良久之后才爬起来,对着睡在一旁软榻上的姜知明喊了句,“知明哥哥,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了。”

姜知明揉了揉眼睛,显然也是困极了,把同样睡在软榻上的阿良一脚踢了下去,吩咐道:“阿良,去厨房给玉棠妹妹弄点吃的去。”

“少爷,这么晚了,灶上的婆子都还在睡梦中,你叫我去哪里给顾家姑娘弄吃的。马上就快要五更了,那个时候卖面条的小摊差不多也摆出来了,那个时候我出去给顾家姑娘买份行吧”阿良揉了揉眼睛,还想要继续睡在榻上,却被姜知明拦在了床下。

“五更知明哥哥,现在才三更,饿到五更,我怕是已经晕了。”晚饭就没有用多少,再经过刚才那一阵的折腾,顾玉棠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若非迫不得已,她也不会去求姜知明。

第三十二章 陈氏的算计

姜知明又揉了揉眼睛,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副睡意未消的样子,他转过头望了一眼顾玉棠,见顾玉棠就像一朵快要凋零的花一样,心中很是不忍。

对着身后的阿良问了句,“七老爷院里不是有小厨房吗?七老爷这几夜睡得晚,二奶奶给七老爷专门拨了做宵夜的人,你过去七老爷的院里,就说我饿了,让婆子做碗面送过来。”

“世子殿下,如今七老爷正在攻读制艺,咱们这样贸贸然过去,怕是打扰了七老爷,还是让顾家姑娘缓缓,等着吃早餐吧!饿一顿没什么的。”阿良不愿去,望着姜知明道。

两更的声音已经过了,或许顾礼明已经入睡了,这样平白无故过去,扰了别人的清梦不说,还有可能被别人赶出来。

他可不想去,实在不想去。

“阿良,你去还是不去如果你不去,你就别跟着我回昆明了,我让二奶奶给你找个乡下的姑娘,你娶了她,你和她一起在乡下去种田算了!”姜知明望着阿良,冷冷地来了这么一句。

阿良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气,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如果他真的不去,恐怕只能一辈子待在乡下种田了。

就算是冒着的罪七老爷的下场,他还是得走这一遭。

这边石鱼巷子,顾礼池的两进院子,花园脚的后门。

陈氏穿着一袭黑衣,旁边站着三两个伺候的小丫鬟,站在门口等着陈三顺来取银子。

可是陈氏没等来陈三顺,而是等来陈三顺身边的小厮宋明,宋明将马车停在距后门不远处,随后下了马车,按照规矩给陈氏行了礼,才问道:“太太,三爷命我来取他要的银子,不知道太太凑齐没有”

陈氏笑了笑,将风帽摘下,才道:“陈三顺呢?他怎么没来,让你一个小厮来。”

“三爷最近犯了头风,歇在府里一时起不来,特命小人来取三爷的银子,太太若是给现银,小人已经备好了马车,太太若是给银票,小人也备好了匣子。不知太太银子备好了没”宋明说着,眼光时不时瞟向陈氏身后的大箱子,以为他已经备好了现银。

“三千两银子实在太多,我一时半会也没凑了那么多,这里有一千两银子,麻烦你带回去给陈三顺!”话音刚落,陈氏就移了身子,让身后的那个大箱子充分暴露在宋明的眼中。

“我是让底下的人数的,数目我还没核对过,若是宋管事不放心,就去核对核对吧!”陈氏说着,朝着漆黑的墙头看了一眼,对着站在墙头上的几个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宋明刚刚打开陈氏身后的大箱子,却发现里面是空的,这才发现自己中了计,刚想要往后退到时候,抬头就瞧见五个黑衣人纵了下来,慢慢逼近了宋明。

“太太,您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三爷身边的管事呀!若是三爷知道您将我绑了去,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宋明说着,想要找个机会溜走,却发现周围已经被站满了黑衣人。

他望着陈氏,还想要说什么,可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两个黑衣人一下制住了,塞到了大箱子里面。

黑衣人的动作极快,显然是练过的,宋明甚至于还没有反抗,就已经待在大箱子里了。

“你们辛苦了,这是你们应该得的。”陈氏话音刚落,就从衣袖里掏出几个银锭,丢到了为首的黑衣人手里。

这几个黑衣人是陈氏花了重金,到黑市上请来的江湖浪子,专门用来对付陈三顺的。只可惜陈三顺这一次没亲自来,若是他这一次来了,她定叫他有来无回。

但是抓到了宋明总比什么都没有抓到要好,宋明是陈三顺最要紧的管事之一,经常帮着他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而且还知道陈三顺的住处。顺藤摸瓜,必能找到了陈三顺的住处,她自有法子让陈三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她以前的那些事情就没人知道了,也没人敢在威胁她了。

离石鱼巷子不远处的全福客栈,陈三顺拿着千里眼站在客栈的窗口上,看着陈氏刚才的一举一动。想不到陈氏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这一次竟然敢去黑市请人来对付他。若不是他前几天在黑市上看到来这一幕,只怕现在被抓进箱子里,不知道带去哪里的人就是他了。

陈三顺关上窗,放下了手中的千里眼,唤来了伺候的小厮,“你去给青鱼巷子的顾家报个信,告诉顾家大太太,顾礼池的外室陈氏就住在石鱼巷子的陈宅中,还有陈氏的儿子昌哥也在。”

“三爷,就告诉顾家大太太这些吗?没别的了若是顾家大太太问起是什么人让我来说的,小人怎么回答。”小厮望着陈三顺,不禁问道。

“告诉她这些就已经足够了,顾家大太太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我想要说什么的。至于说是什么告诉她的,你就说是陈氏的哥哥,旁的,就一句别透漏出去。我倒是想要看看,陈美娘那个人究竟会怎么做”陈三顺丢了给碎银子给那小厮,小厮得了银子,笑着就去办事了。

顾玉棠和江知明等了半晌,阿良才从顾礼明的雨花书院回来,回来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菇炖鸡面,显然是刚做好的。

“少爷,我去到的时候七老爷小厨房灶上的婆子都要封灶了,如果我再去晚半刻,你们就见不到这碗热气腾腾的面了。香菇炖鸡还是一更的时候老夫人命紫娟姑娘送过去的,婆子说光吃面没什么好吃的,就匀了些香菇炖鸡在面上。”阿良把那碗面递到了阿华手里,阿华吹了吹热气,把面匀成了两碗,一碗递给了顾玉棠,另一碗依旧放在桌上。

顾玉棠吃了一嘴,觉得这香菇炖鸡的味道和外面的很不一样,鸡肉很嫩也很软,入口即化,香菇里也是浓浓的鸡汤味,看上去是熬了好几个时辰。还没等面凉,顾玉棠就已经把面解决得差不多了,一边吃一边望着一旁的姜知明,才发觉原来方才姜知明一直在看她吃面。

见她吃的香,姜知明问了句,“吃饱了没有不饱的话这里还有一碗,你吃的那么快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

“谁肚子饿不是吃的特别快?知明哥哥这样说,是嫌弃我吃的多了。”顾玉棠放下手中的面碗,反问姜知明道。

第三十三章 陆良杨家

陆良卫,状元巷杨家。

状元巷统共两户人家,街头的人家便是前朝出了六名状元的阮家,先帝爷特将芦花巷改名为状元巷,还在巷子口立了个‘状元及第’的石牌坊,供人瞻仰。

街尾的人家便是纵横云南数百年的世家大族杨家,杨家是云南为数不多的几个老牌世家之一,第一流的清贵,这一辈杨家人中更是出了两名进士,其中一名便是顾玉棠的二舅舅,做了太子府的詹事。

另一名则是顾玉棠的三舅舅,是前朝两榜的进士,如今外放到了泸州,做了泸州一方的父母官。

顾大太太杨氏是杨家老太爷的小女,杨家老太太晚年得女,别人都笑杨家老太太是老蚌生珠,可只有杨家老太太才晓得,这个女儿她得来是有多么不易。

杨家老太爷死的早,杨家老太太和两个姨娘三个人拉扯着七个孩子,守住了杨家的祖产,还让几个孩子都入了仕途,把整个杨家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如今杨家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比起街头状元及第的阮家,不知要清贵多少。

杨家的祖宅桐庐屋,后院的一个佛堂里。杨老太太礼佛多年,这是几个儿子帮她置办的佛堂,地方虽然不大,但鲜花果品,香烛幔帐置办得十分整齐,供俸着的一尊三尺来高的观世音菩萨的白玉雕像,玉质湿润,线条流畅,工艺精湛,菩萨慈祥而静谧地俯瞰众生。

杨家老太太着一件藏青色的莲花祥纹褙子,满头的银发没戴着任何簪子,跪在佛前拨动着佛珠,另一旁来杨家做法事的观音院的妙善上师也拨动着佛珠,口中念着往生经。

不知道怎么回事,杨老太太手中一百零八子的红珊瑚珠突然断裂开来,散落了一地,杨老太太这才睁开眼来,望着地上散落的佛珠,问了身旁的妙善上师,“上师,前不久小女就从澄江递了信过来,如今看来,是否是小女的婚姻到头了”

“不可说,不可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二姑娘也是我瞧着长大的,能帮她的,我自然会帮她。老太太还是专心礼佛吧!”妙善上师是观音院的得道高人,也是杨老太太的闺中密友,在二十八岁那年在一场家破人亡中领悟了佛性,来到了陆良卫最大的寺庙观音院修行。

每年逢杨家大老太爷的死忌,杨老太太都会请她来念几天经,也好说说话。

这个时候,佛堂的木门突然被人推开了,顾玉棠的大舅舅,杨家大老爷杨真突然走了进来,神色慌慌张张地,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没顾及屋内还要外人,张口便道:“娘,顾礼池那厮真不是个东西,竟然辜负了小莹,还想要娶一个外室进来,和小莹合离。娘,您要为小莹想想办法呀!”

杨老太太放下了手中的楠木佛珠,扶着身旁小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才道:“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原我就打算瞒着你,小莹和顾礼池的婚事当初还是你撮合的,顾礼池那厮也是经你介绍,你说的千好万好,我才将小莹许给他的,若非如此,我怎能让顾氏那样人家染指小莹。”

“娘,我错了,是我当初识人不明,被顾礼池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如今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求娘罚我。”杨真说着,不由分说地跪了下来,跪在了杨老太太的身前。

“你这傻孩子,如今马上就是要做祖父的人了,还这样轻易下跪,你让你那些孙子孙女瞧见你这副模样,可怎么看你,快点起来。”杨老太太说着,吩咐身后的小丫鬟谷雨把杨真扶了起来。

“小莹家的里哥儿病得越来越不行了,这次特地拜托了四弟,让四弟护送章太医下来,给里哥瞧病,现在还没回来。顾礼池那厮就是瞧着我们杨家没人去给小莹撑腰,才敢在顾府和小莹大吵大闹的。”杨真又道。

“这些我都知道了,安婆子是我安插在小莹身边伺候的婆子,防的就是顾礼池这厮负了小莹,没人给我报消息。你知道你那妹妹的,一贯要强的,打碎了牙齿也只能往肚子里吞,什么时候来求过你我”杨老太太说着,突然一连叹了几口气。

如果杨氏想要求娘家人来为她出头,只怕早已经写信回来了,何至于还需要让一个婆子回来报消息

杨老太太之所以现在还不动身,就是等着杨氏亲自写信回来。

“这次是不是棠姐儿写信给你,告诉你这一切”杨老太太随口问了句。

“是,棠姐儿如今懂事多了,知道她娘受了委屈还写信给我,让我给小莹出头。她是个好孩子,之前听说一直病着,这久才好转过来。”杨真望着杨老太太,缓缓道。

“顾礼池和小莹的婚事是你撮合的,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你去澄江看看也好。我们杨家已经六代无再嫁女,你也好好劝劝顾礼池那厮,让他知道分寸,莫要真的以为我们杨家人好欺负了。”杨老太太说着,扯紧了手中的楠木佛珠,差点将佛珠扯得散开。

“老太太莫要动怒,儿孙自有儿孙福,二姑娘也不是那种好拿捏的,杨大爷去了之后莫要和顾礼池争执什么,以免多生事端。”妙善上师望了杨真,还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都说天机不可泄露,但杨家和她关系匪浅,一年也捐了那么多香油钱到寺里,她还是泄露了句,只望杨真自己能够参透。

杨真是陆良卫的飞鱼卫卫所的指挥使,他只有去卫所了报了假,卫所假条批了下来,他才能前往澄江。

从卫所回来之后,他就回了自己在状元巷的院子,杨真娶的是状元巷阮家大房的姑娘,早年间阮氏体弱多病,一度被认为不能有孕,杨真的亲生母亲林姨娘就三番四次想要往杨真的院里塞人,可是都被杨真阻止了。

后来杨真升了官,做了卫所的指挥使,阮氏的病也渐渐好转过来,给他生了长子杨名和次子杨辉。杨名走了阮家的路子,入了仕途,是杨家唯一一位成功入了殿试的人,娶了太子的侄女,做了太子府的一名少詹事。

前不久听说儿子的媳妇程氏有了孙子孙女,给杨真一段时间高兴得睡不着觉,让阮氏忧心了半个月。

他已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说话却还是同十七八岁的孩子一样,让阮氏怎么不担心

“阿彩,如今两个儿子都有了着落,你还整天闷闷不乐的,不如这次陪我去澄江住几天。你也很久没见小莹了,你们两个姑嫂之间也好说说话。”杨真握着阮氏的手,眼角眉梢间含了笑,像是两个刚成亲不久的夫妻一样。

第三十四章 转变

“前几天我听四弟妹说了,小莹和顾礼池那厮起了矛盾,顾礼池那厮竟然要娶一个烟花之地的女子回来做妾室,这样怎么使得顾家好说歹说也是云南的富商之一,怎么做事竟也没点章法”被称作阿彩的女人是杨真的妻子,出身状元巷阮家长房的阮氏。

“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忧心了许久,小莹那样好的一个女子,顾礼池那厮竟然负了她,纳妾也就算了,竟然还想要休了她,当我们杨家没人替小莹出头吗?”杨真说的很愤怒,突然一拳重重捶到了旁边的高几上,将高几上打出了个窟窿,自己的手上也打破了一个大口。

“你看你,逞什么能流血了吧。”阮氏说着,动作娴熟般从高几上的抽屉里拿出了纱布和金疮药,把金疮药撒在杨真流血的伤疤上,然后用纱布帮他紧紧地缠了起来,绑最后一个结的时候,阮氏一时没注意力,疼得杨真大叫了两声。

“阿彩,小莹和顾礼池那厮的婚事当初也是我一手撮合的,母亲怪我当初把顾礼池那厮说的千好万好,想不到今日竟和小莹闹到这个地步。解铃还须系铃人,恐怕只有我才有法子帮小莹。”杨真望着眼前也是年逾四十的阮氏,喃喃道。

阮氏小她差不多十岁,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从少年夫妻走到了中年,如今杨真的身体大不如前了,卫所的事情也是一天天多起来,阮氏经常为了杨真的身体,到处奔波,寻医问药的。

“你身子我好不容易才帮你调养好,我得帮你看着点,戒骄戒躁才是你身体完全好转过来的关键,我陪着你下去,也去给小莹拿拿主意。”阮氏说着,从身后的大箱子里取出了件水墨色的披风,披在了杨真的肩上,帮他系好了结。

……

次日,顾玉棠醒来之后发现原来姜知明一直睡在她身旁,陪了她一整晚。见姜知明还在睡着,顾玉棠也不好有什么过大的动作,依旧坐在榻上,看着姜知明睡觉的模样。

姜知明修竹般挺拔的身材缩成了一小团,眉头紧锁,细汗也沁满了整个额头,显然是梦见了什么不愉悦的。

顾玉棠在心中替姜知明叹了一口气,做个梦眉头还锁成这个样子,看来姜知明所做这个梦不太吉利呀。

这个时候,顾玉棠为了不惊醒还在熟睡中的姜知明,轻轻打开了房门,然后去了西厢旁的耳房去了。

阿华下半夜没和顾玉棠睡在一处,她在西厢旁的耳房煨着顾玉棠的药,顾玉棠打开了房门,就瞧见阿华已经起床了,此刻正在铜镜前打理自己的妆容。

阿华从铜镜里瞧见顾玉棠走了进来,忙站起身来,对着她道:“姑娘不好好歇在自己房里,怎么想着过来这边瞧阿华”

顾玉棠头疼,自己屋里还睡着个面冠如玉的少年郎,让她怎么好好歇息,那鼾声一阵高过一阵的,就是姜知明的鼾声把顾玉棠吵醒了。

“姜家公子还没醒,我怕打扰了他,就过来找你说说话。”顾玉棠说话的时候,阿华已经搬了一个绣凳过来,伺候着顾玉棠坐下了。

这边林氏在后罩房也是彻夜未眠,她夜里都在想着顾礼池和杨氏的问题,听说那个外室陈氏已经有了顾礼池的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

顾礼池没有纳妾,大长房的爷们就只有里哥一个,可里哥偏偏是个傻痴儿,日后怎么继承大长房怎么继承顾氏家主之位

倘若里哥不是个傻痴儿,是个正常人,就算他没有出众的学识和才能,他凭长房嫡子的身份,也是可以继承顾氏家主的。可如今顾礼池和陈氏有了孩子,虽然陈氏所出的孩子是庶出,比不得嫡出的里哥,但只要好好培养,将来出去了也不比嫡出的里哥差多少。

而且继承顾氏家主的人绝不可能是个傻痴儿,定是个正常人。

林氏有意让陈氏进府了,不管杨氏同不同意,她都要让陈氏和她的孩子进府,大长房这一脉可不能折算在杨氏的手上,她要为整个长房和整个顾家的将来所考虑。

林氏唤来了屋外的梁嬷嬷,并让人守在屋外,闲杂人等不能靠近。

“春茗,府里面大太太怎么说?是不是说什么都不会让那个外室入府的”林氏盘腿坐在炕上,梁嬷嬷站在一旁。

“老夫人又不是不清楚大太太的性子,这几日无论大老爷说什么,大太太都没有听进去半句,还写信回了陆良杨家,听说过几天大太太的兄长嫂嫂就会一起下来为大太太做主了。”梁嬷嬷不敢欺瞒林氏,只能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了林氏。

“这几天我想通了一件事,陈氏毕竟已经有了我顾家的孩子,一直让孩子流浪在外,不能回来认祖归宗,若是我百年之后下去,大老太爷也是要责怪我的。我想让陈氏入府,做个伺候大老爷和大太太的侍妾就行。”

林氏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给了梁嬷嬷听,盼她能帮自己出出主意。

让大老爷迎陈氏入府,这不是称了大老爷的意吗?虽说是个侍妾,但朝夕相处在一起,陈氏难免会起了想做掌家大太太的心

且这一次大老爷和大太太闹着合离,大太太断然不会让陈氏入府的,老夫人这次做,岂不是要触了大太太的眉头。

老夫人头一回和大太太对着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让陈氏入府只怕还得经大太太的同意,您不管家多年,澄园的梁夫人也不大爱管这些琐事。这几年顾府两个园子的掌家对牌钥匙都在大太太那里,两个园子的下人小厮都是听大太太调配,只怕这件事情有些难办呀!”梁嬷嬷没抬头望陈氏,低着头道。

若没杨氏点头同意,就算顾礼池执意迎了陈氏入府,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出了门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且顾家还是澄江的名门望族,这样的事情一旦传言出去,只怕顾家会沦为整个澄江甚至于整个云南所有人的笑柄。

之所以顾礼池现在还按兵不动,就是等着杨氏的答案。

杨氏不像是那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夫君的人,别说是杨氏了,便是林老太太自己,也是不愿意的。大老太爷还活着的时候,她的婆婆想要往她院子里面塞人,可是却被她推三阻四给弄走了,大老太爷一辈子也就只有她一个女人。

第三十五章 风车

“罢了罢了,这种事情我也不能逼着老大媳妇去做,且由着他们闹去。只一点,陈氏生的那个孩子身体里毕竟流着我顾氏一族的血。不管陈氏能不能进府,那孩子终究是要回来认祖归宗的!”林氏对着梁嬷嬷挥了挥手,淡淡道。

话音刚落,林氏又问道:“老二媳妇和老二那边来信了没有家里面都快要闹翻天了,他们两个还在外面逍遥自在着。”

“老夫人,二老爷收到了您写过去的信,已经在往回赶了。只是梁夫人在苏杭的时候着了风寒,还没完全痊愈,所以二老爷走了陆路回来,梁夫人走了水路回来。二老爷前两天来信说,他十五之前就能赶回来了。”

梁嬷嬷给林氏倒了一杯茶,递到了林氏身边。

“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昨个儿冯老安人命人送了过来的,说是让老夫人尝尝鲜。”

林氏拿起茶盏,掀开了茶盖,吹了吹茶水上的浮色,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茶香,随后茶香四溢,充满了整个屋子,可见这雨前龙井的名声果然不假,只泡了半壶便满室生香。

林氏品了一口,先苦后甜,慢慢回甘,觉得很不错就一口气喝完了。

这个时候,屋外突然传来了顾玉棠的声音,紧接着顾玉棠便带着阿华走了进来,顾玉棠依照规矩给林氏行了礼,随后像是闻见了满屋的茶香,才问道:“祖母又一个人躲着喝什么好东西了”

林氏瞧见顾玉棠如花一般的模样,心里面很是开心,笑了笑,才道:“你细细闻闻,猜猜祖母在喝什么”

顾玉棠又细细闻了闻,惊觉竟然是雨前龙井的香味。

上一世的时候,杨氏给她请了个教习师傅秦娘子,专门教她女红和品茶,秦娘子给她喝过雨前龙井,也给她闻过味道,就算屋子里的茶香味已渐渐消散,但她还是能闻出来林氏方才喝的正是雨前龙井。

顾玉棠笑了笑,像朵春日里盛放的花儿一样,很是明媚动人。声音软软糯糯的,“祖母,是雨前龙井。”

想不到竟叫顾玉棠猜出来了,林氏有一点吃惊,想不到这个小机灵竟然还知道什么叫雨前龙井,倒是她小看了眼前的这个小机灵。

“梁嬷嬷,倒杯雨前龙井给三姑娘尝尝,再把我柜子里的那匣子窝丝糖和龙须糖拿出了给三姑娘,让三姑娘带回去。”林氏说着,从身旁的小碟中拿了一块花生糖,塞到了顾玉棠胖胖的小手里。

“茶水苦,吃点花生糖压压。”林氏看着顾玉棠,觉得她不像早年养在长房的顾家初娘子顾玉佳,也不像曾经寄养在长房,已经嫁做入妇的顾家二娘子顾玉年,就连只比她小了一天的顾玉柔,也不太像。

这样可爱的人儿,是需要人捧着宠着的,不能受一丝一毫的碰损。

所以她不会让府里面那些烦心事打扰到顾玉棠,她会好好护着她的,有顾玉棠的陪伴,自己的日子也能过的开心点。

突然,冯老安人身边的紫娟突然来传,“林老夫人,三姑娘,我家老太太的侄子冯程和他的夫人齐氏前来拜见我家老太太,我家老太太说让林老夫人和三姑娘也出来见见,日后也是门亲戚。”

“我知道了,我随后就到。紫娟姑娘还是先行一步吧!”林氏说着,让专门伺候她梳洗的雨秋给她重新梳理发髻,换了衣裳,才拉着顾玉棠的手出门了。

来到花厅里面,冯老安人坐在上座,冯老安人的侄子冯程和夫人齐氏坐在两旁,冯老安人见林氏已经到了,站起身来,走到了林氏的身边,给冯程解释道:“程儿,这位是长房的林老夫人,你也该喊一声姑母的。”

冯老安人话还没有说完,冯程就拉着齐氏的手,给林氏行了礼,“见过林姑母,愿林姑母福寿绵长。”

顾玉棠站在林氏身后,瞧见了面前的冯程和齐氏,齐氏是刚入门的新人,所以穿了件大红色妆花织金的褙子,戴了株赤金芍药镶红宝石的步摇,打扮得十分华美。

冯程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待人很是温和,连衣服都穿了很朴素的墨绿色忍冬暗纹的长裳。

因着屋里有小辈在,顾玉棠和齐氏,冯程也不过是第一次见面。

齐氏绕过了林氏,拉起了顾玉棠的手,淡淡地笑了笑,“这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吗?长得竟如此标致。”齐氏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发髻上的一枚翠绿琉璃玉簪取了下来,插在了顾玉棠的发间。

“姐姐出门走得急了,没有准备见面礼。这支簪子是我出嫁前我娘亲送我的,鲜花当配美人,如今我就当借花献佛了,望妹妹收下!”齐氏望着一脸宠辱不惊的顾玉棠,又递了个红色的香囊到她手里。

“姐姐,这怎么使得既是你的陪嫁之物,怎能轻易送人呢?”顾玉棠已经把发髻上的玉簪取了下来,正要还给齐氏的手,齐氏却走得远远的了,站在了冯老安人身边侍候着。

“我既是给了妹妹,那就是妹妹的东西了,值不了几个钱的东西,妹妹随便放着也行。”齐氏说话的时候,回了顾玉棠一个浅浅的笑容。

齐氏是出身陆良环城巷的齐家,家里面人口简单。只不过她的父亲是陆良卫的总兵,在她大舅舅手底下干事。总兵虽不是什么官府要差,但却是个捞油水的好去处。

她打开了齐氏递给她的那个香囊,发现里面竟然满满的金瓜子,颗颗饱满透亮,份量也不轻,少说得有个一两百颗金瓜子。

金瓜子加上琉璃玉簪,齐氏给的这个见面礼,实在是有些贵重了,让顾玉棠有些受之有愧。

顾玉棠也是第一次收到这么贵重的见面礼,她有一时的不知所措。

这个时候,冯程也朝着顾玉棠走了过来,身后命人搬来了几个大箱子。难不成冯程也要送自己见面礼不成

顾玉棠抬头望的时候,冯程已经来到了顾玉棠的身边,“不知道顾家妹妹喜欢什么,出门的时候我特地让人装了两箱的纸风车,原是要送去普济寺庙会用的,可是普济寺庙会推延了,我就想着小孩子都喜欢这样的玩意,就拿过来送顾家妹妹了。”

说话间,齐氏已经打开箱子,从箱子里拿出了两个纸风车,递给了顾玉棠和阿华,一人一个。“这两大箱纸风车都是你的,你让你的下人把它搬回去吧!”

因着冯程和齐氏有话想和冯老安人说,再加上齐氏已经有了身孕,舟车劳顿实在是太过辛苦。冯老安人就留她们住了几天。

回到西厢里,两箱风车已经被人送过来了,顾玉棠望着这两箱风车,着实是有些头疼。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送礼是送风车的,还是两箱,那么多,是她要拿去送人吗?

第三十六章 归来

冯程和齐氏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有很多体己话想要和冯老安人说。

只是林氏住在后罩房,多少会有些不方便,于是便让林氏搬去了冯老安人的主屋去住。冯老安人则搬去了后罩房,方便了她和冯程齐氏说体己话。

冯老安人坐在炕上,底下冯程和齐氏坐在她的两边。

“你们怎么会想着今天回来呢?齐丫头不是才有了身孕,你合该等齐丫头的胎象稳了,再带着她回来见我,何必急于这一时”冯老安人问道。

若不是今日晨起门房来人传话,说冯程和齐氏回来了,她都不知道她们今天要回来。

“姑母,侄儿也是没有办法呀!”冯程望了一眼身旁的齐氏,又道:“这几天府里面我娘瞧着小齐是新媳,想要给她立规矩,然后让小齐站在日头下暴晒,小齐已经见过一次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娘也真是的,哪里有这样的婆婆”冯老安人一边对着冯程道,一边紧紧拉起了身旁齐氏的手,关切地问道:“好丫头,苦了你了,身子可还好吗?”

齐氏见冯老安人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不忍心继续隐瞒于她,于是就把事情发生的过程都告诉了她,最后道:“姑母,是不是我这个孩子保不住了大夫说我已经见过一次红了,有小产的风险,我怕我保不住这个孩子了。”

冯老安人听了,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便问身旁的冯程,“你母亲好歹也是出身医官世家,怎么那样不知礼数,不懂规矩是不是老太太死了,就该她出来逞威风了,可逞威风也不该是这样呀!”

“你们这次来找我,是不是想要我给齐丫头寻个妇科圣手,让他来给齐丫头好好瞧瞧”冯老安人望着他们二人问道。

“是的,姑母。您见多识广,认识的人又那么多,侄儿已经寻遍了整个陆良,都没找出来一个堪用的大夫。小齐这几天总感觉肚子不舒服,可能是要早产了”冯程看了一眼身后自己的夫人,见齐氏也在瞧着自己,又迅速转过头来。

“姑母,这个孩子是我和小齐的第一个孩子,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他,我想要他,就算将来养不活,我想要他平安生产。求姑母帮我!求姑母帮我!”冯程说话的时候,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滴落下来,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在乎这个孩子。

这个时候,冯程突然拉着齐氏的手跪了下来,跪在了冯老安人身边,“小齐还没嫁过来的时候,母亲便千般百般不看好她,如今嫁过来了,还要受母亲的气。我不敢惹母亲生气,只希望姑妈能让小齐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小齐。”

“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呢?你媳妇就是我侄女,我能不好好照顾她吗?她如今是有了身孕的人,可不能跪着,赶紧扶她起来。”见冯程和齐氏不为所动,冯老安人忙吩咐了身旁的紫娟去把冯程和齐氏扶了起来。

“你林姑妈家在正定开了家林氏医馆,医馆里面有一个坐诊的叫周娘子的医婆,她是个远近闻名的妇科圣手,是从宫里面的尚药局出来的,只因为是妇人,就常被人请去帮着家里面的妇人调养,生产。我会想办法请周娘子来给小齐瞧瞧的。”不知道地,冯老安人叹了一口气。

“姑母,林姑母家都乱成那个样子了,林姑母还有闲情逸致帮我们请医婆来给小齐瞧病吗?”冯程突然来了句。

“你林姑妈家乱成什么样了怎么我没听说”冯老安人不知道侄子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追问道。

“姑妈还不知道吗?顾家大长房,大老爷顾礼池和顾大太太杨氏要合离了,这几天两人在府里面大吵大闹的。媳妇原以为林姑妈要和姑妈说的,怎么林姑母没同您说吗?”齐氏替冯程解释道。

冯老安人听了,一时有些大惊失色。

这么重要的事情,林氏竟一点没和她提过,也没透漏出来,从始至终都将她蒙在鼓里。

林氏究竟在搞什么?

不过林氏到底是她大嫂,是她的长辈,既然人家不愿意说,自己也不能强求。

不过好在她这一次知道了,就可以进行自己的部署了,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来了长房式微的这一天了。

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齐氏的肚子开始疼了起来,疼得她捂住了肚子,额头上脸上迅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姑母,程哥,疼……”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齐氏就晕了过去。

林氏站在主屋的门口,看着后罩房里面人进进出出的,小丫鬟们又是煎药,又是请大夫,以为是冯老安人发生了什么事,忙叫了梁嬷嬷问了。

问了才知道是齐氏胎动难受,不小心见红了。忙吩咐了梁嬷嬷把自己库房里的那株五百年的人参送了去后罩房,又送了些血燕过去。

后罩房里,齐氏已经换了落红的衣裳,喝了煎来的保胎药,缓缓睡在了榻上。

冯程看着齐氏一脸难过的模样,心疼极了。“姑母,咱们还是得快点请周娘子来瞧瞧了,这些乡野大夫大多是看些外科,哪里懂什么妇科”

“我知道了,等晚上你林姑妈过来的时候,我同她说。你好好照顾你媳妇,我先出去了。”冯老安人回到了自己的屋中,又命人送了些补品去后罩房。

福建泉州的码头上,顾家二太太梁郡主准备登上了沙船,一路南下回来。

这艘沙船还是梁郡主用自己的体己钱买的,因为客船已经坐满了人,她不愿同江湖上那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挤,就买下了这艘三桅的沙船。

因上船的时间有些过急,梁郡主没用过早饭,现在正在船舱里用着午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两个肉菜,猪肉炒白菜和一道香酥虾,梁郡主吃着,身旁伺候的傅妈妈正在给她说着最近府里面发生的事。

“听说我大嫂的大哥,他家大舅舅都下来了,可有这回事呀”梁郡主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问傅妈妈道。

“却是属实。大太太的亲哥下来了,说是要给大太太做主呢,只是大老爷一直拗着,谁去劝都是一通臭骂。”傅妈妈虽是说着话,可也是一刻也不能停,给梁郡主布着菜。

“大哥那个臭脾气,我是听我家老爷说过的。母亲真是好算计,自己一个人去了朋普,把我们这些人叫回来处理这件事。她自己倒是乐得清闲了。”梁郡主用了只香酥虾,觉得盐放多了,就放下了筷子。

“可不是吗?老太太从始至终都不像个管事的,这几年府里面的事都是大太太在管着,这几年府里面亏空不少,都是大太太自己用体己钱补回来的。”傅妈妈望着梁郡主,缓缓道。

第三十七章 有始有终

“我大嫂出身陆良卫的杨家,杨家在云南纵横了数百年,是云南几个老牌世家之一。我大嫂嫁过来的那天,单嫁妆就是一百二十四抬,还不算那些田产地契了。这几年补府里面的亏空,也没见她喊过半个穷字。”梁郡主说着,从桌上拿起了一盏茶,慢慢喝了下去。

“太太,我瞧着这一次大老爷是铁了心要和大太太合离了,听说大老爷与那外室已经有了孩子,且孩子都有两岁了,听大老爷身边的人递出话来,说用不了多久,大老爷就要把那个外室和孩子接进府来了。”傅妈妈望着梁郡主,小心翼翼地道。

当初分院的时候,梁郡主就在顾礼池和杨氏的身边安插了自己的眼线,方便帮自己探听消息。那些人得到消息后,就写信来告诉傅妈妈,傅妈妈在转告给梁郡主。

这样梁郡主自己没有直接接触到那些人,就算以后被人查出来了,顺藤摸瓜,只能找到傅妈妈那里,不会牵扯到自己。

“大哥铁了心要做的事,是一定要做的,况且他和那个外室还有了孩子,若是大哥不着急,只怕那个外室也会急得来求大哥,让大哥接她进府,谁会愿意做一辈子见不得光的黑户更何况那个孩子比起府里的里哥儿,可是个正常孩子。”梁郡主说着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你叫人把这些菜撤下去吧!还有,叫厨房的人下次做香酥虾的时候不要放那么多盐,是盐巴不要钱吗?”梁郡主刚说完,傅妈妈就吩咐了船舱外面候着的小丫头进来,让她们把桌上梁氏还没有吃完的饭菜撤了下去,又命她们上了几碟点心过来。

西厢里,顾玉棠望着眼前的两大箱纸风车正在发愁,这两大箱纸风车,就算她一天玩坏一架风车,那也要两三年才能把这箱风车消耗殆尽,但她一天一架风车都玩不坏,这两大箱风车该怎么办

顾玉棠在想着问题的时候,梁嬷嬷就领着一个小丫鬟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一进门就瞧见顾玉棠坐在大箱子上发愁,手里拿着架精美的纸风车,纸风车正在不断地转动着。

“大寒,去见过三姑娘,三姑娘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了,你该好好伺候三姑娘了。”梁嬷嬷说着,把身后的那个小丫鬟领到了顾玉棠的面前。

顾玉棠定睛一看,竟是那天在路上遇见,卖身葬父的姑娘。怎么会突然被叫来伺候她呢?

“梁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大寒姑娘不是回家了吗?怎么会把她弄来我这里”顾玉棠继续坐在木箱上问梁嬷嬷。

“原本老夫人是让我送大寒姑娘回家的,可是大寒姑娘家里面已经什么人都没有了,就连住的地方也是漏雨不断。老夫人可怜大寒姑娘,就买下了大寒姑娘,知道姑娘只有阿华一个人伺候,就让奴婢把大寒送过来了。”

梁嬷嬷话音刚落,大寒就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才敢道:“求三姑娘收留我,大寒已经无家可归了,只求三姑娘收留我,让我在您身边伺候。”

顾玉棠身边有七八个丫鬟伺候,只是这次出门,顾玉棠只带了阿华一个丫鬟。阿华是母亲指来伺候她的,陪着她一起长大的,所以她对阿华最放心,也最知根知底。

眼前的这个大寒姑娘,她只知道是个卖身葬父的可怜人,其余的就一概不知了。

没有了解过她的出身和底细,顾玉棠用起来,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放心。

且她还是林氏送过来的人,难免不让人起疑是不是林氏送过来的探子,专门探听她屋里的消息的。

不过既然林氏是好心好意送过来的人,她还是先收下,至于以后该怎么处置,是留在外院伺候还是留在内院伺候,等回去澄江再说了。

顾玉棠亲自把大寒扶了起来,随后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从自己的手上褪了一个羊脂玉的镯子下来,塞到了大寒手里,“拿着这个镯子,以后你就是我屋里的人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

大寒拿着顾玉棠给的镯子,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要说什么,但还是又跪了下来,给顾玉棠磕了三个响头,才敢站起来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只希望姑娘不要嫌弃大寒愚笨才好。”

“不会了就问,不懂了就说,在我屋里,没人嫌弃你笨的。”顾玉棠说着,从身旁的大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画着花鸟虫鱼的纸风车,递到了大寒手里。

“这个纸风车太多,我刚才还愁着该怎么样处理完呢,既然你来了,我拿一个给你。”话音刚落,顾玉棠吹了吹大寒手里面的风车,风车也随着动了起来。

“姑娘若是觉得纸风车多,不妨送给村里面的小孩,乞儿村里的孩子大多数都是没爹没娘的,还有就是爹娘不要了的。姑娘送了纸风车过去,他们得了还会很开心呢。”大寒望着顾玉棠,一字一句地道,生怕自己哪里说错了,得罪了顾玉棠。

“这些纸风车冯叔叔原本要送去普济寺的庙会的,只是庙会推延了,冯叔叔才送了我,我如今把这些风车送给那些孩子,能让那些孩子开心,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刚说完,顾玉棠就吩咐阿华去叫了府里面的秦管事来。

秦管事是二房的大管事,做什么都需要来报他,且乞儿村那样的地方属于三不管地带,官府管不了,都是些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人住在里面。顾玉棠一个姑娘家去毕竟不安全,所以她还是得拜托秦管事去帮她送这些东西。

秦管事离开的时候,顾玉棠还给了他一百两的银子,让他去乞儿村送风车的时候,买上一些吃的,给那些孩子吃。

那些孩子生活不定,基本上吃了上顿就没了下顿。如果她送银子给那些孩子,只怕还没到孩子们的手里,就被那些有心人给拿走了,不仅如此,有可能还会害了那些孩子。

“姑娘,你直接把那银子给了秦管事,要是他中饱私囊,把姑娘您的银子吞了下去,不给那些孩子卖吃的怎么办你岂非是白白浪费这些银子了。”阿华在一旁抱怨道。

在阿华看来,那些管事个个都不简单,拿了你的钱不替你办事,就算你想查,你也查不出来,自家姑娘哪里知道这些

“阿华,若是其他人我还不知道。只是你真的错看秦管事了,秦管事是二房的老人了,早年保护二老太爷出去行商的时候,不小心遇到山匪,他和山匪浴血奋战才侥幸保住了二老太爷,可是浑身上下被砍了数十刀,没一处好的,这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秦管事没有孩子,唯一的那个小孙子还是秦管事从乞儿村领回来的,他对那些孩子的感情和其他人不一样。所以我才放心把这件事交给他去办!”顾玉棠似乎是有些累了,刚说完话就倒在了榻上。

第三十八章 相见

“你是说有人派人过来通知我,告诉我陈氏在城中的石鱼巷子里”顾大太太杨氏坐在榻上,喝着药房熬来的药,问春蝉道。

“回夫人的话,确实是这样的。那日是门房的王二当值,有一个客栈小厮打扮模样的人过来递话,说大老爷的那个外室陈氏住在城中的石鱼巷子中,还让夫人尽快过去。”春蝉是杨氏的贴身丫鬟,也是她的心腹,所以定会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人还真是好算计,知道我和老爷闹僵了,老爷执意要迎陈氏入府,若是我此刻去石鱼巷子把那陈氏和那孩子抓住了,就等于扼住老爷的咽喉要塞。到时候就算老爷还有什么动作,都无计可施了。”

杨氏说着,已然喝光了手中的药汤,把药碗放在了一旁。

这个时候,门外突然有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对着杨氏禀报道:“夫人,陆良卫的杨大人及其夫人来到了,此刻人已经到了前厅,成大爷让我来请夫人前去前厅一聚。”

“大哥这么快就到了”原本杨氏是不愿意将自己这些烦心事传回陆良杨家的,可是她知道,即便她自己不说,她身边这些从杨家陪嫁过来的丫头婆子,也会悄悄递消息回去,让杨家人来给自己做主的。

“是的,安婆子已经安排好了舅老爷和舅夫人的住处,舅老爷住在东院的碧海天里面,舅夫人住在碧海天旁边的杨柳轩,这两处地方皆靠近湖边,景色宜人。”春蝉望着杨氏,回答道。

“你去吩咐外院的厨房,让外院的厨房做一桌席面出来,舅老爷和舅夫人难得来看我,我需得好好招待他们才行。”话音刚落,杨氏就站起身来,由着春蝉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就出了香雪轩。

前厅里边,杨真和夫人阮氏分别坐在左右两边,顾玉成坐在主座之上,和他们谈笑着。

说着说着,只见杨氏从外边缓缓走了进来,方才她换了件湖水蓝绣宝相纹的坠珠褙子,重新梳了个圆髻,发髻上星星点点的几支珠钗,每支钗子上都镶嵌着颗硕大饱满的珍珠,耳上也坠着三两颗闪闪发亮的米珠。

杨氏自生了顾玉棠之后,身子一向不大好,常吃些补品养着,可是药三分毒,把补品当饭吃,总归是不好的。所以杨氏的脸上略微有一些浮肿,和顾礼池大吵大闹之后,精气神也不好了。

杨真转过头,就瞧见杨氏走了进来,他连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她身边,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道:“怎么就瘦成这个样子了以前离家的时候,还没现在这么瘦小莹,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过得可还好”

十多年了,今天还是杨氏出嫁后第一次见到杨真,她的大哥。

杨家兄弟姐妹七个人之中,只有大哥和四哥和她最合得来,其他人除了见面打个招呼,其他时候都是寡淡寡淡的,不曾有过多的往来。

杨真老了,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两鬓已渐渐泛白,脸比起以前也更黑,更瘦削了。

“大哥,多年不见,想不到第一次见面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让大哥来给我出头。”杨氏说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就湿润了,一滴一滴的眼泪滚落在地,她这是喜极而泣了。

“小莹,快别哭了,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样哭哭啼啼的,被别人瞧见,可是要笑话你的。”阮氏说着,忙掏出自己袖子里的手帕,轻轻擦拭着杨氏眼角的泪珠。

“我们这次来澄江,就是来看看你的,还有帮你对付顾礼池那厮。你大哥这几年身子总是不好,卫所里的事情又多,经常一整夜都在卫所里面批公文,连觉都不曾睡。”阮氏望着杨真,一阵一阵地叹息道。

“这些年辛苦大嫂照顾大哥了,府里面现在还有几支千年人参,等大哥回去的时候,我命人给你们包起来。”杨氏说着,正要吩咐人去寻人参的时候,别阮氏突然打断了。

“小莹快别让人去寻了,府里面婆婆已经给你大哥寻了几株千年人参了,千年人参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用一株就少一株,府里面轻易不给你大哥用的。小莹还是留着吧!”阮氏说着话,已经拉起了杨氏的手。

“顾礼池那厮去哪里了怎么我来了,他都不舍得出来见一见吗?”杨真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瞧见顾礼池的踪影。

“他这几天没在府里,每次回来都是来问我老太太什么时候回来,可我哪里知道。他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从老太太那里拿到钥匙,开祠堂,给那个孩子上宗谱了。”阮氏见杨氏脸上苍白,手也是冰冰冷冷地,忙把她扶了坐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手为何这样冰凉”阮氏问道。

见杨氏不肯说,阮氏朝着身旁站着的杨真使了一个眼神,让他来问杨氏。

杨真明白了阮氏的意思,忙问道:“小莹,你是怎么了你告诉大哥,是不是顾礼池那厮对你做了什么”

可杨氏张开嘴,想要说话,最终却没有吐露出半个字来。

春蝉见杨氏执意不说,一时嘴快,道出了杨氏生病的原因,“舅老爷,舅夫人,我们夫人这个病正是我家老爷害的,夫人身子本来就不好,那天老爷回来和夫人大吵一架之后,夫人就晕了过去。请了大夫来瞧,大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氏这病是被气出来的,是心病,大夫自然瞧不出什么来了。

“妹妹放心吧!我和你大哥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顾礼池那厮继续欺辱你了,我们一定会为你出头的。”阮氏紧紧握着杨氏的手,企图用自己的手把她的手捂热。

手冷了,可以被捂热,那么心冷了,还能被捂热吗?

“大哥和大嫂好不容易来瞧我一趟,就要你们为我烦心,小莹实在是过意不去呀!我在外院命人备下了一个席面,等会我们就去用饭。”杨氏抬起头望了也是同样望着她的杨真,突然叹了一口气。

石鱼巷子,顾礼池买下的小院子里。

顾礼池坐在书房里,伺候的小厮已经把杨真和阮氏到顾府的消息告诉了他。

“想不到她竟然真的把大舅兄请来了,她还真是不嫌丢人。以为请来了杨家的长辈,就能够让我不休她吗?她是不是太过天真了”顾礼池望着跪在地上的小厮,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掷在了桌上。

“老爷,舅老爷过来了,会不会打乱咱们的部署”跪在地上的小厮不敢抬起头,只能低着头道。

“不会,我清楚我那大舅兄的性子,他不是那样的人。”紧接着,顾礼池又追问道:“你写信去朋普没有,有没有问母亲何时回来”

第三十九章 算计

“小人已经写了信去朋普,收到信的是老夫人身边的梁嬷嬷,不知道她会不会把信转交给老夫人”跪在地上的小厮不敢欺瞒顾礼池,只得老老实实地道。毕竟信没有亲自交到林老太太的手里,顾礼池难免会不高兴。

“梁嬷嬷是母亲的心腹,信交到她手里比亲自交到母亲手里要好,母亲可能一听说是我派人送过去,她连看都不会看,就直接撕了。但梁嬷嬷不会,她会把信的内容复述给母亲听。”

话音刚落,顾礼池就甩了一锭银子丢到了那个小厮脚下,“拿去买酒喝吧!就当是我赏你的,只是我命人去朋普送信这件事什么人都不许说,包括住在后面的陈氏。”

“连陈太太都不允许说吗?”跪在地上的那个小厮有些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

“她现在还没进府,犯不着叫她太太。她是个有城府的人,这些事情你就烂在肚子里,谁也别提就行。”顾礼池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

那个小厮一瞧见顾礼池挥手,连忙退了出来。

还好方才来的路上,遇见了陈氏,他没有嘴快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若是自己泄露出去,只怕自己不仅不能够继续待在府里伺候,有可能还会失了性命。

堂屋里,陈氏靠在迎枕上休息,碧烟在旁边帮她打着扇子。

“石头从老爷的书房里出来了,兜里揣着一个沉甸甸的银子,方才在书房外头伺候的小丫鬟过来告诉我的。石头这段时间,一直没住在府里,不知是替老爷办什么事去了”碧烟打着扇子的同时,告诉了陈氏这些。

“石头打小和老爷一起长大的,感情和老爷最好,老爷重要的事都是交给他去做。他得的那些银子还少吗?你们这些人,犯得着酸人家吗?”陈氏素来不爱听下人们说的这些闲话,碧烟说的时候,她就没注意听。

碧烟被陈氏这么一说,有片刻是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道:“前几天账房的牛先生和我说,老爷身边的石头交给了他一封信,让他交给邮差寄去朋普,像是给林老太太的。”

听到这话,陈氏突然直起身子,拉住了碧烟的手,“此话当真石头写信去了朋普给林老太太”

“夫人,千真万确的话。账房的牛先生和我是同乡,他从不与我说假话,他说是真的,就必定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信是不是交给林老太太,牛先生没说,我也没问。”碧烟瞧着陈氏一惊一乍的样子,有些沉不住气。

“我听说石头中意翠红楼的一个姑娘,隔三差五要去翠红楼找那姑娘叙叙旧,想必是什么话都会同那姑娘讲的。你等会就去一趟翠红楼,拿五十两银子给那姑娘,让那姑娘套出石头最近都帮老爷做了什么事情。”陈氏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从匣子里取出了五十两来。

“夫人,这恐怕不妥吧若是让老爷知道我去了那个地方,还找了那姑娘,只怕老爷要让人把我的腿打断的。”望着那五十两银子,碧烟迟迟不肯接下。

“你怕什么你是我的人,就算老爷想要处置你,也得问过我的意思,我让你去,你便去,哪里来的这么多话?”陈氏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把那五十两银子丢到了地上,让碧烟去捡。

碧烟弯下腰,战战兢兢地把地上那五十两捡了起来,直起身子来才敢道:“奴婢这就去翠红楼,只希望老爷知道的时候,夫人一定要保我呀!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夫人您呀!”

刚说完,碧烟就慌慌张张出了门。

陈氏看着碧烟渐行渐远的背影,冷冷地笑了笑。碧烟呀碧烟,你知道我这么多事情,你还叫我如何保你

朋普顾宅。

用过早饭之后,林氏听说昨天晚上齐氏落了红,胎动难受,就亲自过来后罩房瞧了瞧。

后罩房是堂屋后面的一排房子,大大小小有四间屋子,齐氏住在冯老安人最大的那间屋子里,冯程则住在最末的一间屋子里,两间屋子距离不超过五十米,也方便冯程照顾齐氏。

齐氏虚弱地躺在榻上,一张小脸已经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和昨天红光满面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林氏命人炖了碗血燕汤,赶紧命人送到了齐氏的身边。“齐家丫头,有没有觉得好点了身子可还难受”

屋子里只有齐氏和两个伺候的丫头,不见冯老安人和冯程,显然是回去休息了。

齐氏听见声音,忙睁开眼睛,见来人是林氏,想要起身行礼的时候,却被林氏让梁嬷嬷制住了,“你身子都虚成那个样子了,就别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

“谢林姑妈关怀,小齐的身子已经好多了,只是怕不能保住腹中这个孩子了。”齐氏说着,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正端起林氏带过来的那碗血燕,打算给齐氏喂下去。

齐氏早饭用多了,此刻还没有完全克化,血燕汤还没喝下去几口,齐氏就叫人撤了下去,换了一碗酸梅汤上来。

“你身子虚,这血燕汤还得多喝,你这里的血燕可还够若是不够就吩咐人去我那里取,我那里的血燕还有很多。”齐氏命人抬了一个绣凳过来,林氏就坐在绣凳上和齐氏说着话。

这个时候,冯老安人在自己的套间里刚刚睡醒,醒来就听见了林氏的声音,问了身边伺候的人才知道,原来是林氏过来了。冯老安人忙叫人整理了一下妆容,才从屋子里的套间走了出来。

“老姐姐,你怎么过来了你过来之前应该让人来禀告我,我俩也好说说话。”冯老安人由紫娟搀扶着坐在了对面的软枕上,随后紫娟让人上了一些点心和一壶雨前龙井来。

“听说老姐姐家在正定的林氏医馆里有一位坐诊的女大夫,是个妇科圣手,我想要请老姐姐让她来给我家小齐瞧瞧,瞧瞧我家小齐这一胎能否保住”既然林氏过来了,那么她就可以向她说请周娘子过来一事了。

“二弟妹说的可是周娘子”正定的林氏医馆里大夫虽然多,但女大夫唯有周娘子一个,只因她经常被人请去给府里的妇人瞧病,所以被人称作妇科圣手,不过看妇科保胎还是有几分能耐的。

“老姐姐,就是周娘子。不知她最近得不得空能下来给我家小齐瞧瞧吗?”冯老安人有一些心急,但齐氏的病情却不能一拖再拖了,只能当机立断了。

第四十章 陶氏

林氏突然想起来,上个月她命梁嬷嬷去正定取药的时候,就听药房的张管事说起,周娘子快八十岁的老母病了,家里没一个人伺候,周娘子就和医馆告了假,回乡伺候母亲去了,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医馆。

可如今齐氏胎动不止,怕是有小产的踪迹了,这怎么等得了?

情况紧急,林氏只能和冯老安人实话实说了,“二弟妹,这个忙不是我不愿帮你,只是周娘子快八十岁的老母亲病了,她回乡伺候去了,给医馆告了半个月的假。回来都怕是下个月十五了,不知齐丫头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老姐姐,就没法了吗?周娘子回乡去了,那你们林氏医馆还有没有和周娘子一样精通妇科的大夫”冯老安人看了一眼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齐氏,又追问林氏道。

“有倒是还有一个,就是周娘子的关门弟子覃大夫,只不过覃大夫是个男大夫,虽然跟着周娘子学了这么多年,但毕竟没有帮人接生的经验。且男女大防,断没有让他进齐丫头房里,给齐丫头接生的道理。”林氏望着冯老安人,一字一句地道。

“不怕,只要能保住齐丫头这一胎,不管是女大夫也好,男大夫也罢,我们都愿意试一试。请老姐姐写信回正定,把这个覃大夫请下来吧!让他住在府里,好好照料着齐丫头这一胎。”

若是齐氏小产,只怕小孩子不但保不住,还会伤了大人的身体。

日后就算是齐氏还想再要一个孩子,只怕也是难上加难了。

所以不管是周娘子还是覃大夫,只要能保住齐氏这一胎,都是有恩于他们冯家的。

“既然二弟妹不介意,那我就吩咐人写信回正定,让他们过几天把覃大夫送上来。只是覃大夫沉默寡言,独来独往惯了,二弟妹还是要多担待一下。”林氏怕覃大夫刚来到二房,就被二房多如牛毛的规矩吓到了,所以给冯老安人提个醒。

毕竟覃大夫还是从正定林氏医馆出来的,是她推荐来的大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还不是要算在她的头上,林氏可不想无事生非。

“老姐姐放心就是,外院的规矩没有内院那么多,且外院还有那么多的院子,让人打扫出来一间给覃大夫住都行。”冯老安人话音刚落,有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从屋外奔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道:“老夫人,昆明定武侯夫人来了,此刻正在小花厅,说是来接表少爷走的。”

“陶氏她怎么会知道知明哥哥儿在我这里的”冯老安人问道。

“前几天老爷去昆明的时候,路过了定武侯府,进去坐了半晌,许是老爷那个时候说漏嘴了吧如今陶夫人坐在小花厅,老夫人不去瞧瞧吗”小丫鬟有些心悸,担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受罚。

“不成器的家伙,府里面那么多的事情丢给媳妇,他倒是乐得自在,到处游山玩水的。”冯老安人说着,周围伺候的小丫鬟都低下了头。

因为她口中说的是顾家的六老爷顾礼华,曾经为了赌石,一掷千金的人物。

还没等冯老安人起身,院外就传来了一阵妇人说话的声音。“老太太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吗?烦请姑娘前去禀报一声,就说定武侯夫人陶氏前来拜见冯老安人和林老夫人。”说话的人正是陶氏身边的贴身丫鬟碧落。

小丫鬟进来禀报之后,因为冯老安人和林氏现在在后罩房,后罩房虽然地方宽阔,但到底不是正经待客的地方,且齐氏住在后罩房养病,难不成叫人来打扰她

所以冯老安人就命人把陶氏请到了堂屋,她们在堂屋招待陶氏。冯老安人和林氏坐在堂屋的高座上,陶氏坐在左边冯老安人的下首,距离比较近,也好说话些。

“这段时间承蒙二姨母对知明的照顾,我给二姨母带来了一些人参和鹿茸,还有一对紫檀木雕的如意,希望二姨母能够收下。”陶氏说着,身后的小丫鬟就已经把几个红漆木雕的匣子递到了紫娟等人的手里。

“你有心了,只是知明哥儿在我这里住的好好的,你怎么突然就要把他带回去呢?”冯老安人笑了笑,对着陶氏问道。

“二姨母有所不知,上个月我特地去了丽江,给我家知明哥儿说了一门亲事,聘礼都送到沐王府了,过几天沐小郡主下来昆明,说是要相看相看我家知明哥儿,若是看上了眼,今年就准备把知明哥儿的婚事办了。”陶氏说着的时候,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神带着些许的轻蔑。

陶氏出身不凡,母家是前朝的功勋世家陶家,夫家也是世代功勋的定武侯府,母亲是当家天子的侄女,和宫里面也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所以她素来看不上以商贾出名的顾家,冯家,她的婆母就是冯老安人的亲姐姐,冯家已然败落,又怎么入得了她的眼

“母亲,我是祖母养大的,我的婚事是祖母说了算,母亲你怎么能替我擅自做主我瞧不上什么所谓的沐小郡主,我也不会去喜欢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姜知明已经出现在了堂屋的门口,听着她们之间的谈话。

“你不喜欢也得喜欢,这件事情由不得你。你祖母老了,不能够帮你做主了,母亲帮你做主不好吗?你就非要和你母亲对着干吗?”陶氏已经站了起来,对着屋外站着的姜知明厉声呵斥道。

“母亲,大姐当年的婚事也是你做主的,可如今呢?大姐和大姐夫不睦已久,大姐嫁到夫家,多年不曾有一个孩子,整日受着婆婆丈夫的气。几次三番写信回来让您去帮她,可您每次都视若无睹,大姐姐现在已经恨透了你。”姜知明仍旧是站在屋外,不肯踏进来一步。

“我生她养她,把她养到这么大,还给她寻了个好夫家。是她肚子不争气,这怪得了谁若是我早知道她如今这样不争气,丢我的脸,我一早就把她掐死在襁褓中。”陶氏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最不愿别人提起她这个不成器的大女儿,可偏偏姜知明要来揭她这个伤疤。她哪里还坐得住?

林氏也听说过,定武侯夫人陶氏是个厉害的角色,一惯要强得紧。

大女儿千挑万选嫁入了金平五花巷秦家,做了秦家的大奶奶,上有婆婆压着,下还有一大堆弟弟妹妹,又要打理府中的中馈,再加上秦家大爷的身子不大好,入门五年了,还没有一个孩子。

“当初是您将大姐姐推入了火坑,如今您还嫌她丢了你的脸。母亲,您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们可都是您亲生的呀!”姜知明话音刚落,又紧接着道:“我不愿嫁什么沐小郡主,是母亲去下的聘,那就请母亲去退回来吧!我的婚事只由祖母做主!”

第四十一章 离开

“你个混账小子,那个老太太是灌了什么迷魂汤给你,把你迷成这个样子,连自己亲娘说的话都不愿意听了。”陶氏一时气急了,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高几上,把高几上的茶盏都震得跳了起来。

“我自己的亲儿子,凭什么婚事我不能做主,让那个老太太来做主。反正聘礼我已经送到了丽江,我是不会去把聘礼退回来的。你娶也好,不娶也罢,沐小郡主迟早是要嫁到咱们家的。”陶氏说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定武侯夫人,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的。这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甭管那么多了,知明哥儿既然有自己喜欢的,那就别强迫他娶不喜欢的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林氏一直坐在旁边,看着眼前的这场闹剧,终究还是劝了一句。

见林氏劝了一句,冯老安人也跟着劝道:“知明哥儿大了,懂得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你操持侯府那么多年,也累了,该休息了。”

“老安人,林老夫人,你们别劝我了,你们若是要劝,就帮我好好劝劝知明哥儿吧!沐王府那样高的门第,沐小郡主嫁过来,我们家已然是高攀了。这门婚事就这样定了,我先回昆明,你自己给我想清楚了再回来。”陶氏转过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姜知明,冷冷地来了这一句。

西厢里面,顾玉棠瞧着冯老安人堂屋那边闹哄哄的,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阿华去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姜知明的母亲来了。

她躲在西厢里,瞧见了陶氏从堂屋那边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看样子不像是个好惹的,真是不知道姜知明那个臭小子是和他母亲说了什么,直接把陶氏气走了。

见陶氏走了之后,顾玉棠就偷偷摸摸地来到了堂屋,堂屋里冯老安人和林氏说着话,姜知明坐在一旁听着,似乎并没有受到方才陶氏那些话的影响,他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

“知明哥儿,你母亲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丽江的沐王府可是世袭的爵位,先祖还是陪着太祖皇帝打下大明江山的功臣之一,沐小郡主又是顶好的大家闺秀,你娶了沐小郡主,对你们定武侯府也有一定的助益呀!”冯老安人是这样劝道。

若换作她是陶氏,她给姜知明挑选姑娘,一定会从陆良杨家阮家,石屏方家,金平范家,这几个云南的老牌世家里面挑选,这些都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名门望族了。

比起丽江的沐王府,这些人家的子弟要不就是在京里做官的,要不就是家里出了许多读书人的,再不然就是和其他世家联了姻的。和这样的人家结成亲家,只怕定武侯府在云南世家中的地位,也会更上一层楼吧!

“二奶奶,我不愿娶沐小郡主。我不喜欢她,我只愿意娶我喜欢的。我看不上眼的人,就算别人说的再怎么好,我也不会娶她的。”姜知明望着冯老安人,缓缓地说着。

“既然你不愿意娶,那我们也不强求你。只是你的终身大事,还需你母亲和祖母做主,我们这些人,哪里能帮你做的了这个主。”冯老安人毕竟不是姜知明的亲祖母,姜知明的上头不仅有父有母,还有祖母祖父,他的终身大事哪里能轮得到她来做主。

“前两天我已经让人带了话给你祖母,你祖母说这两天就派人来接你回去。你就放宽心吧!你祖母不同意,就算你母亲去下了聘礼又怎么样她终究是要把聘礼退回来的。”冯老安人话音刚落,外头就进来了一个穿着浅绿色衣裳,带着一支镶嵌了珍珠的银钗的姑娘。

看她的妆容打扮,显然不是二房的小丫鬟。

“珍珠给冯老安人请安,愿冯老安人福寿绵长。”小姑娘依照规矩给冯老安人行了礼,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姜知明轻轻一笑,道:“世子殿下,老夫人知道夫人已经去沐王府下了聘,她让我把您带回去,说若是你不答应这门亲事,老夫人定会帮您做主的。”

姜知明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朝着那个穿着浅绿色衣裳的姑娘望去。想不到来人竟然是他祖母定武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珍珠,让姜知明有一点意外。

上次他离家的时候,刚好碰上了珍珠的母亲生病,她向祖母告了假回乡照顾,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亲自下来朋普接他回去。

“珍珠,你母亲不是生病了,祖母让你回乡照顾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姜知明望着珍珠,问道。

“老夫人担心世子殿下,一直催着我回去,我母亲的病刚好一点,老夫人就接了我弟弟回家来照顾。老夫人放心不下您,所以就让我下来带您回家了。”珍珠同样望着姜知明,一字一句地道。

话音刚落,珍珠就转过头,对着坐在高座上的冯老安人道:“老安人,多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家世子殿下的照顾,老夫人让我带了些灵芝血燕人参等补品下来,说是一点谢意,望老安人莫要嫌弃。”

冯老安人笑了笑,才道:“不嫌弃不嫌弃,知明哥儿这段时间在府里面也帮了我们不少忙,他这么一走,我倒是还有些舍不得呢。你家老夫人是有福气的,得了知明哥儿这样好的一个儿郎。”

“老安人缪赞了,我家世子殿下顽皮得很,没给老安人添麻烦就已经是好的了,谈不上帮老安人的忙了。”珍珠说着,突然瞧见了一直站在屋外的顾玉棠。

“这位是哪家姑娘生的像朵花一样,漂亮极了。”珍珠望着屋外的顾玉棠,问身旁的冯老安人道。

“她是澄江顾家的三姑娘,陪着她祖母下来看我。这位便是她的祖母,出身正定林家的林老夫人,你应该是见过的。”冯老安人望着珍珠,指了指身边的林氏。

珍珠望了一眼林氏和顾玉棠,她似乎在哪里见过林氏和顾玉棠。

良久之后,她才缓缓道:“林老夫人和三姑娘前些日子是不是去了澄江知府吴大人的家里,前些日子是吴夫人的生辰,特地请了我们家老夫人去,我在宴席上远远看过林老夫人一眼,想不到林老夫人比我那日看到的还要年轻。”

“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谈什么年轻你们这些小姑娘,才正是年轻的时候呢。”林氏说着,淡淡地笑了笑。

前些日子她确实是接到了澄江知府吴有仪的请帖,说他夫人过生辰,邀了澄江很多有头有脸的人家去。可偏偏那天她有事情,没去成,所以方才那个小丫鬟说在宴席上瞧见自己,很明显是胡诌的。

不过既然人家有心来巴结自己,自己也不能直截了当地揭穿人家。珍珠是定武侯老夫人身边的体己人,若是让她今天下不去脸,只怕日后别说是见到定武侯老夫人,便是远远地打声招呼,人家也未必搭理你。

第四十二章 爱慕

澄江石鱼巷子,顾礼池的私宅。

顾礼池坐在书房里,鉴赏着他前几天命人去浙江收回来前朝大家唐寅的画作,陈氏坐在一旁,手中做着下个月初三给昌哥儿的虎头帽。

下个月初三便是昌哥四岁的生辰了,她想要在昌哥生辰之前搬进顾府里,可是顾礼池压根就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为此,她已经恼了顾礼池好几天了。

“老爷,下个月初三便是昌儿四岁的生辰了。原先你就同我说了,说昌儿生辰前,你就会让我们娘俩搬进顾府。可如今呢马上就到昌儿的生辰了,老爷你迟迟没有所动。”陈氏突然停了手中的针线活,抬起头望了顾礼池一眼,可顾礼池一颗心都扑到了那副画上,没注意到陈氏已经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母亲如今还没有回来,我拿什么东西去开祠堂,去给昌儿上宗谱。只有开了祠堂,上了宗谱,昌儿才真正算是我顾氏子弟,如今杨氏的大哥住在顾府里面,你此刻搬进去,只怕多生事端,这件事过几天再说吧!”顾礼池还是抬起头,看了一旁的陈氏一眼,随即低下头,又接着鉴赏起自己手中的画作了。

过了半晌,顾礼池觉得手中这副所谓唐寅的真迹,有点不像他的手笔。

朝着陈氏吩咐道:“去把守在外头的石头叫进来,我要问问他这幅画究竟是哪里得来的除了落款和提拔是唐寅的,其他的不像是他的手笔。”

顾礼池在外行商的这些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迷上了唐寅的画作,从浙江一连收购了七八幅《簪花仕女图》回来,买回来细看才发现,这些画作没一幅出自唐寅的手笔,皆是后人临摹,用来以假乱真的。

前几天他得到了消息,说江浙的一个盐商得了唐寅真正的《簪花仕女图》,随后就命石头拿着两万两银票去了浙江,才把顾礼池手中的这幅画《簪花仕女图》买回来的。

“老爷,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和昌儿所以你才会一直不接我们娘俩进府。老爷,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我已经过够了,昌儿也过够这样的日子了。前几天昌儿还问我说,爹爹什么时候带我们去住大房子呀!昌儿想住大房子了。”

陈氏说着说着,又停了手中的活计,抱着怀里的那顶虎头帽就哭了起来。

顾礼池起先没注意,后来听见了陈氏的哭声,才惊觉陈氏哭了,这一哭更是惹恼了他。

他生平最不喜自己在看画的时候,别人在一旁干扰他,还这样没完没了地哭个不停。

“碧烟,带着你家夫人出去!整日像这样哭哭啼啼地,哪里有点当家大太太的模样?”顾礼池说着,朝着陈氏身边的碧烟使了一个眼色,碧烟才把陈氏带了出去。

“太太,咱们出去吧!免得在这里恼了老爷。”还没等陈氏自己起来,碧烟就已经把陈氏搀扶了起来,朝着门外走了出去。

顾礼池的私宅对面,有一座叫奕庆记的酒馆,专门给寺庙里面提供斋饭的,每次到了庙会的时候,奕庆记的生意也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

此刻陈三顺就混在奕庆记招的杂工里面,前几日他打听到了,陈氏今天要去城西的娘娘庙上香,还让人约了娘娘庙的法林方太给陈氏讲经。今天娘娘庙的庙会,管事来向来奕庆记订了五十桌斋菜,老板让陈三顺和另一个杂工去给娘娘庙送斋菜。

陈氏被碧烟扶到了抄手游的走廊上,刚才她被顾礼池那些话气到了,此刻有些心神不宁,坐在走廊的围椅上,由着碧烟给她顺着气。

“太太,老爷也是为了您好,如今杨家舅爷住在里面,若是你此刻搬进去,岂不是要受杨大太太的气。您现在只需好好养着,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碧烟给陈氏一边顺着气,一边道。

“我不怕受谁的气,我只愿昌哥好就行。昌哥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我怎么不心疼他他那父亲不争气,如今还没给昌哥一个正式的户头。”陈氏嘴上说着,眼睛却时不时望向顾礼池的书房。

顾礼池呀顾礼池,既然你不愿帮昌哥挣一个好前程,那就休怪我对你下狠手了。

突然,门房的小丫鬟来报,说娘娘庙的姑子到了,想要见陈氏。

随后碧烟就把娘娘庙的姑子领了进来,那姑子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灰色的素袍,脸色有些蜡黄,像是没吃饱饭一样。

一见到陈氏就忙迎了上来,“陈太太,您前几日约了我们法林方太,法林让我过来问问您,您若是今日不得空,可改日再去。”

陈氏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有人向她推荐了城西的娘娘庙,说娘娘庙求子非常灵验,有些姑子还精于妇科,可以帮人瞧病开药。之后她就用顾礼池的帖子约了娘娘庙的法林方太,说过几天去娘娘庙烧香祈福,还约了法林方太讲经。

明着说是讲经,暗地里却是想要让方太开一副药给她,她听别人说,吃了方太开的药,来年就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如今顾礼池对她不冷不淡的,顾礼池心里眼里只有昌哥,她还得再要一个孩子,用来抓紧顾礼池的心,倘若以后昌哥没了,她还有个孩子可以依靠。

她心里面想着,就吩咐碧烟下去套车,由着那个来报信的姑子带路,去了娘娘庙。

朋普,二房的院子。

顾玉棠趴在西厢的窗前,瞧着对面定武侯府过来的人,在东厢里面进进出出的,搬了很多东西上了马车。姜知明则一脸风轻云淡地坐在书案前,写着他的字贴,似乎没有受到外界的打扰。

阿华在一旁,瞧着顾玉棠两只眼睛盯在姜知明的身上,一动也不动的,就取笑道:“我的好姑娘,是不是瞧上了姜家公子了,望着他竟动也不动。”

被阿华这么一说,顾玉棠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趴在这里两个时辰了,盯着姜知明看了两个时辰。

想到这里,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忙关了窗户,捂着脸道:“我没有,东厢那边的树上有一窝燕子,我分明是瞧燕子,哪里是瞧姜知明那混小子”

“我的好姑娘,想看姜家公子就直说,东厢那边的屋顶,哪里来的什么燕子姑娘可别学老夫人,活生生把麻雀看成了燕子,老夫人是眼神不好,难不成姑娘也眼神不好吗?”阿华看着顾玉棠有些害羞的模样,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她手里。

顾玉棠接过水,完全不顾杯子里的水是烫的,一口气喝了下去,入嘴之后才发现那水竟是滚烫的,一下把顾玉棠的嘴里烫起了几个大泡。“阿华,你递这么烫的水来给我干什么是想要烫死我吗?”

瞧见顾玉棠的嘴里被烫起了几个大泡,阿华忙叫人去取了点冰出来,打碎了放在水里,给顾玉棠含着。“姑娘,我方才刚想提醒您水是刚刚烧开的,让您凉一会再喝,您就已经喝下去了,这叫我怎么说?”

阿华看出来了,顾玉棠方才显然心不在焉的,所以连看都不看,就把那样滚烫的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 回礼

阿良瞧着西厢关了窗,顾玉棠没再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一边磨着墨,一边望着一脸平淡的姜知明打趣道:“公子,你方才瞧见没有那顾家姑娘可是盯着你瞧了好一会呢,后面大箱子里的那些澄心纸也是顾家姑娘一大早命人送过来的,我方才去清点的时候,发现竟有足足十刀澄心纸呢。”

“你不是说那些澄心纸是七爷派人送来给我的吗?怎么就变成顾家姑娘了呢?”姜知明没停笔,转过头瞧了身后傻乐着的阿良。

“我不是怕公子一听说是顾家姑娘送过来的,公子就不收吗?我只好推是顾七爷送过来的,这样公子才会收。”阿良不敢抬起头望姜知明,继续低着头研墨。

“阿良,是谁教你这么骗我的是不是顾家那丫头”姜知明仍旧低着头写着他的字,嘴上却说着。

“公子,没有的事。我和顾家姑娘不过见过数面,话也没说过几句,顾家姑娘哪里会教我这么骗公子那些澄心纸是顾家姑娘一大早命身边的阿华姑娘送过来的。”阿良研墨的手有一些发抖,若是姜知明知道他得了顾玉棠吩咐来欺骗他,那么他今天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其实今日一大早姜知明还没有起床,顾玉棠就过来了,还把澄心纸送了过来,并且帮他准备了这一套说辞。说澄心纸是顾家七老爷顾礼明送的,这样姜知明才会收下,若说是她送的,姜知明绝对是不会收下的。

阿良瞧着顾玉棠对姜知明有意,才擅自做主揽下这件事的,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得姜知明不快。

“阿良,既然你说这十刀澄心纸是顾家姑娘命阿华送过来的,那么你今天一大早跑哪里去了我用早饭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你”姜知明放下了手中的笔,将笔扔进笔洗里面泡着,一下子,原本清澈的水变得一片漆黑。

“公子,我……”阿良望着姜知明,支支吾吾地道。

公子,其实这些澄心纸是顾家姑娘亲自送过来的。阿良在心里已经把这句话不知过了多少遍,可最后就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既然他答应了帮顾玉棠保守这个秘密,那么他就不能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做人做事,总归还是要有点诚信的。

其实姜知明早就猜出来这些澄心纸是顾玉棠亲自送过来的了,因为今天晨起阿良出去的时候,惊醒了他,他站在门缝里面瞧见顾玉棠装扮成丫鬟模样,递给了阿良一个大匣子,里面想必就是自己方才所用的澄心纸了。

真是个傻姑娘,若是真心诚意想要送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这样躲躲藏藏地,别人还以为阿良和她私相授受呢。

姜知明转过身,看了身后十刀的澄心纸,徽州的澄心纸可是个稀罕物,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堪称一绝,价比黄金。

因着这几年产的澄心纸质量越发不好了,像顾玉棠今早送过来的这些,质地坚硬,不知该值多少黄金了,若是他父亲瞧见这么多澄心纸,说不定已经走不动路了。

“阿良,你去我的大箱子里,拿那匣子湖笔给顾家姑娘,就当是我的回礼,谢谢她给我送来这么多的澄心纸。”姜知明瞧着阿良,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怎么都不肯说这些澄心纸是顾家丫头送来的,还要牺牲他那一盒价值不菲的湖笔去回礼,真是太败家了。

“公子,你真的舍得”没过多长时间,阿良就从姜知明的大箱子里翻出了那一盒湖笔。

那是个黑色描金的漆盒,盒子外头还雕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莲花,打开盒子,就瞧见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湖笔,每一支笔上也都雕着样式小巧的图案。

阿良还记得,这是姜知明十岁生辰的时候,老定武侯给姜知明搜集来的湖笔,每一支笔都是价值不菲的。平时姜知明都舍不得用,一直锁在箱子里。

姜知明还是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匣子湖笔,到底是祖父为他收集来了,就这样送出去,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他只希望顾家那个丫头能好好珍惜这些湖笔,不枉他忍痛割爱了。

“有什么舍不得,到底是一匣子湖笔,我有的是,送她一匣子又怎么样”姜知明嘴上是这样说着,心里面却是心疼得不得了,眼不见为净,现在他巴不得阿良赶紧将这匣子湖笔送出去。

阿良看着自家公子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家公子就是死鸭子嘴硬,舍不得就舍不得,偏偏还让他送去给顾玉棠。

阿良从姜知明的手里拽出了那匣子湖笔,打开房门,就朝着顾玉棠在的西厢去了。

西厢这边,阿华接连换了好几碗冰水来给顾玉棠含在嘴里,可嘴里面的红肿却是迟迟不肯消除。顾玉棠还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阿华,都是你不好,把那么烫的一碗水直接倒给了我,让我喝下。”

“都怨奴婢没有提前告诉姑娘,害得姑娘嘴里起了那么多泡,等会我去回了老夫人,让老夫人给姑娘请个大夫来,开几副去火消炎的药。”阿华说着,继续捣着大碗里面的冰块。

这个时候,阿良已经到了西厢,敲了敲门,道:“顾家姑娘,我家公子命我送一盒湖笔过来,说是给您的回礼。”

还没等阿华开门,顾玉棠已经去把门打开,站在屋里同阿良道:“你家公子知道那些澄心纸是我送的了是你告诉他的”

“顾家姑娘,不是我告诉我们家公子的,是我们家公子猜出来的。还说这些湖笔就送给姑娘做回礼了。”阿良说着,把手中那匣子湖笔递到了顾玉棠的手上。

“你们家公子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吗?就让你这东西交给我”顾玉棠看了东厢一眼,没瞧见姜知明,反问道。

“没有。时候不早了,顾家姑娘还是早些歇息,马车已经套好了,等会我们就启程回昆明了。”阿良刚刚说完,转眼就瞥见东厢那边有人朝他招手,似乎是有事吩咐,他便过去了。

姜知明竟然没有话想要同她说真是个混账小子!顾玉棠一气之下,就把门狠狠地关住了。

阿华瞧着顾玉棠捧着一匣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接过后打开发现竟是一匣子的湖笔,阿华有一些奇怪,姜家公子竟然那么大手笔,送一匣子湖笔给她家姑娘。

不过她家姑娘既不写字也不画画,送一匣子笔来做什么?

突然,阿华想起来前些天林氏给了顾玉棠十刀澄心纸,今天早上她整理箱子的时候,发现竟不见了。

“姑娘,你是不是把那些澄心纸送给了姜家公子”阿华问道。

顾玉棠“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我的傻姑娘,那些澄心纸可是值不少金子的呀!原本老夫人是要拿给柏哥儿的,柏哥儿这些天住在六太太的院里,老夫人这才拿给了你。你倒好,拿着这些澄心纸去做了个顺水人情。”阿华说着,一连叹了好几声气。

第四十四章 讨好

自家姑娘才八九岁,像个小孩子一样懵懂无知,哪里懂得澄心纸的珍贵她还是好好把眼前这匣子湖笔收起来吧!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自家姑娘拿出去送人了。

阿华想着,忙把顾玉棠手里的那匣子湖笔仔细收了起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顾玉棠似乎对姜知明有了一种感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不成上一世她便已经见过姜知明了顾玉棠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上一世的记忆,却没寻到有关姜知明的蛛丝马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上一世的部分记忆已经在她脑海里渐渐淡出了,如今的她,已经是一个新生的人了。努力活好现在,才是她最应该做的。

后罩房里,林氏接到了顾家二太太梁氏的来信,梁氏下月初三就到云南了,她想要来朋普接林氏回去,处理府里面大小事务。再怎么说林氏都是府里面的长辈,小辈们出了这样的事情,长辈理所应当回来处理的。

梁氏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她置身事外,顾礼池是从林氏肚子里出来的,是她的亲生儿子。当初迎娶杨氏入门之前,还是林氏亲自去陆良下的聘。怎么说都应该请她回来主持大局才行!她们这些做弟媳的,哪敢多别人的嘴。

林氏看了信,心中的火气不打一处来,一下子气得她浑身打颤起来,梁氏真是好心机呀!在信里面左夸句她是长辈,右夸句她是长辈,为的就是想要让她回去处理顾礼池和杨氏这些糟心的事。

听说杨家大舅爷都来了,坚决不让那个外室入门。到时候她开了祠堂,顾礼池和杨氏在祠堂里面大吵大闹的,不是丢了顾家列祖列宗的脸吗?百年之后她下去见到顾家大老太爷,顾大老太爷也是要责怪她的,让那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上了宗谱,辱没了顾氏一门。

“梁嬷嬷,你递信给老二媳妇,就说我在乡下病了,病得起不来床了,让她先不要来接我回去,免得回去过了病气,让我在乡下养几天就好了。”

“老老夫人,这怎么行二太太可是安插了人在咱们身边,若是照老夫人这套说辞把话递出去,只怕二太太也不愿信呀!”梁嬷嬷把心中的忧虑说了出来。

当初分家的时候,顾二太太梁氏就在各房各院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原先林氏定的便是让梁氏管家,可梁氏出身金陵的梁王府,是梁王夫妻的掌上明珠,梁王夫妻哪里舍得让她这样劳累林氏一气之下,才把管家大权给了杨氏的。

“她的那些暗桩咱们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到底是在我院子里伺候的,她们若是敢违背我的意愿偷偷给老二媳妇递消息,看我不打断她的腿!”林氏一巴掌拍在了旁边的高几上,活生生把高几震得抖了两抖。

“你吩咐下去,我的院里除了你和春寒伺候,其他人通通撵去外院伺候去。若是旁人问起,就说我这几日心神不宁,想要静养几天。等我想出法子来,再应付老二媳妇。”林氏对着梁嬷嬷吩咐道。

既然林氏都这样吩咐下来了,梁嬷嬷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话,只能按照林氏的意思下去执行。

过了几日,顾玉棠刚用过晚饭,大寒在收拾碗筷的时候,阿华就道:“姑娘,方才我去厨房拿水果的时候,瞧见了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春寒姑娘,春寒姑娘说这几日老夫人房里就她和梁嬷嬷两个人伺候,可把她累坏了,无论拿什么东西,梁嬷嬷都吩咐她去做。”

“祖母房里不是七八个丫鬟伺候吗?怎么如今就两个人伺候了呢?”顾玉棠拿起小碟里一个半边红的李子,啃了起来。

“不知道,前几日瞧见梁嬷嬷拿了一封信给老夫人,说是二太太写的说过几天二太太来朋普接老夫人回去。”阿华手里面也是一刻没闲着,见大寒收走了碗筷,就用抹布收拾了饭桌。

二太太知道娘亲和父亲发生了那样的事,都晓得写信来给祖母,让祖母回去主持大局。为什么娘亲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做为当事人,竟连封信都不曾写给祖母,让祖母回去给她撑腰呢?再怎么说,祖母总是看重娘亲的。

娘亲甚至没写信回陆良过,想要把陆良大舅舅外祖母他们蒙在鼓里。倘若不是自己写信给了大舅舅,大舅舅都不知道娘亲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娘亲都想要一个人扛着,不连累任何一个人。

如今,这些事情该让她来帮娘亲分担一些了。

“阿华,你陪着我去看看祖母,大寒就在屋里看着门吧!”顾玉棠对正在收拾打扫的阿华大寒两个人道。

通过这几天的观察,顾玉棠觉得大寒有些笨拙,脑子也没有阿华转的快,但胜在做事踏实稳重,不会投机取巧。

这样的人,就适合做一下细心的活计,于是顾玉棠就把大寒弄去了自己的小厨房,让小厨房的成婆子带着她,教她院里的规矩。至于自己的箱笼衣物,还是阿华管着。

来到林氏在的主屋,顾玉棠瞧见春寒和梁嬷嬷两个人守在门外,主屋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梁嬷嬷,祖母这几日心神不宁,听别人说莲子百合有宁神静心的作用,我专门让人做了莲子百合汤,拿来给祖母尝尝。不知道您能不能放我进去”顾玉棠望着梁嬷嬷,又朝着屋子里探了一眼,没瞧见林氏。

“三姑娘,您也别让我们这些下人为难。老夫人说了,她这几天心神不宁,想要好好休息几天。方才冯老安人说来瞧瞧老夫人,老夫人也说不见。”梁嬷嬷知道林氏有些喜欢眼前的这个顾三姑娘,可她没有得林氏的命令,是一个人都不能放进去的。

林氏在主屋旁边的耳房里面诵着经,这间耳房里面有一个冯老安人原来礼佛的佛堂,如今冯老安人搬去后罩房照顾齐氏了,这个小佛堂也给了林氏用。林氏心烦意燥了好几天,就想着来佛堂里诵经祈福,静静心。

刚进入佛堂,就听见了屋外顾玉棠的声音。在她心里,顾玉棠是个好孩子,既然她来见自己,那还是见见吧!就命前几日冯老安人拨来伺候她礼佛的丫鬟小茗出去,把顾玉棠给请了进来。

进了耳房里的小佛堂,顾玉棠发现林氏一脸疲意地坐在榻上,就走上前去,动作娴熟地给林氏按起了肩头。没过多久,林氏只觉得自己的肩头舒缓了许多

“没想到,我们棠姐儿还懂这些,快和祖母说说,是去哪里学的”林氏笑着道,拍了拍顾玉棠的头。

“原先在府里,跟着我们家的管事赵敬福家的刘嫂子学的,刘嫂子家祖上是行医的,有一套专门的穴位按摩手法,只不过到她这一代已经没落了,刘嫂子也只学了点皮毛。”

为了不让林氏起疑,顾玉棠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其实自己上一世和一个走方的江湖郎中学过几天医术,这些个按摩手法,还是从他手里学来的。

第四十五章 辞行

“原来赵敬福家的刘氏还懂这些呀,改天你让她来教教我身边这几个丫鬟的。我身边这几个丫鬟,除了梁嬷嬷,其余都笨拙得很。学了这门手艺回来,三不五时也给我按按肩头,省得我整天疼得睡不着觉。”林氏说着,拍了拍顾玉棠搭在她手上的手。

“祖母实在是过誉了,刘嫂嫂到底只学了点皮毛,哪里谈得上教春寒,明玉,明兰几位姐姐我瞧着几位姐姐个顶个的漂亮机灵,定会将祖母伺候得舒舒服服的。”顾玉棠亲自倒了一盏茶,递到了林氏旁边的高几上。

“你这张小嘴今儿是抹了蜜吗?说出来的竟这样甜。我身边伺候的丫头再漂亮机灵,也比不上我家棠姐儿,我家棠姐儿以后是要高嫁的人。学了这门手艺,以后嫁出去也好好伺候你婆婆去。”

林氏说着,顾玉棠的小脸不知什么时候就红了起来,像抹了淡淡的腮红一样。

“祖母,我还未到谈婚论嫁的年纪,祖母就莫要取笑我了,快尝尝我给你带来的莲子百合汤吧!”顾玉棠话音刚落,身后的阿华就走了上来,把方才带过的那碗莲子百合汤端到了顾玉棠旁边的高几上,顾玉棠拿起了吹了吹热气,这才递到林氏的手上。

林氏喝惯了梁嬷嬷做的莲子百合汤,喝顾玉棠做的莲子百合汤,她觉得甜味稍稍欠缺了些,火候掌握的也不是很好。不过好在都是很新鲜的食材,还没入口,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莲子清甜味。

林氏最后还是喝完了,她早饭用的不多,顾玉棠送来这一碗莲子百合汤,她正好用来垫垫肚子。

在林氏喝汤的时候,顾玉棠细细观察了下二房的这个小佛堂。

佛堂四面都是西洋传过来的琉璃窗户,光照上去明晃晃的,紫檀木雕的梁柱,一尊三丈高的白玉观音像,儿臂粗的香炷,供奉鲜果的盘子就有七八个,还有一些盘香绕在屋里的房梁上。比起府里面林氏的小佛堂,这里显得太宽敞了。

左边靠墙的地方还有张卷草彭牙大书案和铺着藤黄色葛布坐垫的太师椅,顾玉棠听林氏说过,那里原是冯老安人给蔡大太太准备抄经的地方,可是自小佛堂建好之后,蔡大太太是一步也不愿意踏足这里,那个地方也落了不少灰尘上去。

“祖母,我听寺里面的师傅说过,佛堂里面是有菩萨的佛光庇佑着的,祖母这几日心神不宁,不如在佛堂里待几天,我正好来给祖母抄抄经,等下个月观音菩萨圣诞的时候,好供给菩萨。”顾玉棠说着,径直走到了那张落了不少灰尘的太师椅旁,轻轻拍了拍太师椅上的灰。

林氏显然有一些意外,她不知道,顾玉棠居然还会抄经还懂得那么多,知道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的圣诞。惊讶之余,她还有些高兴,这几日她一个人待在佛堂,正愁没一个人来解闷呢。

如今顾玉棠既然愿意来抄经,还可以陪着她说说话,解解闷。

这个时候,守在屋外的梁嬷嬷突然道:“老夫人,姜家公子说想要来瞧瞧您,向您辞行。”

这个孩子怎么会想着来向她辞行呢?林氏没多想什么,当即便吩咐梁嬷嬷把姜知明请了进来,姜知明过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盒子的东西给林氏。

姜知明进了佛堂,给供桌前的菩萨上了三柱香,磕了三个头后,才来到林氏的身边,笑着道:“这两天听说林祖母身体不适,我就命人从我的箱子里翻出了几支老山参过来,给林祖母补补气。山参虽比不得人参,到底也是一金难求之物,望林祖母不要嫌弃才好。”

姜知明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瞟向了林氏身边的顾玉棠。

顾玉棠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喝了身旁的一盏茶,避开了姜知明的视线,可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姜知明还是不依不饶地望着她,似乎想要把她看穿一样。

顾玉棠终于忍不住了,便道:“姜家公子,是不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

姜知明望着顾玉棠笑了笑,将眼神从顾玉棠的身上移到了一旁的几只花觚上,道:“顾家妹妹脸上没什么脏东西,只是我见顾家妹妹长得那样标致,难免不让人多看几眼。还有就是顾家妹妹少吃点,那脸可是越来越肥了。”

顾玉棠噗嗤一声,差点没有把刚才喝下去的茶水吐出来。

姜知明这个家伙,真是个混小子,一点也不会说话,后面那几句话分明就是嘲笑她胖呀!她有那么胖吗?

顾玉棠从一旁西洋的玻璃镜中瞧见了自己的模样,今日的她穿了件浅象牙的素面褙子,衣裙的一角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杭白菊,梳了个双丫髻,发上星星点点的发饰,戴了对珍珠米粒的耳环。脸上虽然有些婴儿肥,却没有姜知明口中说的那样胖,怎么说都应该是个花一样的人儿。

“姜家哥哥,到底我也没有进你家门,吃你家饭,你也就别这样说我了,哪里有夸女孩子长得肥的姜家哥哥可见是一点好话也不会说。”顾玉棠说着,冷哼一声,就要向林氏请了安之后出佛堂了。

“我倒是不介意顾家妹妹进我家门,吃我家饭。我姜家给顾家妹妹敞开大门,若是什么时候顾家妹妹开心了,只管来就是,我家饭绝不会少了你的。”姜知明说罢,就哈哈大笑起来,紧接着就出了佛堂

林氏先看了一眼已经走出佛堂的姜知明,又看了一眼紧接着走出去的顾玉棠,只觉得两人很配,方才姜知明那些言语,明里暗里也对顾玉棠有意思,只可惜自己那个傻丫头偏偏还看不出来,这才让姜知明走了的。

棠姐儿的年纪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且老大媳妇还说过,棠姐儿的婚事由她一个人做主。她也不好给顾玉棠做什么主,只是像姜知明那样好的二郎,只怕寻遍了整个朋普,就算是寻遍了整个云南,也找不出第二个像这样好的。

定武侯姜家可是云南第一流的世家,比起陆良卫的杨家阮家,正定的林家,金平的范家,超过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定武侯夫人陶氏还是云南总督陶谦的嫡长女,只可惜陶氏已经给姜知明挑了丽江的沐王府,哪里会瞧得上顾家

顾家和沐王府比起来,只怕还得靠边站。

林氏正想着,梁嬷嬷就送了杨氏写的信上来,明面上说是杨氏写的,可实际上写信的人却是杨氏大哥杨真的媳妇阮氏。

阮氏在信中说了很多话,每句话都透漏着对林氏的诸多不满,说她身为顾家的长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没有半点长辈的模样,自顾自在乡下待着,也不愿回去处理事情,真不像是个长辈。

因着阮氏是杨氏大哥的媳妇,不是她们顾家人,林氏虽然气恼,但也不便说别人的闲话,还是咬着牙看下去了。

第四十六章 姜家风波

这个时候,梁嬷嬷又拿了两封信过来,一封是顾礼池写的,命人快马加鞭送来朋普的。另一封则是顾二太太梁氏写的,八百里加急送来给林氏的,上面还用驿站的火漆封了口,梁氏显然动用了关系才送来的这封信。

林氏看也没看顾礼池写来的那封信,倒是瞟了几眼顾二太太梁氏写过了的信,三天前她才收到梁氏的信,三天后她又写了一封命人递过来,梁氏可真是着急呀!这封信上写了她后天便到了云南,听说自己生了病,就亲自下来接自己回澄江养病。

眼不见为净,林氏瞧着桌上的两封信,就像是催命符呀!她看了只觉得头疼,便让梁嬷嬷把这两封信收了起来。

林氏刚刚起身,正准备出佛堂的时候,屋外就有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来报,说是齐氏胎动不适,她来请林氏过去陪陪她,两个老人家正好说说话。

“老夫人,昨晚冯老安人便命了紫娟姑娘过来说请您过去一趟,只是昨晚您睡得早,我也就没来告诉您。”梁嬷嬷一边说着,一边给林氏整理了下衣裳。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请我过去,无非是有事相求。我且过去看看,她到底有何事相求。”林氏遣了内院大部分伺候的人,所以这次出门只带了梁嬷嬷一人,梁嬷嬷是伺候她积年的老人了,有她陪着,自己也安心些。

因着佛堂里的小茗是冯老安人指来伺候林氏的,让她一个人守在屋里,林氏难免觉得不太放心,就让春寒也守在屋里,照看着点她。

昆明,城南巷定武侯府。定武侯府是城南巷唯一的一户人家,占据了整个城南巷。

但城南巷不止住着定武侯一家,还住着姜家的长房和二房,老定武侯是姜家老祖宗嫡出的孩子,承袭了祖宗的基业,继承了定武侯的爵位。只可惜刚刚继承了爵位,苗疆叛乱,朝廷让老定武侯领兵出征,之后老定武侯就战死沙场,连尸体都未曾寻回。

老定武侯夫人冯氏抱着年仅七岁的姜海阳,也就是姜知明的父亲,现在的定武侯,在灵前哭了三天,母子二人皆哭得肝肠寸断,再也哭不出一句的时候才罢休。之后便是冯氏一人拉扯着姜海阳,把他送进了仕途,也承袭了父亲的爵位。

定武侯府的西北角,明华堂。是定武侯老夫人冯氏的寡居之地,定武侯夫人陶氏一向不喜欢自己的这位婆婆,只觉得她晦气,是个克夫的人。便让她搬到了僻静无人的花园西北角。

定武侯孝顺母亲,见不得母亲受一丝一毫的伤害,陶氏也拗不过自己的丈夫,只能给她修建了这座名为“明华堂”的院子。

明华堂后面有一个小佛堂,佛堂是由间耳房改成的,地方虽然不大,但鲜花果品,茶水点心样样置办得十分妥当,供奉着座定武侯老夫人冯氏从佛寺里请回来的一尊观音像,观音像是由一整块紫檀木雕刻出来的,技艺精湛,观音像栩栩如生的。

菩萨慈爱祥和地俯瞰着众生,只是一直闭着眼睛,未曾见到众生的痛苦。

冯氏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穿着件藏青色的宝相纹褙子,满头的银丝用三枚玫瑰鎏金的簪子挽了个圆髻,眼睛微微闭着。手中拨动着前不久定武侯送来给她一百零八子的沉香楠木佛珠,定武侯对母亲孝顺,得了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都会送来给她。

姜家的大公子姜浮生也跪在冯氏身边,他是定武侯堂兄两江巡抚姜海居嫡次子,因着姜海阳在没有姜知明这个嫡子之前,为了保住定武侯的爵位不被二房夺走,只能过继了远房的嫡子。

只因他不是陶氏亲生,又占着嫡长子的身份,将来会妨碍到自己亲生的姜知明承袭爵位,所以陶氏并不怎么喜欢他。冯氏可怜他,从小就把他接到了自己身边,扶养长大,如今姜浮生取得了功名,已经搬出府外住了。

虽说是搬出了府外住,只不过是搬出定武侯府住,在城南巷又重新开辟了一个府邸罢了。

“知明哥儿回来没有我听他说,他母亲已经给他许了沐王府的沐小郡主,只是他不喜欢那个沐小郡主,知明哥儿死活都不肯答应他母亲。”冯氏继续拨动着手中的佛珠,问身旁的姜浮生道。

“去朋普接二弟的人还没有回来,只怕还在路上。二弟是祖母带大的,再怎么说二弟的婚事都应该由祖母做主,太太何必逼着二弟娶自己不喜欢的人呢?”姜浮生睁开眼睛,望着身旁的冯氏回答道。

“太太毕竟是他母亲,婚姻大事,自当是父母做主,我这个老家伙便是想说什么,也是有心无力了。但知明哥不喜欢那个沐小郡主,就算是娶回来了,也是夫妻不睦,我已经着人去丽江退婚,只是不知道沐王府肯不肯答应下来”冯氏手中的佛珠已经拨到头来,刚睁开眼睛,身旁伺候的小丫鬟就已经把她扶了起来。

“我家太太想要见老夫人,不知老夫人在不在里头”冯氏刚坐下不久,就听到外头闹哄哄的,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外院伺候的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好看,脸上还带着个红通通的巴掌印,“老夫人,大太太过来了。我说老夫人在礼佛,不见客,大太太就命阿环给了我一巴掌。”小丫鬟说着说着,就开始掉起眼泪。

冯氏忙让身边的涵秋叫住了她,这里是佛堂,有菩萨的佛光保佑,怎么能轻易掉眼泪,这是对菩萨地不尊敬。

还没等冯氏开口,只见定武侯夫人陶氏领着一大把丫头浩浩汤汤就走了进来,亏得陶氏还是个懂规矩的,知道小佛堂清净之地,只带了一个丫鬟进来,便是刚才动手打人的阿环。

陶氏环视了屋中一眼,看见了姜浮生,便对着姜浮生道:“浮生这些日子倒是有孝心,整日在佛堂里陪着母亲,不知你外放的事情怎么样了?”

姜浮生原不想搭理她,但冯氏在场,他总要给陶氏几分面子,只得强扯了笑容,淡淡道:“劳母亲牵挂了,父亲已经帮浮生把外放的事情办好了。下个月我便去墨江上任了。这几天趁着还没去,就过来陪祖母说说话。”

陶氏没功夫听姜浮生说这些,她可是有要紧事要和冯氏商量,转过头就对着冯氏道:“母亲,您为什么命人去丽江退婚呀我已经和沐王妃说好了,沐小郡主嫁过来之后,我定不会亏待她,把她当做亲闺女一样看待。你命人前去退婚,叫我如何做人呀?”

冯氏没抬起头看她,喝着手中的六安瓜片,冷冷道:“这就是你给知明哥儿找的媳妇沐王府什么门第,我们什么门第,人家怎么就瞧上了我们家?还不是海阳这些年得了营造司的好差事,那沐王府想过来分一杯羹。我瞧着这些年,你干的糊涂事,是越来越多了。”

第四十七章 婆媳隔阂

“沐王府那样高的门第,祖上又是陪着太祖皇帝打下大明江山的人,沐王妃能让小郡主嫁过来,咱们家已然是高攀了。母亲还不肯满意吗?”陶氏望了高座上的陶氏一眼,冷冷说了这么一句。

见冯氏不为所动,陶氏又来了句,“虽说知明哥儿是母亲养大的,他的婚事由您老人家做主。可是知明哥儿毕竟是我的心头肉,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我怎么舍得让他娶那些平常人家的庸脂俗粉”

“其他人家的女儿就一定是庸脂俗粉”冯氏没正眼瞧她,冷哼了一声。

冯氏自己也是平常人家出生的,只因为她救了当年落难的老侯爷,老侯爷和她情投意合,这才娶了她。所以她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起门第高低的事。

“我瞧着陆良卫的杨家阮家,金平的范家,正定林家,澄江的顾家,哪家不是高门大户哪家不是钟鸣鼎食之家这些人家的女儿,怎么会比不上远在丽江的沐王府和这些人家结亲,对知明哥儿以后的仕途还有一定的助力。”冯氏低着头,拨动着手里的佛珠,喃喃道。

“陆良卫的阮家可是状元及第的人家呀!听说祖上出了七八个状元,先帝爷还把芦花巷改名为状元巷。阮家的老祖宗原来还是父亲的顶头上司,我瞧着她家的大姑娘阮兰英就很不错,年纪和知明哥儿也相仿。”姜浮生亲自倒了一盏茶,送到了陶氏手里。

“状元巷的阮家,那户人家可是人口繁杂,五六个房头的人挤在同一个屋檐下,上有老祖宗和老祖母,下有那么多的子侄弟媳,那教养出来得姑娘能有多好即便是出了七八个状元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败落了,仰巷尾杨家的鼻息过日。”

陶氏一向不屑于这样人口繁杂的人家,且阮家也败落这么多年,虽说子孙都在朝廷做官,可都是不起眼的小官,这样的人家,在昆明是一抓一大把。

且这样人口繁杂的人家,能有多少姑娘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

姜知明可是他的独子,是她的心头肉,她不愿自己的儿子娶这样败落世家出来的姑娘,只有沐王府的沐小郡主才配得上她的宝贝儿子。

“阮家虽不济,还有杨家,范家,林家。我倒是瞧上了陆良卫杨家大老爷家的姑娘杨慧,杨家老太太和我是旧相识了,这姑娘是在她手底下养出来的,少有才名,是名动一方的才女,和我家知明哥儿倒也般配些。”冯氏仍然拨动着手中的佛珠,不知已经数过来几圈了。

“莫不是母亲不知道杨慧那丫头可是有暗疾的人。若是杨慧那丫头是个正常的,又素有才名,是名动一方的才女,那怎么会没人来上门求娶”陶氏凝神望着冯氏,一字一句地道,生怕冯氏没听清她方才说的那些话。

“便是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那杨家还有其他的姑娘,又不止杨慧一个。我已经命人去丽江退婚了,若是有得罪沐王府的地方,还请你过去同沐王妃好好说说,是知明哥儿觉得自己高攀不上郡主,觉得自己无法照顾好郡主,才选择退婚的。”冯氏慢慢地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对着身后的佛像拜了拜。

“若是沐王府觉得我们有损了小郡主的闺誉,以后小郡主的婚事,只有沐王府不嫌弃,我们也可尽些绵薄之力。”冯氏已经取了三炷香出来,由着姜浮生帮忙点燃,冯氏依次插入了香炉之中。

顿时间,佛堂里烟雾缭绕,像是到了神仙宝境一般。

“母亲,就算知明哥儿娶不了小郡主,我也不会让他娶其他女人的。还望母亲高抬贵手,把知明哥儿的婚事交由我做主。”冯氏是长辈,更是她丈夫的亲生母亲,她也不好同她多纠缠什么,只得这样道。

突然,小佛堂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了,有一位身穿淡粉色的织金凤尾团花褙子,发间戴着对碧玉琉璃珠钗,珠钗上还镶嵌着几颗耀眼夺目的珍珠的年轻妇人走了进来,面容有些憔悴,但被厚厚的脂粉盖住,瞧上去也是十分地光彩照人。

她是定武侯姜海阳的妾室冯水灵,早些年陶氏病着的时候,大夫说陶氏病重,冯氏就担心她快不行了,没有能力照顾两个孩子,就私自给姜海阳纳了房妾室,选的还是自家哥哥的女儿。

想要等到陶氏去了,给她照顾两个孩子。可谁知陶氏并没有去,反而身体一天比一天还要好,冯氏在陶氏病危时选的这个妾室,也成为了婆媳之间的一个隔阂。

在你生病的时候,冯氏强行塞一个人进来,这件事任谁听了,都觉得是冯氏的不是。

后来陶氏身体越发好了,重新握起了掌家大权,二话不说就把冯氏从主屋遣到了这个偏僻的西北角,为的就是报复她在自己生病时干的这些馊事。

冯水灵依照规矩分别给冯氏和陶氏行了礼,随后站在冯氏身边伺候着。

“听说母亲和大太太在佛堂里面争吵,老爷担心母亲和太太,就命我过来看看。”冯水灵是出身江南水乡的姑娘,说起来话轻声轻语的,她自己听了都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更别提姜海阳了,他还是个男人。

虽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但身材并未走样,还似从前那样,也难怪姜海阳整日宿在她屋里了。

“你能过来就好,听说前些日子你着了风寒,海阳整日陪在你身边,如今可好些了我命人送过去的那些血燕人参,你可用了”冯氏对她很是关心,见她站着,忙叫人搬了板凳到她身边,让冯水灵站着同她说话。

“多谢母亲关心,这段时间多亏了老爷的照顾,我的身子才得以痊愈。母亲送过去的那些血燕人参我已经命人收起来了,这样金贵的东西,用在我这种人身上,实在是不值得。待日后母亲病了,我着人送过来。”冯水灵说话的时候,脸上带了些浅浅的笑意。

陶氏从冯水灵的笑意里看出了一丝鄙夷,如今的她,有两个孩子傍身,且姜海阳对她的宠爱也不断,一个月里几乎大半月都宿在她屋子里。

她虽然恨得牙痒痒,却也无计可施,好在她还是掌家的大太太,以后她那一双儿女的婚姻大事还握在自己手里,岁月不饶人,且看她还能风光几年

“既然妹妹来了,我也就不便打扰母亲和妹妹叙旧了。知明哥儿的婚事,我改日再来同母亲商量。”陶氏话音刚落,就领着小丫鬟出了冯氏的明华堂。

还没走出明华堂多远,姜海阳身边的一个小厮就来请陶氏过去,说是姜海阳在书房里面,有要事和陶氏商量。

陶氏也没多想什么,既然姜海阳说与她有要事相商,那她便过去瞧瞧。刚踏入姜海阳的书房,不知道姜海阳从哪里窜了出来,趁陶氏没注意,一把将陶氏拉到了书房的软榻上。

“听说这些日子你为了知明的婚事到处奔波,还和母亲对着干,不知是不是真的”姜海阳说着,突然就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与母亲不和,可你为什么同母亲在佛堂里面吵闹母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大夫说母亲也就这两年的时间了,知明是在她亲手带大的,知明的婚事交给她,又有什么不可以的你何必同母亲这样置气呢?”姜海阳说着说着,脸色渐渐变了,没了方才那丝温柔。

第四十八章 里哥重病

“姜海阳,知明是母亲带大的没错,可知明也是我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是我的宝贝儿子。你不心疼他,还有我心疼他。”陶氏坐在软榻上,目光冷淡地瞧着站在身旁的定武侯姜海阳。

姜海阳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便是远房过继来的姜浮生,二儿子便是他与陶氏生的姜知明,三儿子则是冯水灵嫁过来,迁府之后的第一个儿子姜知成,因着姜知成是姜海阳迁府之后的第一个儿子,所以对他很是重视。

尽管姜知明请封了世子,以后是侯府的继承人了,可姜海阳把姜知成也当做侯府继承人一样培养。

姜海阳对姜知成的重视成为了他们夫妻两人之间的一根刺,时不时刺痛着陶氏的心,所以陶氏也越发地不喜欢冯老太太包括冯水灵和姜知成。

“若兰,我怎么会不心疼知明知明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又是第一个身体里流着我的血的孩子,我比起浮生,用在他身上的心思太多了。那个时候你病得快不行了,我才舍得把知明送去母亲房里的。”姜海阳说着,眼中对陶氏闪过了一丝的不忍。

当初陶氏就是为了帮他生这一双儿女,才差点死在鬼门关上的,他对她还有着一丝愧疚之心。他如今的定武侯的爵位,若不是得了陶氏父亲的帮助,只怕爵位早就被姜家二房三房的人给夺了去。

只是陶氏这些年的举动越发让人不懂了,没经他同意,就擅自做主把老太太一个人弄去了花园的西北角。几次三番在祠堂里当着姜家亲眷的面,给冯氏立规矩,给冯氏难堪,让冯氏下不了台。

“姜海阳,若是你心疼知明,当初我生病的时候,你就不会把知明送去老太太身边,而是放在自己身边教养了。老太太出身小门小户,哪里有资格教养我的宝贝儿子如今还想擅自做主给知明寻门好亲事,老太太还真是好打算呀!”陶氏坐在软榻上直起了身子,对着仍旧站在一旁的姜海阳道。

“老太太是我的亲生母亲,也是知明的祖母,我把知明送到她身边教养,这便是我不心疼他吗?若是我不心疼他,直接把他送去乡下了,给大哥大嫂亲自教养。大哥大嫂是什么脾气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姜海阳话音刚落,又来了句“你若是心疼知明,怎么不把他接到自己身边,由你亲自教养。若兰,别倔了,知明的终身大事就交给母亲做主了,母亲这两年就想着知明能早点成婚,她也好早些下去陪父亲。”

姜海阳说着,慢慢走近了陶氏,一只手紧紧拉住了陶氏的手。

陶氏似乎并不领情,一下子就挣脱开来,冷冷地望着姜海阳,口中一字一句地道:“海阳,就算你和目前都不心疼知明,还有我,我心疼他!我一定不会让他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回来的,我的儿媳,必须是天之骄女!”

陶氏刚说完,当即就站了起来,由着丫鬟伺候着就离开了姜海阳的书房。

姜海阳瞧着陶氏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连叹了几声。原来他还不相信,大病一场之后,她的脾性真的变了,知明的婚事由她做主,不知是福是祸呀

在回去的路上,陶氏并没有回到她的院子,而是跑到太湖石堆砌的假山后面哭了一阵,在人前她强硬惯了,在人后她也是一刻都不放松,便是陪着她一起嫁过来的丫鬟彬儿,都未曾见过她这样软弱的一面。

彬儿挡在陶氏的身前,避免被有心人瞧见了。

她轻声安慰着陶氏道:“姑娘,快别哭了。知明哥儿再怎么说,都是您的儿子,便是他同老太太再亲近,他也要喊您一声‘母亲’。前两天我听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兰儿说,知明哥儿在朋普的时候,遇到了顾家的一个姑娘,知明哥儿似乎对那顾家姑娘有意。”

“哪个顾家是澄江的顾家还是石屏的顾家”陶氏听彬儿这样讲,渐渐收住了眼泪,问彬儿道。

“姑娘,是澄江的顾家。顾家大长房顾大老爷家的三姑娘顾玉棠,朋普的冯老太太也写信和咱们老太太说过这个人,顾家姑娘生的是不错,就是年龄小了我们哥几岁。”彬儿给陶氏整理着妆容,慢慢回答道。

“澄江的顾家,那是商贾出身的人家。就算顾家是云南的富商之一,但商贾之家出来的姑娘,能有多好你以后休要再提这件事情,我可不愿意同那些见利忘义的商人有半分关系,更别提是做亲家了。”陶氏忙打住了彬儿,让她没能再继续说下去。

彬儿给陶氏整理好妆容之后,陶氏就吩咐人套了车,朝着阳宗海的梅花巷去了。

阳宗海的梅花巷,是陶氏的母家,云南总督陶谦的府邸。

澄江,青鱼巷顾家,澄园。

自从换了七八个大夫之后,顾玉里的病情已经在渐渐好转了,可那天杨氏和顾礼池吵闹过后,顾玉里就犯了梦魇,夜里睡觉都会被噩梦惊醒,顾玉成担心顾玉里的病情加重,忙请了大夫过来看诊。

那天夜里正好遇上顾玉里发梦魇,大夫刚刚搭上脉,顾玉里张嘴就把大夫的手指给咬了,顾玉里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身边伺候的人。

有几个伺候的小丫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忙叫人去把在墨玉馆书房的顾玉成请了过来,顾玉成来了之后,瞧见顾玉里已经陷入了痴狂,灶上几个粗使的婆子已经压住了顾玉里,身旁的小丫鬟把顾玉里绑在了榻上。

“蔡妈妈,这是怎么回事?玉里的病情怎么会加重成这样”这两天顾玉成一直宿在书房里攻读科举,怕其他人照顾不周,便吩咐了蔡妈妈亲自照料顾玉里。如今顾玉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第一个自然要问蔡妈妈了。

不过看蔡妈妈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望了一眼被绑在榻上,已经陷入癫狂的顾玉里,她也觉得有些奇怪。就回答道:“成大爷,老奴这几日一直守在里哥儿的房里,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今天晚上里哥这副模样,老奴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呀”

“大夫呢?”顾玉成环视了一圈屋内,并没有发现大夫。

“成大爷,大夫被里哥儿咬伤之后,已经送去厢房了。奴婢这就送您过去。”说话的丫鬟正是原来顾玉里屋里伺候的大丫鬟翠屏。

去到厢房中,发现大夫正在由着身边的药童包扎着被里哥咬破的伤口,大夫瞧见顾玉成走了进来,像是瞧见救星一样,忙道:“成大爷,你可算来了,里大爷方才的那副模样,着实吓到老夫了。老夫也是第一次见人癫狂成这样,见人就咬。”

“崔大夫,这是怎么回事?里大爷的病情明明已经在好转了,怎么会突然加重呢?这是怎么一回事?”顾玉成追问道。

“老夫也不清楚,只觉得应该是有人偷换了我开的药汤,否则吃了那么些天的药汤,里大爷的病按理说应该是好转了许多的。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复发得严重”照料里哥儿的大夫姓崔,祖上是医官世家崔氏,他自己也是澄江赫赫有名的大夫,不仅常给达官贵人家里瞧病,还是澄江药局的坐诊大夫。

顾玉成也是看重了他的医术,才把他请回来给里哥瞧病的。

第四十九章 五石散(第一更求订阅)

大明第一媳正文卷第四十九章五石散听崔大夫这么一说,顾玉成觉得里哥儿的汤药定是被人动过手脚,不然也不会突然发病成这个样子。

可这院子里都是伺候他的老人了,又都是顾府家生子,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他的院里干这些腌臜的勾当

他突然想起了顾玉里带过来的几个人,院里除了原本伺候他的,顾玉棠临走前不放心顾玉里,特地找了几个松竹院的老人来照顾顾玉里,且那些人还是伺候在顾玉里的屋里,更有机会在药汤里面做手脚了。

如今里哥在他院子里出了这样的事,他还是先去禀了顾大太太杨氏再说,毕竟杨氏是里哥的亲生母亲,还是府里面的长辈,出了这样的事,还是必须去禀报她。

顾玉成这样想着,就吩咐了蔡妈妈去回禀了顾大太太杨氏和杨家舅舅,他们过来这边,也能帮自己拿拿主意。

这时候,顾玉成吩咐去取药渣的小丫鬟已经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青花瓷的莲纹大碗,前两天的药渣和今天刚熬出来的药渣,都倒在了这个碗里,为的就是防止别人在药渣里做什么手脚,到时候也能通过药渣看出一丝端倪。

崔大夫接过了小丫鬟手里的大碗,从大碗里拿出了一把已经干了的药渣,仔细地闻了闻,闻了之后,崔大夫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随后又拿起一块药渣放到自己嘴里,咀嚼了半天之后,崔大夫突然将药渣一下吐了出来,对着顾玉成道:“成大爷,这药里被人放了五石散,且剂量还不少!”

崔大夫话音刚落,身边伺候的小药童就递了碗清水过来,给崔大夫漱口。五石散这样的东西,一旦沾上,这辈子就别想摆脱了。

“确定是五石散吗?崔大夫。”顾玉成有些不敢相信,再次问道。

“成大爷若是不放心老夫,只管叫其他人来看看这个药渣。放这么大剂量的五石散,老夫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便是我平时用药,用到五石散的时候,剂量我也得慎之又慎,就怕病人日后摆脱不了五石散的控制。”崔大夫说完,又吩咐药童再去取了一碗水来给他漱口。

顾玉成望了一眼躺在榻上,还在不断挣扎着的顾玉里,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一阵的疼痛,顾玉棠临走前,把顾玉里托付给了他照顾,如今顾玉里变成这副模样,他该怎样同顾玉棠和杨氏交代呀

顾玉成刚刚起身,正要去内室瞧顾玉里的时候,顾大太太杨氏已经领着一大帮丫鬟婆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杨家大舅舅杨真和阮氏也陪在杨氏的身边。

正当顾玉成想要上前行礼的时候,杨氏像是没瞧见他一样,从他的身边就绕到了顾玉里的榻前。

来到顾玉里的榻前,杨氏看到了顾玉里被死死地绑在榻上,眼睛微微闭着,身体却止不住地乱动着,一张小脸早已惨白得失去了血色,周围还有几个粗壮的婆子守着。

“那些个泼皮腌臜货,挨千刀的,若是我惹了那你们,你们只管来害我就是,何苦再来折磨我的里哥儿”杨氏说着,上前走了一步,紧紧握住了顾玉里的手,想要让顾玉里镇定下来,可无论杨氏握得再如何紧,顾玉里都会把她挣脱开来。

杨氏望着已经陷入癫狂的顾玉里,整个人突然垮了下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着,一旁的阮氏瞧见了,忙把杨氏扶了起来,安慰着道:“小莹,出门之前母亲请妙善上师来家里面算过,这是里哥命中注定的一劫,若是度过了这一劫,里哥后半生就会平安无忧的。里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其实妙善上师哪有替顾玉里算过阮氏不想见杨氏在伤心难过下去,只能编了个谎言来安慰她。杨氏和顾礼池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若是此刻倒了下去,那么里哥儿和棠姐儿的将来可怎么办

“大嫂,是真的吗?母亲真的请妙善上师来家里面算过”听到阮氏这样说,杨氏渐渐收住了哭声。

妙善上师是观音院的得道高人,她说的话一定会灵验的,既然妙善上师说里哥会逢凶化吉,那么在她看来,里哥一定会逢凶化吉的。

阮氏虽然不忍心骗她,但是为了她好,阮氏还是骗了她,把她搀扶到了一旁的木椅上,淡淡道:“小莹,是真的。妙善上师都这样说了,小莹就放心吧!”

在阮氏陪着杨氏的时候,顾玉成和杨真就下去排查顾玉里房中伺候的丫鬟,他们找的第一个人就是顾玉里房里的唯一一个大丫鬟翠屏,翠屏打小就被杨氏指来伺候顾玉里了,可谁愿意一辈子伺候一个傻痴儿,更何况像翠屏这样既漂亮又能干的丫鬟。

谁能保证翠屏不会收了别人的钱财,来谋害里哥儿?

可一问才知道,翠屏这段时间一直不在府里,她家里面有一个老父亲,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经常有个三灾五难的,所以翠屏经常向蔡妈妈告假,回家伺候自己年迈的父亲。

这几日顾玉里的房中又刚好不是她伺候,所以在顾玉里的药汤中下五石散的人绝不会是她,她的身家性命都握在顾府的手里,怎么还敢做出这样的事

顾玉成将顾玉里房中所有伺候的丫鬟都排查过来一圈,没有任何的发现。甚至于他排查到最后才发现,原来她们这些人嫌弃里哥每天晚上都要起夜,没人愿意大晚上去伺候,所以夜里是没有人守在里哥的床前的,每晚房里只有里哥一人。

突然,屋外有一个小丫鬟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一边喘着大气,一边对着杨氏道:“大太太,大老爷过来了。大老爷听说里哥病了,特地从外头赶了回来,如今已经过了抄手游走廊,朝着这边过来了。”

“前些天我命人去石鱼巷子请他过来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理我。如今一听到里哥儿病了,就急忙赶了回来,他顾礼池还真是个好父亲呀!”一旁的阮氏听到顾礼池过来了,淡淡地笑了笑,讥讽道。

杨氏没有想到的是,顾礼池竟然那么快就得到了玉里生病的消息,她自己也是由顾玉成派人过来通知后才知道的,顾礼池竟然比她还早一步知道想来整个荟园里面,顾礼池不知是安插了多少眼线,整日将消息往外递出去。

大明第一媳

第七十八章 回礼

大明第一媳正文卷第四十三章回礼阿良瞧着西厢关了窗,顾玉棠没再朝他们这边望过来,一边磨着墨,一边望着一脸平淡的姜知明打趣道:“公子,你方才瞧见没有那顾家姑娘可是盯着你瞧了好一会呢,后面大箱子里的那些澄心纸也是顾家姑娘一大早命人送过来的,我方才去清点的时候,发现竟有足足十刀澄心纸呢。”

“你不是说那些澄心纸是七爷派人送来给我的吗?怎么就变成顾家姑娘了呢?”姜知明没停笔,转过头瞧了身后傻乐着的阿良。

“我不是怕公子一听说是顾家姑娘送过来的,公子就不收吗?我只好推是顾七爷送过来的,这样公子才会收。”阿良不敢抬起头望姜知明,继续低着头研墨。

“阿良,是谁教你这么骗我的是不是顾家那丫头”姜知明仍旧低着头写着他的字,嘴上却说着。

“公子,没有的事。我和顾家姑娘不过见过数面,话也没说过几句,顾家姑娘哪里会教我这么骗公子那些澄心纸是顾家姑娘一大早命身边的阿华姑娘送过来的。”阿良研墨的手有一些发抖,若是姜知明知道他得了顾玉棠吩咐来欺骗他,那么他今天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其实今日一大早姜知明还没有起床,顾玉棠就过来了,还把澄心纸送了过来,并且帮他准备了这一套说辞。说澄心纸是顾家七老爷顾礼明送的,这样姜知明才会收下,若说是她送的,姜知明绝对是不会收下的。

阿良瞧着顾玉棠对姜知明有意,才擅自做主揽下这件事的,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惹得姜知明不快。

“阿良,既然你说这十刀澄心纸是顾家姑娘命阿华送过来的,那么你今天一大早跑哪里去了我用早饭的时候怎么没瞧见你”姜知明放下了手中的笔,将笔扔进笔洗里面泡着,一下子,原本清澈的水变得一片漆黑。

“公子,我……”阿良望着姜知明,支支吾吾地道。

公子,其实这些澄心纸是顾家姑娘亲自送过来的。阿良在心里已经把这句话不知过了多少遍,可最后就是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

既然他答应了帮顾玉棠保守这个秘密,那么他就不能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做人做事,总归还是要有点诚信的。

其实姜知明早就猜出来这些澄心纸是顾玉棠亲自送过来的了,因为今天晨起阿良出去的时候,惊醒了他,他站在门缝里面瞧见顾玉棠装扮成丫鬟模样,递给了阿良一个大匣子,里面想必就是自己方才所用的澄心纸了。

真是个傻姑娘,若是真心诚意想要送他,大可以光明正大地来,这样躲躲藏藏地,别人还以为阿良和她私相授受呢。

姜知明转过身,看了身后十刀的澄心纸,徽州的澄心纸可是个稀罕物,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堪称一绝,价比黄金。

因着这几年产的澄心纸质量越发不好了,像顾玉棠今早送过来的这些,质地坚硬,不知该值多少黄金了,若是他父亲瞧见这么多澄心纸,说不定已经走不动路了。

“阿良,你去我的大箱子里,拿那匣子湖笔给顾家姑娘,就当是我的回礼,谢谢她给我送来这么多的澄心纸。”姜知明瞧着阿良,真是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怎么都不肯说这些澄心纸是顾家丫头送来的,还要牺牲他那一盒价值不菲的湖笔去回礼,真是太败家了。

“公子,你真的舍得”没过多长时间,阿良就从姜知明的大箱子里翻出了那一盒湖笔。

那是个黑色描金的漆盒,盒子外头还雕刻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莲花,打开盒子,就瞧见里面放了满满当当的湖笔,每一支笔上也都雕着样式小巧的图案。

阿良还记得,这是姜知明十岁生辰的时候,老定武侯给姜知明搜集来的湖笔,每一支笔都是价值不菲的。平时姜知明都舍不得用,一直锁在箱子里。

姜知明还是看了一眼自己那一匣子湖笔,到底是祖父为他收集来了,就这样送出去,说不心疼绝对是假的。他只希望顾家那个丫头能好好珍惜这些湖笔,不枉他忍痛割爱了。

“有什么舍不得,到底是一匣子湖笔,我有的是,送她一匣子又怎么样”姜知明嘴上是这样说着,心里面却是心疼得不得了,眼不见为净,现在他巴不得阿良赶紧将这匣子湖笔送出去。

阿良看着自家公子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家公子就是死鸭子嘴硬,舍不得就舍不得,偏偏还让他送去给顾玉棠。

阿良从姜知明的手里拽出了那匣子湖笔,打开房门,就朝着顾玉棠在的西厢去了。

西厢这边,阿华接连换了好几碗冰水来给顾玉棠含在嘴里,可嘴里面的红肿却是迟迟不肯消除。顾玉棠还是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阿华,都是你不好,把那么烫的一碗水直接倒给了我,让我喝下。”

“都怨奴婢没有提前告诉姑娘,害得姑娘嘴里起了那么多泡,等会我去回了老夫人,让老夫人给姑娘请个大夫来,开几副去火消炎的药。”阿华说着,继续捣着大碗里面的冰块。

这个时候,阿良已经到了西厢,敲了敲门,道:“顾家姑娘,我家公子命我送一盒湖笔过来,说是给您的回礼。”

还没等阿华开门,顾玉棠已经去把门打开,站在屋里同阿良道:“你家公子知道那些澄心纸是我送的了是你告诉他的”

“顾家姑娘,不是我告诉我们家公子的,是我们家公子猜出来的。还说这些湖笔就送给姑娘做回礼了。”阿良说着,把手中那匣子湖笔递到了顾玉棠的手上。

“你们家公子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同我说吗?就让你这东西交给我”顾玉棠看了东厢一眼,没瞧见姜知明,反问道。

“没有。时候不早了,顾家姑娘还是早些歇息,马车已经套好了,等会我们就启程回昆明了。”阿良刚刚说完,转眼就瞥见东厢那边有人朝他招手,似乎是有事吩咐,他便过去了。

姜知明竟然没有话想要同她说真是个混账小子!顾玉棠一气之下,就把门狠狠地关住了。

阿华瞧着顾玉棠捧着一匣子不知道什么东西,接过后打开发现竟是一匣子的湖笔,阿华有一些奇怪,姜家公子竟然那么大手笔,送一匣子湖笔给她家姑娘。

不过她家姑娘既不写字也不画画,送一匣子笔来做什么?

突然,阿华想起来前些天林氏给了顾玉棠十刀澄心纸,今天早上她整理箱子的时候,发现竟不见了。

“姑娘,你是不是把那些澄心纸送给了姜家公子”阿华问道。

顾玉棠“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我的傻姑娘,那些澄心纸可是值不少金子的呀!原本老夫人是要拿给柏哥儿的,柏哥儿这些天住在六太太的院里,老夫人这才拿给了你。你倒好,拿着这些澄心纸去做了个顺水人情。”阿华说着,一连叹了好几声气。

第二百三十七章 托付

大明第一媳正文卷第九章托付把顾玉里托付给他为什么要托付给他呢顾玉成先是一愣,然后在心里思索了一番。

他知道顾玉里虽然是一个傻痴儿,但是只要有贴心的照顾,再加上药物的治疗,傻痴儿病迟早有一天是会被治好的。且顾玉里的生母生父,他的大伯母大伯父皆在世,顾玉里又做为顾家大长房的嫡子,顾家长房以后支应门庭的人,顾氏宗主的后继人。顾玉棠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把顾玉里托付给他呢

他虽然想不清楚,也搞不懂顾玉棠究竟想干什么,但现在长房的长辈们皆不在府里,他的大伯母顾家大太太又去乡下的田庄处理事情了,一时半会也是赶不回来。

他想着先答应下来,等到顾大太太回来之后,他再将这些事情告诉顾大太太,和顾大太太一起商量也好。

至于事后是不是真的将玉里托付给自己照顾,那就另当别论了。

“三妹妹,大哥哥答应你。这诺大的一个顾府,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等着去处理,大伯母这几天又不在府里,倒是难为三妹妹了。”顾玉成望着眼前瘦瘦小小的顾玉棠,差点忘记了她也是个七八岁的孩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可是她却满心都想着顾玉里。

想到这里,顾玉成不由得对顾玉棠产生了几分敬意。

顾玉成虽不想揽下这么大的担子,但还是道:“你若是担心下人对玉里照顾不周,你只管派人将玉里送到我的墨玉馆去。墨玉馆的院子虽不大,但还有一两间屋子是空闲着的。至于把玉里托付给我,三妹妹实在是言重了,还是等大伯母回来之后,咱们再做商量吧!”

顾玉棠知道,若是此刻就将顾玉里托付给顾玉成,他必定不会答应。但顾玉里的智力如今已退化成个五六岁的孩童,若是照顾好了就好,若是没能照顾好,出了什么差池,顾玉成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大的儿子来赔她们家。

担子太重,他不会揽,也不敢揽。

“大哥哥,多谢你愿意将玉里接去墨玉馆照顾,玉里他还小,若是哪里惹恼了大哥哥,请大哥哥千万莫要怪他,也请大哥哥能够细心地照料玉里。我陪着祖母此去乡下,不知多久回来,这段时间玉里就麻烦大哥哥了。”顾玉棠说着,欲弯下身子向顾玉成行礼。

顾玉成知道她这一次是有心谢自己,也就没有拦着她了。待顾玉棠行完礼之后,顾玉成便道:“我今晚回去便着人将墨玉馆的东厢房收拾出来给玉里居住,墨玉馆里有母亲为我添的小厨房,你把玉里平时吃的菜单命人抄一份送过去,我也好让人准备玉里日常的吃食,以免他过去了,饭菜不合胃口又吵闹起来。”

“大哥哥想的真周到,我这就命人去将玉里平时吃的菜单抄一份,送去墨玉馆。”顾玉棠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着身旁的阿华去差人办这件事。

看来她这一次真的是找对人了,顾玉成做事周到且小心谨慎,把玉里托付给他,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

这个时候,屋子里面一直昏睡着的顾玉里像是醒了,传来了一阵阵的吵闹声。

顾玉棠听到碗碟打翻的声音,一面吩咐阿华送着顾玉成和顾玉柔出去,一面连忙打开房门,朝着顾玉里所在的碧纱橱走去,掀开一层层的珠帘,顾玉棠瞧见顾玉里此刻正依偎在蔡妈妈的怀里嗷嗷大哭着,有一个药碗被打翻在地,流了一地的药汤。

蔡妈妈用着一个小拨浪鼓哄着被她抱在怀里的顾玉里,一边向顾玉棠解释道:“三姑娘,看来咱们得快点请太医来给里哥看看了,里哥这几天夜里总睡不好,每到半夜就会做噩梦被惊起,起来之后就是嗷嗷大哭不止,感觉里哥的记忆里又消散了许多,刚才奴婢进来的时候,竟然不识得奴婢,还要躲开奴婢。”

“我知道了,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蔡妈妈也别太担心,等太医来看之后,我们玉里一定会好起来的。”顾玉棠走近了顾玉里,望着他那张已经苍白到没有任何血丝的小脸,鼻子在有一出没一出的呼着气,玉里的病情越来越加重了,若没有人精心的伺候,只怕等不到太医来的那一天了。

“刚才姑娘和成大爷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太太让我回来,就是让我来照顾里哥的。既然姑娘要把里哥送去成大爷那里去,由成大爷亲自照料,那奴婢就陪着里哥一起去墨玉馆。不然墨玉馆里面都是隔壁院的人,难免对里哥照顾不周。”蔡妈妈继续拨动着拨浪鼓,哄着刚才还在怀里大哭不止的玉里入睡,慢慢道。

“蔡妈妈,有您这番话,我就彻底放心了。原先我也打算让您陪着里哥过去,照顾里哥的,想不到您竟这样心心念念着里哥,玉棠实在感激不尽。”顾玉棠说着,紧紧抱住了蔡妈妈,眼泪又不自觉地从眼眶之中倾泄出来。

还好,还好有蔡妈妈,如果没了蔡妈妈,她真的不知道该让谁过去陪玉里了。

“我的好姑娘,可不能再掉金豆豆了。女人的眼泪就是那金豆豆,珍贵无比,若是随随便便就出来,那就不珍贵了。”蔡妈妈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方绣帕,轻轻擦拭着顾玉棠的眼角。

“蔡妈妈,您这次过去墨玉馆,虽说有成大爷的照拂,可是毕竟隔壁院人生地不熟的,还需要多番打点。等会我就命人去取一百两银票,给你拿着,去到隔壁院也好打点那边伺候的丫头小厮,和他们处理好了关系,以后你们在墨玉馆的日子就不会那么难熬了。”顾玉棠话音刚落,转过身就去吩咐阿华去取银票了。

母亲离开之前,特地塞了一千两银票在她放私房钱的匣子里。母亲知道她这一次可能会出去很久,一时半会回不来,府里面的大小事务虽说有赵敬福家的帮忙打理,可也有使银子的时候,赵敬福家管着外院的事情,内院自然也需要人来打理。

母亲留给她一千两银子,为的就是让她打点内院伺候的丫头婆子,那些丫头婆子虽说都是家里面的家生子,可若是没有银子平时打赏奖励,只怕办起事情来也没有那么顺心。

片刻之后,去取银票的阿华已经回来了。顾玉棠将自己发髻上的一根石榴翠玉簪取了下来,并着银票一起交给了蔡妈妈。“这簪子是我给妈妈的,请妈妈务必收下,从今以后,玉里就拜托给妈妈了。”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护住玉里,只能托付给别人。

第二百七十九章 阿华石头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阿华闻言,脸霎时就红了半边,道:“姑娘,您怎么也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就石头小哥那副德行,除非是姑娘家瞎了眼,才会瞧上她的。”

阿华瞧着顾玉棠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又来了一句,“姑娘,阿华喜欢的是像姜家公子那样的,英俊潇洒,气宇不凡的,石头小哥若是能沾上姜家公子一星半点的好,那真的是谢天谢地了。”

阿华说话的时候,顾玉棠和大寒已经在一旁笑了起来,明眼人都瞧得出阿华心里面是有人了,偏偏自己死不承认,这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要叫她们bi)着阿华承认吗?

“阿华姐姐,我瞧着石头小哥也不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差,他跟着姜家公子这么多年,总是沾上了姜家公子一星半点的好。姜家公子心里头已经有了咱们姑娘了,你现在也只能去肖想肖想石头小哥了!”大寒瞧着阿华听见石头小哥就一脸害羞的模样,有意帮他们捅破那层窗户纸。

被大寒这么一说,阿华的脸瞬间又红了一个度,不做声,看着眼前的顾玉棠和大寒。

自家姑娘已经和大寒串通一气了,自己说一句,别人能顶十句回来,自己索就不说话,看她们能拿自己怎么着

“阿华,你若是瞧上了石头小哥,便直说,我去找姜家公子说道说道,撮合了你们二人。这样藏着掖着的,人石头小哥怎么知道你对他有意呢?”顾玉棠话音刚落,对着旁的大寒吩咐道:“大寒,你去小厨房里头,把那半筐橘子好好挑挑,挑几个好的给姜家公子送去。”

阿华闻言,还以为顾玉棠是要指使大寒去和姜知明说自己和石头的事,赶忙来了一句,“姑娘,我如今还不想嫁人,我还想在您边伺候两三年,多吃您几顿饭。待您和姜家公子的婚事尘埃落定之后,您再来商议阿华和石头小哥的婚事也不迟。”

听着阿华这样说,顾玉棠笑了笑,“你就不怕这几年里,石头小哥心里头有了旁人把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阿华拍了拍桌子,将八仙桌上摆放着的小碟和茶盏震得抖了抖,高声道:“他敢若是他心里头有了旁人,我宁可玉碎,不得瓦全,叫他下半辈子半不遂的!”

大寒听着阿华说的这话,和之前自己姑娘对姜家公子说的,差不了多少。阿华跟在自己姑娘边,倒是把什么都学了气,包括了那对付男人们的手段!

“阿华,你方才可是把西厢刚换上的西洋玻璃打碎了,我想着若是姜知明那个臭小子知道是你做的,铁定饶不了你。这些子,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屋子里吧,哪里也不许去!”顾玉棠一边说着,一边递了一个橘子给阿华。

以姜知明那个脾气,若是叫他知道是阿华打碎他心的西洋玻璃,指不定就要让人来刮了阿华的皮。

“阿华答应姑娘,这些子阿华就待在屋里,哪里也不去了。”阿华得了橘子,笑盈盈地回了句。

这个时候,顾玉棠突然想起来齐氏这些子胎动不止,一直想吃酸的,冯老安人为了她的体着想,没敢让她多吃。自己得了这半筐橘子,索就把它散出去,也好过放坏了。

“大寒,待会你用食盒装了几个橘子送去后罩房,再送些过去堂屋,祖母这些子一直闷在屋子里,就送几个橘子去给她尝尝鲜!”顾玉棠话才说完,大寒已经一溜烟地跑了下去,去着手准备了。

时间流转,马上就转到了八月十一了。齐氏临盆的子是在八月十五,中秋节的那一天。冯老安人觉着这是一个好子,早已吩咐了府里头的人,准备等齐氏腹中孩儿产下之后,大庆一番。

冯老安人一边吩咐蔡氏下去准备中秋节需要用的东西和去聚香楼订月饼,一边又叫了紫娟去村里面寻了几个稳婆好手过来,冯老安人要的稳婆,还是得接生过二三十个的那种,她才能放心。

昨夜里,齐氏就胎动不止,到了后半夜齐氏更是被胎动折磨得喊了起来,惊了屋子里头伺候的丫鬟,连忙去后罩房把冯老安人和蔡氏请了过来,又让人把在院里住着的覃大夫也请了过来。

齐氏这次的胎动非比寻常,已经疼得她整张脸上都沁满了汗珠,脸色煞白一片,躺在榻上有一阵没一阵地呜咽着。覃大夫也是一刻没疼,给齐氏把完脉,当即就给齐氏施针,因着齐氏已经疼得子止不住地在颤动了,折腾了半晌,覃大夫才找准了位,扎了上去。

看着齐氏一脸难受的模样,冯老安人心里面皂就乱做了一团,往屋内环视了一圈之后,没瞧见冯程那个臭小子,就对着齐氏屋里伺候的丫鬟问道:“你家大爷去哪里了自己媳妇在这里受着嘴,他还有本事在外头待着,也不回来”

小丫鬟哪里知道冯程去哪里了可若不说个什么,只怕冯老安人不会轻易放过她。小丫鬟想了想,就道:“冯老夫人,我家大爷是被我家太太叫回去了,因着家里头发生了事,我家老爷病了,太太让我家大爷回去照料。前两夫人已经写了信回去,大爷接了信,应该快回来了!”

冯老安人一听到小丫鬟提起冯程的生母,心里面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个女人,自从老太太走了之后,就拿出了做婆婆的款来整治小齐,小齐明明坏了孕,还整叫小齐去跪祠堂。好不容易还程儿一起来到了我这,还把程儿叫走了,让小齐一个人在这里受罪,她这婆婆当得可真好呀!”

冯老安人嘴里说的是自家太太,她不敢搭话,只能由着冯老安人说着。

齐氏的婆婆是罗平的尤氏,那是个医官世家,尤家老祖宗早年是在皇宫里头做太医的,专门为皇帝皇后看诊,只是年纪大了,又经不起宫里头的风风雨雨,早早就回了云南,入股了惠民药局之后,就在云南开起了医馆。

尤氏是家里头的嫡长女,虽尤家医术传男不传女,但那是尤家老爷只有尤氏一个闺女,担心尤家的医术失传了,就把尤家的医术都传给了尤氏,打算让尤氏入赘一个姑爷回家,继承家业。

不过后头尤家夫人有了儿子,这事也就没人提起了,尤氏的名字也从招娣改成了良淑。

只是和尤氏一起长大的夫人们都喜欢叫尤氏为招娣,尤氏认为这是个耻辱,就没留在罗平,远嫁过来了冯家。

尤氏刚嫁过来的时候,孙家老太太,也就是冯老安人弟弟的夫人,瞧不上尤氏的出,认为尤氏是一个医婆,上不得台面。给尤氏立过不少规矩,使得尤氏现在心里头还憎恨自己那婆婆,初一十五也不给她那婆婆上香,那牌位就闲置着。

“老夫人,尤家老夫人和咱们可不一样,她毕竟是姓尤的,齐夫人腹中怀的又是咱们冯家的子嗣,她哪里能为咱们冯家考虑。听说前两不为了不让程大爷出门,在屋子里头一哭二闹三上吊,这才把程大爷留住了。”紫娟从屋外走了进来,端着一碗药汤,就从屋外走了进来。

把药汤放在高几上之后,紫娟才对着覃大夫道:“覃大夫,安神药已经熬好了。是现在给齐夫人喝下,还是待会喝了保胎药之后”

因着药物之间有忌讳,两种不同的药一起喝下,难免冲突了,紫娟不敢拿主意,特地来请示了覃大夫。

顶点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明第一媳》,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二百八十章 母子对峙

阳宗海,陶氏自己的私宅。

姜知明回到昆明后,去到定武侯府里拜见过姜海阳和冯老夫人后,就被陶氏身边伺候的向妈妈,请到了隔着侯府三条街的陶氏自己的私宅里头。

前些日子姜海阳为着年关将近的事,把陶氏喊回了侯府,把府里的大事小事交代给底下伺候的管事婆子后,陶氏得了清闲,又搬回了阳宗海的宅院。

这座宅院是陶氏为着姜知明准备的,若姜知明成婚后,住不惯侯府,大可以搬来这座僻静的小宅院里头。

在自己的私宅里头,没了侯府里那么多繁杂的规矩,他们小两口也能过得舒心些。

陶氏坐在床下的罗汉榻上,修剪着向妈妈喊了花房伺候的仆妇送过来的文竹。

陶氏手里拿了把极为锋利的修枝剪,动作利落地修剪着文竹上那些个枯败的枝叶,向妈妈侍候在陶氏身边,捧着一盏已经沏好不久的碧螺春,听着陶氏的吩咐。

“向妈妈,哥儿过来没有都这个时辰了,若是他过来,想必还没有用过午饭吧

去吩咐灶上伺候的婆子炒几道哥儿爱吃的小菜,再喊人炖一只鸡汤过来。哥儿这么久没回来,想着应该是消瘦了不少。”

陶氏继续着手中的修剪活计,并没有因为吩咐向妈妈,而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向妈妈得了陶氏的吩咐,当即就喊了几个小丫鬟过来,吩咐了几句,就把这件事交给那些个小丫鬟了,而她则继续在陶氏身边伺候着。

瞧着身旁伺候的向妈妈脸色有些不好看,陶氏把修剪好的一盆文竹递给了她,随后淡淡问了句。

“向妈妈若是有话,不妨直言。你在我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怎么还和那些个新来的小丫头一样,那样拘谨”

向妈妈听的陶氏这样说,小心翼翼打量了一下四周,瞧着屋里伺候的丫头都被遣了出去,这才敢道。

“夫人,听说侯爷有意召了大哥儿回来,怕是想要亲自做主了大哥儿的婚事。夫人,你也是晓得的,大哥儿是侯爷亲手带大的,待大哥儿,比待咱们哥儿还要亲切了几分呀。为了爵位,太太还是得早做打算呀!”

陶氏微微一愣,凝神思索了片刻。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偏心眼的

冯水灵虽说得他宠爱,可自己丈夫却对冯水灵所出的三哥儿和欣荣姐儿却不甚关心,倒是那个早年间过继来的偏房族子大哥儿,丈夫倒是上心的很。

不仅功课亲自教授,就连骑马射箭,这些个儿郎的基本功,也是由他亲自教授。

自己亲生的姜知明,别说亲自教授骑马射箭了,就是以往的功课,还得姜知明亲自做好了,去向姜海阳请安的时候,才能主动给他看上一看。

万幸姜浮生是过继过来的偏房族子,不是嫡出的儿子,若他姜浮生是嫡出的儿子,只怕姜知明如今这世子之位,也是坐不稳当了。

陶氏又想了半晌,放下了手中的修枝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还好知明哥儿早些年是养在老太太屋里的,还能得老太太帮衬许多。若没有老太太在一旁帮衬着,只怕侯爷和冷待我一样,也冷待了知明哥儿,到时候知明哥儿承袭爵位之事,就岌岌可危了。”

“老奴也明白太太的用心,太太之所以久久不答应知明哥儿求娶顾家姑娘之事,就是为了帮知明哥儿找一户能够在仕途上助力知明哥儿的人家。

大哥儿如今已经外放到了泸州,到时候三年任期一满,只怕有回调京师的可能。太太得为着知明哥儿着想,选一户好人家呀!”向妈妈说着,忙把手中捧着的那盏碧螺春递了上去。

陶氏接过了碧螺春,轻轻饮了半口,就搁在了一旁的高几上。

“知明哥儿心里头已经装了那顾家三姑娘,若是我想要让她娶旁的女人,只怕她不愿意,到时候带着那顾家三姑娘远走高飞了。

那顾家三姑娘的家世,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只可惜家里没个在仕途上有上进的,若是他们家出了个什么进士,我何至于把知明哥儿的定婚之事一拖再拖。”

陶氏心里头也盘算着自己的儿子,为了知明哥儿日后的仕途,在他的终身大事上,她一定要做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

向妈妈抬头瞧了一眼面前的陶氏,又想起来之前,自家哥儿吩咐她的事。

自家哥儿吩咐在她陶氏面前多说顾家三姑娘的好,多劝着点她母亲,让她母亲应允了自家哥儿和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可如今太太这个态度,想要应允了哥儿和顾家三姑娘的那门婚事,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为着自家哥儿的吩咐,向妈妈还是大着胆子,劝了几句。

“太太,知明哥儿心里头既装着那位顾家三姑娘,不妨就先和顾家定下婚。待两年后,那位顾家三姑娘及簪后,顾家三姑娘能在哥儿的仕途上有什么助力的话,再让哥儿与那顾家三姑娘完婚。提早定下婚,哥儿对太太,也没有什么怨言了。”

向妈妈这招叫缓兵之计,先让陶氏应允下自家哥儿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

这样陶氏放松了防备,等那位顾家三姑娘及簪后,靠着立下的婚书,也能顺顺利利地嫁入侯府了。

听了向妈妈的话,陶氏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今日的向妈妈,一改往日的反对顾家三姑娘和知明哥儿的婚事,变成同意了这门婚事,还让自己先答应定婚

向妈妈如此反差,难不成是得了知明哥儿的吩咐,来做说服她的说客

陶氏凝神看着眼前的向妈妈,缓缓问了句。

“向妈妈,你老老实实同我说,你是不是得了知明哥的吩咐,来劝说我同意这门婚事的”

向妈妈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她确实是得了哥儿的吩咐,过来劝说太太的,哥儿是她一手带大的,当哥儿求到她面前时,她怎么能不答应哥儿的请求

犹豫之间,向妈妈抬眸望了眼前的陶氏一眼,正要开口解释的时候,就听见一道清朗的声音传了进来,是知明哥儿。

“母亲,您莫要责怪向妈妈,是我吩咐她来劝说你的。您若是要怪,就怪儿子吧!”

说话间,只见姜知明穿了件白灰色的杭绸锦纹褙子,外头披了件白狐皮的大氅,怀中抱着个套了绒布的汤婆子就走了进来。

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向妈妈,姜知明欲把怀中抱着的汤婆子递给向妈妈,却被向妈妈给拒绝了,忙把那汤婆子又推了回去。

“哥儿,这万万使不得呀!老奴是伺候您的婆子,哪里得用哥儿怀中的汤婆子哥儿快快收回去,莫要冻着手里。”向妈妈一边把那汤婆子往姜知明手中推,一边说着道。

向妈妈执意不肯要自己手中的汤婆子,姜知明没有办法,只能把怀中抱着的汤婆子搁在了高几上头,随后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了身后跟着的阿良。

陶氏没瞧见贴身伺候姜知明的石头,只见了阿良,第一句话问的就是。

“你身边伺候的石头呢?莫不是没有跟着你一同回来”陶氏没喊姜知明做儿子,而是直接喊了你。

因为她知道,即便是自己亲切地喊了姜知明为儿子,这个做儿子的,也不会听自己的话,不娶那顾家三姑娘了。

姜知明还是依着规矩给陶氏行礼问安,随后才切入正题,答了陶氏方才所问之话。

“母亲,朋普这些日子不大太平,我就把石头留在了朋普,保护顾家三姑娘。”

陶氏早知道他会这样答,心里头也没有多少意外,吩咐向妈妈喊丫鬟送上来茶盏后,才道:“你仔细尝尝,这是你惯喝的铁观音,知道你要过来,我特地吩咐人从侯府给你取了些出来。”

陶氏也端起了丫鬟送上来的茶盏,只是见姜知明久久没有端起茶盏,心中有些不解。知明哥儿最爱喝这样的铁观音了,怎么如今久久不曾动口

“这铁观音是我托你舅舅到苏杭买的,很是清甜,你快些尝尝!”

“母亲,我如今不爱喝铁观音了,爱喝碧螺春。因着那顾家三姑娘爱喝碧螺春,我也爱喝碧螺春了,这铁观音,我就不喝了。”

姜知明望着高几上头的那盏还在冒着热气的铁观音,淡淡地回道。

听得姜知明这样说,陶氏登时就失去了品茶的兴趣,直截了当地道。

“知明哥儿,难不成你此次回家,就是为了你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吗?难不成你不是心里头惦记着我与你祖母,假借回家看我们的缘由,来和母亲说你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

姜知明也不打算瞒她,当场就道:“母亲所言甚是,儿子回家,就是为着母亲能尽快去顾家定下儿子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儿子心里头装着那顾家三姑娘,只想着娶她一人回府,还请母亲成全!”

“那顾家是商贾人家,他们家出来的闺女,能有多好儿子,你日后是要承袭你父亲的爵位的,万万不能娶一个商贾人家的闺女回府呀!这样是会遭人笑话的。”陶氏望着眼前的姜知明,不改往日言辞,依旧这么回道。

“母亲,我心中已经装着那顾家三姑娘了,不管您和父亲同不同意我娶那顾家三姑娘回府,我都是要娶她回府的。大不了我把爵位给大哥,给三弟,我和顾家三姑娘成婚后,我们搬出府外居住。”

这回姜知明头一次说出放弃承袭定武侯爵位之事,为的就是迫使陶氏答应这门婚事。

他在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娶不了,这样的爵位,还留着它做什么

陶氏被姜知明如今的态度惊住了,她好不容易才替知明哥儿争取来的爵位,怎么能为了个女人,说拱手让人就拱手让人了呢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儿子,日后是要承袭侯爷爵位的。

陶氏心里这样想着,忙道。

“儿子,这世子的爵位,本就是你的,你大哥和你三弟,便是想破脑袋,也得不来这世子爵位。母亲为了你能够顺顺利利地承袭爵位,已经和你父亲吵了多次了,如今你再为着一个女人不承袭爵位,你不是伤母亲的心吗?”

陶氏为姜知明谋划了大半辈子,往着姜海阳书房里头塞了那些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既分了冯水灵的宠,还能在姜海阳身边,吹几句枕头风,帮助知明哥儿顺顺利利地承袭侯爷爵位。

姜知明知道陶氏为他做了这许多,但陶氏能知道吗?她为他做的这些,是他自己所需要的吗?

只要能把顾玉棠娶回府,至于什么侯爷爵位,什么世子爵位,他都可以通通不要。

第二百八十一章 对阵陶大太太

姜知明抬眸望着眼前的陶氏,见陶氏也转过眼,望着自己,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但是他还是直言道。

“母亲,儿子心里既然装了那顾家三姑娘,就一定要把她娶回府。儿子此生除了她,再不愿娶旁人了,望您能够成全儿子!”

陶氏把心一横,没再看眼前的姜知明,而是对着身旁的向妈妈吩咐道:“向妈妈,把哥儿送回侯府,牢牢看住了,莫要让哥儿出了什么事。若是哥儿出了什么事,我第一个拿你是问!”

向妈妈终究是陶氏的人,只能应下陶氏的吩咐,亲自送着姜知明出了陶氏待客的屋子。

送着姜知明到了廊下,向妈妈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这才敢劝了句。

“哥儿,太太打心里面不喜欢那顾家三姑娘,若是想要让太太应下哥儿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只怕还得费一番力气。

哥儿还是先回去侯府,在老夫人面前说说此事,您毕竟是老夫人亲手带大的,她老人家心里肯定是为着哥儿着想的,定会为了哥儿,定下与那顾家姑娘的婚事的。”

姜知明回过头瞧了一眼陶氏所在的屋子,随后迅速转过头,望着眼前的向妈妈,淡淡道。

“知明谢谢向妈妈的一番好意,只是知明还想请向妈妈,在母亲身边多说几句顾家姑娘的好话,多劝母亲几句。”

“哥儿,你又不是不知道的,若是太太真的不愿哥儿娶了那顾家姑娘的话,只怕不论老奴为那顾家姑娘说多少好话,太太都是听不进去的。不过老奴为着哥儿的终身大事,一定会帮着哥儿多说几句话的。”

向妈妈话罢,喊了个身后伺候的丫鬟,就要送着姜知明出院子了。

自在弯弯绕绕的抄手游走廊下,姜知明遣走了那个向妈妈派来指路的丫鬟,阿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公子,咱们如今该去哪里是去陶府求陶老太爷,还是回了侯府,去求老夫人为公子做主,帮公子去顾家定下公子和顾家姑娘的婚事”阿良瞧着姜知明有些摇摆不定的,特地问了句,搞清楚公子心里如今在想着什么。

姜知明重重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此刻回去,说不定祖母已经开始用晚饭了,若是因了此事,扰了祖母的胃口可怎么办

若不回侯府,那就只能去陶府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心疼他的,只是陶府里头有大舅母在,大舅母素来和母亲不和,若自己贸然前去,会不会不受她待见呀姜知明冒着受到陶家大太太不待见的风险,还是让丫鬟被了马车,往着陶府的方向去了。

就算大舅母不待见他,陶府里还有外祖父,外祖母,他们两位老人家一定会待见他的。

姜知明坐在丫头准备好的马车上,临上马车前,阿良特地提醒了他一句。

“公子,咱们可是要去陶府呀若是让太太知道是小人带着公子去陶府,见了老太爷,求了老太爷去顾家做媒,太太怪罪下来,是要将小人打死的呀!”

阿良心里打着颤,若是叫陶氏知道是他带着姜知明去陶府的,若是陶氏心软,说不定还能留着他,若是陶氏心狠,说不定会把他乱棍打死拖出去的。

瞧着阿良一脸顾虑的模样,姜知明赶忙劝道:“阿良,一人做事一人当。若是母亲追查起来,我便说是我逼着你带我去陶府的,到时候母亲只会怪在我头上,不会牵连你的。”

阿良听得姜知明说了这些,心里这才有些安定下来。

去到了陶府,姜知明没见着想要见到的陶老太爷和陶老太太,而是见到了他的大舅母,陶家大太太。

待客的小厅里,姜知明坐在酸枝木的木椅上,陶家大太太坐在主座上,品着手中端着的明前龙井。

“知明哥儿,今儿怎么想着过来了你母亲呢,没同你一起过来吗?”

“大舅母,家中有事,父亲留了母亲在家中处理事情,并没有跟着知明一起过来。临近年关了,知明知道外祖父惦念着知明,就想着过来看看他老人家,也让他老人家瞧瞧我。”姜知明说的从容不迫,带着一脸的淡笑望着眼前的陶家大太太。

“原来如此啊,前些日子我原想邀你母亲过府相聚的,只是听说侯府事情繁多,想着你母亲不会过来,就没让人递了帖子过去。前些日子你外祖母犯了梦魇,今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去城里的城隍庙进香去了。”

陶氏的话语淡淡地,没带着亲戚之间见面的那样亲切感,反倒让人察觉出了几分疏离之感。

外祖母犯了梦魇这怎么会?外祖母身体一向硬朗,怎么就犯起梦魇来了呢?

姜知明心里头挂念着两位老人,又问了句。

“大舅母,外祖母是何日犯起的梦魇,怎么大舅母没吩咐丫鬟去侯府报信呀今日外祖父陪着外祖母去进香,大舅舅可陪着”

陶大太太听着姜知明的言语,以为姜知明是要借了此事,苛责与她,就道。

“知明哥儿,我已经喊你大舅舅跟着去了,不然我哪里放心你外祖父带着你外祖母亲自去呢?且你外祖母此次梦魇犯得急,我正准备给你母亲报信的时候,你就来了。不如知明哥儿带了信回去给你母亲,和她说说吧!”

姜知明知道自己这位大舅母不是等闲之辈,没想到她竟然借着自己的话,爬了下来。

若是他此次不来,只怕她这位大舅母,是不会好心喊丫鬟去侯府报信的。

大舅母和母亲一向不和,哪里会把这样能在外祖母身边侍奉尽孝的机会给母亲。若是母亲不来,她日后可以借了此事大做文章,说母亲做为亲生女儿,竟没有一个媳妇做的好,能在外祖母跟前侍奉汤药,尽孝道。

姜知明不愿同她继续在纠缠下去,索性就道:“大舅母,不知大舅舅可有说过,什么时候送着外祖父和外祖母回来”

陶大太太微微一愣,姜知明这小子,自从进门后,就没有说过自己的来意,一直问他外祖父外祖母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难不成他是有事相求

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向甚少踏足陶府的姜知明,大晚上过来,必然是有事相求。

至于是什么事,她试探试探就晓得了。

陶大太太喊了丫鬟递上来茶盏,搁在了姜知明身旁的高几上头,才回道:“知明哥儿,你舅舅和你外祖父当时走得急,我也就没问他。

不过看着时辰,应该是快回来了,若是知明哥儿有什么要紧之事,不妨先和大舅母说说,待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回来后,我再去他们二人面前提一提。”

姜知明心里头犹豫了半晌,大舅母什么时候这样好心她这样问,无非就是想套自己的话,问清楚自己此番过来是做什么罢了。

姜知明没理她,就道“既然外祖父和外祖母要回来,我就不麻烦大舅母了。待外祖父和外祖母回来后,我再去她们两位老人家面前,禀明自己的来意即可。”

姜知明话罢,正要坐下的时候,就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

“听说我那知明表弟过来了,就在这待客厅里头,不知是不是真”

听着声音,姜知明回头一看,竟是久未见面,陶大太太的独子,陶家大爷陶名。

陶名是姜知明的表兄,也是陶家老太爷最疼的一个嫡亲孙子,常年在外头的田庄里头干活,甚少回来。

因着陶名常年在外头的田庄干活,所以脸上黝黑黝黑地,穿了件蓝灰色的杭绸长衫,领口袖口处还绣了几朵超凡脱俗的莲花文竹图案,绣工很好,像是专门请外头的绣娘绣的。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往事

瞧着陶名走了进来,先前还一副淡漠模样的陶大太太,此刻已经换了一副笑颜,拉起了一旁姜知明的手,就朝着陶名解释道。

“名哥儿,这便是你的表兄!自打你出生后,你祖父就把你送去乡下的田庄去了,只怕是还没见过你表兄。如今见到了,以后也相识了,你们二人也可以多走动走动。”

姜知明被陶大太太拉得坐在了陶名身边,陶名给陶大太太行礼问安后,才问姜知明道:“以前就听说表兄是个英姿飒爽,气宇轩昂的,如今一见,倒是与那传闻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知明是个经不住夸的,特别是像陶名这样把他夸得天上地下的,很快他就觉得有些飘了起来。

转过身,姜知明望着眼前的陶名。

他的这个表弟,年纪约摸十三四岁,模样倒是和他那大舅母口中一样,看着是个憨厚老实的,只是不知是不是真如外表看上去那样,人也是个憨厚老实的。

听说他如今已经跟着外祖父聘请回来的老掌柜学起了经商,陶名的心不在仕途之上,他听说陶大太太为着这事,已经和外祖父提了几次,又和陶名说了几次。

除了自己,外祖父最疼的就是这个嫡亲的孙子,哪里肯让他放弃他所学得经商之道,去重考仕途呢

陶大太太拗不过,最后只能服了自己外祖父的安排,请了外头有经验的老掌柜回府,教陶名经商做账。

姜知明也是第一次见陶名,就把自己随身佩戴的马上封侯的玉佩取了下来,递给了陶名。

“名哥儿,第一次见面,表兄也没有什么东西好相送的。这块玉佩原是外祖母送我的贴身之物,如今我便送与你了,这块玉佩跟了我多年,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只盼着它也能激励激励你。”

陶名接过姜知明递给他的玉佩,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半晌,才道:“多谢表兄,表兄的一番好意,名哥儿心领了,只是这玉佩是表兄的贴身之物,实在太过贵重,名哥儿不敢接受,还请表兄收回!”

说罢,陶名又把姜知明递给他的玉佩,递了回去。

坐在主座上头的陶大太太瞧见了姜知明那方玉佩,那方玉佩她原是见过的。

数年前,在姜知明周岁礼的时候,陶氏带着姜知明来陶府拜见陶家老太太,老太太亲手给姜知明系上的,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方玉佩也陪伴了姜知明多年。

只是姜知明今日这样贸贸然把玉佩送给名哥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在炫耀他幼年就得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疼爱吗?如今的名哥儿,只不过是近些年才得了老太爷和老太太的疼爱

陶大太太心中是这样想着的,想也没想,直言就道:“知明哥儿,名哥儿身边暂且不缺这样的物甚,这方玉佩既是你贴身之物,还请你收起来吧!若是一个不小心丢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姜知明大致听懂了陶大太太话语中的意思,她无非是在暗示,如今的陶府,要什么样的物甚没有还会稀罕自己的一方玉佩吗?若是这玉佩遭自己一不小心丢了,说不准还要赖在陶府的头上。

姜知明心里头有些愤愤地,却没有显露出来,淡淡地回了句。

“大舅母,是侄儿疏忽了。请大舅母放心,侄儿一定会好好保管那方玉佩,不会把它弄丢的。”

紧接着,姜知明瞧了一眼外头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想着还要回去给祖母请安,不便再耽搁下去,就道。

“大舅母,时候已经不早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此刻还没有回来,想来只怕是要明日才会回来了。侄儿还要回去给祖母请安,若是大舅母没什么旁的事,侄儿就打道回府了。”姜知明一字一句地说着,凝神瞧着眼前陶大太太的反应。

陶大太太望着眼前的姜知明,心中暗道:当真是陶氏口中那机智的定武侯世子了,说话言语竟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漏来。这样的谦恭有礼,若是自己不放他回去,岂不是自己的不是了

在心里又思索了一番,陶大太太才道:“既然知明哥儿要赶着回去给祖母请安,那我就不留知明哥在府里用晚饭了。我着人去吩咐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送着你们回去!”

话罢,陶大太太就喊来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吩咐了几句后,就让婆子给姜知明备了马车,送着他们出去了。

小丫鬟提着个八角宫灯在前头带着路,姜知明抱着怀中的暖炉,一边环顾着府里的陈设,一边不紧不慢地走着。

在长廊里走了半晌,就听见阿良在后头道:“哥儿,陶府的名公子跟上来了,看模样,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哥儿说。”

阿良话头刚落,就听见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传了过来,是陶名!

“表兄,你怎么走得那样快呀名哥儿都快赶不上你了!”

姜知明吩咐前头引路的丫鬟停下脚步,自己也停了下来,站着原地等着陶名过来。

看着陶名满头大汗的模样,就知道他方才是狂奔过来的,姜知明忙吩咐阿良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了眼前的陶名。

“赶紧擦擦!夜里风大,你又出了汗,当心着凉了。”

看着陶名像个孩子一样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姜知明见他身边没有伺候的小厮丫鬟,心中有些疑问,就道:“名哥儿,你身边伺候的小厮丫鬟呢?大晚上的,就你一个人,你也不怕摔了,滚到了湖里,没人救你出来。”

听得姜知明说得一副瘆人的模样,陶名心中有些慌了,又擦了擦脸上的汗,才解释道。

“表兄,我在乡下的时候,就我一个人,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小厮。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就算是回到府里,我也没和母亲要伺候的小厮和丫鬟。”

陶名所说的,姜知明也略有了解。

陶名刚生下来的时候,大夫说先天不足,连哭都不会哭,若不是伺候的乳母产婆使尽了法子,才让陶名哭了几声出来。只怕那陶名刚生下来,就要惨遭遗弃。

陶老太爷心疼这个头生的孙子,请了不少的大夫入府替他医治,可任凭那些个大夫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勉强把陶名医好一半。可医好这一半,陶名就因为服多了药,整个人活生生胖出了三圈,吃饭睡觉都得有人看着。

陶大太太心疼儿子,舍不得他吃半点苦。最后还是听了陶老太爷的话,把陶名送去了乡下的田庄,历练了一番,这才把身上的那身膘减下来的。

姜知明捏了捏陶名那仍旧肥嘟嘟的小脸,笑着道。

“名哥儿,以前可算是苦了你了,日后就苦尽甘来了。待你和那些个掌柜学有所成后,表兄就出资,让你开一家票号,历练历练。”

“真的,表兄日后会出资开一家票号,让我历练历练”陶名有些不敢相信,带着充满疑虑的眼神又问了句。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难不成还会骗你这小孩子不成”姜知明说着,往着陶名的额头上狠狠扣了一记,当即就让他疼得惨叫了一声。

“表兄,名哥儿也不是小孩子了,名哥儿日后可是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可不能被表兄小瞧了。”

陶名说着,环视了一圈长廊,随后把目光落在了姜知明身后提着八角宫灯引路的小丫鬟,朝着丫鬟使了一个眼神后,丫鬟就知趣地离开了。

看着陶名屏退了伺候的丫鬟,姜知明就知道他这是有要紧的事想要和自己说了。

还没等他说话,就听见陶名眼神有些落寞,缓缓地说着。

“表兄,母亲给我定婚了。那家姑娘是澄江府昌平伯家的十七姑娘,母亲说我与那十七姑娘自幼相识,我们俩的八字母亲已经去庙里算过了。

说是日后必是极好的夫妻,母亲还说过些时候就去那昌平伯府下聘,我与那昌平伯十七姑娘毫不相识,没有任何感情,下什么聘”

第二百八十三章 婚事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娶那昌平伯十七姑娘了”姜知明听得他话里头的意思,应该是不愿娶那十七姑娘,但他不敢断定,还是问了句。

“表兄,我心中已经装了旁人,哪里还装得下那昌平伯府的十七姑娘我的心上人是城南柳家的三姑娘,那柳家三姑娘是与我一同长大的,我和她已经私定了终身,我曾开口向她承诺,说日后会迎她入府的。我怎么还能再娶一个十七姑娘呀”

陶名一边说着,眼中的泪水已经泛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的表兄也是被姑母做主定了自己不喜欢的姑娘,可是最后姑母拗不过表兄,没把自己不喜欢那姑娘娶回府。

他也知道姜知明原先的处境和他有几分相似,就想着把自己的事情同姜知明说说,好让姜知明给她拿拿主意。

姜知明也弄清楚陶名为何说了这许多了,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要请自己给他拿拿主意罢了。

思索了片刻,姜知明才道:“名哥儿,若是你实在不喜欢那位昌平伯府的十七姑娘,你大可以同外祖父,大舅母好好说说,与其让那十七姑娘最后嫁过来,受了你的冷待,还不如和昌平伯府说清楚,讲明白了。

昌平伯也是为人父的人,自然是会为了自己女儿的婚事,多做考虑的。”

“表兄,我已经和外祖父,母亲早早讲明白了,说我自己压根就不喜欢那十七姑娘,与其让那十七姑娘嫁过来,耽误了那十七姑娘的一辈子,还不如把这门婚事早早给退了。这样于我,于那十七姑娘,都是好的。”

陶名急切地说着,似乎是想要让姜知明快些给他拿定主意。

“母亲说我与那十七姑娘的婚事,是幼年时就和那十七姑娘的生母定下的。如今十七姑娘的生母已逝,母亲说若是我不娶了那十七姑娘入府,母亲就会对不起那十七姑娘早逝的生母。

这样母亲百年之后,去到地下,如何去面对那早逝的十七姑娘的生母。”陶名知道母亲心里顾忌着这个,和母亲提了多次,母亲都置之不理。

姜知明听了陶名说了这一通,也不知该如何办了。若是那十七姑娘是个父母俱全的人,大可以和伯府讲清楚,说明白了,昌平伯不会让女儿娶一个心里头装着旁人的男人的。

可毕竟那十七姑娘的生母已逝,这门婚事又是在她在世的时候和大舅母商量好的,若是就这样退了这门婚事,伤了那十七姑娘的心,只怕那昌平伯府,也不会轻易放过陶家。

“名哥儿,你说你心里头已经装了旁人,不中意那十七姑娘。那你可有问过十七姑娘,她是否中意你,是否就愿意嫁过来陶府”

姜知明心中的是这样想的,若是那十七姑娘知道自己未来夫君心里头装着旁人,只怕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嫁过来的吧

这世上有哪个女人,是愿意同别的女人,一起共享一个男人的

想必那十七姑娘绝不是个例外,也不愿意自己未来夫君心里头装有旁人。

听着姜知明这样说,陶名在心里头思索了一番,随后才道。

“表兄说的是,我是该问问那十七姑娘的意思才是。我应该坦白同她说,我心里头已经装了旁人,若是迎娶她入府,只会耽误了她。这样叫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也会同意退婚的。”

“名哥儿,若是你想要退了这门婚事,不能只和那十七姑娘说明白了,还得和昌平伯说明白了。我可是听说过,那十七姑娘是昌平伯老来得女,平时宝贝得不得了,他哪里会愿意自己的女儿受这样大的委屈”

姜知明怕陶名处事不周,还是提醒了句。

这天底下,没多少人是事事如意的。便是那再如何如意的人,也总会有不如意的时候。

今日他这样帮了陶名,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能让真心相爱的两人在一起,也能避免了一场不如意的姻缘。

“表兄说的是,是名哥儿没有思虑周全,只顾着自己与柳家姑娘的婚事,没想到那十七姑娘的名声。名哥儿一定会登门拜访,和那十七姑娘,还有那昌平伯爷商量好的。断断不会委屈了十七姑娘的,让十七姑娘为着这桩婚事,平白被污了名声。”

陶名望着眼前的姜知明,说的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姜知明也希望他能够明白,他退婚了不打紧,因着他是男儿,若是想要娶旁的姑娘,旁人也不会在意他曾经与那十七姑娘退过婚。

但是那十七姑娘却不一样了,若是十七姑娘遭人退婚了,不说会影响了闺誉名声,没人敢上门来求娶外,还会惹了外头那些个好事的人闲话。

姑娘家被退婚了,难不成是自己有什么隐疾难不成是那姑娘心里头装了旁人,被男方家晓得了

这世间,最无形却又最致命的武器,就是人的话语!有时你无意间的一句闲话,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阿良瞧着自家哥儿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歇在马车上的软榻上,久久没有言语。

阿良以为自家哥儿心里头,还在为先前陶家少爷的事情着想,就道:“公子,那陶家公子的婚事,自有老太爷和陶大太太为他做主。陶大太太是陶家公子的生母,难不成还会在自己儿子的婚事上,害自己儿子不成

且那昌平伯府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知道了陶家公子心里头装了别的姑娘,难不成他们还舍得把十七姑娘嫁过来受委屈不成”

阿良话音刚落,拿起了小几上头摆着的提梁壶,往着姜知明的茶盏里,倒了半杯碧螺春。

“公子尝尝吧!太太知道公子喜欢喝碧螺春,特地让人从外头给公子带的。”

听着阿良这样说,姜知明才端起手中的茶盏,轻轻饮了半口,觉得这茶水有些凉了,喝了半口,就搁在了一旁的高几上。

想着阿良方才说的那些话,姜知明又道:“我也是母亲亲生的儿子,为何母亲在我的婚事上,不肯做丝毫的让步难不成是母亲打心里就不喜欢棠儿,不愿我娶棠儿进门吗?”

因着外头驾车的车把式是陶氏指来伺候的,阿良担心这些话遭他听了去,忙捂住了姜知明的嘴,低语说道。

“公子别胡思乱想,太太心里面,总是为着公子好的。既然太太不愿公子娶顾家姑娘入门,那公子便去求了老太太,老太太心疼公子,必定会答应公子的。”

“祖母和母亲不合已那么多年,若是再为着我的婚事,闹僵了关系,那该怎么办?且祖母为我做的实在是够多了,我不愿再让祖母为我做这么多了。”

姜知明不愿回去求冯老夫人,特地来了陶府求陶家老太爷,就是为了不给冯老夫人添麻烦,再影响了她与陶氏之间的关系。

阿良瞧着自家哥儿一脸无奈地模样,心中不忍,还是大着胆子又劝说了一句。

“公子心里头为着老太太着想,老太太也是晓得的。只是老太太盼着公子好,她老人家才能好,公子还是去求了老太太,做主了你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吧!”

第二百八十四章 婚事落定(上)

听了阿良说了这许多,姜知明总算是有些想通了。

若是母亲到最后也不肯应下他的要求,去顾府商量自己和棠儿的婚事的话,他索性就豁出去,去求了祖母。让祖母她老人家为自己做主,即便是闹到最后,祖母和母亲闹僵了,他也是要娶棠儿回来的。

他既已答应过棠儿,说要娶她回来,就一定娶她回来。

若是他连这点都做不到,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姜知明这才轻声道。“阿良,这回我便听你一次劝。明日我再去私宅给母亲请安,再与母亲说说我与棠儿的婚事,若是母亲执意不肯答应我,那我便去求了祖母。

让祖母她老人家为我做主,跑一趟澄江,去顾家定下了我与棠儿的婚事。纵然最后母亲可能和祖母闹得不愉快,我也是要这样做的。”

姜知明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使得母亲和祖母闹得不愉快的。他自己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

陶氏心里瞧不上棠儿的商贾出身,几次以棠儿是商贾之女,配不上他,来堵了他的话。这回他请了祖母去澄江走这一遭,去顾家定下了这门婚事,便是陶氏日后不满,想要退婚,那个时候也为时晚矣。

…………

入夜之后,陶氏心中想着姜知明和顾玉棠的婚事,翻来覆去,久久都没有睡下。

她知道,自己儿子心里头是真的装进那顾家姑娘了,若是自己再不应下这门婚事,到时候闹得母子离心,岂不是乘了某些人的意。

只是她实在瞧不上那顾家姑娘的商贾出身,商贾出身的姑娘,哪里比得上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便是规矩礼仪学得再好,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跃居人上吗?

知明哥儿日后是要承袭侯爷爵位,是要走仕途,平步青云的人,娶的夫人自然也是要世家大族,贤良淑德的女子。

她亲自派人去朋普打听过了,那位顾家姑娘,贤良淑德可是与她毫不沾边,又没有才气,如何能配得上自己儿子

陶氏心中想着这些,越想越乱,越想越睡不下去,忙起身喊了外头守夜的丫鬟进来,把屋里的油灯点着了,随后又吩咐丫鬟把睡在隔壁耳房的向妈妈给喊了过来。

向妈妈一听说是陶氏睡不着觉,喊她过来,还没来得及穿上外头的衣裳,披着件墨绿色里头缝了绒毛的披风走了进来。

瞧着陶氏依靠在身后的金丝大迎枕上头,脸上写满了不悦,向妈妈赶忙揉了揉眼睛,打起了十八万分的精神起来,应对眼前的陶氏。

如今陶氏心里头装着事情,她可不能撞枪口上了。

接过了小丫鬟沏好的碧螺春,向妈妈亲自递到了陶氏身旁的小几上。

“大半夜的,不知太太吩咐了丫鬟喊老奴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吩咐老奴吗?”

向妈妈脸上挂满了沉着冷静,可陶氏却压根没有瞧见,捧起了小几上头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又放在了小几上。

“向妈妈,我喊了你过来,是想要问问哥儿出门的时候,是往着什么方向去了是打道回了侯府,还是去了他外祖家”陶氏用手杵着额头,望着眼前一副冷静模样的向妈妈,淡淡道。

向妈妈在脑中转了转,知明哥儿离府的时候,门房当值的婆子就过来报她,说哥儿并没有回了侯府,看着马车前进的模样,像是往着丹阳街的陶府去了。

向妈妈原以为是太太吩咐了哥儿去陶府看看老太爷的,没想到太太竟然不知此事。

那么哥儿平白无故去陶府做什么,难不成是去求了陶老太爷,做主了哥儿和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

向妈妈心中这样想着,急忙想撇清自己的干系,就道。

“太太,听门房伺候的婆子过来报,说哥儿离府的时候,看马车前进的模样,是去了陶府。老奴原以为是太太吩咐了哥儿去陶府看看老太爷的,没成想太太竟也不晓得。”

向妈妈三句两句,就把陶氏之所以不知道此事的原因,推到了门房伺候的婆子身上。

陶氏闻言,没有意外的反应,而是道。

“从他离府的时候,我就猜出来,他离府后,十有八九会去了陶府,求求了他外祖父。他外祖父心疼他,他也和他外祖父说过中意那顾家姑娘,若是他外祖父做主了他的婚事,便是我想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了。”

“那太太想要怎么办”向妈妈看着眼前摇摆不定的陶氏,忙问了一句。

这些事情毕竟是主人家自己个的婚事,即便向妈妈是陶氏从婆家带过来的陪嫁,知明哥儿的婚事,她也是插不进半句嘴的。

陶氏又捧起了摆在小几上头的那盏茶盏,一口饮尽,才道:“向妈妈,明日你亲自去陶府走一遭吧!去探探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口风,听听她们两万老人家是怎么看这件事的,知明哥儿到底和他们二人说了什么。”

向妈妈应下吩咐,当即又喊了伺候的小丫鬟进了屋里,重新给陶氏梳洗过后,又伺候着陶氏睡下了。

次日一早,天还没有亮,向妈妈带上了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就往着陶府去了。

到了晌午时分,陶氏在屋里用着午饭的时候,向妈妈就带着小丫鬟着急忙慌地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梳洗,向妈妈得了消息,马上就来到了陶氏屋里。

陶氏坐在高椅上头用着小厨房送上来的午饭,是很简单的几道小菜,不见荤腥。

厨房伺候的厨娘告假了,她做的红烧肉是陶氏的最爱,厨娘告假后,底下伺候的丫鬟们不敢动手做红烧肉,怕做出来的不符陶氏的口味,就吩咐厨子们做了几道清爽的小菜。

向妈妈站在陶氏身边,用着只有陶氏能够听见的声音,说着昨日夜里姜知明过去陶府的诸多事宜。

“太太,老太太这几日犯了梦魇,整日整夜地睡不着觉,昨日傍晚陶大老爷带着老太太和老太爷去了城外的城隍庙上香了。哥儿昨日去的时候,并没有见着老太爷,而是见着了陶大太太,是陶大太太接见了哥儿。”

“那知明哥儿可与我那大嫂说过什么没有”陶氏用着碗里的稀粥,旁边摆了几碟咸菜。

“太太,哥儿和陶大太太没多少交际,哪里会同她说什么昨日哥儿去的时候,陶大太太倒是向哥儿问起了来见老太爷做什么,可哥儿没说,那陶大太太也不好得继续问下去。”

向妈妈说着,屋里知趣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只留了个贴身伺候的在陶氏身边帮着布菜。

“既然昨日哥儿没见着老太爷,想必今日还是会去的,你今日过去的时候,可有见过哥儿”

陶氏心里头终究放心不下自己这个儿子,自己这个儿子一惯是个说一不二的,哪里肯听自己的话

昨日傍晚没见着,想着今日还是回去走一遭的。

向妈妈和陶氏心中想的一样,她也以为知明哥儿今日还会再去一趟的,可她从一大早等到了陶府用午饭,哥儿都没有过来。

想必是不会过来了,哥儿求不了陶家老太爷,必是会去侯府求了老太太。

求陶家老太爷做主和求府里老夫人做主,都是一样的。

一旦老夫人去顾家说定了哥儿与那顾家三姑娘的婚事,便是太太不肯,因着老夫人是长辈,她也是不好得再多说旁的。

向妈妈不敢欺瞒陶氏,实话实说道:“太太,今日哥儿并没有过去陶府。老奴原想着昨日哥儿没见着老太爷,今日定是还要去走一遭的,可我一直等到老太爷和老太太一行人回来,陶府用了午饭,哥儿都没有过来。

老奴想着哥儿不会过来了,就没有继续等着哥儿,赶回来给太太报信了。”

陶氏知道,向妈妈虽和知明哥要好,处处帮着他。但她毕竟是跟着自己陪嫁过来侯府的,这些事情,她不会瞒着自己的,所以今日知明哥儿必是没有去陶府,只是知明哥儿若没有去侯府,那么他到底会去了哪里

陶氏在心里头左想右想,最后只想出了一种可能,那就是知明哥回了侯府,去求老夫人了。

知明哥儿是老夫人带大的,他的婚事,若是全权交给老夫人做主,传了出去,也是没有二话的。

难不成知明哥儿真的是去求老夫人了

若知明哥儿真的去求了老夫人,那她安插在老夫人身边那些个丫鬟,必回过来禀报她,怎么如今还没有过来难不成是自己想错了

陶氏在脑中思索的时候,就听见向妈妈轻声回禀了句,“太太,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碧玉姑娘过来了,说是来给老夫人递消息的,人已经到了院外,不知太太见还是不见”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碧玉那可是老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可不是她安插的人

碧玉这个节骨眼过来,难不成是应了她心中所想,来传达了老夫人的意思

陶氏想了半晌,终究是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随后就吩咐向妈妈把碧玉请了进来。

碧玉是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一等丫鬟,是冯老夫人儿心腹,一直在府里走动,替老夫人传达她的意思。

只是甚少过来陶氏院里,所以陶氏对这位碧玉姑娘,算不得相熟。

依着规矩给陶氏请安后,陶氏喊了丫鬟搬了个凳椅出来,让碧玉坐在上头答话。

“太太,老夫人说临近年关了,您一个人住在在私宅里也够闷的。老夫人和老爷已经商量好了,说想要请您回去,一来是住持府里的琐事,二来老爷身边那些个冯姨娘病后,老爷身边没人伺候,需要太太回去伺候着。”

陶氏听着碧玉这样说,当即就笑出声来。

只怕让自己回侯府的不是老夫人,而是那姜海阳才是。

早就听说冯水灵和书房里头那些个丫鬟争风吃醋,已经病倒了。冯水灵病倒后,府里就没了打理事务的太太,如今请了她回去,只怕是姜海阳想要借着打理琐事的机会,和自己重归于好吧

陶氏心中是这样想的,却没有显露半分出来,淡淡回了句,“碧玉姑娘,我晓得了,你回去禀了老夫人,说我不日就回府。这些日子,倒是让老夫人跟着老爷受苦了。”

受苦

碧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仔细回想了一下,却没有听错。太太为何要说跟着老爷一起受苦,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碧玉没敢多想下去,这些事情毕竟是主子们的事,她一个给人传话的丫鬟,还是不要卷入这些纷争中才好。

“消息既已传达到太太耳里,府里还有事情等着我去打理,奴婢就先走了,不打扰太太用饭了。”话音刚落,碧玉朝着陶氏又福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瞧着碧玉被院里伺候的小丫鬟带出去后,向妈妈又回到了陶氏身边,淡淡道:“太太何必多言那几个字呢,碧玉那丫头是个资历浅的,看她方才的模样,恐怕听不出太太话里头想要表达的意思。”

“碧玉丫头不明白,老夫人总是明白的。她回去后,必会把我这些话带到老夫人身边的。老夫人一听,自然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陶氏说着,低下头瞟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饭菜,她脑海中仍旧想着方才的事,哪里还吃的下去,随即既吩咐丫鬟把桌上的饭菜撤了下去。

“老夫人,老奴从碧玉姑娘方才那番话里头猜出,哥儿应该还没有去求老夫人的。若是哥儿去求了老夫人,那方才碧玉姑娘过来,就不是说府里事情繁杂,要请太太回去了。

而是应该说老夫人有要事想要和太太相商,特地来请您回去。”

小丫鬟把桌上的饭菜都撤下去后,向妈妈吩咐丫鬟取来了一碟已经剥开的橘子。

把橘子递到了陶氏面前的高几上,向妈妈往外看了一眼。

“哥儿既然没有着急回侯府求老夫人,那么一定还是会再来太太这里的。太太只消耐心等待就行。”

第二百八十五章 婚事落定(下)

“知明哥儿之所以不去求她祖母做主了他的婚事,就是怕我知道后不高兴,和他祖母闹僵了。

他心里头既为着他祖母着想,又为着我着想,只是他既为着我着想,就该知道我不喜那顾家三姑娘,他还要把那顾家三姑娘娶进门了,不是成心气我吗?”陶氏说着,把手中捧着的茶盏,一下子砸到了身旁的高几上。

向妈妈见状,忙把那砸到高几上头的茶盏重新摆了上去,淡淡道:“太太,您今日为着哥儿着想,来日哥儿是会晓得您的一番苦心的。

只是老奴说一句您不中听的话,哥儿心里头已经装进了那顾家姑娘,非顾家姑娘不娶,与其到最后和哥儿闹得母子离心,索性答应了哥儿的请求。

日后哥儿把那顾家姑娘娶进门了,到底是在您的手下过活,难不成您还怕那顾家姑娘不听您的”

向妈妈不愿瞧见陶氏和知明哥儿最后闹得母子离心,冒着得罪了陶氏的风险,还是又劝了句。

时至今日,太太自己怎么还是没想明白,那顾家姑娘嫁过来,是在太太底下过活,若是太太觉得这顾家姑娘不好,大可以再给哥儿娶一方良妾就是。这样和哥儿僵持着,谁都讨不了好。

陶氏也明白了向妈妈的一番苦心,知道她说这么多,做那么多也是为了不让他们母子离心。

让向妈妈坐在先前丫鬟搬出来的凳椅上,陶氏眼中含了几分泪水,就道:“向妈妈,知明哥儿好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又是我头生的儿子,我怎么能不心疼他我就是瞧不上那商贾人家,知明哥儿该娶的,应该是世家大族的姑娘才是。”

听着陶氏这样说,向妈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自己说一千,道一万,陶氏半句没有听进去。凭她自己再说更多,也是重拳击在棉花上,不轻不痒的。既如此,那她还是不浪费口舌的好。

这个时候,先前还报信的那个丫鬟又来了,这回气喘吁吁地奔了进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对着陶氏道:“太太,公子又过来了!人已经到了门外,我说太太在用饭,就把公子给拦住了。”

“你把公子拦住做什么既然他过来了,还是快些把他请进来吧!”陶氏叹了一口气,坐在了身后的软榻上,对着丫鬟吩咐道。

小丫鬟得了陶氏的吩咐,当即就退了出去,把姜知明请了进屋。

姜知明走进里屋,规规矩矩地给陶氏行完礼,坐在了陶氏身旁的竹椅上,还没坐上去,就听见他说。

“看母亲的模样,想必是猜出了我今日还会来这一趟吧”

陶氏的脸上并没有带着半分意外之色,姜知明就知道自己今日过来这一趟,仍在陶氏的预料之中。

“我是你母亲,你过来看我,难道不应该吗?没有什么预料之中和预料之外的区别,说说吧!今日过来,是否还是为了你与那顾家姑娘的婚事”

说话间,茶水房伺候的丫鬟已经沏了姜知明爱喝的碧螺春,送了上来。

看着屋里的两人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丫鬟没敢多做停留,当即就退了下去。

“母亲既然知道我的来意,何必明知故问我想着母亲已经晓得我昨日傍晚去了陶府的事情了吧”姜知明的言语间,没带上半分母子之间应该有的情感,而是冷冷淡淡地。

陶氏的话语也是极其冷淡,她知道知明哥儿心里头还装着那顾家姑娘。

此番过来,还是为着与那顾家姑娘定婚的事,她也不和他多费唇舌,直截了当道:“知明哥儿,若是你想要来求我应允了你和那顾家姑娘的婚事,你便死了这条心吧!反正有我这一日,那顾家姑娘就休想爬进我侯府!”

陶氏的话语,似乎是在姜知明的意料之中。

姜知明抬起头看了陶氏一眼,当即就跪在了地上。“母亲,就算是儿子求您了,您就答应我与那顾家姑娘的婚事吧!我的心里头只装着她一个人,我只愿娶她一个人,若是您不让我娶她,我就算是去出家做和尚,也不会娶旁的女人的!”

瞧着自家哥儿跪下,跟在姜知明身后的阿良也跟着跪了下来,附和道。

“太太,您就答应了哥儿和那顾家姑娘的婚事吧!哥儿心里头装着那顾家姑娘,顾家姑娘也一心一意爱着哥儿,您就答应这门婚事吧!”

陶氏和向妈妈还没有从姜知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中反应过来,姜知明和阿良二人又一前一后来了这许多。

半晌之后,陶氏终究还是反应过来,没理睬跪在自己身前的姜知明,而是道。

“我的儿呀!你真是叫娘失望,为了个商贾人家出身的姑娘,竟然借着下跪来要挟你娘同意你们二人的婚事。若是我真的同意了你的这门婚事,岂不是让你把那个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女人娶回家”

“也不知那顾家姑娘到底是使了什么勾魂的法术,竟然把我的儿子迷得团团转。若是我有机会,一定要亲眼见识见识那姑娘!”

陶氏话语冷冰冰地,一字一句刺痛着姜知明的心。

没成想,即便是他亲自跪下了,母亲也不肯答应他和棠儿的婚事。母亲到底要他怎么做,才肯应下这门婚事

“母亲,是我一心一意想要把棠儿迎娶入府,若是母亲想要找麻烦,只管冲着我一人来,不要伤了棠儿,这一切都不干她的事!”姜知明说的毅然决然,当即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听得姜知明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陶氏一下子就气红了脸,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了身旁的高几上,把高几震得哐当哐当响了几下。

“向妈妈,去吩咐二门上伺候的婆子,备了马车,待会我们就去澄江顾家走一遭。既然知明哥儿这样喜欢那顾家姑娘,做不了夫妻,做兄妹也是可以的。想必那顾家大太太也不会嫌弃我们家知明哥儿吧”

陶氏刻意在兄妹这几句话上头加重了语气,为的就是气一气眼前的姜知明。

姜知明的拳头渐渐握得发紧,忍着心头的怒火,抬眸冷冷瞧了陶氏一眼,道:“母亲莫要逼我!母亲是知道儿子的品性的,既然是儿子想要的,即便是付出所有,也会把她得到的。”

“知明哥儿,是你不要逼母亲才是!你是从母亲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母亲不为着你好,该为着谁好

听母亲一句劝吧,那顾家姑娘,咱们不要了,好吗?”陶氏为了姜知明这事,已经心力交瘁,如今只能求姜知明谅解她。

“母亲,我已经和你说了多次了,儿子心里头已经装了那顾家姑娘,再也装不下旁人了。若是母亲执意不让儿子娶她,那母亲就等于把儿子往死路上逼,母亲不让我娶顾家姑娘,那就让儿子去死吧!”

姜知明望着眼前的陶氏,眼睛里已经充满了绝望,把陶氏听得吓了一跳。

为了个女人就要死要活的,自己的儿子,这回可算是长大了,长大了!

陶氏在心里头暗道了数十次,为着自己还能够见到儿子,那她就妥协这一次吧!

“知明哥儿,既然你那么想要娶那位顾家姑娘入门,我便答应你,明日我就去澄江顾家,把这门婚事说定了。只是你别后悔,那顾家姑娘嫁入门之后,是在我手底下过活的,过得如何,我说了算。”

第二百八十六章 护崽的姜知明!

“母亲,棠儿既嫁过来,成为了我的妻子,我必会好好护着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的,即便是母亲,我也是不许的。

若是母亲答应了我与棠儿的婚事,前提是棠儿嫁过来后必须任由您拿捏,那我宁愿去求了祖母,让祖母做主了我和棠儿的婚事,这样棠儿嫁过来,棠儿就无须受您拿捏了。”

姜知明望着身前的陶氏,说的很是果断,把身前的陶氏给吓了一跳,又是一巴重重拍在了身旁的高几上,把高几上头摆着的碗盏全部扫落了下来,劈哩叭啦碎了一地。

向妈妈在陶氏身旁伺候着,也被陶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哥儿不过是句气话,怎么太太这样沉不住气

喊了丫鬟进来收拾好地上的狼藉后,向妈妈吩咐茶水房又沏了一壶新的龙井过来,倒在了青花瓷的莲纹茶盏里,向妈妈亲自递到了陶氏的手上。

“太太,哥儿说的不过是句气话罢了,你何苦拿那些个碗盏出去呢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值当了。那顾家姑娘嫁过来侯府,怎么说也是得尊称您一句婆母的,你何必和哥儿这这里争一时的长短呢?”

向妈妈小心翼翼地说着,一边还看着姜知明的反应,得罪了陶氏不好,若是得罪了哥儿,那就更不好了。

太太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处罚下人,不过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若是哥儿,那是个极其严厉的主,且哥儿心里头装着那顾家姑娘,若是说了句哥儿不中听的话,不是惹了哥儿生气吗?

陶氏听着向妈妈劝了几句,心情才逐渐平复下来,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龙井,轻轻饮了半口,复又看着一旁的姜知明,淡淡道。

“儿子,母亲答应你便是!若是那顾家姑娘嫁入侯府,母亲不会太过于为难她,只是不为难她归不为难她,这每日的晨昏定省,在婆母身边伺候,总是应该的吧”

与其在这里和姜知明逞口舌之快,还不如答应了姜知明,应允下了她与那顾家姑娘的婚事。

那顾家姑娘总是要嫁进侯府的,日后是在她手底下过活的,她以后有的是机会磋磨那位顾家姑娘,何必再和自己儿子闹得不愉快

若是自己再不应下这门婚事,等知明哥儿把这件事传到了老夫人耳里,让老夫人代她去顾家商量知明哥儿婚事,在外人看来,那才是真正的母子离心了。

听得陶氏这样说,姜知明又以为她是为了敷衍自己,又编出来的借口,想也没想,就道。

“母亲,若棠儿嫁过来,棠儿既是我的心上人,又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侯府里或侯府外的任何人欺负她的,我会好好护着她。若是母亲执意要为难棠儿,那就别怪儿子翻脸不认人了。”

陶氏听着姜知明说了这一通,心里头又有一股气涌了上来,涌到了嗓子眼,却没有发作出来。

姜知明也是冷冷地望着眼前的陶氏,久久没有言语。

看着陶氏和姜知明两人越演越烈,向妈妈赶忙出来打了圆场,把丫鬟们递上来的茶点搁在了两人身旁的高几上,随后道。

“公子,那顾家姑娘嫁过来咱们侯府,便是咱们侯府的人,别说是公子了,便是太太,也不会让那顾家姑娘受半分欺负的,太太做为顾家姑娘的婆母,护着顾家姑娘来不及,怎么舍得去让埋汰她”

向妈妈说着,把目光移到了姜知明身旁的陶氏身上,笑了笑,又道。

“公子是太太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太太在生公子的时候,差点难产死了,这一点公子也是知道的。若不是那个时候太太无力扶养公子,侯爷又心疼太太心疼得紧,太太哪里会舍得把公子送到老夫人屋里”

向妈妈不过提了一句,陶氏就接着下去道。

“知明哥儿,虽说你是你祖母养大的,可母亲却是生你的。你心里不该只念着你祖母,还应该念着你母亲,若不是母亲当时无力扶养你,我怎么舍得把你放在老夫人的屋里

也不知那老夫人从小就给你灌什么迷魂汤,把你迷得竟连你的母亲也不识了成天就念叨着要迎娶那顾家姑娘入府”

陶氏说着说着,眼睛不自觉就湿润起来。向妈妈见状,赶忙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了面前的陶氏。

姜知明似乎对陶氏方才那唱念俱佳的表演司空见惯,当即就道。

“母亲不必以眼泪来打动儿子,母亲是对儿子有恩,儿子日后也会回报给母亲的,不会亏欠了母亲。

只是母亲不该张口闭口就是说祖母给儿子灌了迷魂汤,若是没有祖母当年的扶养,只怕儿子也不会这样安然无恙地在母亲面前。”

姜知明所说的,陶氏也是知道的。

当初她生姜知明的时候,身子确实是严重亏损,甚至于亏损到无力扶养姜知明,但是后期调理好后,陶氏并没有着急着把姜知明从冯老夫人屋里接回来,而是在府里和冯姨娘争强斗胜。

为了重新博得姜海阳的怜爱,陶氏冒着性命危险,还是生下了姜华荣。

不过姜华荣生下来后,陶氏不过养了她几天,就把姜华荣送回了陶府,由陶家老太太和老太爷亲自扶养了。

陶氏不单亏欠了姜知明,更是亏欠了姜华荣。若是没有冯老夫人的悉心教养,只怕知明哥儿也不会成长为如今能独当一面的世子。知明哥儿心里头念着冯老夫人,她也是知道的。

“知明哥儿,母亲这辈子总是亏欠你了,只是你不要怨恨母亲,母亲这么做,也是没用法子的。那个时候母亲没权做主你,如今母亲有权做主你了,你倒是不愿意了,三番两次和我吵!

我到底是你的生身母亲,你和我这样吵,若遭人传了出去,那便是母子离心呀!”陶氏不死心,还是说了这几句。

知道陶氏已经应下他和顾玉棠的婚事后,姜知明就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和陶氏行了一礼,姜知明什么话也没说,就退了出去,只留下了向妈妈一人在屋子陪着陶氏。

看着姜知明渐行渐远的背影,陶氏一下子就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喃喃说了几句。

“我的儿子,终究是长大了。人都说,这娶了媳妇忘了娘的,我的儿子媳妇都还没有进门,就已经把自己的亲娘抛到不知何处去了”

听着陶氏独自喃喃着,向妈妈走上去,劝慰了几句。“太太,哥儿到底是从您肚里出来的,再怎么说,哥儿总会记着你的好的。

只是太太千万不能再意气用事了,和哥儿继续争执下去,哥儿心里头装着那顾家姑娘,他想娶便让他娶去,太太只管做好一个婆母应尽的责任便是。太太用婆母的身份压着那顾家姑娘,还怕那顾家姑娘反了天不成”

向妈妈瞧着如今陶氏的模样,面上仍旧是淡淡地,但却是急在心里呀!

太太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沉不住气,和哥儿吵嚷起来,若是哥儿和太太争执的这些话传到了冯姨娘耳里,指不定冯姨娘又要借了此事,做什么文章了

如今冯姨娘失了老爷的疼爱,正愁什么机会翻身呢。若是那冯姨娘借着太太和哥儿生了隔阂的时候,翻起身来可怎么办

“用婆母的身份压着那顾家姑娘若是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这个人倒真是没用了。连自己儿媳妇都治不了,还要用婆母的身份来压着她”

陶氏听着向妈妈先前这样说,冷冷来了几句。

“那顾家既然要嫁入侯府,就要想好后果。知明哥儿不是只娶一个女人进府的,若是那顾家姑娘是个肚里没货的,我总会想出法子来治她的!与其我亲手对付她,不如把她交给其他女人来。”陶氏说着,脸上逐渐阴沉下来。

待那个顾家姑娘入门之后,她也该张罗着让其他女人进府了。到时候即便她不出手,只要稍加暗示,那些个女人也会出手的。

即便是知明哥儿想要护着那顾家姑娘,身边有那么多的美人陪着,也是腾不出手来了。

向妈妈看着陶氏脸上一副阴沉的模样,就知道太太心里头又在想着什么法子应对那即将入门的顾家姑娘了。

太太说要把那顾家姑娘交给其他女子来对付,难不成太太是想像对付那冯姨娘一样,往哥儿房里塞几房年轻貌美的侍妾,分了那顾家姑娘的宠

向妈妈正想着,就听见陶氏缓缓吩咐道:“向妈妈,那平家不是还有姑娘没有嫁娶吗?你帮我递了拜贴给那平家二太太,过些天府里举办宴会的时候,就把那平家二太太请过来,就是我有要紧的事想要同她商量。”

向妈妈听得心头一震,却还是照办了。

辗转又过了几日,到了腊八节那日。

定武侯府里,一大早,定武侯爷姜海阳和陶氏二人就去了冯老夫人屋里,陪着冯老夫人用过早饭后,吩咐下人备好了马车,就准备去城外的城隍庙过腊八节了。

腊八节那日,城外的城隍庙会煮几大锅腊八粥,供给前来进香的香客和慕名而来的世家大族夫人小姐喝。

其中有一锅腊八粥是在佛前供奉过的,那些达官显贵之所以过来进香,就是为了喝上在佛前供奉过的那锅腊八粥,沾沾佛祖菩萨们的福气,乞求来年考核政绩的时候,不出差池,平步青云。

姜海阳知道冯老夫人信佛多年,就带着陶氏,姜知明一起陪着冯老夫人来城隍庙进香。

每到腊八节那日,城隍庙后山上种着的一片梅林就会开花,陪着冯老安人在上真殿上过香后,姜海阳就带着陶氏去后山赏梅去了,吩咐了姜知明好好陪着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在殿里听着城隍庙的住持大师讲着佛经,姜知明则由庙里的知客和尚带着去庙里四处转转。

那知客和尚像是个极其懂规矩的,看出了姜知明对摇签听经不感兴趣后,就把姜知明带到了上真殿左边的凉亭里头。

凉亭里有许多世家大族跟着家里长辈出来进香的公子小姐都聚在这里,一群人望着后山上那片开的艳红无比的腊梅林,惊叹不已。

可是没得了长辈们的吩咐,知客和尚是不许他们乱走的,所以他们只能在凉亭里头继续闲聊着,没一个敢走出来的。

“姜家公子,没得了您家老夫人,夫人的吩咐,我们也是不敢把公子往那后山上带的。那后山看似离我们这城隍庙不远,可实际上,却还有一条极其难走的山路。

前些日子刚下过了雨,滚了几块山上的大石下来,住持师傅担心会公子小姐,贪图美景,不顾性命危险往着山上走,就吩咐了我们这些知客,提醒着各位公子小姐。”

那知客和尚看上去年纪不大,没想到竟也学了那些个老古董,说起话来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地。

不过只说了几句,姜知明就已经听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你只管放心。我也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人,不会平白无故往着那山上跑的。你们家住持大师还要讲多长时间的经,我祖母早饭用的极少,希望你们能备下一桌斋菜,好让我祖母出来后用点。”

姜知明说着,望了一眼那城隍庙住持讲经的上真殿。

“姜家公子放心,住持师傅每次讲经就一个时辰,如今已过了半个时辰,不消多久,住持师傅的经该讲完了,还请姜家公子稍等片刻。”

那知客和尚说着,把姜知明引去了凉亭旁的斋饭堂里头。

第二百八十七章 城隍庙进香

闻着斋饭堂里头传出来的阵阵饭菜香,饶是姜知明先前腹中不饿,如今也咕咕作响了。

那知客和尚把姜知明带到一间已经准备好的雅间里头,雅间里头早就摆好了一桌素斋菜,有鸡有鱼,看着色香味很好,不过却是素鸡素鱼,用黄豆加面粉做出来的。

“姜公子,这桌素斋菜是侯爷吩咐我们备下的,说若是公子不在那凉亭里头待着,就把公子引到这斋饭堂里头。这桌上的素鸡素鱼是我们城隍庙的老师傅做的,味道不比那真的差,公子先尝尝!”

知客和尚说着,姜知明已经坐在了饭桌旁的酸枝木椅上。

姜知明先是尝了尝知客和尚说的那素鸡素鱼,味道果然很不错,只是若说要和那真的鸡肉鱼肉比起来,还差之千里。

不过假的能做到和真的有七八分相似,已经是好不容易,哪里还敢奢求它的味道和那真的一模一样

看着姜知明用着饭桌上摆着的素鸡素鱼,知客和尚脸上浮现了几抹淡笑,又道:“若是公子不嫌弃我们这小庙里头的粗茶的话,我派人去茶水房吩咐一声,给公子沏一壶上来。”

“但去无妨!大师口中的粗茶,只怕是比起外头那些个茶,要好处很多吧!能有幸尝尝城隍庙的粗茶,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姜知明说着,跟在身后伺候的阿良帮着布菜。

城隍庙得了阳宗海那么多世家大族的供奉,一年的香油钱就是数十万两,他们口中所说的粗茶,哪里会是那种真真正正的粗茶,只怕比起侯府里头那些个珍藏许久的茶,还要来得名贵吧

且这次借着腊八节来进香祈福的人家有那么多,他们哪里会敢拿粗茶出来招待那些个世家子弟

果不其然,片刻后,那知客和尚就亲自端了一盏热茶走了进来,摆在了姜知明身旁的高几上,随后道。

“公子还请尝尝,这是用小庙后山下来的山泉水冲泡出来的,若是公子不嫌弃,我再吩咐人重新沏一壶上来。”

既然那知客和尚都这样说了,姜知明不喝下那盏茶也说不过去,端起那盏茶,轻轻饮了半口,姜知明就知道眼前的这盏茶是什么茶了

这哪里是什么粗茶,分明是一盏明前龙井。虽说是去年的龙井,但味道并没有丝毫的改变,经过那山泉水的冲泡过后,反而变得更甘甜起来。

“大师说笑了,若大师端上来的这盏茶是粗茶是话,那么世间,就没有真正的好茶了。”

姜知明晓得,那知客和尚之所以端上来这么一杯所谓的粗茶,不过是想要借着此茶,筛选筛选这世家大族里头真正的上层人吧

只是不知,那知客和尚是否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这定武侯府,算不算得上是那第一流的人家

知客和尚走后,冯老安人就喊了身边伺候的雨燕过来了,把姜知明请到了城隍庙住持讲经的上真殿里头。

此刻住持已经讲完了佛经,下去禅房歇息去了,殿里伺候的僧人和其他世家前来进香的夫人小姐都在殿外侯着,此刻殿里就只有冯老夫人和姜知明两个人。

冯老夫人跪坐在佛前的蒲团上,姜知明则站在冯老夫人的身后,听着冯老夫人一边拨动着手中一百零八子的佛珠,一边说道。

“听你身边伺候的阿良说,前些日子你去找了你母亲,为着那顾家姑娘与你的婚事,和你母亲吵嚷起来了,不知可有这回事”

“叫祖母担心了,确实有这回事。孙儿不是有意要隐瞒祖母,而是不想告诉祖母,让祖母陪着孙儿一起烦心。且孙儿已经和母亲说定了,过些日子,母亲就亲自澄江顾家,把孙儿和顾家姑娘的婚事给定下来了。”

姜知明站在冯老夫人的身后,看着殿内供奉的金身菩萨,一字一句地道。

菩萨们都高高在上,紧紧地逼着双眼,像是不曾瞧见人世间的疾苦一样

姜知明实在是搞不懂,明明知道菩萨拯救不了她们,为何这世间,还会有那么多的人来进香祈福呢?

“知明哥儿,你母亲总归是十月怀胎生下你的,你这样不顾及她的颜面,和她吵嚷,若是不小心遭人传了出去,你们可是要被人说母子离心的。

现在外头多少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咱们侯府,明年便是三年一度的政绩考核了,你父亲能不能升上一级,靠的不是他的政绩,而是咱们家的声誉。”

冯老夫人原先是要训斥姜知明几句的,但见他整颗心都在那顾家姑娘身上。知道他是个痴情种子,为了自己心爱的人,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的,也就没有多做怪罪。

自己的孙儿,自己还是多多少少了解些的。

“祖母所说的,孙儿也明白。只是孙儿心里头已经装着那顾家姑娘了,再也装不下旁人,若是母亲执意不让我娶了那顾家姑娘进门,还不如直截了当要了我的命去。孙儿这样和母亲吵嚷,也是逼不得已的呀!”

姜知明说着,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想要承认自己的过错,却又想极力掩盖住。

“为了个姑娘就要寻死觅活的,我的知明哥儿,你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那顾家姑娘就当真那么好,好到能让你付出性命,也要娶她进门”

冯老夫人望着眼前的姜知明,心中虽是不忍心,但为着姜知明的日后着想,还是狠下心来,问了这句。

姜知明的答案也如她所猜测的一样,“祖母,我中意棠儿,棠儿也中意我。我曾经答应过棠儿,说无论如何,都要迎娶她入府,如今怎么能因为母亲的阻拦,就不迎娶棠儿入府了呢?

就算母亲不了解我,不成全我,祖母也是理解我的,也会成全我的,对不对”姜知明这样说,积极性逼着冯老夫人承认了此事。

她是会理解姜知明的,也是会成全姜知明的。

冯老夫人终究还是对自己这孙子狠不下心来,还是道:“知明哥儿,你是祖母一手带大的孩子,若是连祖母都不理解你,都不成全你,还有什么人能够理解你,能够成全你

我的孙儿呀!祖母还是要提醒了一句的,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这样深爱着那顾家姑娘,可知道那顾家姑娘心里头也深爱着你吗?她是否也同你一样,宁愿抛弃性命,也要嫁入侯府来”

冯老夫人这些话的本意并不是不同意姜知明迎娶那顾家姑娘入门,只是觉得姜知明为着那顾家姑娘做出了这许多,终究是不大妥当的。

自己的孙儿是个痴情种子,为了能把那顾家姑娘娶回府,可以连性命也不要了。

只是那顾家姑娘,真的值得自己孙儿这样做吗?

第二百八十八章 用斋饭

姜知明想了片刻,当即就道:“祖母,我心里头装着棠儿,想要娶她过门,自然知道她心里头也同样装着我,想要嫁到侯府来。祖母,我和棠儿是真心相爱,我的心里既已装了她,就不会再装入旁人,求祖母成全!”

姜知明说着,立刻就跪在了冯老夫人的身边,抬着头望着坐在蒲团上的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看着姜知明一副痴情到了深处的模样,自知已经无法劝动他,只能叹了一口气,吩咐了身边伺候的雨燕把他搀了起来。

“知明哥儿呀!既然你铁了心要娶那位顾家姑娘入门,又口口声声呼喊着她做棠儿,若是祖母再不应允你,帮着你娶了那顾家姑娘回来,便该是祖母的不是了。

知明哥儿,你也是知道你母亲的为人,那顾家姑娘若是嫁过来,那是在你母亲手底下过活,若是你不与你母亲好好说说,我担心那顾家姑娘嫁过来,势必是要吃苦头的。

你母亲可以为了分那冯姨娘的宠,往你父亲书房里塞了那些个莺莺燕燕,打压了那冯姨娘,手段可是不凡呀!。”冯老夫人话罢,就由着姜知明搀了起来。

祖母说的这些,他何尝不知若棠儿真正嫁过来了,不得了母亲欢心,只怕纵然有他在一旁护着,在府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每日的晨昏定省,棠儿做为儿媳,理应去母亲房里伺候梳洗,难不成自己还能整天把她拘在屋里

祖母话中所忧虑的,正是姜知明心中所担忧的。姜知明抬头看了冯老夫人一眼,见她由婆子搀着,也往他这瞧了一眼,两个人的眼神瞬间对在了一起。

日后棠儿嫁过来了,能一直护着棠儿的人,便只有祖母,也只有祖母有能力护棠儿周全。

姜知明心中这样想着,就道。

“祖母,知明知道您老人家心里疼着知明,棠儿若嫁过来了,那便是知明的媳妇,您老人家的孙媳妇。您是不会让母亲欺负棠儿,放任棠儿不管的吧”

是,冯老夫人的确不会放任那顾家姑娘不管。

只因着那顾家姑娘是自己宝贝孙子的媳妇,若是换了旁人,她哪里还有那个闲心去管那样的琐事

冒着吃罪那陶氏的风险,去护着一个毛丫头,若此事放在以前,她一定会袖手旁观的。

可瞧着自己孙子那副爱得无法自拔的模样,若是自己真的对那顾家姑娘不管不顾,只怕知明哥儿定要和陶氏闹僵的。

与其到时候他们二人闹得母子离心,还不如待那顾家姑娘嫁过来后,她护着她点,让那丫头少吃点苦,让知明哥儿那臭小子安心。

冯老夫人咬咬牙,索性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告诉了姜知明。

“是,知明哥儿。若那顾家姑娘嫁过来后,祖母不会放任她遭人欺负的,只是祖母能护得了那顾家姑娘一时,却护不了那顾家姑娘一辈子。那顾家姑娘若是个聪明的,嫁到侯府后,她自然晓得该如何做,才能讨得婆母的欢心。

若是那顾家姑娘是个蠢笨的,我能护她一时,已经是瞧着祖母的宝贝孙子那样深爱着她的份上了。不过既是知明哥儿亲自看上的,想必也不是什么蠢笨的姑娘。”

祖母确实不能护着棠儿一辈子,祖母已经年迈,难不成还要让年迈的祖母,冒着和母亲闹僵的风险,护棠儿一辈子吗?

姜知明心中也是晓得的,棠儿是个聪明的,若是她嫁过来,只要被祖母稍加点拨,一定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讨了母亲的欢心的。

想定主意后,姜知明又跪了下来,给冯老夫人磕了三个响头。

“知明代棠儿多谢祖母的恩情,待棠儿顺顺利利嫁过来之后,知明一定会带着棠儿,亲自过来给您老人家请安的。”

“你这傻孩子!你的媳妇,自然也就是我的孙儿媳妇,难不成她受了欺负,我这老婆子能坐视不管若她顺顺利利嫁过来了,我总不会叫她受了委屈的,毕竟是我宝贝孙子的媳妇,祖母总是要多疼爱她几分的。”

冯老夫人说着,吩咐身旁伺候的雨燕把跪在地上的姜知明给搀了起来。

片刻后,就有一个知客和尚行色匆匆地赶了进来,依着规矩给冯老夫人行礼,才道。

“老夫人,定阳刘家的大太太陪着老太太一起过来了,如今正在殿外。住持师傅让我过来禀告冯老夫人一声,说若是冯老夫人进香完毕,就请到隔壁的斋饭堂用饭,住持师傅已经吩咐人备下了一桌素席。”

“定阳刘家的大太太和她们家老太太也来了她们可是稀客呀!看来你们这城隍庙,不愧是阳宗海香火最旺盛的寺庙。”冯老夫人哈哈地笑着,对着那引路的知客和尚打趣道。

“冯老夫人快别拿我们开玩笑了,我们城隍庙不过是小寺小庙,哪里敢和城里那些个香火鼎盛的大寺大庙争香火旺盛不过是几位老夫人,夫人瞧着我们小庙风景好,菩萨也灵验,多跑了几趟罢了。”

引路的知客和尚说的很是谦虚,没一点自持香火旺盛的那种骄傲之感。

这也就难怪阳宗海有那么多的世家大族,放着城里的佛光寺,观音院不去进香祈福,不辞辛苦来到这地处城郊的城隍庙进香祈福了。

城隍庙的知客和尚尚且如此自谦,更别说庙里其他的和尚了。

且这城隍庙的斋菜也与旁的不同,旁的寺院,斋菜都是清淡得紧,不堪入目。而这城隍庙的斋菜,虽说不上是人间美味,却也值得一尝。姜知明现在想想方才吃的素鸡素鱼,就忍不住要流口水。

出了上真殿,引路的知客和尚带着冯老夫人去了先前姜知明就已经去过的斋饭堂了,不过去的却不是方才他待的那间雅间,而是隔壁悬了‘竹屋’牌匾的雅间。

这间雅间建在斋饭堂后头的翠竹林里头,是个开了天井的雅间,抬头向上望去,便是一片长得极好,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竹林。

住在雅间里头的竹椅上,有一种清静悠远之感,时不时还听见竹林上头传来了几声鸟鸣。茂密的竹林已经把外头的凉风给挡住了,屋里还生了两个火盆,给冯老夫人和姜知明烘手。

冯老夫人很满意这间雅间,正要向引路的知客和尚询问的时候,就见另一个满头大汗,穿着青布僧衣的知客和尚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给姜知明他们引路的知客和尚说了几句。

随后轻轻望了屋里一眼,又望了屋外一眼,慌忙赶了出去。

看着那知客和尚的脸色有了些许的变化,姜知明心中奇怪,就问了句,“小师傅,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见先前进来的那师傅一脸焦急地走了出去。”

因着事情紧急,又涉及到如今姜知明和冯老夫人所待的这间竹屋,那知客和尚不敢欺瞒,便把先前进来禀告消息的和尚的原话,告诉了她们。

“冯老夫人,姜家公子,实在是本寺的疏忽。老夫人和公子现在所在的这间竹屋,是定阳刘家的大太太早就订下的了,刘家大太太前些天请了管事过来,和我们说了过些天要过来进香祈福,便定了这间竹屋。

但前两天刘家又派人过来说,刘家大太太有事,不便过来进香祈福了,就让我们把他们家的预订给取消了。谁知道今日刘家大太太又过来进香了,指名道姓说要用这间竹屋用膳,不知道冯老夫人和姜家公子能不能行个方便,再换一个雅间用饭”

那知客和尚一边观察着姜知明和冯老夫人的反应,一边小心谨慎地说着。

定武侯府和定阳刘家他都惹不起,偏向了哪家都不好。

只是那定阳刘家的大太太是庙里的常客,住持师傅又经常去刘家讲经,刘家每次来都捐了不少的香油钱,定武侯府只有每年腊八节的时候,会来一两趟,权衡利弊之下,他还是偏向了定阳刘家。

吃罪了定武侯,至少比吃罪了刘家,惩罚要轻些。

冯老夫人听着那知客和尚说了一通,仍旧没什么反应,还是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她不说话,那知客和尚也不好喊了人进来,赶他们出去。

姜知明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若是真的把这间雅间让给那定阳的刘家,岂不是要叫定武侯府丢了面子

且大妹与那定阳刘家的大公子有亲,这样在大妹的婆家面前丢了面子,大妹日后嫁过去,岂不是更要受那刘家大太太的编排

瞧着姜知明和冯老夫人久久不说话,那知客和尚也不好得说什么,三人就这样僵在了屋里。

片刻后,外头就传来了一阵不小的响动。

“那雅间里头坐的是什么人不知我们家太太早就订下了这间雅间吗?这样霸占着那间雅间,难不成是不给我们定阳刘家的面子。”

姜知明听到这个声音,既知道是刘家伺候的婆子的声音。定阳的刘家还算不得什么老牌世家,怎么养出来的仆妇,那样的耀武扬威,嚣张跋扈

听着外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骚动,那知客和尚显然是坐不住了,冲着冯老夫人笑了笑,就忙道。

“老夫人,您老人家就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让小僧为难了,小僧已经在隔壁的雅间备好了素席,老夫人过去那边用饭也是一样的,这间雅间便让给那刘家大太太吧”

看着那知客和尚赔笑的模样,姜知明就知道那和尚心里头,既不想得罪他们定武侯府,又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了定阳刘家。

只是看着祖母对这间屋子的喜爱模样,姜知明心里头就不愿意把这间雅间让给那定阳刘家。

这样一来既可以让这城隍庙里头的大大小小的和尚知道,他们定武侯府,身份地位可是要在那定阳刘家前面;二来也可以震慑震慑那定阳刘家的大太太,好让她瞧瞧定武侯可不是好惹的,若是大妹嫁过去受了委屈,不管怎样,侯府都会去帮大妹讨回公道的。

“小师傅,这间雅间既是住持大师吩咐下来给我祖母用的,若这样随随便便地和别人调换,岂不是违背了住持大师的意思

不知住持大师知不知道,小师傅这样随意更改了他的吩咐”姜知明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那知客和尚,冷冷道。

听着姜知明这话,那知客和尚为之一震,没想到那姜家公子,竟然知道这间雅间是住持师傅吩咐下来给定武侯府的。

他的确不敢更改了住持师傅的意思,可如今刘家急着想要这间雅间,难不成他们还能不给吗?

左右为难之下,那知客和尚心里头还是不愿吃罪刘家,就道。

“请姜家公子莫要为难小僧,那定阳刘家是庙里的常客,这间雅间又是刘家大太太惯用的,小僧不敢冒着风险吃罪刘家。只能请姜家公子高抬贵手,让了这间雅间吧!”

冯老夫人也知道那知客和尚夹在刘家和侯府之间,不好做人,刚要对姜知明说让了这间雅间的时候,又听见姜知明继续道。

“小师傅请我高抬贵手,那我就请小师傅和刘家高抬贵手。我们定武侯府难得来城隍庙上一趟香,想要一间雅间休息片刻,小师傅便要让我们把这间雅间让给庙里的常客。

难不成在小师傅眼中,那新客的地位,比不上那常客的地位吗?住持大师已经吩咐下来,把这间雅间给侯府,小师傅要我们调换,不知道可问过了住持师傅的意思”

姜知明不想调换这间屋子,平白丢了侯府的面子,继续不依不饶地说了几句。

听了姜知明说了这许多,那知客和尚才知道那姜家公子不是个好说话的,就直接绕过了他,忽视了他方才那些问题,直接对冯老夫人道。

“老夫人,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劝劝令孙,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个知客和尚了。实在是那刘家是庙里的常客,是小僧轻易吃罪不起的人,虽说这间雅间是住持师傅吩咐下来的,可换与不换的决定权,还是在老夫人手里呀!”

那知客和尚说得,就差下跪乞求冯老夫人让出这间雅间了。

看着那知客和尚绕过了自己,在祖母面前说了这许多,姜知明当即走到了冯老夫人身边,护在冯老夫人面前。

“小师傅这些话,还是去和庙里的住持师傅说吧!小师傅这样为难一个老人家,不知是住持师傅教你的还是佛祖菩萨教你的”

姜知明的这番话,当即就把还想要说话的知客和尚,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冷冷地瞧着前面的姜知明和冯老夫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定阳刘家

看着那知客和尚被姜知明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冯老夫人忙站了起来,对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姜知明劝了几句。

“知明哥儿,你也莫为难他了,他一个知客和尚,那定阳的刘家,可不是他轻易吃罪得起的人家。不过是要换间屋子罢了,换就换吧,反正老婆子也不在意这些。”冯老夫人话罢,就由着身边伺候的雨燕搀了起来,正要朝着屋外走去。

听着冯老夫人这样说,那知客和尚马上就换了一番笑颜,也跟着丫鬟一起虚扶着冯老夫人。

“还是冯老夫人明事理,知道心疼我们这些个知客和尚。我代庙里其他的知客和尚,和老夫人说一声谢谢。”说着,那知客和尚又向冯老夫人行了一礼。

“罢了罢了,你一个出家人,还在意这些个繁文缛节,显然是佛法还没有学到家。你们住持师傅是有着大智慧的,改天你过去请教请教吧!”

看着冯老夫人出了屋子,姜知明也马上跟了上去,阿良拿起了屋里的东西,也紧紧跟在姜知明的身后。

走出了屋门,就见一大群人围在了屋外,皆是一副丫鬟仆妇的装扮,看模样,显然是定阳刘家伺候的仆妇。

只是不知她们一群人,在这里站着做什么?难不成是专门等着姜知明他们出来的

瞧着冯老夫人和姜知明跟着引路的知客和尚,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一个貌似是管事婆子的妇人走了上来,瞧见是定武侯府的老夫人和世子,忙迎了上来,赔罪道。

“冯老夫人,都是这些小的不懂规矩,扰了冯老夫人用饭。奴婢们没想到这间雅间竟是冯老夫人在里头,若是奴婢们早早知道这间雅间是老夫人在里头,一定会去禀了大太太,让大太太换了旁的屋子的。”

冯老夫人没想到,这定阳刘家伺候的仆妇里,竟然还有识得她的。

她冲着那婆子笑了笑,就道:“不过是换个屋子用饭罢了,没什么的。只是听说你家大太太陪着你们家老太太过来了,早年间我和你们家老太太也是有些交情的,不知她们人在哪里”

那婆子以为冯老夫人真的是自家老太太的旧相识,想也没想,就道。

“冯老夫人,如今我家大太太陪着我家老太太在上真殿里头上香祈福呢,引路的知客和尚说布下了一桌素席,大太太特地吩咐我们来瞧瞧,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尽管向庙里提。

终究是我们这些个伺候的仆妇疏忽了,若是早早知道那雅间里头坐的是冯老夫人,我们应该和老太太,太太禀了,再做出让冯老夫人换屋子的决定的。请冯老夫人恕罪!”管事婆子说着,屈膝向冯老夫人行了一礼。

那婆子是定阳刘家伺候的管事婆子,能得她屈膝道歉已经是不容易,冯老夫人哪里还敢奢求旁的

冯老夫人朝着身边伺候的雨燕使了一个眼神,雨燕得了冯老夫人的示意,当即就把那婆子搀了起来。

“你不必那样多礼,我们家大姑娘也是要嫁到你们家去的,咱们两家往后是要做亲戚的,妈妈这样多礼,倒是让我们两家生分了。”

听着冯老夫人这样说,那婆子才想起来,自家的大公子已经和定武侯府的大姑娘有了婚约,前些日子大太太已经去侯府下聘了,不日就会把那定武侯府的大姑娘迎娶进门。

与其到那个时候,巴结刚入门的新媳,还不如此刻巴结了新媳的娘家人,在定武侯府面前得了好,到时候新媳入门,发红包的时候,还会多塞几两银钱进去。

那管事婆子心里是这样想的,就道。

“冯老夫人说的是,冯老夫人说的是,倒是老婆子自己多虑了。我们家大公子和侯府的大姑娘,已经有了婚约,往后咱们可是一家人,莫要生分了才好。”

那管事婆子话音刚落,就听见人群中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少女声,只见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挤过了人群中的无数仆妇,越到了那管事婆子的身边。

那少女身上穿了件淡粉色绣樱花的杭绸褙子,发髻用数支苍翠欲滴的玉簪,绾了个双丫髻,耳上坠了几颗硕大饱满的珍珠,珍珠在阳光的映照下,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姜知明被这光芒刺得一时睁不开眼睛,只看见了那个少女,带了一脸的浅笑,就朝着他走了过来。

那少女绕着姜知明走了一圈,方才停下,指着身旁的姜知明,就对着先前和冯老夫人说话的那婆子道。

“安妈妈,这便是我那大嫂嫂的哥哥,定武侯府的世子爷

听说那小世子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就长这副模样呀”

那婆子往着姜知明的方向瞧了一眼,笑着回了那少女道:“姑娘猜的不错,那位公子就是姜家姑娘的哥哥,定武侯府的世子爷。”

那少女听了,像打量什么东西一样,又把姜知明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随后朝着那婆子摆了摆手道。

“听传闻中那世子爷是个英俊潇洒,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想不到却也和常人一样。鼻子照样是鼻子,眼睛照样是眼睛,没有多大的区别!可见那些个传闻,还是不可信!”

姜知明心中有一点佩服那说话的女子,他长这么大,还是有人头一次说他生得不好看。什么鼻子照样是鼻子,眼睛照样是眼睛,难不成她心中美男子的模样,

眼睛就不是眼睛,鼻子就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难不成还是龙眼

鼻子不是鼻子,难不成还是山海经里头的妖怪

姜知明强行压住心头的怒火,心平气和地望着眼前那女子,就道:“不知这位姑娘,是从哪块地里头,拔出来的老葱还会不会说点人话了”

姜知明的话,像一个火折子一样,当场就把那刘家姑娘给引爆了。

“姜家公子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从哪块地里拔出来的老葱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定阳刘家的二姑娘,刘熙君!

姜家公子说本姑娘是老葱,难不成平日里,姜家公子身边伺候的,就是那些个从地里拔出来的老葱。所以一见到漂亮姑娘,连欣赏的能力都没有了”

刘熙君说着,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姜知明。

姜知明方才那番话,实在是太气人了。

姜知明也没想过放过那个刘熙君,又道:“刘家姑娘是吧知明十分抱歉,方才叫了姑娘老葱。

不过知明眼睛尚且没瞎,美丑还是分得出来的,刘家姑娘不是老葱,那也是小葱了。至于我身边伺候的是不是从地里拔出来的老葱,就不劳刘家姑娘费心了。”

眼看着自己说不过姜知明,刘熙君连忙拉起身旁伺候的婆子,就道。

“安妈妈一定要给我做主呀!那姜家公子几次口出狂言,污蔑熙君呀!妈妈不要放过他,把他抓到府里的地牢里,一番严刑拷打,好给我出出气呀!”

定阳刘家有地牢还有负责严刑拷打的人

姜知明从方才那刘家姑娘的一番话中,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定阳的刘家,竟然敢违逆了陛下的旨意,在自己府里私设了地牢,还可以随意抓人进去,严刑拷打。

这不是干了飞鱼卫的活了吗?难不成那刘家在暗地里,为陛下身边伺候的飞鱼卫做事不成

姜知明望了一眼眼前的刘家姑娘,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冯老夫人制止了。

第二百九十章 刘熙君

“知明哥儿,休要再胡闹了!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与一个姑娘家斗气呢?

你大妹和定阳刘家的大公子是有婚约的,咱们和刘家可是一家人。这刘家姑娘,也等同于你的妹妹,你就让着她点,不要同她斗气了。”

冯老夫人一边对着姜知明说着,一边又转过头去,望着站在刘家婆子身边的刘熙君道。

“刘家姑娘不要见怪,我这孙子,就是这副德行,他就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物,他说的那些话,你就别往心里头去!”

冯老夫人话罢,朝着身边伺候的雨燕使了一个眼神,雨燕得了冯老夫人的示意,忙打开了冯老夫人随身带着的匣子,从里头拿了一个绣工精致的香囊出来,递到了冯老夫人手上。

姜知明一眼就看出了那香囊的来历,那香囊是祖母专门请了府里的绣娘做的,绣工可以说是一流,上头还坠上了一圈米珠,米珠在阳光的映照下,格外耀眼。

香囊里头放了宁神的药材,祖母夜里睡不着的时候,经常会喊人拿出此香囊出来,闻上片刻,就能轻松入睡。

按理说这是祖母的贴身之物,平常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怎么祖母今日就想着拿出来了呢

难不成祖母喊了雨燕拿出来,就是为了送与那刘家姑娘做见面礼

大妹都还没有嫁去刘家,祖母这么急着讨好刘家是做什么?

姜知明心中疑问着,只见冯老夫人吩咐雨燕把那香囊递到了那刘熙君的手上,并道。

“刘家姑娘,这香囊是我请了府里的绣娘专门做的宁神香囊,里头装了好几味中药材,若是夜里睡不着了,闻上一闻这香囊,就能安然入睡了。

先前是知明哥儿顽皮,惹得刘家姑娘生气,如今刘家姑娘收下这香囊,咱们两家也算是和和气气了。”

刘熙君知道冯老夫人这是在替了姜知明道歉,她也就没想的继续追究下去,若是自己再不依不饶地追究下去,若是这件事闹大了,传到了母亲和祖母的耳里,只怕她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与其到那个时候受了母亲和祖母的责罚,还不如此时见好就收,刘熙君接过了雨燕递来的香囊,凑在鼻前轻轻闻了闻,果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闻过半晌,只觉得整个人的心就静了下来。

看来这香囊还是有几分作用的,只是让冯老夫人忍痛割爱,她还是得说几句的。

“熙君多谢冯老夫人所赠的香囊。我母亲操劳着府里的大事小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好觉了,如今得了冯老夫人所赠的这宁神香囊,日夜摆在母亲床头,相信母亲的失眠症,一定会有所好转的。

请老夫人受熙君一拜!”刘熙君说罢,就要跪下给冯老夫人行礼。

还好雨燕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那快要跪下来的刘熙君,把她搀了起来。

“刘家姑娘不必如此多礼,不过是个香囊罢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物甚,刘家姑娘还是快快起来吧!”冯老夫人说着,忙让雨燕把那刘家姑娘搀到了先前说话的那婆子那里。

婆子紧紧搀着刘熙君,忙对冯老夫人道谢:“老奴替我家太太,我家老太太谢过冯老夫人的恩情了。若是冯老夫人不急着走,可留下来,在竹屋里头和我家太太,老太太一起用过午饭,叙叙旧。”

“这位妈妈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既然这间雅间已经让给了你们家,断没有再让我们进去用饭的道理。若是妈妈和刘家姑娘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就先搀着我祖母过去了,就不再打扰几位了。”

姜知明一面搀起了冯老夫人,一面又回绝了那刘家。

他可是没脸再和那刘家的人在一起用饭了,所以他断断不会答应那婆子的请求的。

先前动用了自己在城隍庙的关系,让他们让出这间雅间,如今又要让他们进去陪着那刘家太太,刘家老太太用饭,这不是打他们的脸吗?

他姜知明可不会丢下自己的脸面,去捧那刘家的。

见姜知明这样说,冯老夫人心里也明白了姜知明的意思,没有再多言旁的,就由着姜知明搀着她离开了那里。

那知客和尚仍旧给姜知明一行人带着路,走在冯老夫人和姜知明的前头,姜知明和冯老夫人则紧紧地跟在后头。

看着身旁脸上带了些许不悦的姜知明,冯老夫人知道自己孙儿心里头这是积着气呢,他是在气自己先前给了那刘家姑娘香囊,以为是自己故意要讨了刘家的好,特意才给了那刘家姑娘香囊的。

“知明哥儿,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模样是先前那刘家姑娘惹你生气了”冯老夫人脸上带着几抹淡笑,还是问了句。

“祖母明知故问,祖母知道孙儿心里头是为着什么才不高兴的,何必还要来问孙儿”姜知明看着冯老夫人朝着他淡淡地笑了笑,他却不以为意,冷冷回了句。

“知明哥儿是在怨祖母把那随身带着的香囊给了那刘家姑娘,还放下了长辈的身段,特地说了刘家几句好话”

冯老夫人知道自己孙儿心里头铁定是这样想的,所以就这样问了几句。

果不其然,自己孙儿所回答的话,在冯老夫人的预料之中。

“祖母,您是侯府的长辈,是侯府的老夫人,何必把自己随身带着的香囊给那黄毛丫头

那丫头不过是定阳刘家的一个姑娘罢了,虽说是大妹日后的小姑,可大妹还没有嫁过去,那刘家姑娘同我们来说,便是外人,祖母没有必要对她那样客气!若是祖母方才没有给那丫头香囊,我一定三句两句,堵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知明说的一脸愤愤不平,抬起头望了身旁的冯老夫人一眼,见祖母并没有有多大的反应,显然祖母并没有把自己方才那番话听进去。

那定阳的刘家,不过是个背后有权势依仗的小门小户罢了,和陆良卫的杨家阮家,金平的范家赵家,这些个云南的老牌世家相比,简直上不了台面。

姜知明真的不知当初父亲母亲怎么给大妹瞧上这样的一户人家,今日看着刘家姑娘的那副嘴脸,就能想到那刘家大太太是什么样的人,若是大妹就这样嫁过去了,没了夫君帮衬着,只怕日子也是难熬得紧。

“知明哥儿,你可知道,那定阳刘家背后依仗的人是谁为何当初你父亲没挑中陆良卫的杨家,阮家,偏偏挑上了那定阳刘家你父亲可不是瞧着那刘家大公子心仪你大妹许久,又是个有才气的,才选择把她嫁过去的。”

冯老夫人说罢,吩咐丫鬟喊了前头引路的知客和尚停了下来。

她倒是要听听,自己的宝贝孙子,究竟能不能从此事中,看出一些个端倪出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宫里宫外

姜知明也是听说过那定阳刘家的。定阳刘家的发家史不过百年,在云南这些个纵横了几百年的世家面前,他们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是真真正正的小门小户了。

他们家之所以如今能和其他老牌世家平起平坐,甚至于一度越过了金平的范家,成为了金平第一世家,也是在近来这几十年。

刘家老太爷有一儿二女,大女儿嫁去了四川的钱家,二女儿嫁去了京城,做了宫里先帝爷身边的大红人齐王的小妾,并且跟着齐王从潜邸,一路走到了现在。

先帝爷驾崩后,齐王通过宫变,坐上了那张多少人眼睛盯着的龙椅,那小刘氏也凭借生了新帝第一子的缘故,成为了四妃之首的元妃。宫里皇后一直忌惮着那生了皇长子的元妃,可元妃母凭子贵,她即便身为中宫,也奈何不了那元妃。

还没过上几轮,那皇后就败下阵来,退居坤宁宫。而后整个后宫,便是那元妃的天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元妃在宫里面的宠,这定阳的刘家,也水涨船高起来,得了不少恩赏,刘家大太太封了五品的淑人,刘家老太太也封了安人。

前些日子,元妃私自接管了陛下手中的飞鱼卫,这飞鱼卫在刘家手里,已经有多少人家见风使舵,整日里往着刘家跑了,就希望沾上一星半点的光。

定武侯府虽远在云南,可和宫里也是通得上气的,陶氏也安插了不少人在宫里,在京里,替她打听宫里京里达官贵人的一举一动。

刘家背后所依仗的人是元妃,更是马上就要内定为太子的皇长子,且刘家手里还握着飞鱼卫的调配权,还是不要轻易招惹得好。

姜知明吩咐了阿罗环视着周围,主意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他这才敢道。

“祖母是想说,现如今刘家背后依仗着宫里的元妃,皇长子,所以咱们不能轻易招惹。父亲之所以给大妹挑了这么一桩婚事,其实也是看出了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听着姜知明这样说,冯老夫人心里头有一丝欣慰,自己的宝贝孙子,总算没有白白在自己屋里长大的。这里面的端倪,他还是看出些来了。

“知明哥儿,若是只因为刘家背后依仗着那元妃和皇长子,你父亲身上有着朝廷的恩封,你母亲又是大家出身,犯不着为了讨好宫里,把华荣嫁过去。

宫里局势有变,陛下身体不愈已久,皇后又亲自在陛下身边侍奉汤药,整个后宫都把持在那元妃的手上。”

冯老夫人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因着事涉天家和宫里,不能被人听了去,冯老夫人马上就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仆妇,守在了长廊的两侧。

若是有来人经过,即刻来报。

虽然冯老夫人话还没有说完,但姜知明已经猜了个大概,祖母想要说的,无非是与京中如今闹得正凶的立储之事有关。

当今陛下虽是新帝,登基还不到三年,但统共就两个儿子,一个便是元妃所出的皇长子,另一个便是皇后所出的皇次子。

皇后是中宫,理应立皇次子为太子才是。可是陛下不喜皇后已久,皇后又失势已久,只怕立了她的儿子为太子,难保元妃不会立刻就有所行动。

元妃想要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只可惜她自己出身太低,既不是名门之后,身后又没有强硬的家族撑着,靠的不过是陛下的宠爱,若是陛下一个不小心龙驭宾天后,那么元妃算是彻底地失势了。

想定了这些,姜知明看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地道。

“祖母,可是想说陛下已经内定了元妃所出的皇长子为太子,所以父亲让大妹嫁去刘家,也能让咱们家,沾沾刘家的光。但祖母可知道,现如今的刘家,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撑不过寒冷的冬日的!”

姜知明所说的,冯老夫人也顾虑到了。刘家所依仗的,无非是那宠冠后宫的元妃,那元妃所依仗的,无非是陛下的宠爱。若陛下宾天,元妃没了依仗,这刘家自然也跟着没了依仗。

皇长子年幼,又是庶出,在争太子位分这件事上,刘家可以说是已经输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是听天由命了。

“我原和你父亲,母亲说过,刘家不过是烟火,只盛放那一瞬间,终究是长不了的。与其把你大妹嫁去刘家,还不如嫁去陆良卫的杨家,阮家。我劝了几道,你父亲母亲都听不进去,我也没辙了。”冯老夫人话罢,又是一连串的叹气。

刚开始就输了一半的刘家,若是想要成功拿下太子之位,只怕难上加难了。且京里那些个老臣最重嫡庶血统,如今皇后的嫡子还活生生活着,怎么可能立一个庶出的儿子做太子

纵然陛下有心,也争不过那些个敢以进谏的老臣。如今刘家大太太和老太太来了城隍庙进香祈福,只怕也是为了这遭事吧

这个时候,守在廊外的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赶了进来,见过礼后,才道:“老夫人,公子,刘家大太太和老太太朝着咱们这边的方向过来了,咱们是要躲到一处去避避,还是上去打个招呼。”

冯老夫人正要说话,就听见姜知明道:“人已经到哪里了还有多长时间能到我们这里”

“公子,刘家大太太和老太太已经在后面的长廊了,想着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丫鬟说着,准备听着姜知明的吩咐。

“既然还有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那还是见见吧!若是让刘家撞见了我们也在这里,而没有吩咐人上去打招呼,那下次遇到了,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姜知明话罢,就先吩咐报信那丫鬟先去打招呼了。

听着姜知明对那丫鬟的吩咐,冯老夫人觉得姜知明做事很有妥当,与往常相比,已经很不一样了。

“先前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想必那刘家大太太和刘家老太太,已经是知道咱们是这这里的。咱们家终究是与那刘家有婚约的,一直躲着不见,也说不过去,见见她们也好。正好能瞧瞧你大妹未来的婆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与”

冯老夫人说着,而姜知明的思绪却不知已经飞到哪里去了,根本没听清冯老夫人的话。

过了半晌,姜知明这才有些缓过神来,回了冯老夫人道:“祖母说的事,咱们家和那刘家终究是有婚约的,这次刘家过来的人里头,又有大妹未来的婆母,您老人家见见也好,给大妹拿拿主意。”

看着自己孙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冯老夫人就知道他的思绪已经跃了出去,她多番提起华荣与那刘家大公子的婚事,只怕自己这孙子心里头,也联想到自己和那顾家姑娘的婚事了。

待华荣嫁过去刘家后,她也要吩咐陶氏,开始准备知明哥儿的婚事了。

“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莫不是通过你大妹的婚事,想到了你与那顾家姑娘的婚事”

引路的知客和尚知道冯老夫人要在此处接见那刘家大太太和老太太,忙吩咐庙里的其他僧人,搬了两张凳椅出来,并在上头放了软垫,搀着冯老夫人坐了上去。

第二百九十二章刘家的筹划(上)

“祖母猜的不错,方才知明听祖母说起了大妹和那刘家大公子的婚事,我的确是联想到了我与棠儿的婚事。若是母亲能像那刘家大太太容纳大妹一样,让棠儿欢欢喜喜地嫁过来,那我也能安心了。”姜知明说着,抬眸望了一眼廊外那颗银杏树。

银杏树的叶子已经堆满了一地,却迟迟不见人来收拾,只怕是这城隍庙有心让人欣赏欣赏眼前这美景呀!

可是这银杏树叶若是不收拾打扫,只怕是要腐烂地,待到了这银杏叶彻底腐烂那一日,只怕这廊下已是臭气熏天,待不住人了。

这人世间,即便是再如何美好的事物,终会有腐烂破败的那一日,更别提人了。

是人,总会有行将就木,垂垂老矣那一日。

如今的定阳刘家,看上去满门荣宠,花团锦簇,可谁又能知道,他们这花团锦簇,荣华富贵的日子,还能过上多久

也不知道母亲和父亲把大妹嫁过去,是福还是祸了

姜知明想罢,回过神来望了一眼身旁的冯老夫人,随后道。

“祖母,孙儿想要娶那顾家姑娘回来了,娶了媳妇回来,孙儿也能收敛心性,重考仕途,博出一番功名出来,这样既不辜负了父亲对孙儿的教导,也没辜负了祖母这么多年对孙儿的疼爱。”

听着姜知明这样说,冯老夫人的脸上当时就乐开了花。

“傻孩子,那顾家姑娘还没有到及簪之年,便是你想娶她回来,给你做媳妇,也得等人家姑娘过了及簪之年再说呀!

我听你二奶奶说过,那顾家姑娘是个好丫头,她们家老太太又是个通情达理的,待我和她们家老太太通通气,帮着你问几句,看看能不能提前完婚”冯老夫人话音刚落,就看见姜知明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自己可是巴不得现在就把顾玉棠娶回来之后,把她娶回来,待在自己身边,这样他日日瞧着,陪着她,逗她开心,哄她玩,他姜知明也就安心知足了。

“若是祖母能让孙儿提前娶到了那顾家姑娘,孙儿一定对祖母感激不尽!日日在祖母身边伺候,祖母吩咐下来的事情,孙儿一定照做不误!”

姜知明心里头高兴,说这话的时候,像个还没入世的孩子一样。

正当冯老夫人和姜知明说的兴趣的时候,就听见有伺候的丫鬟急急忙忙过来禀报。

“老夫人,公子,刘家大太太陪着刘家老太太来了,刘家姑娘也在她们后头。

刘家大太太听说了老夫人也在这里,说要见上老夫人一面,说上几句闲话,也好增进增进咱们两家的感情。待大姑娘嫁到刘家之后,也算是有些相熟了。”

报信的丫鬟是跟着冯老夫人从侯府里头出来的丫鬟,方才雨燕把那丫鬟派到了刘家身边看着,若是得了什么消息,赶忙报回来。

“刘家姑娘跟着刘家大太太,老太太一起过来了难不成她们已经在雅间里头用过午饭了”冯老夫人心里想着事情,就问了那个报信的丫头一句。

先前她们在竹屋的时候,只见到了那刘家姑娘,并没有见到刘家大太太和老太太。如今这刘家姑娘跟在了刘家大太太和老太太身边,说明这刘家姑娘已经把见过了他们的事情说给了刘家大太太,想必那刘家大太太也知道了知明哥儿戏弄了刘家姑娘的事情了。

且那刘家姑娘方才是过去竹屋用午饭了,这个时候过来,想来是已经用过了午饭。

报信的丫鬟不敢欺瞒,实话实说道:“老夫人,奴婢过来的时候,瞧见了刘家姑娘是陪着刘家大太太从竹屋里头出来的,想必她们已经用过了午饭,还说了些话。”

听着那丫鬟话里头的意思,姜知明已经猜出来,那刘家姑娘可能已经当着刘家长辈的面,告了他一状。不过他也从来不惧怕那什么刘家,大妹已经要嫁去刘家了,难不成刘家还能因为自己戏弄那刘家姑娘几句,就要和侯府交恶吗?

刘家大太太是个聪明地,必定不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的。

姜知明这样想着,就听见冯老夫人在一旁道。

“知明哥儿,待会那刘家大太太和刘家老太太过来的时候,你避避嫌,莫要再耍孩子脾性,和那刘家姑娘再起什么冲突了。待会那刘家姑娘说什么,你就当耳旁风,别往心里去就行了。”

冯老夫人话罢,就听见有在廊外伺候的丫鬟道:“老夫人,刘家大太太和老太太来了。”

小丫鬟话落,就见徐娘半老的刘家大太太搀着气色甚好的刘家老太太走了过来。

刘家大太太样貌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梳了个简单利落的圆髻,发上簪了几株赤金镶嵌碧玉的簪子,耳上坠了几颗饱满圆润的珍珠,容长脸,眼角眉梢含着淡淡的微笑。

刘家大太太向着冯老夫人见了礼,亲自挽起了冯老夫人的手,笑着说道。

“早就听住持师傅说了,定武侯府的老夫人也过来上香祈福了。记得前些年,老夫人寿辰的时候,我们家虽得了帖子,却因为家中有事,一时没去成,无缘得见老夫人。

如今见到了老夫人,我们这些小辈,也能沾沾老夫人的福气了。待华荣姑娘嫁过来后,我们两家可算是真真正正地结亲了。”

冯老夫人没有说话,但却回了一个笑容出去,心里面则暗暗道。

这刘家大太太,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方才她的这番话,既把刘家同侯府的关系拉近了几年,又通过了华荣的婚事,让侯府和刘家再也分不开。

“早就听说定武侯府的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年过古稀,却依旧耳聪目明,老身今日得见,也能沾沾老夫人的福气了。”刘家老太太由丫鬟搀着,走到了冯老夫人的身前。

这刘家老太太年纪比冯老夫人还要小上几岁,可头发已经花白,眼盲耳背地,需要丫鬟婆子搀着,才能走得稳当。

原先刘家大太太还没得势之前,刘家一直由刘家老太太亲自管着,如今老太太年纪大了,这事物自然也分担到底下伺候的几个媳妇身上了。

而这刘家大太太是长媳,这管家大权,也就当仁不让地落到了她的肩头。

姜知明还记得,就是这刘家大太太,一眼相中了大妹的,大妹能嫁去刘家,和这刘家大太太,绝逃不了干系。

“刘老安人说笑了,我身上哪里有福气不过是儿子儿媳孙子们争气罢了,事事没让我操心而已。我一把老骨头,也管不了那些个年轻人了,府里的大事小事,我早就放下去了。”

冯老夫人这样说着,刘家老太太的脸色,已有了几分的变化。可变化极小,很快就在脸上消失不见了。

刘家老太太一直不满意这刘家大太太,可没办法,她年纪已大,那刘家大太太又是长媳,刘家这些年都是由刘家大太太在经营。刘家老太太虽说不满,可也挑不出什么错处出来。

“冯老夫人,我呀,就是羡慕你那得力的儿媳。

你儿媳可是出自陶府的,陶家老太爷的独女,陶家家风向来严谨,可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呀!我这儿媳,就没一个是争气的,经常让我操劳这个,操劳那个,哪里能和您老人家比”

刘家老太太一点没给在场的刘家大太太面子,毫不避讳地对着冯老夫人这样说。

刘家大太太脸上已然挂不住了,忙吩咐丫鬟把刘家老太太搀到了一旁,这才敢向冯老夫人解释了几句。“冯老夫人别见怪,这些年我身子不堪,没能照顾好婆母,让婆母胡说了这一通,让冯老夫人见笑了。”

冯老夫人正要说话,就听见那刘家老太太又道:“你自然是不堪,若你是个得力堪用的,老爷房里那些个小蹄子,你早该处置了。如今还留了那些个小蹄子在老爷房里,缠绵悱恻,煽风点火!”

听了刘家老太太这话,一直在刘家大太太身边,不做声的刘熙君突然道:“祖母这是在胡说什么呢?家丑不可外扬,祖母难不成想要把府里那些个丑事,闹得满城皆知吗?”

刘熙君话罢,赶忙对着伺候在刘家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仆妇道:“你们这些个是干什么吃的,没瞧见祖母犯了糊涂吗?还不快些把祖母搀回去,让祖母好好休息!”

伺候在刘家老太太身边的仆妇面面相觑了一眼,随后由老太太贴身伺候的仆妇出来打头阵,回道:“姑娘,老奴已经知晓了。老奴这就搀着老夫人回去!”

片刻后,刘家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仆妇,就把刘家老太太搀了回去。

刘家大太太看着刘家老太太走后,她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看了一眼站在冯老夫人身后的姜知明,知道了他就是定武侯府的小世子,又看了一眼身后对他不屑一顾的刘熙君。

心中起了主意,就道:“冯老夫人,不知道你们家小世子定婚了没有妾身看着小世子长得玉树临风,一表人才的模样,想必那上门求亲的人家,不少吧”

冯老夫人没注意刘家大太太话里头的意思,转过身瞧了身边的姜知明一眼,就道。

“刘大太太有所不知,我这傻孩子,已经和澄江府顾家的三姑娘定下了婚约,那顾家姑娘心里头装着他,他心里头也装着那顾家姑娘。待我和他母亲商议过后,就亲自过去顾家定下来这门婚事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原先我还想着,我家熙儿年纪也不小了,该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可她眼光高,没一家是瞧得上的。方才瞧着你家哥儿不错,想给说说这门婚事,没成想你家哥儿已经议了亲。”

刘家大太太说着,脸上笑得讪讪地。

第二百九十三章刘家的筹划(下)

听刘家大太太这样说,冯老夫人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姜知明给抢先了。

“刘家大太太,知明已经和澄江顾家的三姑娘有了婚约,至于贵府熙君姑娘的婚事,还是请大太太找了别家说说吧!熙君姑娘长得那样美貌,想来上门提亲的人定是不少的,怎么大太太还大费周章地出来为熙君姑娘寻好人家呢?”

刘家大太太被姜知明问得一愣,好在当时就缓过了,笑了笑,就道。

“上门来向我家熙君提亲的人家的确很多,只是我家熙君眼光实在太高,那些个人家是个不入流地,便是我家熙君想要嫁去那样的人家,我们也是不许的。以我们刘家如今的地位,便是给熙君配个皇子皇孙,那也是使得的。”

刘家大太太说着话,在一旁的刘熙君已经红了大半的脸,拉扯着刘家大太太的衣角,低声说了几句。

“娘,您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我既看不上前来提亲的那些人家,也看不上京里那些个纨绔子弟。熙君未来的夫君,必是个正正经经的老实人。”

“我的乖女儿呀,这个世道,你上哪里去找你的老实人去便你找到那所谓的老实人,只怕把你娶了过去,那人就不老实了,想要借着咱们刘家,往上爬呢。”

刘家大太太一面对着刘熙君嘱咐道,一面又望着一旁的冯老夫人和姜知明。

姜知明也听见了刘熙君说自己未来的夫君,要是个老实人。他听到这话,当即就笑出声来。

刘熙君那丫头,也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如今这个世道,还有老实人吗?便是曾经是个老实的,只怕也被这世道同化,变得不老实了。

看着那刘家大太太的模样,就知道她想要让刘熙君嫁的,定是非富则贵的世家公子,那些个世家公子里头,又有几个是老实的怪不得说那刘熙君眼光高了,挑了那么多人,就没一个中意的。

若是按她这种挑法,就算是过上个一百年,也是找不到那所谓的老实人的。

“娘,熙君未来的夫君,就算不是老实人,也不能像眼前的这位姜公子一样,是个有眼无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之人!若是你日后想要让女儿嫁这样的人,女儿情愿去庵堂里面做姑子,也是不愿意嫁进这样的人家的。”

刘熙君一边用手帕掩着面,一边又对着刘家大太太这样道。

看来那个刘熙君,心里面还记得自己方才戏弄她的事情,真是个记仇的丫头!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找不上心仪的男人。

“刘家大太太,方才是知明唐突了,冒犯了熙君姑娘。以熙君姑娘的美貌和才情,就算知明没用定下婚约,知明是难以相配的。

熙君姑娘应该配的是宫里的那些个皇子皇孙,听说宫里面皇长子尚未婚配,大太太何不请人去宫里问问元妃娘娘,探探口风呢?”姜知明这样说,等于间接性地试探了刘家。

看看刘家对宫里的局势如何看待

以刘家如今的身份地位,若是想要把刘熙君嫁入宫,做皇子妃,只怕是资格还不够,尽管元妃出身刘家,也还不够格。

若是刘熙君以侧室的身份嫁到皇长子身边,刘家还是有这个资格的,只是把刘熙君嫁到皇长子身边,就等同于把整个刘家卷入了立储的风波里头。看着刘家大太太那副为难不语的模样,姜知明想着她应该没有这样的打算。

她也没有那个胆子,拿着整个刘家全族,去犯险。

元妃虽出身刘家,却不能代表整个刘家,她争储,不代表整个刘家争储。

刘家大太太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抬起头笑了笑,道:“姜家公子说笑了,熙君不过是出身小门小户的姑娘,哪里能嫁给宫里的皇子呢?便是熙君有这个心,我们刘家,也使不上这个力呀。姜家公子,你说是不是呀”

姜知明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道:“知明听说宫里的元妃娘娘也是出身刘家的人,和大太太也是沾亲带故的亲戚,大太太这样自轻自贱,岂不是没为着熙君姑娘的婚事着想”

看着刘家大太太被姜知明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刘熙君赶忙出来打了圆场,毕竟他们方才谈论的,乃是她的婚事。

看着眼前还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姜知明,刘熙君咬了咬牙齿,在心中暗暗道:这个姜知明,还真是多管闲事,明明是她自己的婚事,自己想要嫁什么人,不想要嫁什么人,管他屁事

她还是忍不住了,就道:“姜家公子,这样把一个姑娘的婚事,随时挂在耳边,是一个男子该做的吗?且我嫁什么人,不嫁什么人,和姜家公子有多少钱的关系

若是姜家公子这样再议论本姑娘的婚事,本姑娘可不管你是什么世子,当场喊了人抓你回去!”

“熙君,不得无礼!姜家公子也是一番好意,为着你的婚事着想,你怎么能这样想他”刘家大太太忙训斥了刘熙君几句,又道。

“姜家公子既已定下了婚事,就忙着准备自己的婚事吧!至于旁人的婚事,公子还是少提为妙,不然引起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那就真的是不好意思了。”

刘家大太太言下之意,不就是说他多管闲事吗?姜知明自己也是晓得的,就道。

“既然如此,那知明就不提了。熙君姑娘想要嫁什么人,不嫁什么人,也和我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方才那些话,是知明唐突了,还望大太太恕罪!”

姜知明话罢,吩咐丫鬟搀起了冯老夫人,就往着一旁的雅间去了。

引路的知客和尚已在雅间里头备好了斋菜,陶氏和姜海阳也早就到了雅间里头,瞧着姜知明搀着冯老夫人过来了,陶氏赶忙就迎了上来,一左一右搀扶着冯老夫人坐在屋里的上座上。

“一下午没有瞧见母亲和知明哥儿的人影,儿子还以为母亲乏了,知明哥儿送着母亲回去了呢。没想到竟是遇着了那刘家大太太和老太太,刘家大太太是华荣日后的婆母,母亲以为她是个好相与的人吗?”

姜海阳说着,接过了丫鬟手中的汤婆子,递到了冯老夫人手中。

“那刘家大太太,不是个好相与的。但华荣嫁过去,以咱们家的权势,她万万是不会委屈了华荣的。”

冯老夫人说话的时候,陶氏已经夹好了斋菜,放在碟子里,递到了老夫人的面前。

“刘家大太太是不是个好相与的,跟咱们家没多大关系。华荣是从侯府嫁过去的,纵然刘家如今得势,但也不会委屈了华荣的。刘家如今正在立储风波中观望,只怕是要被拉下水了。只怕华荣是要受苦的。”

陶氏看着站在老夫人身边的姜知明,缓缓地说着。

“儿媳说的不错,元妃在宫里得势,刘家又是她的母家,迟早是要被拉下水的。刘家大太太不是刘家姑娘,只怕是没想到这层,不过儿媳还是放宽心,华荣嫁过去,有刘家大公子护着,总不会让她跟着一起受苦的。”

冯老夫人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就道。“儿媳,华荣的婚事已经定下,知明哥儿的婚事,是不是也该落定了咱们是不是该去顾府说说这门婚事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纷争

听着冯老夫人这样说,陶氏顺势朝着姜知明那边望了一眼,随后又把视移了回来,向着身边坐着的冯老夫人笑了笑,才道。

“母亲说得不错,待华荣顺顺利利地嫁入那刘家之后,儿媳也该筹备着知明哥儿的婚事了。只是那顾家姑娘年纪实在太小,若是就这样把人家姑娘娶过来,于传宗接代也是无任何益处呀!

索性我就先去了顾家,和顾家大太太说下了这门婚事,待那顾家姑娘过了及簪的年纪,再谈迎娶的事,母亲以为如何”

陶氏心中所想的,和自己心中所想的,并没有差多少,冯老夫人也就没有反对,当即就道。

“儿媳所说甚好,待回府后,喊来师傅,挑个良辰吉日,你陪着我,去了那顾家,说定了那顾家姑娘和知明哥儿的婚事。定下他们二人的婚事,知明哥儿也能收敛心性,在仕途上有些进益了。”

冯老夫人说着,忙拉起了一旁姜知明的手,朝他使了个眼神,示意道。

“知明哥儿,如今你母亲既已应下这门婚事,你还不好好谢谢她还不好好伺候着她待那顾家姑娘嫁过来后,你可要好好交代那姑娘,不可怠慢了你母亲。”

姜知明懂了冯老夫人话里头的意思,还没说话,就先搀起了身旁的陶氏,跪下道:“儿子多谢母亲成全!请母亲放心,待棠儿嫁进府里后,我一定和棠儿再三交到,让棠儿时常陪在母亲身边,侍奉母亲的。”

陶氏知道姜知明这是有意和她修好,她索性就应下,亲自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姜知明,拍了拍他膝盖处的灰尘,笑着回了几句。

“知明哥儿,若是你日后能让母亲省点心,母亲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待那顾家姑娘嫁过来后,若是她做的好,有个媳妇的模样,我总不会太过为难她的。”

听着陶氏亲自应下这事,姜知明一直以来为了此事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能真正放了下来。

母亲同意了他迎娶棠儿入府,也答应了他去顾家定亲,待过两年,棠儿过了及簪之年,他也就能顺顺利利把她迎娶入府了。他为了能够把棠儿顺利迎娶入府,已经奔波了多时,此刻终于能歇下来了。

片刻后,姜知明用过了晚饭,陶氏就吩咐了向妈妈,让向妈妈带着姜知明在城隍庙里头在转转。陶氏有要事要和姜海阳,冯老夫人商量。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又吩咐跟着过来的小厮守在了院门前,陶氏把姜海阳和冯老夫人带到了里间里头。这间屋子的隔音效果极好,因着还隔着一间外间,便是有人想要偷听,也听不出来什么个所以然。

陶氏坐在屋里的软榻上,捧着丫鬟递上来的热茶盏,还没掀开茶盖喝一口,就对着冯老夫人和姜海阳道。

“母亲,老爷,定阳的刘家迟早是要卷入立储的风波里头的,陛下有意立刘元妃所出的皇长子为太子,可皇后生了皇次子,虽说皇后退居坤宁宫,可那皇次子,毕竟是正正经经的嫡子呀!

朝中那帮看不惯刘家得势的臣工们,已经上疏谏言陛下了。若是立了那皇次子为太子,咱们和刘家有着姻亲,日后他家有难,必定是要牵连咱们的。”

“儿媳话里头的意思,能保证那太子之位就一定是那皇次子吗?刘元妃宠冠六宫,皇后已经形同虚设,这立储风波中,只怕皇后有心无力,争不过那刘元妃呀!”姜海阳望着眼前的陶氏,心里头有着顾忌。

定武侯府虽山高皇帝远,可消息却很是灵通,宫里陛下的意思,太子之位,只怕是已经属意了那皇长子。

如今不过是忌惮着朝中的那些个大臣,和皇后的母家,陛下这才没有昭告天下,立皇长子为太子的事。

冯老夫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就道。

“不论最后陛下立谁做太子,皇后始终是新帝的嫡母,都是要做太后的,皇后实在是犯不着和那刘元妃争一时的长短。如今陛下起了立太子的心,说不准日后就又要废太子呢?”

“不会的,母亲。陛下不会废太子了,陛下的身子,大半年前就传出来不好了,如今拖了这么久,只怕是更不好了。早早立下太子,既能让陛下安心养病,也能稳定国本。”陶氏说着,望了一眼身旁的姜海阳,淡淡地道。

“只是我担心若陛下没立那皇长子做太子,以如今的元妃来说,铁定是不甘心的,若是那元妃一狠心,学了陛下当初,那可怎么办到时候牵扯起来,只怕我们侯府也洗脱不了干系。”

陶氏心里头一直忌惮着,若是把姜华荣嫁过去,那刘家和姜家,便是姻亲。

到时候若是刘家做出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只怕姜家也别想从这件事里头,彻底洗干净。

她的心里头,对姜华荣许给了那刘家大公子的婚事,终究是起了动摇之心。

如今的刘家看上去是满门富贵,可又有谁能够知道,这满门的富贵,还有多少日子

“依着你的意思,你是不愿意把华荣嫁去那刘家去了刘家大太太可是亲自过来下聘了,若是咱们悔婚,到时候别说影响了华荣的闺誉,便是咱们侯府的名声,也是要受损的。”

姜海阳心中不愿陶氏悔婚,可又怕日后刘家失势,牵连到了他们。姜海阳为了此事,已经和陶氏商量了无数次,陶氏没拿定主意,他这才陪着陶氏一起过来和冯老夫人商量了。

冯老夫人在心中思虑了半晌,最后叹了一口气,就道:“刘家大太太已经亲自过来下聘了,华荣和刘家大公子的这门婚事,咱们家是不能退的。

日后华荣嫁到刘家,那便是刘家的人,就算日后刘家失了势,也牵扯不到咱们。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们谁见过能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的华荣嫁过去刘家,她的生死,都是由着刘家的。”

冯老夫人知道自己这么说有些个对不起自己那亲孙女,可只要能为了侯府好,能为了知明哥儿日后好的,她都会去做的。

日后即便刘家在立储风波被击倒了,失了势,也同他们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这边的上真殿里头,刘家大太太请了城隍庙的住持单独讲经,刘家大太太担心刘熙君在庙里走失了,就叮嘱了刘熙君坐在自己的身边。

“大师傅,前些日子我拿了那人的生辰八字过来该您看,您看怎么样了那人的命格是个什么样的”刘家大太太吩咐丫鬟婆子在外头盯着,她则是在禅房里头问着城隍庙住持事情。

“刘大太太,实不相瞒,那张生辰八字,老衲已经过目了,只是那人的命数实在太不寻常,老奴推敲了半个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还请刘大太太见谅。”

一个穿着灰布僧衣的老和尚跪在佛前的蒲团上,手中拿了一串佛珠,喃喃地回着刘家大太太的话。

眼前的这个老和尚,便是城隍庙的住持大师。刘家大太太见他答得不清不楚地,她又赶忙追问了几句。

“大师傅,想必你也知道那生辰八字是谁的了吧这件事既是宫里面吩咐下来的,我也不好得把大师这番话传回去,民妇还请大师想想法子吧!”

“若是老衲所猜不错,大太太拿过来的那张生辰八字,是宫里瑞王殿下的吧瑞王殿下是陛下的皇长子,他的命格,自然是贵不可言,不知道大太太拿过来问老衲,究竟是想要从老衲这里知道什么”

那老和尚依旧闭着双眼,背对着刘家大太太,淡淡地问了几句。

“大师傅既然猜出了那张生辰八字是宫里瑞王殿下的,自然应该知道民妇想要问的是什么了。

京里的立储风波已经闹了大半个月了,陛下心里头想要立皇长子为太子,可是皇后所出的嫡子仍在,陛下不敢越过臣工们,此事就耽搁了许久。”

刘家大太太之所以如此毫不避讳地说,自然也是知道那老和尚是个明白人,否则就不会这城隍庙里头的香火,竟远远超过了城里那些个寺庙。

城隍庙背后是有官府在给他做靠山的,一年有几乎一半的香油钱,是要上呈给官府的。所以这城隍庙的香火,才会越来越旺盛。

“大太太就这么笃定,陛下一定会立皇长子做太子吗?瑞王的命格,老衲已经看过,虽说贵不可言,可也是不能与天子的命格相提并论的。若是想要坐上太子之位,只怕还为时尚早!”

说到这里,那老和尚突然把双手合十,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大太太,天机不可泄露,老衲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若是大太太想知道最后登上那太子之位的人是不是皇长子大太太就仔细盯着京里的消息吧”

老和尚话音刚落,就有机灵的小沙弥从角落里头越了出来,亲自把刘家大太太给搀出了禅房。

看着刘家大太太从禅房里头出来,一直待在禅房外头的刘熙君赶忙迎了过来,拍了拍刘家大太太肩头上落下的灰尘,就道。

“娘,那老和尚怎么说瑞王殿下到底是不是真龙之命若是那瑞王不是什么真龙之命,咱们刘家可不能听元妃姑姑的一面之词,把整个刘家都砸进那立储的风波里头。”

看着身后烟雾缭绕,响着阵阵佛音的禅房,刘家大太太叹了一口气,扶着身旁的刘熙君道:

“大师傅没明说,我也不知道。若是那瑞王真的是真龙之命,咱们大可以把这个刘家都砸进去,扶持瑞王拿到太子之位,可万一那瑞王不是什么真龙之命呢?都刘家都砸进去,日后我们抄家灭族,咱们刘家就是真的亡了。”

“娘亲说什么胡话呢?我们刘家怎么可能抄家灭族元妃姑姑可是陪着陛下从潜邸一路走到心中的人,又生了陛下登基后的第一子,那可是大贵之子呀!不立瑞王做太子,该立什么人做太子”

原本对于这些个朝堂上的事,刘家大太太是不许让刘熙君掺和进去的,可刘熙君心系着刘家,刘家大太太也没有避讳,都和她说了。

看着自己闺女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刘家大太太又连叹了几声气,淡淡道。

“熙君呀!人心难测,更别说是天心了。便是你元妃姑姑,也不知道陛下心里头到底拿了什么主意且皇后所出的是嫡子,那朝那代不是立嫡子做太子的”

“母亲,您实在是太忧虑了。咱们的陛下,这帝位当初可是来路不正,到如今,不也是人人称赞的贤君吗?那瑞王是庶出的又怎么样,那嫡出的又怎么样,谁当太子,凭的可不是出身,可靠脑子!”

刘熙君话罢,朝着刘家大太太笑了笑,就吩咐丫头送着刘家大太太下去了。

看着定武侯府家的马车,刘熙君就知道姜知明那厮还没有出庙。先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戏弄她,瞧比起他,若是再撞见他,一定要好好收拾一顿,才能解气!

片刻后,刘熙君就吩咐庙里伺候的小沙弥找到了定武侯府雅间的位置,她特地坐在屋外的廊下,看着对面屋里的一举一动。

姜知明并没有在屋里,而是在屋外的长廊上,似乎是心里头装着什么事情,在廊下走过来走过去的。

喊来了院里扫地的小沙弥,刘熙君就吩咐道:“小和尚,去和对面的那位公子说,就说有一个姑娘想要见他,不知他愿不愿意相见”

刘熙君说着,把随身带着的荷包给了那递话的小沙弥,交代他要交到姜知明的手上。

半晌过后,小沙弥借着扫地,把那个荷包递到了姜知明的手上。

“姜家公子,那位姑娘说了,这荷包一定要亲自交到您手上,请您亲自打开看看!”

姜知明拿起手里的那个荷包,细细端详了一番,他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个红包一样,可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顺着小沙弥手指的方向往着对面看了一眼,可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难不成是有人故意拿了个荷包来,戏耍他不成

第二百九十五章 纠葛

正在姜知明快要想破脑袋的时候,一旁的阿良瞧着自家公子半晌没有说话,拽着那个荷包,抱着脑袋想了半天,活生生没想出个什么。就道:“公子不妨打开那个荷包看看,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听阿良这么一说,姜知明赶忙打开了那个荷包,谁知道刚打开荷包,里头就掉出来的一张枝条,上头用簪花小楷写了三个字,‘大笨猪’!

姜知明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荷包是谁递给那小沙弥,让那小沙弥转交他手里的了,除了他戏弄过的那个刘熙君,还会有谁闲着没事,来捉弄他呢

生怕被旁人瞧见一样,姜知明赶紧就吩咐了阿罗把那张纸条又收进了那荷包里头。“这张纸条赶紧收好了,莫要让什么人瞧见了。若是这东西让旁人给瞧见了,那你家公子的名誉,就算是毁了。”

阿罗把纸条收在那荷包里头后,又把荷包随身戴在了自己身上。自家公子既然担心这荷包里头的东西被旁人瞧见了,那为什么不吩咐自己把那东西毁了,而是吩咐自己把它好好收起来呢?

阿良心中不解,就大着胆子问了句,“公子,既然你担心这纸条被旁人瞧见,为何不吩咐阿良把它毁了呢?还留着它做什么”

说着,阿良把荷包又拿了出来,还把随身带着的火折子也拿了出来。燃起了火折子,正要点燃那荷包的时候,就被姜知明给抢了过去,当做宝贝似地拍了拍它上头沾着的灰。

“傻小子,这荷包可不能随便烧了。这荷包是那刘家姑娘特地吩咐了小沙弥送来给我的,她既然大着胆子戏弄了我,我以后也要戏弄回来。只是在此之前,这荷包还得好好留着,我往后还要利用这个荷包,做大事呢?”

姜知明给阿良解释完,又把那荷包重新递给了他。

“公子想要用这个荷包做什么大事这一个小小的荷包,能成什么大事”

阿良听着姜知明方才那番解释,已经是一头雾水,如今自己公子说要用这个小小的荷包成大事。他就纳闷了,这一小小的荷包,能成什么大事

姜知明这回没解释,阿良也不好得继续追问,阿良就伺候着姜知明回了冯老夫人所在的雅间里头。

雅间里头,陶氏吩咐雨燕把冯老夫人带了下去,她有些体己话,想要单独对姜海阳说。

“老爷,我心中对华荣这门婚事,总感觉有些不妥当。若是刘家如同往常一样,并没有卷入立储风波之中,尽管华荣心里头不喜欢那刘家大公子,我也会把华荣给嫁过去。

可刘家在立储风波之中观望中,稍有不慎就要被拖下水,我不得不为了华荣的婚事,再行扣划一番。”

听着冯老夫人先前对立储风波局势的分析,陶氏大致猜到了,陛下可能还会立皇次子为太子。

若是皇次子得势,那就意味着皇长子失势,刘家是背后住持皇长子的世家,只怕是要受到她的牵连。若华荣就这样嫁过去刘家,到时候刘家失势,华荣岂不是也要跟着一起受罪

姜海阳知道陶氏心里头疼爱着这个独女,不过华荣和刘家的婚事,已经是早就订好的了,不能再退婚了。

再说了,若是华荣就这样和刘家退婚,到时候受影响的,不单单只有华荣的婚事,还有整个定武侯府的名声。

“夫人呀!我知道你心里头疼着华荣,不愿把华荣嫁过去受苦。可如今刘家还没有失势,刘家仍旧是宫里面刘元妃的母家,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人家。

华荣嫁过去了,只需伺候好婆母,跟着享受刘家的荣华富贵即可。至于刘家立储之事,嘱咐华荣和姑爷别掺和进去就行了。”

姜海阳心里不愿退了这门婚事,所以对陶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希望她能明白这话里头的道理。

“老爷!你口口声声说心疼华荣,可你从来就没有疼过华荣一天,当初若不是我身子孱弱,不好得亲自扶养华荣,我让你把华荣送过去陶府住几日,没成想你竟然是把华荣托付给了母亲,让母亲父亲把华荣扶养长大。”

陶氏话罢,眼睛里头已盈满了泪水,冷冷地望着对面的姜海阳。

“老爷,知明哥儿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心里头,从来就只装着浮生一人,对于你亲出的知明哥儿,华荣,从来就没有给过他们半分的父子之情。浮生的婚事,是你亲自做主的,知明哥儿和华荣的婚事,便应该由我亲自做主!”

陶氏话音刚落,就要吩咐向妈妈去把冯老夫人给请过来。

瞧着陶氏要喊了向妈妈去把冯老夫人请过来,姜海阳赶忙吩咐了几个小厮守在屋门前,没让向妈妈出去。

“夫人呀!你说我心里头只装着浮生一人,没有装着知明哥儿和华荣,那你可知道,华荣和刘家大公子的这门婚事,还是我亲自求了刘家大老爷,才求来的。

不然你以为就那刘家大公子中意华荣这一点,那刘家就能把华荣娶过去吗?”姜海阳看着眼前目光冷淡的陶氏,他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冷淡下来。

说话间,向妈妈已经带着知趣的丫鬟小厮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就留下了一个端茶倒水的丫头。

“知明哥儿的婚事,我原先就说过,由你亲自做主。知明哥儿是在母亲屋里养大的孩子,自幼就对你有所亏欠,我就想着,把知明哥儿的婚事交由你亲自做主,多多少少也能补偿你些。”

姜海阳说着,已经是一把眼泪,一把鼻子地哭了起来,倒是让身旁的陶氏又写意想不到。

看着那哭得不能自已的姜海阳,陶氏在心里头暗暗道,没成想自己这侍奉了一辈子的夫君,外人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定武侯侯爷,竟也能为了她的几句话,哭得悲戚动人。

为了不让这件事宣扬出去,陶氏赶忙就吩咐了伺候的小厮拿了随身带着的手帕出来,轻轻擦拭着姜海阳脸上的泪珠。

“我的老爷,你快别哭了。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也学一个小女子一样,遇着事情,就用哭来解决难不成老爷觉得,在我这里哭上几句,让我瞧见了老爷掉出了几滴眼泪,我就不追究老爷的过错了吗?”

陶氏依旧不依不饶地说着,堵得姜海阳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哽咽了半晌,姜海阳勉强停住了哭泣,抬起头望了一眼没看着自己的陶氏,就道。

“我说夫人呀!为夫方才都哭成什么模样了,你都不来劝一句,让为夫别哭了。若是为夫哭成这副模样的消息走了出去,别说为夫了,便是夫人的脸上,也是不好看吧”

“夫人的脸上好不好看,老爷心里清楚。老爷别想着用哭来蒙混过关,让夫人不追究老爷的过错!

老爷心里头一心一意为着那和咱们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姜浮生好,却对你亲生的知明哥儿和华荣不管不顾,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姜浮生是你的亲儿子呢,谁会知道,那是个过继来的族子呀!”

陶氏说的这番话,当即就把姜海阳气得没敢抬起头来看她,只能一直低着头,听着陶氏的教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澄江风云

澄江府,青鱼巷顾家。

时间兜兜转转,转眼间离小年夜不过几日。

顾玉棠和林氏仍旧在朋普耽搁着,为着处置妥当那沐小郡主的事,特地多留了几日在朋普,帮着二房拿了主意,把那受了伤的沐小郡主送回了丽江的沐王府。

望海轩里,顾大太太杨氏特地请了杨家四老爷杨定过来说话。

陆良卫杨老夫人心里头一直挂念着被她喊去了澄江府的杨家大老爷和杨家大太太,再加上杨府里头,杨家四太太临产在及,杨老夫人一个人顾不了那么多,特地喊了丫鬟婆子把杨家大老爷和大太太接回了陆良卫。

杨家大老爷临走的时候,不放心杨氏,就特地吩咐了杨家四老爷杨定留下来陪着她,待顾玉棠和林氏回府后,杨定在顾家过完小年夜,杨定才能离开顾府。

昨天晚上杨氏犯了梦魇,梦见了那个已经被暗中处置了的陈氏过来找她寻仇,杨氏被吓醒后,就一直没有睡下。

瞧着外头的天色大亮,杨氏就吩咐身边伺候的春蝉把杨定请到了望海轩里头,打算和他说几句话。

杨定是陆良卫杨家的五老爷,是杨老夫人最疼的幺儿,和杨氏是一同出生,但他比杨氏多生出来一天,在辈分上,就做了杨氏的兄长。但若是要认真论起来,他和杨氏,本该是一样的年纪。

杨氏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而他杨定,却还未定下娶亲之心。

杨定已过了而立之年,但模样看上去,和寻常十七八岁的少年差不多。

穿了一身浅蓝色的灰布长裳,墨玉似的长发用一根玉簪绾了起来,轻轻瞟了一眼坐在高位上头的杨氏,杨氏显然是没睡好,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

方才听传话的丫头说,昨日夜里杨氏犯了梦魇,一晚上没睡好,杨定赶忙吩咐屋里伺候的丫头,去小厨房熬了一壶形神汤上来,倒在了青花瓷的莲纹小碗里,递到了杨氏身旁的高几上。

“小莹,你多多少少还是喝点那醒神汤吧!你昨日夜里没睡好,一直坐到了现在,若是棠姐儿回来后,瞧见你这样的身体,你不是叫她着急吗?”

杨定看着杨氏久久没有捧起高几上头搁着的那碗醒神汤,忙提醒了句。

听着杨定这样说,杨氏这才捧起了桌上的那盏宁神汤,不过才饮了几口,就由把手中的药碗搁在了高几上头。

“五哥,这宁神汤我实在是喝不下去呀!我本就没病,喝了这宁神汤又能怎么样不喝这宁神汤又能怎样”杨氏话罢,抬眸瞧了眼前欲言又止的杨定,又道。

“我知道哥哥心里头还想要说什么,只是请哥哥,不要再劝我了,便是你再劝我一堆,我也是听不进去的。这些宁神汤,还是吩咐人拿出去倒了吧”

正说着,杨氏就朝身边伺候的春蝉挥了挥手,把春蝉喊到了她的身边。

把高几上头摆着的那碗汤药交到了春蝉手中,杨氏就吩咐道:“春蝉,把这些个汤药拿出去倒了吧!便是继续留着,我也是不会喝了。喝了这么些日子还没有见效,看来那传闻中的神医妙手苏大夫也不过如此,和寻常大夫没什么两样。”

因着屋子里还有杨家人在,春蝉不敢应下,只得转过头来,瞧了身边的杨定一眼。见杨定朝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端起了高几上头的那碗汤药,走了出去,倒在花园里的梅花树下。

看着春蝉把汤药倒在了院子里的梅树下面,杨氏这才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杨定,就道:“五哥,你心里面应该晓得,我喊你过来是做什么的吧”

杨定今日过来,确实知道杨氏想要同他说什么。过今早来的时候,他就听递话的丫鬟说,杨氏昨日梦魇的时候,梦见了已经被他们暗中处置了的陈氏,杨氏久久没有睡下,一直在榻上坐着,等着他过来。

杨定没多想旁的,就道。

“小莹把我喊过来做什么,我已经听伺候的丫鬟说了。陈氏被顾礼华那厮遗弃到了乡下的田庄里,是顾二太太梁氏吩咐人找到,并严加看管起来的。她的死,实际上是与田庄里头伺候的那些个奴仆有关,和小莹那日去了田庄,没有半点关系。”

“五哥,我知道你心里头为我好,帮我暗中处置了那个陈氏。只是那陈氏毕竟是顾礼池那厮养的外室,若是就这样暗中处置了那陈氏,顾礼池必定会有所怀疑的。

到时候他怀疑到了我头上,他拿不出证据,不能把我怎么样,但是五哥呢?五哥可不能和我一样,冒这个风险,若是被顾礼池那厮拿到了相关的证据,只怕那顾礼池不会轻易放过五哥呀!”

杨氏心里头一直忧虑着这件事,一直想要找机会和杨定说说,今天终于被她寻到了这个机会。

看着杨氏一副杞人忧天的模样,杨定缓缓叹了一口气,随后才道。

“小莹,你莫要这样的杞人忧天了。我们只不过是暗中处置了那陈氏,又没有要了她的命去,顾礼池那厮又怎么就不过我了呢我和顾礼池那厮无仇吴怨,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怀疑到我头上的。”

看着杨氏一脸忧虑的模样,杨定想起来前些天顾玉棠从朋普递了信上来,说过些天就要回府了。

杨氏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准备过年的东西,想必还没有知道这消息,杨定让屋里伺候的丫鬟重新沏了一盏新茶上来,随后道。

“小莹,前两天棠姐儿从朋普让人递了信上来,说是待棠姐儿和冯老安人辞行后,棠姐儿就带着林老夫人启程了。她写信回来,让我们早早喊人去城外的仙元观支应着,到时候她们回来了,也好有人去接应。”

听到了这个消息,杨氏的面容上终究是露出了几分淡笑,棠姐儿离家那么些日子,终于是要回来了。

只是棠姐儿回来了又怎么样顾礼池那厮已经有半个月没踏足青鱼巷顾家了。若是棠姐儿回来后,向她问起了顾礼池的事,她该怎么答

看着杨氏又陷入了沉思中,久久没有做答。杨定知道杨氏心里头又在为顾礼池的事情犯愁了,当初她之所以让林老夫人把棠姐儿带到朋普,就是为了让棠姐儿能够远离澄江府里头这些个糟心的事情。

可事实证明,这些个糟心的事情是挡不住的,棠姐儿迟早是要知道的,或许棠姐儿已经知道了。

棠姐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前些日子还写了信上来,在信里提及了他们这些个做舅舅的,让他们这些个做舅舅的,好好照看着杨氏。

可如今杨氏竟又担心起了棠姐儿,他该怎么和杨氏解释这些呢?

思来想去,杨定最后还是道:“小莹呀!棠姐儿跟在林老夫人身边这些日子,她知道你心里头在想着什么。你和顾礼池那厮的那些事,就算你再怎么瞒着她,她终究是会知道的。

你与其继续瞒着她,不如把这些事情都告诉她,棠姐儿不比里哥儿,她是个既聪明又懂事的孩子,她晓得该这么做的。”杨定望着眼前仍然陷在沉思里头的杨氏,又说了句。

良久之后,杨氏这才醒悟过来。

听着杨定方才那番话,她在心里头细细想了一番,她和顾礼池两人之间的这些糟心事,便是她自己不和她说,棠姐儿身边伺候的那些个婆子,也会同棠姐儿说的。

与其到时候让棠姐儿来问她,不如过些天,待棠姐儿亲自上来后,她再把她和顾礼池那些个糟心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棠姐儿。

杨氏想定主意后,就对着杨定道:“多谢五哥哥提醒我,我和顾礼池的那些事,就算我继续瞒着棠姐儿,棠姐儿也会知道的。与其让那些个多嘴长舌的丫头仆妇们告诉她,还不如我亲自告诉了她。”

听着杨氏把她接下来的主意说完,杨定淡淡地笑了笑,母亲当初把他喊来澄江,帮着小莹对付顾礼池那厮。

只可惜他一直没能帮上什么忙,还害得小莹在府里和顾礼池那厮吵了那么多次,最后还是让顾礼池那厮侥幸逃脱了。

若是他下次再遇见那顾礼池,他绝不会轻易放过那顾礼池的。

“小莹,其实也是兄长对不起你,愧对了母亲当时的嘱托。母亲当时吩咐我,让我下来澄江,一来是给你撑腰,让顾礼池那厮不敢再欺负你。二来则是希望我,找到了那陈氏,并且把她暗中给处置了。可兄长惭愧呀,前些日子才暗中处置了那陈氏。”

杨定话音刚落,春蝉推开了屋门,就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瞧见了屋里杨定和杨氏还在说话,当即就走到了杨氏身边,用着只有杨氏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话。

“大太太,定武侯府派人过来了,据说是侯爷夫人身边伺候的向妈妈和侯爷老夫人身边伺候雨燕姑娘,听向妈妈话里头的意思,像是为着我们家三姑娘和他们定武侯府小世子的婚事来的。”

春蝉话罢,退到了一旁,等着杨氏接下来的吩咐。

第二百九十七章 合八字

见春蝉退到了一旁,等着杨氏的吩咐,杨定虽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但觉得应该是一件大事,否则不会让春蝉推到一旁,等着吩咐。

杨定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就听见杨氏对着春蝉吩咐道。

“春蝉,你去把定武侯府过来的向妈妈和雨燕姑娘请到前厅里头吧!你和前厅伺候的婆子说,好生招待她们,切不可怠慢了,若是谁敢怠慢了从侯府出来的贵客,待贵客走后,给我一起撵出府去!”

杨氏的话语极其严厉,让春蝉也有些没反应过来。所幸春蝉在杨氏身边伺候多年,对杨氏的性子也摸得七七八八了,春蝉没敢多问什么,就照着杨氏的吩咐下去做了。

正当春蝉要推门出去的时候,杨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吩咐了句。

“春蝉,喊个丫头去隔壁院,把二太太给我请到前厅。就说定武侯府的贵客来了,我一个人难以招待,请了她过来,好给我拿拿主意。”

春蝉心里头有些为难,不是她不愿意应下这门差事。而是隔壁院里头,正在忙着张罗顾玉成的婚事。

梁氏自己的事情还忙不过来呢,怎么会有空过来前些日子太太专门让自己去请了梁氏过来,梁氏借口府里的琐事多,急需她亲自处理,就给推了。

后来她又亲自过去请了几次,可还没有进门,就被梁氏身边伺候的丫鬟们给打发走了。梁氏摆明了就是不愿过来,她还有什么法子把梁氏给请过来呢

见春蝉久久不语,杨氏以为她心里头想着旁的事情,就问了句,“春蝉,我不是叫你去隔壁院把二太太给我请去前厅吗?你愣在哪里做什么”

听着杨氏这样说,春蝉赶忙回了句,“太太,不是奴婢不愿去隔壁院把二太太请过来,只是隔壁院这些天正忙着准备玉成哥儿的婚事,二太太怕是不得空过来。若是想要把二太太请过来,只怕还得太太亲自出马,若是奴婢去了,二太太断断是不会过来的。”

“要是我能亲自过去把梁氏请过来,我还需要吩咐你过去请呀春蝉,你还是快些过去请了梁氏过来,就说我有急事找她,在前厅里头商议。”

杨氏话罢,又喊了几个屋里伺候的丫鬟,陪着春蝉一起去了隔壁院,去请梁氏过来了。

瞧着春蝉和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去了七七八八,杨定这才道:“小莹,你吩咐春蝉去请了梁氏过来做什么她这些天在自己院里忙着玉成哥儿的婚事,前些日子还喊了府里的几个丫头过去帮忙,我想着她是不会过来的。”

“就算她不愿意过来,我也要把她请过来!棠姐儿和定武侯府小世子的婚事,还是这梁氏从中牵线搭桥。她也晓得棠姐儿和那小世子之间发生的事,若是把她请了过来,那咱们家和定武侯府的这门婚事,也就能成了。”

杨氏话音刚落,吩咐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帮着她重新梳妆过后,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叫上杨定陪着,一起往着顾府待客的前厅去了。

前厅里头,陶氏身边伺候的向妈妈和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雨燕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向妈妈往外看了一眼,见来的人依旧是顾家伺候的丫鬟,并不是顾家的大太太,从座位上就站了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十圈。

“雨燕姑娘,你说这顾家大太太到底是在搞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人都还没见到。若是咱们回去迟了,太太和老夫人铁定是不高兴的。”向妈妈的目光仍旧放在外面,向着雨燕焦急地抱怨了一句。

“向妈妈别着急,您也是在太太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

那顾家大太太或许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你我就多等一会,临行前,老夫人再三叮嘱我,说待见过了这顾家大太太,知明还要去拜见那顾家二太太梁氏。”

雨燕是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和向妈妈不是一路人,她自然是不必为着她着想。

“雨燕姑娘,太太已经吩咐老奴了,待我们见过顾家大太太后,和她商议完事情,就让我们快些回去,把这件事亲自禀给了她。老奴倒是没听太太说,还要见什么顾家二太太的!

难不成要见那顾家二太太,是老夫人的主意”向妈妈说着,眼神冰冷地朝着雨燕看了一眼。

“向妈妈,要见那顾家二太太是老夫人自己的主意又怎么样临行前,老夫人再三叮嘱我,顾家二太太那是金陵梁王府的郡主娘娘,这顾家虽说是顾家大太太掌家,可那实际大权,却是在那梁郡主的手中。

老夫人说了,要我和顾家大太太商议,顾家三姑娘出嫁,必须是从顾家小长房出嫁,这样咱们也能沾沾梁王府的光。”雨燕一字一句地说着,并没有丝毫的顾忌。。

“老夫人这是在胡闹!那顾家三姑娘,可是顾家大长房的姑娘,怎么能从顾家小长房出嫁呢?若是顾家三姑娘从小长房出嫁,岂不是成了小长房的姑娘老夫人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雨燕口中所说的,向妈妈并不知情,想必就连陶氏,也并不知情。

想要让顾家三姑娘从顾家小长房出嫁,这是就算她们和梁氏商议了,以梁氏的性子,铁定是不会同意的。不说梁氏同不同意,就是那顾家三姑娘的生母,杨氏听后,也是绝不会允许这桩婚事的。

老夫人不是已经答应了公子,要帮着他求娶顾家三姑娘吗?如今吩咐了雨燕来闹这一出,究竟想要做什么?

“老夫人想做什么,雨燕恐怕不必和向妈妈汇报吧向妈妈是伺候太太的,雨燕是伺候老夫人的,若是向妈妈想要知道,何不亲自去过问老夫人呢?”

雨燕没再看眼前的向妈妈,而是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雨燕,你实在是太放肆了!如今咱们二人是在顾府,你竟然毫不顾忌,大放厥词!顾家三姑娘是顾家长房的姑娘,只能从顾家长房出嫁,顾家二太太也是识礼数之人,你这样做,等同于倒行逆施!”

向妈妈心里头气不过,又训了雨燕几句。

突然,就听见外头有丫鬟来报,说杨氏到了。

转眼间,就瞧见杨氏由一个小丫鬟搀着,就进了待客的前厅,坐在了屋里的主座上,杨定也跟着进了屋子,坐在了杨氏身旁的竹椅上。

向妈妈和雨燕两人站起身向杨氏行过礼后,雨燕就强行了向妈妈一句,缓缓道。

“大太太,奴婢是奉了定武侯府老夫人的命令来的。想必大太太也晓得了,我们家世子爷看上了顾家的三姑娘,老夫人心疼我们家世子爷,就特地吩咐了我们来商议一下世子爷和顾家三姑娘的婚事。”

“大太太,我们家公子心里头装着三姑娘,无论我家太太说什么,我们家公子一定要娶了三姑娘。我家太太拗不过我家公子,就吩咐老奴过来瞧瞧,拿了三姑娘的生辰八字,回去和我们家公子的生辰八字合一合,看看是否相配”

向妈妈说着,把身旁的雨燕挤到了一边,拿出了陶氏吩咐给她的东西,姜知明的生辰八字。

不仅他们家要合一合顾玉棠的生辰八字,顾府也是要喊了人进府,合一合姜知明的生辰八字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辞行前夕(一)

前些日子把沐小郡主送回沐王府后,蔡氏的病势渐渐加重,也跟着去了。

蔡氏没了之后,顾礼华向冯老安人请示后,就让红姨娘代理了管家之权,这诺大的二房,就落到了红姨娘一人手中。

蔡氏走后,冯老安人担心红姨娘不能好好照顾晟哥儿,就把晟哥儿接到了自己身边,由自己亲自教养。

这日林氏带着顾玉棠去后罩房和冯老安人辞行,冯老安人坐在上头的软榻上,晟哥儿在她身旁和丫鬟们打闹着。齐氏抱了虎儿,坐在冯老安人的身旁,替冯老安人剥着一大早红姨娘喊人送过来的橘子。

“老姐姐,你们这一走,真是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们了。自从敏兰撒手人寰之后,我看着晟哥儿那无知天真的模样,心里面总不踏实。晟哥儿的生母毕竟不是那红梅,待我百年归去之后,那红梅能好好照顾晟哥儿吗?”

冯老安人望着一旁和丫鬟嬉戏打闹着的晟哥儿,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

蔡氏临终的时候,可是把晟哥儿托付给了她的,并嘱咐了她,好好扶养晟哥儿长大。

林氏顺着冯老安人的视线,也跟着瞧了一眼坐在地上和丫头们打闹着的晟哥儿,晟哥儿还这样小的年纪,就没了亲娘,着实是让人心疼。

林氏看着晟哥儿年幼无知的模样,朝着冯老安人叹了一口气,就道:“二弟妹你就别忧着了。蔡氏虽然走了,可晟哥儿还有六郎,他是六郎亲生的,虎毒不食子,六郎会好好照顾他的。”

“老姐姐,晟哥儿虽是六郎亲生的,可难保那红姨娘以后不会生个一男半女的,到时候六郎满心里头装的都是红姨娘那厮的儿女,把晟哥儿抛在一旁,那该怎么办呀”

冯老安人话罢,就吩咐屋里伺候的丫鬟,把晟哥儿带了出去。

看着冯老安人一脸忧虑的模样,林氏也不知该如何再劝下去,只能看向了身后的顾玉棠,盼着顾玉棠能为她出点主意。

顾玉棠在二房客居了这些日子,蔡氏待她也还算不错,如今蔡氏既然走了,那这晟哥儿的将来,可是要找一个人托付的。

蔡氏临终之前,就派人把冯老安人请了过去,交代了几句话,把晟哥儿托付给了冯老安人教养。

可冯老安人毕竟年纪大了,也不知还有多少日子可活。冯老安人正是担忧自己走后,留着晟哥儿一个人在二房,遭了那红姨娘的算计,所以在她们临行前,喊了她们过来,为她出出主意的。

顾玉棠朝着半开的窗户看了一眼,见晟哥儿正和几个伺候的丫鬟,在屋外玩起了游戏。晟哥儿的脸上,还充满着天真和幼稚,哪里会晓得自己的继母红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姨娘不是个善茬,这些日子借着六叔的宠爱,在二房立了多般规矩,把原先院里伺候的那些个管事婆子都喊到了自己院里训话,为的就是在这些个下人中立威。

若是晟哥儿再失去了冯老安人的庇佑,落到了红姨娘的手中,那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

顾玉棠心里头担忧着晟哥儿,就帮着林氏,给冯老安人出了一个主意。

“冯祖母,晟哥还没回来之前,一直是养在蔡家老太爷的膝下,如今六叔母不在了,不如冯祖母和蔡家来的人商量商量,让他们把晟哥儿接回蔡家,继续由蔡家老太爷扶养。蔡家是晟哥儿的外祖家,想来蔡家的那些人,看在六叔母的面上,不会太过为难晟哥儿的。”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冯老安人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才道:“棠姐儿,我也想着把晟哥儿送去蔡家。晟哥儿原先就是被敏兰送去蔡家,养在蔡家老太爷的膝下的。

若不是前些日子,我和敏兰说了想要见见晟哥儿,才让她把晟哥儿送回来的。可是晟哥儿回来之后,你六叔就说了,晟哥儿是姓顾的,哪里能一辈子养在蔡家”

“原我就和你六叔商议过了,让他把晟哥儿送回蔡家,可他不肯,便是我说什么,他都执意不肯,这件事就僵了。”

冯老夫人话罢。就有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的丫鬟急匆匆进了屋子,环视了屋子一眼,见冯老安人和林氏都在,就道。

“老夫人,红姨娘听说林老夫人要走了,已经备好了土仪,说是给林老夫人带回澄江的。红姨娘还说了,待林老夫人回到澄江后,或许就见不到人了,今儿一定要陪着林老夫人多说几句话。”

待那丫头话音刚落,顾玉棠抬起头,瞧了她一眼。瞧她是穿着打扮,不像是后罩房伺候的丫鬟,倒像是红姨娘屋里伺候的丫鬟。

此次过来递话,想必那红姨娘已经在院外侯着了,待冯老安人发话后,她就会立刻把红姨娘给请进来。

果然如顾玉棠猜测的一样,冯老安人发话让那丫鬟把红姨娘请进来后,没过多少功夫,那丫鬟就把红姨娘给请了进来。

自从红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权后,就搬到了原先蔡氏住的瑞月院住,想来是瑞月院的风水好些,红姨娘进门的时候,顾玉棠瞧上去,整个人看上去红光满面了不少,带了一副上位者的淡笑。

梳了个简单利落的圆髻,发上先是簪了两支赤金镶嵌红宝石的簪子,又簪了两支水头十足的碧玉簪子,簪子的末端嵌上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玉髓珠,红姨娘走路的时候,那串珠子也跟着摆动起来,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响声。

所幸红姨娘不敢僭越,依旧照着规矩,给冯老安人和林氏行了礼,起身后坐在了丫鬟早就搬过来的绣凳上。

红姨娘看了一眼对面的顾玉棠,见顾玉棠也瞧着自己,笑了笑,就道:“三姑娘,方才妾身进来的时候,听三姑娘说起了晟哥儿。三姑娘想要把晟哥儿接回蔡家,由蔡家老太爷扶养,可有这回事呀”

顾玉棠没想到,原来方才屋里,竟也安插了红姨娘的内线。离她说那些话还没有半个时辰,红姨娘这么快就知晓,显然是在外头等待多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顾玉棠淡淡地回了一个笑容过去,看了眼坐在身旁的林氏,见林氏没有说什么,她这才接着道。

“姨娘说的对,确实有这回事。自从六叔母走了之后,晟哥儿就被接到了冯祖母屋里扶养,可冯祖母已然年迈,还能安然扶养晟哥儿几年蔡家是晟哥儿的外祖家,蔡家老太爷又是晟哥儿的祖父,若是由蔡家扶养晟哥,晟哥儿一定会茁壮成长的。”

顾玉棠说话的时候,她感受到了来自红姨娘目光之中的冷意。

看来这红姨娘,是不大愿意把晟哥儿送出去呀!她不想让晟哥儿出去,难不成是想亲自扶养晟哥儿

红姨娘继续理会顾玉棠,而是转了个方向,对着坐在主位上头的冯老夫人道。

“母亲,红梅已经和老爷商量过了,太太虽然走了,但晟哥儿不能没有母亲,红梅想要把晟哥儿接到自己身边,由红梅亲自扶养。红梅原先也是在太太屋里伺候的,太太与我,也是有着曾经的主仆情的,如今她走了,这晟哥儿就接到我身边教养吧!”

听着红姨娘说了这一通,她的本意,果然和顾玉棠猜测的一模一样。

红姨娘不想把晟哥儿送回蔡家扶养,一来,晟哥儿若是在她身边长大的,日后必会对她感恩,要是红姨娘这辈子再没有旁的孩子,下半辈子,也能让晟哥儿给她养老送终。

二来,若是红姨娘和顾礼华日后有了孩子,这晟哥儿养在她的身边,就能好好钳制住他,让顾礼华冷落了晟哥儿。这样一来,顾礼华没了晟哥儿,日后整个顾家二房,就落到这红姨娘的手上了。

红姨娘这招棋,不得不说,还真是走得既高明,又阴险。

只是她实在不该这个时候来接晟哥儿过去亲自扶养,蔡氏刚走不久,蔡家的那些个老爷太太,可是还都在顾家。

她这么着急忙慌地想要把晟哥儿接到自己的身边,难保蔡家的那些个老爷太太不另做他想晟哥身上,还流着蔡家的一半血,蔡家的那些个老爷太太,是不会把还留着一半蔡家血的晟哥儿,放在红姨娘身边教养的。

先不说蔡家的那些老爷太太答不答应,顾玉棠想着,眼前的冯老安人铁定是不会答应的。冯老安人知道那红姨娘是什么样的为人,哪里放心把晟哥儿就这样养在她的院里

冯老安人恶狠狠地瞪着坐在绣凳上头的红姨娘,口中冷冷道:“红梅,你糊涂!晟哥儿是蔡氏和六郎的孩子,便是如今蔡氏不在了,这晟哥儿,也不能养在你一个姨娘屋中!

若是晟哥儿养在了你屋里,日后传了出去,晟哥成什么人了姨娘屋里养大的孩子,日后谁家敢上门来提亲”

冯老安人一席话,说不上很是严厉,却狠狠地击倒了坐在绣凳上头的红姨娘。

如今顾礼华还没有给她名分,她依旧是顾家二房的一个姨娘,便是如今代掌了顾家的管家大权,里面的人看上去,这红姨娘是风光无限,人人敬畏。

这外头的人看上去,这一个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权,这像话吗?外头的人看这红姨娘,就像是看笑话一样。

就算旁人不说,红姨娘自己也是晓得的。她一个蔡氏身边的婢子出身,能做到如今代掌了顾家的管家大权的红姨娘,已经是得了顾礼华的无限恩宠了。

顾礼华更是为了她,停了她的晨昏定省。每日晨起,红姨娘都无须去冯老安人屋里,给冯老安人请安。不过就算她再如何如何受尽恩宠,她都是顾礼华身边伺候的一个姨娘。

红姨娘咬了咬,眼神冰冷地望着坐在高位上的冯老安人,淡淡道:“老夫人,妾身已经得了老爷的许可,是来接晟哥儿过去的。老爷说了,要把晟哥儿养在我的这里,妾身只请您老人家,高抬贵手,饶过妾身的这次无礼之举。”

话音刚落,红姨娘就朝着身后伺候的几个粗壮婆子使了个眼神,那些个婆子得到了红姨娘的示意,随即推开了屋门,正要去抓外头和小丫鬟玩得正开心的晟哥儿。

顾玉棠瞧着情况不妙,赶忙吩咐了大寒和阿华,让大寒和阿华两人出去,必须要抢在那些个婆子动手之前,把晟哥儿带进来。

看着红姨娘喊了几个婆子出去外头抓晟哥儿,冯老安人坐在软榻上,显然是气得不行,手中紧紧地拽着那个青花瓷的琉璃茶盏,恶狠狠地望了红姨娘一眼。

“红梅,是谁借了你这样的胆子,竟敢在我屋里抓人的”

红姨娘不以为意,装作没瞧见冯老安人的怒容一样,依旧带了一抹淡笑,就道:“老夫人别生气,妾身不过是得了老爷的吩咐,把晟哥儿带回妾身的院子罢了。妾身不会把晟哥儿带去旁的地方的,请老夫人放心。”

红姨娘话罢,先前被红姨娘派出去抓晟哥儿的那几个婆子慌慌张张地走了进来,没说哈,而是朝着红姨娘摇了摇头,显然是没有抓到晟哥。

看着那些个婆子空手而归,顾玉棠就知道阿华和大寒已经得手,正要向着冯老安人说话的时候,就见阿华从后罩房的后门走了进来,把晟哥儿带到了冯老安人的面前。

晟哥儿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去到冯老夫人的身前的时,已然哭成了个泪人,一边哭,一边指着红姨娘身后的那几个婆子说道。

“祖母,祖母,那些个婆子坏!非要把晟儿抓走,我不要那些个婆子,我不要那些个婆子。”

听着晟哥儿这样说,冯老夫人当即就吩咐了身边伺候的春燕,把晟哥儿带出了后罩房。

见着晟哥儿被带下去后,冯老夫人这才拿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一杯茶盏,朝着红姨娘的身旁砸了过去,一瞬间,茶盏就在红姨娘的身旁四分五裂,溅得到处都是。

“红梅,你还真是胆大妄为!晟哥儿是什么样的人,凭那些个粗使的婆子,也敢动他!你口口声声说是得了六郎的吩咐,来接晟哥儿过去,你倒是把六郎请过来,我亲自问问他,到底是何居心”

冯老夫人一番话说完,终于把积压在心中的怒气一下子就释放了出来!

红姨娘听了冯老安人这一通话,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淡地,让人瞧不出来到底是生气还是惊吓

红姨娘看了林氏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冯老安人身上,最后又落到了顾玉棠的身上,冷冷道。

“请老夫人息怒!妾身不过是得了老爷的吩咐过来罢了,老夫人犯不着拿我一个人出气!若是老夫人想要撒气,妾身这就把老爷请过来,老夫人想说什么,就朝着老爷说去吧!”

听着红姨娘这样说,顾玉棠是越来越佩服这红姨娘了。想不到才过了这些日子,这红姨娘就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仗着身后有顾礼华撑腰,肆意妄为,连冯老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辞行前夕(二)

“姨娘方才话中的意思是,六叔请你来接晟哥儿过去,可姨娘却是喊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来,想要抓了晟哥儿过去。那些婆子,都是灶上伺候的粗使婆子,晟哥儿细胳膊细腿地,万一磕了碰了,是姨娘来负责还是那些个婆子来负责”

顾玉棠冷冷地说着,站在红姨娘身后的那些个婆子心里已经慌得不行,慌忙跪了下来,朝着顾玉棠连声道。

“三姑娘,三姑娘,求您向老夫人求求情呀!老奴们都是听了红姨娘的吩咐,才来带晟哥儿走的呀!老奴们都是灶上伺候的粗人,力气难免大些,若是拽伤了晟哥儿,便是把老奴们打杀了,也是不够配的呀!”

那些个婆子已经顾不得眼前的红姨娘,慌里慌张就把这件事是红姨娘牵头给说了出来。

听着那些个婆子的证词,冯老夫人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一巴掌拍在了身旁的高几上,把那高几震得哐当作响,高几上头摆着的茶盏碗碟,也震得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红姨娘,那些个婆子都招认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六郎喊你过来,是让你把晟哥儿接过去的,不是让你强行把晟哥儿带过去的。只要晟哥儿不愿去,谁也别想把他带走!”

冯老安人不再看着眼前的红姨娘,而是转了一个方向,严厉训斥了红姨娘几句。

原以为红姨娘被训斥过后,能收敛一点,没想到红姨娘依旧冷冷道。

“老夫人,妾身是奉了老爷的命过来带晟哥儿过去的。老爷体谅老夫人年纪大了,若是让您照料晟哥儿,难免让您操劳,为了不让您操劳,老爷说把晟哥儿养在我屋里,由我亲自教养。”

红姨娘依旧是不妥协,话音刚落就捧起了身旁高几上头摆着的碧螺春,掀开茶盖,闻了闻溢出来的茶香。茶是好茶,可是她如今已没有那样的好心情,去品这样的好茶了。

冯老安人知道红姨娘口齿伶俐,自己说不过她,就向身旁坐着的林氏使了使眼色,希望林氏能够开口,帮她说几句。

林氏知道了冯老安人的意思,不愿再次卷入二房这些无休无止的纷争中,端起了身旁的茶盏,轻轻饮了几口,并没有说旁的。

一旁的顾玉棠瞧着林氏久久不语,生怕红姨娘待会就吩咐了丫鬟把晟哥儿带过去,就道:“红姨娘,你既非晟哥儿的生母,又不是二房的掌家大太太,你说六叔吩咐你把晟哥儿接过去,可有人瞧见了可有人听见了可有人能够为你作证

若是没人听见,没人瞧见,更没有人为你作证。你就不能把晟哥儿带走!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要把晟哥儿带走,我们很难放心!”

原先红姨娘已经以为胜券在握了,没想到竟然冒出来了一个顾玉棠,还帮着冯老安人说了她几句。

不过就算她再如何巧舌如簧,她都是要把晟哥儿带走的,留着晟哥儿在冯老安人屋里,岂不是给了冯老安人一招杀招

过些时候,顾礼华就会晋她做掌家大太太,到时候晟哥儿势必会碍手碍脚。

与其到时候给了冯老夫人借题发挥的机会,索性她这次就把晟哥儿接过去,自己亲自扶养,若是晟哥儿由她亲自扶养长大,到时候继承了二房的家业,她就顺理成章做上了二房的老太太。

冯老安人现在还不知道,红姨娘心里面的打算,可多了去了。

“三姑娘,您若是想要说,老爷吩咐我这些事情的时候,身边没有伺候的丫鬟听见,您就大错特错了。

当时我在老爷书房的时候,府里伺候的王管家也在,老爷吩咐我做的这些事,王管家也得听得一清二楚。若是三姑娘不相信,大可以请了王管家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红姨娘此话一出,屋里的冯老安人和林氏,当场就坐不住了。

林氏赶忙吩咐梁嬷嬷把顾玉棠喊到了自己身边,用着只有顾玉棠能够听见的声音道。

“棠儿,你怎么那样糊涂呀那姨娘做事,必定是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到时候她吩咐人把那王管家喊了过来,王管家证实了她说的那些话属实,你该怎么办”

“祖母只管放心吧!她口中的那个所谓的王管家,是不会过来的。今早大厨房的丫鬟来送早饭的时候,就和我说起,王管家这些天跟在六叔去了乡下的田庄,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的。咱们就看这红姨娘该怎么收场才是!”

顾玉棠话罢,又回到了冯老安人的身边的竹椅上,在竹椅上头坐定。

“红姨娘,您既然说府里有一位王管家能替您作证,证明您方才所说的话,句句出自六叔的吩咐,那么就请您,把那所谓的王管家请出来吧!当面锣对面鼓地对质一下,我们就信服了。”

顾玉棠从容不迫地说着,面上没带着半分的慌色,让红姨娘逐渐有些起疑。

难不成是那顾玉棠知道了什么还是她佯装镇定,故意来吓自己的

红姨娘淡淡地笑了笑,她可不是被吓大的,凭这样一个不起眼的毛丫头,就想要吓倒她,简直太小看她了。

红姨娘这样想着,就对着身边伺候的丫鬟吩咐道:“去老爷书房里,看看王管家在不在里面,若是王管家在里面,就把他给我请过来!”

那丫鬟有些犹豫,面上有些难看。姨娘吩咐她去请了王管家过来,想来姨娘还不知道王管家已经赔罪老爷去了乡下的田庄,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可是姨娘如今要她请了王管家过来对质,她该上哪去请王管家呢?

红姨娘看出了小丫鬟面上有些难堪,见她迟迟没有所动,赶忙拉紧她的手,低语了句。

“干什么呢?我不是吩咐你去请王管家吗?愣在这里做什么?”

被红姨娘这样一问,那丫鬟也只能据实相告了,凑近了红姨娘,耳语了几句。

“夫人,王管家已经陪着老爷乡下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了。你现在让我去请王管家,我去哪里给你请王管家来呀”

看着红姨娘拉着身边伺候的丫鬟在一旁窃窃私语,冯老安人以为她们两个在商议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喊了身边伺候的婆子就过去看了一眼。

“红姨娘,你方才不是说王管家听见了六郎对你的吩咐吗?怎么了?那王管家人呢?既然有这个人,还不快些去请她过来”

顾玉棠知道红姨娘是请不来王管家的,也不想和她继续废话,索性就道。

“红姨娘,若是你能请到那所谓的王管家,你就请过来,咱们当面对质一下。若是你请不过来,恕我们不能相信你方才所说的,第一晟哥儿不能交给你带走,第二你几次三番冒犯长辈,至于要怎么罚你,那便是要看冯老安人是怎么处置的了”

顾玉棠这一通话,当即就把红姨娘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及时心中还有其他想要说的话,也哽在了喉中,半晌没有说出,只能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顾玉棠。

这个三姑娘,还真是好管闲事呀!几次三番破坏她的好事,若是有机会,顾玉棠犯到了她的手里,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第三百章 临行前夕(三)

顾玉棠自然知道那王管家已经陪着顾礼华去了乡下的田庄,一时半会赶不回来的,所以红姨娘想要让丫鬟去请了王管家过来对质,只怕是行不通了。

顾玉棠就是知道她们请不回来王管家,刻意给她们下套的,没想到红姨娘竟然没过脑子,直接对着丫鬟吩咐道。

要知道,如今红姨娘身边伺候的那些个丫鬟,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个个机灵能干,哪里会愿意做出得罪红姨娘的事。

只是她们不愿意吃罪红姨娘,又没办法把王管家请回来,只能据实相告,盼着红姨娘看她们据实相告的份上,对她们从轻发落。

好在红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还有个把是机灵地,当即就为红姨娘圆了场,没让她再继续呆立在原地,而是把红姨娘扶到了一旁的竹椅上头坐下。

“三姑娘,我家夫人不过是奉了老爷的命令,来待晟哥儿过去罢了,老爷吩咐我家夫人的时候,在场的便只有王管家一人,如今王管家陪着老爷去了乡下的田庄,一时半会回不来。

既然对质不了,不如就等着王管家回来,夫人再接了晟哥儿走。老夫人,您老人家看这事成吗?”那丫鬟说着,把头转到了一旁,看着坐在软榻上的冯老安人不紧不慢地说道。

顾玉棠望着那红姨娘身边那机灵的丫鬟,淡淡地笑了笑。没成想红姨娘那样蠢笨的一个人,身边还有那样机灵的一个丫鬟!

那个丫鬟可不简单,三句两句就把此事推到了那王管家的身上。那日听到六叔吩咐红姨娘的人,就只有那王管家,如今王管家跟着六叔去了乡下的田庄,一时半会回不来,自然是不能来后罩房对质的。

不过王管家既然不在,她们就没办法把晟哥儿带走。

但这样也给了冯老安人机会,让冯老安人把晟哥儿送去蔡家的机会,如果今日红姨娘想要把晟哥儿强行带走,以她如今代掌着管家大太太的身份,屋里的任何一人,都是阻止不了她的。

红姨娘见身边伺候的丫鬟替她解了围,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大红袍,茶水还没入口,就笑道。

“老夫人,既然如今王管家不在府中,帮我证实这件事的人不在,那我就不急着把晟哥儿带回去。这几日晟哥儿就养在老夫人的院里,待老爷什么时候和王管家一起回来,我再陪着老爷来,一起把晟哥儿接走。”

听着红姨娘说了这一通,冯老安人当即就坐不住了,红姨娘竟还想着把晟哥儿接走蔡氏虽然走了,但临终前却是把晟哥儿托付给了她,让她务必要照顾好晟哥儿。

如今蔡氏尸骨未寒,她怎么能放任红姨娘那厮,把晟哥儿接走呢所以不论红姨娘是得了谁的命令,谁的吩咐,若是想要把晟哥儿从她身边接走,除非她死了。

“红姨娘,怎么说你都是从太太屋里出来的。你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太太在暗中帮你。太太临终前把晟哥儿交到我手中,说叫我好好扶养他,若是就这样让你接走,我岂非对不起九泉之下的敏兰”

冯老安人话罢,只觉得眼前的红姨娘扎眼,没在瞧她,当即就要吩咐人请她出去。

春燕得了冯老安人的示意,叫上了屋里伺候的几个小丫鬟,就来到了红姨娘的身旁,春燕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并道。

“红姨娘,老夫人来命我请您出去!您原先也是伺候人的,晓得我们这些做奴婢说不易,您就不要让我们为难了。”

听着春燕说出‘您原先也是做奴婢’这句话,红姨娘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被狠狠扎了一刀。

春燕这句话,明里暗里都在向她暗示,让她做好自己的本分,她原先也是个奴婢,不过是得了主人家抬举,才坐到了姨娘的位置上。

若是失了主人家的抬举,她也就变得和伺候人的小丫鬟,一般无二了。

红姨娘越想越气,心中的火气又一阵翻涌起来,春燕是冯老安人贴身伺候的丫鬟,她之所以能这样毫无顾忌地说,想来也是得了冯老安人的示意。

红姨娘放下了手中端着的大红袍,一只手轻轻捏着那青花瓷折枝的茶盖,另一只手继续端着那茶碗,茶盖轻轻撞击在茶碗上,发出了一阵井然有序的响声。

红姨娘没说话,依旧是先前为着红姨娘解围的那丫鬟道。

“春燕,你什么身份也敢赶我们家夫人出去我们家夫人再怎么说,也都是老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娶入府的,你一个伺候人的丫鬟,怎么能和我们家夫人相提并论

就你这样的毛丫头,便是留在我家夫人身边提鞋,你都是不配的!”那丫鬟说着,扬起了左手,正要朝着春燕的脸上挥去。

还好顾玉棠及时喝住了她,没有让她成功打到春燕的脸。

“你什么身份,春燕姑娘什么身份春燕姑娘是伺候在冯老夫人身边的,你一个张牙舞爪的丫头,有什么资格在春燕姑娘面前放这些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再说了,若是连春燕姑娘这样老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都不配给你家夫人提鞋,那么宫里面的那些嬷嬷,配给你家夫人提鞋吗?”顾玉棠就是看不惯这样的一个小丫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这里大放厥词!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

红姨娘那样的人,能养成什么样的好丫头出来

顾玉棠这一通,当场就让红姨娘和那丫鬟下不了台,春燕是在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在顾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那丫鬟为着红姨娘,吃罪了春燕,只怕日后在府里,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红姨娘没在意顾玉棠话中所言,绕开了顾玉棠的那番话,直截了当道:“春燕姑娘是老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身份贵重,是我的丫头唐突了,妾身代我的丫头,向春燕姑娘赔个不是。

只是春燕姑娘方才说要请了我出去,妾身不知做错了什么,还是哪里惹恼了老夫人,要老夫人喊了春燕,赶我出去”

顾玉棠听着红姨娘这样说,觉得她如今颇有几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非要冯老安人把话说明白了,把这事摊开了,她才晓得自己错在哪里吗?

可能红姨娘最大的错,就是错在没有自知之明,以为凭着身后的顾礼华,得了顾礼华的疼爱,又代掌了二房的管家大权,就能在顾家二房呼风唤雨了。

蔡氏都没有做到在二房呼风唤雨的地步,底下有那么多个丫头婆子不服蔡氏的,就凭着这红姨娘,能把二房打理得妥妥贴贴吗?

且冯老安人还是二房实际的掌权人,如今她为了要把晟哥儿接走,吃罪了冯老安人,想必她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好过。

若冯老安人再给六叔纳一房管家大太太,到时候只怕这红姨娘,会招架不住吧

冯老安人没瞧着眼前的红姨娘,而是吩咐丫鬟去茶水房端来了茶点,摆在了林氏和她身旁的高几上,“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妾身不知,还请老夫人明示!是老夫人压根就不喜妾身,还是老夫人瞧不上妾身的出身,以为就妾身这样出身的人,教养不了晟哥儿!”红姨娘的话语中,依旧带着几分的不依不饶。

冯老安人也丝毫不客气,当着屋里还有伺候的丫鬟,直言了几句。

“红姨娘,你还知道你自己出身低下呀就你这样出身的人,当初若不是太太病重,老爷身边无人伺候,我怎么会想到纳你进府

以往老爷屋里伺候的丫鬟,只有两个下场,要不就是撵出府,要不就是自请出府!”

见冯老安人话语中重重苛责了那红姨娘,一直坐在屋里,久不做声的齐氏终于开口,附和了几句。

“红姨娘呀!红姨娘,我说你也该知足了,你一个在蔡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如今能做到老爷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很不容易。难不成你如今为了想要把晟哥儿接回自己屋里教养,就要顶撞老夫人吗?”

冯老安人不喜旁人插她的话,听见齐氏开口训斥红姨娘,冷冷瞅了她一眼,就道:“齐氏,不会说话就别开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顾玉棠也觉得齐氏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借着冯老安人先前的话,狐假虎威罢了。齐氏也不是什么好人,一惯喜欢落井下石,方才说那些话,不过是她的本性罢了。

红姨娘被冯老夫人一番话堵得大气耶不敢喘,只得静静地望着面前的冯老安人。

看来还是她小瞧了这老太婆,没想到这个老太婆,竟然不想让她接走晟哥儿,厉声训斥了她一通。

原先她在蔡氏身边伺候的时候,就知道了这老太婆的厉害,蔡氏虽说是个耳根子软的,拿不定主意的,可蔡氏心里却有着自己的主意。

不过是想要把这些事推到老夫人那里,借着老夫人的手,在府里立威罢了。

冯老夫人今日之所以不似往常那样容忍她,当着那么多的丫鬟厉声训斥她,不也是想要借着她,在府里立威罢了。

她可不愿意别人拿她做靶子里立威,红姨娘心里想定了主意,平心静气下来,冲着冯老安人笑了笑,就道。

“老夫人,妾身虽出身低下,比不上原先的太太。但妾身却也是好人家出生的姑娘,不像有些人,还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人明面上瞧着是大家姑娘,谁会想到竟是个来路不明的姑娘”

红姨娘知道,如今坐在屋里的这些人,自然能够明白她话里头的意思的什么。

冯老安人明面上看着像是冯家的大姑娘,可却是冯家老太爷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所幸冯家老太太是给通人请的,没有过对追究,仍旧是把当年冯家老太爷带回来的女童,当做自己亲生闺女一眼,扶养成人。

只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要不是红姨娘此次借机提起,想来屋里坐着的这些人,都不晓得了。

林氏听着红姨娘这些话,心头顿时一震,这红姨娘怎么会知道这件事难不成是有人告诉她的

林氏这样想着,朝着身旁坐着的冯老安人看了一眼,见她面上没带着旁的表情,显然是气在心头,忙劝了几句。

“二弟妹,红姨娘病了,快快叫人请她出去吧!喊几个得力的大夫回来瞧瞧!”

见冯老安人仍旧静静地坐在软榻上,没有任何反应。林氏赶忙吩咐屋里的春燕道:“春燕姑娘,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红姨娘已经病了吗?快快把她拉下去,莫要惹了你家老夫人生气。”

林氏提醒了一句,春燕当即就醒悟过来,喊上了屋里站着的几个粗壮婆子,就朝着红姨娘身边走去。只是春燕这回没有再言语,带着那些个粗壮婆子,上前就要把红姨娘给绑住。

春燕带着婆子扑过去的时候,红姨娘向着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使了个眼神,那些丫鬟明白了红姨娘的意思,就齐齐护在了红姨娘的身前。没让春燕和那几个婆子上前靠近半步。

看着眼前的情形就要焦灼起来,顾玉棠看着那不动声色的红姨娘,淡淡道。

“若是红姨娘还想在顾府待下去,棠儿奉劝姨娘一句,还是带着你的丫鬟出去吧!如今你不过仗着得了六叔的宠爱,就在后罩房耀武扬威,几次三番顶撞冯老夫人。

若是六叔回来,知晓了姨娘的这些行迹,难不成六叔还能为了姨娘,来寻冯老夫人出气不成”

林氏先前已经让阿华暗示她不要卷入二房这些无谓的纷争里头,可她就是见不得红姨娘那副耀武扬威的模样,如今得了六叔的宠爱,就敢和冯老安人对着干。要是日后生下个一男半女,这顾府,还不闹翻了天。

顾玉棠好言相劝了几句,谁知道那红姨娘还是没能听进去,装作没听见顾玉棠方才的言语,把视线移到了顾玉棠的身上,恶狠狠地说道。

“三姑娘应该知道,您如今是在顾家二房,不是在顾家长房。在二房,还轮不到三姑娘来对妾身说三道四,妾身就是不敬婆母,就是想要和婆母对着干,三姑娘能拿妾身怎么办”

红姨娘这番话,不仅挑衅了长房,还正大光明地说出了她就是不敬婆母,就是想要和婆母对着干。

话罢,红姨娘冷冷地望着对面的冯老安人,她想要看看,这冯老安人听了她这番话,会做什么样的反应

但冯老安人的反应,却出乎她的预料,冯老安人面上并没有显露出多少不悦,依旧淡淡地,只不过对着一旁的春燕吩咐了几句。

“春燕,喊个丫头去给老爷递信,就是红姨娘不敬婆母,屡次三番顶撞婆母。该怎么处置,就听他的意思了。”

春燕得了冯老安人的吩咐,冷冷地瞅了一眼红姨娘,带着屋里的三五个丫鬟,就出了屋门。

“老夫人,您别想着拿老爷来压我!我可不怕你!原先蔡氏怕你,那是因为她耳根子软,拿不定主意,我可不她!她好拿捏,不代表我也好拿捏!”

红姨娘话罢,吩咐身边伺候的丫鬟放了那些个粗壮婆子,瞧了顾玉棠一眼,就带着冷笑出了后罩房。

第三百零一章 临行前夕(四)

红姨娘走后,林氏吩咐了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几个丫鬟留下来善后,陪着冯老安人说说话,就带着顾玉棠离开了后罩房。

堂屋里头,茶水房伺候的小丫鬟已经把午饭做了上来,摆了满满一桌。顾玉棠和林氏一回来,洗漱过后就准备用饭了。

顾玉棠坐在林氏的对面,看着满满一桌的菜,迟迟没有动筷,脑中还在想着在后罩房里头发生的那些事情。红姨娘实在太放肆了,她真是不知道这样的人,六叔当初是怎么瞧上的

看着顾玉棠久久没有动筷,林氏就知道她心里头想着事情,朝她身后站着的阿华示意了一眼,阿华知道了林氏的意思,拍了拍顾玉棠的肩头,把她的思绪从九霄云外拉了回来。

“姑娘,今天的午饭,是老夫人特地吩咐小厨房做的,都是您爱吃的菜。有香酥鲫鱼,醉虾,醉蟹,还有酒酿圆子,您好好尝尝!”阿华说着,把先前口中说的那几道菜,一样给顾玉棠夹了一点,放在了顾玉棠面前的小碟里。

看着阿华帮自己夹好了菜,顾玉棠没做多想旁的,就用了几块那小碟里头的饭菜。只是她心里头装着事情,吃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地,还没过几口,顾玉棠就没了胃口,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看着顾玉棠用过几口饭菜,就把筷子放下,林氏以为她不喜欢今天的这些饭菜,就问了几句。

“棠姐儿,这醉虾和醉蟹你前几天不是吵着要吃吗?怎么才用了几只

还有那酒酿圆子,是你前几日念叨城东老张头家的,你说那酒酿圆子老张头家有独门秘方,味道和旁的不一样,我一大早就让人去排队买了,怎么才用了几个”

“祖母,棠儿心里头想着事情,用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了。这些东西若是祖母觉得扔了可惜了,就赏下去,让阿华大寒她们也跟着尝尝吧!”

顾玉棠话罢,阿华就端了一盏茶水过来,伺候着顾玉棠漱口。

吃了醉蟹,顾玉棠只觉得整张嘴油腻得很,用茶水漱了三四遍,仍旧没有把嘴中的油腻之感给去除了,还是又很大的油腻味。

林氏知道了顾玉棠没了胃口,就吩咐梁嬷嬷下去端了开胃的酸枣和蜜饯上来。

“你快些尝尝!这些酸枣和蜜饯都是那老张头家的,那老张头说你最爱吃他家的点心,我就让你拾了半筐。”

梁嬷嬷把蜜饯和酸枣端上来后,摆在了顾玉棠身旁半人高的小桌上。顾玉棠看着那蜜饯的模样,很是精致,就拿了半块给阿华,自己也拿起了半块,尝了几嘴。

果真是城东老张头家做的点心,这蜜饯带着的香气,和那酒酿圆子,酸枣带着的香气,并没有什么不同。

老张头家的点心之所以有那么多的回头客,就是因为他们家的点心里头,带着一股特有的香气,一闻见,就能让人食欲不振。

可顾玉棠压根就没心思用饭,即便是有了那香气的催使,顾玉棠前前后后,统共才用了半碗饭。

林氏用完饭后,就吩咐茶水房的丫鬟进来,把桌上那些才动过几口的菜肴撤了下去,摆上了先前让梁嬷嬷端进来的那些个茶点。

“棠姐儿,我知道你心里头还想着你冯祖母和那红姨娘的那些事!你只需记住一点,这些事都是二房自己个的私事,咱们既然和二房分家了,就没必要再踏足二房这些个私事里。免得咱们做了好人,惹了某些人的不快!”

林氏小心翼翼地向顾玉棠叮嘱着,她不强求顾玉棠能把她的话全部听进去,她只求顾玉棠能够听进去一星半点,再也不要涉足在二房这些个无谓的琐事中。

见顾玉棠没有做声,林氏以为她听进去了些许,又接着说道。

“棠姐儿,二房这些个无谓的琐事,自有你冯祖母和你六叔父做主,你冯祖母是你六叔父的生母,总不会叫你冯祖母受了委屈,让那红姨娘继续在府里作威作福的。”

“祖母,冯祖母待棠儿好,棠儿不愿她遭了红姨娘那厮的欺负。那红姨娘不过仗着身后有六叔父撑腰,就在府里耀武扬威,竟还想把晟哥儿接到她身边扶养。

六叔母临终前,已经把晟哥托付给了冯祖母,也只有冯祖母能够护了晟哥儿周全。”顾玉棠没听林氏的劝告,依旧说着她心里面的想法。

“棠儿,你怎么也变得糊涂起来了咱们马上就要回澄江了,实在不该把那么多的时间耗在这里你是长房的姑娘,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长房,若是你执意趟这趟浑水,那么相当于你把长房也拉了下去!

做这些事情有多危险,你可知道”林氏看着眼前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冯老安人的顾玉棠,又是劝了一遍。

顾玉棠和林氏说话的时候,屋里凡是知趣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只留下了梁嬷嬷和阿华两个人伺候。

“祖母,棠儿不知道做这些事能又什么危险,但是棠儿知道,冯祖母待棠儿好,棠儿万万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她!

棠儿知道祖母心里头顾忌着这些,一直不愿棠儿卷入这些琐事里面,可棠儿既然客居在二房,就不能不管!”顾玉棠说着,已经把面前的林氏气得不行。

棠儿明明什么都明白,为什么就是想不通看不透呢?

林氏心里头为着顾玉棠着急,还是耐下心来,又劝了一句。

“我的棠姐儿呀!你就真的以为你那六叔母,不知道那红姨娘几次三番顶撞你冯祖母

你那六叔父,可是对那红姨娘宠得紧,不仅取消了红姨娘每日的晨昏定省,还和红姨娘说了,除了逢年过节,不必日日去和你冯祖母请安。”

“蔡氏活着的时候,那晨昏定省可是日日不停地,你那六叔父,可从来没用想过,要让那蔡氏停了每日的晨昏定省的呀!”

林氏生怕顾玉棠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怕顾玉棠遭表面上那些事物给迷惑。心里面心疼她,和她说明白了那红姨娘,为何敢一而再再而三顶撞冯老安人的原因。

红姨娘得了顾礼华的宠,自然是什么事都敢做。只不过是不敬婆母罢了,又不是什么样杀头的大罪,便是红姨娘做了,也没有多少人敢对她说三道四。

“祖母的意思是想说,这些事情都是由六叔父属意过了否则以红姨娘那样低下的身份,是不敢做出违逆婆母,不敬婆母的事情出来的”顾玉棠仍是不解此事,又大胆地问了句。

“你那六叔父,自幼便和你冯祖母不和,如今不过是借着那红姨娘的手,给你冯祖母气使罢了。

这些事情都不是我们力所能及地,还是让你冯祖母自己个处置吧!你冯祖母背后有冯家帮衬着,你六叔父也不敢做出太过越举的事情出来的。”

林氏话罢,一个丫鬟急匆匆地推门走了进来,来到了林氏身旁。

因着顾玉棠不是外人,那丫鬟也没有顾忌,当场就道

“老夫人,冯老夫人那边差人过来了,说是要请了老夫人过去,给拿拿主意。如今冯老安人已经在后罩房哭得不成型了,齐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没法子了,才喊了丫鬟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是齐氏喊丫鬟过来报我的,而不是我那二弟妹”林氏心中不想去,但总是要问明白了是谁请她过去的。

若是冯老安人亲自喊了丫鬟过来,请她过去,无论怎么说,她都该去瞧一瞧的。

可如果是齐氏的话,那她就得好好考虑考虑,该不该过去瞧瞧了毕竟齐氏心里头想着什么,她还暂且不知道。

林氏正要说话,就听见顾玉棠问那丫鬟道:“冯老夫人怎么样了?可好些了晟哥儿如今在哪里”

第三百零二章 多管闲事

因着林氏仍在屋里,那丫鬟不敢擅自做主回了顾玉棠的话,朝着林氏的方向望了一眼,见林氏没有表露出什么一异样,这才把目光移了回来,望向了身前的顾玉棠,回道。

“姑娘,自从红姨娘气了冯老夫人一通之后,咱们走后,冯老夫人就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自己一个人歪在了一旁的软榻上,生生哭了一阵。好半晌冯老夫人贴身伺候的春燕姑娘才发现,忙吩咐丫头去把齐氏请了过去。”

小丫鬟说着说着,突然停了停,朝着林氏又望了一眼。

她原是在林氏身边伺候的丫鬟,是林氏从澄江带下来的几个丫鬟之一,因着前些天冯老安人夸了一句她伶俐,想要把这个丫鬟要到自己身边伺候,林氏就借机把这个丫鬟安插到了冯老安人身边,以便能时时得知后罩房里头的情况。

顾玉棠虽说是林老夫人的嫡亲孙女,却不是那丫鬟的正经主子。林氏是她的正经主子,她向顾玉棠解释方才那一通的时候,心里面就在打着鼓,生怕林氏听去了一句半句不中听的,当场就罚了她。

瞧着林氏的面上没起什么异样,她丫鬟才敢继续说道。

“三姑娘,齐氏去瞧过冯老夫人后,和冯老夫人在内室里头说了好一阵话,半晌之后,齐氏就喊人传出话来,说是要请老夫人过去一遭,好劝劝冯老夫人,给她拿拿主意。”

林氏还没有说话,林氏身边伺候的梁嬷嬷突然就抱怨了一句。

“天天请老夫人过去给拿主意的,冯老夫人身边,就没一个忠心体己的人吗?咱们家老夫人是那种随传随到的人吗?”

梁嬷嬷抱怨了这一通,当即把那个正在说话的丫鬟,给打断了,硬生生把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一起堵了回去。

那个丫鬟后面的话是想说,冯老夫人既没有明说让老夫人过去,那这件事便是那齐氏的主意,齐氏毕竟是外面的人,大可不必理会她。

林氏也听到了梁嬷嬷的抱怨,觉得她说得对,每回自己那二弟妹出了什么大事小事,都要喊她过去,一起商量着解决。

只是不知道这回是怎么了,没亲自喊了贴身伺候的春燕过来请她,倒是喊了旁的丫鬟过来报信,好明显这件事便是那齐氏的主意。

既然这事是齐氏的主意,那她大可不必亲自过去,喊个小丫鬟过去瞧瞧就罢了。

林氏心里头这样想着,就对着身边伺候的梁嬷嬷道。

“春平,既然冯老夫人喊了丫鬟来请我过去,我身子乏了,待会要歇息半晌,你就代我过去瞧瞧吧!若是我那二弟妹缺了什么,断了什么,无需要禀报我,吩咐府里伺候的管事下去置办吧!”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就要推门出去,却被顾玉棠一把拦住了她。

“祖母,棠儿想要去看看冯祖母,您就让梁嬷嬷带着我一起过去吧!”顾玉棠望着眼前的林氏,缓缓问了句。

“不许!我不许你去!棠姐儿,咱们马上就要启程回府了,就不要在节外生枝了。你是咱们长房的姑娘,祖母不希望你再卷入到二房这些个糟心事里头!

在启程的这些日子里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屋里,就算不绣花作画,就挑几本话本,打发时间,不要出门了。”林氏话罢,就朝着顾玉棠身后站着的阿华和大寒吩咐道。

“阿华,大寒,你们都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这些日子二房的糟心事多,你们两个务必要看好你家姑娘,若是把你家姑娘放了出去,让她和红姨娘之间起了冲突,把长房卷入了这些糟心事中。

便是把你们两个打杀了,也是不够赔的!”林氏的话语极其严厉,把听着吩咐的阿华和大寒吓得惧是一愣。

好在阿华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当即就回道:“老夫人,奴婢们晓得了。奴婢们一定会谨记老夫人的吩咐,看好姑娘,不让姑娘出门的。”

林氏看着顾玉棠在一旁紧紧地盯着她,就知道棠姐儿心里头一定不满自己这样的举动了,可是她为了棠姐儿好,不得不这样做。

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华和大寒,林氏索性心一横,又嘱咐了几句。

“阿华,大寒,你们两个都是姑娘贴身伺候的。怎么马上就要回程了!在这些日子里,你们两个务必护好了姑娘,莫要叫姑娘受了旁人的算计。

还有便是,回到澄江后,你们两个更是要护好姑娘,府里的牛鬼蛇神,可比这二房的,要多得多。”

林氏话罢,朝着阿华和大寒挥了挥手,示意阿华和大寒把顾玉棠给带出堂屋。

顾玉棠虽不情愿,可祖母已经当着她的面,向着阿华和大寒吩咐了这么多,若是自己不从,大寒和阿华一定会受自己牵连。到时候祖母怪罪下来,受罚的还是大寒和阿华。

阿华把顾玉棠带出堂屋后,把顾玉棠带去了一处僻静的假山亭中。

甩开了身后跟着的丫鬟,又绕了几处芜廊,阿华终于把顾玉棠带到了那处僻静的假山亭,吩咐大寒去假山后把着风,阿华就向顾玉棠解释了一通。

“姑娘,奴婢并非背叛您,只是这些事既是老夫人当着您的面吩咐下来的,若是奴婢们不答应,只怕老夫人下了脸呀!还有就是,老夫人之所以这样吩咐我们看着姑娘,也是为着姑娘着想呀!”

因着在凉亭上,周遭都是假山,若是说话的声音大,势必会有回音,所以阿华说话的时候,极其小心谨慎。

就算阿华不向她解释这些,顾玉棠也是知道她们是非答应不可的。

祖母吩咐下来的事情,她们这些个伺候人的小丫鬟,特别是伺候自己的丫鬟,怎么能不答应

即便是为着自己,逞了一时之强,不应下祖母的吩咐,事后若祖母怪罪下来,是不会轻饶了她们的。

“阿华,我不怪你们,你们都是在我身边伺候的,我哪里舍得让祖母责罚你们祖母当众罚了你们,就是打了我的脸面,我想着祖母也不会叫我当众失了脸面吧”顾玉棠说着话,谨慎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如今整个府里都是红姨娘安插的人,保不齐长廊这边,就有她安插过来的丫鬟,若是叫那些个丫鬟听去了一句半句的,传到了红姨娘的耳中,更是让红姨娘拿准了她。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她知道姑娘心里头不要责怪她们应下了老夫人的吩咐。姑娘心里头装着她们,自然不希望她们两个遭了老夫人的责罚。

只是近些日子,二房的糟心事的确太多,红姨娘又借机得势,姑娘又当着两位老夫人的面,当场就下了那红姨娘的面子,想着往后那红姨娘,是不会轻易放过姑娘了。

姑娘经常为着冯老夫人意气用事,做出顶撞了红姨娘的事出来。老夫人让她们两个看住姑娘,也是不无道理。所以,阿华既然应下了老夫人的吩咐,就还要再劝着姑娘。

“姑娘,冯老夫人待姑娘是不错,就像自己的亲孙女一样。可冯老夫人待姑娘再好,也不是姑娘的亲祖母,林老夫人才是姑娘的亲祖母,且林老夫人为着姑娘的这些事,经常着急上火,为姑娘着想。

姑娘也该为着老夫人着想着想,这些日子就不要出门了,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看着顾玉棠一副不愿听她讲下去的模样,顾玉棠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还没等阿华把话说完,顾玉棠就抬眸,冷冷瞥了阿华一眼。

“阿华,什么时候竟连你也跟着祖母来劝我了我自己如今在做什么,我心里面有数,你就不用为我着想了。冯祖母待我好,如今那红姨娘几次三番顶撞她老人家,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看着自家姑娘一副不听劝的模样,阿华就知道自己劝不了她的。连林老夫人都劝不住姑娘,就凭她,能让姑娘听她的话吗?

阿华在心里暗中叹了几声,最后还是道。

“姑娘,您就听阿华一句劝吧!不要再卷入到二房这些个糟心事里头了,听说定武侯夫人陶氏已经派了丫鬟去府里头,和大太太商量姑娘的婚事了,姑娘这些日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等着大太太喊人下来接我们回去吧!”

顾玉棠还想要再说点什么,可当听见阿华说定武侯夫人已经派了丫鬟去府里和母亲商量自己的婚事的事后,她还是停住了,没再继续说话。

自己的婚事和爹爹和母亲的那些琐事都还没有彻底解决,她又卷入到二房这些个琐事里头,是不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她的确是多管闲事了,毕竟这些事和她没有半文钱关系,可冯老安人待她那样好,和嫡亲的孙女并没有什么两样,难不成就要她看着冯老夫人遭了红姨娘那厮欺负不成

良久之后,顾玉棠终于想通了。二房的事自有六叔父,她一个小辈,实在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卷入长辈们这些个纷争中。

站起身望着后罩房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顾玉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呼了出去,对着身旁的阿华道:“阿华,咱们走吧!回东厢去!”

听见自家姑娘要回了东厢,阿华马上就笑逐颜开起来,喊了在假山前把风的大寒,就把顾玉棠送了回去。

阿华把顾玉棠送回东厢后,就去了一趟西厢。刚把顾玉棠伺候梳洗完毕,在西厢的石头就喊了个丫鬟过来,把阿华喊了过去。

酸枝木的圆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点心,有杏仁酥有油饼还有糖油果子,都是阿华喜欢吃的。

阿华坐在了已经摆好的绣凳上,石头提着一个银质的提梁壶,就从茶水房走了进来,看见阿华已经对着摆在桌上的点心大肆动口,石头笑了笑,把那提梁壶中已经沏好的茶水倒了出来,摆在了那些个点心旁。

“看你一副饿老鬼的模样,你是有几天没吃过这些东西了你们家姑娘不是得了林老夫人赏下来的那些点心,她就没有给你尝几块”

石头嘴上一面说着,手还一面把那些个精致的点心,往阿华的面前推。

阿华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几块杏仁酥,又喝下了几盏茶水,这才渐渐慢下了进食的速度。

又喝了一杯石头亲自倒给她的茶水,她这才腾出嘴来,就道。

“石头,我们家姑娘这些日子心情不大好,老夫人见我们家姑娘心情不大好,就没再让人三天两头往我们院里送点心了。跟你说实话,这样好吃的点心,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了,心中早就想吃了。”

没过多少功夫,桌上摆着的点心,已经被阿华刚解决了一半,石头坐在一旁亲眼看着,看的目瞪口呆地。

“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你这样的吃法,和那些个饿老鬼投胎的人,还有什么两样”石头继续劝着阿华,阿华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地用着桌上的点心。

见阿华已经把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点心差不多消灭完了,石头突然想起阿华方才说,顾家姑娘心情不大好,自家哥儿临走前,可是吩咐了他,让他务必要照顾好顾家姑娘。

如今顾家姑娘心情不好了,他还是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华,你方才说你家姑娘心情不大好,是谁惹你家姑娘生气了是不是你呀”

“石头,我哪里有那样的本事惹我家姑娘不痛快,前些日子我家姑娘去看了冯老夫人,瞧着冯老夫人受了那红姨娘的欺负,就想着帮帮冯老夫人,谁知道我家老夫人不肯。

任凭我家姑娘如何说,我家老夫人就是不肯,自此,我家姑娘心情就不大好了。”阿华嘴上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石头,见石头紧紧地盯着自己看,像是在瞧着什么稀奇古怪的生物一样。

“石头,你是不是疯了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是我脸上有花还是有银子,竟让你看得那样入迷!”

话音刚落,阿华就朝着已经看得痴呆的石头挥了挥手,想看看他还有没有反应。

“你是说,顾家姑娘这几日正在为着冯老夫人的事,着急上火”石头无视了方才阿华的左右举动,就问了她这么一句。

阿华点了点头,就道了一声‘是。’

“你说你们家姑娘怎么就那样好管闲事呀这些事明明是顾家二房自己个的私事,你家姑娘来横插一脚,不是遭红姨娘那人恨吗?我可是府里伺候的下人说了,六老爷已经和那红姨娘说好了,待蔡大太太的桑期一过,六老爷就要把那红姨娘提做了掌家大太太。

虽说那时候你家姑娘已经回了澄江,可二房毕竟和长房是同姓同宗,日后还有相求的事情,难免那红姨娘记着以前的仇,和你家姑娘间起了磕磕碰碰”

石头的顾虑并无不妥,只是这些顾虑自家姑娘也清楚,为何她还有一意孤行呢?

阿华心里头实在是想不明白,不过她也劝过姑娘来了,姑娘不听劝,她也是没法子的。

“石头,要不你把这些事递回侯府去,和姜家公子说说,让姜家公子写了信下来,劝劝我家姑娘。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已经劝了我家姑娘好些次了,只是姑娘不听劝,我们也没法子。姑娘心里头装着姜家公子,或许会听了他的劝呢?”

阿华这样说,从绣凳上站了起来,拉着石头的手就去了隔壁的书房。

姜知明还住在西厢的时候,冯老夫人单独给他设立的书房。

姜知明虽然走了多日,可这书房里头的陈设,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阿华让石头坐在书案前,正准备让他写了信,回去告了姜家公子这些事,让姜家公子在信里头劝劝自家姑娘。

“阿华,你家姑娘心里头虽装着我家公子,可也不是我家公子说什么,你家姑娘都听的。且公子这些事情忙着大姑娘的婚事,只怕是无暇给你家姑娘写信了。”

石头嘴上这样说,手上却已经把写给姜知明的信给写好了,了了几句话,就概括了这些日子朋普发生的事。装在了信封里,阿华给那封信上了火漆。

“不管我家姑娘听不听你家公子的话,总是要试试的。难不成就要这样看着我家姑娘一错再错下去”

阿华话落,看了一眼身后的西洋大摆钟,时候不早了,她该回去了。

第三百零三章 石头阿华

傍晚,夕阳渐渐要落下山头,霞光散满了整间屋子。

林氏并没有在屋里用饭,而是吩咐梁嬷嬷把饭桌挪到了庭院里,庭院里头,寒风乍起,吹得人一颗热心也凉了下来。

林氏白天的火气,被那些个凉风一吹,也消散了不少。

因着白天的时候,林氏吩咐了阿华和大寒两个人牢牢看住了顾玉棠,不许放她出门,所以顾玉棠的晚饭,并没有过来堂屋这边吃,而是由林氏吩咐了大厨房,让大厨房把顾玉棠的晚饭送去东厢房去。

梁嬷嬷依旧在林氏身旁给她布菜,看着林氏久久未动筷子,梁嬷嬷夹了几块林氏素日里喜欢吃的荞糕到林氏面前的小碟里。

“老夫人快尝尝,这是你素日里爱吃的荞糕。大厨房做点心的厨娘告老还乡了,这荞糕,还是那大厨房新招进的厨娘做的。知道老夫人爱吃那带着一点苦味的荞糕,那厨娘特地没有放糖。”

听梁嬷嬷说那荞糕是大厨房新来的厨娘做的,林氏没有用筷,直接上手拿了一块,掰成了两瓣,细细地尝了尝,果真是没有放糖,这荞糕里,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不过好在做这点心的师傅手艺极好,那苦味转瞬即逝,半晌后就开始回甜,那苦味在人的嘴里,并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

“春平,大厨房新来那厨娘,赏一两银子吧!也是难为她了,叫她把这荞糕里的最后一丝苦味都去除了。我不想吃太甜的,也不想吃太苦的,这荞糕不苦不甜,刚好合适。”

林氏朝着梁嬷嬷吩咐完,又动手拿了几块荞糕,往自己嘴里送去。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挥手就招来了一个屋里伺候的丫鬟,让丫鬟拿了银子,去赏给那做荞糕的新厨娘。

“老夫人,若是您实在喜欢,不如您和冯老夫人好好商量商量,把那厨娘要了回去。一个厨娘而已,冯老夫人还是会给了您的。”

梁嬷嬷这样说着,却不敢吩咐丫鬟去大厨房和那厨娘说这件事。林氏都还没有开口,她还不敢做那样僭越之事。

“你说的对,一个厨娘罢了,我犯不着亲自开口和我那二弟妹提了,让她把那个厨娘送我。”林氏上一句刚说完,捧起了丫鬟新沏好的碧螺春,轻轻饮了一口,又接着道。

“春平,我交代你下去办的事情,可办妥当了老大媳妇是怎么个意思是老大媳妇亲去仙元观接我们还是老二媳妇亲去仙元观接我们”

梁嬷嬷顿了顿,忙回道:“老夫人,听澄江递下来的消息,大太太忙着府里的事,嘱咐了二太太去仙元观接我们。且大太太已经和仙元观的张大天师说好了,回程那日,我们会在仙元观借宿一晚。”

前两天,林氏就吩咐了梁嬷嬷,让梁嬷嬷喊人去了澄江,问了那晚在仙元观暂住的事宜。

临近年关了,府里的大事小事都需要杨氏亲自裁定,杨氏自然是脱不开身,而梁氏,则是忙着玉成哥儿的婚事,因着玉成哥儿的婚事和小年夜起了冲突,梁氏已经和四川海家商量好了,待过完小年夜,再让玉成哥儿娶了海家的姑娘过门。

听着梁嬷嬷这样答道,林氏又捧起了身旁的那盏碧螺春,却久久没有饮下。

“这些事宜都是老大媳妇和仙元观的张大天师商议的,老二媳妇,就一点主意都没有老二媳妇还真是孝顺呀!”

林氏的最后几句话,暗暗加重了语气,显然是对梁氏不满。

梁嬷嬷当即就明白了林氏的意思,心中一番思索,就道:“老夫人也别气了,二太太如今正忙着玉成哥儿的婚事呢。

二太太还是执意要把那个福建林家的姑娘嫁过来,海家的大太太为了这件事,已经延误了和玉成哥儿的婚事,若是再由二太太胡作非为下去,只怕咱们家和海家的这门婚事,算是泡汤了。”

“这不就是她想要看到是结果吗既想要和四川海家攀上亲家,又不愿放过那福建林家,不就是落得这个局面吗?到时候若是那海家起了旁的意思,你喊几个丫鬟去福建林家使使力,让林家大太太暗中使点法子,让那梁氏里外不是人!”

林氏对梁氏素来不满,先前听着来接自己回去这些事都是杨氏的主意,她心中的怒火一下子窜上了心头。

梁氏给她整不痛快,她自然也不能让梁氏痛快。

梁嬷嬷以为林氏说的是气话,忙追问了句。

“老夫人,此举怕是不妥吧玉成哥儿不是二太太,玉成哥儿素来是个孝顺的孩子,听说他与那海家姑娘见过几面后,两人就互生了情愫。就算您不为着二太太着想,也该为玉成哥儿想想才是!”

经梁嬷嬷这么一劝,林氏才逐渐有些醒悟过来。那些个糟心的事情,都是梁氏在背后搞出来的。

玉成哥儿虽是梁氏亲生,可和梁氏却不是一路人,她不能为了要惩治梁氏,就毁了自己孙儿的婚事。

想好了法子后,林氏这才吩咐梁嬷嬷道:“春平,喊个人去给玉成哥儿带句话,若是他真心喜欢那海家姑娘,想要顺顺利利把她迎娶进门,他就带着海家姑娘到海家大太太跟前说说。

如今海家大太太不过是再和梁氏置气罢了,当海家大太太瞧着两个孩子情投意合的模样,是会位置她们着想的。”

梁嬷嬷心中担忧着,若是梁氏借着这个机会,以为海家大太太松懈了,想要让玉成哥儿再娶那福建林家的姑娘回来怎么办老夫人这不是弄巧成拙,让好事变成坏事了吗?

想了又想,最终梁嬷嬷还是劝道。

“老夫人,喊了玉成哥儿和那海家姑娘去劝了海家大太太也不行,若是二太太死咬着不松口,非要让玉成哥儿娶了那福建林家的姑娘回来怎么办到时候咱们这,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林氏听着梁嬷嬷这样说,才惊觉自己方才所吩咐下来的那些事,有了些许的失误。

若玉成哥儿和海家姑娘一起去劝了海家大太太的话,劝得海家大太太松了口,改了婚期,那梁氏那边,岂不是要以为是海家大太太松懈了,她就可以借机让玉成哥儿娶了那福建林家的姑娘。

梁氏的如意算盘打得实在太好了,她知道自己不放心玉成哥儿的婚事,必会插手进去。

既然这样,那她就请了人去劝梁氏好了,梁氏这边的思想工作做完后,才去做海家大太太那边的思想工作。

想定了主意,林氏就吩咐道:“梁嬷嬷,待会你代我写封信回去给二老爷,让二老爷好好劝劝那梁氏,玉成哥儿可是她亲生的,那可是玉成哥儿的终身大事,莫要让她给搅黄了。”

“老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二老爷二老爷向来对二太太是个言听计从地,老奴写了信回去给二老爷,二老爷就能听了老夫人的吩咐,帮着我们劝二太太吗?”梁嬷嬷所忧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二媳妇说一,老二绝不敢说二的。喊了他去劝梁氏,说不准被梁氏套出来后,梁氏还让他来劝自己。

林氏左想右想,始终是没有想到一个周全的法子。老二是劝不了梁氏的,那么府里就只有杨氏一人,能够帮着她劝梁氏了,杨氏毕竟是顾家长房的掌家大太太,她说的话,梁氏还是要听个七七八八的。

“春平,既然老二不行。就让人带了话回去给杨氏,和杨氏说说棠姐儿的婚事,借着棠姐儿的婚事,说说那玉成哥儿的婚事。把海家大太太这件事和杨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说,以她的聪明才智,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林氏话罢,梁嬷嬷就照着林氏的吩咐下去做了。

临出门的时候,梁嬷嬷又问了一句。

“老夫人要不要喊人去东厢房那边说说,我们要写信回去给了大太太。问问姑娘,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大太太说的”

第三百零四章 阴谋再起(一)

“不必了,府里那些个糟心事,还是别让棠姐儿知道的好。她素来是个爱多管闲事的,若是再知道了这些事,岂不是更要写信回去,帮着玉成哥儿拿主意了。

如今棠姐儿是长大了,做事也有了自己的章法,我瞧着不消两年,只怕还要越过了玉成哥儿。”林氏嘴上是这样说着,心里却对顾玉棠很是喜欢。

棠姐儿做事有章有谱,没有丝毫的越举出错,外人看上去,始终还是要夸她几句教养有方的。

且她瞧着如今的顾玉棠,虽说明面上看着没什么,但心里头已经拿定了自己的主意,若是她想要做的事,别说是十头牛了,就是成百上千头牛,也是拉不动她的。

她心里执意要帮那冯老夫人,且由着她去,若是出了什么事,自有她护着,想来那红姨娘和六郎看在自己的面上,也不敢对她太过为难。

梁嬷嬷看着林氏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浅淡的笑意,就知道林氏心里面对三姑娘,还是很满意的。

尽管三姑娘数次多管闲事,可老夫人也是只吩咐了阿华和大寒两个人牢牢地看着三姑娘,可就三姑娘那样一个泼皮猴子的性子,再加上阿华和大寒对三姑娘的忠心,只怕她们两个是看不住三姑娘的。

不仅看不住三姑娘,或许还会帮着三姑娘逃出了那东厢房。

“老夫人,要不奴婢还是过去东厢房走一遭吧!正好把那厨娘做的荞糕带过去一点,给三姑娘尝尝!

三姑娘心中念着回家念了那么些日子,总是想着大太太的,要不老奴还是过去问问,看看三姑娘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大太太说,老奴也好写在了老夫人递上澄江的信里头”

梁嬷嬷抬头望着身旁的林氏,见林氏继续用着小碟里头摆着的荞糕,随后把那碟荞糕往梁嬷嬷这边挪了挪。

“春平,这荞糕,还是吩咐厨房,装点过去拿给她尝尝吧!至于那写回澄江的书信,写信的人是谁你,你想要写了什么人什么事递回去,那便是你自己的事。”

林氏这样说,已经默许了梁嬷嬷可以去问了顾玉棠,想要让顾玉棠把想要对杨氏说的话,都写在信里头,随后递回澄江。

“老奴就知道老夫人心里头还是疼着咱们三姑娘的,老奴这就去吩咐大厨房再做一屉荞糕过来,一会带过去给三姑娘。”梁嬷嬷话罢,就径自退了出去。

梁嬷嬷退出去后不久,林氏才想起来还有旁的事没有吩咐她。

前些日子冯老夫人喊人送了些苏州精致小点过来,因着顾玉棠同她赌了气,林氏就没有吩咐丫鬟给顾玉棠送去,如今她既吩咐了梁嬷嬷过去东厢房,正好带上了那些个精致点心。

林氏唤来屋外守着的已经小檀进了门,随后把那盒子点心交给了她,由叮嘱了她几句,让她把那匣子点心送去了东厢房。

看着林氏站在屋门前,目送着那个送点心的丫鬟离开,冯老安人指来林氏身边伺候的丫鬟茗溪从里间拿了一件墨狐皮的大氅出来,披在了林氏的肩头,淡淡道

“既然老夫人心里头装着姑娘,不妨亲自过去看看三姑娘见着了老夫人,您们二人前两日的介怀,也能消散了。”

林氏系紧了那墨狐皮的大氅,向着身后站着的茗溪看了一眼,随后道。

“罢了罢了,我喊了梁嬷嬷亲自去看看她就行了。棠姐儿大了,我终究是不能护着她一辈子的,如今在顾府里头,我尚且能护着她,若是日后去了婆家,难不成我还能继续护着她”

林氏此话一出,那茗溪便不敢再多嘴,只能继续在林氏身边侍候着。

林氏转过身又看了那茗溪一眼,才想起来这丫头原是冯老夫人指来她身边伺候的,既然原来是冯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那她就吩咐这丫头去后罩房那边瞧瞧,看看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齐氏那丫头,究竟是在后罩房里头,翻起了怎样的风浪

“茗溪呀!我才想起来了,你原是在我那二弟妹身边伺候的,如今她又病了,我无暇亲自过去瞧瞧她,你便代我,亲自过去瞧瞧她吧还有便是,听听那齐氏是个什么意思”

林氏话音刚落,从随身的荷包里头拿出了一两银子,塞到了小丫鬟茗溪的手里。

“过去的时候,小心谨慎些。到底你是我那二弟妹指来我身边伺候的了,若是叫那些个有心机的人瞧出了什么,于你,于我,都是毫无益处的。”

林氏这话里有话,当场就把那个叫茗溪的小丫头吓得不行,连林氏塞到了她手里的那一两银子,差点就没有握紧,摔在了地上。

林氏话里头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让她去后罩房那边探探虚实,看看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冯老夫人是不是真的被红姨娘给气病了

倘若林氏喊的是旁的丫鬟过去后罩房,那后罩房里头伺候的丫鬟,或许会有所戒备,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可茗溪却是冯老夫人指来林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在外人看来,茗溪便是冯老夫人安插在林氏身边的探子,帮着她打探堂屋的事情。

但事实却是,茗溪不是冯老夫人安插进来的探子,而是林氏向冯老夫人要的一个侍弄花草的丫头。花房的花交给了林氏专门请进府的婆子后,茗溪就被安插到了林氏屋里伺候。

茗溪在心中想定了主意,就道:“老夫人,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小心谨慎,不辜负老夫人的嘱咐的。只一点。这一两银子,奴婢实在不敢收下,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奴婢还没事成,怎敢收下这一两银子”

林氏没想到,茗溪这丫头,还是个知趣的。能晓得无功不受禄这句话。

“既然你说无功不受禄,待你从后罩房回来后,打听到了我想要知道的事情,到时候就不止这一两银子,我还会赏你别的。”

林氏话罢,那茗溪向着林氏又福了一礼,就迅速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渐变得暗淡下来,后罩房也掌了上灯。

灯火通明的暖阁里头,齐氏正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歇着,虎哥在别院由乳母照料,就没有跟过来。

第三百零五章 阴谋再起(二)

半月前,正定的林氏医馆就写了信下来给覃大夫,覃大夫得了信,就回了正定。

所以此次冯老安人急病,齐氏就做主请了惠民药局的张大夫过来瞧病,一个时辰前,张大夫已经给冯老安人瞧好了病,扎针后开了方子,丫鬟们拿着方子煎药去了。如今齐氏手里拿了一张誊抄好的药方,细细看了起来。

瞧着齐氏歪靠在身后的金丝软枕上,屋里伺候的小丫鬟拿了一把木制的美人捶,正在给齐氏锤着腿。

齐氏手中仍旧细看着那张新开的药方,她原看过覃大夫给冯老安人开的药方,和眼前张大夫开的这张,有些不同。

不过她却也没有喊了张大夫过来询问,若是她喊了张大夫过来询问了药方的事情,岂不是把这件事传了出去到时候冯老安人追究起来,只怕她生有千张嘴,也是解释不清楚的。

齐氏又粗略看了看手中的那张药方,随后把那张药方递给了那捶腿的丫鬟。

“把这药方仔细收起来,到时候老夫人若是想看这药方,你们就找出了给她看看。”

捶腿的丫鬟接过了齐氏递来的药方,细细折了两折,就放在高几上头已经摆好的一个黑木匣子里头,随后把那匣子摆到了屋里的隐蔽处。

眼圈的这间屋子,原是冯老夫人用的书房,只是冯老夫人一直病着,这间屋子也荒废了多日。但好在春燕每日都吩咐了扫洒的丫头婆子前来收拾,这屋子里也没那么多灰尘。

瞧着那丫鬟把药方收起来后,齐氏就问了句。

“喝下丫鬟煎来的药后,老夫人可醒过来了如今屋里由谁伺候着”

齐氏问起,那捶腿的丫鬟不敢欺瞒,就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她。

“夫人,方才老爷陪着红姨娘过来瞧了一眼,那个时候老夫人还醒了,老夫人和老爷还说了好一阵话呢。老爷走了之后,老夫人喝下了丫鬟递上去的汤药,就又睡下去了。”

“老爷和老夫人说了什么,你们可听见了”齐氏望着眼前说话那丫鬟,不紧不慢地问道。

“夫人,那个时候老夫人喊春燕姐姐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我等被赶了出来,老夫人和老爷说话的时候,我等都没有听见。春燕姐姐还在屋门外看着我们几个小丫鬟,我们也就没敢向老夫人屋里伺候的姐姐打听了。”

那丫鬟心里头惧怕着齐氏,所以说话的时候,脸上带了几分的慌色。

“老爷在屋里和老夫人说了多长时间的话,你们可晓得还有那红姨娘,她既然是陪着老爷过去的,那老夫人想必也见着她了。老夫人可有当着老爷的面,训斥那红姨娘”

齐氏迫切地想要知道冯老夫人究竟有没有当着顾礼华的面,训斥了那红姨娘。

既是红姨娘把冯老夫人气晕的,就算顾礼华还想要包庇那红姨娘,当着冯老夫人的面,总还是要做做面子,训斥几句那红姨娘的。

见齐氏问起了这些,那丫鬟担心自己说错了话,思量再三后,才道。

“夫人,老爷和老夫人说话的时候,春燕姑娘亲自把红姨娘给请了出来。后来茶水房的丫鬟递递来茶点的时候,红姨娘接过了那丫鬟手中的茶点,又进了屋里。

奴婢听着屋里的动静,老夫人像是没当着老爷的面训斥红姨娘,只是红姨娘出来的时候,脸上挂满了不悦。”

齐氏见那丫鬟说了那么多,赏下了二两银子,就把捶腿的那丫鬟打发下去了。

方才那丫鬟说,红姨娘出来的时候,脸上挂满了不悦,这不就在说明,冯老夫人还是训斥了几句那红姨娘。

红姨娘那厮这些日子在府里,仗着得了顾礼华的宠爱,又仗着自己代掌了管家大权,就在府里整日耀武扬威地,几次三番踩在她的头上,试图驱使她。

要不是看在她代掌了管家大权的份上,齐氏已经和她撕破脸了。她红姨娘是什么样的身份,竟然也敢学着冯老夫人,来驱使她做这做哪的。

若是有一天,红姨娘那厮落到了她的手上,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齐氏想定后,外头就有丫鬟传道,说是冯老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春燕姑娘到了,有要事要和齐氏商量。

齐氏心里面正奇怪,就见那春燕推开了屋门,走进了屋中。

春燕今日穿了一件浅绿色的比甲,外头套上了一件银灰色的大氅,依着规矩向齐氏福了一礼后,就道。

“齐夫人,听说您喊了丫鬟请我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呀老夫人已经醒了,我还要急着回去伺候她老人家,若是齐夫人有什么想说的,但说无妨!”

春燕是在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在二房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看着春燕今日这身打扮,和她们这些做主子的人比起来,也没有逊色多少。

不过齐氏今日喊了春燕过来,不是为了计较这些的,她之所以让丫鬟去请了春燕过来,其实是想要问问冯老安人的身体状况。

覃大夫给冯老安人开的药方,大多都是一些温和进补之药;但她从惠民药局请过来的张大夫,第一张药方上头就有几株老山参,还有其他杂七杂八一堆大补之药。

先前吃的都是温和进补之药。这回喝的都是些大补大伤之药,不是让人觉得很奇怪吗?

齐氏心里奇怪归奇怪,但也不敢直接和春燕说,她看了张大夫给冯老夫人新开的药方。

她知道,冯老夫人的这些药方,一向都是由春燕妥善保管着,她先前看的那张药方,不过是喊人誊抄的,真正的原件,还在冯老夫人屋里的药匣子里。

让丫鬟搬来绣凳来给春燕坐下后,齐氏这才开口道:“春燕,我喊了丫鬟请你过来,无非是想要问问你,老夫人的身体如何了张大夫又说了什么

虎哥儿这些日子刚换了一个乳母,有些不适应,我就在屋里陪了虎哥儿这些日子,没在姑母身边伺候着,还请春燕姑娘回去的时候,代我向姑母说明一下我的这些事。”

齐氏说着,吵着身边伺候的丫鬟使了一个眼神,丫鬟得了齐氏的示意后,忙把高几上头摆着的那个木匣子打开了,拿出了里头摆着的二百两银票,递给了齐氏。

接过了丫鬟递来的银票,齐氏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把那银票塞到了坐在自己面前的春燕的手里。

“春燕姑娘,这些日子实在是麻烦你了。这些银票,是您该得的。”

春燕还没有反应过来,齐氏就把那银票塞到了她的手里。

“齐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您给了奴婢二百两银票,是想要从奴婢这里知道什么吗?”

“春燕,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想要从你这里知道什么,是你拿了这二百两银票,该说些什么不该说些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想必你在姑母身边伺候多年,也该清楚不是”

齐氏的话语淡淡地,其间让人觉的有些不寒而栗。屋里其他伺候的小丫鬟,一下子就全低下头去,就只有春燕仍旧喝着手中的茶盏,望着眼前的齐氏。

“齐夫人就给二百两想要知道您想要知道的未免也太少了吧

奴婢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怎么说在这府里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了,往年过年过节的时候,底下那些个管事孝敬我的,可是齐夫人今日给的这些银票的数十倍呀!”

春燕知道,只要自己不说,自己能从齐氏这里拿走的银两,只怕不止眼前这二百两。

齐氏冷冷地回了一个淡笑,随后才道。

“春燕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想要知道什么你若是能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我可以给你的银两,就不是那二百两银票了。”

听着齐氏这样说,春燕并没有被她吓倒,在顾家二房浮浮沉沉这么多年,就齐氏这样一个丫头,也能把她吓倒了

定了定神,春燕一字一句地答道:“齐夫人想要知道的,无非是老夫人生了什么病罢了不然齐夫人喊了身边伺候的丫鬟,支开了茶水房煎药的丫鬟,去誊抄那药方做什么?

齐夫人可别说自己对医药颇有研究!这样的话,齐夫人哄骗哄骗那些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还行,奴婢可不是那些个丫头。”

齐氏和春燕说话的时候,齐氏贴身伺候的丫鬟寒鸦已经把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屏退了出去,屋里就留下了春燕和齐氏两个人。

“春燕姑娘是个聪明的,我自然不会拿那些个话来搪塞姑娘。姑娘知道我心里想要知道姑母的病怎么样了,原先覃大夫还在府里的时候,给姑母开的都是一些温和进补的药,姑母不过病了一场,怎么就从进补的药变成大补的药了

还有便是药中还有几株老山参,若不是身子虚弱到了骨子里了,怎么会服用老山参这样大补的药”

齐氏问得极快,似乎是想要让春燕把自己心中的不解都给解释一遍。

“原先老夫人就和奴婢说过,齐夫人是个多疑多思的,没想到竟让老夫人给猜准了。老夫人是身子却是不大好了,需要服用这些个大补之药了。”春燕上一句刚说完,瞧了一旁的齐氏一眼,又接着下去道。

“老夫人得了极其严重的消渴症,稍有不慎,就会性命不保。原先老夫人用的是覃大夫的温和进补法子,慢慢养着,总会痊愈的。自覃大夫走后,老夫人的身子也不大好了,前两天遭红姨娘闹了一场,当天夜里就晕死过去。”

“怪不得那日夜里我去后罩房想要给姑母请安的时候,却被你拦在了屋外。原来姑母是在屋里晕死过去了。”

听着春燕这样说,她才想起来这件事。前两日她做好了点心,准备带过去给冯老夫人尝尝的时候,春燕推说冯老安人已经歇下,把她给拦在了外头。

“春燕,姑母生病的消息,可有旁人知道”见春燕没有说话,齐氏又追问了一句。

“齐夫人,原先老夫人病着的时候,一直都是三姑娘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着。奴婢不敢确定三姑娘知道些什么,但奴婢敢断定,三姑娘一定晓得了老夫人得了消渴症的事。但三姑娘是个守口如瓶地,想来不会宣扬出去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春燕突然停了下来。

看了一眼脸上带着几分淡笑的齐氏,就道:“齐夫人,既然你知道了你想要知道的,那么这银子,齐夫人是不是该给奴婢了”

齐氏知道,这春燕心里头还想着银子。不过既然她是可以用银子收买,那么她就不用担心往后成不了事。在心中想定了主意后,齐氏吩咐丫鬟又拿了五百两的银票出来,递给了那春燕。

“春燕姑娘,你先前说老夫人醒来后,老爷和红姨娘去看了一眼。红姨娘出来的时候,满脸的不悦,那日屋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春燕姑娘说清楚些。”

只要让她知道了那日在冯老夫人的屋里发生了什么,她就可以凭借着这个,把红姨娘一举搬倒,到时候整个顾家二房,就是她的天下了。

春燕闻言,表现得有些犹豫。那日也是她在屋里伺候,冯老安人已经嘱咐过她,让她别把那日屋里发生的事,外传出去。

若是她现在和齐氏说了那些事,岂不是违背了冯老安人的吩咐

这些年要不是得了冯老安人的庇护,她如何能在顾家二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想到这里,春燕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夫人,您方才问的那件事,老夫人已经交代下来,奴婢无可奉告!若是齐夫人还想要旁的,还请齐夫人再说便是。”

齐氏见春寒没有回她这些,就知道那日在屋里,姑母一定是和顾礼华发生了什么,否则不会特意嘱咐了春燕,让春燕不要外传出去的。

“春燕姑娘,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你既然收了我的银子,就该为着我办事。那日在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春燕姑娘告知我。”

齐氏话音刚落,屋外已有知趣的丫鬟守住了屋门,为的就是不让春燕乘机出去。

看着外头的人影守住了屋门,春燕的脸上依旧是淡淡地,“齐夫人,您这是在威胁我那日的事情老夫人既然特地嘱咐了我,叫我不要宣扬出去,奴婢就不会说的。

齐夫人这样把我困在这屋里,不怕待会老夫人醒来,喊了丫鬟过来找我吗?”

“若是老夫人亲自喊人过来找春燕姑娘了,我再把春燕姑娘交出去也不迟。只是这会子,春燕姑娘还是在这屋里,好好待会吧!”齐氏话音刚落,就从软榻上下来,由着丫鬟搀着穿好了鞋子,就出了屋门。

看着齐氏出了屋子,春燕也想要跟着出去,只可惜却被屋外守着的小丫鬟给拦在了屋里。

“春燕姑娘,齐夫人说想要留您一会,您就在这待一会吧!咱们都是做丫鬟的,奴婢还请齐夫人不要叫我们为难。”守在外头的那些个丫鬟是这样回道。

齐氏出了后罩房,并没有着急着去了顾礼华和红姨娘的院子,而是吩咐了丫鬟,去把给冯老夫人瞧病的惠民药局的张大夫给请了过来,齐氏要在前厅里头见他,问他几句话。

齐氏坐在前厅里头,前厅伺候的丫鬟已经把茶水和点心摆了上来,听说齐氏要在这里见张大夫,那些丫鬟也就知趣地退了下去,没有继续待在前厅里头伺候。

片刻后,齐氏吩咐去请张大夫过来的丫鬟已经回来了。

张大夫头发胡子已经花白一片,但却眼不瞎,耳不聋,恭恭敬敬地相中齐氏福了一礼,才道:“不知齐夫人吩咐了丫鬟把老朽请过来,是想要问老朽什么话吗?”

“张大夫,我知道你是惠民药局坐馆大夫之一,医术精湛,连澄江府里头的那些达官贵人,你也都给他们瞧过病。昨日你给我们家老夫人瞧了病,我们家老夫人的病,到底如何了

妾身今日喊人请了张大夫过来,就是想要问问清楚的。”齐氏瞧着那张大夫年迈,也就没说什么刺激过重的话,轻声低语地问了那张大夫几句。

那张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细细瞧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

“夫人不是大太太吧事关老夫人的病情,这些事情还是请大太太亲自来问老朽吧!若是旁人来问,老朽皆是不会答的。”

第三百零六章 阴谋再起(三)

“张大夫,我府的掌家大太太前些日子不在了,我府现如今还没有掌家大太太,若是张大夫有什么话是想要和掌家大太太说的小,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齐氏生怕那张大夫知道了点什么,不肯告诉她,特意这样说了几句,就是为着套那张大夫的话。

不过她没有想到,那个张大夫,就是不上套。仍旧直言道。

“夫人又不是掌家大太太,老朽的那些话,怕是不能对夫人说。若是府里的掌家大太太不在了,夫人把代为掌家的太太请出来也行,或是请来了老夫人,老朽对她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

听着那张大夫这样说,齐氏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就道:“实不相瞒张大夫,我便是那代为掌家的太太。我此番喊人请了张大夫过来,实则是想要问问我婆母的病情的。府里的冯老夫人,就是我婆母。”

齐氏这样说,可那张大夫就是不信。“夫人,老朽还没有眼盲到看不清人的地步,昨日我是见过府里代为管家的姨娘太太的,今儿夫人又说自己是代为管家的太太,不知您有没有那掌家对牌钥匙

老朽常去大户人家家里给人看病,也晓得那掌家大太太身边,必有掌家对牌钥匙的。”

张大夫这通话,当场就把齐氏堵得不知该说了什么才好。

她没有想到,张大夫竟然见过那红姨娘,还知道她就是代为管家的姨娘太太,现在张大夫就认那掌家对牌钥匙,她上哪里去找掌家对牌钥匙过来

见齐氏半晌没有说话,像是一股气堵在了喉咙里,半晌没有消散开。

张大夫又道:“看着夫人的面色,夫人莫不是有什么不适要不要老朽给夫人把把脉”

“不用了,我没病了,就不劳动张大夫替我把脉了。”

齐氏说着话,看了一眼前厅里头侍候的小丫鬟,见小丫鬟都去了七七八八,她这才敢接下去道。

“张大夫,实不相瞒,我是看过你开的药方的。要知道,上一位大夫给我们家老夫人开药方的时候,那要放里头尽是温和进补的药,而张大夫的药方里头,大多都是些虎狼大补之药。

老年人体弱,虚不受补,张大夫这么做,岂不是加重了病势”齐氏已经是在想着法子,从那张大夫的口中套话了。

但那张大夫依旧是个油盐不进地,不论齐氏说什么,那张大夫都只会说一句。

“夫人,老朽这可是对症下药。老夫人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老夫人的身子需要大补,那汤药里头,自然要加上几味大补的药了。

若是夫人说老朽开错了药方,大可以请了往日给老夫人诊脉的大夫过来,我好和他对质对质。”

张大夫话里头的意思,是想要和覃大夫对质,可覃大夫已经回了正定,哪里还会下来呢?

再说了林老夫人铁了心不想再让林家卷入这些事里头,只怕覃大夫是请不下来的。

“张大夫,妾身不是说您老开错了药方。妾身此次把张大夫请了过来,是想要问问我们家老夫人的身子如何了我们家老夫人的病一直反反复复地,什么时候才能见好”齐氏还是不死心,又接着追问了张大夫几句。

但张大夫始终还是那句话。“夫人还是请了掌家大太太过来吧这些事情老朽只能告知掌家大太太一人,旁人,老朽是不会说的。”

齐氏又想要接着问那张大夫几句,可却被那张大夫一句给堵了回来。

张大夫只想要和掌家大太太说此事,难不成是姑母不行了事情紧要,那张大夫也不敢胡言乱语,所以只能和掌家大太太一人说。

齐氏心里猜测了半晌,见从张大夫这里什么也问不出来了,索性就喊了贴身伺候的小丫鬟,送着张大夫出了前厅。

这边顾礼华的书房,红姨娘已经接到了后罩房这边安插过来的小丫鬟的报信,说是齐氏请了春燕姑娘过去,一直不见春燕回来,猜想着可能是齐氏在逼问着那春燕,想要从春燕嘴里知道什么罢了。

红姨娘对着身边站着的丫鬟吩咐了几句。

“喊几个丫鬟去后罩房瞧瞧,打听打听这是什么情况问问春燕回来了没有若是春燕回来了,你们几个就把她请了过来,就是我有些要紧的事,想要问问她。”

丫鬟得了红姨娘的吩咐,没有片刻的松懈,当即就照着红姨娘的吩咐下去办了。

顾礼华坐在书案前,看着红姨娘一副焦急的模样,摇了摇头,就说了句。

“红梅,你慌个什么劲不就是齐氏把春燕请过来问几句话罢了,春燕那丫头是母亲的体己丫鬟,是不会背叛母亲的。就算齐氏想要从她口中问出什么,也是问不出来的。”

“老爷,您怎么能这样想便是那春燕姑娘对老夫人再忠心不二,只怕也会被银子给收买去吧

再说了,齐氏这几天正在追问着母亲的身体状况,到时候若是让她知道了母亲有意把城外的那八百亩田庄给你,只怕她又有说法了!”红姨娘见顾礼华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忍不住又唠叨了几句。

前两天冯老夫人喊了顾礼华过去,其实是交代了自己的身后事了。冯老夫人也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所以想要把自己的身后事提前交代好。

城外那八百亩的田庄,是冯老安人从冯家陪嫁过来的,原先冯老安人答应把这田庄赠与那齐氏,可是不知冯老安人怎么就改了主意,把这田庄,给了顾礼华。

“再怎么说,齐氏不过是母亲的侄儿媳妇罢了,难不成她就真的以为母亲会把那八百亩的田庄给她吗?她也太痴心妄想了!”顾礼华话罢,放下了手中的话本,伸出手拉住一旁的蔡氏。

蔡氏虽不情愿,可还是被顾礼华拥在了怀中,一阵耳语道。

“红梅呀!你就别操心这些个琐事了,我已经同母亲商量好了,待你顺顺利利生下腹中孩儿后,母亲就会提了你做管家大太太的,到时候整个府里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受你的差遣。”

顾礼华说着,伸出手往一旁的高几探了探,抓到了高几上头摆着的那个金镶玉的手镯。

“红梅,这个手镯是母亲陪嫁。当初是给了敏兰的,前两天我去敏兰那边整理她遗物的时候,在她的首饰盒里发现了这枚手镯,我觉得这枚手镯和你很配,就拿了过来,你戴戴看看。”

还没有等顾礼华把话说完,那红姨娘就顺势拿走了那枚金镶玉的手镯,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晦气了!毕竟是蔡氏用过的,如今给了我,便是再如何如何好看,让人看了也觉得晦气。”

红姨娘话才说完,就从手腕上把那枚金镶玉的手镯又褪了下来,扔到了那铺了羊绒毛毯的地上。

手镯在毛毯上头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了那毛毯上头。

“既然不喜欢,何必扔它呢?那个手镯,当初我拿给敏兰的时候,敏兰可是喜欢得不得了。怎么到你手里,就变成这样不堪了呢?”顾礼华一把推开了怀中的红姨娘,弯下腰,捡起那被扔在地的金镶玉手镯。

见顾礼华亲自捡起了那手镯,话中又提到了蔡氏,红姨娘心中的火气,一时没忍住,涌了出来。

“老爷,若是你心里头还在念着那蔡氏,你大可以去找她呀!反正妾身也没有拦着你!只是妾身想着,老爷怕是再也找不到那蔡氏了吧如今的她,说不定已经投胎转世,已经把老爷抛在了九霄云外去了。”

“红梅!你怎么越发没有规矩那蔡氏的闺名,也是你能够提的我原先就说过,待蔡氏死后,我就立你做管家大太太。如今看你这副模样,只怕不成了。”

顾礼华看着红姨娘起了怒火,他也起了怒火。

第三百零七章 阴谋再起(四)

“老爷,我没规矩在您眼里,我又什么时候规矩过今日我就偏提了那蔡氏的闺名了,那又如何

蔡氏都已经走了那么些日子,老爷心里头还念着她,蔡氏活着的时候,不见老爷去她身边侍奉汤药,嘘寒问暖。如今死了,老爷倒是深情起来了,隔三差五念叨着蔡氏,您这样的性子,还真是叫人琢磨不透呀!”

红姨娘心中有气,索性这回没给了顾礼华面子,毫不顾忌地直言了几句。

顾礼华似乎也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宠爱的红姨娘竟对自己也有着这么深的怨怼,索性也没给了她面子,怒视了她一眼,冷冷说了几句。

“红梅,敏兰走的这些日子里,我哪一日没有过来陪着你半个月前,你说自己屋冷,夜里冻得睡不着觉,我就违了母亲的意思,在你屋里设了两个地龙,这样夜里冷起来的时候,你也不至于睡不着觉了。

前两日,母亲向我提起了立掌家太太的事,母亲已经拟订了人选,说在冯氏族人挑一个贤德良善之人,做我的继室,我没答应,母亲也不好强塞给我。”

看着顾礼华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红姨娘才晓得,原来顾礼华背地里为她做了那么多。

前些日子她不过说了一句天寒地冻,难以入眠,没成想顾礼华就记住了,第二日就请了工匠入府,在她屋里挖了两个地龙。

她知道自己出身低微,原先还是蔡大太太屋里伺候的丫鬟,能得到顾礼华如此宠爱,已经是前世积来的福分。

她也知道蔡大太太和顾礼华不睦已久,蔡氏病重的时候,几次喊人过来请了顾礼华过去瞧瞧,是她自己拉住了顾礼华,没让顾礼华过去见上一面。

以至于蔡氏死的那日,亲自过去瞧了的只有冯老夫人和林老夫人,还有那顾家三姑娘。

红姨娘心里想着这些事情,最后还是放下了自己保持了许久的身段,伏跪在了顾礼华脚下,一阵接着一阵痛哭了起来。

“老爷,都是红梅的不是,都是红梅的不是,可就算红梅有千般万般的不是,红梅如今有了你的孩子,你就算不要红梅了,也该要这个孩子呀!”

红姨娘说着,抱紧了顾礼华的腿,活生生拖住了他,没让他离开这间屋子。

“我早知道你腹中有了孩子,只是你为何还要来撺掇着我,把晟哥儿接到你膝下扶养呢?你心底里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旁人不晓得就罢了,可我是晓得的。

你是在担心待晟哥儿长大后,晟哥儿会威胁到你腹中这个孩子的地位,晟哥儿是敏兰亲生的,和母亲也亲厚,若是你做不上那掌家大太太,也能扶养了晟哥儿。”

顾礼华口中说着,眼神逐渐变得狠厉起来,让那红姨娘几乎不敢直视顾礼华的眼神。

红姨娘没想到,原来她心中所有的打算,自己这个枕边人竟然了解得一清二楚。

只是她不知,自己这枕边人明明知道自己想要这么做,想要接了晟哥儿来自己身边,由自己扶养,为何不阻止自己呢?

他这是在拿自己当棋子使唤吗?

红姨娘心中暗暗问了自己数遍,渐渐掩住了哭泣,抬起头看了眼前的顾礼华一眼。

“老爷,你明明知道妾身怕晟哥儿日后影响了咱们孩子的地位,你明明知道妾身想要乘机扶养了晟哥儿,你为何不阻止我为何非要我一意孤行,到了如此境地,你才出来苛责我

你这么做,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红姨娘说着,面容逐渐变得阴冷可怖起来,她心里有怨气撒不出来,全堆在了脸上。

“红梅,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想我的我想要把晟哥儿接到你身边,由你亲自扶养,只是想要时时刻刻警醒着你,让你好好照顾晟哥儿罢了。

晟哥儿是我们二房唯一一个小辈的孩子,母亲和我都喜欢得不得了,只是蔡氏走了,没人照顾她,我就想要让你照顾他。但你如此蛇蝎心肠,想要乘机谋害晟哥儿,我就不能再让晟哥儿养在你身边了。”

顾礼华说着,挣脱了红姨娘拉着他腿的那双手,就要走出门去。

屋外守着的丫鬟听到屋子里这些个动静,早就慌做了一团。

院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个个都在猜测着,红姨娘这回当着老爷的面,亲自下了老爷的脸面,吃罪了老爷,指不定老爷又该冷落她了。

蔡大太太原先的下场,就是往后红姨娘的下场。

也有原先伺候蔡氏的奴仆感慨了几句。红姨娘这回可算是应有此报了,大太太原先那样珍重的金镶玉镯子,竟叫那红姨娘,说扔就扔了,把老爷和她的情分,生生断送在了那枚镯子上。

顾礼华并没有着急着推门出去,而是让红姨娘听着外头伺候的那些个丫鬟私下里的议论声。

那些个丫鬟,听着顾礼华苛责了红姨娘的声音后,除了贴身伺候红姨娘的丫鬟婆子,个个巴不得上来踩上那么一脚,都在说着顾礼华马上就要冷落了红姨娘。

“红梅,你可听清楚外头伺候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们在说什么了”顾礼华又回到了先前坐着的软榻上,看着仍旧伏跪在地的红姨娘身上。

此刻的红姨娘又哭了起来,哭得两只眼睛红红地,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人很是怜爱。

她自然也听见了外头那些个丫鬟对她的议论,那些个丫鬟原本就是伺候蔡氏的,如今见她失势,想要落井下石,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再者说,她对这些早已经司空见惯。

这回,她没有再低声下气地求着眼前的顾礼华,而是由着贴身伺候的丫鬟搀着,就站了起来,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就道。

“老爷,妾身知道,您不会冷落我的,对不对

不单单是如今妾身腹中怀了你的孩子,更因为你不想让老夫人再安排了你的婚事,你不愿娶那冯家姑娘回来做掌家大太太,你想挑一个合适听话的人来那做掌家大太太,所以老爷您就挑上了我,不知妾身说的可对”

红姨娘这番话,失了先前对顾礼华的渴求,反而多了几分硬气。

如今她腹中怀着顾家二房的第二个孩子,谁敢动他且这个孩子还是他顾礼华的,便是他顾礼华再如何铁石心肠,也不会狠下心来,伤害自己的孩子。

看着说话带了几分硬气的红姨娘,顾礼华并没有觉得有多奇怪,而是淡然说了几句。

“红梅,也不枉我从前夸过你是个聪明的了你腹中所怀的这个孩子,的确是你的保命符。若是你没了这个孩子,就凭你前些日子当着林老夫人和棠姐儿的面,气倒了母亲,我早就冷落你了。”

顾礼华话罢,没再看着眼前的红姨娘,而是对着贴身伺候她的丫鬟吩咐了几句。

“春儿,这些日子就好好看着你家夫人,莫要再让你家夫人出门了!若是你们夫人腹中这胎保不住了,我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们这些个贴身伺候的丫头!”

朝着红姨娘贴身伺候的丫鬟撂下了这几句话,顾礼华冷冷看了红姨娘一眼,就出了屋子。

第三百零八章 阴谋再起(五)

见顾礼华走远后,红姨娘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春儿忙紧紧关住了屋门,搀着红姨娘到了里屋歇息,接过了茶水房丫鬟递上来的茶盏,春儿摆在了红姨娘身旁的高几上,低声劝了几句。

“夫人,老爷心里头是装着夫人的,夫人您又何必与他置气呢?大太太才死了不久,老爷三不五时念叨她几句,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老爷不念叨几句大太太,若传了出去,外头的人岂不是要说老爷薄情寡义了”这个春儿,便是那日在后罩房,帮着红姨娘解围的那丫鬟。

红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不多,大多都是顾礼华和冯老夫人指来她屋里伺候的,唯有这个春儿,是自幼就陪在红姨娘身边的丫头。

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那盏玉露茗茶,红姨娘饮了几口,却又放下了,看着眼前正望着她的春儿,淡淡道。

“春儿,你就真以为老爷心里头装着我就没装着旁人春儿,你别忘记了,我是从蔡大太太屋里出来的,当时老爷不过是瞧着蔡大太太命不久矣,见我长得有几分姿色,才纳了我做妾室的。

老爷当初之所以义无反顾地纳我做妾室,不过是想要气气蔡大太太罢了。那个时候蔡大太太已对他心灰意冷,他心里头有气,想要借口纳我做妾室,不给蔡大太太面子而已。”红姨娘说着,一旁听着的春儿忙捂住了她的嘴。

“夫人,这些话咱们在自己屋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传了出去,到了老爷的耳中,只怕老爷又要责怪夫人了。”

春儿望着眼前一副幽怨模样的红姨娘,和当初的蔡大太太,又有多少分区别呢?

“我如今怀着他的孩子,他心里顾念着这孩子,断断不会轻易责罚我的。如今我要做的,便是当上这顾府的掌家大太太,即便我如今代掌了管家大权,可也是老夫人有心不让齐氏来管家,才把这管家大权交给我的。”

红姨娘说着,眼睛又一次湿润了起来,春儿瞧见了,赶忙拿出了随身带着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红姨娘眼角的泪水。

冯老安人知道齐氏有心想要这管家大权,冯老安人借口把管家大权交给了红姨娘,这才绝了那齐氏的心。

不过那齐氏,由此也恨上了那红姨娘。

说到底,红姨娘和那齐氏,终究不是姓顾的,终究是外人,所以不论是冯老夫人还是顾礼华,都不愿把这掌家大权交到她们两人其中一人的手上。

顾礼华能让红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权,不过是看着她性子软,好拿捏罢了。

“夫人快别胡说了!先前冯老夫人已经喊了春燕姑娘过来,说是老夫人醒了,想要喊了夫人您过去说几句体己话。听春燕姑娘话里头的意思,老夫人喊了夫人过去,像是去商量那掌家大太太的事宜的。”

春儿这样说着,忙把红姨娘搀到了梳妆台前,打算重新给红姨娘梳洗梳洗,让旁人看不出红姨娘哭过的模样。

帮着红姨娘梳洗完毕后,春儿又喊了两个伺候的小丫鬟进来,帮着红姨娘簪了发髻,换了身前几日刚做好的大氅,就往着后罩房去了。

已经入了夜,后罩房里头仍旧是灯火通明。冯老夫人吩咐丫鬟们笼起了地龙,整间屋子里很是温暖,就像是在太阳高照的夏天一样,窗户缝冯老夫人也吩咐丫鬟用纸糊了几层,这才没透风进来。

顾玉棠坐在冯老夫人的身旁,听着冯老夫人说话。

半个时辰前,顾玉棠刚刚梳洗完毕,春燕就喊了丫鬟来报信,说是冯老夫人醒了过来,想要请了她过去叙话。但顾玉棠并没有着急着过来后罩房,而是先去了林氏屋里,和林氏通报过后,林氏允准了,顾玉棠才来的后罩房。

“棠姐儿,听你祖母说,再过些日子,你们也该回澄江了。你这一走,冯祖母倒还真的有些舍不得。不过听你祖母说,你和知明哥儿的婚事已经定下来后,我就不得不放你走了,若是我一直把你留在我身边,只怕你祖母该不高兴了。”

冯老安人说着,喊了春燕递了几碟茶点上来,摆在了顾玉棠身旁的小几上。

“好孩子,快些尝尝!这些点心都是冯祖母方才下厨做的,知道你爱吃芝麻酥和绿豆糕,我特地做了很多,给你带在路上吃。”

话罢,冯老安人亲自拿了一块还冒着热气的芝麻酥,塞到了顾玉棠的手上。

接过了那芝麻酥,顾玉棠凑近鼻子闻了闻,果然很香,满满的芝麻香味。

顾玉棠用了小半块,冲着冯老安人笑了笑,就道。

“冯祖母有心了,棠儿还不急着回去。冯祖母做了这么多点心,只怕搁不住,要回潮了。

不过棠儿一定会竭尽全力,把它们全部吃完的,这样也算是不辜负冯祖母的一番好意了。”

“好孩子,难为你了。这么晚了还过来,一会回去的时候,我喊了春燕亲自送着你回去,你可是我那老姐姐的心头肉,我可不敢让这心头肉有了半分的损伤。”

冯老安人看着顾玉棠吃东西那模样,很是可爱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顾玉棠被冯老安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见春燕急急忙忙地从外头走了进来,朝着顾玉棠这边瞟了一眼,又迅速转过头去,去到了冯老安人身边。

春燕仍旧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被顾玉棠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一样,凑近了冯老夫人的耳畔,用着只有彼此能够听到的声音道。

“老夫人,红姨娘过来了!奴婢推说老夫人有要事要和她商量,就把她请了过来,眼下人在外头,要不要奴婢去把她请进来”

“如今棠姐儿还在屋里,你先把她带到了隔壁的耳房,待我和棠姐儿说几句话,再过去见她!”冯老夫人话音刚落,春燕得了吩咐,当即就退了出去。

看着春燕急急忙忙进来,又慌里慌张地退了出去,这很难不让人怀疑,方才春燕必定是说了要紧的事,冯老夫人想定主意后,当即就差遣她下去办了。

见春燕出去后,顾玉棠笑着拿起了小蝶里头的一块绿豆糕,递给了身后的阿华,把那点心递到阿华手上的同一时间,顾玉棠低声嘱咐了阿华几句。

“跟着春燕下去!看看她在搞什么若是得了消息,马上回来报我!”

阿华接住了顾玉棠递给她的绿豆糕,随后借故离开了冯老安人的内室。

见着阿华走后,顾玉棠就问了一句。

“冯祖母,春燕姐姐是下去做什么了怎么才来了不到一刻钟,又下去了莫不是春燕姐姐出了事情”

听着顾玉棠这样问,冯老夫人抬眸瞧了她一眼,棠姐儿素来是个聪明的,林氏也和她叮嘱过,让她不要卷入到二房这些个琐事中。

那这件事,她就没有必要再向棠姐儿隐瞒了,捧起了高几上摆着的那青瓷茶盏,冯老安人还没喝下,就道。

“棠姐儿,我喊春燕请了红姨娘过来,有些事情想要和她商量。红姨娘腹中已有了咱们顾家的孩子,只是她如今还操劳着府里的琐事,我想让春燕替了她,代掌了这管家大权。”

想要让春燕接替了红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权冯老安人这又是闹得哪一出红姨娘才代掌了顾家不久,就又要换人了

难不成是冯老安人心底里已经有了新的掌家大太太的人选

顾玉棠心里思虑再三,想着还是把这件事问清楚了,问清楚后再说。

“冯祖母,六叔父才让红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权没几日,您就要让春燕代了红姨娘,来掌家

府里的丫鬟婆子好不容易才听了红姨娘的话,若是这样频繁的更换人事的话,只怕地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心中会有所猜测。”

“棠姐儿,我已经和你六叔父商量好了,让红姨娘好好养胎。这些日子府里的大事小事,就交由春燕亲自做主。待过些时日,红姨娘把腹中孩子生下来后,我就着手准备让新的掌家大太太过门了。”

冯老安人说话的模样,像是心中已经想定了主意。

“冯祖母已经选好了新的六叔母的人选是哪家的姑娘呀若是这位新太太嫁过来后,可以考虑让晟哥儿养在她的膝下,这样有新太太护着,也能震慑震慑府里那些个欺压主子的丫鬟婆子。”

晟哥儿没了蔡氏的教养,能寄养在那位新太太的屋里,也能护他周全了。

顾玉棠心中是这样想的,只是不知冯老安人心中,是否也是像她这样想的

“棠姐儿,关于六郎媳妇的人选,蔡氏走后,我就和你祖母商量过了。我们一致同意了让冯家的二姑娘入府,那冯家的二姑娘,是我的亲侄女,和六郎也是表亲。

若是嫁过来了,看在我的面上,也能对晟哥儿有所照顾。”冯老安人看着眼前顾玉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一字一句地说着。

顾玉棠没想到,原来祖母已经和冯祖母商量好啦,想要纳了冯家的姑娘入府,做了六叔父的继妻。

的确,若是冯家女入府的话,看在冯老夫人的面上,确实会对晟哥儿多加照顾,只是冯家女毕竟和冯老夫人是一衣带水地,只怕六叔父会介怀这一点。

倘若那冯家女对晟哥儿照料不周的话,冯老夫人看在她是冯家女的份上,也不会过分苛责。还有只怕到时候那位冯家女入门,那红姨娘更是无处安身,这二房势必是要乱成一锅粥的。

与其娶了冯老夫人的侄女入府,还不如让蔡氏的亲妹妹入府。

她早就打听好了,蔡氏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还没有出嫁,前些日子为着蔡氏的丧事,耽搁了她的婚事。

正好她和蔡氏的关系最好,蔡氏出殡的那日,她还亲自过来送了一程,顾玉棠也亲自见过她,生的很是不错,是个美人。若是她能顺顺利利地嫁过来,一定能教养好晟哥儿的。

只是顾玉棠也知道,以她自己,是说服不了冯老安人的,但即便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冯老安人,她还是大着胆子劝了几句。

“冯祖母,你既说那红姨娘怀了六叔父的孩子,若是再娶了那掌家大太太回来,那个时候想必红姨娘已经生下孩子,而掌家大太太却没有自己的孩子。即便您把晟哥儿养在了新太太身边,可那终究也不是新太太的孩子。

到时候若是新太太见红姨娘得了六叔父的宠爱,再闹出个什么争风吃醋的事情来,只怕这做了媒人的冯祖母,脸上也不好看吧?”

看着冯老安人面上流露出来的表情,顾玉棠就知道,此事一定还有转寰的余地。

冯老安人心中也不希望家宅不宁吧?

第三百零九章 阴谋再起(六)

果然,如顾玉棠所猜测的一样,冯老安人心底里,还是不愿家宅不宁的。

这诺大的一个顾家二房,若是因为家中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闹得家宅不宁,在外人看来,那可是脸面无光的事情。别说是自己那爱面子的六叔父不希望此事发生了,就是一向喜欢家宅清静的冯老安人,也不愿此事发生。

“棠姐儿,你说的是。是冯祖母考虑不周了,冯家二姑娘入府的时候,想必那时红姨娘腹中的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到时候你那六叔父肯定日日夜夜在她屋里陪着,到时候新太太瞧着红姨娘得宠,说不准就闹出那样争风吃醋的事情来了。

若是晟哥儿养在新太太的膝下,势必要受此事的影响。”

冯老安人心里面装着晟哥儿,且蔡氏临终前,把晟哥儿托付给了她,她自然是要给晟哥儿找一个能待他好的继母。

很显然,那个冯家的二姑娘,不是这个人选。

想着冯老安人改变了自己原先的主意,顾玉棠决定趁热打铁,把自己的心里话和冯老安人再说说,盼着她能听听自己的意见。

“冯祖母,前两日六叔母家的人来凭吊的时候,棠儿瞟了一眼六叔母的亲妹妹,样貌性子都不比六叔母差,且她还是晟哥儿的姨母,若是能接进府来,一定会好好照料晟哥儿的。”

顾玉棠趁热打铁地劝了一通,冯老安人却没有听进去多少,而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道。

“棠姐儿,我知道你的心里头是为着咱们二房着想的,只是那丫头毕竟是敏兰的亲妹妹,如今敏兰才死,就要咱们二房把敏兰的亲妹妹迎娶回来。若是敏兰泉下有知,只怕心都寒了。”

“冯祖母,但晟哥儿只有养在蔡家人的膝下,才能茁壮成长呀!若是把晟哥儿养在红姨娘或新太太的屋里,到时候红姨娘或新太太有了自己的孩子,晟哥儿该如何自处

冯祖母既然心疼晟哥儿,就必须为他早做打算呀!”顾玉棠最后的几句话,暗暗加重了语气,很明显看出了冯老安人脸上的不悦。

冯老夫人向着屋里伺候的丫鬟招了招手,唤到了自己身边,随口吩咐道:“待会我去了隔壁的耳房,你们几个丫头,就好好伺候着三姑娘。若是三姑娘要回去了,你们几个装些小厨房里头摆着的点心,送着三姑娘回去。”

冯老安人话罢,春燕就推门走了进来,搀着冯老安人去了隔壁的耳房。

这个时候,被顾玉棠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阿华也回来了,避开了屋里伺候的那些个丫头,阿华跃到了顾玉棠的跟前,把她跟踪春燕发现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报了顾玉棠。

“三姑娘,冯老夫人吩咐春燕请了红姨娘过来,如今红姨娘正在隔壁的屋子里,等着冯老安人过去呢。看春燕的模样,冯老夫人像是有大事想要和红姨娘单独说呢。”

大寒看着屋里伺候的丫鬟,阿华则拉着顾玉棠,躲在屏风后头说了好半天。

“你可问了那耳房里头伺候的丫鬟,红姨娘过去是做了些什么我听冯祖母说,红姨娘已经有了个把月的身孕,冯祖母想要趁着红姨娘有孕的时候,从她的手里夺走掌家大权,让春燕代为管家。”

顾玉棠声音说的很是轻微,担心被屋里冯老安人留下来的丫鬟听去了一句半句的。

虽说大寒在屏风前头守着,可屋里的这些丫鬟,个个都是在这顾府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人物,谁心里没个小九九的

便是人家听去了一句半句,禀到了冯老安人面前,她一个客居二房的长房姑娘,也是不便说什么的。

阿华似乎也猜到了冯老安人有意让春燕接手了红姨娘手中的管家大权,就道。

“姑娘,您是不知道。两日前,春燕姑娘就召集了各房各院伺候的管事婆子,在后罩房的前厅里头,开了一次晨会,像是为了她日后代掌了管家大权的时候,和那些个管事婆子通通气,让她们见机行事。”

“冯祖母都还没有开口,这春燕就这么迫不及待了。看来春燕在冯祖母身边伺候久了,还真拿自己当府里的一个主子了。

你今晚去和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套套话,她和春燕走得近,又是春燕的亲戚,想必是知道点什么的。”

顾玉棠说着,拿出了随身带着的荷包,拿了二十两的银票递到了阿华手里。

“和那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套话,难免要请她吃顿酒,你拿着这二十两银子,好好请她吃一顿酒!务必要从她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阿华接过了银子,和屋里伺候的婆子说了一声,和着大寒两人,就搀着顾玉棠回了东厢。

冯老夫人里屋旁的耳房,是原先齐氏住过的产房,但齐氏自搬出去后,这里就闲置了下来。但好歹每日还有伺候扫洒的丫头过来这边收拾,这边也没有显得那样凌乱。

齐氏坐在靠窗的软榻上,看着外头的人影攒动,灯火流动,就知道是冯老安人来了。果不其然,半晌后,就见春燕亲自搀着冯老安人,进了这间耳房。

红姨娘还是依着规矩给冯老安人行礼问安,随后亲自伺候着冯老安人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又拿了一床被子,垫在了那软榻上,让冯老安人能坐的软和些。

“老夫人,您终于来啦。红梅已经在这屋里等了你许久了,一直没见你过来,如今终于把您等来了。”红姨娘说着话,后罩房茶水房伺候的丫鬟就沏了新茶进来。

春燕接过了新沏好的新茶,倒在了青瓷茶盏里,送到了红姨娘和冯老安人面前的高几上。

“红梅呀!你可知道我此次请你过来是做什么的”冯老安人品着那盏新沏好的新茶,凝神望着眼前的红姨娘,缓缓道。

“红梅愚钝,不知老夫人请了红梅过来是做什么的还请老夫人明示!”红姨娘心里猜测着冯老安人请她过来是做什么的,可她自己猜了半晌,还是没能猜出来冯祖母请她来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着自己腹中孩儿自己好不容易怀了顾礼华的孩儿,所以老夫人想要提自己做管家大太太

没听冯老安人给出明确的答复,不论自己心中猜什么,都是不作数的。

冯老安人望着眼前的红姨娘,见她脸上带了几分喜色,以为她心中定是为着自己坏了孩子,在沾沾自喜着。

冯老夫人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红姨娘心中的欢喜,就道:“红梅,我今日喊了春燕请你过来,是有事想要同你商量的。你入府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怀上了礼华的孩子,就好好养胎吧!府里的大事小事就交给春燕去做!”

红姨娘没听懂冯老安人话中的意思,就问了句,“老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把府里的大事小事交给春燕姑娘去办,那我的管家之权,岂不是要交还给了春燕”

“红姨娘,你一个姨娘身份,能代掌家大太太管家这么些日子,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如今既然有了孩子,就好好养胎,府里的事,自由派人来做主!”

冯老安人不愿和红姨娘多做纠缠,话音刚落就由着贴身的丫鬟搀走了,只留了春燕一人在屋里善后。

想着方才冯老安人话里头的意思,红姨娘抬眸瞧了一眼把她请过来的春燕,恶狠狠地瞪着她,冷冷道:“春燕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把我请过来,就是看着我被老夫人夺权吗?”

春燕并没有在意她过激的反应,而是道。

“红姨娘,这是老夫人心疼姨娘有孕,特地吩咐了奴婢来帮衬着姨娘罢了。再说了,老夫人已经拟订了大太太的人选,待姨娘顺利生产后,大太太也会接着入府了。”

“春燕姑娘口中的大太太,莫不是冯家的二姑娘”从顾礼华的那些话里头,红姨娘就知道冯老安人有意让顾礼华再娶一房太太。

没想到,今日在春燕口中又听到了这件事,如此看来,顾礼华果真没有骗她。冯老安人真的想要让他再娶一房太太。

春燕以为她不知道,没成想她竟然知道。不过既然红姨娘自己知道,那她就没有不要再接着藏着掖着了,索性就道。

“老夫人不想让姨娘教养晟哥儿,所以才和老爷商量了,娶了新太太入府,来教养晟哥儿的。冯家二姑娘是老夫人的二侄女,和老爷也是自幼的表亲,到时候新太太入府,只怕这诺大的府里,再没有姨娘的容身之所了。”

听着春燕这样说,红姨娘冷冷地笑了笑,老夫人还真是想当然了,以她对顾礼华的了解,顾礼华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冯老安人的安排,娶了那冯家二姑娘入府

还有就是那冯家二姑娘算是个什么东西,入府之后,看看是她没有容身之所,还是自己没有容身之所

“春燕姑娘的笑话还真是好笑,我腹中怀着二房的第二个孩子,老爷和老夫人都对我尊着敬着,生怕我有一丁点的损伤,怎么到了春燕姑娘这里,一来就是说日后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呢?

若是春燕姑娘方才那些话到了老爷或是老夫人的耳里,春燕姑娘说老爷和老夫人该如何想你”

既然春燕可以威胁她,红姨娘索性也威胁一会春燕。

“姨娘,你莫要来吓奴婢,奴婢可不是被吓大的。奴婢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多年,便是老爷也不便说我什么。姨娘若是想要将我方才的那些话宣扬出去,那就宣扬出去吧!”春燕甩下一番狠话,也跟着出了耳房。

第三百一十章 阴谋再起(七)

第二日一早,林氏刚刚醒来不久,梁嬷嬷就和她说了昨日夜里,顾玉棠去了一趟后罩房的事情,并在后罩房和冯老安人说了许多,还提及了二房即将要入府的新太太冯家二姑娘。

听了这些,林氏气得不行,马上就吩咐小丫鬟下去把顾玉棠给请过来了。

林氏坐在软榻上,伺候的丫鬟把早饭摆在了软榻上的小几上,梁嬷嬷站在林氏身后,为林氏布菜。

“老夫人,您老也别气了,咱们三姑娘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和冯老夫人多说了几句罢了。老夫人都没有在意,您在意个什么劲”梁嬷嬷一边往着林氏的小碟里头夹菜,一边缓缓道。

“春平,别再包庇她了。若是再不好好训斥她一顿,只怕她都不知道尊卑有序了。那冯老安人可是她的长辈,说的事情也是她六叔父娶新太太的事情。

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辈,去瞎凑什么热闹等她来了,我一定要好好训斥她一番!”林氏说着,连用饭的速度都慢下来了不少。

看着林氏一副要重重苛责了三姑娘的模样,就知道老夫人这是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以自家老夫人对三姑娘的疼爱程度,那三姑娘就是老夫人的心头肉,哪里有往自己心口上动刀子的人

梁嬷嬷这样想着,顾玉棠就进了屋子。见着林氏在用早饭,顾玉棠还是按着规矩行礼问安后,道:“祖母,不知您一大早喊了棠儿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棠儿的吗?”

林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用随身带着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上的油渍,就道:“棠姐儿,你可知道自己错了昨日夜里,你跑去后罩房做什么了和你冯祖母说什么了”

顾玉棠没想到,祖母的消息竟然那样灵通。

明明自己昨日夜里过去的事后,避开了府里伺候的丫鬟,她想着,林氏应该不会知道的。没成想才过了一夜,林氏就知道得一清二楚,难不成是冯祖母的屋里,祖母安插细作

“祖母,棠姐儿昨日夜里听说冯祖母醒了,心里念着冯祖母,就吩咐了阿华和大寒带着我过去了。至于棠儿和冯祖母说了什么,都是些问及冯祖母身体的事,并没有提及旁的。至于祖母口中所说的关于新太太的事情,棠儿更是一无所知了。”

昨日夜里顾玉棠去的时候,身边只带了阿华和大寒两个丫头。

倘若有人向祖母透漏了她的行踪,不是阿华和大寒,就一定是祖母在冯祖母的屋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顾玉棠之所以那样说,实则是在逼着祖母承认自己在冯祖母的屋里安插了自己的人。

林氏自然知道顾玉棠所虚假,却不好当众拆穿她,就道:“棠姐儿,你可要仔细想想,你就真的没有和你冯祖母说那些个事情吗?说那新太太过门的事情吗?”

“没有,祖母。就算再借棠儿十个胆子,棠儿也不敢僭越,和冯祖母说起六叔父的婚事呀!”

顾玉棠心里存着侥幸心理,她想着为着这件小事,祖母不至于把冯祖母喊来,和她当面对质吧

林氏看了顾玉棠一眼,就知道顾玉棠如今存着侥幸,知道自己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特地喊人请了冯老安人过来。

不过好在她已经请来了昨日夜里在屋里伺候冯老夫人的丫头,若是由那个丫头当面对质,只怕自己这亲孙女,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吧

“棠姐儿,你说你自己没有和你冯祖母说你六叔父的婚事,可是昨日在你冯祖母屋里伺候的丫鬟,可是听见了你和你冯祖母说的那些话。什么若是新太太入府,新太太不是晟哥儿的生母,新太太是不会好好照顾晟哥儿的这些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氏突然顿了顿,随后向身边站着的梁嬷嬷使了一个眼神,让梁嬷嬷把那个丫鬟带了出来。

那个丫鬟出来后,先是对着林氏福了一礼,又对着顾玉棠福了一礼。

顾玉棠定睛一看,果然是昨日夜里在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丫头,没成想祖母就真的喊人去后罩房问了,还带了个丫鬟回来,特地和自己对质吗?

祖母真是越来越狡猾了,特地设下了圈套,就等着她往里跳呢。

看着顾玉棠看见那丫鬟的反应,林氏在心底里暗自笑了笑,棠姐儿,看这回你还如何抵赖

林氏望了顾玉棠一眼,就问了那丫鬟道:“丫头,昨日夜里三姑娘可过去给冯老安人请过安后来三姑娘和冯老安人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听着林氏这样问,那丫鬟先是瞅了眼顾玉棠,又把视线移了回去,缓缓答道。

“林老夫人,昨日夜里三姑娘确实去了后罩房给我们家老夫人请安,后来我们家老夫人要和三姑娘说几句体己话,就让我们退下了。

奴婢在屋外守着的时候,依稀听到了三姑娘和我们家老夫人说起了什么新太太的事,说到了红姨娘,又说到我们家老爷。”

听着那丫鬟把话说完,顾玉棠在心底里打起了颤,她没有想到,祖母竟然为了追查这件事,把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丫鬟都喊来了。

听着那丫鬟这样说,自己方才所说的那些话,不是被打脸了吗?这回可是难办了,被祖母亲自拆穿自己扯出来的谎话,若是祖母为此生了气,把她一辈子拘在屋里可怎么办呀

看着顾玉棠脸上逐渐现出的慌色,林氏先吩咐梁嬷嬷把那丫鬟带了下去,随后才道。

“棠姐儿,我先前是怎么对你说的我说让你不要卷入到二房这些无谓的琐事里,你不听就算了,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卷到那些事里头。

你可知你昨日夜里对你冯祖母说的这些话,一旦传了出去,旁人会怎么看你

一个未出阁的丫头,和自己的长辈攀谈起自己叔父的婚事,还说了那么许多,传了出去咱们家可是要丢脸的呀!”林氏看着顾玉棠一副不肯听劝的模样,还是直言又劝了几句。

“祖母,棠儿和冯祖母说了那许多,是有苦衷的!”顾玉棠生怕林氏为着这件事,误解了自己,打算为自己辩解几句。

可是还没有等她为自己辩解,林氏就道:“棠姐儿,你有什么苦衷你大可以和你祖母说说,让你祖母听听,我的棠儿是为着什么事,才几次三番多管闲事的!”

看着林氏的脸上挂上了一脸的怒容,顾玉棠才知道,祖母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自己昨日夜里和冯老安人说的那些话,的确是越了规矩。

但不管林氏听不听她的辩解,她还是要为自己辩解,“祖母,棠儿之所以和冯祖母说了那么多,还说起了六叔父即将入门的新太太,都是为着晟哥儿着想。蔡大太太临终前,把晟哥儿托付给了冯祖母。

可冯祖母毕竟年迈,连自己的身子顾不过来,哪里还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照顾晟哥儿冯祖母想让六叔父纳了新太太入府,其实也是为了晟哥儿着想。”

林氏还是耐着性子,听了顾玉棠为自己辩解。她以前还夸过棠姐儿是个聪明的,如今想来,倒是她自己想错了。

若是棠姐儿真是个聪明地,就该知道,她不过是一个小辈,哪里能管得了长辈们的决定

第三百一十一章 为晟哥儿着想(一)

“棠姐儿,你怎能那样糊涂呢虽说那晟哥儿失了亲生母亲,甚是可怜,可没了蔡氏,还有你冯祖母六叔父照料着他不是

便是那红姨娘起了歹心,想要把晟哥儿接到自己膝下扶养,你以为你那六叔父和冯祖母就傻乎乎地,不知道那红姨娘心中是怎么想的”看着顾玉棠一副听不进去,执意要管了此事的模样。

林氏心中的怒火,又涌了几分出来,但看着自己那宝贝孙女一副涉世未深,不懂人情世故的模样,林氏心中终究是不忍苛责她,最终还是又劝了一句。

“棠姐儿,若按照你心中所想,你冯祖母和你六叔父都不能好好照顾晟哥儿,你心中认为的那蔡家能照顾好晟哥儿吗?

晟哥儿毕竟没了亲娘,蔡家便是再心疼,也只是心疼一阵,若是看在蔡氏的面上,能把晟哥儿接过扶养自然是好的,可若是接不过去呢?”

顾玉棠听着林氏说了这许多,知道林氏心中还是为着她着想,为着她好的。

她一个长房的姑娘,几次三番插足二房的这些私事,传了出去,不是多管闲事,还能是什么

她知道自己如今正在多管闲事,可也就想多管闲事了。蔡氏在世的时候,多番照拂于她,她如今为着晟哥儿找一个能把晟哥儿照顾妥当的人,也算是不辜负当时蔡氏对她的照拂了。

顾玉棠定了定神,看着眼前正望着她的林氏,就道。

“祖母,蔡家是晟哥儿的外祖家,如何不能好好照顾晟哥儿且晟哥儿早年间,也是养在蔡家老太爷膝下的孩子,颇得蔡家老太爷的疼爱。若是老太爷知道晟哥儿没了母亲,一定会派人把晟哥儿接回蔡家的。”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林氏脸上并无不妥的表情,只是表现得淡淡地,见顾玉棠话音刚落,就反问了她一句。

“棠姐儿,可昨日夜里,你去后罩房的时候,可不是同你冯祖母商量要把晟哥儿接回蔡家的事宜而是和你冯祖母提起了二房新太太的人选,你想要让你六叔父迎了那小蔡氏入府,好好照料晟哥儿。”

听着林氏这样说,顾玉棠有些没想到,祖母竟然对自己昨日夜里在后罩房说的那些,一清二楚。

的确,她昨日夜里过去的时候,没和冯老夫人提起让蔡家派人来把晟哥儿接去扶养的事,而是和冯老夫人谈起了纳了蔡氏的亲妹子入府的事。

顾玉棠想着,与其把晟哥儿放在自己的外祖家教养,让晟哥儿自小就寄人篱下,还不如让六叔父纳了那小蔡氏入府。

一则,那小蔡氏是蔡氏的亲妹妹,那晟哥儿也算得上是她的侄儿子,有了这一层关系,便是红姨娘日后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晟哥儿也有母亲护着。

二则便是让顾家二房笼络了蔡家,蔡家已经有一个女儿折在了顾家,若是因了此事,两家之间生了芥蒂儿,减少了往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若是六叔父能把那小蔡氏迎娶入府,或许还能再次笼络了蔡家那颗刚刚使了女儿的心,又再次拉紧了蔡家和顾家之间的关系。

顾玉棠心中所想的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冯老安人正在思量,冯老安人心中顾虑着六叔父不会答应这门再次与蔡家的婚事。

不止六叔父不答应,便是那红姨娘知道后,也会因了着急,在暗地里不断撺掇着六叔父回绝了这门婚事。

一心想做掌家大太太的红姨娘,怎会甘心再次有人凌驾在她头上,并且那人还是先太太的亲妹妹。

既然林氏知道了这么多,顾玉棠也没有对她再做隐瞒,就道。

“祖母,棠儿不愿晟哥儿去蔡家过那样寄人篱下的日子。既然晟哥儿有二房,有顾家,就没有必要去蔡家过那样寄人篱下的日子。棠儿知道,纵然蔡家的那些人对晟哥儿再好,却也好不过晟哥儿的亲人”

“亏得你还能明白这些,没有帮着你冯祖母把晟哥儿往那蔡家送。

如今蔡家的掌家大太太可不是蔡家老太太,而是那蔡家二太太,蔡家二老爷和蔡氏不是一个娘生的。就算是把晟哥儿接过去教养,又能真心实意地教养好晟哥儿吗?”

林氏见顾玉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心底里还有着话,想要对自己说。

林氏说的这些道理,顾玉棠都懂。把晟哥儿放在顾家二房,由六叔父和冯老安人护着,才是最好的教养。

“祖母,其实您说的这些,棠儿都明白。若不是为着晟哥儿好,棠儿怎么会放心把晟哥儿放在二房,有红姨娘那样的人虎视眈眈着。

听红姨娘屋里伺候的丫鬟说,六叔父已经起了准备立红姨娘做掌家大太太的心,只是冯祖母没答应,这事也就一直僵着了。”顾玉棠的消息算不得灵通,大多都是冯老安人身边伺候的春燕,遣了丫鬟来告知她的。

顾玉棠对春燕有恩,所以府里的动向,春燕都会单独遣了小丫鬟来禀她。

六叔父起了立红姨娘做掌家大太太的事情,也是昨日夜里,春燕送着顾玉棠回东厢的时候,拉着她到背地里说的。

看着顾玉棠一副心里头装着事情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宝贝孙女,要对二房这些个琐事,一管到底了。

林氏在心里头暗自叹息了几声,捧起了小几上头仍在冒着热气的茶盅,轻轻饮了半口。

“你六叔父想要立红姨娘做掌家大太太的事宜,你冯祖母已经来和我商量过不下三次了。你冯祖母属意了她们家的二姑娘做掌家大太太,只不过拗不过你六叔父罢了。”

“依我看,那冯家二姑娘也不是个省心的。听说那冯家二姑娘和六叔父是同岁,早些年生了一场大饼,身子骨弱,这婚事也就一拖再拖,若不是冯家老太太看着着姑娘要变成老姑娘了,才喊了冯祖母来做媒的。”

顾玉棠心里打着旁的主意,所以就大着胆子说了几句。

“那冯家二姑娘确实不是一个好人选,那冯家二姑娘,打娘胎下来,就带着寒症。

请了大夫来看过,说是怀不了孩子,生育不了,那些个为着传宗接代,繁衍子嗣的人家,哪里会愿意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回家呢?这婚事耽搁也就许多年,前些日子听说蔡氏没了,冯家才请人上门来说道呢。”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为晟哥儿着想(二)

林氏以为顾玉棠不知晓此事,就为着她解释了一遍。

可是她不知道,顾玉棠是知道此事的。前些日子她在冯老安人榻前侍疾的时候,冯老安人就当着她的面,和齐氏说起了此事,问了齐氏的意思,只是齐氏一直支支吾吾,没有回答罢了。

冯老安人之所以要问齐氏的意思,就说明了她对迎娶冯家二姑娘入门这件事,还是没同意的。

不然以冯老安人说一不二的性子,怎么还会问了齐氏的意思呢

“祖母,棠儿在心中猜想,冯祖母显然对那冯家二姑娘也不中意。如今二房子嗣单薄,加上红姨娘腹中怀着的那个孩子,二房就统共两个孩子,若是再娶了个不能生育的新太太入府,只怕这二房真的是要人丁凋零了。”

顾玉棠说着,特地抬眸瞧了一眼对面的林氏,见林氏也在望着她,似乎是心中打了什么主意一样。

听着顾玉棠说了这许多,林氏心中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棠姐儿的确如她心中所想,是个聪明地。可就是太聪明了,以至于事情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只是她这样,真的能帮着冯老安人处理好二房这些琐事吗若是一个不小心,把事情搞砸了,冯老安人和那顾礼华,是要把罪名扣在她头上的。

而且这些话,若是传到了日后二房的新太太耳里,指不定别人该怎么想自己这宝贝孙女了

林氏看了一眼对面的顾玉棠,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棠姐儿,二房的这些琐事,你还是不要再插足进来了。祖母会和你冯祖母商量好的,至于由谁来照料晟哥儿,新太太的人选,祖母也会和你冯祖母好好商量的。”

林氏话罢,捧起了身旁的茶盅,正要喝下的时候,茶盏却凝在了半空中,对着屋里站着的梁嬷嬷嘱咐道:“春平,把三姑娘带下去吧!关在东厢里,除了每日三餐,旁的的时间,都不许旁人开门给她。还有大寒和阿华,喊几个小厮,牢牢盯住了她们。”

顾玉棠听着林氏对梁嬷嬷这样吩咐道,心中很是不解,还没等梁嬷嬷亲自过来请她出去,就开口问道:“祖母,您这是做什么棠儿不想被关在屋里,棠儿想要去看冯祖母,想要去看晟哥儿。”

“棠儿!不要再胡闹了,以前你胡闹,祖母之所以没喊人拦着你,是觉得那是小打小闹,祖母也由着你胡闹。

可是如今,你要管的那些个闲事,不仅牵扯到了你六叔父,更牵扯到了你冯祖母,为着你的性命着想,祖母必须把你摘出来。”

林氏话音刚落,朝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们使了个眼神。丫鬟们得到了林氏的示意,特地喊了灶上伺候的婆子进了门,连拖带拽把顾玉棠给带了下去。

因着是林氏的吩咐,阿华和大寒只能站在一旁,没人敢上前阻止的。

看着顾玉棠由那些个伺候的丫鬟婆子带下去后,阿华和大寒这才要退下,不过却被林氏喊了梁嬷嬷给拦住了。

梁嬷嬷把阿华和大寒带到了林氏身边,让她们听着林氏接下来的吩咐。

“阿华,你是老大媳妇指来伺候你家姑娘的,又是自幼陪着你家姑娘长大的,如今看着你家姑娘一错再错,不加劝阻就算了,还想要陪着你家姑娘一起犯错。不过看在你是老大媳妇指来棠姐儿身边伺候的,我就不过多苛责你。”

林氏说着话冷冰冰地,阿华和大寒听了,都觉得不寒而栗。

林氏并没有在意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吓到了阿华和大寒,接着吩咐道。

“只是棠姐儿这回既被好好关在屋里,你们就好好看着她。若是再放了你家姑娘出去,便是老大媳妇为了你求情,我也是要把你撵出府的。”

阿华和大寒见惯了面慈心软的林氏,从没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林氏,看来林氏这回,为着自己姑娘卷入二房琐事中的这件事,是真真正正的生气了。否则也不会训斥了姑娘,又来训斥她们这些伺候人的小丫鬟。

阿华和大寒忙跪在地上,大寒已经被林氏吓得抬起头来了。

所幸阿华还能保持着一丝镇定,抬起头瞧了一眼满脸怒容的林氏,阿华就回道:“老夫人的吩咐,奴婢铭记在心,必不敢违背。只是奴婢们都是在姑娘身边伺候的,姑娘便是奴婢们的主子,主子吩咐下来的事情,奴婢们不得不从呀!”

听着阿华话里头的意思,林氏大致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自己的吩咐下来的,她们必定会照办,只是棠姐儿终究是她们伺候的主子,若是做出了什么违背她嘱咐的事情来,她们也是做了丫鬟应做的本分罢了。难不成要让她们只听自己一人的,不听棠姐儿的

看着伏跪在自己脚下的大寒和阿华,林氏又叮嘱了几句。

“阿华,虽说三姑娘是你们二人的主子,可主子尚且有做错的时候,三姑娘若是吩咐你们的事,涉及到了二房的事情,或是六老爷的婚事,你们二人就不要照着她的吩咐下去做。

若是三姑娘以此为借口,要罚了你们两个,你们就报到我这边来,我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林氏都这样说,若是阿华和大寒再不应下她的吩咐,那就是有些不识相了。

阿华和大寒商量了几句,最后拿定了主意,由阿华出面回话,应下了林氏的吩咐。“老夫人吩咐奴婢们做的事,奴婢们都记住了。奴婢们一定会看好姑娘,不让姑娘再卷入到二房那些个琐事里头的。”

见阿华和大寒应下吩咐后,林氏就吩咐了梁嬷嬷把阿华和大寒二人送了下去。

梁嬷嬷带着阿华和大寒刚走不久,外头伺候的丫鬟进门来报,说是齐氏亲自过来了,有要事要和林老夫人磋商磋商。

递话的小丫头站在林氏的身边,等着林氏的回话。不过她看着林氏的模样,像是不大愿意请了那齐氏近来一样。

林氏心里头还在想着方才顾玉棠那档子事,不想见任何人,不过既然说是有要事想要进来和她磋商地,那她便见一见,听听齐氏口中的要事是何事

想定主意后,林氏就对着那递话的丫鬟回道:“去请齐夫人进来把!也是难为她了,才爬起来用过早饭,就往着我这里跑。”

第三百一十三章 齐氏的落败(一)

小丫鬟得了林氏的吩咐,当即就把候在廊外的齐氏请了进来。

因着齐氏是过来拜见林老夫人,所以齐氏换了一浅碧色的杭绸褙子,外头披了一件白狐皮的大氅,绾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圆髻,发上簪了三四支金簪,金簪的顶端还嵌上了几颗有黄豆般大小的珍珠,在外头光的映照下,那几颗珍珠迸发出来极其闪耀的白光。

林氏只觉得那白光刺眼,就吩咐外头守着的丫鬟把竹帘放了下来,挡住了外头的光。

林氏挥挥手,已有知趣的小丫鬟把绣凳搬了过来,摆在了林氏的软榻旁,还在上头放了个绣水荷图的锦垫。

齐氏向着林氏福了一礼后,由丫鬟伺候着就坐上了那张绣凳,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碧螺,齐氏没着急地喝下,而是摆在了脚下的小几上,望着林氏就道。

“林姑母,小齐此次过来,是来和姑母磋商那新太太的事宜的。想必前些子姑母已经请了林姑母去,说起了要给六老爷纳新太太的事宜,姑母挑中了本家的冯二姑娘,只是六老爷不肯,姑母这就找我来向林姑母讨要法子了。”

林氏并未着急着答话,而是静静地望着眼前的齐氏,心中暗道: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齐氏这次过来,只怕是不止为了这件事吧

若她单单为了这件事过来的,她应该是过去问冯老安人的意思,而不是来向她讨要法子。

毕竟是冯老安人要顾礼华娶新太太,若是顾礼华不肯,那也是他们母子二人的事,和旁人没有多大的干系。

齐氏贸然来和她说这些,只怕是齐氏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不过是想要借着来过问自己,通过自己的口中,说出她的法子吧

林氏没敢断定自己心中所想,冲着齐氏笑了笑,就道。

“齐丫头呀,你姑母都没有法子,我这一个不管事的老婆子,能有什么法子再者说,若是六郎执意不迎娶那冯家二姑娘入府,难不成我们要让那冯家二姑娘抢行上花轿,送来府中,bi)着六郎娶她不成”

齐氏没有把林氏的话听进去,淡淡回了一个笑容出去,就道。

“林姑母,姑母说,您是最有法子的人,她老人家实在是没法子了,又急了气倒了,这才差我过来问问林姑母的法子的。林姑母要为着我们二房想想,该怎么让六老爷把那冯家二姑娘迎娶进府呀!”

为着她们二房着想把冯家二姑娘迎娶入府

这齐氏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那冯家二姑娘是个不能生育的人,把她迎娶入府,对二房并没有什么助力,反而还拖累了二房的子嗣。

二房的子嗣本就单薄,再迎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姑娘入府,这不是要让二房彻底人丁凋零吗

冯老安人之所以现在还没让那冯家二姑娘过府相看,只怕是心中还顾忌着她那不能生育的体。

虽说那冯家二姑娘和冯老安人是姑侄女关系,可即便是再如何如何亲密的亲戚,生不出孩子来的女人,谁家也不愿意娶回来吧

林氏没看那齐氏脸上一副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而是捧起了旁高几上摆着的一盏茶,轻轻饮了半口,随后才道。

“齐丫头,你那姑母都没有法子了,我能有个什么法子且这些事是二房自己个的私事,我一个长房的老太太多番插手进来,只怕你家老太太听了,难免不高兴吧”

听着林氏这样说,齐氏知道林氏心里铁定是不愿意管这档子闲事了,为了不让彼此之间因着二房长房的关系生分,齐氏赶忙回了句。

“林姑母,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呀顾家二房虽说和长房分家多年,但是咱们两家关系尚好呀!

并没有因着多年前分家的关系,害得两家生分。再说了,姑母常说和林姑母的关系是最好的,林姑母都不愿意插手进来,那让小齐和姑母去求什么人来呢?”齐氏一边打着圆场,一边捧了长房。

听得齐氏这样说,林氏当场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齐氏话中既说了冯老安人同自己关系最好,她都不愿意插手进来管这件事,冯老安人和她该去求谁这番话说的可真是既让人觉得可怜,又让人觉得同。

如此看来,这齐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回是想要把她拉下水了,不过她在后宅纵横这么多年,能被齐氏几句话,就能把她拉下水吗?

林氏依旧不说话,表现得淡淡地,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碧螺,掀开了青瓷绘彩梅的茶盖,轻轻吹了吹茶水上头的浮色。

林氏不说话,齐氏也没有法子,只能继续坐在绣凳上,看着眼前的林氏。

半晌之后,齐氏实在是憋不住了,就道:“林姑母,您老人家不能袖手旁观,您得帮帮我们呀!红姨娘已经把姑母气得病倒了几次,姑母今连榻都起不来了,她老人家实在是没法子了,才吩咐了我过来和林姑母商量的。”

见齐氏这样说,林氏便道:“你既口口声声说这是是你姑母喊你来和我商量的,那么我就喊个丫鬟过去问问你姑母,听听是不是她的意思

齐丫头,不是老婆子不相信你,只是老婆子毕竟是长房的老太太,若几次三番插足二房这些个私事里头,若传了出去,旁人会如何看我们长房”

话音刚落,林氏就招来了边伺候的小丫鬟,准备喊了那个小丫鬟过去后罩房,问问冯老安人的意思。

还没等林氏对着那个小丫鬟吩咐,齐氏就有些慌了,生怕林老夫人真的把那个小丫鬟派去了后罩房,问了冯老安人那些事。

见林氏正要对着那个小丫鬟吩咐事,齐氏就道。

“林姑母,小齐同您直言吧!这件事的确是小齐一个人的主意,小齐事先并未同姑母商量过,小齐看着姑母拿不定主意,这才求到了林姑母这里来的,求着林姑母帮着我们给拿拿主意。”

果然如林氏心中所猜测的一样,这件事是齐氏自己的主意,并不是自己那二弟妹的主意。

以她对冯老安人的了解,若是真的和顾礼华说了,要让他娶了那冯家二姑娘入府,只怕就算顾礼华心中不肯,为着冯老安人,他也会硬着头皮答应的。

但这事她并没有听旁人传出,说明了冯老安人还没有和顾礼华说这件事,

这些事,都是齐氏喊了人在背后谣传的罢了。

如若不是齐氏在背后传了这许多,怎么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人还不晓得,齐氏就事先知道,还求到她这里来,请着她帮忙拿主意呢

林氏一想到这些事都是齐氏传出来,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翻涌起了,但齐氏毕竟是姓齐的,不是姓顾的。

就算是她拿着长辈的份压住了齐氏,训斥了几句,她若是不听劝,自己也是不能再说什么了。

不管怎么样,林氏还是道:“齐丫头,齐丫头,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在二房暂住这些子,不说旁人待你如何,但是你姑母,至少也是心里头装着你的。

你看看你自己做的那些是什么事,你姑母不过提了一句要让六郎娶了冯家的二姑娘,你就把这件事传到满府皆知,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如今还怕你姑母不应下此事,借口来找我磋商,实际是想要我拿定主意后,你姑母也不便说什么了。”

齐氏没想到,林氏竟然猜出这些事是她喊了小丫鬟在府里谣传的。

冯老安人心底里确实还没有拿定主意,正处于摇摆不定中,顾礼华有意立了红姨娘做掌家大太太,可她和红姨娘素来不合,若是红姨娘做了管家大太太,岂不是第一个要拿她开刀

虽说有着冯老安人护着她,红姨娘暂且不敢拿她怎样,可她却不想旁人压在上头,特别是红姨娘这种出低微,靠着顾礼华的宠才得了掌家地位的女人。

所以她想要通过府里的那些风言风语,迫使着冯老安人早些拿定这些事的主意。

齐氏心中不想认下此事,抬眸望着眼前的林氏,冷冷回了几句。

“林姑母,您这样的话,是从哪里来的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府里头传的那些事,就是我让人散播出去的我一心一意为着姑母好,为着顾家好,怎么会让人散播出去那样不利于姑母,不利于顾家的谣言呢?”

林氏就知道齐氏不想认下此事,但她已经掌握了证据,就算是齐氏抵死不认,到时候证据拿出来,摆在她面前,她还能不让下吗?

林氏朝着屋里伺候的个丫鬟使了一个眼神,那丫鬟得了林氏的示意,当着府里其余伺候的丫鬟,就推门出去了。

“齐丫头,你还年轻。犯不着为这样一件小事,就撒这样的弥天大谎。”林氏望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齐氏,又接着道。

“前些子你借口想要请了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吃酒的时候,屋里可是有丫鬟伺候的。那天晚上你和那管事婆子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那管事婆子今可是还记忆犹新,若是你记不得了,我现在就喊丫鬟请了那婆子过来,你们二人当面对质。”

林氏此话一出,齐氏当场就哑口无言了。

她没料到,齐氏的手竟然可以伸那么长,伸到了大厨房里头。

的确那晚她借口请大厨房管事吃酒的机会,向着那管事说了些事,那些事关系到了顾礼华娶新太太的事宜。她让丫鬟们在下面传,冯老安人有意让老爷娶了冯家的二姑娘,而老爷忌惮着那是冯家的二姑娘,就当场拒接了冯老安人。

可那晚在大厨房伺候的丫鬟,都被她遣走了呀,难不成还有一个两个的漏网之鱼

可连大厨房的管事婆子都被林氏收买了,那还谈什么漏网之鱼

齐氏心中还是不愿认下此事,直截了当地道。

“林姑母,若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于我,静心设计一番也不为过。那晚我的的确确请了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吃酒,只不过那是我要感谢她为虎哥儿做的吃食罢了,至于旁的,我就没和她说过了。

既然我可以请了那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吃酒,旁人也可以请了她吃酒。若是她一个不小心把我和旁人搞混了,把旁人说的话,硬是说成是我说的。我便是生了一千张嘴一万张嘴,也是说不清了。”

看着面前说的巧舌如簧,舌灿莲花的齐氏,林氏心中的火气又盛了几分。

见她一副死活不认账的模样,是不是要bi)着她,把那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和那在屋里伺候的丫鬟交到冯老安人那里,让冯老安人听听,让她瞧瞧自己的这侄女,是个什么样的为人

林氏这样想着,就道:“齐丫头,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你,那么你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我就喊了丫鬟,把那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和那晚当值的丫鬟送去后罩房,由冯老安人亲自审一审,便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话罢,林氏就对着边站着的丫鬟吩咐了几句,丫鬟得了林氏的吩咐,带着屋里的婆子,就准备去柴房提人了。

把人提到冯老安人面前,至于她们想要怎么辩解,想要说什么,那是她们自己个的事,和林氏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说不定那个大厨房的管事婆子三句两句就招了出来,还能把齐氏在大厨房中饱私囊的事给说出来。

见林氏吩咐那些个丫鬟出去后,齐氏一下子就慌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连忙劝道。

“林姑母,都是小齐的错。小齐知错了,小齐不该顶撞您老人家,求您老人家把那些丫鬟婆子喊回来,不要把大厨房的管事婆子提到姑母面前。若是姑母知道这些事都是小齐在背后做的,只怕小齐在这顾府里头,没有容之所了。”

林氏正要回话,一旁的梁嬷嬷就走了出来,对着那齐氏道。

“晚了,齐夫人。若是您能早早地认下您的过错,何至于闹成今天这样若是那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再冯老夫人面前抖出了您的往事,冯老夫人怪罪下来,您大人有大量,别怨是我们家老夫人把人带到冯老夫人面前的。”

看着齐氏被吓得瘫倒在地,林氏向着梁嬷嬷挥了挥手,就道:“平,送客!从哪里来的人,送回哪里去,不要让她继续待在这里,免得脏了咱们这里。”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没有半分的懈怠,就把齐氏给送了出去。

出了堂屋,齐氏已经哭成了个泪人,边伺候的小丫鬟只得搀着她,却又害怕撞枪口上,所以没人敢上前劝她。

最后还是齐氏贴伺候的丫鬟看不下去了,就大着胆子劝了几句,“夫人,仔细着眼睛。您就别哭了,到时候若是冯老夫人瞧见您这副模样,又该心疼您了。”

齐氏没听那丫鬟的劝,而是冷冷地望了她一眼,依旧哭诉道。

“你懂什么林老夫人既然吩咐丫鬟把那些人带到了老夫人那里,你以为我还能独善其吗?这些年我往大厨房里中饱私囊,吞了多少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着齐氏这样说,那个原先还大着胆子劝齐氏的小丫鬟,也不敢接着继续劝下去。

齐氏就这样一路哭诉着,到了后罩房。

东厢里头,顾玉棠也得到了林氏喊人递过去的消息,小丫鬟递过来的话说,二房那些个无谓的琐事,都是齐氏在背后撺掇着那些丫鬟搞出来的。

如今林氏把那些丫鬟提到了冯老安人的面前,只怕冯老安人听了后,会重罚了齐氏,到时候齐氏攀咬起来,有可能会伤了顾玉棠。

林氏喊人递了消息过来,就是提醒顾玉棠提防齐氏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齐氏的落败(二)

顾玉棠靠在后的妆花大迎枕上头,听着林氏喊过来的丫鬟说了那许多,原来这些事都是齐氏撺掇着底下伺候的那些个丫鬟搞出来的,也就难怪了她暗中喊了阿华和大寒追查了这么些子,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齐氏勾结了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凭她们再怎么暗中追查,也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顾玉棠让阿华拿了二两银子给那前来递信的丫鬟后,就问了她几句。

“祖母心中是怎么想的你们可知道

这回祖母把那齐氏的真实面目在冯老安人面前揭露了出来,那齐氏只怕是要恨上祖母,恨上咱们了。齐氏毕竟是姓齐,便是冯老夫人有心罚她,也不会罚得太过。你们这些做丫鬟的,还得适当提醒着点祖母,莫要让祖母受了小人的算计。”

那丫鬟把顾玉棠所说的话一一记住后,就回道:“老夫人心里头有着自己的主意,除了梁嬷嬷外,再没人知道老夫人的意思。请姑娘放心,奴婢们做为伺候的老夫人的丫头,一定会提醒着老夫人的。”

那丫鬟话罢,顾玉棠就吩咐了大寒,亲自送着那丫鬟出了东厢房。

待大寒送走那丫鬟后,阿华把顾玉棠搀到了里屋歇息,伺候着顾玉棠上了软榻,又拿了一锦被披在了顾玉棠的肩上,又生起了屋里的炉子,放了几个番薯在炉子边烘着。

阿华拿了汤婆子给顾玉棠,才道:“姑娘和那丫头说了这许多,也是为着老夫人着想。咱们这回和齐夫人闹成这样,想必齐夫人心里头一定恨上了我们,还好我们即将回了澄江,若是在这府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地,那齐夫人势必会事事为难咱们。”

“你顾虑得是,还好咱们要走了,若是继续留在这府里,就祖母这回当着冯老夫人的面,揭露了齐氏,那齐氏恨上了咱们不打紧,担心的就是冯老夫人介怀了此事。咱们对着,想必冯老夫人心底里也不大舒服吧”

顾玉棠望着推门而入的大寒,心中忧虑道。

齐氏恨不恨她们无所谓,齐氏一个外人,又不是顾家人。就是恨上了她们,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但若冯老安人介怀了此事,心里介怀祖母多管闲事,两人起了芥蒂,那便是天大的事了。

到时候不单单破坏了祖母和冯老安人多年的分,更回破坏了二房和长房之间,这么多年积累起来的分。

阿华像是看出了顾玉棠心中所忧虑的事,拍了拍她的肩头,把丫鬟递上来的茶盏搁在了她的旁,就道。

“姑娘别多想,出了事,自有老夫人替姑娘担着。这碧螺是前几天石头小哥拿过来的,说是姜家公子让人专门从澄江府给姑娘买的,跑坏了几匹马才送下来的,姑娘快尝尝!”

听着阿华这样说,顾玉棠端起了搁在茶几上头的那盏碧螺,还没入口,单是掀开茶盖,就闻见一股淡淡的茶香飘了出来。轻轻饮了半口,只觉得那碧螺的茶香,不断在齿间环绕,久久不曾散去。

是好茶!不过是跑死了几匹马才换来的好茶,这样的茶,顾玉棠喝着,心里头终究不是滋味。

放下手中的茶盏后,顾玉棠正要吩咐阿华去她的博古架上头找姜知明原先喊人给她带的话本,只见一个小丫鬟慌里慌张从外头闯了进来,顾玉棠瞧了一眼她上穿的衣裳,不是她院里伺候的丫鬟,也不是堂屋伺候的丫鬟,倒像是齐氏边伺候的丫鬟。

那丫鬟还来不及行礼,就朝着顾玉棠道:“三姑娘,奴婢是齐夫人边伺候的丫鬟。今个儿齐夫人去了林老夫人屋里一趟,时候林老夫人就和我们家夫人吵起来了,林老夫人把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和几个伺候的已经,扭打到了冯老夫人面前。

那些个管事婆子说我家夫人在大厨房中饱私囊,我家夫人不是那样的人,奴婢来求了三姑娘,为我家夫人作证呀!”

那个丫鬟说得很急,有些字眼顾玉棠几乎没有听清楚,但还是依稀听出了她话里头的意思了。冯老安人必定是要罚了齐氏,齐氏才会慌里慌张,喊了丫鬟过来,请她过去的。

只是齐氏就这么肯定,她会去了后罩房,为齐氏说几句话吗?

见顾玉棠要说话,阿华忙拉住了顾玉棠的手,用着只有顾玉棠能够听见的声音,低声劝了句。

“姑娘,老夫人先前还叮嘱您,让您不要卷入到二房的这些事里头,还有那齐氏,分明是咎由自取。姑娘不必去为她说话,免得被那齐氏在冯老夫人面前,倒打您一耙。”

顾玉棠挣脱了阿华紧紧拉着她的那双手,淡淡地回了句。

“为了不再让祖母担心,我不会再卷入到二房这些个琐事里头了。至于齐氏喊了那个丫鬟过来请我的目的,我也是晓得的。我不会跟着那丫鬟去的,也不会帮她说话的。”

听得顾玉棠那样说,阿华才放心得点了点头,但还是紧紧地搀着顾玉棠,没让顾玉棠走上前去,还吩咐了大寒护在顾玉棠的前。

“丫头,是谁喊你过来向我报信的,是你家夫人还是冯老夫人你家夫人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也是晓得的,如今你说你家夫人没有做,让我如何相信你

再说了,是冯老夫人要责罚你家夫人,难不成我过去为你家夫人说几句话,冯老夫人不会责罚你家夫人了”顾玉棠是这样回了那丫头的,但是没想到,那个丫鬟竟是个难缠的。

“三姑娘,府里的人都说您是个有善心的,平时在路上走,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怎么能见死不救呢?先不论我家夫人有没有做那样的事,既然我家夫人求到了三姑娘您这里,您怎么说,也得为着我家夫人,说几句话才是。”

那丫鬟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玉棠,口中缓缓道。

顾玉棠丝毫没在意方才那丫鬟口中所说的,当场就道:“你家夫人做了这样的错事,难不成还想要要我黑白不分,帮着你家夫人说几句话吗?我不会帮你的,你走吧!”

顾玉棠下了逐客令,阿华马上朝着大寒使了一个眼神,让大寒带着那丫鬟出去。

大寒走到了那丫鬟面前,正要去搀她的时候,却被她一把就甩开了,紧接着就听见那丫鬟愤愤说了几句。

“三姑娘,枉我家夫人当初在您被那红姨娘欺负的时候,帮您说了几句话。没成想,今轮到我家夫人受了责罚,求到了三姑娘这里,三姑娘竟视若无睹,还要喊丫鬟撵我出去。”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对峙师爷(一)

听着那丫鬟又说了许多,阿华忙推了推前愣神的大寒,就道。

“大寒,听着她说这么些做什么,她无非就是想用激将法,让咱们姑娘去了后罩房,帮着齐氏说几句话罢了。齐氏那样的人,不值得咱们姑娘帮她!”

“阿华姐姐说的是,只是咱们把那个丫鬟从东厢里头赶了出去,后齐氏怪罪起来,怪到了我们头上该如何办”大寒心中忧虑着,齐氏是冯老安人的侄女,左右冯老安人责罚她,怪罪她,也不会把她撵出府去。

且齐氏本就是客居在二房的客人,若是就这样下了她的脸面,后齐氏追究起来,拿着她们这些个伺候的小丫鬟撒气怎么办

看着大寒一脸犹犹豫豫的模样,阿华忙道。

“大寒,你在那犹豫个什么劲咱们两个是伺候姑娘的丫头,若是咱们二人犯了错,能责罚咱们的,便只有姑娘一人。便是那齐氏后要追究咱们,有姑娘护着咱们,齐氏也不敢轻易向我们动手的。”

阿华话罢,当即就唤来了灶上伺候的婆子,那些个婆子膀大腰圆,满脸的横,拎着那前来递话的丫头,就像拎着小鸡仔一样。

婆子得了阿华的吩咐,和大寒两人一左一右把那丫鬟带了下去,既然那丫鬟是从后罩房那边过来的,那就送回后罩房去。

至于冯老安人或齐氏要怎么责罚她,那便是冯老安人和齐氏自己个的事了,顾玉是管不着的。

见那丫鬟被灶上伺候的婆子和着大寒带下去后,阿华亲自捧着一碟茶水房送进来的松子糖,摆在了顾玉棠旁的茶几上。

“姑娘仔细尝尝,这松子糖还是大厨房的管事婆子送来孝敬您的。原先那马婆子被齐夫人拉下水后,冯老夫人震怒,不仅把那马婆子干出了大厨房,撵去了外院做了扫洒的活计,更把那马婆子的全家当都没收了。

如今那马婆子不满冯老安人的做法,说是老安人伤了她们这些为着二房cāo)劳了半辈子老仆人的心,吵嚷着要去县衙告老安人呢。”

听着阿华说了一通,顾玉棠知道了那马婆子是顾家二房伺候了多年的老仆人。冯祖母既把她撵去了外院做了扫洒,何必还有没收了她的家呢?

难不成那马婆子这些年在大厨房,中饱私囊,捞了不少油水,有人眼红了,想要把那些油水据为己有

冯祖母的为人顾玉棠也是了解的,冯祖母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必是有人在一旁撺掇着,害得冯祖母方寸大乱,才做出了要没收了那马婆子的家财产之事。

顾玉棠心中起疑,拿起了小碟里头摆着的一块松子糖,松子糖上沾满了芝麻,还没有来得及品尝,就道:“阿华,今在冯老安人屋里的,是不是还有旁人齐氏去了老安人的屋里没有”

见顾玉棠这样问,阿华放下了手中的络子,在脑中仔细想了想那前来递信小丫鬟说的那些话,就道。

“姑娘,那丫头说,今去了后罩房的,不单单有齐氏,还有六老爷和红姨娘。冯老安人听了齐氏做的这些事,已然是气得不行,躺在榻上好半晌没有缓过来。

红姨娘见老安人没有处置那齐氏和那马婆子,就帮着老安人,处置了她们。”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些事还真是红姨娘那厮在老安人背后撺掇着搞出来的。

既然红姨娘处置了马婆子,那齐氏呢以红姨娘对齐氏的怨憎程度,只怕是不会轻轻松松地放过了齐氏

顾玉棠又问了句,“既然红姨娘帮着冯祖母处置了马婆子,那齐氏呢?红姨娘是怎么处置她的”

阿华警觉地瞅了瞅四周,见屋里没有旁的伺候的丫鬟,才敢道。

“姑娘,听说红姨娘当着冯老安人的面,严厉地斥责了那齐氏,那齐氏虽说有些不服,但冯老安人和六老爷在场,她也不好得再说什么,且无论她再如何为自己辩解,铁证如山,她也编不出什么新鲜花样了。

红姨娘处置了马婆子后,就处置了齐氏,罚了她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又喊人回了齐家冯家报信,让冯少爷来接了齐氏回冯家。”

“红姨娘当真喊了人回冯家报信冯祖母可知晓此事,她老人家又是持着个什么意思”

只有弄清楚了冯老安人的态度,才能晓得那齐氏最后会不会被真的遣回了冯家或是齐家

红姨娘责罚齐氏这一通,算是和她彻底撕破脸皮了。还有这件事,是祖母喊人把那几个丫鬟和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带到冯老安人面前的,想必那齐氏心里,也是恨上了祖母。

若是不尽早离开这里,只怕又该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了。

见自家姑娘陷入了沉思中,阿华就知道姑娘心里头正在为老夫人做着打算。

这次的事,毕竟是林老夫人喊人丫鬟,亲自挑到冯老安人面前的,虽说老夫人和冯老安人关系一向甚好,但齐氏毕竟和冯老安人是沾亲带故地,冯老安人或许会因了此事,和老夫人生了芥蒂。

阿华在心中也想了许多,见顾玉棠渐渐回过神来,她才道。

“姑娘,是红姨娘喊了婆子去给齐家和冯家报信的,至于有没有经了冯老安人的许可,奴婢还不晓得。可奴婢已经听后罩房里头伺候的丫鬟说,齐氏已经在准备行李了,不就会离府。”

“齐氏已经在准备行李了此事可当真”顾玉棠心里不大希相信此事,又问了阿华一句。

见自家姑娘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阿华只得又道。

“是红姨娘吩咐后罩房伺候的丫鬟,帮着齐氏整理行李的,想必此事也是那红姨娘的主意。红姨娘和齐氏素来不和,如今齐氏出了这样的事,那红姨娘势必会落井下石。”

以顾玉棠所知道的红姨娘,既然齐氏要走,她是不会那样好心帮着齐氏收拾行李的,除非她在暗中还谋划着旁的事。

见着齐氏遭了冯老安人的斥责,红姨娘能忍到现在还没有落井下石,这说明还留着后手,对付那齐氏呢。

这个时候,大寒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见自家姑娘仍和阿华坐在软榻上头叙话,还没来得及擦擦脸上的汗珠,就道。

“姑娘,老夫人来让我喊您去后罩房一趟。前些子您不是说边缺了几件随的物件吗?如今那些物件已经找到了,老夫人特地喊您过去,去认认东西。”

祖母喊她去后罩房认东西,认什么东西顾玉棠不知她自己丢了什么东西,正要开口问旁的阿华的时候,阿华就解释道。

“姑娘,前些子阿华整理您屋里随的物件的时候,发现少了几样东西。是前些年老夫人送您的那一镶了红宝石的头面,还有您生辰的时候,大太太喊了人专门为姑母打的一对镶了翠玉的金锁。

因着事重大,又都是您的贵重物品,阿华和大寒商量后,打算先瞒着您,待我们仔细找找。若是找不到了,再来报您。”阿华说着,拉着旁站着的大寒,就一起跪在了顾玉棠的脚下。

“是奴婢们的过失,没能好好保管太太和老太太送姑娘的物件。若是姑娘要罚奴婢们,奴婢们绝无怨言,任由姑娘打骂。”阿华低着头,向着顾玉棠陈述了这一番。

顾玉棠自己有些反应不过来,但还是想着先把阿华和大寒扶起来,问清楚了,再罚也不迟。

把阿华和大寒从冷冰冰的地上扶起后,顾玉棠先是问了大寒。

“大寒,你说我丢的那些物件找到了,是在哪里找到的是被什么人偷了去”

大寒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焦急中走出来,仍旧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猛地喘了一口气,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顾玉棠说了一遍。

“姑娘,您丢的那些个物件,都是被齐氏喊人偷了去的。不止您的物件,还有老夫人的几样首饰,冯老安人几件杭绸衣裳,红姨娘的几支簪子和六老爷书房里头的名砚,都被齐氏喊丫头偷了去。

今要不是红姨娘喊了丫鬟帮着齐氏整理行李的时候,在齐氏屋里发现了那些个东西,否则姑娘您的东西,就是大寒把整个顾府都找了个遍,也是找不出来的。”

被大寒这么一说,阿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还没等顾玉棠开口询问,阿华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一通。

“姑娘,奴婢想起来了些事。,数月前,还是齐氏掌家的时候,齐氏就喊了丫鬟来咱们屋里收拾打扫。明面上说是进来收拾打扫,可一进了您的屋子,就四处打转,像是在寻着什么值钱的物件一样。

这个月初,奴婢和大寒整理您屋里的东西的时候,就发现那些个东西不见了。”

听着阿华和大寒两人几乎是同模同样的言语,都把矛头指向了那齐氏,她心中不由得细细想了一番,难不成那些个物件,还真是齐氏喊丫鬟进来偷的

可齐氏一个世家夫人,喊丫鬟进来偷那些个东西做什么她又不缺钱,冯家和齐家每个月都会喊人送了银子过来,就连冯老安人,每个月也会给了齐氏零花,按理来说,她是个不缺钱的人。

推翻了这一个假设,顾玉棠又在心中想,难不成是齐氏瞧上了那些东西,想要据为己有

这个假设,听着像是极为合理,毕竟美之心人皆有之,可她的那些个物件,都带着几分孩子气,齐氏一个生了孩子的妇人,会瞧上那些东西

还有就是祖母和冯祖母的那些东西,都是老气横秋的,想来齐氏如此年轻,更瞧不上那样老气横秋的物件了。

齐氏既不是为了钱,又不是为了想要的得到那些东西,那她喊了丫鬟偷那些物件做什么,还有再今天这个节骨眼上喊人打包行李带走,这不是亲自喊了人来抓自己这个盗窃犯吗?

齐氏这件事,必定是有人陷害栽赃。那个人,不用想,顾玉棠也知晓,必定是那和齐氏素来不对头的红姨娘。

这也就难怪了,平时和齐氏没有往来的红姨娘,今怎么会突然好心好意喊了丫鬟来给齐氏整理行李,原来是藏着这一手,齐氏虽不是什么好人,但那红姨娘趁人之危,落井下石,更不是什么好人了。

顾玉棠在心中思量了半晌,就算不为齐氏说几句话,也该为着虎哥,说几句话才是。

毕竟盗窃家中财务,若是这件事闹到了官府衙门,只怕就算齐氏本没有犯了盗窃,也会被官府衙门收监几,待到了真相大白的时候,才会放了她出来。但那进了官府衙门的女人,传了出去,名声算是彻彻底底地毁了。

便是原来再如何贤良淑德的女人,也会断送了自己这一生。

进了后罩房的时候,顾玉棠没想到,红姨娘那厮竟然连县衙的陈师爷都请进府了,看来她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想要让齐氏万劫不复了。

齐氏跪在冯老安人的面前,整张小脸,大哭过后,显得有几分憔悴,帮着齐氏在大厨房中中饱私囊,盗窃财物的丫鬟,跪在了齐氏的旁。

那马婆子也在,不过看她的模样,像是已经受了刑,整个人已经瘫倒在地,一阵又一阵的呜咽着。

梁嬷嬷看见顾玉棠进了前厅,赶忙朝着她挥了挥手,示意她站到林氏后。看着顾玉棠朝自己走了过来,梁嬷嬷才对着林氏低声附耳道:“老夫人,姑娘过来了,看红姨娘那阵仗,只怕这件事,是要将姑娘卷进去的。”

梁嬷嬷话音刚落,就听见坐在客座上的陈师爷捋了捋蓄了极长的胡子,拱手朝着冯老安人施了一礼,才道。

“老安人,贵府的齐夫人盗窃了府中这么多的财物,不知老安人是想要在这顾家就把这件案子给结了,还是要到县衙的王法大堂,请了陈县令来主持公道”

那陈师爷说话的时候,站在冯老安人边的红姨娘,朝着那陈师爷眨了眨眼,虽然动作很是轻微,屋里的许多人都没有瞧见,但顾玉棠却是瞧见了。

听着那陈师爷话里头的意思,想必他和红姨娘暗中勾结了此事,得了红姨娘银子的他,只怕不会轻易放过那些齐氏。

冯老安人没有说话,反而是跪在她边的齐氏,一边哭诉着,一遍为自己辩解着。

“姑母,小齐没有偷盗那些个东西,也不知那些个东西怎么就出现在了小齐的行李中但小齐知道,必定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于我,而那个人,如今就在这屋里。”

齐氏话罢,冷冰冰地瞧了一眼坐在顾礼华边的红姨娘,其中的意思,不必言明,也知道是红姨娘暗中做的了。

只不过齐氏没有证据,便是知道了此事是红姨娘暗中做了手脚,也是无济于事。她在大厨房和那马婆子中饱私囊的事珠玉在前,所有人都会让定,偷盗了那些个财物的人,也必定是齐氏。

就算她没有偷盗那些财物,所有人也都会事先认为,就是齐氏做了这件事。

听着齐氏这样解释,那陈师爷看了一眼高座上的冯老安人,见她没有说话,他才敢对着那齐氏道。

“齐夫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没有偷盗财物,那那些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你的行李中,而不是旁人的行李中难不成那些个财物还会故意飞来齐夫人的行李中不成”

齐氏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陈师爷,就道。

“师爷,若是我知道是谁把那些财物放在我行李中,我们顾家还要请你来做什么你一个师爷,不去找出真正的盗贼,偏来为难我一个妇道人家,是瞧着我们妇道人家好欺负吗?”

顾玉棠听着齐氏这样为自己辩解,就知道这齐氏,绝非等闲之辈,她心中必然是知道了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她,只是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陈师爷被齐氏这一通话呛到了,当场就道:“好你个妇道人家,你是不是本朝刑罚的厉害就你这细胳膊细腿,把你送到了王法大堂,三十杀威棒一打,看你还如何牙尖嘴利”

听着那陈师爷这样说,顾玉棠淡淡地笑了笑,从林氏旁走了出来,就道。

“如今只有那些遗失的财物,没有十足的证据,玉棠想知道,师爷该以什么样的罪名,把齐夫人扣到王法大堂的且打三十杀威棒,那是对那些个牙尖嘴利,且已经有了实际罪名的犯人。

而齐夫人,你一没有证据说她是偷盗财物的,二她上也没有实际的罪名。你把齐夫人扣到了王法大堂,是想要借着王法大堂的刑罚,让齐夫人屈打成招吗?”

那个陈师爷似乎是没有料到,顾家会有人出来帮着齐氏说话,且不过几句话,就把他堵得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能对本朝的刑罚,还能有多了解

陈师爷望着跪在地上那齐氏,心中转念一想,就道:“这位姑娘,你既说本官没有证据证明齐夫人有罪,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齐夫人是无辜的呢?”

第三百一十六章 对峙师爷(二)

若是论及证据,她顾玉棠现如今的确还拿不出证据来,证明齐氏不是此案的盗窃犯。

但她没有证据,想必那陈师爷,也没有切实的证据吧不然以红姨娘那个巴不得齐氏入狱的子,怎么会让陈师爷等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把齐氏送进王法大堂

再说了,二房在朋普也算得上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二房没有在县衙报案,县衙纵然有了证据,也是没法子上门来抓人。

红姨娘想要把齐氏送进王法大堂,但凭着那些个小丫鬟的口供,很难让人信服。那陈师爷又是个重证据,古板的师爷,没有证据他就没法子把齐氏弄进王法大堂,只能如今僵着,只希望能从齐氏的口中,得到她想要的证据。

看着眼前一副乌鸡眼瞪着自己的陈师爷,顾玉棠只笑了笑,就回道。

“师爷既说我没有证据证明齐夫人是无辜的,想必陈师爷也没法子证明齐夫人是有罪吧陈师爷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不如你老人家就高抬贵手,不要插足进来。若是需要多少银子,报在我们顾家账房,我们还是给得起的。”

那陈师爷见顾玉棠一个小姑娘竟说出了这些,他有些不敢相信,但又不能不相信。一个小姑娘的胆识,竟然如此之大,倒是他小瞧了眼前这姑娘了。

只不过他已经收了银子,就必须帮别人把这事办好,不然若传了出去,他这师爷的名声,也是要被毁得干干净净了。

“这位姑娘,敢问你是亲眼见过下官收银子了吗?若是没亲眼见着,姑娘方才所言,就是在污蔑下官。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想来不需要下官说,以姑娘对我朝大明律的认知程度,姑娘也是晓得的吧”

那陈师爷依旧瞪着自己的乌鸡眼,对着面前的顾玉棠冷冷说了几句。

“我自然是晓得,那陈师爷也该晓得吧查案办案讲究证据,即所谓的人证物证,陈师爷一没有人证,二没有无证。光凭那几样被偷盗的东西出现在了齐夫人的行李中,就一口断定齐夫人是盗窃那些个物件的人,陈师爷这几年的刑名师爷,只怕也是白当了吧”

顾玉棠丝毫没有给那陈师爷面子,直言就讥讽了他几句。

既没有这个认定别人是盗贼的本事,就别来揽这个活计。

那陈师爷被顾玉棠这一通话气得抖了几抖,捧着旁的茶盏,就是没有下口。

他做了几十年的刑名师爷,便是县太爷在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如今遭一个臭未干的小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让他当场下不来台,他心里面是又气又恨!只是当着顾家的这些人,他也不好得当场就和一个小姑娘拌起嘴来。

忍下了这口气,那陈师爷这回没对着顾玉棠,而是对着冯老安人道:“老安人,要不咱们还是到王法大堂,让齐夫人当着县令大人的面,再做分辨吧!

你们家这位小娘子可是厉害,老朽是自愧不如,说不过她的!”

听着那陈师爷说,要把齐氏送进县衙的王法大堂,那齐氏当即就抱着冯老安人的腿,又开始哭诉起来。

“姑母,小齐是冤枉的,小齐是冤枉的!求姑母为小齐做主,为小齐做主呀!小齐不想去县衙,更不想去那王法大堂。”

见齐氏对着冯老安人一阵哭诉,一直坐在冯老安人边,不做声,处于观望状态的红姨娘突然道。

“齐夫人,陈师爷都说自己没法子证明您的清白了,要不咱们还是到县衙的王法大堂走一遭吧!若是不能证实您的清白,您这一生都要背上涉嫌盗窃的罪名的!”

听着红姨娘劝齐氏这通话,顾玉棠只觉得好笑。红姨娘话里话外都劝着齐氏去王法大堂,到县令大人面前申诉,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进了王法大堂,就算最后证实无罪,那也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红姨娘是真不知道这些,还是假不知道这些

见齐氏久久不语,那红姨娘似乎也觉得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苦口婆心又劝了齐氏几句。

“齐夫人,那王法大堂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之地,您去了,就能够证实自己的清白。您若是不去,难不成就是想这样僵着把我们顾家也一起拖下水吗?”

红姨娘话音刚落,就听见冯老安人拍了拍跪在地上的那齐氏的肩头,就道。

“傻丫头,要不咱们还是去王法大堂走一遭吧姑母虽说也不相信这些东西是你偷的,可没有人能够为你证明,便是姑母心里头相信不是你做的,旁人也不相信。县令大人是个明察秋毫的好官,定不会教你受了委屈的。”

那县令是个明察秋毫的

若是那县令真是个明察秋毫地,怎么会把像陈师爷这样的老糊涂继续留在衙门当查

像陈师爷这样的老糊涂,想必办过不少像今这样的案子吧就他这样的办案水平,不知坑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顾玉棠望了一眼那哭得眼睛肿起来一圈的齐氏,在心中反复想了几遍后,还是想着为她说几句话。

顾玉棠转了一个方向,望向了坐在主座上头的冯老安人,就道:“冯祖母,现如今还没有必要把齐夫人往县衙送的。此事既发生在了咱们家,就让咱们家的人来查清楚吧!”

冯老安人没说话,而是点了点头,示意顾玉棠接着下去说。

顾玉棠把头又转了回来,面向着坐在对面的陈师爷,开口就问道:“师爷,此案疑点重重,师爷祖母既就想要把齐夫人往县衙送,会不会有些cāo)之过急的嫌疑”

那师爷见识过顾玉棠的厉害,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捋着自己的胡须,恶狠狠地望着顾玉棠,口中就道:“姑娘既说此案疑点重重,那老朽就洗耳恭听,听听姑娘口中的疑点,是有着哪些疑点”

顾玉棠见他应下,索就没有顾忌,就道:“若说这些财物是齐夫人偷盗的,那齐夫人偷这些东西的动机是什么杀人有动机,这偷东西也有动机。”

那陈师爷不以为意,就道:“杀人的动机无非是利益有了冲突,才想要杀人罢了。至于偷盗的动机,第一是为着钱,若是有钱,何必要去偷盗呢?”

那陈师爷说到这里,顾玉棠当即就打断了他,道。

“师爷说偷盗的动机是为财,那什么样的人才会为财呢?自然是那没有钱之人,但本案的第一嫌疑人,齐夫人,恰恰不是吧”

顾玉棠说着,冲着那陈师爷笑了笑。

陈师爷没有理睬她,而是道:“齐夫人的确不具备第一点。齐夫人怎么说都是世家的夫人,不差那几两银子,自然不会单纯只是为财。说不准还有其他动机呢?”

第三百一十七章 对峙师爷(三)

顾玉棠只瞟了一眼那陈师爷,就道:“既然师爷都说了齐夫人是世家的夫人,不会为着那几两银子,做出那盗窃财物的事出来。那么齐夫人上的嫌疑,是否可以洗脱了呢”

顾玉棠借了那陈师爷先前那番话,又堵住了他的嘴,让他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那陈师爷也是做了十多年的刑名师爷,怎么会就这样轻轻松松被一个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吓倒呢?

定了定神,心中想到,先前他说了这盗窃犯的第一点就是为财,那还有盗窃犯的第二点!

除却那些个不是为财的盗窃犯,一般世家夫人若是犯了盗窃罪,保不齐是心中十分渴求那东西,求之不得,才会私下里喊了丫鬟前去偷盗的。

陈师爷这样想着,以为能把顾玉棠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心捋了捋自己那两撇蓄了很久的胡须,陈师爷眼睛死死地盯着顾玉棠,就冷冷道。

“小姑娘,老朽先前同姑娘说了,盗窃犯的第一便是为财,可也有不是为财的盗窃犯,单纯想要得到那样的物件,满足自己的虚荣呢

我看过齐氏偷盗的那些个物件,件件都是精品中的精品。这样造型华美的首饰,任姑娘们看了,都会心动的吧更别提一向以节俭著称的齐夫人了。”

听着那师爷的这些话,那师爷果真如顾玉棠所猜测的一样,已经昏聩糊涂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了。

那些个物件,她方才也是见小丫鬟拿出来过,她丢的那些物件,都是些带着孩子气的小玩意,难不成齐氏就喜欢这样的小玩意不成

还有祖母和冯祖母丢的那些个衣裳和首饰,多是多年前的旧款了,难不成齐氏就喜欢那样的老物件不成

顾玉棠在心中暗暗道了几遍,亲自喊了丫鬟把那些个被偷盗走的首饰拿了出来,摆在了那陈师爷旁的高几上。

顾玉棠指着那物件其中一支已经磨损得不成型的金簪,就问那陈师爷道:“敢问师爷,这样的玩样,若是给了你,让你拿回去送了你家夫人,你家夫人可会要这样的东西”

说罢,顾玉棠就亲自把那枚金簪递给了那陈师爷,金簪已经被折断弯曲得不成型,顾玉棠依稀记得,那枚金簪还是祖母遗弃了许久的物件。

也不知道红姨娘那厮是从哪里找出来的,竟然还能放到了齐氏的行李中

那陈师爷接过顾玉棠递来的金簪,细细端详了半晌那金簪,金簪上头镶嵌的宝石早已不翼而飞,金簪上头的金叶也被折断了几片,只留下了几片残枝败叶,整支金簪被弯曲得不成型,早就没了原来的模样。

见那陈师爷一直盯着那簪子看,顾玉棠特地提醒了句。

“不知师爷您看这么久,看出什么来没有这支金簪有何特别之处”

顾玉棠这一问,把那陷入到沉思之中的师爷吓了一跳,把那金簪放回那摆着其他物件的盘子中,就抬起头,回了句。

“这支金簪的确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残破得厉害,像是经久不用的物件一样。”

“诚如师爷所说,这支金簪的确是经久不用的物件了。这支金簪原是我祖母所有,但是这支簪子陪着我祖母这么多年,早已经磨损严重。前一阵子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因着是不值钱的物甚,祖母也就没有托人寻找。”

顾玉棠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又接着道。

“这样磨损严重的物甚,我祖母遗失了,都会不在意。难不成齐夫人就喜欢这样破损的物件还有便是,这样的物件,若是要师爷拿回家送夫人,你家夫人也是不要的吧”

顾玉棠一番陈述,又自问自答几句,让眼前本就有些吃惊的陈师爷,脸上的惊恐之色又盛了几分钟。

那丫头所说的,的确有那么几分的道理。像这样破损的金簪,以齐氏这样世家贵夫人的份,确实不会喜欢这样的物件,更别提去偷盗它了。

只怕是把它拿着手上,都觉得这样的物件会脏了自己的手

不过这样的物件在那堆被偷盗的物件里,也只有一个罢了。

保不齐那金簪是齐氏喊了小丫鬟盗的,故而和那堆物件放在一起了呢

陈师爷在心中仔细地想了想,看了眼对面面无表的顾玉棠,那个顾家姑娘,可不是个善茬。他能看出来不对劲,想必那顾家姑娘,也能看出来其中的不对劲,只不过他,还想要再刁难刁难那顾家姑娘。

陈师爷转念一想,淡淡地笑了笑,就道。

“齐夫人份高贵,确实瞧不上那样的破铜烂铁。只是有一点,像那样的簪子,在那堆被偷盗的物件里,是找不出第二个的,保不齐是齐夫人偷盗旁的物件时,一不小心掉进去的呢?

若是顾家姑娘能有证据除了那金簪外,旁的物件都不是齐夫人偷盗的,那齐夫人就能够洗脱嫌疑了。”

陈师爷心中想,既然自己找不出证据来证明齐氏是犯了盗窃罪的,那他就把这推给那顾家姑娘。看看那顾家姑娘,能找出什么样的证据出来,证明那齐氏是无罪的

若是那顾家姑娘找不出证据来证明齐氏的无罪,那么那齐氏,若是还一股脑的喊冤,总还是要往县衙去一趟的,让县令大人去听她的分辨。不论那齐氏最后有没有被定罪,他拿人钱财,替人做事的目的总是达到了。

顾玉棠听那陈师爷这样说,摆明了就是想要把眼前这个摊子推给她罢了,想要让她去找出证据,来证明齐氏的无罪。

若是她找不出证据来证明齐氏无罪,只怕那陈师爷,绝不会就这样轻轻松松放过了她的。

不过好在她顾玉棠也不是个怕事的,不过是找证据罢了,在这件漏洞百出的案子里,这证据只要细细盘问,必定是能找的到的。

顾玉棠脸上浮现了几分有成竹的淡笑,对着那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的陈师爷回道。

“师爷既然要我找证据,那我就把本案的那些个师爷看不见的证据,找出来,让师爷大开眼界。”

“姑娘说吧!您所谓的那些个证据,是在哪里”陈师爷带着满脸的冷笑,就想要看着眼前的这顾家姑娘,如何在他面前被打脸,出丑的。

顾玉棠不以为意,像是没看见那陈师爷脸上带着的冷笑,指着摆在高几上头的那堆被偷盗的物件,就道。

“陈师爷,您眼前的这堆物件,就是此案第一证据。您口口声声说这堆物件是齐夫人偷盗的,那么我问师爷,您亲自看到齐夫人偷这些东西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对峙师爷(四)

陈师爷虽不知顾玉棠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摇了摇头,因为他本来就没有看见那齐氏偷盗眼前的这堆物件,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确实不好弄虚作假。

看着那陈师爷摇了摇头,顾玉棠脸上的笑意更是盛了起来,望向了坐在主座上头的冯老安人和林氏,又道:“祖母,冯祖母,你们二老都听清楚了,陈师爷没看见齐夫人偷盗那堆东西。只是陈师爷一人没看见,不代表旁人就没有看见。”

顾玉棠望了一眼小厅里头站着的那些丫鬟婆子,大着声音,又问了句。

“敢问屋里的所有人,你们有没有人亲眼看见齐夫人偷盗那些个东西的”

顾玉棠这样问,她们那些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值得摇了摇头,异口同声说了声“没有。”

但还是冒出来一个两个刺头,看打扮像是红姨娘院里伺候的丫鬟。

有一个胆大的丫鬟走到了顾玉棠的边,指着摆在高几上头的那堆物件,就道。

“三姑娘,旁人没有看见齐夫人亲眼偷盗,奴婢可是瞧见了。奴婢是红姨娘屋里伺候的丫鬟,那齐夫人过来找了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恰好出去了,没在屋里,是奴婢招待的齐夫人。齐夫人自一进我们院,就开始四处张望,像是在寻着什么值钱的物件。”

顾玉棠先没有回那个丫鬟的话,而是对着跪在地上的齐氏问了句。

“齐夫人,您可曾在红姨娘的院里,见过这个丫鬟”

被顾玉棠这么一说,齐氏由着丫鬟搀着,直起了子,往着说话那丫鬟的方向看了一眼,摇了摇头道。

“棠姐儿,我没见过那个丫鬟。还有就是,我也没去过红姨娘的院里,我和红姨娘素来不和,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去她院里做什么”

府里的众人都知道,齐氏和红姨娘素来不和,所以齐氏住的后罩房和红姨娘住的瑞月院,也是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若是齐氏当真去了那瑞月院,伺候的丫鬟,应该有很深的印象才是,不过顾玉棠看着那丫鬟的模样,不像是对齐氏有很深的印象呀!

顾玉棠在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拉着旁大寒的手,就问了先前说话拿丫鬟一句。

“你既口口声声宣称在瑞月院里头见过齐夫人,这位是齐夫人边伺候的丫鬟,怎么她竟没见过你呢”

顾玉棠一边说着,一边又拉了拉大寒的衣裳。

大寒懂了顾玉棠的意思,就对着那个说话的丫鬟道:“姑娘,您是亲眼见过我们家夫人去瑞月院,敢问那天是奴婢陪着我家夫人去的,还是旁的丫鬟我是我家夫人边伺候的贴丫鬟,夫人去到哪里,都是由我陪着。”

说话那小丫鬟依稀听到大寒话里头说了,无论齐氏去到哪里,都由着她陪着,所以就忙道:“姐姐说得对,那齐夫人去瑞月院的时候,我在齐夫人边见过了姐姐了。”

紧接着,那丫鬟为表亲切,真的见过大寒,又道:“姐姐,莫不是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我家夫人边伺候的桃红呀!”

见那丫鬟说了这许多,顾玉棠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没想到,自己和大寒临时编出来的这一通,竟然还能把那个小丫鬟的话给了出来。

她或许压根就没有见过齐氏,更没有见过齐氏边伺候的丫鬟,所以在她方才拉着大寒的手,说大寒是齐氏边伺候的丫鬟的时候,那个丫头才会乱了阵脚,真的以为大寒就是齐氏边伺候的丫鬟。

既然那个丫鬟是红姨娘院里伺候的丫鬟,那在背地里搞出来这一切的人,就算她不明说,依着冯老夫人和齐氏的聪慧,势必会猜出来这一切都是红姨娘在背后做的手脚。

那丫鬟看着屋中坐着的众人脸色不大对,红姨娘一直在向她使眼色,以为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

正当她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顾玉棠就道:“丫头,不好意思了,刚才我是故意想要你的话,才和我的丫头搞出那一出,来诓骗你的。

不过从你的那些话里头我也晓得,你根本就没有见过齐夫人,齐夫人也从没去过瑞月院吧”

听着顾玉棠说了这些,那丫鬟像是受到了晴天霹雳一样,要不是边有丫鬟搀着,只怕人当时就已经晕过去了。

那丫鬟也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的严重,没敢再看一旁红姨娘的眼神,而是跪在地上,不断地给顾玉棠磕着头。

“三姑娘,三姑娘。奴婢方才那些话都是奴婢自己胡编出来的,压根就信不得。

奴婢的确是没见过齐夫人,齐夫人那夜没没有去过我们院里,是奴婢好大喜功,以为说了这些话能得到赏钱,所以还胡乱编出来的。”

顾玉棠不想和一个伺候的丫鬟多做纠缠,打算把那个小丫鬟交个梁嬷嬷来处置,梁嬷嬷管教丫鬟们的能手,只怕那个小丫鬟在她手底下还撑不过一轮,就把该招的都招了。

到时候真相大白,也就能还齐氏一个公道了。

顾玉棠特地走到了林氏边,搀起了梁嬷嬷的手,就道:“梁嬷嬷,我素来应付不来那些个小丫鬟,玉棠想要请嬷嬷出马,帮我审审那小丫鬟。”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梁嬷嬷没有当场答应,低下头看了一眼林氏,见林氏对着她点了点头,她这才回道。

“既然三姑娘吩咐下来,老奴一定遵命,把姑娘想要知道的,让那个丫鬟吐得干干净净。”

梁嬷嬷得了顾玉棠的吩咐,当即就走到了那个丫鬟面前,喊了屋里几个伺候着的婆子,当场就扣住了那丫鬟,把那丫鬟用麻绳绑得紧紧地,不紧不慢地说了几句。

“丫头,看你这瘦弱的模样,只怕是挨不了几板子,就要折在这里的。你只消告诉我,方才你口中所说的那些话,是谁吩咐你说的齐夫人行李中的那些物件,是什么人放进去的就行!”

梁嬷嬷的话,像刺骨的冰刀霜剑一样,当即就刺进了那丫鬟不堪惊吓的心中。

听着梁嬷嬷的那些话,那丫鬟也知道自己既说出了那些话,顾玉棠是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可她是不能说出这幕后主使是红姨娘的,她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红姨娘的手上,她那弟弟妹妹,可都是要上学要吃饭的呀!

若是她说出了这幕后主使是红姨娘,红姨娘不过是受几句训斥罢了,但是她一家老小都命,铁定是保不住了。

为着她一家老小的命,那丫鬟朝着红姨娘的方向瞟了一眼,咬着牙道。

“奴婢不知道嬷嬷在说什么。若是嬷嬷因着奴婢方才那番话要责罚奴婢,奴婢绝望任何怨言!”

看着眼前这副场景,红姨娘的心中犹如打鼓一样。没想到竟然真的被那顾玉棠找到突破口了,也是她自己的错,为着想要让齐氏尽早受罚,她才会迫不及待地安排了那丫鬟出来。

谁会知道那丫鬟没见过顾玉棠边伺候的丫鬟,错把顾玉棠的丫鬟,当做了齐氏的丫鬟。

还好自己握有那丫鬟一家老小的命,若是她敢为着自己的命,把自己供出来,那就是弃了自己一家老小的命。

红姨娘心中始终是担心着,用手帕掩着面,对着那丫鬟问了几句。

“桃红呀!我平时是怎么劝你的,你就算不为着自己着想,也该为着自己的一家老小好好着想着想呀!如今你做出了偷盗财物这件事,轻则乱棍撵你出府,重则就把你乱棍打死了。”

顾玉棠在一旁听着,觉得红姨娘这番话有些不对,为着那丫鬟的一家老小好好着想着想,难不成是红姨娘已经拿了那丫鬟一家老小的命,来威胁她做出这样的事

为了不让红姨娘的谋得逞,顾玉棠就冲着她道:“红姨娘,那桃红是你屋里伺候的丫鬟,想必她所做的这些事,你多多少少还是听说过些的吧

只是就她一个小丫鬟,只怕是盗窃不了这许多东西,会不会还有人在背后撑着她”

“是呀,会不会有人在背后给她撑腰呢?多谢三姑娘提醒,待我回去之后,一定亲自审审这帮小蹄子。看看是什么人在背后为桃红撑腰,帮着她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出来”

红姨娘看着眼前目光冷冷的顾玉棠,顺着她的话头,就爬了下来。

只是她若需要把自己从这件事里头彻底摘出来,只怕还需要花大把的功夫。不过眼前的顾玉棠,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告一段落(一)

既然红姨娘都那样说了,摆明了就是不想承认是她指使这个丫鬟,干出这许多事出来的吧

除却她,敢问瑞月院还有哪个丫鬟有那么大的本事,竟敢指使了小丫鬟偷盗主子们的财物。

只是顾玉棠如今还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红姨娘在背地里搞的鬼,即便是那个丫鬟最后挨不住梁嬷嬷的酷刑,吐露了一星半点出来,可凭着这一星半点,还是很难把红姨娘拉下马来。

再者红姨娘手里或许还握着那桃红一家老小人的命,只怕是任凭梁嬷嬷如何严刑拷打,那丫鬟桃红,为着一家老小的命,是不会吐露出什么来的。

顾玉棠在脑中想了许久,终究是没有想出什么解决的法子。但她知道,只要稳住了那个丫鬟,让红姨娘不再接触那丫鬟,她就有法子,让那丫鬟说出此事就是红姨娘栽赃嫁祸齐氏的。

这样一来,即便是红姨娘再如何得六叔父的宠,六叔父也不好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有那县衙来的陈师爷的面,包庇那红姨娘吧

顾玉棠心中是这样想着,就对着那桃红丫鬟问了几句。

“桃红,你仔细看看这屋里,然后告诉我,这屋里有没有人指使你做这件事若是有人暗中拿了你的家人威胁我,我一定会喊人护着你的家人,不会叫那些人谋得逞的。”

桃红听了顾玉棠这些话,心中有了些许的动摇。若是三姑娘真的可以保她一家老小的平安,她就算把红姨娘供出来了,也是可以的。

只是眼前的这顾家三姑娘,真的能护她一家老小的平安吗?

桃红不敢确定,因为她不能拿了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来做赌注。

她输不起,也不能输!

为此,她只能保持自己先前那番话语,仍旧道。

“三姑娘,您莫要再bi)迫奴婢了。这些事,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没有旁人在背后指使奴婢。是奴婢见钱眼开,才想着偷盗了各位主子的物件,打算拿出去外头的当铺当了,换几两银子使的。”

听着桃红那丫头说起把那些个物件拿出去外头的当铺当了顾玉棠望了那桃红一眼,心中暗中叹息了几遍,若是她真的有本事把那些个物件拿出去外头的当铺当了,也就不会被抓住了。

朋普乡里几乎一半的当铺,都是二房的产业,准确的说,是冯老安人自己个陪嫁加上顾家二老太爷留给冯老安人的私产。

凡是顾府女眷的首饰,大多数来自于澄江府的老盛家,老盛家制造的金银首饰,上头都会刻有老盛家的名号。

那些个当铺最是精明,知道东西来自于老盛家,自然会以低价购得,高价卖出。

所以对于会拿老盛家首饰出来当的人家,掌柜多多少少还是会叫手头人留意,再加上那些展柜都是冯老安人的子侄。倘若那桃红真的想要把那些物件拿去当了,看见了顾家的标志,只怕那当铺伙计,也是不敢收的。

只怕这桃红,也不清楚这里头弯弯绕绕,那么她总还是要提醒她几句,莫要让她真的代红姨娘受过。

若是桃红的罪名成立,陈师爷又在场,不带去王法大堂由县令大人过一次堂,这桩案子也没有那么容易了结。

顾玉棠吩咐阿华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大寒,亲自拿了随的手绢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珠,并道。

“桃红丫头,你可是要想好了,若是这桩盗窃府中财物的案子真的是你犯下的,如今陈师爷在场,又闹出了那许多,若是不到县衙王法大堂交由知县大人过一次堂,只怕这桩案子很难就这么了结了。”

顾玉棠说着,向着旁的阿华和大寒使了几个眼神,让她们帮着自己,好好劝一劝那桃红。到时候即便是过堂后,县令大人是从轻处罚,这顾府怕是也不会要她了。

盗窃主子财物的小丫鬟,就算去去到了别家,有了前车之鉴,谁还敢用她

阿华知道了自家姑娘的意思,知道自家姑娘说了这许多,都是为着桃红那丫头好,也就跟着劝了几句。

“桃红姑娘,你可是要想好了,若是你真的认下了这罪名,那这顾府,是容不得你了。

哪个大户人家,会留下盗窃主子财物的丫头若是顾府不要你了,即便是你去到了别家,别家一听说你是因着盗窃,被顾府赶出门来的,只怕是别家也不敢收容你的。”

阿华就这样晓之以理,动之以为桃红说了一番。竟把她说动了几分,阿华和桃红都是伺候的丫鬟,阿华也最明白桃红如今的处境。

若是桃红真的认下这个罪名,别说是留在府里继续伺候了,能体无完肤地出了顾家门,也是冯老安人格外开恩了。

看着桃红被阿华那丫头说动了几分,一旁坐着的红姨娘,显然有些坐不住了。

若桃红真的听了顾玉棠那主仆二人的话,把她供了出来,说是她为了想要让齐氏离府,特地偷盗了那些个财物,进而栽赃陷害,迫使齐氏离府的话。

那么这顾府掌家大太太的位置,她是别想得到了,不仅得不到掌家大太太的位置,顾礼华听后,也会因此对她厌弃吧

红姨娘心中有些慌了,突然就咳嗽了一声,对着那想要把事实的真相说出来的桃红道:“桃红,你终究是我院里伺候的丫头,只是我没有想到,你竟然大逆不道,偷了主子们的东西。便是我原来再如何宠你,此刻也容不了你了!”

说着,红姨娘忙对旁站着的婆子道:“婆子,把桃红拖下去,打个二十板子,看看她说不说出这背后的主谋是谁

若是她还是不肯说,就把她那在府中学堂读书的弟弟妹妹提来,看看她肯不肯为着自己的弟弟妹妹着想”

顾玉棠从红姨娘方才的话中,得知了几个重要的信息。桃红的弟弟妹妹在府中的学堂读书,不过她听说那间学堂,一直是由掌家大太太管着,专门教导府中家生子的孩子们读书习字。

但自从蔡氏后,红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权,那间学堂,自然也在红姨娘的掌控之下。

红姨娘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桃红的弟弟妹妹在府中的学堂里,若是桃红把她供了出来,她可是不敢保证那两个孩子的安全。

这红姨娘,还真是无耻至极,拿了桃红的弟弟妹妹来要挟她!

顾玉棠心中越想越气,此刻的她已经不是想着要为齐氏洗脱嫌疑了,而是要为着桃红那丫鬟说几句话,摊上了红姨娘这样的主子,还真是倒了三世的大霉。

顾玉棠喊了梁嬷嬷到自己边,低声附耳说了几句,梁嬷嬷得了顾玉棠吩咐,迅速就出了前厅,往着前院去了。

她吩咐了梁嬷嬷去把桃红的那弟弟妹妹给保护好,莫要让红姨娘从中做了什么手脚。若是可以,把桃红的弟弟妹妹带到前厅来,她自有法子让桃红说出此事是红姨娘一人所为。

见顾玉棠吩咐了梁嬷嬷出去,红姨娘也喊了随伺候的丫头,嘱咐了几句,也跟着出去了。

看着顾玉棠死死地望着自己,红姨娘冷冷笑了笑,用那绣了海棠扶桑的丝绢,掩住了她那张无的脸,冷嘲讽地对着顾玉棠又说了几句。

“三姑娘派了梁嬷嬷出去,难不成是去前院找桃红的那弟弟妹妹了想要以此做为要挟,让桃红诬陷我,说这些事都是我一手策划出来的”

顾玉棠不怕她,索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红姨娘自己做了什么,只怕您自己,比我更加清楚。”

齐氏在一旁听着顾玉棠和红姨娘的谈话,依稀也听出了自己这件事,和那红姨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桃红那丫头既然红姨娘屋里伺候的,保不齐就是她暗中吩咐了桃红,做出了这一系列的事出来,进而诬陷自己。

红姨娘和她素来势同水火,再加上她前几在冯老安人面前告了红姨娘一状,她如今更有理由相信,这一切就是红姨娘那个小人搞出来的了。

齐氏当场就没顾旁的,冲着红姨娘就嘶喊了几声。

“红姨娘,是不是你暗中指使了小丫鬟来栽赃陷害我今你口口声声说为着我好,特地喊了丫鬟来为我准备行李,我原以为你是真的为着我好,没想到你狼子野心,竟想着诬陷于我!”

齐氏质问了红姨娘几句,让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就是齐氏偷盗的冯老安人都转变了态度。不过她细细一想,齐氏确实不是那样会偷盗府中财物的人,但那红姨娘,的确有可能这么做。

为着证明齐氏清白,冯老安人依旧冷冷地望着眼前的红姨娘,只不过此次话语没有先前那样和善,而是疾言厉色起来,对着那红姨娘就道。

“红梅,你老老实实地同我说,这些东西是不是你为着栽赃陷害小齐,特地搞出来的那丫鬟是你院里伺候的丫鬟,又是你的贴丫鬟,很难不让我怀疑这些事是不是你暗中指使她做的”

听着齐氏和冯老安人一前一后地质问自己,红姨娘赶忙想要为自己洗脱嫌隙,慌忙就跪了下来,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老夫人,便是借了红梅天大的胆子,红梅也不敢栽赃陷害齐夫人呀!红梅虽说和齐夫人一向不和,但红梅也犯不着为了把齐夫人送去县衙,就做出这样栽赃陷害的事出来呀!

再说了,老夫人,若是我把齐夫人真的送进了县衙,于我又有何益处呢?”

听着红姨娘为自己这样辩解,顾玉棠才惊觉,这红姨娘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以她话中所说,把齐氏送进了县衙,于她的确没有什么益处,于顾家,更是没有什么益处。

只是她为何要栽赃陷害齐氏呢?只怕是和前些子齐氏管家的时候,觉得她院里收支太大,裁撤了她的收支。

她心里头憋着一股气,想要发泄出来吧!

她以为,齐氏今遭了冯老安人的训斥,依着冯老安人的子,若是再知晓了齐氏偷盗了府里如此多的物件,只怕会当天就把齐氏遣回了齐家或是冯家。

到时候这二房中,便是她这一位手握着管家大权的姨娘说了算了。

冯老安人已然年迈,即便是有心让燕暂时cāo)持着顾家,想必也顾不了多久。没多少子,依旧是会喊了她来,把掌家大权彻底交给她的。

只是这红姨娘始终没想到,她所依仗的,不过是后顾礼华的宠,若顾礼华拿了其他年轻貌美的姨娘进府,这红姨娘,还能坐稳那代掌了管家大权的位子几时

“依红姨娘所言,栽赃陷害了齐夫人,的确于您没有益处,可是这件事到底是谁所为,凭红姨娘三句两句是说不清楚的。还是听听桃红那丫头如何说吧”

当着冯老安人和林氏的面,顾玉棠不好得当场下了红姨娘的面子,还是对着她毕恭毕敬说了几句。

第三百二十章 告一段落(二)

桃红知道顾玉棠为她说了这许多,就是想要保住自己,让自己继续留在顾府里。

可除却自己那在姑娘学堂念书的弟弟妹妹,她家中还有四五口人在红姨娘的手中,若是她真的把红姨娘给供了出来,以红姨娘那样的子,只怕自己那一家老小的命,就要断在红姨娘的手上了。

她不能寄希望在一个小姑娘上,所以她还是没把顾玉棠方才那些话听进去,还是道。

“三姑娘,您还是别吩咐人下去查了,府中丢失的那些个物件,都是我偷的。这件事我一直瞒着我家夫人,所以我家夫人对此,毫不知。若是三姑娘想要喊了陈师爷把我带到衙门去,我也是要和知县大人这样说。”

听得桃红那丫鬟把所有罪名都揽到自己的上,红姨娘顿时就笑了起来,她就知道,桃红那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自己手上。

若是桃红敢供出自己才是幕后主使的话,她一出事,那在她手里的那些人,一个都跑不了,一个都活不成。只是看桃红那丫头心里是为着自己着想,还是为着自己拿一家老小的命着想了。

“老夫人,红梅都和您说了。那桃红虽是我边伺候的丫鬟,可她做的那些事,才没有告诉我,也没有透漏出来。

我原以为她是个手脚干净的丫头,才留在边伺候的,没成想,竟还是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但桃红那丫头终究在我边伺候一场,就请老夫人法外开恩,绕了她这一次,别让她去县衙大堂了。”不知怎地,红姨娘竟然为着那桃红说了几句话。

若桃红真的揽下了盗窃主子的罪名,陈师爷又在场的况下,桃红是要到县衙大堂走一遭的。可保不齐那知县是个难缠的,到时候桃红熬不住衙门里头的那些刑罚,把她供出来了怎么办

为了以防万一,红姨娘在心中左想又想,还是想着先保住了桃红再说。绝对不能让她进了县衙,进了县衙,就算她想要暗中除掉桃红,还得再费些手脚。

可是她已经不能在节外生枝了,以顾玉棠那丫头的子,势必会抓着自己不肯放的。还是早早除掉了桃红,她才能安心些。

红姨娘为桃红说来几句,可冯老安人却装醉没听见一般,转过头问了边林氏的意思。

“老姐姐,依你看,那桃红丫头,是送去县衙交由知县大人定夺,还是继续留在府里。待查清楚此事后,再做处置”

林氏并没有很快地回了冯老安人话,而是捧起了旁高几上头摆着的茶盏,轻轻饮了几口,转过头望向边的顾玉棠,见顾玉棠也望着她。眼里的意思像是在和她说,让她先保住了桃红那丫头。

先不论桃红那丫头是不是无辜了,总不能真的把桃红往衙门里送,若是真的把桃红送去了衙门,那顾家二房在朋普,是真真正正成了旁人话里头的笑柄了。

林氏在心里又暗中想了想,最后还是想着先保住了桃红那丫头再说。对着冯老安人就回道。

“二弟妹,纵然那桃红真的犯了偷盗主子财物的罪,但她毕竟是府里伺候的丫头,总不能真的把她往衙门大牢里头送吧不然到时候,咱们顾家的脸面,该往哪搁呀”

林氏的这些话,只是给了冯老安人一个台阶下。因为她从未想着要把那叫做桃红的丫头,真的往衙门大牢里头送。

毕竟是在顾家伺候过的丫鬟,就这样把她送去了衙门,她们脸上,终归是不好看的。

听了林氏的建议,冯老安人佯装采纳了林氏的建议一样,对着旁的燕就吩咐道。

“燕,把那桃红暂且先带下去吧!你喊上几个得力堪用的丫鬟,务必要让桃红那丫头,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我仔仔细细说清楚了。若是遗漏了一星半点,我连你一起责罚!”

冯老安人都这样说,燕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喊了几个灶上伺候的婆子,就把那跪在地上的桃红给捆起来带走了。

见燕把桃红带下去后,那红姨娘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就道:“老夫人做的是,桃红毕竟在我边伺候了一场,我也不忍心她去到衙门里头,去受那些个无妄之灾。”

“红姨娘这样说,就是认定桃红是代人受过了红姨娘做为瑞月院的主子,应当好好查查,那瑞月院里头,到底是谁在暗中指使了桃红做了这许多的!”

顾玉棠心中有气,看不得红姨娘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为着桃红,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

红姨娘听了顾玉棠这样说,并没有多大的在意,而是道。

“三姑娘提醒得是,我初次代掌了管家大权,知道府里有许多人都不服我,不过我也不怕她们。便是她们从前再如何不服我,不喜我,我也能把她们治得服服帖帖的!”

顾玉棠还想说话,却被旁的阿华给打断了,阿华望了顾玉棠一眼,知道自家姑娘太过冲动。

和红姨娘那厮说这么多做什么,她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只要还没有提她做掌家大太太,即便是代掌了管家大权,她依旧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

“红姨娘能够代掌了二房的管家大权,是冯老夫人和六老爷信任姨娘。但姨娘始终要记住一点,只要您一天不是府里的掌家大太太,这府里的下人,就无需受您管束。虽说您如今代掌了管家大权,可谁人不知您是在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阿华这番话,丝毫没有给了红姨娘面子。但顾玉棠并没有阻止她,而是让阿华继续说了下去。

阿华说的是,那红姨娘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小家子气的姨娘罢了,自己如今还犯不着和她争长论短!

且这是自己六叔父的人,若是想要处置,还得问过她六叔父不是

听了阿华这番话,红姨娘的脸上,被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她没有想到,顾玉棠竟然纵容自己的丫鬟,对着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

林氏似乎也意识到屋里气氛的不对劲,赶忙出来打了圆场,为着顾玉棠说了几句。

“棠姐儿,您是不是又教阿华说那些话了。不论怎么说,红姨娘终究是你的长辈不是,不许对长辈那样无礼!还不赶紧去道歉!”

林氏一面对着顾玉棠训斥了几句,一面又对着冯老安人和坐在一旁的顾礼华笑着解释道:“小孩子童言无忌,二弟妹,六郎,你们两个莫要介意才是!不过按我说,你们这府里呀,也是该好好管管了!”

林氏一面让顾玉棠去给红姨娘道歉,一面又对着冯老安人和顾礼华这样说。便是红姨娘想要抢先拉着顾玉棠,想让她给自己道歉,也是没法子了。

林老夫人都说了顾玉棠是童言无忌了,难不成红姨娘还要和一个小孩子过意不去就不怕失了长辈的气度

顾礼华心中有话想要对林氏说,可听了林氏说他们府里要好好管管的时候,顾礼华又改了口,笑着道。

“大伯母说的是,我一定吩咐下去,好好管管这府里的人。只是不知大伯母是想要侄儿怎么管这府里的下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 告一段落(三)

听着顾礼华这样说,林氏也觉察到了顾礼华话语中的不对劲,听他话里头的意思,像是在责怪她,纵容棠姐儿的丫鬟多管闲事了。

红姨娘之所以能在这府里横行霸道,耀武扬威,还不是有着顾礼华在暗地里头的支持,若没有顾礼华对红姨娘的宠和支持,只怕这红姨娘也没有今时今这样的地位。

阿华当着众人的面,下了红姨娘的面子,也就是下了他顾礼华的面子。下了红姨娘的面子事小,但下了顾礼华的面子,却是大事。

林氏在心中细细思量了一番,随后道。

“六郎,如今这府中没有掌家大太太,底下伺候的丫头婆子小厮们难免因着没受人约束,有些懈怠。只是没受人约束事小,若是一个不小心跃到了主子面前,踩着主子上位,那就不好了。”

顾礼华没明白林氏话中的意思,笑了笑就道。

“大伯母这番话是什么意思竟说得侄儿有些不明白了,还请大伯母明示。难不成是这府里有伺候的丫鬟,跃到了大伯母面前,下了大伯母的脸面吗?”

林氏没想到,说来说去,事又回到了阿华当着屋里丫鬟的面,当众下了红姨娘面子的事。看着顾礼华眼前的模样,阿华下了红姨娘面子这事,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若是不想法子平息了顾礼华此刻的心,只怕顾礼华会因着此事,和长房起了介怀。到时候影响了兄弟手足之间的义,那可就不好了。

林氏心中这样想着,忙朝着顾玉棠望了一眼,随后又把视线移了回来,望着眼前的顾礼华道。

“六郎,大伯母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说一点,桃红丫鬟盗窃府中财物这件事,只怕是没有那么简单。你做为二房的家主,在这些小事上头,还是得上上心,不要让那些个心中另有所图的人有机可乘了。”

见林氏这么说,顾玉棠也赶忙帮着林氏,附和了几句。

“六叔父,桃红盗窃府中财物这件事,绝没有我们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桃红先是说了瑞月院里头有人指使她盗窃的,而后又说这些事都是她一人所为,难免不让人起疑

至于这其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还是想要告诫六叔父一声,下去好好彻查彻查。免得让府里的那些个牛鬼蛇神,又一次出来兴风作浪。”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红姨娘突然心头一震,面色表露出了些许的不安,像是心里头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一样。

看了一眼旁坐着的顾礼华,见顾礼华听了顾玉棠的话,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异常,她才转过头,对着对面的顾玉棠道。

“三姑娘话里话外说了那么多,不是想说桃红盗窃府中财物这件事,和妾脱不了干系吗?桃红虽是妾贴伺候的丫鬟,可难不成她做什么,我都要知道不成

再说了,我边又不缺银子使,与其让桃红大费周章盗窃了府中的财务,拿出去换银子,我还不如亲自到帐房去支几两银子的。”

红姨娘说的确实在理,她的确不缺银子,她也犯不着喊了自己的贴丫鬟去盗窃府中的财物,拿出去换银子进来。

她代掌了管家大权,若是想要银子,只管去账房支几两银子来使便行,这样大费周章的举动,的确叫人费解。

可若是她另有所图呢?

她的心思不是为着那银子呢?她是一心一意想要借着盗窃府中财物这件事,栽赃陷害齐氏呢?

这些话顾玉棠不会明说出来,一则她没有证据,二则便是有证据了,若是那红姨娘死咬着不放,当着顾礼华的面,她也不好得bi)迫了红姨娘承认她自己做了这些事。

再说了,若自己把这些个没风没影的事说了出来,岂不是惹了冯老安人和顾礼华,还有那红姨娘的不痛快。

冯老安人虽说不会包庇那红姨娘,但红姨娘毕竟是顾礼华亲自用了大红花轿,迎娶入府的姨娘,是顾家二房的脸面,若是那红姨娘真的是那栽赃陷害的齐氏的幕后主使,不管传没传出去,于二房都是面上无光的事。

冯老安人是个面子的人,自然不会容许自己说那些话了。

顾玉棠想定了这些,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容,捧起了旁高几上头的那盏碧螺,轻轻饮了半口,才道。

“棠儿相信,红姨娘绝不是那样鸡鸣狗盗之人,只是桃红毕竟是在姨娘院里伺候的,又是姨娘的贴丫鬟,她做的这些事,难不成姨娘就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吗?”

顾玉棠这样说,显然是已经对自己有了怀疑。

不对,顾玉棠已经早就对自己有所怀疑了,先前她问桃红的那些话,再加上她暗示自己丫鬟说的那些话,无一不是在向旁人暗示,她红姨娘便是栽赃陷害齐氏的罪魁祸首!

至于那桃红,不过是扔出来抵罪的无辜丫鬟罢了。

但碍着屋里坐着冯老夫人和顾礼华,顾玉棠也不敢和她们明说,她红姨娘就是搞出这一切的人。

顾礼华面子,冯老夫人更面子,像冯老夫人这种,把二房面子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上几分的人来说,她怎么能容许顾玉棠说出那样的话

红姨娘就是掐准了冯老夫人和顾礼华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说下去。

“三姑娘,妾已经同您说过了,那桃红虽说是我贴伺候的丫鬟,可人心隔肚皮,谁能知道她心中是这样想的谁会知道她就是盗窃了府中这么多财物的那个人

她之所以想要趁着齐夫人出府之际,把那些个物件放在她行李中,不过是想要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罢了。不想让旁人怀疑到她上。”

红姨娘这样为自己解释了一番,让屋里的不少人都相信了她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她在这件事里,就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甚至连被她栽赃陷害的齐氏,都差点信了她这番想要为自己脱罪的陈词,但齐氏细细一想,这件事必定是红姨娘指使桃红干出来的。

桃红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连自己边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见过,错把顾玉棠边伺候的大寒,认做是自己边伺候的丫鬟,她哪里会晓得林老夫人和冯老夫人,顾玉棠遗失的那些个物件摆在哪里

齐氏越想越不对劲,轻轻瞥了那红姨娘一眼,又道。

“红姨娘,你口口声声说桃红做的这些事,与你无关。可桃红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哪里会知道主子们的这些物件摆在何处,若不是有人事先告诉她,她又怎么能把那些物件成功盗窃走呢?”

一旁的顾玉棠听着齐氏这样说,心中终于有了一丝慰藉。

齐氏这回总算是没有糊涂了,总算是看清楚了,这件事便是红姨娘故意栽赃陷害她的,至于齐氏要如何反击,便是看她的了。

还没等红姨娘答话,齐氏又道。

“红姨娘,虽说我与你诸多不合,可是你也不必为着这些,就做出这些个栽赃陷害我的事出来呀!一个女人家,若是背上的盗窃罪名,那便是一辈子都洗不掉了。你可真是够狠毒的!”

红姨娘还是没想到,顾玉棠这边还没有彻底说清楚,如今又冒出来一个齐氏。

且齐氏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栽赃陷害她的,若是这些个罪名坐实,冯老安人看在齐氏的面上,想来也不会轻易绕过自己。

第三百二十二章 告一段落(四)

红姨娘面上仍旧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没人看得出她心中已经乱做了一团。

“齐夫人若是想要说是我指使了我边伺候的丫鬟,来栽赃陷害齐夫人的话,就请齐夫人找出证据来!这样红口白牙地来污蔑我,齐夫人心思还真是歹毒呀!”

既然齐氏不肯放过,想要和她追究到底,那么自己也和她追究到底。

听红姨娘提起了证据,齐氏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这些事是红姨娘那人做的。既然那桃红口口声声皆称此事是她一人所为,想来不会轻易把红姨娘供出来的。

那个丫鬟不说实话,就凭着自己心中的猜测,的确很难让屋里的众人信服,眼前的红姨娘,就是栽赃陷害自己的那个人。

齐氏望着眼前目光冷淡的红姨娘,心中暗暗道。

先前那样精明的顾玉棠都没有证据证明是红姨娘栽赃陷害齐氏的,就齐氏这样不过脑子的一个人,更是找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些都是红姨娘一人所为了。

红姨娘看了一眼那目光狠厉的齐氏,又道。

“齐夫人,虽说桃红那丫头承认了这些东西都是她一个人偷盗的,可那些个东西,毕竟还是从您行李中搜出来的。您上的嫌疑还没有洗脱,就别想着再找什么证据了。”

被红姨娘这么一说,齐氏才想到,纵然桃红那丫头承认了这些东西都是她偷盗的,但那些东西是从自己的行李中搜出来的。

桃红有罪是无疑的,但她上的嫌疑,确实还没有完完全全地洗干净。

齐氏还没有再说话,却被旁坐着的冯老夫人给抢先了,冯老安人先是看了那红姨娘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齐氏上,最后望向了对面的顾礼华,就道。

“六郎了,蔡氏不在了,这府里有没有个掌家太太。府里的这些大事小事,你还是得上上心,莫要让旁人觉得我们顾家失了一个掌家太太,就乱做了一锅粥呀!”

冯老夫人都这样吩咐下来,就算顾礼华心中还想着要说旁的,此刻也不能说了,只得应下了冯老安人的话,淡淡回了句。

“母亲,儿子晓得了。敏兰活着的时候,把这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虽说如今她没了,但我也会把这府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地。好让敏兰泉下有知,也能安心去了。”

事结束了,顾礼华带着红姨娘就离开了后罩房,齐氏也被冯老安人喊了丫鬟,带下去歇息了。

屋里就留了林氏和顾玉棠下来,冯老安人吩咐茶水房伺候的丫鬟,在高几上头摆上了茶水点心,顾玉棠在一旁吃着点心,冯老安人就和林氏在里屋里头叙话。

燕和梁嬷嬷都守在屋外的珠帘处,冯老安人在里屋中一连叹了好几口气,随后才道。

“老姐姐,我心中知道此事和那红姨娘脱不了干系,但毕竟六郎在场,我不好得不给她面子,虽说红姨娘有错,不过看在六郎的份上和她腹中怀了孩子的份上,我还是不多做计较了。”

在先前顾玉棠问红姨娘那些话的时候,林氏也多多少少猜出来了些,红姨娘和齐氏盗窃府中财物这件事,绝对脱不了干系。

但红姨娘后有着顾礼华护着,她也不好得明说了这件事便是红姨娘栽赃陷害齐氏儿,只能和顾礼华变着法地劝了他几句。

“二弟妹,红姨娘做的这件事,的确太不像话了,你该让礼华好好劝劝她才是。那齐氏怎么说,也是客居在二房的客人,又是你的子侄媳妇,她这样做,若传了出去,全家都跟着没脸。

且齐氏的父亲已经升任了齐总兵,若是他听到自己女儿遭别人栽赃陷害,只怕心里也不好受吧”

林氏知道她那二弟妹心中顾忌着自己那宝贝儿子,所以多次纵容,并没有急着处置。

“老姐姐,你该让我怎么劝呢?礼华宠了红姨娘这么些子,如今她又怀了二房的第二个孩子,难不成要让他亲自罚了红姨娘不成这样于红姨娘腹中的孩儿,也是没有丝毫益处的。”

冯老安人一方面想要让林氏给她拿拿主意,但是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不论林氏再说什么,冯老安人都是听不进去的。

与其再继续劝下去,林氏索没有说话,坐在一旁听着冯老安人的打算。

顾玉棠坐在外头的软榻上,用着摆着高几上头的松子糖和玉沙糕,听着那珠帘里头冯祖母的意思,想要让她严惩了红姨娘,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如今红姨娘腹中怀着二房的第二个孩子,她心中有所顾忌,也在人之常。

万一真责罚了那红姨娘,最后弄得她腹中的孩子怎么样,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呢。自己那冯祖母,绝不会以犯险的。

见阿华急急忙忙从外头赶了进来,坐在了顾玉棠早就为她准备的凳椅上,准备问问阿华那学堂里,桃红那弟弟妹妹的事。

阿华瞟了屋里伺候的丫鬟一眼,随后对着顾玉棠摇了摇头,把顾玉棠带到了一旁的角落里,喊了大寒守在一旁,她这才敢道。

“姑娘,阿华去到学堂的时候,学堂里头讲学的教书先生说桃红那弟弟妹妹,已经被红姨娘喊了丫鬟给接走了。

讲学先生还说了,桃红的那弟弟妹妹,是住在红姨娘的瑞月院里头的。早上由桃红亲自送着去学堂,傍晚的时候,由红姨娘边伺候的水绿姑娘来接走。”阿华小心翼翼打量着周围,低声和顾玉棠说道。

“难不成这回也是那水绿把桃红那弟弟妹妹接走的”顾玉棠尚未清楚到底是什么人把桃红那弟弟妹妹接走的,又问了阿华几句。

阿华摇了摇头,道:“姑娘,那讲学先生说,他也没见过那几个丫鬟婆子。那几个丫鬟婆子只说了自己是在红姨娘边伺候的,得了红姨娘的吩咐,过了接她们走的,旁的再没有说了。

讲学先生也不好得得罪红姨娘,就让她们把人接走了。”

阿华话罢,顾玉棠连连叹了几声,随后又吩咐道:“阿华,你喊几个人去瑞月院探探消息,问问她们有没有见过桃红那弟弟妹妹。或许桃红就是顾忌着自己一家老小的命被握在红姨娘那人手上,所以才没有当场接发她的。”

紧接着,顾玉棠又喊了大寒过来,嘱咐了她几句。

“大寒,去问问管事的婆子,那桃红的家人,如今在哪家中是做什么的有几口人”

只有知道了这些,顾玉棠才能让人事先护着了桃红的家人,免得红姨娘拿了桃红一家老小的命来胁迫她,不让她说出事实的真相。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未雨绸缪

大寒得了顾玉棠的吩咐,当即就带着屋里几个伺候的丫鬟,下去办了。

不过想要问清楚那桃红家中有几口人,还是要找来了府里的管事,问问清楚才是。不然就凭着她们这几个小丫鬟,只怕从那些人的嘴里,也是调查不出什么的。

看着大寒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顾玉棠转头看了里屋一眼,祖母还在和冯祖母说话,只怕一时半会冯祖母不会让祖母走的。

那么这段时间,她便亲自去瑞月院看看,看看那红姨娘究竟是拿了那桃红什么来做要挟,竟让那桃红什么也不肯说出来,只能认下这件事。

顾玉棠拿起了摆在软榻上头的墨狐皮大氅,披在了自己的肩头,系紧之后就对着阿华吩咐道。

“阿华,吩咐人去小厨房那些点心过来,用食盒装好了,咱们过去瑞月院亲自看看那个红姨娘去。桃红之所以会替她认下这个罪名,可不单单只挟持了桃红那在府中学堂上学的弟弟妹妹,只怕还有她们一家人吧”

阿华有些犹豫,因着先前林氏就多番吩咐她,不要带着顾玉棠外出,特别是去瑞月院,顾玉棠方才已经惹得红姨娘和顾礼华多番不快。

如今再去瑞月院,若是跟那红姨娘闹将起来,那可怎么办呀

阿华望了在里屋中和冯老安人说话的林氏一眼,随即又转过头来,对着顾玉棠道。

“姑娘,老夫人已经和奴婢们吩咐了,让奴婢们务必要看住您。先前咱们就和那红姨娘闹得不痛快了,若是再闹得不痛快,惹了六老爷和红姨娘生气,只怕是会影响了咱们长房和二房这些年的交呀!

再说了,那齐氏先前不是对姑娘不好吗?怎么姑娘今个儿会想着帮她说话呢?”

顾玉棠知道,林氏已经对她们这些在自己边伺候的丫鬟们三令五申了,让她们拘着自己,莫要再放自己出去,惹出了什么事出来。

只是她先前在前厅的时候,看见桃红那副可怜的模样,她又不得不帮她,若不是桃红有什么把柄握在红姨娘的手上,桃红又怎么会帮着红姨娘背下偷盗的罪名呢?

顾家有规矩,若是府中伺候的丫鬟不检点,偷盗了主子们的物件,轻则是被乱棍撵出府去,重则是要喊了官府的人进来,移交官府查办。

不过她看冯老安人的意思,是不想把此事闹大,那么桃红就不会被送进官府查办。

但就算桃红不会被移交官府,冯老安人也是留不得她了,是要将她赶出去的,若是把桃红赶出去了,那桃红那在顾家学堂读书的弟弟妹妹,也是要一起赶出去的。

即便桃红还想在外头谋一份差事,在整个朋普,也是寻不到了。只要旁人一听说她是因着手脚不干净,被顾家撵出府的丫鬟,还有哪家敢要

就算是要了去,主人家一听说桃红是因着偷盗主人家财物被敢出来的,只怕也不放放在近伺候,也只是去别人家做粗活的。

顾玉棠在心中想了这许多,最后打定了主意,还是要帮桃红一把,对着阿华就道。

“阿华,谁和你说我是为了那齐氏,才吩咐你们做这许多的齐氏那人,还不值得我为她做这些,我只是不想看见一个无辜的人代人受过,想帮帮她罢了。”

阿华知道顾玉棠想要帮桃红,但还是问了句。

“姑娘,老夫人多番嘱咐您,要姑娘不要多管闲事,怎么姑娘就是不听呀

那桃红毕竟是在红姨娘边伺候过,那红姨娘又和咱们有过过节,既然桃红是为着红姨娘背罪的,那么姑娘这样去帮那桃红,岂不是又要和红姨娘对上了”

阿华知道自己劝不了顾玉棠,可她既得了林老夫人的吩咐,无论怎么说,她都还是要提醒自家姑娘几句的。

像自家姑娘这样,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非得去惹得那红姨娘不快,弄得彼此脸上都不好看,真的值当吗?

“阿华,你不懂。这些事不过是那红姨娘想要栽赃陷害齐氏的,不过是我把她给揭露了出来,她害怕受到冯祖母和六叔父的责罚,所以就把这些罪名推到一个毫不相干的小丫鬟上罢了。

既然那个小丫鬟是因着我才受害的,那我就有必要去帮帮她,至少不要再让她受到其他伤害。”

顾玉棠话罢,拿起了放在博古架上头的汤婆子,由着阿华打起了挂在屋门的棉布帘子,就出了后罩房,往着瑞月院的方向去了。

瑞月院里,红姨娘靠在后的金丝大迎枕上头,因着屋里还没有生起炉子,加上外头的风一股一股地灌进来,除却了红姨娘待着的里屋,其他地方冷得和冰窖差不多。

红姨娘倚在窗下,盖着一厚厚的锦被,抱着一个赤铜鎏金的汤婆子,透过窗棂的缝隙,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外头廊下的丫鬟婆子,对着边伺候的水绿吩咐道。

“水绿,去和赵妈妈说,让她们都散了吧!这些事又不是她们做的,何必一直跪在那地上呢?”

先前红姨娘回来的时候,当着瑞月院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发了好一阵火,指责了那些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不中用,竟然连桃红犯下了盗窃府中财物的事都不知道,害得她在冯老安人和老爷面前,受了好一顿训斥。

红姨娘不仅罚了瑞月院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还把和桃红住在一个屋里的几个丫鬟,重重打了几个板子,撵到了扫洒院去做粗使的活计了。

水绿虽和桃红住在一起,可她却是自小就伴在红姨娘边的。红姨娘屋里伺候的这几个丫鬟,除了桃红一个贴伺候的丫鬟,再一个就是她了。

得了红姨娘的吩咐,水绿当即就唤来了一个丫鬟,让丫鬟去让跪在廊下的那几个丫鬟婆子起来。

“夫人犯不着为着那些个丫鬟,就发这样大的火。老爷已经喊了边的人来递话了,说老爷的晚饭,要在夫人这里用,还吩咐了咱们,早早备下老爷吃的菜。”

水绿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了底下伺候的丫鬟递上来的茶盏,摆在了红姨娘旁的高几上。

第三百二十四章 楼外山雨

“既如此,你可吩咐咱们院里的小厨房了,你可吩咐她们备下老爷吃的菜了”红姨娘捧起了高几上头那盏新沏好的松山云雾,轻轻饮了几口,就道。

水绿虽说是在红姨娘边伺候,可没有一刻是松懈下来的,看了眼前的红姨娘一眼,就道。

“夫人,不用您说,奴婢已经吩咐小厨房的厨娘了。那厨娘是个会事的,已经着人去大厨房打听了,想必今天晚上的菜,定不会让夫人和老爷失望的。”

“如此便好,白天在前厅里头受了那顾玉棠好一番奚落,我腹中还有股气没有散出来呢。若是找到机会,我一定不会轻易就放过顾玉棠那个死丫头的。”红姨娘说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刚端起了茶盏,复又放下。

又问了水绿一句,“桃红那弟弟妹妹你吩咐婆子带到哪里去了可吩咐人带去见桃红了”

水绿摇了摇头,随后又道。

“夫人,我才吩咐婆子把那两个小家伙带回来,拘在了他们自己屋里,没敢让他们出去。如今三姑娘正盯着咱们这里,奴婢哪里敢吩咐婆子这个当口带着那两个小家伙去见桃红的”

“你顾虑得是,是我疏忽了。如今顾玉棠那个死丫头喊了人紧紧盯着瑞月院,咱们的确不好得行动。可不管如何,你还是要赶紧安排人,让桃红见一见那两个小家伙。

只要桃红一见了那两个小家伙,知道了这两个小家伙在我们手里,若是去了县衙,她自然也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

红姨娘想要让桃红那弟弟妹妹见一见桃红,为的就是让桃红死心,让她知道,自己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她的手上。

若是桃红敢把她这个栽赃陷害齐氏的幕后主使供出来,她就会送桃红的一家老小,去给她陪葬。

不过她如今腹中怀了孩子,只怕还没有等到冯老安人和顾礼华责罚于她,桃红那一家老小的命,已然是保不住了。

水绿看着自家主子面上泛起了一阵冰冷的笑容,就知道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不仅想要处理掉桃红,更是要诛了桃红的心。

但她只是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就算觉得红姨娘此举有失妥当,却也不好得明说出来,只得答道

“夫人,奴婢已经尽早吩咐下去。院里的那几个婆子都是原先在蔡大太太边伺候的,都是拿人的老手,由她们几个带着那两个小家伙去见桃红,再合适不过了。只是三姑娘喊了人过来盯着咱们,只怕是行动不便呀!”

看着水绿面上带了几分胆怯,红姨娘冷冷地笑了笑,就道。

“你怕什么这是在顾家二房,不是在顾家长房,难不成咱们还怕了她顾玉棠不成

还有便是,倘若是在长房,只怕顾玉棠那死丫头,也不敢如此行事吧她不过见我是个姨娘,以为好欺负罢了。”

红姨娘这样说,水绿却不敢答话。

这个时候,院外有丫鬟推门而入,后还带了一个人。那丫鬟是红姨娘安排在陈师爷边的,红姨娘吩咐过那丫鬟,若是陈师爷有什么急事,只管来报她,看来她后跟着的那个人,是陈师爷无疑了。

没得了红姨娘的通传,陈师爷不好得闯入女眷的屋里,所以就侯在了屋门外,等着红姨娘的传召。

丫鬟依着规矩向红姨娘行了礼,随后才道:“夫人,陈师爷过来了。陈师爷说有要事要和夫人商量,奴婢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带着陈师爷过来见您了。”

红姨娘看了一眼侯在屋门外的陈师爷,还是问了句,“陈师爷可有说是什么事是不是有关桃红的事”

小丫鬟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清楚。

见那小丫鬟不清楚,红姨娘索就吩咐了那丫鬟,把陈师爷给请了进来。

她原是不想亲自见陈师爷的,顾礼华已经喊了小厮来报过,说他今夜会在瑞月院用晚饭,若是顾礼华突然进来,看见了自己喊了陈师爷进来的话,顾礼华岂不是知道就是她亲自喊了陈师爷进府,想要把偷盗府中财物的这件事,扣在齐氏的头上了

不过红姨娘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喊了丫鬟把陈师爷请了进来。

她已经喊了丫鬟去廊上瞧着了,若是看见顾礼华朝着瑞月院这边走了过来的话,就让丫鬟赶紧进来报她。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红姨娘只留了水绿和先前带着陈师爷进来的那丫鬟,若待会陈师爷要走,还得那小丫鬟引路,所以红姨娘还是把她留了下来。

陈师爷坐在了丫鬟搬过来的竹椅上,开口就道:“夫人,只怕不用老朽说,夫人已经知道,那顾家的姑娘,已经怀疑齐夫人偷盗府中财物这件事,是夫人栽赃陷害的了吧

那顾家姑娘是个厉害的角色,老朽原想着把那罪名坐实,谁知道那顾家姑娘是个嘴快如刀的,老朽说不过她,这才让她有机可乘。”

“这件事劳烦师爷了,只是如今这罪名,已经在我边伺候的丫鬟桃红上坐实了。只是那顾家姑娘还不肯死心,一心想着翻案,把这些罪名扣在我的上,还请师爷给想想法子,给我出出主意!”

红姨娘一边说着,一边向着边伺候的水绿使了一个眼神。

水绿明白了红姨娘的意思,当即打开了摆在那高几上头的匣子,从那匣子里头拿了二十两银子出来,递给了那陈师爷,并说着。

“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这些银子还是请师爷拿好了,后我家夫人用得上师爷的地方还很多。到时候只希望师爷能对我家夫人施以援手才是。”

陈师爷笑着接过了水绿递过来的银子,细细数了数,竟有数十两之多,比他在衙门当差拿的月俸还要多。

此番他受邀来到顾家,为着红姨娘做这些事,其实是接私活,为着养家糊口,混几口饭吃罢了。

“水绿姑娘言重了,老朽受夫人之托,帮着夫人做那些个事,也是应该的。更何况老朽也没有办好,倒是让夫人受了那顾家三姑娘多番的气,是老朽无能了,还请夫人责罚!”

陈师爷说着,就要给红姨娘跪下认罪,却被水绿及时拉住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质问师爷

红姨娘让水绿把那陈师爷搀到了一旁的竹椅上头坐了起来,随后吩咐了屋里伺候的小丫鬟,递了一盏新沏好的茶盏摆在了陈师爷旁的高几上。

陈师爷看了一眼对面脸上堆满了笑意的红姨娘,心下有些慌张,战战兢兢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是那盏茶,轻轻饮了半口。

红姨娘请他过来之前,已经亲自拿了二百两银子给他,请他务必要让那齐氏到县衙的王法大堂走一遭,可如今齐氏上的罪名没能扣住,还弄得他一把年纪,被一个臭未干的丫头奚落了一番。

若此事传扬出去,进了县令大人的耳中,只怕他暗中接私活的事被县令大人晓得了,那他这几十年的刑名师爷,算是白当了。

不仅会受到一番训斥不说,可能连这他端了几十年的铁饭碗,也是保不住了。

陈师爷没有说话,但却低下头,等着红姨娘的吩咐。他知道,此事不成,眼前的这位红姨娘却仍旧吩咐丫鬟拿了银子给他,只怕是还有事要吩咐于他,否则也不会让自己还留在这屋里。

红姨娘面上含了几分冷冷的淡笑,陈师爷之所以不再说话,就是在等着她的吩咐。

不过她的确还有旁的事要交给眼前的这位陈师爷去做,想要让那桃红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还得拜托了眼前这位陈师爷。

把桃红送去县衙王法大堂,由知县大人亲自过堂,如此一来,这偷盗府中财物的罪名,才算是在桃红上坐实了。

若是不把这罪名坐实,指不定顾玉棠那死丫头,往后找出了什么证据来,递到了冯老安人面前,指正她才是栽赃陷害齐氏的罪魁祸首怎么办

为了不让顾玉棠那死丫头有掀起风浪的机会,不论此事有没有经得冯老安人和顾礼华的准,她都要把那桃红,送去过堂的。

随后,只听见红姨娘对着那陈师爷嘱咐道。

“陈师爷,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刑名师爷,想必还是有些手段的吧既然已经落实了,是我边伺候的丫鬟桃红犯了盗窃罪,依照我朝的大明律,该怎么样判,师爷还是一清二楚的吧”红姨娘没有明说,而是试探了几句。

那陈师爷也不是听不出红姨娘话中的意思,只是他不知道,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红姨娘满意呢

难不成真的要把那桃红丫鬟,送到王法大堂,由知县大人亲自判刑,这红姨娘才甘心吗?那样的话,岂不是要活活断送一条无辜的命。

陈师爷心中没有拿定主意,佯装没听出红姨娘话中的意思,又问了句,“夫人想要老朽怎么做,还请夫人明示难不成真的要把那桃红丫鬟送到县衙去过堂不成”

红姨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面上仍旧带着几分让人看得人的淡笑。

“怎么样才能让那个丫鬟再也说不出话来,陈师爷便怎么做。是送到县衙王法大堂,由知县大人亲自过堂,还是偷偷处置了那个丫鬟,还是请陈师爷做主。

我既然把师爷从县衙请出来,可不是叫师爷来白拿那些银子的。若是师爷没有法子能让我满意的话,师爷在我这里拿走了多少两银子,我都会让状师一一呈到知县大人面前。”

红姨娘望着眼前的陈师爷,面上淡淡地道。

红姨娘话罢,朝着边伺候的水绿使了一个眼神,水绿明白了红姨娘的用意后,便接着红姨娘方才那番话,又提醒了面前已经听得呆若木鸡的陈师爷几句。

“不用奴婢说,师爷也是知道的。知县大人一惯清廉,又民如子,若是发现了有师爷这样贪赃枉法的人在边,他会怎么处置,想来不用奴婢明说了吧”

陈师爷听红姨娘和水绿一前一后说了这许多,当即就明白了红姨娘的用意。

他既收了红姨娘那么多银子,已经和她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若是他想要跳船逃走,只怕会命不保。若是他不按着红姨娘吩咐下来的事去办,同样的,他也会保不住自己多年的刑名师爷。

陈师爷思前想后了一番,面上带了几分厚重,他既上了贼船,想来她们不会叫自己如此轻轻松松就下船的。

一连叹了几口气,陈师爷还是道:“夫人吩咐下来的事,老朽都记住了,老朽一定会照着夫人的吩咐去做的。”

见陈师爷终于答应,红姨娘点了点头,就吩咐先前把陈师爷带进来的丫鬟,又把那陈师爷带了出去。

这边的顾玉棠,刚过了抄手游的走廊,就见一个丫鬟给那陈师爷引着路,就出了红姨娘如今所在的里屋。看着那陈师爷绕过了长廊,就朝着自己这边走来。

顾玉棠拉了拉边阿华的衣角,就道。

“红姨娘把陈师爷都请了过来,只怕是有要事吩咐了他,咱们上前去看看,听听红姨娘到底是吩咐了他做什么。”

顾玉棠先阿华一步走到了那引路的丫鬟面前,陈师爷看着突然出现的顾玉棠,心中不免得惊了惊,他没有想到,这顾家三姑娘,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师爷想要吩咐引路的丫鬟从顾玉棠边绕着走,却叫顾玉棠给拦住了,看着那陈师爷面上一副惊慌的模样,她就猜测出来,这陈师爷肯定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且那红姨娘,必定对他吩咐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走得那样着急。

见顾玉棠拦住了他的路,陈师爷从引路丫鬟的绕了出来,就道:“三姑娘,不知你当众拦住了老朽,是有什么指教吗?”

顾玉棠没看他,而是看了一眼他后,红姨娘所在的里屋,笑了笑道:“指教不敢当,只是瞧着师爷走得那样慌张,莫不是有什么要事,要急着去处置”

陈师爷不想在眼前的顾玉棠这里浪费过多的时间,直截了当地回道:“三姑娘,老朽是在衙门当差的,老朽所做的事,自然也是衙门的事。三姑娘一个姑娘家的,这些事,还是不要问得好。”

顾玉棠知道陈师爷会用衙门来做借口,回绝了她,不过她早有应对之策,就道。

“既然师爷是要回衙门办事,那我去吩咐了婆子,让婆子备了车,送师爷回衙门吧

正好信任知县大人的千金,李姑娘和我相熟,我陪着师爷去衙门走一遭,顺便去见见李姑娘,也是可行的。”

顾玉棠话罢,朝着边的阿华递了个眼神,就吩咐道:“阿华,你去拿了我的帖子,我们去李府看看李姑娘去。这么些子没见李姑娘,还是有些想她的。”

阿华明白了顾玉棠的意思,知道了顾玉棠这些话是想要说给那陈师爷听的,忙点了点头,就回道:“姑娘,奴婢晓得了。奴婢这就去拿您的拜贴,咱们去李府走一遭。”

听着顾玉棠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说要去李府,陈师爷在一旁听着,心中已经是慌得不成型。

若是顾玉棠那丫头在李府说了一句半句自己在顾府接私活的事,那么自己这做了十多年的刑名师爷,怕是有革职查办的风险呀

早在前些子,她就知道了是街头的李家,接任了朋普县令一职。如今的朋普县令,正是那壮了和头牛一样的李的父亲,李铁户。

顾玉棠和李相熟已久,李又经常递出帖子,邀顾玉棠去李府游玩。所以她方才那些话,是说出来吓唬吓唬那陈师爷的罢了。

若是那陈师爷再敢拿了要处理衙门的要事,来挡刀的话。她就去二门上吩咐了,让丫鬟备了车,他们就去李府走一遭。

见阿华得了顾玉棠的吩咐,马上就要离开时,陈师爷忙道:“老朽多谢顾家姑娘的关心,只是衙门吩咐下来的差事,老朽还没有办妥。若是就这样回去,只怕惹了知县大人不高兴吧”

见陈师爷这样答道,顾玉棠就没让阿华离开,看着那陈师爷面上不断渗出的汗珠,顾玉棠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慌做了一团。

果然不是衙门吩咐他来顾府出来这桩事的,必定是那红姨娘,暗中使了银子,将这位接私活的陈师爷,从衙门请出来的。

既如此,顾玉棠心中想定了主意,想要问问这陈师爷,红姨娘到底吩咐了他什么。

朝着阿华使了一个眼神,阿华得了顾玉棠的吩咐,把那个给陈师爷引路的小丫鬟带到了一旁。

长廊里只留了陈师爷和顾玉棠,顾玉棠有一些话,想要单独问问这位陈师爷。

看着顾玉棠边伺候的丫鬟把自己那引路的丫鬟带走后,陈师爷知道眼前这位顾家姑娘,一定有话想要单独问自己。

可自己得了那位红姨娘的吩咐,若是他和别人透漏了一星半点,红姨娘就会让状师把自己暗中收了银子,出来接私活的事递到知县大人面前,到时候即便是他再如何能说会道,也难逃训斥。

但若是自己不把实告诉眼前这位顾家姑娘,以这位顾家姑娘和李家姑娘的关系,只消她在那李家姑娘边说个一句两句,自己出来接私活的事,照样要传到知县大人的耳中。

左右权衡之下,陈师爷还是想着先问过那位顾家姑娘,听听她想要知道什么。

“三姑娘想要从老朽这里知道什么,请三姑娘但说无妨,只要是老朽知道的,老朽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着他面上为难的样子,顾玉棠也知道,想要眼前这位陈师爷和自己说实话,确实有些为难人。不过她还是想要问问有关桃红那件事,听听红姨娘打算如何处置了桃红。

“陈师爷,我想要知道,那桃红到底是不是偷盗府中财物的真凶还有便是,红姨娘打算如此处置了那桃红”

听得顾玉棠这样问,陈师爷心中虽有顾忌,却还是道。

“三姑娘,那桃红到底是不是那盗窃府中财物的人,只怕三姑娘的心里,应该比老朽还要清楚才是。老朽不过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罢了,红姨娘想要怎么处置那桃红姑娘,老朽不晓得。”

陈师爷不知道陈师爷怎么可能不知道红姨娘没能让齐氏进了县衙大堂,自然需要一个人,来顶替了齐氏,进了县衙大堂。而那个人,便是桃红。

陈师爷和自己打起了哑迷,其实也是怕自己泄露了什么,到时候若事不成,红姨娘责怪与他吧

“陈师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刑名师爷,想必也经历过不少冤假错案吧陈师爷必定见过那些个被人诬陷盗窃行凶杀人的人是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盗窃虽罪不致死,可若是犯了盗窃罪的犯人,往后也是再难去别人家干活当差了吧”

若是桃红真的被送进了县衙的王法大堂,到时候,不单单只是桃红要受罚,就连顾家,也是要沦为他人的笑柄的。

纵容一个小丫鬟,盗窃了府中那么多的财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府的管事婆子不利,纵容底下伺候的丫鬟监守自盗呢

陈师爷做了那么多年的刑名师爷,怎么会不知道犯了盗窃罪的人,要受到何种处罚虽说罪不至死,但有知县大人亲自过堂后,不死也残了。

且在顾家犯了盗窃罪被撵出府来的小丫鬟,也没有哪家敢收留在自己家中伺候吧

“既然三姑娘知道这些,何必再来问老朽呢?按大明律,盗窃罪的确死不了人,但过堂受审,一程式下来,就算不死,也该残了。

但要不要把你们府中的这位桃红姑娘送去县衙大堂,还是得你们府中老爷说了算。三姑娘与其来问老朽,不妨去问问府中老爷的意思。”

陈师爷话罢,没再说旁的,瞅了顾玉棠一眼后,就离开了廊下。

看着陈师爷在夕阳下,逐渐拉小的背影,阿华顺着顾玉棠的视线,看了那红姨娘所在的里屋一眼,就道。

“姑娘,陈师爷都这样说了,那咱们还进不进去若是咱们不进去了,那咱们就回去吧!老夫人还在院里等着我们回去呢。”

第三百二十六章 师爷难做

顾玉棠望着眼前红姨娘所在的里屋,冷冷瞥了一眼边的阿华,就道:“咱们都来到这里了,哪里还有再回去的道理若是你惧怕着祖母,想要回去交差的话,我也不拦你,你且去吧!”

顾玉棠说着,不顾边的阿华,就只一人往前走去。不论红姨娘哪里是什么豺狼虎豹窝,她都要亲自去闯一闯,看看那红姨娘,到底拿了什么东西,来要挟那桃红的

阿华看着自家姑娘从自己面前走过,却没有伸出手去阻止她,而是紧紧地跟在她的后。

“姑娘,奴婢是太太指来您边伺候的,来朋普之前,太太曾把奴婢喊到她边,太太要奴婢好好护着姑娘,所以奴婢一定会好好护着姑娘的。不会叫姑娘遭了那些个小人的欺负。”

阿华在顾玉棠后说了这一通,顾玉棠听进去了,却没有再说什么,既没有让阿华走,也没有说让阿华走。

阿华就一直跟在她的后,不离不弃。

瑞月院的主屋,是红姨娘歇息的屋子。红姨娘在屋中闲着无聊,就喊了水绿拿了博古架上头的几本话本下来,她略略瞟过几眼,就扔在了一旁的软榻上,朝着边伺候的水绿训斥了几句。

“怎么还是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话本,水绿,你这些天是去干什么去了我不是吩咐你,让你喊了外院伺候的管事,去盛芳书斋卖几本时新的话本出来吗?怎么还是这些书”

红姨娘一面训斥着水绿,一面又端起了水绿递上来的茶盏,匆匆饮了几口。

“夫人,院里的事多,奴婢这些子一直没得空去吩咐丫鬟喊了外院的管事进来。

还有便是,前些天奴婢吩咐人去请外院的管事过来的时候,管事婆子说夫人手中没有掌家对牌钥匙,外院的人,暂时不能听从夫人的调配。那婆子还说了,若是夫人想要指使她们外院的丫鬟婆子做事当差的话,还得拿了掌家对牌钥匙来。”

水绿生怕再次惹了眼前的红姨娘不快,迅速把那些个事,都推到了外院的管事婆子上。

听着水绿这样说,红姨娘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起来,把手中端着的茶盏摆在了一旁的高几上,冷冷地问了几句。

“外院的管事婆子当真是这么和你说的”

水绿不敢说话,只得点了点头。

看着水绿点了点头,红姨娘一巴掌拍在了旁的高几上,把那高几震得哐当哐当晃了几下。

“外院伺候的那些个丫鬟仆妇,不就是仗着有老夫人在后头为着她们撑腰吗?不就是以为我手中没有那掌家对牌钥匙,才几次三番欺在我头上吗?

待我从老爷哪里拿到了掌家对牌钥匙,看我如何处置那些个刁奴”

看着红姨娘的脸一下子气得煞红,水绿连忙捧了茶上去,递到了红姨娘的手中。

“夫人莫气,犯不着为着那几个小蹄子,气坏了您自个的子。虽说外院伺候的那几个婆子后有着老夫人为她们撑腰,但老夫人毕竟久久没有管事,暗中指使着她们的,只怕不是老夫人,而是齐氏。”

红姨娘听到‘齐氏’二字,心中不免生疑,“你是想和我说,这些个事都是齐氏暗中指使了那些个老家伙做出来的”

水绿点了点头,回道:“夫人,奴婢已经问过外院伺候的丫鬟了,那管事婆子和齐家,多多少少是沾亲带故了些,齐氏对她也很是照料,前些子我去外院的时候,准备请了管事婆子来,就是她一口回绝了我。

如若不是齐氏在她后为她撑腰,就这样一个婆子,怎么敢回绝了夫人的邀约”

水绿说得有板有眼,让齐氏一时,几乎信以为真。

瑞月院这些子都是由水绿cāo)持着,除却了桃红,红姨娘最信任的丫鬟,便是眼前这位叫水绿的小丫头。

只可惜这位水绿一心想着做上府中管事的位置,这段时间里,已经借着红姨娘的手,除掉了不少想要和她争管事位置的丫鬟婆子。

原本她最忌惮的对手便是桃红,如今桃红被关在了柴房里,这顾府里,再没人敢和她争夺那管事婆子的位置了。

红姨娘望着眼前的水绿,对水绿方才说的话,还是有了一丝怀疑,齐氏什么时候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叫外院的丫鬟婆子供她驱使了

再说了,齐氏不过是代掌过一段时间的顾府,难不成外院伺候人,看重了这一点,特意来巴结她

红姨娘正要再次问话,就听见外头有伺候的丫鬟回禀道:“夫人,堂屋那边的三姑娘过来了,说是要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是见还是不见”

听着外头的丫鬟说顾玉棠到了,水绿打开了一旁的窗户,透过窗户缝,水绿看到了顾玉棠正站在廊下,边就跟了一个伺候的小丫鬟。

看见顾玉棠在屋外,水绿对着坐在软榻上头的红姨娘看了一眼,见她面上没有表露出旁的表,就问了句。

“夫人,堂屋那边的三姑娘过来了,不知夫人可否愿意见她”

“既然她都大老远过来了,怎么能不见呢?再说了,若是我不见她,到时候她又在冯老安人和林老夫人面前告了我的状,那可怎么办外头风大,还是喊了丫鬟把她请进来吧!”

红姨娘话罢,水绿就亲自出了屋门,把站在外头廊下的顾玉棠给请了进来。

进屋后,红姨娘喊了丫鬟把灶上烧着的水装了汤婆子,上绒布后,就递给了顾玉棠。

顾玉棠也不客气,给红姨娘行礼问安后,就接过了水绿递过来的汤婆子。

闻了闻红姨娘屋里烧着的熏香,顾玉棠在心中暗道,没成想,这红姨娘的屋里,也用上了那从南洋过来的沉水香,香味浓郁,不像是凡品,倒像是那上贡京师的贡品。

看着坐在绣凳上头的顾玉棠四处打量着屋里的陈设,红姨娘先是吩咐丫鬟下去准备了茶点,就道。

“棠姐儿,我这屋里焚了你六叔父前些子喊人送过来的沉水香。这些子我胎动得厉害,夜里总睡不着觉,得闻着这沉水香,才能入眠。”

听着红姨娘说了几句,顾玉棠看了一眼红姨娘那逐渐隆起的小腹,看来再过几个月,也该到了红姨娘临盆的时候了。

只是既然要安全待产,为何屋里还要熏香呢?

难不成是这红姨娘不知道,这沉水香闻多了,有滑胎的风险吗?

顾玉棠不愿多管闲事,再插足红姨娘的这些琐事里头,直接说明了她的来意。

“想必夫人也知道了,棠儿此次过来的目的,桃红的那弟弟妹妹,就在夫人这瑞月院里头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意孤行

看着面前的顾玉棠,一副势要将此事管到底的模样,林氏心中又泛起了几阵涟漪。

若是再由着棠姐儿这样胡闹下去,到时候即便是把那红姨娘绳之以法了,但那红姨娘腹中却是怀着二房的孩子呀,不单单只那顾礼华,只怕冯老安人为着红姨娘腹中这孩子,也不会过分苛责于她的。

但这件事若是被棠姐儿给搅大了,没给了二房面子,那么长房与二房之间的嫌隙,是越生越大了。

到时候两家因着此事,形同陌路可怎么办

林氏顿首,抬眸正眼瞧着顾玉棠,又开始新的一番劝告,苦口婆心地劝起了顾玉棠。

“棠姐儿,你既是在二房客居的姑娘,代表的就不单单只是你自己,还有我们整个长房!

你是长房出来的丫头,若是因着这样的琐事,得罪了你六叔父,弄得那红姨娘下不了台,只怕你六叔父一时恼怒起来,会伤了与长房的和气呀!”

林氏苦口婆心地劝了几句,顾玉棠却一句也没有听进去,面上依旧是淡淡地,没带着旁的表。只回了句。

“祖母所言,棠儿都记住了,后棠儿行事,一定以长房为重,不会让长房和祖母,受棠儿的牵连的。”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林氏那颗已经悬了半晌的心,才逐渐平复下来,她以为顾玉棠已经听进去了,再说了几句话,就吩咐了梁嬷嬷送着顾玉棠出了堂屋。

顾玉棠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长廊的角落里,已有负责扫洒的婆子,指挥着底下伺候的丫鬟,往着那长廊上挂着的油灯添香油了。

丫鬟和婆子忙活了一会,就把整个长廊的油灯都点着了,长廊顿时就明亮了起来,夜里风大,婆子们又把长廊悬着的竹帘放了下来,挡住了风。

不过还有些许的微风从竹帘的缝隙中渗了进来,吹得那用灯罩罩着的火光,扑扑闪了几下。

梁嬷嬷紧紧地跟早顾玉棠的后,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她离开堂屋。到了三叉路口的时候,顾玉棠突然停下脚步,没有转过,但却问了她一句。

“嬷嬷,您也觉得棠儿此事做得不妥当吗?”

梁嬷嬷没有应她,而是淡淡回了句。

“姑娘,老夫人劝了姑娘那么多,是非对错,姑娘应该了然于心才是。不过姑娘想要怎么做,就去做吧!您上头有长房和老夫人,大太太护着,就算是六老爷和那红姨娘想要苛责姑娘,也是不成的。”

梁嬷嬷的言下之意,是赞成她去调查这件事她上头有长房,祖母和母亲护着,就算六叔父和那红姨娘想要责怪她,因着她是长房的姑娘,也不好得太过苛责。

但那些人只是看在祖母和母亲的面上,才没有过分苛责于她,若是她没了祖母和母亲庇佑,那些人照样是要苛责于她的。

顾玉棠心中想着事,久久不语。

后的梁嬷嬷看着顾玉棠愣在了原地,久久没有说话,就知道顾玉棠心里想着事。

若是三姑娘真的想要调查清楚红姨娘栽赃陷害齐氏的事,势必会得罪了六老爷和红姨娘,且如今那红姨娘腹中还怀了孩子,只怕六老爷也不会因着姑娘找出了证据,就对那红姨娘严惩的。

除非是把那些个证据交到县衙,由知县大人亲自审问,到时候即便是六老爷有心袒护红姨娘,只怕也不敢冒着王法,救下红姨娘吧

不过想要把那红姨娘送进县衙大堂,除了要让那桃红丫鬟说出真相,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梁嬷嬷本来是不愿帮着顾玉棠的,但瞧着她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还是想着帮她一把。

接过了后丫鬟打着的灯笼,梁嬷嬷走在了顾玉棠的前头,给顾玉棠照亮着前路。

“若是姑娘真的想要还那桃红丫鬟一个清白,姑娘还是得找出红姨娘栽赃陷害齐氏偷盗财物的证据。

只是这件事破绽实在太少,纵然三姑娘知道了事的破绽,也无从下手。不过还是请姑娘去见一见那桃红,说不定能从她口中知道些什么。”

梁嬷嬷说罢,把手中的灯笼交给了顾玉棠旁的阿华,又嘱咐了几句。

“阿华,你是大太太指来姑娘边伺候的,无论什么时候,姑娘都是你的主子,你都要保护好她,莫要让姑娘受了伤害。姑娘调查这件事,指不定会触到了红姨娘的痛处,所以你还是要在一旁,提点着姑娘。”

梁嬷嬷嘱咐完了阿华,带着从堂屋出来的丫鬟,就沿着原路,又折了回去。

回到东厢的时候,顾玉棠看见了石头坐在了东厢的巨石上,手中还拿着一封信,像是在等着她回来一样。

石头抬起头,就瞧见顾玉棠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赶忙抓起了手中的信,就朝顾玉棠这边奔了过来,把手中的信递到了顾玉棠的手里。

笑着道:“三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吩咐了小厮送下来的信,您快拆开来看看!”

看着石头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像是在这里待了许久,风沙沾在了脸上一般。

顾玉棠并没有着急着拆开姜知明写给她的信,而是对着旁的阿华吩咐道:“把石头小哥带进来,吩咐灶上打一通水过来,伺候着石头小哥梳洗一番。”

听着顾玉棠的吩咐,阿华的脸上渐渐了起来,看向了对面的石头,这才发现,原来石头一直在看着自己。她慌忙低下头去,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就往着灶上去了。

瞧着阿华去了灶上,石头的心思似乎也跟着阿华,去了灶上。

看着石头看阿华,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顾玉棠忙扯了扯他的衣角。

“石头,别看了,再看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若是你实在惦记着阿华,大可以把阿华娶了回去,也省得她在我边,整念叨着你。把你说得千好万好的,像是世间的少年郎,都不比上你。”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石头当即就低下头去,带着一抹脸的笑容,又问了一句,“三姑娘,阿华姑娘当真这么说我呀”

看石头一副害羞得模样,和他家公子,果真是有着天大的差别。

和姜知明这一起的那些子,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姜知明害羞呢,不过想想也对,就姜知明脸皮厚得和城墙一样,哪里会晓得‘害羞’二字为何物

顾玉棠用跟手指戳了戳面前愣在原地,傻笑了半天的石头。

“石头小哥,你莫不是魔障了一个人愣在原地,傻笑个什么劲”

被顾玉棠突如其来的话语拉到了现实中来,石头进了屋子,坐在了大寒搬过来的凳椅上,把沏好的茶盏摆在了石头旁的高几上,大寒就把顾玉棠拉到了个角落里,朝着顾玉棠的耳畔一阵耳语。

“姑娘,红姨娘边伺候的水绿姑娘过来了,说是要过来瞧瞧姑娘。如今人在后院歇着,要不要奴婢这就把她请过来”

大寒说着,推开了后的雕花木窗,顾玉棠瞧见了后院的屋中,的确灯火通明,像是有什么人坐在里头一样。

关紧了窗户,顾玉棠把手中方才石头拿给她的信,递给了大寒,并道:“那姜家公子写给我的信,搁在我的枕头下面,然后好好在屋里好好招待着石头,若是阿华进来了,就喊她到后院找我。”

话音刚落,顾玉棠匆匆饮过茶盘里头摆着的一盏碧螺,推开了屋门,就朝着后院去了。

守在后院门前的是冬至,冬至瞧见顾玉棠朝着后院走了过来,忙迎了上来,解释了一阵。

“姑娘,您终于回来了,那水绿姑娘已经在屋里坐了半个时辰了,说是一定要等着姑娘回来,见到了姑娘才肯走。奴婢瞧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想着姑娘快回来了,就把水绿姑娘带到了后院。”

冬至说着,把外头悬着的布帘掀开了一角,让顾玉棠看了一眼屋里,水绿正坐在软榻上,喝着茶,像是在等着自己回来一般。

“除了水绿,瑞月院还带了什么人来没有”顾玉棠看了眼面前的冬至,见她面上带着几分匆忙。

“没有,姑娘。瑞月院除了水绿姑娘一个人过来,再没有旁人过来了。”冬至说着,掀开了布帘,搀着顾玉棠就进了屋中。

坐在软榻上头的水绿瞧见顾玉棠走了进来,忙下了软榻,亲自迎了过来,行礼问安后,才道。

“三姑娘,您可真是叫奴婢好等呀!不知三姑娘今夜是去做什么了,奴婢在这等了一个时辰,迟迟不见三姑娘归来。我家夫人喊了奴婢过来,是想要和三姑娘说件事的。”

听着水绿话里头的意思,是红姨娘喊了她过来的,只是她和那红姨娘素无交,若是没有旁的缘由,这红姨娘怎会亲自喊了水绿过来见她呢?

顾玉棠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冬至在屋门前守着。

“水绿姑娘,明人不说暗话,你家夫人喊了你过来,是想要说什么是想要劝我收手,还是旁的事”

水绿讪讪地笑了笑,端起了旁摆着的茶盏,并没有着急饮下,而是回道。

“姑娘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收手不收手的。不过我家夫人这回喊我过来,确实有事想要拜托三姑娘,不过请三姑娘放心,这件事一定是三姑娘力所能及的!”

水绿一面说着,一面从随的荷包里头拿出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顾玉棠面前的小几上。

“水绿姑娘这是做什么想要拿了银票,来收买我吗?”

顾玉棠看着那银票的成色,像是刚从银号里取出来的,只怕是那红姨娘为了收买她,特地从票号里头取出来的吧

水绿先是淡淡地笑了笑,而后才道:“三姑娘真是说笑了,没什么收买不收买的。这些银票,是三姑娘该得的。”

顾玉棠没有在意水绿这番话,茶盖轻轻敲击了茶碗,发出了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三百两银票来路不明,我是不会收下的。水绿姑娘不妨直言,我虽和你家夫人一向不睦,可也不会把这些事责怪与你一个小丫鬟上的。”

见顾玉棠这样说,水绿才肯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家夫人说了,三姑娘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就要有聪明人的样子。三姑娘这些子一直在调查齐夫人被桃红栽赃陷害偷盗府中财物之事,我家夫人想要让三姑娘别在查下去了。

三姑娘是长房来的丫鬟,犯不着为了个伺候人的丫鬟,就闹得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想要用三百两银票来收买她这红姨娘也太小看她了吧区区三百两银票,她怎么可能看得上眼

再说了,即便是红姨娘拿了三千两银票来收买她,她也是不会被收买的。

“红姨娘拿了三百两银票来收买我,是不是太看得清我了不过别说是三百两,即便是你家夫人拿出三千两银子来收买我,都是不成的!

回去告诉你家夫人,让她绝了这颗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还桃红一个公道的!”顾玉棠话罢,把桌上摆着的那三百两银票,又推了回去。

“三姑娘,您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夫人能给您三百两银子,已经是不计前嫌,给了您莫大的面子,如今您不收下,是想要置我家夫人的面子于何地”水绿当即就没给顾玉棠面子,冷冷地说了这些。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又见陈师爷

听着水绿这样说,顾玉棠并不在意,而是淡淡回了句。

“既如此,就请你回去,告诉你家夫人。我顾玉棠一定会找出证据,证明桃红是代人受过的,红姨娘才是栽赃陷害齐氏的罪魁祸首!”

顾玉棠说罢,就喊冬至把水绿送了出去,顾玉棠自己也回了前院。回到前院的时候,石头已经走了,阿华正在给顾玉棠准备水梳洗。

坐在铜镜面前,阿华和大寒帮着顾玉棠卸去妆容和发髻。

顾玉棠就定定地坐在原地,由着阿华卸下她发髻上插得满满当当的珠钗玉环,阿华一边继续着手中的活计,一边对着顾玉棠道。

“姑娘,阿华听石头小哥说,姜家公子已经让定武侯夫人去咱们家给大太太提亲了,大太太的意思是,先定下您与姜家公子的婚事,待姑娘及簪过后,再让姜家公子过来迎娶您。”

听阿华说,姜知明那个傻小子要来迎娶她了,顾玉棠的面上就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姜知明那个傻小子,也不知这些子在干什么。不亲自下来瞧她也就罢了,这都多少天了,才喊人递了信下来,难不成不知道她心里惦记着他

梳洗完毕后,阿华伺候着顾玉棠穿上了就寝穿的常服,歪靠在了软榻上头,留了阿华一个人在屋里伺候,掀开枕头,拿起了她先前吩咐大寒放在枕头下面的那封信。

顾玉棠细细地看了几遍,姜知明在信中提及了很想她,很念她,但是侯府忙着准备姜华荣的婚事,他一时半会抽不出来,没法子亲自下来看她。

他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涉足二房那些个琐事中,顾玉棠虽说是长房客居在二房的姑娘,但一个客人,几次三番插足主人家的私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那顾礼华虽说是她的六叔父,但那红姨娘腹中怀着的,才是二房的孩子。难不成那顾礼华会为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就责怪红姨娘不成

顾玉棠几次三番多管闲事,只怕那顾礼华面上不说什么,心底里已然是不高兴了。为着顾玉棠的命着想,姜知明不想让顾玉棠再涉足这些琐事里头。

看完了姜知明写给她的信,顾玉棠把那封信递给了阿华,就道:“阿华,是你写了信上去给姜知明对不对把我的这些事都告诉他,是不是”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阿华连顾玉棠递给她的那封信都没有接稳,忙跪了下来,就道。

“姑娘,奴婢也是为着姑娘着想,才喊了石头小哥,把姑娘这些子发生的这些事,写了信回去给姜家公子的。

奴婢虽不知姜家公子在信中写了什么,但也是为着姑娘着想呀!姑娘这样几次三番插足到二房这些个无谓的琐事中,奴婢实在是是担心姑娘呀!姜家公子为着姑娘好,奴婢也是为着姑娘好呀!”

说到最后,阿华眼中盈满的眼泪,已然溢了出来。阿华脸上的妆容,瞬间就哭花了。

顾玉棠看到阿华这副模样,自然也知道她是在为着自己着想,若不是为着自己着想,她怎么会想着喊石头写了信回去给姜知明那傻小子,让那傻小子来劝自己呢。

其实傻小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她这样做,的确会伤了二房同长房之间多年的交。

说不定自己那六叔父一旦恨起来,还会暗中指使了丫鬟婆子,来要了她的命去!

不过她毫不畏惧,她之所以一直想要调查下去,无非就是想要还了桃红那丫鬟清白罢了,至于旁的,再没有了。

她不忍心,红姨娘那人用了桃红一家老小的命来做要挟,bi)迫她认下这些个罪名。

她不过就是想要还桃红一个清白,把那暗中做手脚的红姨娘绳之以法,难不成就这样难吗?

顾玉棠自己在脑海中又细细想了一番,最后还是打定了主意,决定帮桃红一把,对着旁的阿华就吩咐道:“明个一早,就喊了丫鬟,去帮我把陈师爷给请过来,我有些事,想要单独问问他。”

阿华面上有些犹豫,想起来了林氏对她的嘱咐,让她好好照看着姑娘,莫要让姑娘再次卷入二房那些个琐事之中,如今姑娘吩咐她明天早上把陈师爷请过来,这不就是说明姑娘还想要插手二房这些个琐事吗?

为了不让姑娘再卷入这些事中,冒着得罪了顾玉棠的风险,阿华还是道:“姑娘,老夫人已经嘱咐下来,不许姑娘再卷入二房那些个琐事里,桃红那丫鬟是生是死,同您没有任何关系,您就听老夫人一句劝吧!”

“阿华,若不是因为我识破了红姨娘想要栽赃陷害齐氏的谋,那桃红怎么会代人受过要不是桃红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红姨娘的手上,桃红又怎么会心甘愿地认下这些罪名”顾玉棠还是这样固执地回道。

见自家姑娘如此固执,阿华也没有继续相劝下去,因为她知道,连老夫人都劝不住姑娘,更别提她一个伺候姑娘的小丫鬟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阿华心中念着杨氏待她的恩和林氏对她的嘱咐,还是不厌其烦地又劝了几句。

“姑娘,您仔细看看姜家公子信里是如何说的姜家公子不希望您卷入到二房的这些琐事里,为着姑娘的命着想,奴婢还是要劝姑娘。明个儿不要请什么陈师爷过来了,姑娘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屋里吧!”

阿华这样说了一通,顾玉棠却没有听进去多少。

顾玉棠临睡前,把屋里伺候的丫鬟,从阿华换成了大寒和冬至,特地不让阿华在她屋里伺候。

次一早,顾玉棠用过早饭后,就吩咐大寒把陈师爷请了过来,陈师爷坐在大寒搬来的小凳上,顾玉棠坐在软榻上,问了陈师爷几句话。

“陈师爷,想必您老人家应该清楚,我是为何请您过来的吧”

陈师爷脸上面不改色,依旧捋了捋他蓄了极长的胡须,就回道:“三姑娘喊了丫鬟请了老朽过来,无非就是还想再过问一下关于桃红偷盗府中财物,栽赃陷害齐夫人的事吧”

“陈师爷果真是个聪明人,我请了师爷过来,确实是为了这档子事。我知道栽赃陷害齐夫人的人,并不是桃红,而是旁人。至于那个人,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也就是把师爷您请到顾府的那一个人吧!”

顾玉棠说着,仔细观察着面前陈师爷的表。

从陈师爷面上的表已经反应出来,请了他到顾府的人,就是那红姨娘。想必他已经收了红姨娘的银两,无论自己怎么问,他都不会向自己道出实的。

陈师爷装作深思熟虑了一番,随后道:“三姑娘说的是什么,老朽一点也没有明白。的确是贵府的红姨娘把老朽从县衙请过来的,不过这件事,又与那红姨娘有什么干系呢?

犯了盗窃的是红姨娘边伺候的丫鬟,又不是红姨娘指使那丫鬟行盗窃之事”

“师爷又怎么知道不是红姨娘指使桃红盗窃的呢?难不成是红姨娘向您说过,这是不是她做的,是另有人做的”顾玉棠抓住了陈师爷话语中的漏洞,紧紧bi)问了几句。

陈师爷知道顾玉棠是个言辞犀利,牙尖嘴利的,不能和她过多的纠缠下去,陈师爷正了正自己的脸色,就道。

“三姑娘空口无凭,若是想要说这件事是贵府的红姨娘在暗中指使的,还请三姑娘拿出证据来。只有拿出了证据,三姑娘所说的,才能让人信服。”

陈师爷说这些话,摆明了就是知道自己拿不出证据来,证明这一切都是红姨娘所为的罢了。不过她也不中了陈师爷的,就道。

“犯了偷盗罪的是红姨娘边伺候的丫鬟,想必这件事和红姨娘也逃不了干系,为了证明红姨娘的清白,还请陈师爷秉公处理。”

第三百三十三章 白先生

听那顾家三姑娘话中的意思,是想要让他秉公处理,但具体要怎么个秉公处理法,陈师爷还是想要问问清楚。

陈师爷依旧坐在那凳椅上,朝着顾玉棠看了过来,就道:“三姑娘想要让老朽秉公处理,那具体怎么个秉公处理法,老朽还请三姑娘明说!是想要让老朽把那红姨娘和着那桃红姑娘,一起往衙门送吗?”

顾玉棠吩咐大寒守在外头,听着外头屋檐下传来了几声燕鸣,一道道金光从窗棂的缝隙中照了进来,打在了顾玉棠的发髻上,使顾玉棠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顾玉棠的眸子,越发地清亮动人,静静地看着眼前那乌鸡眼的陈师爷,就道:“师爷,桃红是红姨娘边贴伺候的丫鬟,贴伺候的丫鬟犯了盗窃罪,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再说了,据我所知,桃红的卖契,还在红姨娘手中。这桃红犯了案,若进了县衙,自然要去县衙走一遭的。”

顾玉棠说的确实在理,大明律中的确有这么一条规矩。桃红既是红姨娘贴伺候的丫鬟,那么自己的丫鬟犯了案,主子不知道,也是要跟着一起受罚的。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和那红姨娘脱不了干系,若是进了县衙,知县大人追究起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就一目了然了。

且如今的朋普知县,是个久经没碰过案子的人了,遇到了这样一桩的盗窃案,中间又涉及了那么些人,只怕还会重视审理呢。

但红姨娘已经向他使了银子,让他务必要把桃红那丫鬟送去县衙,如今若是把那红姨娘也连带着去了县衙,只怕自己私自出来接活的事要被查出来。

到时候知县大人怪罪下来,他这么多年的铁饭碗,可是说没就没了呀!

陈师爷在心中暗自思量了一番,还是想着保住自己的铁饭碗要紧,至于这件事最后能不能真相大白,那就不干他的事了,至于那红姨娘最后会不会往县衙大牢一坐,也不干他的事了。

捋着蓄了极长的胡须,陈师爷那乌鸡眼翻了几翻,看着面前的顾玉棠,淡淡回道。

“三姑娘,您说的的确在理。可要不要把桃红丫鬟往县衙送,这还是你们顾家的事,与老朽无关。

老朽不过是贵府红姨娘请来的一个负责查案的刑名师爷罢了,至于这真凶最后该怎么责罚,就不在老朽的能力范围之内了。”

顾玉棠听着陈师爷说了那许多,才惊绝陈师爷这是想要从此案中抽

不过他既收了红姨娘的银子,上了红姨娘的贼船,就和那红姨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就没有那么容易就脱了。

不过既然他想要脱,不如就把红姨娘交给他去应对,以红姨娘的子,是不会那么轻松就让他走的。

顾玉棠心中打定了主意,淡淡地笑了笑,就道:“师爷实在是说笑了,既然夫人把师爷请来,就是看重了师爷的查案能力,不过这最后该怎么样处置那幕后主使,还需要师爷在一旁帮着我们想想法子。”

听顾玉棠这么说,那陈师爷当即就道:“依三姑娘的聪明才干,这种事怎么会轮到老朽呢?三姑娘之前在前厅里头的那一说辞,可是连老朽都说不过您的。

三姑娘就别谦虚了,先前三姑娘不是说此案遗漏众多吗?那么老朽就请了三姑娘,去找一找您话语中所说的那些个遗漏”

陈师爷这是话里有话,想要让她去查了这件案子,彻底把自己摘出来。是自己说了此案遗漏众多,既然顾玉棠说遗漏众多,就让顾玉棠亲自去查查,看看那些个遗漏,到底是什么

陈师爷走后,顾玉棠匆匆用过早饭,就吩咐大寒和冬至把顾家私塾的讲学先生带了过来。

这两天府里忙着准备小年夜的东西,私塾也放了假,冯老安人给讲学先生放了半个月的假,让他回家过年,与家人团聚。

在讲学先生即将登上马车的时候,顾玉棠吩咐了冬至和大寒,就把他请了过来,打算问他几件事,关于桃红那弟弟妹妹的一些事。

东厢房的小花厅里头已经摆上了两张竹椅,大寒和冬至把讲学先生请进来后,顾玉棠就让讲学先生坐到了那竹椅上,顾玉棠亲自问他几句话。

讲学先生姓白,单名一个邵字。是陆良卫的人,因着家道中落,为了家中生计,不得已才来顾家二房做了多年的讲学先生。

因着顾家二房是朋普的第一世家,为了让府里伺候的丫鬟小厮都识字,当初二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才开办了这个私塾。府中的家生子,若是孩子到了适宜的年纪,都可以送到这私塾里头读书习字。

那白先生穿着一浅灰色的长衫,脸上有些瘦削,颧骨有些偏高,显得有些古板刻薄。

不过因着顾玉棠在屋里,他也不敢拿出像是在私塾里头训学生的那种口气和顾玉棠说话,平和地问了几句。

“不知三姑娘特地喊了丫鬟请小人来,是想要问些什么吗?”

顾玉棠见白先生有些拘谨,吩咐丫鬟把新沏好的茶盏摆在了他旁的高几上,淡淡道:“我请了先生过来,是有几件事想要问问先生。”

“三姑娘想要知道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先生说得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像是顾玉棠要问他什么大事一样,把顾玉棠给吓了一跳。

不过这样也好,她也能从那白先生的嘴中,听到几句真话。

顾玉棠这样想着,就道。

“白先生,我不过是想要问问你,关于桃红那弟弟妹妹的事罢了。不知是不是有人已经和你透漏过消息,说若是我喊了人来问你,就要你说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能保住你在顾家的饭碗”

听着顾玉棠把话说完,诚如顾玉棠所猜测的一样,的确有红姨娘边伺候的丫鬟,来和他说过这些话。

吩咐他说,若是有人来问起桃红那弟弟妹妹的行踪,一概推说不知道,不晓得,这样才不会被卷入到府里的那些个争斗中。

他一个府里的教书先生,卷入了那些个争斗中,不是要砸了他的饭碗吗?

但眼前这位顾家三姑娘既然问起,他由不好得避过不答,还是回道:“三姑娘,确实如你所言,的确有人和小人通过气。和小人说,若是府里有人来问起桃红姑娘在私塾里头读书的弟弟妹妹,要小人一概推说不知道。”

“既然如此,白先生怎么还和我说难不成白先生不怕没了这个饭碗”听着白先生那样说,顾玉棠就这样问了一句。

“怕,小人当然怕了。小人一家五口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孩子,妻子又是个不能劳作的,若是没了这个饭碗,小人一家就要上街去做花子。

不过小人既然和三姑娘说了这许多,就是相信三姑娘,不会把这些事传扬出去,害小人丢了饭碗的。”白先生这样说,目光一直在顾玉棠上打转着。

听着那白先生说了这许多,顾玉棠倒觉得,眼前这白先生,还真是个聪明人。

不过既然他是个聪明人,那无论自己问什么,他总会答的吧

“既然白先生是个知趣的聪明人,能告诉我有关桃红那弟弟妹妹的事了吧”

外头的冷风呼呼地吹着,一阵阵拍打着那窗外的枯枝。冷风传过中堂,传来了一阵如同鬼哭狼嚎的哀鸣声。

听着外头的风动,白先生缓缓答道:“桃红姑娘那弟弟妹妹,确实是小人的学生。桃红姑娘一家老小七八口人,全仰仗着桃红姑娘那点月例银子过活,若是她们家没了桃红姑娘,只怕早已经家破人亡了。

桃红姑娘是好人,小人相信,府中被盗的那些个物件,绝不是桃红姑娘偷的,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在桃红姑娘上。小人知道三姑娘最近在查这些事,希望三姑娘能还了桃红姑娘一个清白!”

那白先生说着,就要跪下求顾玉棠答应。

还没等他跪下,顾玉棠朝着他后站着的大寒和冬至使了眼神,大寒和冬至,忙把他扶了起来。

“连白先生都知道桃红是代人受过的,红姨娘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只怕是想要让桃红给她背下这个罪名吧”

顾玉棠心中是这样想,转过头望了一眼旁的白先生,见他也是满脸的哀愁,显然他也晓得,桃红是代人受过的。

不过只要她知道了那桃红那弟弟妹妹的所在,就可以让桃红说出事实的真相,让红姨娘那厮再也得意不起来。

“白先生,桃红那弟弟妹妹,如今到底在这里”看着低头不语的白先生,顾玉棠又问了一遍。

“三姑娘,桃红姑娘那弟弟妹妹,应该是在瑞月院的地牢中,那前来把她们接走的,正是红姨娘边伺候的水绿姑娘。水绿姑娘那是得了红姨娘的吩咐,才过了接走她们二人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 救人(上)

若是三姑娘想要把她们二人救出来,只怕还得去一趟瑞月院。”白先生说罢,只觉得神清气爽。这件事积压在他心里几了,如今说出来,顿时觉得畅快了不少。

还要让她去一趟瑞月院

只怕她还没有进去瑞月院,红姨娘就喊了丫鬟出来,把她们给拦在了外头。

且红姨娘既把桃红那弟弟妹妹关押在瑞月院里头,又怎么会轻轻松松放她进去相见呢?

顾玉棠这样想着,又看向了眼前的白先生,白先生是桃红那弟弟妹妹的讲学先生,若是见桃红的弟弟妹妹几没来上学,势必会追问的。

到时候让白先生借口去瑞月院寻人的时候,她喊了阿华和大寒混进去,把人带出来就行。

顾玉棠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就想和白先生商量商量,若是稍有不慎,白先生的铁饭碗,可是要丢了的。这样拖别人下水的事,顾玉棠实在是做不来。

和白先生商量了片刻,白先生终于答应了顾玉棠的请求。顾玉棠让白先生再留在府里几,这几就寻了由头,去瑞月院问问桃红那弟弟妹妹的下落,然后借机进去瑞月院,把人给带出来。

顾玉棠吩咐冬至把白先生送出去后,屋里就留下了大寒和顾玉棠两人。因着昨夜里顾玉棠把边伺候的丫鬟,从阿华换成了大寒,大寒心中就觉得有些奇怪平时一直是阿华留在姑娘屋里守夜,怎么昨就换成了她

难不成是阿华做了什么惹姑娘恼怒的事姑娘一时气得急了,就把阿华给换走了

大寒在心中猜测了半晌,始终没猜出个什么结果,不过还是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了几句,“姑娘,这几一直是阿华姐姐伺候您,怎么您会想着把阿华姐姐调走,换了奴婢来伺候呢?”

听大寒这么说,顾玉棠抬眸瞧了她一眼,当即就吓得大寒把头低下去了。“这些天我有旁的事吩咐了阿华,我边又不能没人伺候,就把你调到了我屋里守夜。怎么样,晚上可还习惯,可还觉得冷

若是觉得冷了,我去和内院的管事婆子说一声,让她再拿几被子过来。”

顾玉棠话罢,就要唤了屋外伺候的冬至进了,让冬至去内院拿被子过来。不过还没等顾玉棠把冬至唤进来,大寒忙道:“不用麻烦了,姑娘。您屋里夜里有炭盆着,就算外头再怎么冷,奴婢在您的屋里,都不觉得冷的。”

听着大寒这么说,顾玉棠低下头就瞟见了大寒那冻了有些发红的双手,想也没想,就把怀着抱着的汤婆子,递到了大寒的手上,并打趣说了几句。

“瞧瞧你那双手,都快冻成咸猪手了,还说不冷赶紧抱着汤婆子捂捂,不然起来冻疮,我可是没有冻疮膏给你擦的。”

顾玉棠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又嘱咐道:“一会去吩咐茶水房伺候的婆子多烧点水,灌了汤婆子,往你榻里也塞一个。

隔壁的耳房不比我这屋子,那个耳房没用明纸糊起窗户,夜里刮风的时候,可是冷得彻骨,你抱着个汤婆子,也能安然入睡。”

大寒听着顾玉棠的吩咐,没说旁的,一连应了几声“是”。

傍晚的时候,霞光布满了整个天空,红灿灿的一片,很是漂亮。但顾玉棠没有闲工夫留在自己院里欣赏晚霞,她还要急着去给林氏请安。

堂屋里头,林氏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用着晚饭,还没到葡萄生长的季节,所以葡萄树上光秃秃地,一片叶子也没有。

看着院外伺候的丫鬟一群接着一群地路过,林氏就问了边伺候的梁嬷嬷一句,“平,外头是怎么了?那些个丫鬟端着那些个盘子是往着哪里去”

梁嬷嬷顺着林氏手指的方向,也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见一群接着一群的丫鬟,端着盘子,像是在往着瑞月那边去。

林氏这么一问,梁嬷嬷这才想起来,先前她去大厨房传饭的时候,就听大厨房伺候的丫鬟说,这几天红姨娘胃口大增,大厨房流水似地往着瑞月院送吃食。

且那红姨娘这些子无辣不欢,就连那巨辣无比的四川酸辣鱼,红姨娘也是吃了一条又一条。

冯老安人都被红姨娘的食量给吓坏了,亲自吩咐了燕去瞧过,她这才放心。

梁嬷嬷继续给林氏布着菜,回道:“老夫人,想必那些个丫鬟,是往着瑞月院送吃食的吧她说红姨娘这些子胃口大增,几斤重的酸辣鱼,红姨娘也是说吃下去,就吃下去的了。”

“老夫人,旁人都说酸儿辣女,酸儿辣女,难不成红姨娘这胎怀的,是个姑娘吗?若真是个姑娘,只怕冯老安人该难过了。”梁嬷嬷见林氏面上仍旧是淡淡地,又继续说了几句。

“难不难过那是她的事,与我们无关。红姨娘这一胎是儿郎也好,姑娘也罢,只要是能为二房再添一口人的事,我那二弟妹,必定是个开心的。”林氏用着梁嬷嬷夹到她碗里的几块鸡,想起了顾玉棠,就又问了几句。

“平,棠姐儿这两天都在做些什么你可向阿华和大寒那两个伺候棠姐儿的丫鬟打听过了”

“老夫人,还没等老奴过去问,阿华姑娘就亲自过来禀报了。阿华姑娘说,这几天姑娘边都是由大寒伺候着,她没在姑娘边伺候。不过姑娘这几一直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屋里,并没有去旁的什么地方。”

梁嬷嬷没敢期满林氏,只得老老实实地回道。

“棠姐儿边一向都是由阿华伺候的,怎么就换成了大寒,你可向阿华打听清楚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氏想着顾玉棠不会随便调换自己边伺候的丫鬟,但她把阿华从她边调开,说不定这其中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氏为着自己的宝贝孙女着想,还是要问清楚的。

梁嬷嬷在脑海中想了半晌,才回道:“老夫人,前两姑娘吩咐阿华把那陈师爷请了过来,姑娘单独问了那陈师爷几件事,随后姑娘好像是打定了主意,要把红姨娘栽赃陷害齐氏这件事一管到底,还了桃红那丫头清白。

阿华姑娘记着老夫人的嘱咐,就劝了几句姑娘,没成想就被姑娘从屋子里赶了出去,换了大寒伺候。”

“棠姐儿这不是胡闹吗?阿华是太太指派在她边伺候的,如今她把阿华调去外头伺候,这怎么成

回头你喊了阿华过来一趟,我叮嘱她几句话。这件事上,阿华确实做的好,只不过我那个宝贝孙女没听进去罢了。”

林氏说着,面上已经流露出了不悦的神,显然是对顾玉棠把阿华从自己屋里调出来这件事不大满意。

第三百三十五章 救人(中)

林氏在脑海中想定了主意后,又问了梁嬷嬷一句。

“既然棠姐儿把阿华换成了大寒,那大寒可是个得力堪用之人我还记得她上一次在棠姐儿歇息的时候,把屋里的窗户大开,害得棠姐儿因此大病了一场。

若她不是个得了堪用的,留在棠姐儿身边也是累赘,喊了人去问问棠姐儿,听听她的意思。”

梁嬷嬷听着林氏的吩咐,就道:“老夫人,大寒在姑娘身边伺候这些日子,也该是个得力堪用之人了。且有阿华姑娘日日在她身边提点着,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样的大错来的。”

梁嬷嬷这样说了一通,林氏却没有听进去多少,仍旧固执己见。

“春平,我就是不喜大寒那丫头,虽说她在棠姐儿身边伺候的年岁也不少了,但比起阿华来,还是少了几分历练,让阿华在她身边,提点着她些吧!”

林氏说着话,外头伺候的小丫鬟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好早还没有在林氏面前有什么失仪的举动,林氏也就没有责怪下来,望了那丫鬟一眼,就道:“外头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慌慌张张地,梁嬷嬷教你们的规矩呢?”

听着林氏说起了规矩,那小丫鬟当即就被吓得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断断续续地回道。

“老夫人,并非是奴婢不守规矩,而是三姑娘到了,如今人在外头,叫奴婢进来通传的。”

听着那小丫鬟这样说,林氏心中的火气又盛了几分,不过是棠姐儿来了而已,底下伺候的丫鬟,至于这样慌张得不像样吗?

像是棠姐儿是什么豺狼虎豹一样,会把她们给吃了

梁嬷嬷一眼瞥见了林氏脸上的不悦,忙对着还在给林氏磕头的小丫鬟使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停下动作。

梁嬷嬷走到那丫鬟面前,亲自扶起了那丫鬟,对着林氏就道。

“老夫人也别生气,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若是实在不懂规矩,老奴就把她派到外院伺候,让她做一些粗使的活计,省得在老夫人的面前,惹得您老人家不高兴。”

梁嬷嬷说着,那丫鬟迅速就退了出去。

片刻后,顾玉棠就进了屋子,林氏吩咐梁嬷嬷把竹椅摆在了自己身边的软榻上,并在软榻上头垫上了一层软和的锦垫。顾玉棠穿了一件灰白色的大氅,就坐在那竹椅上,怀中抱着个赤铜鎏金的汤婆子。

顾玉棠也看出了林氏面上的不悦,方才进来的时候,又看见一个伺候的小丫鬟急急忙忙退了出去,顾玉棠就知道铁定是那个伺候的丫鬟,惹恼了林氏。

顾玉棠亲自接过了茶水房丫头送上来的茶盏,摆在了林氏身旁的高几上。

“几日不见祖母,怎么祖母的神色是越发不好了院里伺候的那些丫鬟大多是些小的,规矩还没有学足,一时在祖母面前忘了形也是情有可原的。祖母喝盏茶,消消气。”

顾玉棠一边说着,一边把茶盏亲自递到了林氏手上,只见林氏喝过她递上去的茶盏,面上的不悦渐渐消散出来,逐渐展露了笑颜。

“棠姐儿,你这丫头。祖母自然知道那些个小丫鬟都是不懂规矩的,祖母不是气她们,而是气你,我的傻丫头!祖母已经三令五申不许你再插手二房的那些个琐事,怎么你又插手了呢?

阿华听了我的吩咐,劝了你一句。你倒好,不听她的劝,还是喊了人把陈师爷请了过来,还说了一通话。”林氏说着,把顾玉棠递给她的茶盏,旋即就摆在了那高几上头。

顾玉棠本就不想对林氏隐瞒这件事,索性就实话实说回道:“祖母,棠儿这趟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你这件事的。棠儿不愿隐瞒祖母,祖母叮嘱棠儿的,棠儿都铭记于心。只是这回,就请您老人家纵容棠儿一回吧!”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林氏面上的高兴全部烟消云散,准备再劝顾玉棠几句。

“棠姐儿,你可还记得我原先是怎么劝你的跟你说,这些事情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管的,自有你冯祖母和你六叔父来管。

你这样主动插手二房的闲事,若传了出去,旁人该怎么看我们长房”

“祖母,虽说自有冯祖母和六叔父来管这些事,可刀子不割在自己手上,是不知疼的。桃红替红姨娘担下了这些个罪名,红姨娘又不愿桃红说出事实的真相,就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红姨娘是拿了桃红一家老小的性命要要挟她呀!桃红一家老小人的性命,都是无辜的。棠儿不能坐视不管,棠儿要救下桃红,更要救下桃红的一家老小。”顾玉棠静静看着面前的林氏,斩钉截铁地说道。

林氏听着顾玉棠说了这一通,已然是气得不行,差点就要拿起高几上头摆着的茶盏,向着顾玉棠身上砸去。

“胡闹!救下桃红这件事,我不许你去走,你更不能背着我偷偷做!”林氏整张脸都气红了,急促的咳嗽了一阵。

“姑娘,老夫人也是为着您好,您就听她老人家一句劝吧!您是长房的姑娘,二房这些琐事,您本可以置身事外,何必还要进来趟这趟浑水呢?”

梁嬷嬷一边轻轻拍打着林氏的后背,让她好受一点,一边对着顾玉棠说道。

“嬷嬷,我已下定了决心,您就不要再劝我了。不是我要趟二房这趟浑水,而是我想要救下桃红和她一家老小罢了,仅此而已。”顾玉棠知道此话一出,势必会让林氏和梁嬷嬷越发生气,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林氏已经被顾玉棠气倒了,整个人歪靠在软榻上的金丝大迎枕上面,不过还是直起身子,对着身边的梁嬷嬷嘱咐了几句。

“春平,吩咐下去,不要让姑娘出了堂屋。去喊几个灶上伺候的婆子,把姑娘给我捆了!捆在屋里,吩咐婆子们看着,不许姑娘出去了。”

梁嬷嬷得了吩咐,当即就出了屋子,去灶上喊了几个正在烧火的婆子,拿了麻绳进来,就要捆了顾玉棠。

面对着步步逼近的拿着麻绳,准备捆了她的婆子,顾玉棠一连退了几步,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顾玉棠准备大喝一句,震住那几个准备捆了她的婆子。

可是还没有等顾玉棠发出声音,梁嬷嬷一声令下,那几个婆子一下子就拥了上来,三下五除二就把顾玉棠给捆了起来。

大寒虽然在顾玉棠身边刺激着,可是她势单力薄,凭她一个人的力气,怎么能和那些个灶上烧火的婆子相比

梁嬷嬷担心大寒回去报信,就吩咐那些婆子把大寒一起捆了,和顾玉棠一同关在了柴房里头。

第三百三十六章 救人(下)

把顾玉棠安置在堂屋的柴房后,梁嬷嬷又回到了林氏屋里,看着林氏一个人歪靠在身后的金丝大迎枕上头,唉声叹气地。

梁嬷嬷走近了林氏,把手中重新灌了热水的汤婆子塞到了她的怀中。

林氏充满褶子的脸上更显哀愁,还没等梁嬷嬷说话,她就先道。

“吩咐那些个灶上伺候的婆子,让她们好好照看着棠姐儿,不要让棠姐儿跑了,更不许任何人进去看她。至于大寒那个丫头,不要和棠姐儿的关在一处,免得她们主仆二人又想出了什么主意。”

“老夫人,阿华姑娘还不晓得这事的。要不要喊人去了东厢房,给阿华姑娘带个话,好让阿华姑娘放心。”

阿华毕竟是杨氏指来三姑娘身边伺候的,若是老夫人擅自把三姑娘扣在了自己屋里,若是阿华不知道,以为姑娘是被人拐走了,那就不好了。还是要喊了丫鬟过去,和她说清楚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林氏觉得梁嬷嬷说的也在理,就道:“喊个丫鬟过去和她说说吧!毕竟她还是杨氏安插在棠姐儿身边伺候的,又和澄江通着气。”

东厢这边得到顾玉棠被林氏关押在堂屋的消息,已经是傍晚了。

那个时候阿华见顾玉棠带着大寒去了堂屋,久久不归,以为她们两个是出了什么事,正准备上报冯老夫人的时候。林氏就喊人递了消息过来,说顾玉棠如今被林氏关了起来。

阿华看着高几上摆了满满当当的饭菜,冬至还往着屋里端菜进来,阿华就道。

“冬至,叫小厨房伺候的丫鬟来把这些菜都撤下去吧!姑娘今夜不会回来了,姑娘再老夫人屋里的时候,惹怒了老夫人,老夫人已经让梁嬷嬷把姑娘关在堂屋了。”

冬至不清楚顾玉棠最近在做什么,所以当听到阿华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堆满了惊讶。

“阿华姐姐,这怎么会?姑娘是犯了什么错,老夫人要把她关在堂屋的姑娘一向得老夫人的宠爱,老夫人怎么舍得关姑娘呢?”

冬至一口气问了个问题,让阿华当场就没有缓过来,但还是回道:“冬至,去姑娘屋里,找几件厚实的衣服出来,待会咱们过去的时候,就给姑娘带去。”

冬至见阿华避过了她的问题不答,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该她知道的,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转过身去屋里整理顾玉棠的衣裳了。

堂屋的柴房里头,地上堆满了烧火用的干草,旁边堆了和座小山高的柴火。顾玉棠和大寒被背靠背绑在了一起,外头的冷风在呼呼地吹着,一阵一阵从柴房的破口处,往里头灌。

顾玉棠被冷得打了一个寒颤,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大寒感受到了顾玉棠的身上正在发冷,惊觉顾玉棠是不是着凉了,忙问了几句。

“姑娘,您是不是着凉了要不要奴婢去喊人过来,帮姑娘松绑”

顾玉棠忍住剧烈的头疼,摇了摇头,回道:“大寒,我没什么的。倒是你,穿得那样单薄,要不要我去喊了婆子过来,给你加几件衣裳。”

顾玉棠话罢,一阵冷风从那屋子的破口处又灌了进来,拂过了顾玉棠的脸面,冻得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哆嗦。

大寒也感受到了顾玉棠打了好几个哆嗦,才想起来姑娘一向畏寒,夜里睡在屋里,冷风吹过,姑娘都冷得睡不着觉。更别提如今这个破旧又漏风的小柴房了。

大寒心里面担心着顾玉棠的身体,忙站起身来,使了大力气,和顾玉棠调换了一个方向,大寒坐在迎风口,顾玉棠坐在背风处。这样换了个方向,姑娘就吹不到冷风了。

大寒用身体挡住了一阵阵吹进来的冷风,顾玉棠逐渐缓和过来,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才发现大寒担心自己着凉,特地和自己换了一个位置。

顾玉棠感受到大寒受了几阵冷风后,整个人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忍不住地发抖,顾玉棠心中心疼她,就道。

“大寒,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身上的冻疮还没有好,又受了这些冷风,只怕更是要加剧了。到时候即便我又再好的冻疮膏,也是没用了。”

顾玉棠说着,欲要挣脱绳子,可一连挣扎了几下,都没有挣脱开来。

屋外守着的梁嬷嬷,已经吩咐灶上准备了炭盆,正准备让丫鬟端进去。

但林氏再三嘱咐她,只有等顾玉棠和大寒两个人熬得受不住的时候,顾玉棠肯听林氏的吩咐,不再插手二房的这些闲事的时候,才能吩咐丫鬟把炭盆送进去。

透过半掩着的屋门,梁嬷嬷看着坐在草堆上头的顾玉棠和大寒被冻得瑟瑟发抖。

阿华站在梁嬷嬷的身后,看着屋里挨冻受饿的顾玉棠,心中心疼得实在受不了,但为着姑娘不再插手二房的这些琐事,她还是决定先忍下去。

阿华心中是这样想的,但实际上已经忍不下去了,对着梁嬷嬷就道:“嬷嬷,麻烦您进去通传一下老夫人成吗?姑娘都已经冻成这副模样了,若是继续冻下去,不是要了姑娘的命去吗?”

听着阿华这样说,梁嬷嬷心里也忍不下去了。顾玉棠自小是在她身边长大,林氏心疼她心疼得不得了,梁嬷嬷心疼顾玉棠,也是心疼得不得了。

可若非林氏真的气急了,怎么会吩咐了梁嬷嬷,把顾玉棠关在那柴房里头挨冻受饿呢?

梁嬷嬷心里心疼顾玉棠,一向把顾玉棠视作宝贝孙女的林氏,想必心中已经是坐立不安,如今正担心着顾玉棠了吧

这样想着,梁嬷嬷往屋里看了一眼,见林氏已经没有继续歇在榻上,而是在屋里不断走来走去,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

她相信,如今只要三姑娘稍稍松一口气,不再和老夫人继续呕气下去。老夫人一定会原谅三姑娘的,喊人把三姑娘放出来的。

“阿华姑娘,别说你了,就是老奴心里头也正担心着三姑娘。三姑娘自小就是老奴帮着老夫人带大的,如今三姑娘在柴房里头挨冻受饿,别说老奴受不了,便是老夫人也受不了。

如今只要三姑娘向老夫人稍稍低个头,这件事情就会迎刃而解了。”梁嬷嬷看着同样也是在屋外干着急的阿华,解释道。

想要让自家姑娘向老夫人低头,姑娘哪里肯呀

姑娘就那样的脾气,一旦认定了的事,便是太太亲自来劝,也不一定管用。如今只要自家姑娘不向老夫人低头,这件事就会这么一直僵着,难不成还想要姑娘在这破旧的柴房里头,继续挨冻受饿吗?

姑娘那瘦弱的身子骨,前些日子才大病了一场,如今还没有好全,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为着想要让林氏尽早放顾玉棠出来,阿华还是想求了梁嬷嬷,让梁嬷嬷去老夫人面前说说情,让老夫人放了自家姑娘。

阿华脑中转了几转,看了一眼梁嬷嬷,就道:“嬷嬷,您老人家也是晓得我家姑娘的性子,我家姑娘哪里是哪种会服软的老夫人来硬的,只怕我家姑娘也会硬抗着的!要不您老人家帮着奴婢去屋里通传一声,让奴婢去见见老夫人。”

听着阿华的话语,她要亲自去见老夫人老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她进去劝了老夫人,岂不是往枪口上头撞了

为了不让阿华越帮越忙,梁嬷嬷一口回绝了阿华。“阿华姑娘,老夫人如今正在气头上,您还是在外头耐心等等。若是放您进去,惹恼了老夫人,只怕老夫人不会那么轻松就放过三姑娘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处置得当

虽说老夫人如今仍在气头上,若是自己进去相劝,万一触了老夫人的霉头,又惹得老夫人不高兴,只怕老夫人不会那么轻易就姑娘了。

但姑娘和大寒如今在那柴房里头,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了,难不成要她眼睁睁看着姑娘和大寒在里面受着寒风受凉吗?

阿华心一横,对着梁嬷嬷又继续劝说着。“嬷嬷,您就放奴婢进去吧!奴婢就见老夫人一眼,三姑娘如今在屋里受着冷挨着冻,只怕是熬不住了。

若是姑娘再有个什么差池,犯了风寒,只怕是要延误咱们回程的时间呀!”

阿华怕梁嬷嬷不肯答应她,打算用若是顾玉棠和大寒继续被关押在那柴房里头,只怕会延误了回程的时间来做借口,让梁嬷嬷放她进去见林老夫人。

她知道,林老夫人前两天已经和冯老安人商量过了,冯老安人说这两就喊了婆子备了马车,送着她们回了澄江。

但前些子府中发生了丫鬟偷盗府中财物这件事,就耽搁了许久。

不过即使再怎么耽搁,她们也必须在这个月小年夜之前回府,若是回去晚了,只怕是来不及过小年夜,一家团聚的子了。

梁嬷嬷听着阿华说了这一通,心下有些动摇,但林氏已经吩咐过她,让她牢牢守在屋门前,不许放任何人进来,若是她擅自把阿华放进去,到时候阿华在林氏面前为着三姑娘说了几句话,撞在了枪口上。

只怕老夫人不单单要责怪阿华,还有连着她,一起也给罚了。

梁嬷嬷想了半晌,还是道:“阿华姑娘,你且在外头等等,老夫人如今还在气头上。若是放你进去,你说了些不当的话,老夫人罚了你,还要连带着我,一起也给罚了。

请恕老奴不能放您进去,若是有什么地方对不住阿华姑娘的,还望阿华姑娘见谅。”

林氏坐在靠窗下的软榻上,看着面前的小丫鬟在抄经,林氏怀着抱着个红泥鎏金的小手炉,透过窗棂的缝隙,瞧见了阿华在外头,一直拉着梁嬷嬷在说话。

阿华想要进屋替棠姐儿求,但梁嬷嬷已经得了她的吩咐,只怕是不会放她进来的。

似乎是受到了外界声响的打扰,帮着林氏抄经的那丫鬟,持着小狼毫毛笔的手,轻轻停顿了几分,如米粒大小的墨汁顺着狼毫的笔尖,就滴落下来,落在了抄《华严经》第十八品的黄纸上。

看着先前抄上去的那几个经文被那墨汁污染了,小丫鬟当即被吓得放下了手中笔,一下子就跪了下来。

面色苍白,神紧张,等待着林氏的发落。

还没有等林氏开口说话,那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就道:“老夫人,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有用心,分心导致那一滴墨汁污染了这一卷经文,求老夫人责罚,求老夫人责罚!”

虽说那丫鬟只污染那经文中的个吧字,但是经文一遭污染,只怕是不能供奉在佛前了。

供奉在佛前的经文,必须抄得不许错一个字,更不许修改,若是抄错了一个字,就必须得重头再来。

所以抄经,最要紧的就是心静,林氏就是看中了那丫鬟有几分沉稳,所以才会选择让她来抄经的。

如今她不过因着外头的一阵声响,就心神不宁,实在不能让她继续抄经了。

林氏没再看那丫鬟,而是道:“出去吧!把梁嬷嬷和阿华给我请进来。”

跪在地上的那丫鬟原以为林氏是要责罚与她的,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林氏并没有责罚于她,而是吩咐她出去把屋外站着的人请进来。

阿华和梁嬷嬷进来之后,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随后梁嬷嬷走到林氏边,站在林氏边伺候。而阿华,则是站在林氏的边,答着林氏所问的话。

“阿华,我知道你也是为着棠姐儿好,不想她继续待在那破旧漏风的柴房继续受饿挨冻,可若不让她长长记,只怕后没人能够管得了她了。

我几次三番嘱咐她,让她别继续插足于二房的这些琐事,但她不听就算了,还一次又一次地涉足进去,纵然我想要护着她,可这让我如何去和冯老安人和顾礼华解释”

林氏对阿华也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她把顾玉棠关押在柴房的原因。

阿华再还没有进屋之前,为自己姑娘想了几十种求之法。可被林氏这么一说,阿华先前在屋外想的那些个法子,都没有用了。

若是她想要求老夫人把姑娘放出来,依老夫人如今这个态度,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老夫人有意让姑娘受受苦,为的就是不想姑娘涉足二房的这些琐事中太深。老夫人的初衷是为着姑娘好的,怎么姑娘全然不听呢?

“老夫人,姑娘太倔了,您这样的法子,非但不会让姑娘屈服,只怕还会适得其反,让姑娘越挫越勇呢。”姑娘的子,就算自己不说,眼前的老夫人也是晓得的。

老夫人这样的强硬手段,只怕是不会让姑娘屈服的,姑娘或许还会因此,越挫越勇,想要还了桃红那丫头一个清白。

其实阿华说的在理,林氏也是晓得的,棠姐儿是个要强的子,若是能说动她,早就说动她了,何必等到要把她关在柴房,让她自己想清楚呢。

自己这样越关着她,只怕非但没有让她想清楚,还记恨起了自己,不如就把她放回去,吩咐东厢房伺候的丫鬟婆子牢牢看着,若是那些个丫鬟婆子敢把棠姐儿偷偷放出去,严加处置。

想必棠姐儿心里头惦念着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也会有所收敛,不再私自涉足二房的那些个私事。

林氏想定了主意后,就对着眼前的阿华吩咐道:“阿华,你是太太指来棠姐儿边伺候的,太太当初把你指来棠姐儿边伺候,也是希望你能好好的伺候姑娘。

姑娘前些子几次三番涉足二房的那些琐事里头,你在姑娘边贴伺候,没能尽好贴伺候的责任,着实该罚!”

阿华听着林氏这样说,当即就吓得跪了下来,伏跪在林氏的边,为着自己解释了一通。

第三百三十八章 另有一手

“老夫人,您也是晓得的,奴婢不过是在姑娘边伺候的,奴婢也曾劝过姑娘。姑娘不听,奴婢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要拦着姑娘,不许姑娘出门吗?”

“这回你就应该拦着你家姑娘,别再让你家姑娘出门,若是你们这些在棠姐儿边伺候的,拦不住她的话,若棠姐儿再涉足于二房那些个琐事中,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虽说你是太太指来伺候棠姐儿的,但犯了事,就算有着太太为你求,我也是要罚你的。”

林氏平素说话极为平和,这回说话却带上了几分狠厉,让阿华和边伺候的梁嬷嬷听了,心底里都为知一震。

若是不按着老夫人的吩咐去做,她们这些在姑娘边伺候的丫头,只怕完了。

林氏话罢,就吩咐梁嬷嬷带着阿华去隔壁的柴房把顾玉棠和大寒带了出来。

顾玉棠和大寒被带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脸上烧得泛起了一片红晕,林氏心疼顾玉棠,赶忙就吩咐梁嬷嬷去请了城里惠民药局的大夫进府。

瑞月院里,因着红姨娘这些子喜欢吃辣,又喜欢吃酸,大厨房伺候的厨娘,上午给红姨娘做了酸辣鱼,晌午过后又喊丫鬟送了一筐橘子过去瑞月院。

红姨娘如今就躺在后的贵妃椅上,旁的高几上头摆着一盘已经洗净的金桔,那些个金桔个个都黄灿灿地,显然已经是熟透了的。

红姨娘拿起了一个金桔,正准备剥皮的时候,就听着边伺候的水绿道。

“夫人,听说那顾家三姑娘昨夜里去了一趟堂屋,听说当着林老夫人的面,说了一些不该说的,林老夫人当场就恼了她,把她和她边伺候的那个丫鬟一起关进了堂屋旁的柴房里头。”

水绿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着手里的动作,把剥好皮的金桔搁在了一旁的白瓷高盘里头。

“不是听说最后林老夫人把那丫头放出来了吗?怎么,那丫头伤着了”

红姨娘说着,拿起了水绿剥好放在高盘里头的金桔,抓了一把放在陶罐里头的砂糖,把金桔放在那砂糖里头滚了一圈,又放回了那个装着金桔的高盘里头。

水绿往屋里瞟了瞟,见屋里都是红姨娘边伺候的丫鬟,并没有冯老安人指来伺候红姨娘的丫鬟,她这才敢回道。

“夫人,顾家那三姑娘,您又不是没见识过她的本领不过在那柴房里头待了半个时辰,边伺候的丫鬟又是去求林老夫人,又是说了一堆好话,林老夫人才答应放人。

不过顾家三姑娘,因此也着了凉,没法再出来祸害咱们了。”

前些子,红姨娘在冯老安人面前念叨了几句自己屋里的人手不足,冯老安人听了之后,当即就喊了自己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来了红姨娘屋里伺候。

明面上说是瞧着红姨娘胎像渐稳,过来照料红姨娘的,可实际上确实安插在红姨娘边,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的。

不过红姨娘也是个警觉的,并没有把那些个丫鬟放在自己屋里,而是安排到了屋外,做起里扫洒的活计。

听着水绿这样说,红姨娘忙停下了手中剥橘皮的动作,抬眸瞧了水绿一眼,又问了句。

“咱们安插进堂屋那边伺候的丫鬟可递了消息出来那顾家三姑娘,到底是为了什么,才遭了林老夫人的责罚的

还有就是,有没有喊人去问清楚了,林老夫人和那顾家三姑娘回程的子是在什么时候”

红姨娘问得急,水绿也答得快。

“夫人,咱们安插进堂屋的那几个小丫鬟,都是些不中用的,刚进去第一,就被梁嬷嬷使了法子,打发了出来,根本连林老夫人的屋子都没有进去过。

至于三姑娘是做了何事,惹了林老夫人的不悦,大家都在传,是因着三姑娘几次三番插足了二房的家事。”

“都是些不中用的小蹄子!你当初都是找的什么人,还没有进去待上几天,就叫人家使了法子打发出来。水绿,你也是越发地不中用了。”

红姨娘听着水绿那番话,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涌了起来,当即就要发作。

还没有等她说完,就一巴掌拍在了软榻上头摆着的小几上,把那小几上头摆着的金桔都震落下来,咕噜咕噜滚落一地,当场就吓得水绿不知该说什么。

水绿定了定心神,还是大着胆子把滚落在地的金桔重新拾回了那高盘之中,就道。

“夫人,奴婢的确是不中用,夫人要打要骂都随您。可是夫人,奴婢对您可是忠心耿耿呀!

如今桃红盗窃府中财物这桩事还没有完全了解,陈师爷又不知去向,只有奴婢帮您出谋划策,走出眼前的困局呀!奴婢虽不及桃红的聪明才智,可奴婢在您边伺候了这些子,奴婢是真心为您呀!”

听着水绿诉了忠心,红姨娘的态度,才有了些许的转变。拿起了小碟里头摆着的金桔,又开始剥了起来,不冷不淡地对着那水绿,又道。

“水绿,你既说你能帮我出谋划策,让我走出困局,你就说说你的法子,我也好听听你口中所谓的法子。”

水绿咽了咽口水,看着面前的红姨娘,准备把她心中已经想定了的主意告诉红姨娘。

“夫人,虽说如今您上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洗脱,但没有证据,也没人能够证明就是您栽赃陷害的齐氏呀!

就算是那顾家三姑娘知道这些事都是姑娘做的,她没有证据,纵然和旁人说了,也没人会相信的。”

红姨娘本来就不怕这件事波及到她自己上,只要旁人没有找出证据,即便就是知道了是她栽赃陷害的齐氏,也无法给她定罪。

再加上如今她腹中怀着顾礼华的孩子,顾家二房的第二个孩子。顾礼华对她腹中这个孩子很是重视,疼她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看着旁人欺负她

就算冯老安人根本不喜自己,但看在自己怀了这一胎的份上,还不是照样好吃好喝往她这里送来。

她想要知道水绿心中到底有什么主意,索就不再和她废话,打哈哈,又道:“水绿,你还是说说吧!你心中到底有了什么主意”

第三百三十九章 红姨娘的失势(一)

“夫人,您栽赃陷害齐氏这件事,最大的破绽其实就算桃红那丫头,若是桃红那丫头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即便是那顾家三姑娘还有想要追查此事的心,连证人都没有了,她又能从中调查出什么呢?”

水绿说着,提起了暖炉上头温着的一盏碧螺,倒在了红姨娘边的那青瓷白莲的小茶盅里。亲自递到了红姨娘手中,脸上带了几分冷冷的笑容。

“再说了,老爷是在夫人后护着你的。桃红左右不过是个丫头,若是死了,大不了喊人抬出去,厚赏她的家人罢了。便是老夫人不满夫人,此事里也是挑不出一个错来的。”

还没等红姨娘开口问她接下来的主意,水绿就把她接下来的主意,一并和红姨娘说了。

这回也算是诉了忠心了。

红姨娘端起那盏茶,久久没有入口,心中一直在思索着方才水绿口中的主意。

水绿说的确实不错,知道她偷盗了府中那些个财物来栽赃陷害齐氏的,也就只有桃红一人而已。

如今她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自己手上,为着她一家老小的命着想,她也不敢在旁人面前翻供,若是桃红没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到时候就算有人察觉出来其中的不对劲,桃红死了,她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可如今桃红被关押在后罩房的地窖里头,由冯老安人亲自嘱咐了灶上伺候的婆子守着,若是想要把桃红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只怕也不简单。

前些子她原本想要在瑞月院私自处理了桃红,可前天晚上冯老安人吩咐了燕过来要人,她也不能不给。为着不再吃罪冯老安人,她只能吩咐了婆子把桃红送了过去。

红姨娘凝神思索了半晌,待茶盏中的茶水凉了之后,她才放下茶盏,向着水绿又问了几句。

“水绿,我不是吩咐你带着桃红那弟弟妹妹亲自去看她吗?这件事办的如何了”

水绿原本是要带着桃红那弟弟妹妹去后罩房看桃红的,可冯老安人吩咐婆子守在屋外,没有她老人家的命令,不许放任何人进去。纵然她使了银子,那婆子还是没让她进去。

望着面上带了几分忧虑的红姨娘,水绿不敢欺瞒,只得实话回道。

“夫人,奴婢原是要带着桃红那弟弟妹妹去后罩房看她的,只是冯老夫人吩咐了婆子守在屋外,那些个婆子都是老夫人从冯家带过来的,哪里肯让我带着桃红那弟弟妹妹进去还请夫人恕罪!”

水绿话音刚落,又跪倒在地,一个劲地对着红姨娘磕头。

她知道,自己伺候的这位,可不是个什么善主,她吩咐下来的事没有办成,可是要受罚的。且那桃红在她边伺候了那些年,都能被她拿来挡罪,更别提她了。

水绿心惊胆战了半晌,等着红姨娘对她的责罚,没成想,红姨娘竟不怪她,不过轻飘飘责罚了几句。

“罢了罢了,桃红如今在老夫人屋里,老夫人又不喜我,怎么会让你去见桃红呢?

你去喊了人牙子,去寻一批年轻貌美的小丫鬟进府,悉心调教后,安插在老夫人旁,这样后罩房的一举一动,我也能清楚个七七八八了。”红姨娘说罢,对着水绿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水绿见红姨娘面上已经回归平淡,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了下来,迅速起就离开了屋中。

水绿走后,顾礼华就进了屋子。

看着红姨娘歪靠在后的贵妃椅上,顾礼华并不在意,而是伸出手,往那装了剥好的金桔小碟中抓了一把金桔,迅速往自己嘴里塞了几个,然后伸出手,抓住了眼前的红姨娘。

“红梅,是怎么了?一副不高兴的模样,难不成是这府里有人惹你生气了”顾礼华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手帕,擦了擦自己手上沾着的砂糖。

“六郎,这府里能惹我生气的,大有人在。我若是天天这样气下去,岂不是有气死的一天

前些子老夫人把桃红那丫鬟从我边接走过后,我心想着桃红一家老小的生计,全指着她那点月例银子。如今她被关押在后罩房里头,她那一家老小岂不是要活活饿死,还请六郎开恩,让管事下去接济接济桃红那一家老小。”

顾礼华原以为红姨娘想要和他诉苦,没成想竟是为了让他喊管事,接济了犯了错丫鬟的家人。

他也是知道的,若非得了红姨娘的示意,纵然借桃红那小丫鬟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在府中行盗窃之事。

但桃红那小丫鬟当着众人的面,又当着衙门过来的陈师爷,招认了是自己盗窃府中财物,栽赃陷害齐氏的,他也不好得再说红姨娘的不是。

思索再三后,顾礼华还是道:“红梅,是你用偷盗府中财物这件事,来栽赃陷害齐氏的吧如今又要我喊了管事下去接济她的家人,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红姨娘没想到,顾礼华还是来和她追究这件事了。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小丫鬟,没了就没了,有什么让人觉得珍惜的。

再说了,若是没有自己的多番接济,桃红连同桃红那一家老小,如今还不知在哪里呢

不过是拿她出来为自己抵罪,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红姨娘心中是这样想的,但当着顾礼华的面,她却不能表现得那样不近人,她还是道:“六郎,虽说桃红那丫鬟是在我边伺候的,可我哪里知道她能干出那样的事出来

前些子她不过是和我说了家里的况,我原想让人加一点她的月例,没成想她就偷盗了府中那么多物件,还准备栽赃陷害小齐!”

生怕顾礼华不相信她所说的,红姨娘伸出手,一把抓着顾礼华的手,就道:“六郎,您不能只相信那些人所说的呀,您应该听听红梅!红梅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呀!”

红姨娘话罢,又哭诉了一阵。扰得顾礼华先前心中的高兴,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她栽赃陷害齐氏这件事,他私底下已经问过水绿那丫头了,如今她又说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那么齐氏和她,到底谁才是被栽赃陷害的呢?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眼前的红姨娘,只是红姨娘近些子做的种种事,实在令他不解。

顾礼华挣脱了红姨娘紧紧拉着他的那双手,就道。

“红梅,有些时候人在做,天在看,不要把事做得太绝了。我不是不愿意相信你,只是眼前的你,已经不再是从前的你了。”

……

腊月十六,冯程亲自下来接齐氏和虎儿回冯家。

前些子,冯家老太爷病逝,冯家二房三房因着争老太爷当年留下来的田产一事,闹得不可开交,冯程又是二房的长子,在冯家大太太尤氏的撺掇下,和冯家三房的事就闹上了公堂。

好一阵子才把这件事顺顺利利地解决了,前些子齐氏在顾家二房遭人栽赃陷害偷盗府中财物的事传回了冯家,冯程想要亲自过来接了儿媳回去,可是却被尤氏一次又一次地拦下。

好不容易摆脱了尤氏的阻拦,冯程这就亲自驾车过来,接了齐氏回去。

腊月十五的夜里,朋普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从夜里三更一直下到了晨起,外头的雪还是没有停,依旧是洋洋洒洒地下着。

屋里的石板路上,已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冯老安人担心行走与廊外的丫鬟婆子打滑摔倒了,就吩咐了小厮在路上撒了些盐巴,让那路上的冰化了不少。

后罩房,暖阁。冯老安人坐在屋里的软榻上,林氏坐在冯老安人边,两人怀里皆抱着一个红泥鎏金的小手炉,正笑呵呵地叙着话。

底下齐氏和冯程坐在一处,冯程正拿着枚拨浪鼓,哄着怀中满脸笑意的虎儿。

顾玉棠一脸疲倦地坐在林氏的下首,前摆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盆,看着屋里的冯程和齐氏有说有笑的,顾玉棠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面上仍表现得淡淡地。

一旁伺候的阿华见顾玉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又不肯凑到冯程和齐氏的话题中,和冯程齐氏一起乐上一乐,忙递了个金桔到顾玉棠的手里,轻声问了句。

“姑娘,若是您实在是不愿待在这里,要不咱们去向老夫人说说,让姑娘先行离开。”

顾玉棠接过了阿华递过来的金桔,听她这样说,当即就回道:“阿华,如今祖母和冯祖母说的正起劲,怎么能因着我,就去打扰了她们两位老人家叙话我先等会吧!等着祖母和冯祖母叙话完,我再行出去。”

坐在软榻上头的冯老安人见顾玉棠坐在软榻上,久久没有说话,以为她是装着什么心事,就问了句。

“棠姐儿,怎么从一进屋就没有说话呀莫不是心里装着事,不高兴了,不愿说话了”

第三百四十章 红姨娘的失势(二)

听冯老安人这么一问,顾玉棠忙回道:“冯祖母,没有的事,棠儿心里没装着旁的事。只是见您和祖母说得兴起,棠儿不好打扰你们罢了。”

顾玉棠说着,脸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容,似乎是想要让冯老安人相信她,她心里并没有装着旁的事。

不过冯老安人也是听说了,昨夜里,林氏把顾玉棠和一个丫鬟关在了堂屋的柴房里头,挨冻受饿了两个时辰,把顾玉棠冻得夜里就发了烧。

又是吩咐丫鬟去请了城里惠民药局的大夫上门诊脉,又是大半夜喊了小丫鬟去药方抓药,又是吩咐几个小丫鬟在屋里煎药,喂顾玉棠喝药。

林氏所在的堂屋,从昨夜里,一直折腾到了今天晨起。

昨屋外下着大雪,原本惠民药局的大夫是不愿意出诊的,但见来人是林氏边伺候的,知道林氏和正定的林氏医馆有些渊源,才肯出诊的。

见顾玉棠面上还有几分的苍白之色,说话的时候都是一副虚浮的模样,显然是还没有休息好。

病着的人自然是不愿说话,冯老安人也就没有责怪顾玉棠的意思,对着边坐着的林氏就道。

“老姐姐,我说你也是的,棠姐儿这样弱的一个人,哪里经得起那样的折腾

左右不过是边伺候的丫鬟不得力罢了,罚了那丫鬟就算了,何苦连棠姐儿也一起罚呢?看看那张小脸,可是苍白了不少。”

见冯老安人这样说,林氏心中虽有不悦,却没有在面上显露出来,冲着冯老安人笑了笑,就道。

“二弟妹呀,你是不知道,棠姐儿纵着她边伺候的那些个丫鬟,不知干了多少糊涂的事。

我已经是劝了她几次,她听进去就算了,还一意孤行,这叫我有什么法子昨夜里我是气急了,才想着把她关在柴房里头,让她静思己过的。”

听着林氏这样说,顾玉棠也跟着附和了几句,帮着林氏解释了几句。

“冯祖母,您老也别说我祖母的不是,是棠儿一意孤行,才惹得祖母生气的。一切都是棠儿的过错,无关祖母,若是冯祖母想要责怪,还是请责怪棠儿吧!”

“傻丫头,我哪里会责怪你祖母我和你祖母也是十多年的交了,她的为人,冯祖母还是一清二楚的。

若不是为着你着想,被你气得急了,怎么舍得把你这样的丫头,放在了破旧漏风的柴房里头挨冻受饿呢?”

冯老安人说着,朝着边伺候的燕使了个眼神。燕懂了冯老安人的意思,迅速把站起的顾玉棠重新扶到了凳椅上头坐定。

见冯老安人都这样说,若是林氏再不出来说几句什么,打了圆场,只怕该让冯老安人记恨她了。

林氏先是看了一眼坐在绣凳上头的顾玉棠,见她一副虚弱的模样,就知道她体内的寒症还没有完全消散,就对着她边站着的阿华吩咐道。

“阿华,既然你家姑娘子不适,就带着她下去歇着吧!若是闲着无事,也别老往着外头跑。”

阿华得了林氏的吩咐,正要搀着顾玉棠出去的时候,却被顾玉棠打断了她手头的动作。

“祖母,棠儿还不想出去,棠儿还想继续留在这屋里,陪着您老人家。请祖母不要赶棠儿出去!”顾玉棠说着,站起来,向着软榻上头坐着的林氏和冯老安人福了一礼。

既然棠儿不愿出去,想要在屋里继续待会,就让她继续待着吧。只要她不再涉足于二房那些个琐事里,棠儿想要怎么做,她都可以随着她。

林氏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旁的冯老安人已经对她说道。

“老姐姐,外头刮着风,又下着雪,棠姐儿子又还没有好全,就让她继续待在屋里吧!这屋里比起棠姐儿在的东厢房也暖和些,她在这里待着,也能去了体内的寒症。”

听着冯老安人这个话,像是她林氏是个苛待孙女的祖母一样

让自己的宝贝孙女,冒着外头的风雪回到自己的住处,万一又受风怎么办万一病又加重了怎么办

林氏心中是一千个一万个舍不得让顾玉棠遭这样的罪,但碍于冯老安人还在她的边,只能道。

“棠姐儿,既然你冯祖母要你留下来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你就留下来吧!外头刮着大风,就这样让你出去,祖母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听着林氏这样说,顾玉棠知道林氏是个面冷心的人。

她之所以要把自己和大寒关在柴房里,其实也是为着她好,若是不为着她好,她大可以把自己一直关在柴房里头,不放自己出来。

但祖母仅仅只关了她两个时辰,就喊梁嬷嬷把她放出来了,之后又是请大夫来给她瞧病,又是亲自煎药给她……祖母待她的恩,只怕她还一辈子,也是还不完的。

“祖母,冯祖母,只要你们二老不嫌棠儿是只聒噪的金丝雀,棠儿就一直待在屋里,陪着你们。”顾玉棠话音刚落,就有伺候的丫鬟,急急忙忙推门走了进来。

看那丫鬟上的穿戴,就知道是后罩房里头伺候的丫鬟,在冯老安人旁伺候的丫头。

那丫鬟小心谨慎地瞧了屋里众人一眼,随后走到了冯老安人边,轻声说了几句。

“老夫人,红姨娘院里差人过来了,说是红姨娘胎动不适,已经见红了。吩咐了丫鬟去外头请大夫,但院门口都是咱们安插人,愣是没让那个丫鬟出去。”

那丫鬟说话的声音很轻,但一字一句却还是落入了林氏的耳中,红姨娘胎动不适,已经见红了这是怎么回事?

红姨娘的胎像不是一向很稳,怎么会突然胎动不适,还见红了呢?

林氏心里起了疑惑,冯老安人的心里,也起了疑惑。

冯老安人看了旁的林氏一眼,见林氏也正望着她,似乎是想要让她拿个主意出来。

冯老安人迟疑了片刻,还是低声问了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红姨娘的胎像不是渐稳,怎么会见红老爷可知道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红姨娘的失势(三)

见冯老安人问得急,林老夫人也在屋里,那丫鬟也不敢再隐瞒什么,当即就回道。

“老夫人,听瑞月院来报信的丫鬟说,红姨娘晨起用了一碗稀粥后,就胎动得难受,一直歇在屋里,没敢出来。

后来红姨娘边伺候的水绿把这事禀到老爷面前后,老爷亲自去看了红姨娘。老爷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成想,老爷才走了不久,红姨娘就见了红。”

听着那丫鬟把红姨娘胎动落红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冯老安人觉得此事透着几分不妥。

前些子红姨娘胎动的时候,她特地命人去把惠民药局最善妇科的张大夫给请了回来,照看了许久,红姨娘的胎像渐稳,她才着人把那张大夫送回去的。

可怎么过了半个月,红姨娘的胎像就先后动了一次,这的确有些奇怪。

莫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在红姨娘的吃食中动了手脚

冯老安人没有多想,还是对着那个丫鬟吩咐了几句,“去请了惠民药局最善妇科的张大夫来,前些子喊他来给红姨娘瞧过,红姨娘什么子,他也清楚些,到时候也好对症下药。”

那丫鬟得了吩咐,正要转出去的时候。冯老安人又嘱咐了几句。

“去请张大夫过来的时候,再把临街的吴产婆给我请过来,她接生了那么多孩子,想必经验也比张大夫要多些,若是那孩子保不住了,就保住大人吧!”

那丫鬟听着冯老安人这样的嘱咐,愣了一愣,但还是照着吩咐下去办了。

顾玉棠坐在一旁的绣凳上,也听见了冯老安人这些话。红姨娘已经有五个月的子了,按理来说,胎像应该渐稳才是,怎么会一下子就胎动见红呢

听冯祖母方才那番话,要丫鬟去请了临街的吴产婆过来,想必是猜着红姨娘这胎是保不住了,想要让红姨娘早产吧

只是那孩子才五个月大,才有了雏形,就算是生下来,也是养不大就要夭折的呀!

不过冯祖母话里头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保不住那个孩子,就保住红姨娘。

冯老安人话罢,一连叹了几口气,歪靠着后的金丝大迎枕,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旁的林氏见冯老安人这副模样,心想着她可能是在忧心着红姨娘这一胎,就劝了几句。

“二弟妹,你放心好了,惠民药局的张大夫,是最善妇科的,红姨娘不过是见了红,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一把年纪,就不要为着小辈们的事犯愁了。”

见林氏劝了冯老安人几句,坐在冯老安人下首的齐氏把虎儿交给后的母,强扯出了几分忧虑,也是跟着劝了几句冯老安人。

“姑母,红姨娘福大命大,想来是保得住孩子的。只是小齐觉得此事透着些古怪,前些子张大夫给红姨娘诊脉的时候,那时候明明是胎像渐稳,怎么才过了半个月,就变成胎动不止了呢?

姑母还是喊了红姨娘边伺候的丫鬟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冯老安人先前心里就有了想要喊红姨娘边伺候的丫鬟来问一问的想法,如今经齐氏这么说,她当即就唤来了后的燕,对着燕吩咐道。

“燕,去瑞月院,把水绿那丫头带过来。水绿是红姨娘贴伺候的丫鬟,红姨娘出了这等事,想必她是清楚些的。”

见燕出去后,顾玉棠心中想着此事,向着冯老安人说了句。

“冯祖母,若是您老人家想要查清楚红姨娘到底是怎么胎动不止的,只怕把水绿一个人请来,是不成的。

瑞月院里头有自己的小厨房,大厨房里头又有专门为红姨娘做饭的厨娘,棠儿想着,还是把这些人一起带过来,好好问清楚吧!”

若是有人在红姨娘的膳食中动了手脚,只会在瑞月院的小厨房和大厨房里头做手脚,旁的地方,是接触不了红姨娘的吃食的。

再说了,大厨房里头最是人多眼杂,鱼龙混杂,即便是进去个什么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只会以为她是哪个院派过来传饭的,并不会多问什么。

但瑞月院的小厨房,也不能洗脱这个嫌疑,纵然它是红姨娘自己的小厨房,可保不齐有人想要谋害红姨娘,往着她的吃食里面投毒呢?

片刻之后,燕就带着大厨房的管事和专门给红姨娘做饭的厨娘,还有水绿以及瑞月院小厨房的厨娘过来了。

水绿进来的时候,有些精神恍惚,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

还没有给冯老安人行礼问安,水绿就扑到了冯老安人的脚下,一个劲地喊着话,“老夫人,老夫人,求您老人家给我们家夫人做主呀!我们家夫人是遭人陷害的,是遭人陷害的呀!”

冯老安人和旁的林氏都被水绿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到了,梁嬷嬷忙递了盏茶上去,给林氏压压惊。冯老安人则是由燕拿了美人捶,正一锤一锤地给冯老安人锤着。

“燕,那水绿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林氏喝着手中的茶盏,首先问了燕一句。

她原本是想要在二房的这些琐事里头,置事外的。可冯老安人都把她请了过来,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她置事外,想要拉她进来。

既然她都被请过来了,这些事,她总还是要问问清楚的。水绿如今这副模样,可不寻常。

燕一边帮冯老安人锤着腿,一边缓缓回道。

“林老夫人,水绿那个丫鬟,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惊吓。红姨娘胎动落红后,她就不知去向,还是奴婢去小厨房找厨娘管事的时候,才发现她在瑞月院小厨房里头。”

水绿是红姨娘贴伺候的丫鬟,红姨娘胎动不适的时候,水绿竟然不在边伺候

而且还不知去向,被人发现的时候,是在瑞月院的小厨房里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氏心中想着这个问题,顾玉棠在一旁听着,也在想着这些问题。

眼前这水绿,一定是此事的一个突破口,想必那水绿必定是知道点什么,若是不知道,她又怎么会失踪了片刻呢

林氏正要接下去问那小厨房里头伺候的厨娘,却被顾玉棠给抢先了。

“薛厨娘,你是瑞月院小厨房里头伺候的厨娘,红姨娘这几的饭菜可是你做的红姨娘这几吃了些什么,你可还记得”

瑞月院小厨房伺候的厨娘姓薛,是单独给红姨娘做饭的厨娘。

顾礼华知道这薛厨娘的手艺了得,也知道红姨娘这些子没什么食,特地把这位薛厨娘从酒楼里头请了回来,做些酸甜可口的饭菜出来,增加红姨娘的食。

薛厨娘也听过前些子自己眼前这位顾家三姑娘,在前厅里头和那位衙门师爷的唇枪舌战,知道这位顾家三姑娘是个心思缜密的,又是个嘴快如刀的,若是自己说了一句半句不妥的话,只怕是要被牵连进入此事中的。

思虑再三后,薛厨娘还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玉棠。

“三姑娘,老是老爷从酒楼里头请回来的厨娘,按理说,主人家出来这样的事,老是不应该久留的。

但红姨娘这些子的饭菜,一直都是由老亲自做的,如今红姨娘小产,只怕老也脱不了干系。”

听着那厨娘的这些话,顾玉棠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

她是被人从酒楼请回来的厨娘,又是单独为红姨娘一人做饭,如今红姨娘小产,只怕是个人,都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与其到时候等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还不如当即就自证清白,即便主人家后再有什么要追究的,也没法子继续追究下去。

“薛厨娘知道些什么,就说吧!屋里自有冯祖母和祖母为你做主,没人敢拿你怎么样的。”

顾玉棠说着,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那厨娘,那厨娘似乎说来的匆忙。还没有来得及把上的围裙放下,就被燕带过来了。

那围裙也像是经久未洗的模样,上面的糊满了黑黑的油渍。

似乎是听着顾玉棠这样说,那厨娘才渐渐放下戒心,继续回道:“老夫人,三姑娘。虽说老只为红姨娘一人做饭,但这几红姨娘偏酸辣。

早饭吃的是酸辣鱼,午饭的时候,大厨房会差人送过来蜜橘。晚饭的时候,由大厨房做的精致的苏式点心过来。老已有几没有给红姨娘做饭了,若是老夫人和三姑娘不相信,大可以问一问大厨房的管事。”

大厨房的管事婆子也跪在屋里,听见薛厨娘这样说,生怕自己替别人担了罪名,代人受过。赶忙替自己辩解道。

“老夫人,三姑娘,薛厨娘说的的确属实,红姨娘这些子的膳食,的确是从大厨房出去的,这一切都是有记档的,红姨娘什么时候,吃了大厨房送过去的什么吃食。

不过这些吃食都是厨娘做好,喊了丫鬟送过去的,若是有什么不妥,还请老夫人问问厨娘。”

管事婆子三句两句话,就像打马球一样,把球打到了大厨房给红姨娘做饭的厨娘上。那厨娘当场就慌了,还没有等冯老安人和顾玉棠问话,她赶忙慌道。

“夫人,姑娘。老婆子是府里的家生子,几十年的老仆人了,一家老小都住在府里,便是借老奴天大的胆子,老奴也不敢往着夫人的吃食中做手脚呀!

再说了,老奴不过是做饭的厨娘,不是亲手把吃食端到夫人屋里的,这其中还要经多人转手,老奴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呀!”

先是听了瑞月院小厨房的厨娘辩解,又听了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和厨娘辩解,最后大厨房的厨娘,又把此事往着递送吃食的小丫鬟上推。

一时之间,顾玉棠也不知该相信谁了。

不过首先可以排除了瑞月院里头伺候的那厨娘,她是被顾礼华从酒楼里头请回来的。

若是她在主人家的膳食里头加了什么东西,害得主人家小产,这样的事一旦传扬出去,别说先前用她的酒楼不用她。

就算是去到了别的大户人家,听了这个事后,用起来也是不放心的。

既然请来那厨娘的嫌疑排除了,那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和家生子老厨娘呢?

第三百四十二章 红姨娘的失势(四)

不过在问那两人之前,顾玉棠还是想再问一遍水绿,毕竟水绿是在红姨娘边伺候的,红姨娘胎动不止,肯定是有前兆的。

那么水绿是知道了红姨娘胎动的前兆,没有上报;还是压根不知道红姨娘胎动得呢?

水绿仍旧那是那副精神恍惚的模样,在屋里待了这些时辰,显然是还没有完全缓过来。不过她有没有缓过来不打紧,只要她神志清醒,还是可以问清楚的。

顾玉棠示意梁嬷嬷把水绿那丫头搀到了自己边,随后问道。

“水绿,你先前口口声声说你家夫人是遭人陷害的,那么你可知道,你家夫人是遭什么人陷害的还有就是,这些子你家夫人用了什么吃食,你可还记得”

水绿听着顾玉棠这样问,愣了半晌,随后摇了摇头,就回道:“三姑娘,奴婢不知是什么人陷害了我家夫人,但奴婢晓得,我家夫人一定是遭人暗中陷害的。

我家夫人的胎像一向渐稳,怎么会说胎动就胎动呢?且我家夫人担心生产的时候没有气力,数前就喝上了保胎药了。”

水绿说了这许多,可算是验证了顾玉棠先前的一个想法。

眼前的水绿,并没有真正的精神恍惚,或者是,她先前的精神恍惚,不过是装出来的,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既然她意识如此清晰明了,那么她再接着问下去,或许就能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水绿姑娘,我先前不是问你红姨娘这些子吃了些什么吃食,为何你避而不答呢?难不成红姨娘真的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才导致胎动小产的”

顾玉棠bi)问了几句,那水绿马上就道:

“三姑娘,我家夫人这些子并没有吃什么不妥的吃食。我家夫人这些子,吃的一直是大厨房送来的饭菜,晨起夫人吃了大厨房送过来的油条豆浆,中午吃了酸辣鱼,晚饭吃了稀粥。

夫人晚上不喜油腻,就吃了几碗稀粥。”

“这些吃食你们可喊人试过毒了倘若不是这些吃食的问题,就是你们院里伺候的丫鬟,暗中做了手脚。”

顾玉棠这样一问,为的就是想要把红姨娘胎动小产的事怪在水绿和瑞月院伺候的丫鬟婆子上。

这样水绿为了洗清自己和瑞月院伺候的丫鬟婆子的清白,一定会实话实说的。到时候说不准就说出一些她想要知道的事了。

顾玉棠话罢,水绿当场就道:“三姑娘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奴婢们可是打小就在顾家伺候的,怎么会不清楚顾家的这些规矩

凡是夫人的吃食,在夫人入口之前,奴婢门都回拿了银针试毒的,若是有什么不妥,奴婢门也会发现。三姑娘这么问,就是不相信我们这些个在夫人边伺候的丫鬟仆妇”

听着水绿这样说,瑞月院里头伺候的丫鬟仆妇的嫌疑,可算是洗清了。

她们既是在红姨娘边伺候,就会事事为着红姨娘着想,红姨娘在这个家里的立之本,就是她腹中胎儿。若是没了那个孩子,凭着顾礼华的宠,只怕她在这二房里,也是嚣张不起来的。

如今红姨娘没了孩子,就等于在这顾府中,没了依靠。红姨娘一旦失势,这些平里,靠着红姨娘的余威过的丫鬟婆子们,只怕子也不会有多好过。

更何况水绿还是红姨娘贴丫鬟,在顾家二房,也算得上是半个主子的人物。她自己巴不得红姨娘平平安安生下孩子,进一步稳固了她在二房的地位。

“水绿,既然你说你家夫人胎动小产之事和你们这些伺候的丫鬟无关,那么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大厨房的吃食出了问题,还是小厨房的吃食出了问题”

顾玉棠方才问的这几句话,想必那水绿也在心中暗中想过,恐怕她去了小厨房的缘故,就是为此吧

果然不出所料,那水绿真的是去小厨房调查这件事的。

“奴婢也不瞒老夫人和三姑娘了,夫人胎心不适的时候,奴婢曾得了夫人的吩咐,去小厨房调查了一番。只是奴婢去小厨房后,不仅什么都没有发现,还被人打晕在了小厨房。

所以奴婢见了老夫人,第一句话就是为我家夫人喊冤。我家夫人一定是遭人陷害的,这点毋庸置疑。”

水绿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往着边同样是跪在地上的薛厨娘看去,似乎是在怀疑,这薛厨娘就是那做了此事的人一样。

薛厨娘被水绿看得不舒服,生怕顾玉棠和冯老安人就相信了水绿方才所言,认定了此事就是就是她做出来的,赶忙又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老夫人,三姑娘。老去到小厨房的时候,看见了水绿姑娘躺在地上,至于打晕水绿姑娘的那个人,老没有看见。但是老晓得,此事绝不会是瑞月院里头的人做的。”

不是瑞月院里头伺候的人把水绿打晕的那么打晕水绿的,到底是什么人

还没等顾玉棠接着下去问,薛厨娘就解释道:“三姑娘,水绿姑娘去小厨房的时候,那时夫人屋里已经乱得人仰马翻,所有人都在屋里守着,奴婢那个时候也在里面。

水绿姑娘得了夫人的吩咐,才去了小厨房调查的,那个时候老见夫人口渴,才想着端碗水给夫人喝,才会去了那小厨房的。”

听薛厨娘这样说,顾玉棠也确实相信这些事不是她所为。

不过既然水绿那丫头说此事不是瑞月院里头的人做的,那就是外面的人做的,可外面的人,到底是哪个院里的人

正当顾玉棠要吩咐梁嬷嬷带着小丫鬟下去调查的时候,冯老安人突然就吩咐边的燕,让燕带着后罩房伺候婆子,去大厨房和瑞月院调查。

至于那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和老厨娘,还有薛厨娘,水绿,则被冯老安人喊人扣在了后罩房。

顾玉棠发现,在红姨娘胎动小产这件事中,齐氏始终一言不发,似乎是不愿意卷入这件事中。

但前些子,红姨娘栽赃陷害她偷盗府中财物,想要把她送进县衙,难不成她心中就没有一点怨恨吗?

不对,齐氏是怀着怨恨的,若是她没有怀着怨恨,怎么会在那,和红姨娘在前厅里头起了争执

只是在这件事里,她表现得实在是太不寻常了,似乎是这样在这件事里,把自己撇清楚,摘干净。

可这样做,似乎也表明了,她是一定是知道些什么,只是没有说出来告诉旁人罢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齐氏的谋算(一)

就在这个时候,齐氏起走到了那薛厨娘的旁,目光冷淡地瞧了她一眼,就道。

“薛厨娘,你是如何知道打晕了水绿的人,不是瑞月院里头伺候的丫鬟的你先前话中所说,红姨娘胎动不适的时候,伺候的丫鬟婆子们都乱做了一团。

那个时候水绿又得了红姨娘的吩咐去小厨房查看,你又恰好去小厨房端水,看见水绿晕倒在地,这一切岂不是太过巧合了”

诚如齐氏所言,方才那薛厨娘所说的这一切,的确是太过巧合了,水绿得了红姨娘的吩咐,前去小厨房查看,而后这薛厨娘又去了小厨房端水,看见了水绿晕倒在地。

到底是水绿自己装晕还是被人打晕的,水绿不说,顾玉棠也不晓得。

但顾玉棠觉得,红姨娘胎动小产这件事,和水绿那丫头,必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水绿是红姨娘贴伺候的丫鬟,胎动小产的时候,那样的紧要关头,红姨娘不把水绿留在边伺候,派出去做什么难不成是红姨娘有意支开水绿

薛厨娘被齐氏这样一问,当场就慌了起来,回话的时候,脸上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齐夫人,您这么说,难不成是在怀疑老不成水绿姑娘和老无冤无仇,我何必去打晕她呢?再说了,我打晕了她,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虽说那个薛厨娘心中是慌乱起来,好在脑子还没有糊涂,能有理有据地为自己辩驳几句。

的确如她口中所言,她和水绿无冤无仇,是不会打晕水绿的,且她打晕水绿,也没有什么益处。

除非,除非眼前这薛厨娘,是在小厨房里头发现水绿暗中做了什么手脚,不想打草惊蛇,就把水绿给打晕了。

顾玉棠听着薛厨娘这番辩解,在心中做了多次推演,只希望能找出这件事的真相。

不过既然此事是在瑞月院小厨房里头发生的,小厨房中伺候的仆妇又不止那薛厨娘一人,还是喊了其他人来,听听其他人的想法。

顾玉棠打定了主意后,就对着坐在高座上的冯老安人劝道。

“冯祖母,与其再这里追究这些丫鬟仆妇们的罪过,还不如把瑞月院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一起提来,好问个清楚,看看到底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顾玉棠此话一出,齐氏当场就反对道。

“三姑娘,如今红姨娘在生产,若是咱们就这样把瑞月院伺候的丫鬟一起提来的话,若红姨娘发现边没了熟悉的人,只怕生产的时候会凶险呀!”

冯老安人都还没有说话,齐氏就反对了自己的提议,难不成这件事里,齐氏也来暗插了一脚

还没有等冯老安人说话,顾玉棠当场就回道:“齐夫人,如今红姨娘屋里有六叔父陪着,还有惠民药局请来的大夫,吴产婆陪着,想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

您就别杞人忧天了,还是喊人把那些个丫鬟带过来,一问便知了。”

冯老安人也觉得顾玉棠所言在理,只是边伺候的燕已经被事先派出去了,边没了得力堪用之人。

她想要借了林氏边伺候的梁嬷嬷一用,就对着林氏问了几句。

“老姐姐,我边伺候的燕丫头已经去做了旁的事了,其他的那些个小丫头,都是年轻经不起事的。不如把你边的梁嬷嬷借我用用,审审在瑞月院伺候的那些丫头”

林氏闻言,在心中暗自思索了一阵,冯老安人想要借了她边伺候的梁嬷嬷,不是想要把她往这件事里头拉吗?

她原先是不想插手红姨娘小产这件事的,她总觉得此事透着一股古怪,但冯老安人已经开了口,她不把梁嬷嬷借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想好了主意后,林氏就对着站在自己旁的梁嬷嬷吩咐道。

“平,既然冯老安人想要借你过去用,帮着她审审那些个小丫头,你便去吧!只一点,你终究是长房的仆妇,有些事,不好插手还是不插手的好。”

梁嬷嬷也晓得林氏在暗示着什么,红姨娘腹中怀着的是二房的第二个孩子,如今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个问题,若是把长房给牵扯进去,到时候就说不清了。

且冯老安人还是让她审瑞月院伺候的丫头,这样棘手的事,一方面要做好,一方面又不能把长房牵扯进去,实在是有些难办。

顾玉棠也清楚梁嬷嬷接下这件事的难处,梁嬷嬷是长房的人,来插手二房的这些事,本来就是说不过去的,但冯老安人都亲自开口了,祖母不答应,也得答应。

不然若传了出去,在外头看来,岂不是祖母吝啬小气,连个仆妇都不愿借出去。

生怕梁嬷嬷不知轻重,被丫鬟卷入了纷争中,顾玉棠还是提点了几句梁嬷嬷。

“嬷嬷,无论如何,你都是长房出来的人。有些事,不在您老人家的能力范围,您还是不要再插手进去,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平白惹了一臊出来。”

梁嬷嬷知道顾玉棠这么说是好心,带了一抹浅浅的淡笑,脸上的褶子都笑了出来,回道:“三姑娘的心意,老奴心领了。老奴晓得该怎么做,才不会辜负了老夫人和冯老安人对老奴的赏识。”

外头的雪下得越发大了,一阵阵冷风夹杂着如米粒般大小的雪花,轻飘飘落在了屋檐上,树上,廊下。

梁嬷嬷推门出去的时候,顾玉棠特地喊了丫鬟递了一把伞给她。

这样的天气出门,若是不多加小心,让雪花落在了衣服上,等进屋的时候,雪花化了在了衣裳上,那是要着凉生病的呀。

见外头的雪下得越发大了起来,冯老安人知道林氏和顾玉棠不便回去,就叫后罩房小厨房里头伺候的厨娘在暖阁里头架起了银吊子,熬一锅小米粥,待会用饭的时候,就着前几腌的酱菜,可以用点。

没过多久,挂在银吊子上头的小米粥就开始扑通扑通地响了,接近半熟的小米粥伴随着扑通声,飞溅了几滴出来。

厨娘担心溅出来的米汤烫到了围在银吊子边的顾玉棠等人,赶忙叫人拿了锅盖来,盖在了那银吊子上。

这样就算那银吊子里头的小米粥再沸腾起来,也是间在了那锅盖上,不会溅到人的上。

小米粥熬好之后,小厨房伺候的丫鬟就抱来了一摞汤勺碗盏,熬粥的厨娘把小米粥一碗一碗地舀出来,递到了屋里的各个主子面前。

阿华接过了厨娘递过来的小米粥,正要拿出随带着的银钗试毒的时候,却被顾玉棠给制止了

“阿华,不必了。银吊子里头那锅小米粥也是我看着熬出来的,在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想必那厨娘也不敢做什么手脚。”

阿华却不以为然,仍旧要用银钗试毒,满脸忧虑地回了顾玉棠一句。

“姑娘,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暖阁里头那么多人,保不齐谁起了歹心,悄悄往那银吊子里头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姑娘子要紧,还是许奴婢试毒吧!”

阿华说着,还是拿出了随带着的银钗,把先前厨娘递过来的那碗米粥端到了无人处,用银钗试了试,发现无毒后,才递给了旁的顾玉棠。

见阿华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顾玉棠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受,连自己亲眼看着熬出来的米粥都要试毒,那这吃饭,还真是麻烦。

只不过若是那厨娘有心要在那米粥里头做手脚,只怕用了银钗试毒后,也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从后罩房回来后,顾玉棠就歇在了东厢房的里屋里。屋里让人笼起了地龙,又让人端了两个暖炉进来,这屋里仍旧是透着一丝冰冷。也不知是窗户没有糊好,还是屋里何处漏风,这屋里就是透着一股冰冷。

顾玉棠冷得实在受不了了,就让阿华把两个暖炉挪到了她的榻旁,往她的被窝里,塞了好几个刚换了水的汤婆子。

但就算这样,顾玉棠还是冷得在被窝里头打起了冷颤。

阿华坐在顾玉棠的榻前,看着自家姑娘脸上一片通红,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家姑娘又烧了起来。

赶忙就吩咐大寒把前些子覃大夫为顾玉棠开的,还没有喝完的药,拿出来一副,去茶水房煎药了。

端来一盆水,阿华把帕子浸湿后,把帕子敷在了顾玉棠的额头上,并轻轻唤了顾玉棠几句,“姑娘,姑娘,你可好些了子可还难受”

阿华一连唤来好几声,顾玉棠都没有醒来。阿华知道姑娘这回着凉了,而且还越烧越严重了,若是不把大夫及时请过来,只怕姑娘会有命之忧。

正当阿华把小丫鬟派去堂屋报信的时候,顾玉棠突然醒了,勉强睁开了半闭着的眼睛,借着手肘的力气,靠在了后的软枕上。

“阿华,阿华,你喊丫鬟去祖母屋里做什么?她老人家才刚歇下,现在就去打扰,只怕不大妥当。”

顾玉棠支支吾吾地说了几句,阿华赶忙把敷在顾玉棠额上的帕子取了下来,在水中又洗过一遍后,赶忙又敷在了她的额上。

“姑娘,姑娘。都什么时候,您还在意打扰不打扰老夫人歇息,您都快要烧糊涂了,奴婢还是赶紧喊人去禀报老夫人,让老夫人快些请大夫进府吧!”

堂屋这边,林氏刚刚歇下,梁嬷嬷正要熄灯的时候,就有丫鬟火急火燎地推门而入,还没等梁嬷嬷问发生了什么,那丫鬟就道。

“老夫人,东厢房那边喊人递过来消息,阿华姑娘说三姑娘今夜着凉了,人已经烧了起来,有些迷糊了。阿华姑娘不敢拿主意,特地喊人过来报信,让老夫人快些请大夫。”

虽然那个报信的小丫鬟说得快,但林氏还是听出了七七八八,棠姐儿又着凉了

怎么会又着凉了呢?边伺候的那些丫鬟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人都已经烧迷糊来报过来

一旁的梁嬷嬷看着林氏面上的怒容更盛,知道林氏的心中已经是怒火中烧了,赶忙提醒了句。

“老夫人,三姑娘的子要紧。至于底下伺候的那些丫鬟,还是等三姑娘的病好之后,再做处置吧!

不过阿华姑娘报信及时,待三姑娘病愈后,老夫人还是要嘉奖一番。”

林氏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全涌了上来,积压在了心头,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出来。但棠姐儿的体要紧,此刻不是她发火斥责的时候,还是对着旁的梁嬷嬷吩咐了几句。

“平,嘉奖不嘉奖,那都是后话了,如今棠姐儿的子要紧,还是快些去惠民药局请了大夫回来吧!”

林氏话音刚落,就让梁嬷嬷把她平时惯穿的大氅找了出来,伺候着林氏穿上后,就准备送着林氏齐东厢房。

后罩房后面的耳房里,齐氏和冯程就住在这间屋子里,见堂屋的丫鬟急急忙忙过来通报,齐氏就知道顾玉棠那死丫头又病了。

想起白天在后罩房,顾玉棠问瑞月院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的模样,她大概猜测出了,顾玉棠十有**知道红姨娘胎动小产这件事,一定有人从中作梗。

只是如今仅凭那几个丫鬟婆子的一面之词,很难说明什么罢了。

这个时候,耳房的木门被推开了。带着一阵风雪进来,屋子里生了几个暖炉,再加上外头已经挂上了布帘,这间耳房里头,不算太冷,反而还让人觉得有些。

被齐氏安插在冯老安人边的丫鬟急匆匆地进来,趁着冯程不在屋里,那丫鬟赶忙对着齐氏道。

“夫人,如您所言,林老夫人喊了丫鬟来报了三姑娘着凉的事。听说三姑娘已经烧了起来,有些迷糊了,林老夫人已经喊人去惠民药局请大夫了。”

“林老夫人的动作倒是快呀!这么快就喊人去请了大夫。”齐氏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就接着道。

“我吩咐你下去办的事,做的怎么样了,可知会惠民药局的大夫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齐氏的谋算(二)

那丫鬟点点头,四下打量了一下,见屋里除却了齐氏,再没有旁人,她这才敢接着回道:“夫人,奴婢已经照着您的吩咐,知会了惠民药局的管事了。

若是林老夫人喊丫鬟过去请大夫,惠民药局的管事只能说大夫不在,都出诊去了。即便是林老夫人动用了关系,惠民药局的管事也只会说大夫不在了,让她们改再来。”

听着丫鬟这样说,齐氏望了一眼窗外洋洋洒洒下着的雪,自顾自地说道:“下着这样大的雪,想必那些个大夫,都不愿意出诊吧”

“夫人,您就放心吧!奴婢不单单去惠民药局知会了那些个大夫,就连这朋普城里的大半药馆的大夫,奴婢也都喊人,一一知会过了。

至于最后林老夫人喊了丫鬟去请,那些个大夫来不来府里为三姑娘瞧病,那就是他们的事了。”那丫鬟看着面前的齐氏,就这样回道。

白天在后罩房暖阁里的时候,齐氏就看出了顾玉棠面色有些不好,她就吩咐在顾玉棠用的碗盏上,涂了些东西。没成想,顾玉棠回去之后,就病倒了。

齐氏生怕顾玉棠从红姨娘胎动小产的事中,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所以就暗中买通了惠民药局的大夫,让他们不要出顾家二房的诊,这样顾玉棠没了大夫瞧病,就那样烧下去,迟早是会烧迷糊的。

齐氏心底里巴不得顾玉棠烧迷糊了,这样也就不会查出红姨娘胎动小产的真相了。为了小心起见,齐氏又问了那丫鬟几句。

“除却了惠民药局,城里还有那间医馆最大的你可喊人拿了银子去收买”

那丫鬟清楚齐氏的手段,不敢欺瞒齐氏,实话实说道:“夫人,除却了惠民药局,城里就有家张氏医馆,算是城里较大的医馆了。但奴婢已经差人打听过了,张氏医馆的坐馆大夫前些子已经回乡了。

如今在医馆里头的,就一个半桶水的毛头小子。奴婢见他是一个毛头小子,也就没有白白浪费那点银子,去收买他。”

“那你可知那毛头小子的医术如何可会给人瞧病咱们既然想要暗中收买了大夫,让顾玉棠无人瞧病,就必须把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若是事后顾玉棠没有死,林老夫人喊了老夫人追究起来,即便是我想要保住你们,也是没法子了。”

齐氏这样说,为的就是想要要吓唬那丫鬟,让那小丫鬟彻底听她的话,为她所用。

那丫鬟是个胆子小的,遭齐氏这么一吓,马上就道:“夫人,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见那张氏医馆没什么人去看病,以为那毛头小子没什么医术,所以就没有用银子收买他。

待明晨起,奴婢亲自去那张氏医馆,看看那毛头小子是否会医术。”

“还要等到明晨起明晨起,说不定林老夫人已经为顾玉棠那死丫头请来了大夫瞧病。以防万一,我让你现在就去张氏医馆走一趟!去看看那毛头小子,是否如你所说,是个不会医术的”

齐氏心里有些发毛,毕竟顾玉棠那丫头和她算得上是无仇无怨。

前些子红姨娘在前厅栽赃陷害她偷盗府中财物的时候,顾玉棠那丫头,还为着她说了几句话,帮她洗脱了罪名。

但是顾玉棠那丫头是个聪明的,若是叫她发现,红姨娘胎动小产是自己所为,只怕不单冯老安人饶不了她,就连那顾礼华,也不会让她轻易离开顾家二房的。

所以她必须在离开顾家二房之前,把顾玉棠那丫头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处理了。

丫鬟看了一眼外头的雪,雪已经在院里积了半尺深了。若是自己就这样出去,行走在雪地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呀

且林老夫人已经派了丫鬟出去请大夫,若是自己正好和林老夫人请的丫鬟撞到了一起,那该怎么办呀

小丫鬟思虑再三,还是大着胆子说了几句。

“夫人,外头下着这样大的雪,只怕出入有些不便。若是让奴婢冒着雪去见那张氏医馆的大夫,只怕会耽搁了,还说明晨起,您再吩咐奴婢去吧!”

小丫鬟说的声音极轻,似乎是对眼前的齐氏有些害怕。

齐氏见那小丫鬟不愿此刻出门,坐在软榻上,一手抱着那汤婆子,另一只手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茶盏,轻轻饮了几口,一把将把茶盏砸在了旁的高几上。

茶盏并没有破裂,而是茶盏里头盛的茶水,全部溢了出来,一点一滴地滴在了齐氏脚下的羊绒地毯上,把那地毯打湿了一片。

“杏儿,你在我边伺候多年,我待你如何呀”齐氏语句冰冷,一字一句都刺进了那小丫鬟的心里。

那个叫杏儿的小丫鬟也没有丝毫的懈怠,马上就回道:“奴婢在夫人边伺候多时,夫人待奴婢甚好,从来没有打骂过奴婢。夫人对奴婢的恩,奴婢没齿难忘!要是奴婢哪里做得对不起夫人的,还请夫人见谅。”

见那个小丫鬟这样说,齐氏就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杏儿,你说我对你的恩,你没齿难忘,那么如今,可是到了还恩的时候了

今夜风雪虽大,但只要你穿的厚实,打上了伞,这点风雪还是挡不住你的。”

齐氏的言下之意,就是想要那个小丫鬟现在就出门,去那个张氏医馆,看看如今张氏医馆里头,那个所谓的毛头小子,到底有没有真才实学

若是那毛头小子是个精通医术的,那么她们今夜知会了惠民药局的大夫,让惠民药局的大夫不出诊,岂不是无用了

就算林氏请不了惠民药局里头的大夫为顾玉棠看诊,请了张氏医馆里头那毛头小子去看诊,也是一样的。

“夫人,您大可以不必担心,奴婢今天去张氏医馆的时候,听街坊邻居说,那毛头小子是个不修边幅的,想必也没什么医术。且如今都这个时辰了,外头又下着雪,想必他也不愿意出诊的。”

杏儿心中实在是不想此事出门,又说了几句。

第三百四十五章 齐氏的谋算(三)

齐氏听着那小丫鬟这样说,抬眸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天色渐渐暗淡下来,还下着不大不小的雪。

如今都这个时辰了,想必那张氏医馆的人都歇下了。但若林老夫人为着顾玉棠那丫头的病,一时着急,喊开了那张氏医馆的门怎么办

且朋普城里除却了惠民药局和张氏医馆,还有着大大小小的医馆,那些个医馆她还没有喊人去知会。

若是被林老夫人派了丫鬟请了一个半个大夫回来,替顾玉棠瞧好了病,那她之前布置周密的计划,岂不是要泡汤了

顾玉棠病好后,林老夫人对此事肯定会心生疑惑,若她喊人调查这件事的,查到了后罩房熬粥那个婆子上,那个熬粥的婆子一时撑不住,把她供了出来那可如何是好

到时候她可是要背上谋害顾家三姑娘的罪名呀!别说是眼前的冯程保不住她,便是父亲亲自到了顾家,在这件事上,父亲也很难护她周全。

为了以防万一,齐氏还是对着眼前那个叫杏儿的小丫头嘱咐道:“杏儿,你是打小就陪着我的,如今我做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冯姑母责怪下来,你也逃不了干系。

如果顾玉棠那丫头因此烧糊涂了,整个人迷糊了,便是林老夫人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一时半会也查不到我们头上。”

“夫人,奴婢当初就劝过您,顾家三姑娘是长房林老夫人和顾家大太太的心头,如今你这样动了她,若林老夫人知道是夫人害得顾家三姑娘那副模样,只怕林老夫人是饶不了夫人的。

不如奴婢就去请了那惠民药局的大夫回来,给三姑娘瞧病,咱们也好将功折罪。”那杏儿想要劝齐氏回头。

可她哪里知道,齐氏既做了此事,那就回不了头了。买通了熬粥的婆子来谋害顾玉棠,这件事若宣扬出去,那可不单单是要受到责罚,还会移交官府的。

齐氏见杏儿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就知道杏儿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胆怯,只怕不愿意再帮她做事了。

为了稳住那个叫杏儿的丫头,齐氏脸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容,亲自下了榻,走到了杏儿的旁,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随后道。

“杏儿,咱们回不了头了。在我买通那熬粥的婆子,毒害顾玉棠的时候,就知道咱们回不来头了。你是我边伺候的丫头,她们不会放过我,只怕也不会放过你。”

听着齐氏说了这一通,那个叫杏儿的丫鬟也知道,她和齐氏,如今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若齐氏认罪受罚了,只怕她也跑不脱。

可若齐氏这样一意孤行,是要拉着她往死路上走。

杏儿思虑再三,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屋外就起了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敲门的人是后罩房前院,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大丫鬟雪鹃。

“齐夫人,老夫人喊我过来,请您去前厅走一趟。老夫人有要事想要和您商量。”

雪鹃的声音带着几分着急,像是冯老安人有什么要事要吩咐她一样。

闻言,齐氏心头一震,迟迟没有让杏儿起,去开门让雪鹃进来。

杏儿听雪鹃的话里头说,冯老安人有要事和齐氏商量,可这三更半夜的,冯老安人有什么要紧的是,非要这个时候请了齐氏过去商量呢?

难不成是冯老安人发现了什么不对劲,还是林老夫人发现了什么不对劲,想要喊了齐氏过去问话。

看着齐氏的面上逐渐沉下来,杏儿的心霎时间凉了片刻,随后起,轻轻问了句。

“夫人,老夫人喊了丫鬟过来,想要请您过去,咱们过不过去呀”

杏儿话音刚落,屋外守着的雪鹃迟迟不见屋里的动静,以为齐氏是有事,不想去前院,又说了句。

“齐夫人,老夫人说了,有要事想要同您商量,请您不要让奴婢难做!若是您不出来,那奴婢就一直在这里等着您。”

后罩房的前院,冯老安人歪靠在罗汉榻上的金丝大迎枕上,屋里燃了熏香,烟雾缭绕,再加上屋里又笼起了地龙,很是暖和。

罗汉榻前的地上跪了一个婆子,正是那为她们熬粥的厨娘,后罩房小厨房伺候的厨娘。

那厨娘后站着两个满脸横的婆子,是林氏从澄江带下来的婆子,一直在堂屋的灶上干粗活。方才没梁嬷嬷带着,去后罩房的小厨房,擒了那厨娘。

梁嬷嬷也在屋里,坐在了屋里的竹椅上,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那厨娘,又看了一眼罗汉榻上头的冯老安人,冷冷地说了几句

“冯老夫人,我家老夫人说了。此事该如何处置,您老心里有数,她老人家就不来掺和了。

但三姑娘毕竟是我们长房的姑娘,如今遭了那个婆子暗害,人还没有缓过来,我家老夫人还想要找您讨要一个说法。”

一旁的燕看着梁嬷嬷自持是林老夫人贴伺候的婆子,一副想要威bi)恐吓的模样,当场气不过,就道:“梁嬷嬷,你们说是那个厨娘在粥里面加了东西,毒害了三姑娘,可有证据

若是没有证据,梁嬷嬷在这了空口白牙地说那么多,还抓了我们院伺候的厨娘,总还是要给个说法的。”

梁嬷嬷没把燕放在眼里,直截了当地道。

“不瞒冯老夫人,我家老夫人已经吩咐我,暗地里调查了一番,那就是眼前的这个婆子,在我们家三姑娘的粥里,动了手脚的。

否则不会我们家姑娘回去后,就迅速着凉,整个人就烧了起来。若是冯老夫人不相信,大可以对那个婆子用刑,看她招还是不招”

梁嬷嬷这番话,不是说给燕听的,而是说给坐在罗汉榻上的冯老安人听的。

不过冯老安人听后,脸上仍旧是淡淡地,并没有因着梁嬷嬷这番话,受了多大的影响。

她已经吩咐雪鹃去后院请了齐氏过来了,祸事既然是齐氏闯出来的,是齐氏吃罪长房。这件事的后果,就由她一个人来担着吧!

梁嬷嬷见冯老安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想着她心中必是在拖延,以为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

但屋里跪着的那个厨娘,就是最好的证据,只要用了刑,凭你是多厉害的人,也会让你把东西吐出来的。

这样想着,梁嬷嬷就对着站在那个厨娘后的两个婆子使了眼神,那个两个婆子明白了梁嬷嬷的意思,马上用手扣住了那个婆子,另外一个婆子则是去拿了板子。

“冯老夫人,只要二十板子下去,这个厨娘,定能把我们想要知道的,都吐出来。若是冯老夫人念着这厨娘在您院里伺候多年,不忍心下手的话,就交给我后的这两个婆子。”

见状,那个手中拿了桃木板子过来的黑脸婆子就道:“冯老夫人放心,我们是从侯府出来的。侯府里头对付那些个不听话的丫头婆子的手段有很多,只要不拿了她们命去,老夫人想要知道什么,她们都能吐出来。”

那黑脸婆子说着,扬起了手中的板子,就要朝着那个厨娘的背上挥去。

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冯老安人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她在我院里也伺候了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两位妈妈手下留,绕她一条命。”

既然冯老安人说了让她们饶了那个厨娘一条命,用刑的那两个婆子就不会当场就要了那个厨娘命去的。

虽说不会打死,但是打残还是有可能的。

片刻后,那厨娘挨了不到三板子,就昏死过去。但用刑的那两个婆子,也不会停止用刑,看着那两个用刑的婆子足足打满了二十板子之后,梁嬷嬷才停止了用刑。

不过那个厨娘,背上几乎被打烂了,血沾着衣服,染得鲜红一片。

还好是把那婆子架在了条凳上,下头放了个木盆来接着那婆子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打了二十板子,那木盆里头就装了小半盆的血。

冯老安人见不得这样鲜血四溅的场面,当场就吩咐几个丫鬟,让她们把那厨娘抬了下去,请个大夫来好好瞧瞧。又吩咐丫鬟把那装了血的木盆抬了出去,把地上的血迹清洗干净。

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冯老安人念了几声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实在是造孽呀!”

冯老安人原是可以保住那个厨娘的,但她为了个长房一个交代,就不好得出言保住了那个厨娘。

梁嬷嬷见冯老安人坐在罗汉榻上,口中念念有词地,就知道她也是个不愿意多管闲事的,若是她铁了心想要保住那个厨娘,不让她们用刑,也是可以的。

如今见那个厨娘被用了刑,看见了鲜血,才出来念几句佛号,好表了自己仁慈之心。这冯老安人,还真是伪善呀!

“老夫人,既然那个厨娘已经招认,那么齐夫人呢?此事是齐夫人撺掇着那厨娘搞出来的,若不是有齐夫人在背后撺掇着,就是借了那厨娘天大的胆子,她也是不敢下毒谋害我家三姑娘的。”

梁嬷嬷还是想要让冯老安人把齐氏交出来,若不是有齐氏那人在背后搞鬼,做那么多的小把戏,姑娘怎么会请不到惠民药局的大夫

但齐氏毕竟是冯老安人的侄儿媳妇,是冯家的儿媳,保不齐冯老安人为了她,就把那厨娘拿出来替她抵罪。

听着梁嬷嬷这话,冯老安人面上有些犹豫,方才她已经让雪鹃去请了齐氏过来,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没瞧见人影

难不成冯程已经带着齐氏离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就有丫鬟进来通传道:“老夫人,齐夫人和冯程表少爷过来了,说是要给您老人家请安。”

那丫鬟话音刚落,齐氏和冯程就推门进来了。

齐氏走在冯程的后面,面上带着几分忧虑的神色,但毕竟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即便是再如何忧虑的神色,在那样精心的打扮下,都被隐藏得看不见了。

冯程带着齐氏,对着冯老安人行礼问安,才道:“姑母,不知您急急忙忙地喊了小齐过来,是为了何事小齐这些子子不适,我一直在她屋里陪着她。”

冯程一直在齐氏的屋里陪着她若真的冯程一直在齐氏的屋里陪着她,齐氏又是如何买通了那厨娘,来毒害三姑娘的呢?

看来冯程这话,是想要替齐氏开脱。可是哪里有那么简单就能让冯程把齐氏从这件事里彻底洗干净

梁嬷嬷看了坐在罗汉榻上的冯老安人一眼,就道:“冯老夫人,既然齐夫人已经到了,那么这件事冯老夫人该怎么处置,老奴就不掺和进去了。”

听着梁嬷嬷这话,冯老安人面上有些不好看。

没等冯老夫人开口说话,一旁的冯程就跳了出来,着急着为齐氏开脱。

“梁嬷嬷,我敬重您老是林姑母边伺候的。但您方才说,让我姑母处置小齐,这又是从何说来呢?小齐这些子一直在我边,难不成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得梁嬷嬷您老不高兴”

第三百四十六章 齐氏的谋算(四)

“齐夫人到底做了什么,只怕齐夫人比老奴要清楚得多,冯程少爷与其来质问老奴,不妨去问问齐夫人,听听她到底做了什么”梁嬷嬷丝毫没有给冯程一丝面,直截了当地说道。

冯程听着梁嬷嬷的话,不甚在意。

因为在来后罩房之前,齐氏就把她自己的所作所为,包括买通了红姨娘边伺候的丫鬟,在她的吃食里头做了手脚。

包括买通了后罩房小厨房熬粥的那个厨娘,往顾玉棠的粥里加了些东西。

尽管齐氏做得再不对,都是冯程明媒正娶回来的夫人,总不可能看着梁嬷嬷把齐氏带走,或是报官把齐氏带去县衙的王法大堂吧

冯程为着齐氏着想,又道:“梁嬷嬷口口声声说小齐做了什么,怎么我一个枕边人都不晓得,梁嬷嬷就知道了呢?这些事到底是什么,还请梁嬷嬷明说!”

听着冯程这样说,摆明了就是想要袒护齐氏。想必齐氏已经把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冯程,不然冯程不会为着她这样说话,方才冯程说这些子一直陪在齐氏边,就是想要洗脱齐氏上的嫌疑。

还没等梁嬷嬷回话,坐在罗汉榻上的冯老安人已经忍不住了,就道:“程儿,小齐买通了咱们院里小厨房煮粥的厨娘,在棠姐儿那喝的粥里头,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

那个厨娘已经招认了,你就不要再袒护小齐了。”

听着冯老安人这样说,梁嬷嬷当即跟着附和道:“冯程少爷,连冯老夫人都这样说了,难不成您还想要袒护齐夫人不成

若是您继续袒护齐夫人,老奴直截了当地同您说,我家老夫人已经去官府知会了一声,若是齐夫人不去官府主动自首,那就休怪我家老夫人心狠,喊了衙门的人来爪了。”

冯老安人一听到衙门这几个字,当即就吓得心中是震了一震。若是林老夫人真的喊了衙门的官差来抓了小齐去衙门的话,他们顾家二房在朋普的脸面,算是丢得干干净净了。

为了顾家二房在朋普的脸面,绝对不能让林老夫人把官差喊进府来。为着二房的脸面着想,她还是要劝齐氏几句

“小齐呀!若这事是你做的,你就认了吧!棠姐儿是个好孩子,想来是不会与你多做计较的。若是你不认罪,到时候衙门里头的官差亲自到府里来拿人,那个时候,我们顾家在朋普的脸面,算是丢得干干净净了。”

冯老安人一连劝了齐氏几句,可齐氏不仅没听进去,还埋怨了冯老安人几句。

“姑母,小齐没有做下的事,您老要叫小齐认下什么左不过就是喊了官差进来罢了,我父亲是卫所的总兵,大不了惊动了他老人家,来为小齐做主就是。”

梁嬷嬷听着齐氏这话,是不想认下在三姑娘的粥里头下毒了还想要拿了齐总兵来吓唬她,真拿这顾家二房当她一个人的地方了

梁嬷嬷不想与她多做纠缠,就道:“若是齐夫人执意咬定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做,那老奴就吩咐底下的丫头,去衙门报信了,让衙门的官差来府里走一遭。齐夫人说有齐总兵大人护着您,可您知道吗?

我们家三姑娘的外祖家,就是陆良卫的杨家,只怕齐总兵也不会为了这档子小事,就去吃罪陆良卫的杨家吧”

齐氏拿了齐总兵来吓唬她,梁嬷嬷就拿出了陆良卫的杨家来吓唬她!看看到底是齐总兵的威慑力大,还是杨家的威慑力大

冯老安人听着梁嬷嬷要喊人去陆良卫杨家报信,当场就慌了,忙对燕使了一个眼神,让燕拉住了想要推门出去的梁嬷嬷。

“梁嬷嬷,是小齐不知礼数,还请你恕罪。孩子们的这点小事,想来还是不要惊动杨家的好,若是惊动了杨家,只怕我那老姐姐脸上也过不去吧”

看来冯老安人也是晓得杨家的厉害之处。她不想惊动杨家,就是不想吃罪杨家,为着孩子们的这些事就吃罪了杨家,的确是一门划不着的生意。

“既然冯老夫人说了不想要惊动杨家,那么就请老夫人和齐夫人说说,让齐夫人往衙门走一遭吧!我家三姑娘如今还没有缓过来,齐夫人倒是生龙活虎地,只怕我家老夫人看到了,也不大高兴吧”

梁嬷嬷总算是看出来了,冯老安人不想得罪杨家,但齐氏又不想认下此罪。

唯一的法子,就是让冯老安人bi)着齐氏认下此罪。

冯老安人一连叹了好几口气,为着顾家二房的脸面,她不想把齐氏送进官府。但是顾玉棠的外祖家是陆良卫的杨家,她又不愿吃罪杨家,如今陷入了两难的地步。

把齐氏送进官府不是,得罪了杨家也不是,这些事实在是不太好办了。

一旁的冯程见冯老安人似乎是改了主意,想要送齐氏去官府,赶忙劝了几句。“姑母,这些事小齐没有做过,难不成连您老人家也不相信小齐了吗?”

听着冯程为齐氏的辩解,知冯程是铁了心想要维护齐氏,倘若不把冯程支开,是带不走齐氏。冯老安人在心中想定了主意,就对着边的燕使了一个眼神,道:“燕,冯程少爷病了,先送着他下去!”

燕得了吩咐,挥手就照来了几个屋里伺候的丫鬟,从齐氏边就拉起了冯程,就要把他搀走。

但是几个瘦弱的丫鬟又怎么能拉走如此强壮的冯程呢?冯程挣脱了那几个丫鬟的束缚,拉起了旁齐氏的手,想要把她从后罩房里头带走,走到屋门前的时候,却发现了先前打了那厨娘二十板子的婆子在门外守着。

“冯程少爷,您可以走,只是齐夫人,只怕是要留下来片刻了。齐夫人上的嫌疑还没有洗净,还是等衙门的人到了,冯程少爷再和她们分辨吧!”

那两个婆子原就是灶上伺候的婆子,五大三粗,一个冯程哪里是她们两个的对手

那两个婆子守在屋外,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冯程带着齐氏出去。只怕冯程硬闯,也是闯不出去的。

第三百四十七章 是非成败(一)

见那两个粗壮的婆子像两尊门神一样,守在门口,看模样是不想让冯程带着齐氏出去了。

冯程见状,马上回过头对着梁嬷嬷急声问道:“梁嬷嬷,您老这是做什么这是在顾家二房,不是在顾家长房,梁嬷嬷想要私自把我们扣下,只怕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吧”

梁嬷嬷冷了冯程一眼,随后才淡淡回道:“冯程少爷,您还知道这是在顾家长房呀!我们长房虽与二房更分家多年,但打断骨头连着筋,终究都是姓顾的。

如今齐夫人指使了一个厨娘婆子,在我们家三姑娘喝的粥里头做了手脚,如今我家姑娘还在烧着,还没有醒过来。齐夫人断断是不能走了!”

听着梁嬷嬷这样说,眼看着冯程就要和梁嬷嬷对上,冯老安人忙出来打了圆场,就道:“梁嬷嬷,你是在我那老姐姐边伺候的,如今棠姐儿病着,只怕她还守在棠姐儿边呀!

棠姐儿病紧急,咱们不能继续耗在这里,还是去东厢房看看吧!”

冯老安人说着话,就要喊了丫头来把跟在冯程后的齐氏带走,可齐氏死死地拉着面前的冯程,说什么也不肯跟着冯老安人指派过来的丫头走。

看着冯老安人想要暗中喊了丫鬟来把齐氏带走,就知道冯老安人为了顾家二房的脸面,有心袒护面前这齐氏了,不过她不能让齐氏就这么做了。

齐氏指使了那厨娘,在三姑娘的粥里头下毒,如今三姑娘还生死未卜,整个人还在鬼门关前游dàng)。

且过来之前,老夫人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把齐氏带回去交差,若是她没有把齐氏带回去,只怕老夫人怪罪下来,她也担待不起。

所以她此时决不能让冯老安人把齐氏带走!

“冯老夫人,您不能把齐夫人带走!齐夫人暗中指使了那厨娘来谋害我家三姑娘,若是老夫人想要把齐夫人带走,还是请往衙门走一趟吧!

我家三姑娘如今生死未卜,若是让老夫人就这么轻轻松松把这谋害我家三姑娘的齐夫人带走,只怕老奴到了我家老夫人面前,也不好得交差呀!还请冯老安人通融通融。”

梁嬷嬷躬着子,对着坐在面前罗汉榻上头的冯老安人又劝了几句。

听着梁嬷嬷这样说,冯老安人又看了一眼守在门外的那两个婆子,心里又暗自叹息了几声。

看着梁嬷嬷这阵仗,在加上守在外头的那两个婆子,她想要让丫鬟把齐氏暗中带走,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但若是就听了那梁嬷嬷的话,把齐氏送去衙门,不说齐总兵和冯家要上门来追究她,就连顾家二房在朋普的脸面,也丢了个干干净净了。

但瞧着那梁嬷嬷一副不依不饶地模样,冯老安人还是道:“梁嬷嬷,得饶人处且饶人呀!你们长房和我们二房可是一家呀,若是把齐氏就这样送去了衙门,开堂受审的时候,我们二房的脸面没了,只怕长房也跟着一起没脸。

我也是心疼棠姐儿的,如今她生死未卜,我心里也难受。但棠姐儿可以喊了大夫入府诊治,顾家的脸面,可是说没就没了呀!”

听着冯老安人话里头的意思,是在担心若是把齐氏就这样送去衙门,只怕会丢了二房的脸面。二房的脸面没了,同样是姓顾的长房,只怕脸上也不会好看。

冯老安人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想要包庇了齐氏,可若是真的让她那么简单就包庇了齐氏,那么大明朝的律法,和顾家长房的面子,可就是都没了。

梁嬷嬷还是记着林氏的嘱咐,没有丝毫顾忌地劝着那冯老安人。

“冯老夫人,我们家老夫人已经吩咐了老奴,要老奴把齐夫人带走。若是您老人家不许我把齐夫人带走,有意包庇的话,那我们家老夫人和您多年的分,可是要受损的呀!”

冯老安人没想到,梁嬷嬷最后竟拿了林氏要压她。的确,她和林氏是多年的分,不过林氏想要让梁嬷嬷把齐氏带走,二房就没了脸面,为了保住二房的脸面,她只能断了和林氏多年的分。

“梁嬷嬷,为了保住二房的脸面,只能断了我与你家老夫人多年的分了。

我会吩咐人去城里请了上好的大夫进府,至于小齐,就请梁嬷嬷和我那老姐姐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吧!”冯老安人凝神望着眼前的梁嬷嬷,一字一句地道。

燕懂了冯老安人的意思,带了几个丫鬟进来,就要带着齐氏出去。可当要从后门出去的时候,顾礼华就带着前院伺候的大管事和管事婆子过来了,挡住了燕想要私自带了齐氏出走的路。

“老爷,您怎么过来了”燕一边说着,一边把齐氏往着自己后推。

这边的冯老安人听见了燕的声音,转过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却见顾礼华带着院里伺候的小厮丫鬟,守在了后罩房的屋外。

顾礼华面色有些凝重,上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外头加了一件大氅,眼圈有些发黑,眼中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疲累。

红姨娘胎动小产,顾礼华一直陪在她边。想必此时顾礼华是刚从瑞月院那边过来,只是他风尘仆仆地过来,又是为了哪般

见燕把齐氏护在了后,顾礼华朝着边站着的小厮使了个眼神,为首的小厮就带着边几个伺候的小厮,当即就扣住了眼前的齐氏和燕,随后道。

“燕,你带着齐氏要去做什么你带着个暗中谋害了咱们二房子嗣的人要去做什么?”

燕被顾礼华两句话就问得呆了,齐氏什么时候变成谋害了二房子嗣的人了

燕没敢回话,抬眸朝着坐在罗汉榻上的冯老安人看去,只见冯老安人面上也有了些许的变化,只是变化很淡,旁人看不出来罢了。

冯老安人听着方才顾礼华话里头的意思,顾礼华说齐氏是暗害了二房子嗣的人,难不成齐氏还和红姨娘胎动小产的事有关

冯老安人正要说话的时候,却被从一旁冯程抢先一步。“六表兄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认为红姨娘的胎动小产,也是小齐做的不成”

第三百四十八章 是非成败(二)

顾礼华瞥了仍旧站在燕后的齐氏,冷冷地瞧了一副剑拔弩张模样的冯程,就道:“程表弟,如若不是齐氏所做,我就不会过来走这一遭了。

瑞月院小厨房里头伺候的厨娘已经全部招了,是齐氏用了银子收买了她,往红梅的膳食中,放了朱砂,导致红梅胎动小产的。”

冯老安人听着顾礼华这样说,心里头的一股火气就直接窜了上来,当场就把她的脸,气得一片通红。

她没有想到,原来齐氏不仅暗中在棠姐儿的那碗粥里头做了手脚,就连红姨娘的膳食中,也做了手脚,还害得红姨娘胎动小产,差点就失去了顾家二房的第二个孩子。

顾不得护在齐氏面前的冯程,冯老安人恶狠狠地瞪了齐氏一眼,冷冷地问了几句,“小齐,我老老实实问你,你可有在红姨娘的膳食里头做手脚红姨娘胎动小产,可是你害得”

听着冯老安人这样质问,齐氏一下子就慌了,随即就跪倒在地,望着面前的冯老安人和顾礼华,一边哭着,一边为自己辩解着。

“姑母,六表兄,绝不是我嘱咐那厨娘在红姨娘的膳食里头做了手脚,也不是我吩咐人往棠姐儿的粥里头下毒的。求姑母和六表兄明鉴,还小齐一个清白!”

梁嬷嬷在一旁听着齐氏的一番辩解,心中的火气当时就忍不住,一下子就爆发出来。

“齐夫人,事到如今,您还想要为自己狡辩吗?那些个厨娘都已经招了,是得了您的吩咐,她们才敢往主子的吃食里头做手脚的。

若没有齐夫人的暗中吩咐,只怕借那些个厨娘天大的胆子,她们二人也不敢在红姨娘和我家姑娘的吃食里头做手脚。”

听着梁嬷嬷这样说,是想要把这些罪名都扣在齐氏上了,为了保住齐氏,冯程忙道。

“梁嬷嬷和六表兄口口声声说是小齐暗中买通了瑞月院伺候的厨娘和那负责熬粥的厨娘,在红姨娘和棠姐儿的吃食中做了手脚,那么就请你们二位把那两个厨娘带出来,当堂对质。

与其听你们二位的一面之词,不如让双方对质一下,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

梁嬷嬷也看出了冯程说这些话的意图,他是在拖延时间,想要找机会让齐氏离开后罩房

。但是看着面前顾礼华的态度,只怕不会让齐氏就这样轻轻松松地离开的。

还没等梁嬷嬷开口说话,顾礼华就直截了当地道:“看来程表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执意袒护齐氏,既然表弟想要把齐氏袒护下去,那么我只能让人喊了那两个厨娘进来,到时候当面对质一番,看看齐氏有没有暗中买通那两个厨娘”

顾礼华一边说着,朝着后伺候的婆子招了招手,示意婆子把瑞月院小厨房专门为红姨娘做吃食的厨娘带了进来。

这回被顾礼华喊人带进来的这个厨娘,不是先前被冯老夫人喊过来传话的薛厨娘,而是瑞月院原本的那一个厨娘,陈厨娘。

自从顾礼华把薛厨娘从酒楼请回来为齐氏一人单独做饭菜后,瑞月院原本的那个陈厨娘,就受到了冷落。

陈厨娘嫉妒薛厨娘夺走了自己在瑞月院的一切,就暗中勾结了齐氏,想要对红姨娘腹中的孩儿暗下毒手。

不过顾礼华发现红姨娘的吃食中有古怪后,就暗中喊了人调查。才发现原来红姨娘那几的饭菜,是从大厨房送到了瑞月院,再经陈厨娘的手,才送到了红姨娘的面前。

陈厨娘就趁着这个空闲,往着那饭菜里头加了朱砂,红姨娘服用了一定计量的朱砂,就胎动不止,紧接着就是小产了。

陈厨娘被带进来的时候,衣衫褴褛,浑血污,变得如同一个疯妇一样,一进屋就开始自顾自地喊道。

“老爷,老爷,老奴知错了,老奴不该暗中勾结齐夫人,来谋害红姨娘腹中孩儿。这一切都是齐夫人暗中bi)迫着老奴这么干的,求求您饶了老奴一条命吧!”

看着眼前这陈厨娘,冯老安人就知道顾礼华已经对她用了刑,见她疯疯癫癫,行为举止已经不是常人所为,重重叹了一口气,就道。

“六郎,这陈厨娘在二房伺候多年,纵然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呀!你这样子暗动私刑,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街坊邻居听了,又该在背后说咱们家的不是了。”

“母亲,这陈厨娘和齐氏暗中勾结,谋害红梅腹中孩儿,这是我们二房的第二个孩子呀!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没了,我能让她存活至今,已经是发了慈悲心了。若是旁人见了,敢出去和外人胡咧咧的话,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他。”顾礼华静静地瞧着面前的冯老安人,缓缓回道。

听着顾礼华这样说,冯老安人也不好得再说什么,看了一眼躲在冯程后的齐氏,又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顾礼华。

“六郎,该怎么处置齐氏,你就怎么处置吧!至于齐家那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喊人去递了消息,齐元不会太过为难咱们的。”

冯老安人此话一出,已经向屋里的众人摆明了,她不愿再插手进来,至于该怎么处置齐氏,全凭顾礼华一人的主意了。

既然母亲不再插手进来,处置齐氏这件事,就变得好办了。顾礼华心中是这样想着,就对着先前他带进来的几个小厮嘱咐道。

“你们几个,把齐夫人完完整整地带去衙门,不得有一丝一毫的碰撞。若是期间齐夫人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几个就提头来见。”

话罢,那几个得了顾礼华吩咐的小厮,手中拿了一捆麻绳,就朝着齐氏走去。

冯老安人都不愿意插手进来了,就一个冯程,也成不了什么大气。

看着那些个小厮一步步走过来,齐氏整个人已经慌了,她不想被带去衙门,赶忙就躲到了冯程的后,把冯程推到了自己面前,试图挡住那些个准备带她走的小厮。

冯程知道,若齐氏真的被人带去了衙门,那她这下半辈子,就算是真正完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眼前这些人来把齐氏带走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求人

堂屋里头,丫鬟婆子们跪了一地,林氏和大寒坐在顾玉棠的榻前,顾玉棠昏睡在榻上,仍旧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看着脸色苍白到了极致的顾玉棠,林氏实在是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不顾屋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指着窗外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那些个黑心腌货,我家棠姐儿哪里招惹到她了她何至于买通了个厨娘,在我家棠姐儿的粥里头下毒,想要害死我家棠姐儿!”

同样陪伴在顾玉棠边的大寒看着林老夫人骂骂咧咧了几句,怕林老夫人吵了顾玉棠修养,忙劝道:“老夫人,姑娘还病着,您老就不要这样骂骂咧咧了。若是姑娘听了,只怕心底里又该难过了。

谁会想到在姑娘粥里头下毒的,是那齐氏,亏得前些子红姨娘栽赃陷害偷盗府中财物的时候,姑娘得罪了红姨娘,帮着她说了几句,为她洗脱了冤屈。”

听着大寒这样说,林氏心里头的火气还是久聚不散,但是棠姐儿还没有醒过来,她也不好得继续当着那些个丫鬟婆子的面,指责齐氏的不是。

回过头看了躺在榻上的棠姐儿,见她一张小脸又烧得通红起来,就知道棠姐儿体内的寒毒还没有完全清出来。若是不把棠姐儿体内的寒毒清出来,只怕棠姐儿会这样一直烧下去。

看着去请大夫的丫鬟还没有回来,林氏脸上的焦急之色,又多了几分。

林氏眉头紧紧皱着,问了边伺候的大寒一句。

“大寒,去惠民药局请大夫的丫头是哪两个这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有把大夫请回来。若是棠姐儿因此烧糊涂了,我绝饶不了你们这些个伺候的小丫鬟。”

大寒凝神思索了片刻,才回道。

“老夫人,去惠民药局请大夫的丫鬟是在您边伺候的阿罗,阿良自幼在这朋普城里,对这朋普城,他也熟门熟路些。想必是路上出了什么事,耽搁了片刻,想来应该快回来了才是。”

大寒这么解释,是为着让林氏放心,她哪里敢让林氏晓得,阿良先前就回来了一趟。阿良说惠民药局的大夫今不出诊,无论阿罗使了多少银子,那些个在惠民药局里头当值的大夫,就是不出诊。

担心林老夫人听了这些后会大发雷霆,又影响了姑娘的病,所以大寒不敢让林老夫人知道这些,只能偷偷地叮嘱了阿罗去寻了朋普城其他药铺的大夫。

只要能请到个大夫回来,能给姑娘瞧瞧就行,至于能不能让姑娘彻底醒过来,她已经喊人快马加鞭去正定的林氏医馆,请覃大夫下来了。

但此去正定,路途遥远,只怕没有些时,是到不了的。

若是姑娘因此耽搁了最佳的医治时间,彻底烧糊涂了,只怕姑娘肯放过她,林老夫人和杨家大太太,一定不会轻易饶了她的。

看着眼前的大寒一副藏了心事的模样,林氏就知道眼前这大寒,必定是有事忙着她。只是到底瞒了她什么事,她不知道,就问了几句,打算试探试探她。

“大寒,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莫不是有什么事瞒了我,并没有告诉我”

林氏一边让丫鬟放下了系在顾玉棠榻上的雨过天晴的纱帐,一边让大寒搀着她,走到了对面的软榻上。

听着林氏的这些话,大寒心里顿时就慌了起来,难不成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明显了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没有把惠民药局的大夫请回来的事

不过看着老夫人的面上,也不像是知道了她把惠民药局的大夫请回来的事,所以大寒还打算继续瞒着林氏。

“老夫人,奴婢心里头惦记着姑娘,担心着姑娘。奴婢陪着姑娘这些子,哪里见过姑娘像今时今这样,病得起不来的。

以往的姑娘,有个什么小灾小病,都是笑着就过了,现在这样一病不起,奴婢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担心着姑娘呀!”

大寒怕林氏继续怀疑她,就拿了顾玉棠做挡箭牌,避开了林氏那些个问题。

林氏听着大寒这样说,在心里也暗自自责了几遍,棠姐儿从小到大,连油皮都没有破过一块,原先有杨氏护着,也没有人敢欺负棠姐儿。

现如今有她护着棠姐儿,没成想竟让棠姐儿陷到了如此境地之中,现在还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她愧对杨氏当时的嘱托呀!

林氏心里这样想着,看了一眼睡在榻上,眼睛紧紧闭住的顾玉棠,自顾自道:“棠姐儿,棠姐儿,我可怜的棠姐儿。祖母一定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的,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些苦的!

至于那个齐氏,祖母一定会叫她千倍百倍地还回来。”

林氏话罢,外头就有小丫鬟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瞥了一眼屋里跪了一地的丫鬟婆子,绕过了那些丫鬟婆子,走到了林氏的边。

行礼问安后才,那丫鬟才不急不缓地回道:“老夫人,去惠民药局请大夫的阿罗姐姐差人来报,说惠民药局那些个大夫,怎么请都不来府里为姑娘诊脉。

而且阿罗姐姐问了几个,惠民药局的那些个大夫,就像约好了一样,没有一个接受了咱们的要求的。”

听着小丫鬟方才的话,林氏从那小丫鬟的话里,发现了几条重要的信息,惠民药局的那些个大夫,就像约好了一样,一个也不愿意来府里,为棠姐儿看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有人在暗中提前向那些个大夫透过消息,买通了那些个大夫,让他们别来府里为棠姐儿看诊

可这到底这是什么人做的,那个人做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不成就是想要看着棠姐儿死不成

林氏越想越觉得此事不大对劲,但棠姐儿如今还躺在榻上,不省人事,若是不早早把大夫给请回来瞧的话,只怕棠姐儿整个人都会烧迷糊了,变成和里哥儿一样的痴儿了。

林氏想了又想,还是对着前来报信的那丫鬟吩咐道:“既然惠民药局的大夫不愿意出诊,整个朋普城里有那么多家药铺,你就拿了我的帖子,去旁的药铺请大夫入府。

若是大夫不肯入府的话,你就报出咱们顾家的名号,那些人知道二房在朋普是什么样的地位,想必会把大夫请回来的。”

林氏对着那小丫鬟嘱咐完,那小丫鬟不为所动,而是淡淡地回了句。

“老夫人,不是奴婢不照着您的吩咐去做。只是阿罗姐姐见请不了惠民药局的大夫,已经拿了您的帖子,去旁的药铺请大夫去了,只是咱们一连找了好几个药铺,要不就是掌柜不在,要不就是大夫出诊去了,一时半会来不了。

但阿罗姐姐听说城里还有家张氏医馆,张大夫的医术一向了得,或许请了他回来,咱们姑娘就能够药到病除了。”

听着那小丫鬟这样回道,林氏心里赞了几句姜知明留下来伺候顾玉棠的丫头,阿罗。

果真是从侯府里出来的丫鬟,认识和见地都与府里这些个伺候的小丫鬟截然不同。

知道请不回来惠民药局的大夫了,就去请了旁的大夫。这样就算那大夫医术不精,但起码能稳住棠姐儿的病,不让棠姐儿就这样烧下去。

第三百五十章 不去

在心里思索了半晌,林氏还是放心不下阿罗,若是阿罗没能把那张氏医馆的大夫请回来,棠姐儿的病,岂不是就要这样被耽误了

为着让阿罗顺顺利利地把大夫从外头带回来,林氏不免得又叮嘱了那个来报信的丫鬟几句。把她的拜贴和二十两交给那丫鬟,让那丫鬟转交给阿罗,并派了二门上守着的两个婆子和一辆马车给她们。

把那丫鬟送出去后,又有一个前院伺候的婆子,匆匆忙忙就赶了进来。

林氏看了一眼她上的穿着,就知道她是在冯老安人屋里伺候她,这个时候过来,只怕是为齐氏下毒谋害棠姐儿之事。

那婆子毕恭毕敬堵向林氏行礼问安,然后坐在了小丫鬟搬过来的凳椅上,就道:“林老夫人,我家老夫人派了老奴过来,是想要请林老夫人过去,一起商量一下齐夫人买通了两个厨娘,谋害了红姨娘和三姑娘的事。

我家老爷急了,想要送齐夫人去见官,我家老夫人瞧着事不对,赶忙就吩咐我过来了。”

那个婆子一边说着,一边喘着大气,显然刚才过来,是跑过来的。

若不是为了天大的事,她们这些个在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婆子,怎么会这么急匆匆地过来请她过去,帮着冯老安人拿主意

林氏不语,靠在后的软枕上,品着高几上头摆着的那盏刚沏好不久的碧螺。

见林氏不说话,那婆子心里头实在着急得很,又接着道:“林老夫人,若非事紧急,我家老夫人也不会喊了您过去呀您老还是随着老奴,过去走一遭了。”

梁嬷嬷站在林氏后,见那个婆子这样说,得了林氏的示意,就替林氏回道。

“这位妈妈,你既说事紧急,冯老夫人想要请了我们家老夫人过去,那么老奴想要听听,妈妈口中所说的事紧急,到底是怎么个紧急法”

那个婆子像是知道梁嬷嬷的厉害,没敢顺着她的话头答话,而是避开了她的话题,回道。

“梁嬷嬷,自然是我家老夫人有要紧的事想要请了林老夫人过去商量,若非出了要紧的事,我家老夫人怎么会着急忙慌地把我派过来还请梁嬷嬷帮我劝劝林老夫人,就跟着老奴走一遭吧!”

梁嬷嬷被那婆子一番话堵了回去,却不甘示弱,继续为着林氏说话。

“这位妈妈,我家三姑娘仍在不省人事的状态中,难不成你要我家老夫人为了冯老夫人一件所谓要紧的事,就把我家三姑娘搁置在这房里,没人看顾吗?”

那个婆子听着梁嬷嬷的话,转过头瞧了一眼仍躺在榻上,脸色苍白,小脸一片通红的顾玉棠。

一时语塞,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借口来请了林老夫人过去。

但是冯老夫人已经吩咐她了,让她务必把林老夫人带去后罩房,和着老夫人一起商量该如何处置齐氏

倘若她没有把林老夫人带去后罩房,即便是自己回去了,也是很难去交差的,不仅不能顺利交差,说不定还会受的责罚。

阿华坐在顾玉棠的榻前,听着那婆子口中说冯老夫人是为着老夫人商量要紧的事,才喊了婆子来把老夫人请走的,那这所谓的要紧事,到底是什么事

阿华想要搞清楚那间所谓的要紧事是何事,就问了那婆子一句,道。

“既然妈妈口口声声说冯老安人有要紧事,想要和我们家老夫人商量,那妈妈就说说,那要紧事,到底是什么事要紧不要紧”

那婆子是在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婆子,识得阿华就是在顾玉棠边伺候的丫鬟,正眼瞧了她一下,就道。

“阿华姑娘,我家老夫人吩咐下来的事,自然桩桩件件都是要紧的。若是阿华姑娘想要知道,不妨待会林老夫人过去的时候,让她老人家捎上了姑娘,带着姑娘去听听,我家老夫人和林老夫人要商量什么。”

听着那个婆子这样说,阿华当即就气得不行,冯老安人的事,什么桩桩件件都是要紧的

冯老安人的事要紧,她们家林老夫人和三姑娘的事,难不成就不要紧吗?

二房已经如同一个空壳子一样,掌家大权又落到了顾礼华手中,冯老安人如今不过是凭着她是二房的长辈,在她们这些伺候的仆妇面前,耀武扬威罢了。

阿华不在看那婆子,而是直接道:“这位妈妈,既然您说冯老安人的事,桩桩件件都是要紧的,我家老夫人就不陪着您老过去了。

冯老安人的事要紧,我家老夫人的时间也要紧,为我家姑娘瞧病的大夫快到了,还请您老给挪个地方,行个方便”

见阿华主动拒绝了那婆子,一旁的梁嬷嬷,自然也跟着附和了几句。

“这位妈妈,今实在是不好意思了,为了让大夫给我们家姑娘好好瞧病,还请您老给挪个地方,不知是否可行”

见阿华和梁嬷嬷两人一唱一和地想要赶了那婆子出去,那婆子脸上顿时就变得不好看起来,冷眼瞅着阿华和梁嬷嬷,眼中似乎在冒着火光一样。

她没回了阿华和梁嬷嬷的话,而是对着面前的林氏回道。

“林老夫人,我们家老夫人和您可是多年的义呀,可不能说断就断了呀!还请林老夫人念着与我家老夫人多年的义,就陪着老奴去一趟吧!”

既然那婆子都把冯老安人都给搬了出来,就算林氏心中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去后罩房,为冯老安人收拾烂摊子,却也还是要陪着那婆子去了。

“既然你都把你们家老夫人都给搬出来了,就算我说自己不想去,却也是不行了。

走吧!往前带路!”

梁嬷嬷见林氏似乎是被说动了,要跟着面前那婆子去后罩房,赶忙拉着林氏,小心翼翼地劝了几句

“老夫人,您不是说不想再掺和二房的这些无谓的琐事吗?怎么您老还要陪着那个婆子往后罩房去呢?”

“平,既然是齐氏买通了厨娘在棠姐儿粥里头下毒的,那这件事,总该有个了解。至于齐氏该怎么处置,只怕六郎和冯老夫人,也不会让我插手吧?”

第三百五十一章 知命

次清晨,天蒙蒙亮,顾家二房后院的鸡舍里的公鸡就开始接二连三的打鸣,鸡鸣声从后院传到了顾玉棠所在的东厢房里。

昨夜里,阿华守了顾玉棠一整夜,如今就算外头的鸡鸣声再如何大,都是很难把她从睡梦中喊醒了。

顾玉棠仍躺在榻上,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上一世,自己死掉的那一天。

湖水异常地冰冷,不断从她的嘴里灌去,刺激着她的神经以及肌肤,似乎是想要把她拖入深深的湖水中一样,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也看不见。

眼前一片黑暗,正当她再次陷入沉睡的时候,突然眼前浮现了母亲以及里哥儿,祖母和姜知明的画面。他们在顾玉棠面前一闪而过,顾玉棠想要伸出手去抓他们,却什么也抓不到。

在这个所谓前世的梦里,她梦见了母亲并没有上吊自尽,里哥儿也没有病死,舅舅舅母也没有遗弃她,甚至于连父亲,也没有和她还有母亲分离。

她们一家人和和睦睦地在一起,就这样在一起……

突然间,顾玉棠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在喊着她的名字。

“棠儿,棠儿,你醒醒!你醒醒!你若是死了,该叫我怎么活呀该叫我怎么娶你呀”

一瞬间,顾玉棠被这声音惊醒了,她用力地睁开眼睛。发现姜知明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她面前,靠在她的榻前,哭成了个泪人,一边抽泣着,一边还低下头低声喊着她的名字。

“棠儿,棠儿,你快醒醒呀!我都还没有娶你,你不能就这样死了。”

“姜知明,你个傻瓜,我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死了,我若是有那么容易就死了,岂不是要死上前次百次了”顾玉棠说着,伸出手抚了抚方才姜知明哭得凌乱的鬓发。

听见了顾玉棠的声音,姜知明马上就抬起头,擦了擦眼角眉梢上还沾着的泪水,扯出了几分淡笑玩,看着顾玉棠如今完好无损地坐在他的面前。姜知明一时忍不住,又一把抓住了顾玉棠的手,高兴道。

“棠儿,你终于醒了。我来的时候,阿华说你都烧了两天了,迟迟不见醒来,还说若你再继续烧下去,只怕是不成了。”

“姜知明,你个傻小子,阿华那丫头说什么,你都信呀!我若是真的一辈子都醒不来了,你岂不是要娶了别人,那我怎么办?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在地下,做个孤魂野鬼”

顾玉棠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食指。在姜知明额头上狠狠扣了一记,疼得他一下子就叫了起来。

“棠儿,疼呀!若是我把你娶了回去,你在这样对我,看我怎么撺掇着母亲,来收拾你。”只见姜知明像个孩子似的,嘟着嘴就对顾玉棠这样道。

非但没有威慑到顾玉棠,反而把顾玉棠看得,一下子就笑出声来。

顾玉棠一面捧着肚子,一面对着姜知明又问了几句,“姜知明,你老老实实和我说,到底是谁喊你下来的是我屋里的这哪一个丫头”

看着顾玉棠从先前清冷的模样,一下子变得郑重其事起来,还这样问他,只怕是要严惩喊了他下来的那个丫头。

不过若是没有那个丫头特地喊了石头上来给他报信,他哪里会知道了顾玉棠这个傻丫头,竟然遭了别人的算计,吃了被别人下了毒的食物,整个人躺在榻上不省人事。

所以这个时候,他还是要保住吩咐石头上来报信的那丫头,就笑了笑道。

“棠儿,是石头亲自上来报我的。他听说你病了,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知道我心里面担心着你,昨夜里就快马加鞭赶回了侯府,来告诉问这些。”

姜知明口中所说是石头上去报他的,可她实在是不相信,石头这些子一直都不见人影,哪里会知道她遭了齐氏的算计,齐氏买通了那为冯老安人熬粥的厨娘,在她那碗粥里头做了手脚

必定是阿华那丫头和石头说了,石头这才晓得的。既然她知道是阿华告诉石头,并喊了石头上去禀的姜知明,她就没有必要再追究下去。

顾玉棠面上带了几分浅浅的笑意,由姜知明搀着,走到了梳洗台前,阿华已经备好了水,在那里等着顾玉棠。

梳洗完毕后,阿华喊了大寒和冬至进来,为顾玉棠重新梳妆打扮,打算去见林氏。

姜知明就在一旁看着,看着阿华和大寒几个人在顾玉棠的头发上不断摆弄觉得女人就是麻烦得紧。

不过是去给林老夫人请安,又是梳发,又是换衣,又是上妆的,照着阿华她们这样的速度,只怕还得半个时辰,才能去林氏屋里请安。

坐在铜镜前的顾玉棠,透过镜子看着姜知明在自己后嘀嘀咕咕地,似乎是有什么不满,开口就道。

“姜知明,你这个臭小子,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还让不让阿华和大寒给我好好梳妆打扮了。若是她们二人遭了你的影响,把我的发髻打乱了,我去不了给祖母请安,我一定是要喊人把你撵出去的。”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姜知明不以为意,还是一副不削的模样,就道。

“棠儿,我知道了,我保证不再说话。万一我在说话,吵到你的阿华和大寒,在她们在你脸上涂错了哪里,你又要拉着我,说是我的不是了。”

看着姜知明装模作样在她面前一副认错道歉,顾玉棠哈哈笑了几声,继续让阿华和大寒给她梳妆。

不过方才的笑的时候,顾玉棠隐约觉得心脏抽动了一下,疼得她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几分,但不过是一瞬的事,她也就没有在意。

姜知明坐在顾玉棠对面的软榻上,捧着手中的一碗茶盏,正要入口的时候,就见石头带着几分笑意,推门而入,走到了姜知明的边,打趣了几句。

“老远就听见了公子和顾家姑娘的说笑声,看来顾家姑娘看见公子,这不但病好了,连人也高兴起来了。”

姜知明并未在意石头的玩笑话,把脸上的笑意收起来后,轻轻问了石头一句,“对棠儿的病,大夫怎么说他可有把握”

石头见自家公子问的是顾家姑娘的病,看了一眼坐在梳妆台前,由着阿华和大寒梳妆打扮的顾玉棠,用着只有姜知明能够听见的声音,耳语了几句。

“公子,张氏医馆那小大夫说了,顾家姑娘的病,还需满满调理,是急不得的。顾家姑娘昏迷了这些子,一直都烧着,想要好得彻底,只怕还得想想法子。”

听着石头这样说,姜知明脸上顿时就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句地对着石头吩咐道。

“你去和那个张大夫说,不论他要多少钱,只要是我们侯府能给得起的,我都可以给他。只一点,一定要把棠姐儿的病给治好了,若是治不好,那张氏医馆我看也别开了,还是喊了官府来查封得了。”

得了自家公子的吩咐,石头当即就出去办了,在石头出去的时候,姜知明又叮嘱了他几句,顾玉棠起来后还没有用过早饭,去喊了大厨房把早饭端过来,给顾玉棠用了。

这边的堂屋,自从昨夜里去了一趟后罩房,林氏就没有睡好,晨起后就是一副极其疲累的模样。

第三百五十二章 联手

梁嬷嬷拿了软枕,放在了林氏的后,林氏就靠在软枕上,问着梁嬷嬷话。

“平,不是听说棠姐儿已经醒过来了吗?可喊丫头过去瞧了棠姐儿的气色怎么样,子可有哪里还不适的”

见林氏问得急,梁嬷嬷也答得快。

“老夫人,听阿华姑娘喊人来报说。三姑娘醒来后,气色很好,上也没有喊过哪里疼的,想必是张氏医馆那小大夫妙手回,把三姑娘给治好了。”

林氏不大相信梁嬷嬷所言,是那张氏医馆的小大夫把棠姐儿治好的,又问了句。

“平,你去把那张氏医馆的小大夫给请过来,就说我有些事,想要单独问问他。”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挥手招来屋里一个伺候的丫鬟,就让她去请张氏医馆那大夫过来了。

接过了茶水房送进来的茶盏,梁嬷嬷把它摆在了林氏旁的高几上。

“老夫人,听东厢房伺候的丫头说,姜家哥儿昨夜里下来了,现如今就在咱们三姑娘的屋里。看来那姜家哥儿对咱们三姑娘,是真的喜欢。若非是真的喜欢,姜家哥儿怎么会冒着大雪,只一人来到朋普呢。”

“知明哥儿是个有心的,他心里头装着棠姐儿,棠姐儿心里头装着他。

我可是听老大媳妇递下来消息,说那陶氏已经派了婆子去府里和她商量过了,虽说陶氏不大满意咱们棠姐儿,但看在知明哥儿对我家棠姐儿喜欢得不得了的份上,还是答应了这门婚事。”林氏望着眼前的梁嬷嬷,淡淡地说着。

其实长房能和定武侯府结成亲家,是再好不过的事。只是棠姐儿那婆婆陶氏,终究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棠姐儿嫁过去侯府,少不了一番磋磨。

棠姐儿是她是宝贝孙女,就算老大和老大媳妇都不疼她了,还有她这个做祖母的人,来疼她。

总不会让她嫁去婆家后,就受婆母的磋磨,立规矩。

但瞧着知明哥儿那样喜欢着棠姐儿,棠姐儿嫁去侯府,得了他的宠,就算那陶氏再如何不喜棠姐儿,知明哥儿也能护她周全。

梁嬷嬷也看出了林氏眼中的忧虑之色,知道老夫人这是又为着三姑娘和姜家公子的事,开始忧虑着了。

“老夫人,儿女们自有儿女们的造化,您一把年纪了,还是颐养天年的好。老奴瞧着那姜家哥儿待三姑娘那样好,是不会让三姑娘在侯府里头受了委屈的。”

梁嬷嬷一连劝了几句,林氏这才打住了心中的忧虑。

待林氏平静下来后,梁嬷嬷这才道:“老夫人,齐氏买通来两个厨娘,就先后在红姨娘和三姑娘的吃食中做手脚,其心不可谓不毒呀!

亏得当初红姨娘栽赃陷害齐氏偷盗府中财物的时候,三姑娘还帮她说了几句话,真是忘恩负义。六老爷和冯老夫人打算如何处置她”

听着梁嬷嬷问起了冯老安人和顾礼华如何处置齐氏,林氏就觉得头疼。

昨夜里,冯老安人特地吩咐婆子请她过去,就是帮着冯老安人商量,该怎么处置齐氏的

顾礼华为了给红姨娘和他那早产的孩子报仇,铁了心想要把红姨娘往衙门里头送,而冯老安人,则是为了顾家二房在朋普的脸面,想要私自处理此事,把齐氏送回冯家。

可顾礼华哪里肯昨夜里,她就听顾礼华和冯老安人在后罩房里头,吵吵嚷嚷了一夜。

“齐氏那人的确是忘恩负义,她指使了厨娘在棠姐儿的吃食里头下毒,怕是担心棠姐儿查出了红姨娘胎动小产的古怪,知道了红姨娘之所以胎动小产,就是齐氏在暗中策划的,所以才会买通了厨娘,对棠姐儿下手的。”

虽说那厨娘和齐氏已经招认,只是苦了她的棠姐儿,平白受了这些苦。

林氏话音刚落,只见在顾礼华边伺候的小厮王二舅走了进来,对着林氏福了一礼,才说明了他的来意。

“林老夫人,我家老爷特地喊了小的过来,想要请林老夫人去前厅一聚,我家老爷和老夫人已经在前厅等着您老人家了。”

听着那小厮的这话,梁嬷嬷当即就恼了,马上就回道。

“昨夜里不是才去吗怎么今个儿又去既是去商量如何处置齐氏的,昨可是冯老安人和六老爷在屋里商量,把我们家老夫人撂在了一边,今个儿无论你在说什么,我们家老夫人都不会去了。”

林氏看着来请她去前厅商量的那小厮是在顾礼华边伺候的,就知道此次一定是顾礼华的意思,而不是冯老安人的意思。

昨个夜里,来请她去后罩房的是冯老安人边伺候的婆子,把她请去后罩房,那便是冯老安人的意思。

只是昨夜里,冯老安人和顾礼华在后罩房里头吵吵嚷嚷地,纵然她想要给冯老安人出出主意,也是插不进嘴的。

那小厮听着梁嬷嬷的意思,是不许林老夫人去前厅了,生怕自己交不了差,一下子就慌了起来,跪在地上就道。

“林老夫人,小的是奉了老爷的命过来请林老夫人过去前厅一聚的,还请林老夫人给小的个面子,莫要让小的难堪。”

林氏正要说话,只听见一阵清脆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想要请了我祖母过去,这事到底是我六叔父的意思,还是我冯祖母的意思”

听着这个声音,林氏抬眸看了一眼,见顾玉棠陪着姜知明一前一后进入了屋里,顾玉棠脸上带了满满的笑容,放开了那只拉着姜知明的手,走到了林氏面前,俯行了一礼。

“祖母,都是孙女做的不好,让您老担心了。请受孙女一拜!”顾玉棠说着,就要弯下去给林氏行礼,行至一半的时候,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嘱咐,扶住了顾玉棠。

“傻丫头,怎么一醒来就开始说胡话你是祖母宝贝孙女,祖母不待你好,该待什么人好

你这丫头,既然跟在知明哥儿边,就好好同知明哥儿学学,知点礼数。”林氏口中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吩咐了梁嬷嬷把凳椅搬出来,伺候着顾玉棠坐在了上头。

姜知明则是坐在了顾玉棠旁的软榻上,向林氏行礼问安后,看了一眼坐在凳椅上头的顾玉棠,才转过头来,对着林氏笑道。

“都是知明做的不好,没有教好棠儿,让祖母挂怀了。请祖母放心,知明哥往后一定会好好教导棠儿,让棠儿识大体,懂礼数的。”

听着姜知明这样说,林氏伸出左手,拍了拍姜知明的手背,言语温和地回句。

“知明哥儿,你能有这份心,我就能放放心心把棠姐儿交给你了。只一点,我把棠姐儿交到你的手上,你需好好待她,不能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记住了”

姜知明正要说话的时候,突然瞥见了在顾玉棠边,还跪了个顾礼华边指派过来的小厮。

姜知明看了那小厮一眼,当即就把那小厮吓得后退了几步,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姜知明,你这是做什么?他不过是个伺候的人小厮,何至于这样吓唬他”顾玉棠冷冷瞥姜知明一眼,玩笑着说道。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处置齐氏(一)

那小厮见顾玉棠这样说,以为是顾玉棠来帮他打了圆场。

于是乎就顺着顾玉棠的话头说了下去,脸上强扯出几分淡笑,却还是不敢抬头,仍旧低着头回道。

“三姑娘说的对,小的不过是我们家老爷指派过来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若是姜家公子对小的有什么不满的,只管去瑞月院,同我们家老爷说就是了。”

顾玉棠没想到,自己不过闲言了几句,竟被那小厮当做了阶梯,顺着她的话,就爬了下去。还真是个机灵的小厮,怪不得六叔父派了他来请祖母了。

不过既然这回是六叔父指了那个小厮过来请祖母过去,想必是六叔父请了祖母过去,有事想要请祖母拿主意罢了。

方才在来的路上,就听阿华和大寒说,六叔父和冯祖母就为着如何处置齐氏的事,意见不一致,差点就闹将起来。

所幸后罩房中,还有几个婆子是忠心的,及时劝住了她们,不然到时候真的闹将起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顾玉棠朝着那小厮望了一眼,见他一直低着头,没敢抬起头来,就知道定是方才姜知明那番话,震慑住了那小厮,那么她问起事来,也就能顺意得多。

“你且说说,六叔父想要如何处置齐氏冯老夫人在这件事里,又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你能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我听后,觉得满意了,你就能顺顺利利地离开这里了。

若是你敢从中偷耍滑,胡诌了一番来诓我,那么就只能请你去这堂屋里头的柴房坐坐了。”

顾玉棠一番话,当场就吓得那小厮越发地不敢抬起头来,浑在打着颤。

他原以为这顾家三姑娘是个好说话的,没成想,竟还是个狠厉的。

那小厮在心里左想右想,迟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真的要把老爷的意思,告诉三姑娘

但在他来堂屋前,老爷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万万不要把自己的意思提前透漏给林老夫人知道。因为老爷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林老夫人是想帮着老爷拿主意,还是帮着冯老夫人拿主意。

看着那小厮在下面嘀嘀咕咕,迟迟没有言语,顾玉棠又问了一句。

“喂,你可想好了六叔父的意思到底是什么若是你再不肯说,我就喊了人请你出去了。”

被顾玉棠这话一激,那小厮更是被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瞧着顾玉棠把那小厮吓得不敢说话,站在一旁的姜知明当即就站起来,重重拍了拍那小厮的脊背。

随后又朝着边坐着的顾玉棠会心一笑,又迅速转换了一个冰冷的面容,用着只有那小厮能够听见的声音,沉地说了几句。

“这位小哥,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三姑娘想知道的,告诉她把!不然你这不说话,在这里死耗着,也不是个法子,你说是不是”

那小厮原本还想着死撑一会,但看着顾玉棠和那姜知明的意思,只怕是不想和他耗了。

若是自己再这么地耗下去,就是自己不够识相了。既如此,他索就实话实说,把临行前,老爷嘱咐他的话,都告诉了屋里坐着的林老夫人和顾玉棠。

“三姑娘,不是小的不愿意告诉您我家老爷的意思,只是临过来的时候,我家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让小的把林老夫人请到前厅后,再告知林老夫人我家老爷的意思。

如今既然三姑娘和姜家公子问起,那小的就提前告知林老夫人。我家老爷的意思是,不想冯老夫人为着二房的脸面,就包庇这样一个买通了厨娘,在红姨娘和三姑娘吃食里头做手脚的人。”

顾玉棠听着那小厮所言,也不像是欺瞒她的话,且这件事既是六叔父提前和那个小厮打过招呼的,他就不会胡诌几句来诓骗他们。

六叔父一心想要严惩齐氏,冯老夫人却顾忌这二房的脸面,不愿六叔父把齐氏送交官府。

齐氏虽死不足惜,但也还没达到要送交官府处理的地步,只消把齐氏送回冯家,告诉了冯家人这些事,只怕冯家人听后,也是饶不了她的。

能交到冯家人的上,由冯家人亲自动手,也比在留在顾府里,交给六叔父处理得好。

顾玉棠想定了主意,就搀着林氏的手,到了里屋里头说了几句话,把外头那小厮,交给了姜知明看住。

“祖母,棠儿也觉得实在不宜把齐氏那厮送交官府处置。把她送交官府处置,一来是有损二房在朋普的脸面,二来也算是便宜她了。

咱们把人送进去的第一天,只怕第二天冯程就拿了银子,把她赎回来。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于二房的确是太损脸面了。”顾玉棠轻轻地说着,生怕自己声音说大了,把这些话传到了外头那些个丫鬟婆子的耳中。

毕竟小辈妄议长辈的事,说出去,脸上也不光彩。

林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听着顾玉棠出的主意。棠姐儿说的确实在理,把齐氏送进官府,再让冯程把她赎出来,的确是便宜了她。

只是不把齐氏送进衙门,还能送去哪里呢?难不成是冯家

看着顾玉棠面上的反应,林氏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依你的意思,是想要把齐氏送回冯家若是她那不省心的婆母知道她做了这些事,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虽说有冯程护着她,可对上了自己的母亲,到底也是护不了的。”

“祖母说的是,棠儿想要说的话,都在祖母方才那番话里了。如今祖母把它都说完了,孙女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顾玉棠见林氏面上带了几分喜色,打趣了句。

“就依着你的主意办!咱们现在就往着前厅去,听听你冯祖母和你六叔父,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林氏话罢,拉起了顾玉棠的手,就要往外走。

前厅里头,冯老安人歪靠在后的软榻上,顾礼华坐在旁,听着冯老安人在训话。

冯老安人捧着手中的茶盏,一把砸在旁的高几上,茶盏里头的茶水泼洒了一些出来,要不是边伺候的小丫鬟是个机灵的,只怕早已经撒在了小丫鬟的手心里。

“六郎,齐氏到底是我的侄儿媳妇,也是你的弟媳妇,你说你为着红姨娘腹中那孩子和棠姐儿,想要把齐氏送进官府。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此事的后果,把齐氏一个客居在咱们二房的客人,就这样送进了官府,外头的人会怎么看咱们会怎么想咱们”

冯老安人心里早就堵着一股气,一直没地撒,如今对着顾礼华全部撒了出来。

“母亲,红梅腹中的孩子才五个月大,如今说没了就没了,红梅整哭了醒,醒了哭,来来回回折腾几天了。

还有棠姐儿,若不是齐氏担心棠姐儿查出个什么怎么会收买了那熬粥的厨娘,在棠姐儿的吃食里头做了手脚。”顾礼华也是一刻也不放松,直接把自己的心里话抖告诉了面前的冯老安人。

不论冯老安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把齐氏送进官府,他都是要喊了县衙的衙役来把齐氏拉去县衙大堂,过堂受审的。

看着自己儿子执意不肯放过齐氏,要把齐氏往衙门里头送。她也没了法子,只得退而求次其,为着齐氏再说了几句。

“六郎,红梅的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怀不是若是咱们二房的脸面丢了,不仅在朋普的世家面前抬不起头,就是在三房,四房面前,也是没用脸面的。到时候我百年终老,去到地下见到你父亲,他也是饶不了我的。”

冯老安人说着说着,用帕子掩着眼睛,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一旁的燕见冯老安人哭了,递了茶盏,忙上前劝了几句。

“老夫人,老夫人,您莫要难过了。既然老爷铁了心要把齐夫人往衙门里头送,就由着老爷吧!您为此气坏了子,也不值当是吧”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处置齐氏(二)

“燕姑娘说的是,冯祖母,您为了齐氏那样的人,气坏了子,实在是不值当。虽说咱们顾家在朋普的脸面要紧,但脸面丢了,可以再找回来。

若是红姨娘腹中的孩子没了,那才是真正地没了。即便红姨娘后有孕,可也是伤了子,怕生产的时候,要费些力气。”

不知何时,顾玉棠已经搀着林氏站在了前厅的屋门外去,看着屋里不断争执的两人,慢步走了进来。

顾礼华见顾玉棠亲自搀着林氏进了屋子,一边赶忙命丫鬟搬来几个凳椅过来,一边又接过了顾玉棠的活,把林氏搀在了冯老安人旁坐定。

“大伯母,总算是把您老人家给请来了,我和母亲在商量件事,一时拿不定主意,想要请了大伯母过来,给我们拿拿主意。”顾礼华带着几分笑颜,接过了小丫鬟送上来的茶盅,摆在了林氏旁的黄杨木小几上。

顾玉棠和姜知明,朝着冯老安人福了一礼后,就坐在了丫鬟搬过来的凳椅上。

冯老安人看见姜知明是陪着顾玉棠一起过来的,就知道铁定是知明哥儿知道了棠姐儿的事,特地快马加鞭赶下来的。

否则侯府都还没有递消息下来,知明哥儿这么快就到了。

不过既然知明哥儿下来了,作为祖母的冯老安人,总还是要寒暄几句,关心关心他。

“知明哥儿,前些子你祖母就喊人递了消息给我,说你这个小子,在家里面待不住,几次嚷嚷地要下来瞧你棠儿妹妹,又不是你母亲喊了仆人拉着,只怕你小子早就下来了。如今下来瞧见了你棠儿妹妹,可知足了”

冯老安人说着话,边早已有机灵的丫鬟,递了几道精致的小点上去,摆在了姜知明旁的高几上。

姜知明望了边的顾玉棠一眼,随后回道:“二,孙儿不知足。棠儿如今还病着,这叫孙儿如何知足若是能把暗中谋害棠儿的真凶绳之以法,那孙儿才是真正地知足呢。”

被姜知明这么一说,当时就搅得冯老安人不知该说什么。想必知明哥儿心底里也在记恨她,没有把齐氏那厮处置妥当吧

可若是真的按着他们的意思,把齐氏送进了官府衙门,那么二房在朋普的脸面,只怕真的只能去二里地外去捡了。为着二房在朋普许多世家面前的脸面着想,冯老安人还是回了句。

“知明哥儿,二知道你心里头有气,责怪祖母处事不公,没有把那齐氏绳之以法。但那齐氏做的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至于送交官府查办吧”

听着冯老安人的话里头,一味拿了为着顾家的脸面做借口,想要为齐氏开脱,可哪里有那么容易

齐氏害了红姨娘腹中的孩子,二房第二个孩子,红姨娘和顾礼华还没有找齐氏算账,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了她

只怕就算她不来这一趟,不论冯老安人说什么,顾礼华都是听不进去的,都是要把齐氏送去官府的。

只不过把齐氏就这样送去官府,确实太便宜她了,总不能第一天他们把齐氏送进去,第二天冯程就花了银子,把她从官府里头捞出来。这样把齐氏送进官府,还有何意义

顾玉棠心中想定了主意,对着旁坐着的顾礼华就道:“六叔父的意思是想要把齐夫人送去官府里,冯祖母的意思则是想要把齐氏继续留在府里。

只是齐夫人毕竟害了红姨娘腹中孩子,若是继续把齐夫人留在府里的话,只怕红姨娘不大乐意吧再者若是红姨娘追究起齐夫人来,只怕也不肯就此放过她吧”

冯老安人听着顾玉棠的这些话,面上一下子既变得凝重起来,难不成棠姐儿是受了六郎的嘱托,过来做说客,游说她的

“那依棠姐儿的意思,该如何处置齐氏,才是最恰当适宜的”

“冯祖母要我说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便是,齐氏绝不能轻饶了,先不论她买通了熬粥的厨娘,意图毒死我这件事。

仅凭她买通了瑞月院伺候的厨娘,在红姨娘代吃食里头做了手脚,害得红姨娘胎动小产,这件事上,就可以把齐氏打死拖出去。”顾玉棠说着,在一旁听着的冯老安人脸上的表,越发难看起来。

“棠姐儿,齐氏毕竟是我的侄儿媳妇,若是就这样打死拖出去,我顾家成什么样的人家了便是那再不知礼数的人家,也不会把客居的客人,打死赶出去的吧

且把人打死拖出去,若是冯家和齐家责怪下来,我们家岂不是要去吃官司”冯老安人一通话,把别人想到的,没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为的就是想要否决了顾玉棠这个主意,把齐氏打死,拖出去,这件事她实在是做不出来。

顾礼华一直没说话,似乎是在等着顾玉棠帮他说话。不过既然他不说话,那她就再帮他说几句,替他处置了那齐氏。

“既然冯祖母不愿把齐夫人打死拖出去,又不愿六叔父把齐夫人送去官府衙门,那么齐夫人便只有一个去处了冯家!”

“齐夫人既是嫁去冯家的,如今在二房客居这些子,只怕是该回程了吧若是冯祖母觉得自己写信回冯家,让冯家来带齐氏回去,不大妥当的话,不如就交给六叔父。让六叔父来安排送齐氏回去”

顾玉棠话罢,向着旁的姜知明使了几个眼神,让姜知明来附和她几句。

懂了顾玉棠的意思,姜知明笑了笑,就随声附和几句。

“二,您不愿听六叔父的法子,就听听棠儿的法子。棠儿的法子虽说不上妥当,但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把齐氏送回冯家,只怕比送去官府衙门,要好得多吧”

一旁的顾礼华在观望,观察着冯老安人的反应。顾玉棠的法子,的确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是就这样把齐氏毫发无损地送回冯家,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齐氏可是害了他的一个孩子,他可不愿意就这么把她送回冯家,怎么说也得给她些教训才是。

但为着让冯老安人尽快答应下来,顾礼华还是同意了顾玉棠的法子。

“母亲,既然您老舍不得让齐氏去官府衙门的话,就尽快喊人去冯家,把齐氏给我带走。憋急需留在府里,祸害府里的其他人。”

见顾玉棠,姜知明,顾礼华三人一前一后说了这许多,就算冯老安人还是一心想坚持,也坚持不下去了,只好同意了顾礼华的法子。

暗自叹了几口气,就转过对着旁的燕吩咐道:“燕,去和冯程少爷说一声,让他尽快带着齐氏回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处置齐氏(三)

后罩房的柴房里头,齐氏被人五花大绑丢在了草堆上,屋外还有几个满脸横,一看就很棘手的婆子看着。

这些个婆子都是顾礼华从外头请进来,专门对付像齐氏这样撬不开嘴,什么也不肯明说的妇人。且顾礼华已经吩咐她们了,不许放任何人进来探望齐氏,包括冯程。

冯程几次想使了银子进去看齐氏一眼,那些个婆子硬是没敢收下冯程的银子,也不放放她进去。

虎哥儿在冯程的怀里昏昏睡,看着怀中年幼的虎哥儿。冯程满脸的忧心,若是姑母保不住小齐,听了六表兄的话,想要把小齐往县衙里头送,那小齐的下半辈子就完了。

不仅回到府里,母亲会不喜她,指不定连带着虎哥儿,也会被人说是犯人所生之子。

这个时候,燕得了冯老安人的吩咐,带了几个丫鬟,就往着柴房这边过来了。

冯程才看见燕走在长廊上,赶忙就迎了过去,开口就问道:“燕姑娘,我姑姑是什么意思她老人家打算如何处置小齐”

燕四下打量一番,见长廊里头没有外人,这才回道:“冯程少爷,老夫人的意思是不想齐夫人被老爷送去县衙,但老爷已经知会了衙门的人,不把齐夫人送去县衙是不成的。

所幸三姑娘不计前嫌,为着齐夫人说了几句话,说不把齐夫人送去衙门也成,就送回冯家,由大太太发落。”

冯程听着燕那番话,似乎是琢磨出了什么。

燕话中说,是棠姐儿那丫头的主意,把小齐送回冯家,由母亲发落

可若是真的把小齐送回冯家,母亲一向不喜小齐,若是母亲知道小齐犯了这些事,只怕是不会轻饶她了若是母亲下了狠心,叫自己休了小齐可怎么办

这个法子,比把小齐送去衙门还狠,若是把小齐送去了衙门,他喊人买通了关系,第二天就可以把小齐从衙门里头捞出来,并且毫发无损。

若是真的把小齐送回冯家,他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个什么来了。

冯程心里想了一通,终究是觉得这个法子不大妥当,又问了句。

“燕姑娘,难不成就只有把小齐送回冯家这一个法子了吗”

见冯程一副迟疑的模样,燕只得把冯老安人的原话,告诉了冯程。

“冯程少爷,不是我们家老夫人不保齐夫人,只是齐夫人毕竟害得红姨娘没了腹中孩子,如今老爷和红姨娘没追究起来,如今你们就应该庆幸了。且三姑娘没追究齐夫人,还帮着齐夫人出主意,你们就应该去谢谢她了。”

燕话罢,就朝着守在柴房门口的几个婆子说了声冯老安人的主意,婆子们得了吩咐,当即就打开门,把齐氏从屋外提了出来。

不过仍旧是五花大绑,没敢给齐氏松绑,是顾礼华吩咐她们绑上的。既然冯老安人的话里,没有让她们几个松绑,就是想要把齐氏五花大绑地送回冯家。

把齐氏送回了冯家,若是冯家大太太瞧见了齐氏这副模样,指不定该气成什么样了

且那冯家大太太,还是冯程的母亲,和齐氏一向不和,只怕有的是苦头叫她吃。

堂屋里头,顾玉棠和姜知明坐在林氏的边,陪着林氏一起用晚饭。

自从二房出了厨娘被人买通,在主子的饭菜里做手脚的事后,整个二房用的厨娘,就换了一大半。

就连堂屋的厨娘,也都被顾礼华换了。从城里的酒馆里,请了几个烧得一手好菜的厨娘回来。

因着最近林氏礼佛,所以林氏的饭菜,就没有沾上荤腥。

厨娘做的是清炒韭芽,辣黄瓜,清蒸竹笋丝,白菜煮豆腐,清一色的素菜,不过林氏担心顾玉棠和姜知明吃不惯这么多的素材,就吩咐厨娘又做了一道红烧里脊和醋溜鱼上来。

梁嬷嬷站在林氏后布菜,一边为林氏夹着菜,一边又道。

“老夫人,方才送饭的时候,二门上的康婆子往咱们这里走了一遭,说是冯老安人已经喊了二门上的婆子备好了马车,马上就要送着齐氏回去了。不过看着齐氏那模样,怕是不愿就这样回了冯家。”

“梁嬷嬷,冯家大太太一向不喜齐氏。齐氏就是为着这个,才在二房客居了这些子的,若是把她就这样送了回去,冯家大太太又晓得了她做的这些事,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就放过她了。少不得让她掉一层皮。”

顾玉棠一想到那齐氏竟然忘恩负义,买通了厨娘,在她的粥里头做了手脚,想要夺她命,她就来气。

如今齐氏能得到她应有的处罚,她求之不得。

阿华一想到齐氏那副抵死不认的模样,放下了手中拿着的筷子,就道。

“齐氏那厮应有此报,姑娘和她无仇无怨,她竟然想要除掉姑娘。要不是奴婢及时发现了姑娘的异样,急忙请了大夫,只怕姑娘已经被她害了。”

阿华上一句说完,下一句就脱口而出。

“姑娘不知道,齐氏那厮为了不让大夫来给您医治,提前一天就用银子收买了惠民药局里头的大夫,说第二无论如何都不许来府里,为咱们府里的人瞧病。要不是还有一家张氏医馆的大夫没有被收买,说不定姑娘现在都……”

阿华想要把话说完,却被姜知明一下子就打断了。

“阿华,你这丫头,休要胡说!如今你家姑娘不是好好地活着吗?再说了,你家姑娘福大命大,我都还没有把她迎娶回去,她是不会死的!”

姜知明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顾玉棠这边望了过来,当即就把顾玉棠看得脸色微红,低下头去。

“姜知明,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谁说要嫁给你了我可没有说!”

见顾玉棠脸上泛起了微红,姜知明越发凑近起来,离顾玉棠的眉眼只有一拳的距离,随后用着几乎只有她能够听见的声音,淡淡来了一句。

“棠儿,你以为你还能嫁给谁呢?谁还会愿意来娶你”

坐在对面的林氏看着顾玉棠和姜知明越发亲密的模样,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在提醒他们。

“棠姐儿,知明哥儿,吃饭,吃菜。要是再不吃,待会就凉了。”

被林氏的轻咳声一下,姜知明和顾玉棠马上坐直了子,顾玉棠先姜知明一步回道:“祖母,孙女晓得了,若是祖母没什么事要吩咐的话,孙女用过晚饭,就要回东厢去了。大寒和冬至都还在东厢里头,等着我回去呢。”

林氏没说话,不过确是默许了。

用过晚饭后,林氏就吩咐了梁嬷嬷送着顾玉棠和姜知明回了东西厢房。

瑞月院里,红姨娘靠在后的软榻上,手中拿了方绣了荔枝樱桃的粉色绣帕,掩着面,一阵又一阵的哭泣,顾礼华坐在她的边,却不知从何劝起,只能由着红姨娘一直啜泣。

“老爷,您就这么容易就放过害我们孩儿的齐氏了不为着咱们孩子报仇了康儿还那么小,才五个月大,就从我肚子没了,没了……”

坐在红姨娘旁的顾礼华看着她哭得越发起劲,心里烦躁得不得了,当即就对着红姨娘屋里伺候的丫鬟嘱咐道。

“好好看住你家夫人,若是把她放出去,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我拿你们这些个边伺候的丫鬟婆子是问。”

吩咐了红姨娘屋里伺候的丫鬟,顾礼华甩了甩衣袖,当即就出了瑞月院,往着堂屋那边去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处置齐氏(四)

用过晚饭后,梁嬷嬷就吩咐廊下伺候的丫鬟,掌起了灯,放下了悬在廊下的竹帘,挡住了外头一阵阵往屋子里刮的风。

林氏靠在暖阁里的罗汉榻上,梁嬷嬷拿了一灰色的羊绒毛毯,盖在了林氏的上,随后抱怨了几句。

“都这个时候,六老爷还喊了丫头过来报信,说是想要亲自见见您老人家,有几件重要的事想要和您商量,却又不说明白到底想要和老夫人您商量什么,和咱们又打起了哑迷。”

听着梁嬷嬷的抱怨,林氏并不在意,而是转过头望向了坐在竹椅上手中拿了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的顾玉棠,轻飘飘就问了几句。

“棠姐儿,你且说说,你六叔父亲自过来这一趟,到底想要和祖母商量什么”

顾玉棠听到林氏问她话,问得又是事关顾礼华的问题,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往着外头瞧了一眼,就回道。

“六叔父还能为着谁过来呢自然是为着那红姨娘,怕是来向祖母讨了覃大夫下来,单独为红姨娘调养子的吧

红姨娘胎动小产,那个孩子没能保住,怕是伤及了根本,这朋普的妇科大夫,又寥寥无几,唯有请了覃大夫下来。”

林氏听着顾玉棠这么说,确实有几分道理。听说那红姨娘自从小产过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整不是哭就是哭的,哭得眼圈得泛红了,却还是停不住。

“你说你六叔父是为着红姨娘过来的,可我瞧着,他不单单只是为着那红姨娘过来的。说不准还有旁的事,打算相求与我呢?”

听着林氏的话,顾玉棠揣摩出了她话里头的意思。

“祖母的意思是想说,六叔父还打算为着齐氏的事看来他是不准备放过齐氏,是要下杀手了。我听说,送齐氏出府之前,他把二门上的婆子都喊去瑞月院,千叮咛万嘱咐了一遍。”

一直坐在顾玉棠旁,不做声的姜知明听着顾玉棠这样说,忽然道。

“只怕不是他不想放过齐氏,而是那红姨娘,不愿就这样放了齐氏。齐氏害了红姨娘腹中孩子,试问有哪一个做母亲的,能甘心害自己孩子的凶手逍遥法外呢?”

顾玉棠在一旁听着姜知明这样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就笑道:“没想到你一个男的,没怀胎十月过,还知道了做母亲的感觉红姨娘是不会放过齐氏的,还有冯老安人。”

这边的堂屋在商量着此事,那边的后罩房,冯老安人特地把燕拉到了里屋,单独商量此事。

屏退了里屋里头伺候的丫鬟,又吩咐了几个忠心的仆妇守在了院门口,冯老安人这才敢问道:“燕,我不是听说老爷已经买通了二门上的婆子,准备在齐氏回程的半路上,把她就地解决了,不知可有此事”

“禀老夫人,老爷的确买通了那些个婆子,准备在半道上就把齐氏给处置了,只是冯程少爷随车,奴婢想着那些个婆子应该不敢动手。所以老爷必定留了后招,准备把冯程少爷一起处理了。”

燕一边注意着屋外的动静,一边又小心谨慎地回道。

“齐氏死了不打紧,若是冯程就这样死了,只怕冯家起了疑心,到时候追查起来,连咱们也脱不了干系。喊人骑匹快马,去告诉冯程,就说有人想要半路上劫杀他们,冯程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冯老安人说着,转过去了屋里,从博古架上取了一个匣子下来,用钥匙打开了锁,把匣子里头摆着的银票递到了燕手里。

“这里有五百两银票,怎么着也该够他们两个吃喝了。只一点,你交到他们两个手里的时候,告诫他们,让他们省着点花。

冯家他们铁定是回不去了,即便是回去了,依尤氏那个子,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小齐的。让他们在城外买块地自己过活去吧!”

燕接过了冯老安人递过来的五百两银票,为着老夫人和老爷的母子之,她还是有必要提醒一句老夫人的。

“老夫人,若是老爷知道了老夫人您为着齐氏和冯程少爷做了这许多,只怕会越发地记恨您呀!再说了,齐氏做了这些个见不得光的事,若是就这样死了,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燕话还没有说完,冯老安人就一个巴掌甩到了她的脸上,生生在她的左脸上,打出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燕,你胡说什么呢?即便是齐氏再不是,也是程儿明媒正娶回来的媳妇,我疼着程儿,自然也疼着她。虎哥儿还是冯家的第一个重孙,若是离了生母的教养,那可怎么办”

冯老安人心里想着燕那番话,一股一股的火气就冒了上来,燕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什么时候轮的着来教训她们这些个主人家来了

燕自知自己方才失言,迅速跪了下来,为自己辩解了几句。

“老夫人,奴婢心里一心一意为着您着想呀!您和老爷,就为着齐氏这档子事,吵了多少次了。奴婢担心晟哥儿为此受了影响,已经吩咐了丫鬟,把晟哥儿带去别院居住了。”

燕解释了一通,可冯老安人压根就没有听进去,燕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起离开了瑞月院,嘱咐了屋里伺候的婆子,要亲眼看着燕把银子交到齐氏和冯程的手上。

堂屋这边,顾礼华已经过来了。如顾玉棠所猜测的一样,顾礼华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请了林氏把覃大夫再次请下来。

“大伯母,您也知道,红梅自从没了孩子,就一直郁郁寡欢。大夫说了,红梅此次小产,已经伤了根本,若是想要有孕,需得好好调理一番。

可您也知道,朋普就这芝麻大的地方,哪里能有什么专治妇科的大夫侄儿还是想要来请了大伯母,把覃大夫再次请下来,为红梅调理体。”

顾礼华的话说了一通,为的就是说动林氏,请了覃大夫下来。

林氏也不是不答应,只是覃大夫刚被她喊人送回了正定,若是再喊人请下来,只怕舟车劳顿,到时候也不能好好调养红姨娘的子。

只是她实在不好得开口,就朝着边坐着的顾玉棠使了个眼色。

第三百五十七章 澄江风云(一)

澄江,青鱼巷顾宅。

澄园里,顾大太太杨氏喊了府里的几个管家主事,一起到了花厅里头,商量着准备接林氏和顾玉棠回来的事宜。

前些子顾二太太梁氏忙着张罗着顾玉成和海家姑娘的婚事,就一直没歇下来,好不容易歇下来了,梁氏就把荟园的大小事交到新媳海氏手中。

如今临近小年夜,再加上林氏和顾玉棠即将回程,不知是让林氏住在荟园还是住在澄园,海氏心中实在拿不定主意,所以就打算来了澄园的花厅,问过了杨氏后,再做安排。

杨氏嘱咐了婆子几句,蝉在屋外守着,就见顾玉成拉着新媳海氏的手,朝着花厅这边走了过来。

才大婚不久,所以海氏上所着的,还是件大红色遍地金的杭绸褙子,上头是苏绣的功底,绣了几只戏水的鸳鸯。

梳了个极其平整的圆髻,发上簪了几支烧蓝的蝴蝶簪子和几支玉质温润,透亮的翠玉簪子,耳上坠了个金镶玉的耳坠。

海氏的举止很是得体,逢人都是带着几分淡淡的浅笑,很有规矩,一看就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大家闺秀。

顾玉成拉着海氏的手,向着杨氏行礼问安后,把海氏安置在一旁的竹椅上,顾玉成亲自走到杨氏边,才道。

“大伯母,我母亲前些子张罗我和软玉的婚事,已经累倒了,今早我带着软玉过去请安的时候,母亲还和我哼了两句,说这些子小长房,让软玉管着。

只是软玉第一次管家,马上就是小年夜了,手中的事千头万绪的,她没办法了,我才带着她过来请教您。”

顾玉成在和杨氏说话的时候,海氏一直在打量着花厅里头的陈设,心中暗暗道:顾大太太杨氏不愧是出陆良卫杨家的姑娘,连着花厅里头的陈设,都布置得很是得当,没有过多的奢靡,也没有过分的朴素。

顺着顾玉成手指的方向,杨氏看了一眼坐在底下竹椅上头的海氏,迅速转过头来,对着边坐着的顾玉成缓缓回道。

“玉成哥儿,既然你母亲说累了,让海氏出来管家,也不是不成。你母亲cāo)持了荟园那么多年,如今有了媳妇,自然是该媳妇来cāo)持了,只是海氏入门时间尚浅,一切还得学得练。”

听着杨氏这番话,就是同意海氏在她这里学管家了

顾玉成不敢确定,还是又问了遍,“大伯母的意思,可是许软玉在您院里,跟着您一起学管家了”

杨氏没说话,反而是杨氏旁的蝉,代杨氏回了句。

“大公子,大太太的意思,已经很明了。既然您都把大夫人都带过来了,难不成我家太太,还能让您领回去不成

只是一点,此事您需和二太太商量过后,她老人家同意了,我家大太太才能放心叫大夫人管家。”

蝉这么说,不过是想要顾玉成在梁氏面前说一下。免得到时候顾玉成把海氏送到澄园来学管家了,到时候梁氏在荟园找起人来,找不到人,大发雷霆起来,那可就不好了。

顾玉成也明白蝉话里头的意思,还没有回过头和海氏商量,立刻就回道。

“蝉姑娘的意思,玉成还是懂的。把软玉送到大伯母这边学管家,此事我已经和母亲报备过来,母亲诺了,我才敢把软玉送到大伯母院里来。”

话罢,顾玉成转过头交代了海氏几句,就带着随行的小厮,出了小花厅。

见顾玉成走后,海氏终于敢往前坐近几步,坐到了杨氏的边,带着笑颜问了句,“大伯母,劳您费心了,这些子软玉就留在您边,请您交我管家的法子。”

杨氏看着眉眼恭顺的海氏,就知道她定是个软子好拿捏的人,这样的人做了梁氏的儿媳,只怕后还有得苦受。

自己能教教她,让她少受梁氏的苦,也是好的。

杨氏心中这样想,就回道:“海氏,你可知道你婆母为什么想要让你来我这里学管家吗?”

海氏心中一愣,不是顾玉成的意思吗?怎么又变成是梁氏的意思了

且不是梁氏自己卧病在,不便起管家,才把管家大权交到她手上的吗?

“大伯母,不是玉成想要软玉留在您院里,跟着您一起学管家吗?怎么又变成母亲的意思了”海氏心中还是不解,就问了句。

“海氏,若不是你婆母提前和我打过招呼了,我怎么会同意这个时候,把你送到我院里来学管家

马上就是小年夜了,到时候各地的庄头都会带了一年的账册进府,查帐,登记在册,我忙这些事都忙不过来,哪里闲功夫教你”

看着海氏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杨氏还是和她说了,把她送过来学管家是梁氏的意思。

海氏听着杨氏这么说,发现可能连顾玉成都不知道,这是梁氏的意思,让她留在杨氏这里学管家的。

可到底她已经到了这里,还是好好管家得好。

“大伯母,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软玉就好好跟在您边,好好学管家吧!”

看着海氏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杨氏不想就这么放在她边,还是让底下伺候的管事婆子把她带下去,先跟着府里的管事婆子。熟悉了府中的人事,到时候学起来,也就得心应手的多了。

杨氏向着边的蝉使了个眼神,蝉当即就明白了杨氏的意思,喊了外头侯着的婆子进了花厅,让婆子带着海氏下去,先熟悉了府中的人事。

婆子带着海氏下去后,蝉又继续回到了林氏的边,接过了茶水房丫头递上来的茶盏和茶点,蝉摆在了杨氏旁黄杨木雕花的高几上,随后屏退了花厅里头伺候的其他丫头,留了几个体己堪用的丫鬟看住了屋门,这才回道。

“太太,我瞧着二太太把海氏送到您边,只怕是想要为难您!她前些子不过cāo)劳了几,还都是秦妈妈在她边照应着,她自己出了多大的力,怎么如今就躺在榻上,起不来了呢?

海氏是小长房的媳妇,入门还没到几,就这么着急让人家学管家,若是让外头不知这些事的人听去了,还以为咱们顾家苛待新媳呢。”蝉在杨氏边,唠唠叨叨说了半晌。

杨氏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捧着手中的茶盏,慢慢悠悠喝了半晌,才回道。

“我自然知道这是梁氏有意来为难我,她自己不一样教媳妇,竟让我帮她教媳妇!要不是看着玉成哥儿一直照料玉里的份上,我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帮着梁氏教媳妇”

听着杨氏这样说,蝉心中想了主意,就道:“太太,要不要奴婢去和陈妈妈说说,把海氏留在她屋里算了,让陈妈妈一个人教导海氏,这样也省得来麻烦太太,太太也能落得个清静。”

“我边从来就没有清静过,既然梁氏都把人送过来了,哪里有交给底下伺候的婆子,让婆子帮着代为教导的道理你去和陈婆子说说,带着海氏熟悉了府里的人事后,还是把海氏送到我这里,你可明白了”

杨氏生怕蝉不照着她的吩咐做,特地又提醒了句。

“太太既然吩咐下来了,那奴婢还是照着您吩咐下来的做吧!只是您又要忙着府里的大事小事,又要安排接见底下庄户们的事,只怕是抽不出来教海氏管家,还是让陈婆子帮帮您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 澄江风云(二)

蝉话音刚落,招手就唤来了一个屋里伺候的小丫鬟,吩咐了丫鬟几句,就让丫鬟去找了陈婆子了。

既然蝉都喊人下去吩咐陈婆子了,就算是杨氏还想要说点什么,也是说不了什么了。

只能问了蝉去安排了林氏和顾玉棠在仙元观住一夜的事。

“蝉,可喊人去仙元观知会张大天师一声了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把老夫人和棠姐儿安排在哪个院子”

听着杨氏提及了给林老夫人和三姑娘在仙元观安排住处的时候,蝉这才想起来。

前些子杨氏特地请了梁氏过来,就是为了商量这档子事的,已经说定了,让梁氏去仙元观住着,准备接林老夫人和三姑娘回来。

只是林氏一直忙着筹备玉成哥儿的婚事,哪里能抽得出时间出来,去仙元观为林老夫人和三姑娘安排住处。为此,这件事耽搁了许久,今杨氏突然想起来,就问了几句。

“太太,奴婢已经吩咐了丫鬟去仙元观,问过张大天师的意思了,天师说,这几就喊了仙元观的女冠来府里,告诉太太相关事宜。”

蝉话罢,就听见外头有婆子粗壮的声音响起。

“大太太,仙元观的女冠来了,说是奉了张大天师的命,来告知大太太事宜的。”

蝉自己也没有料到,那女冠来得竟然那么快,真是出乎意料。

“既然是仙元观过来了,进城舟车劳顿,还是快些请进来吧!莫要让道长久等了!”

得了杨氏吩咐,蝉出了花厅,就把那女冠请了进来。

“杨大太太,贫道是奉了师傅之命,下来走这一遭的。师傅常说,与杨家是故交,与杨老夫人,更是故人。既然是杨大太太吩咐观里的事,师傅已经吩咐了我们,为顾家老夫人和三姑娘,备好了禅房。”

那女冠约摸十七八岁的年纪,语气却是老成得很。看样子,她是在张大天师边侍奉了很多年的。

“既然观里已经备好,那就省得我专门安排丫鬟婆子,去观里准备了。一切都要麻烦天师了,请小道长代妾,向天师问声好。”

杨氏说着,吩咐蝉从匣子里头拿出了一百两银票正要赏给那个前来递消息的女冠。

那女冠却没有收下,反而回道。

“杨大太太,师傅与杨家有缘,与杨老夫人更是多年的故交,师傅吩咐我来顾家这一趟,不是来向夫人讨要赏银的。若是大太太实在是有那个心,不如喊丫鬟拿了银子,捐在观里的功德箱里,这也算得上是行善积德了。”

那女冠话音刚落,从上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杨氏手里。

“大太太,这封信是杨老夫人托了我家师傅,特地嘱咐我,让我带过来顾家的,并且指名道姓要交到大太太的手上。太太不妨打开来瞧瞧。”那女冠说着,就把那封信,递到了杨氏手里。

杨氏接过信,匆匆看了几眼,的确是母亲写给她的信,信中提及了对她的关心,还有姜知明和顾玉棠两个人的婚事。

杨家大老爷和大太太回到陆良卫后,就和杨家老夫人说了几句杨氏的近况,杨家老夫人思子心切,自然是亲自写了一封信,通过了仙元观,递到了杨氏手中。

“小道长,代我向张大天师问声好,就说我谢谢她。”杨氏话音刚落,转过头就吩咐了蝉,让蝉带着那女冠出了花厅。

隔壁的荟园里,暖居,是梁氏的住处。

梁氏歪靠在后的罗汉榻上,边摆了几厚厚的锦被,屋里摆上了炭盆和架起了银吊子,银吊子上头还熬着梁氏要喝的药。

猛烈地咳嗽了一阵,梁氏接过了秦妈妈递上来的药汤,一口气把那黑瓷碗中的褐色汤药喝得干干净净,把药碗递给了边伺候的小丫鬟,这才问了几句。

“听说玉成哥儿已经把海氏送去杨氏哪里了杨氏是什么意思,有没有留下海氏”

递了一块淡粉色的方巾上去,梁氏接过了方巾,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药渍,听着一旁的秦妈妈回话。

“太太,大太太自然是留下了海氏,已经吩咐了蝉,让蝉把海氏带去了陈婆子那里,让海氏跟着陈婆子,先熟悉熟悉几天府中的人事。”

“陈婆子可是杨氏管家的时候,她的左膀右臂。不仅是澄园那边的管事婆子,还在前院当过差,连老夫人,都很看重陈婆子。让陈婆子教海氏管家,想来应该是能学到些东西的。”

梁氏嘴上淡淡地说着,脸上却泛起了波澜,似乎早就打定了什么主意一样。

一旁的秦妈妈不知道梁氏心里是什么意思,就问了句。

“太太,海氏终究是玉成哥儿的媳妇,咱们小长房的大夫人,就这样送去大太太边学管家,若是不知道内的人瞧见了,可能会说您苛待新媳呢!

新媳进府还不到半个月,就被指去了别院学管家,于理,始终是说不过去呀!”

“秦妈妈,照你这么说,是我让海氏去澄园跟着杨氏一起学管家的”梁氏听着秦妈妈说了一通,以为她不知道自己的主意,就反问了句。

是顾玉成带着海氏去了澄园,让杨氏教海氏管家的,并不是她让海氏去澄园的。

她只不过推说了一句,自己卧病在,顾玉成就来向她说,让海氏代为管家几,既然顾玉成都那样主动提出来了,也好过自己亲自带着海氏过去说。

被梁氏反问了一句,秦妈妈当即就明白了梁氏的用意。

“太太的意思是把大夫人指到大太太院里学管家,一来是做了大太太边的眼线,帮着我们打听大太太屋里的事,二来把大夫人送过去了,是去给大太太添堵,找麻烦的,不知奴婢说的,是否就是太太的意思”

听着秦妈妈在一边自顾自地说了这许多,连梁氏都觉得她聒噪,亏得秦妈妈还在她边,陪着她这么多年,怎么什么也没有学进去

若是想要打探杨氏屋里的消息,她大可以安插个丫鬟婆子进去,也省得这样大费周章,特地喊了顾玉成,带着海氏火过去的。

第三百五十九章 澄江风云(三)

“秦妈妈,把海氏留在杨氏院里学管家,我自有我的用处,这几你就老老实实地守好院子,莫要让闲杂人等进进出出就是。”

梁氏话罢,朝着边站着的秦妈妈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

秦妈妈得了梁氏的意思,正要出去的时候,想起了今仙元观有女冠进府见大太太的事,以为梁氏还不知道,就禀道。

“太太,听说今天仙元观差人过来了,是个女冠,听说还是张大天师的女弟子,专程过来拜会大太太的。”

“仙元观差人过来了,还是张大天师的女弟子去见杨氏做什么,可叫人打听清楚了”梁氏手中捧着盏冒着茶香的茶盏,轻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茶香就慢慢飘了出来。

“回太太的话,老奴已经差人过去打听了,只是在小花厅里头伺候的,毕竟不是咱们安插进去的人,若是想要打听清楚那女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只怕是还有一定的难度呀!”

秦妈妈是这样解释道,毕竟澄园那边都是大长房的人,若是她们请了个人过来这边问话,岂不是叫杨氏生疑

“既然澄园里头咱们安插进去的人少,又打听不出什么,就喊人把那女冠请到家里来,我好好问问她。”梁氏话音刚落,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把茶盏摆在了一旁的高几上,就对着秦妈妈吩咐了几句。

“秦妈妈,你去隔壁院好好看看,把那女冠请过来,就说老太爷的牌位供奉在仙元观这么多年,可喊人每月定时去收拾打扫

还有就是,请她过来,我想要问问她,在仙元观里头供奉一盏海灯,需要多少银子”

梁氏刚吩咐完,秦妈妈得了梁氏的吩咐,就去澄园请那女冠过来了。

半晌之后,秦妈妈就带着个手持拂尘,发髻上头簪了一个青玉冠的女冠过来,因着梁氏是出金陵的梁王府,是皇亲国戚,所以那女冠对着梁氏行了大礼。

而方才在澄园的时候,那女冠对杨氏行的是中礼,虽说两者都是行礼,但还是有很大的不一样的。

“听说小道长是在张大天师的得意门生,张大天师闭关修行多年,仙元观中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小道长一人所掌。

我还听说了,张大天师有意把天师之位传给你的师妹,仙元观的张小天师,而不是小道长你,不知我说的可对”

梁氏说着话,秦妈妈已经喊了茶水房伺候的丫头把茶点和茶盏都摆在了那女冠旁的黄花梨木的小几上。

听着梁氏说了这些,那女冠似乎不为所动,捧起了小几上头摆着的茶盏,掀开茶盖,轻轻闻了闻,是上好的衡山玉露。这样的茶,需得用每清晨,牡丹花叶上的露水来煮,才是最清甜的。

那女冠仅仅只尝了一口,手中依旧持着那把带了些年代的拂尘,回了梁氏方才那些话。

“都说顾家二太太梁氏消息灵通,如今一见,果然属实。

只不过方才太太喊婆子来请贫道过来的时候,问的是顾家老太爷在五松园的牌位,和想要为家中的故人,请一盏长明海灯。如今却问起了贫道的师傅,师妹,不知二太太所言是想做什么?”

梁氏也装作没听懂那女冠方才这番话一样,笑着就回道:“小道长言重了,我不过随口一提,谁料小道长还当真了呢?不过我家老太爷在仙元观的牌位,我们家这么多年一直没人去打理,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那女冠面上仍旧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既然梁氏不向她道明请她过来的用意,那她也不必和梁氏多做纠缠。

“二太太,顾家老太爷在仙元观五松园的牌位,大太太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喊府里的丫头婆子过去打扫的,难不成大太太没和二太太说吗?

再说了,五松园是仙元观的地,平时也没人进去打扰,想必还是很安静的。”

既然那个女冠回了老太爷牌位之事,那么她再找旁的事,来问问她。

梁氏心中想了一番后,继续道:“小道长,听说仙元观可以供奉祈福的长明海灯,我家玉成哥儿和她媳妇刚成亲不久,我想为我家玉成哥儿和她媳妇供奉两盏祈福的长明海灯,不知供奉多少才合适”

“既然是贵公子和夫人的欺负海灯的话,可以供奉在海灯阁里头,贫道虽是负责观中的大小事务,但也只是涉及三大。

旁的宇,自有我家师妹负责,若是二太太真的想要诚心诚意为贵公子和夫人供奉祈福海灯,不如去观里问问。”

那女冠这样说,摆明了就是不想再和梁氏纠缠下去。

谁知道梁氏像是听不懂那女冠话里头的意思一样,有继续装模作样地问了几句。

“小道长,若是现在我差人去仙元观,路途遥远,只怕人还没有到仙元观,天色已经黑了,那个时候赶路也不安全。

小道长在仙元观住了这么多年,想必对观中的事了如指掌,不如还是请小道长告诉我吧!我好吩咐下去底下的丫鬟。”梁氏说着,亲自把面前摆着的一道茶点,递到了那女冠面前的小几上。

小碟碰撞到小几,发出了一声不小的声响。

听着梁氏方才说的那些话,那个女冠也察觉出来,梁氏不是想要问这些问题,而是想要借着这些问题,问旁的罢了。

自己先前是从澄园那边过来的,一直听说这顾家大太太杨氏和二太太梁氏,一向是个面和心不和的一对人物。

如今梁氏喊了妈妈请她过来,只怕是别有用心,想要知道旁的吧

她还要回去仙元观复命,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来陪着眼前的梁氏打哑迷,当即就道。

“二太太,明人不说暗话,您让您边这位秦妈妈把贫道从澄园请过来,不是想要问这些废话的吧二太太想问什么,只要是贫道知道的,贫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着那女冠终于肯说,梁氏立马就回道。

“小道长是个爽快人,既然小道长这样说,那妾就问了。方才小道长是从澄园出来的,不知大太太吩咐了小道长什么,和小道长说了什么

小道长过去,又是做什么的”

梁氏这些话,恐怕才是真心话吧她心里想要对自己所说的,但她毕竟是奉了师傅的命过来的,来给顾家大太太带信的。

若是因着自己和眼前这位顾家二太太多说了几句,到时候把自己卷入到了顾家的这些斗争中,只怕师傅听了,也是会责怪自己的

再说了,师傅与陆良卫的顾家,才是多年的故交。至于眼前的顾家,不过就是仙元观普普通通一香客罢了。

那女冠面上仍旧是淡淡的表,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没有受面前梁氏的影响。

“二太太问的,请恕贫道不能相告。贫道是奉师傅的命令来的,见的人也只是大太太一人罢了,若不是二太太嘱咐了妈妈请贫道过来,贫道是绝不会过来的。

且二太太想要知道的,正是师傅叮嘱贫道,不许贫道说出去的。师命难违,还请二太太恕罪!”

那女冠话音刚落,起就要出去,却被边的秦妈妈给拦住了,拦在了屋门前,还有几个屋里伺候的丫鬟,也机警地退到了屋门前。

“二太太,您这是做什么?贫道是从仙元观出来的,难不成您想要把贫道扣在这里不成”

仙元观是云南许多世家共同供奉的道观,而顾家,不过是供奉仙元观的这些世家中的一个罢了。

若是梁氏真的敢把那个女冠扣押到府里,到时候仙元观的人追究起来,只怕就没有那么脱了。

秦妈妈仍旧是守在屋门前,不许那个女冠出去。

她是奉梁氏的命令行事的,只要梁氏下令让她放了那个女冠出去,她自然是会放的。但梁氏如今一言不发,她也不好得放了那个女冠出去。

“小道长,您也是知道我的。妾出金陵的宁王府,和宫里也说得上话。虽说你仙元观受了许多世家的供奉,但若是我把你扣押在这里,到时候仙元观派人来找,我慌称你没有来过,难不成仙元观还能到我的府里搜查不成”

梁氏一脸平静地往着眼前那女冠,似乎是想要等待那个女冠的回话。

“二太太,您这样做,难不成就不怕得罪了官府吗?仙元观也是受官府保护的,外头的小道看见我没有出来,难不成就不会回去报了观里,让观里的人来救我吗?”那女冠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几声重重的敲门声。

秦妈妈打开门,只见一个穿了淡绿色小袄,绾了双丫髻的小丫鬟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面上充满了着急之色,似乎是外头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从那个女冠边绕过,回过头看了那女冠一眼,就到了梁氏的面前。

梁氏看了她一眼,知道是自己屋里伺候的丫头,以为是二老爷那边出了什么事,轻轻地问了句。

“小袄,是不是老爷让你过来的老爷在书房那边做什么”

那个丫头走近了梁氏,用着只有梁氏能够听见的声音,急急回了句。

“太太,老爷那边没什么事,是大太太吩咐奴婢过来的。大太太知道太太把仙元观的女冠请到了荟园,说是二门上的婆子已经备好了车,马上就要送着那女冠出去,问奴婢来要那女冠了。”

听着那丫头这样说,面上一直是淡淡的梁氏,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

“大太太知道我把那个女冠请过来了是谁去知会大太太的”

小袄是梁氏贴伺候的丫鬟,这些子跟在二老爷边伺候,不敢欺瞒梁氏,只得实话实说回道。

“太太,是老爷和大太太说的。秦妈妈把女冠请过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老爷,老爷问了秦妈妈几句,随后就去了书房。谁知道片刻后,老爷就派人去了澄园,告诉了大太太这些。

奴婢生怕太太不知,就特地趁着大太太还没有过来,赶紧来报您。”

听着小袄这样说,梁氏只能放那个女冠走了。只是还没有从那个女冠口中问出什么,就要送了那个女冠走,实在是划不着呀!

这回问不出什么,还被杨氏知道了是自己请了那个女冠过来,就连杨氏,也要提防起自己来了。

“小袄,老爷人呢?平白无故地,老爷去和那杨氏多说这几句做什么?”梁氏心中有气,又问了那丫头几句。

那丫头见梁氏这样问,只能回道:“太太,奴婢们也想劝住老爷,可是老爷是自己过去的澄园,难不成还要叫我们这些个丫鬟,拦着老爷,不让老爷出去吗?”

那个丫头这样说着,就听见屋外传来了蝉的声音。

“二太太,我家太太知道仙元观来的小道长,在您屋里,特地喊了奴婢过来,带了小道长出去。”

守在屋门前的秦妈妈,听见了蝉的声音,赶忙把屋门推开一个缝,细细瞧了一眼屋外。

只见蝉已经带了几个强体壮的婆子,守在了屋外,似乎就是来接仙元观的那个女冠出去。

见状,秦妈妈已经慌了,急忙走到了梁氏的面前,想要问了梁氏的意思。

“太太,大太太已经命蝉过来了,想必是已经知道了那个女冠在太太这里的事了,趁着咱们还没有从那个女冠口中问出什么,赶紧差人送出去,应付了蝉那丫头再说。”

梁氏没在听秦妈妈和那个丫鬟小袄的话,但见她们两个面上都带了几分慌色,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升了上来,当即就斥责了几句秦妈妈。

“慌什么慌又不是杨氏亲自过来,就算是杨氏亲自过来,我不把人交出来,难不成她还能喊了丫鬟进来,搜我的屋子不成”

受了梁氏的几句训斥,秦妈妈和小袄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皆垂手侍立,等着梁氏的吩咐。

梁氏转过头看了一眼仍坐在屋里那女冠,见她面色从容,想必是早就知道了杨氏会喊人过来救她,心中暗自叹了几声。

还是道,“既然大太太已经派蝉姑娘来接小道长过去了,那妾就不多做挽留,让丫头送着小道长出去吧!”

一旁的小袄得了梁氏的吩咐,领了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就把面前那女冠安然无恙地送了出去。

亲眼瞧着那女冠上了马车,蝉又安插了几个得力堪用的跟车婆子,陪在了那女冠边,才敢回去给杨氏复命。

“你说是梁氏喊了秦妈妈,把那个小道长请过去的那么梁氏请了那个小道长过去,问了些什么”

杨氏坐在书房的软榻上,面前摆了几摞账本,屋外有几个庄子的庄头已经入府,等着给杨氏查帐。

蝉想了想,才回道:“听秦妈妈边跟着的丫鬟说,二太太请了那个女冠过去,问来老太爷的牌位,和为玉成哥儿和海氏请祈福海灯的事。

后面二太太又问了那个女冠几句,只可惜还没有等那个女冠回话,小袄就进去了。”

听见了‘小袄’二字,杨氏愣了愣神,旋即又问了蝉几句。

“小袄是在二老爷屋里伺候的,是二老爷的人,还是二太太的人”

第三百六十章 澄江风云(四)

听杨氏这么一问,蝉只得回道:“太太,小袄原来是二太太屋里伺候的,后来被二太太调到了二老爷屋里伺候。

不过依着奴婢的愚见,小袄是二老爷边的人,如若她不是二老爷边的人,这回又怎么会得了二老爷的吩咐,帮着我们把那女冠从二太太屋里救出来呢?”

杨氏也觉得蝉说得有理,就道:“蝉,你说的的确不错,小袄说不定就是二老爷边的人。梁氏心里打着算盘,但二老爷心里,却没有打着算盘。

若梁氏真的想要从那女冠口中知道些什么,把那女冠扣了下来,到时候仙元观追究起来,只怕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就善了的。”

“太太说的是,二太太这些子怕是魔怔了,可能连自己在做什么,都不大清楚了。太太还是得好好提防着二太太,免得她做出了什么,连累了太太您。”

蝉话罢,就伺候着杨氏梳洗卸妆。

梳洗完毕,杨氏坐在铜镜前,准备卸掉发髻上头的珠钗玉环,就想起来远在朋普的林氏和顾玉棠,随口问了几句。

“蝉,老夫人可喊人递上消息来了,她们究竟那启程还有棠姐儿,可叫丫鬟问了,她这些子可还好”

几前,蝉就已经收到了朋普的来信,是林氏嘱咐了梁嬷嬷写上来的,信中提及了回程的期以及林老夫人的体状况和三姑娘的体状况,梁嬷嬷在信里写了三姑娘病了好些子。

齐氏买通了煮粥的厨娘,在三姑娘的那碗稀粥里头,做了手脚,害得三姑娘病了许久,迟迟不见好转,所幸定武侯府的小世子已经去到了朋普,在三姑娘边照料着。

蝉没敢欺瞒杨氏,把信中的内容,一五一十地都回禀了眼前的杨氏,随后道。

“太太,看来定武侯府的小世子,心里面是真的装着我们家三姑娘,否则不会一知道了三姑娘病着,就赶下来了朋普,来照顾三姑娘。”

看着手中梁嬷嬷递上来的信,杨氏匆匆掠过几眼,就把信又交到了蝉手中,让蝉好好保管起来。

“定武侯府的那个小世子,的确不错,品相貌,和我们家棠姐儿,倒是也相配些。

若是他能够把棠姐儿取了回去,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那孩子的母亲,是个不好相与的。”

看着杨氏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蝉安慰了道。

“太太别多想,我们家三姑娘可不是旁的姑娘能比的,蝉在朋普的时候,老夫人可是当着众人的面夸过三姑娘,说三姑娘是个有勇有谋的好姑娘。三姑娘嫁到婆家后,定会孝顺公婆,侍奉好丈夫的。”

听着蝉的安慰,杨氏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却又想起了齐氏买通了熬粥的厨娘,在顾玉棠稀粥里头下毒的事。

“齐氏最后是怎么处置的,梁嬷嬷在信里可提及了齐氏是冯程的媳妇,冯程又是二房冯老夫人的侄子,只怕冯老夫人会有心袒护齐氏呀!”

“正如太太所预料的一样,冯老夫人的确没有严惩齐氏。齐氏不仅买通了厨娘谋害三姑娘,还买通了瑞月院伺候的厨娘,企图毒杀了红姨娘,虽然最后没有毒杀了红姨娘,但红姨娘腹中的孩子,却是没有保住。”

蝉站在杨氏边伺候着,为她说着朋普的况。

听着蝉说了这许多,杨氏在心中暗暗道:这个齐氏,倒是小看她了,原以为她是个温和恭顺的,没成想,竟然也藏着这歹毒之心!

不仅在红姨娘的吃食中下毒,还在棠姐儿的粥里头下毒。她想要除掉棠姐儿,无非就是担心棠姐儿发现了她的破绽,想要识破她的谋诡计罢了。

棠姐儿不应该陪着林老夫人去朋普的,若是棠姐儿老老实实跟她待在澄江的话,说不定就不会被卷入这许多事中了。

“蝉,可问过上来递信的丫鬟,棠姐儿恢复得怎么样了边是由哪几个丫鬟伺候着,棠姐儿最近吃的又是什么药”杨氏心中实在是挂念着顾玉棠,所以问题就问得急了点。

不过见杨氏问得急,蝉也答得比较快。

“太太,三姑娘边如今有阿华和大寒,冬至几个丫头伺候着,大寒是姑娘这去朋普的路上,买的丫头。

冬至是二房自己的丫头,被拨到了三姑娘边伺候,还有老夫人边伺候的霞,姜家公子带过去的阿罗。”

听蝉的话里头说,姜知明还拨了自己的丫鬟到棠姐儿边伺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氏想要弄清楚,就又问了蝉几句,终于把顾玉棠的近况给搞清楚,弄明白了。

“太太,姑娘贴伺候的丫鬟,仍然是您亲自指到三姑娘边伺候的阿华,阿华待姑娘也忠心,极得姑娘疼。

听说阿华姑娘和姜家公子边伺候的那个石头小哥,两人互相喜欢,三姑娘想要做主了阿华的婚事,可阿华的契还在您手里。”

蝉把自己在二房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眼前的杨氏。

“阿华的契,的确还在我这里。只是棠姐儿想自己做主了阿华的婚事,也不是不可以,我也没说不同意。到时候等棠姐儿和老夫人回来了,让她把阿华带到我这里,我交代几句。”

杨氏还想着接下去说,外头就传来一阵通禀声,是梁氏边伺候的秦妈妈。

“大太太,我家太太知道大太太这些子没什么食,特地嘱咐了老奴过来,给大太太送些我家太太亲做的芙蓉糕,好让您也尝尝鲜。”

秦妈妈话落,就见屋外守着的丫鬟,已经把秦妈妈带到了杨氏平时见客的外堂。

“秦妈妈一向在二太太边伺候,难得见您亲自过来一趟。若二太太有吩咐,指使底下伺候的丫鬟过来就行,何必让秦妈妈来这一遭呢?”蝉嘴上这样说着,已经把秦妈妈搀到了屋里的软榻上坐下。

因着还没给杨氏见礼,秦妈妈行礼问安后,才继续坐在了方才的软榻上,回了蝉的话。

“蝉姑娘,您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既然是太太吩咐下来,交代奴婢们办的,难不成奴婢们还能不办吗?且荟园离澄园也就这点距离,不过是多走几步罢了,不碍事的。”

秦妈妈说了一通,明面上瞧着没什么,但实际上,却是把蝉指责了一通。

太太们吩咐下来的事,哪里有什么小事

既然叫你办,你就必须去办,若是不照着吩咐办,那便是推卸责任。

蝉脸上扯出了几个淡笑,就回道:“请妈妈恕罪,是蝉嘴快了,是蝉嘴快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澄江风云(五)

蝉语罢,接过了秦妈妈手中装着精致点心的食盒,把秦妈妈搀到了丫鬟已经搬过来的绣凳上头坐好,随后又道。

“秦妈妈,奴婢前几听玉成哥儿带着海氏过来的时候,可是听玉成哥儿说了,你家太太这些子一直病着,都病得起不来了,怎么会突然想着做了这些点心叫人送过来呢?”

蝉不过三两句话,就在坐在绣凳上头的秦妈妈给问住了,她若是答了是梁氏今突然心血来潮,特地做了喊她送过来的,岂不是暗中说明了梁氏还没有到病得起不来的地步

既然还未到病得起不来的地步,为何要让玉成哥儿把海氏带过来学管家呢?

秦妈妈若是这样回了蝉的话,只怕不大妥当,所以她细细想了想,还是选择绕开了这个话题,一边拍了拍蝉的手背,一边淡淡地回道。

“蝉姑娘,您快些把那食盒打开,把里头的点心端出来吧!

这些点心都是我家太太拖着病躯做出来的,刚做好,还冒着气,就叫老奴用食盒装好,拿过来给大太太尝尝了。”

秦妈妈没有应蝉方才的那些话,而是吩咐她把食盒里头点心摆出来。

秦妈妈有意绕开了方才那个话题,蝉也不会硬bi)着秦妈妈回她的问题,而是把食盒里头摆着的点心端了出来,重新摆在了茶水房丫鬟早就端上来的青花瓷的莲纹小碟里头。

这青花瓷的莲纹小碟,还是前些子梁氏喊了梁嬷嬷亲自送过来的,说是汝窑的名品,送来答谢杨氏在顾玉成大婚那晚的安排。

如何拿出来装了梁氏亲自送过来的点心,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杨氏坐在软榻上,看了一眼小碟里头摆着的绿豆酥和红豆饼,瞧着模样倒是精致得很,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拿了一块绿豆酥尝了尝,杨氏就知道了,眼前这些点心,的确是出自梁氏的手,的确是她的手艺。绿豆酥的外表很是酥脆,还裹上了一层淡淡的糖霜,吃起来的时候,却丝毫未觉得甜腻,甜味恰到好处。

既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总之就是恰到好处。

吃着手中的绿豆酥,杨氏想起了某些往事。记得她是比梁氏先一步嫁到顾家的,梁氏是在她嫁过来一年,才从金陵嫁过来的。

梁氏刚刚嫁到顾家那几年,仗着自己背后的娘家是金陵梁王府,在府里趾高气扬,颐指气使,便是她,也曾被梁氏指使过。

但梁氏为人不错,会做几道精致的点心,哄得老太太开心,就连顾家二老爷,也对梁氏的厨艺,很是夸赞了些。

杨氏用着点心的时候,秦妈妈坐在一旁的绣凳上,一直看着她,像是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对杨氏说一样。

接过蝉递过来的绣帕,杨氏擦了擦手,这才问道:“秦妈妈,你若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就说吧!这屋里没有外人!”

听得杨氏这么说,那秦妈妈这才像松了一块钱一眼,放放心心地回了杨氏一句。

“大太太,我家太太听说玉成哥儿把大夫人送了过来,来跟大太太学管家,怕大夫人不知礼数,在大太太这边闯了祸,就吩咐老奴过来瞧瞧,好提点几句大夫人,莫要惹了大太太不高兴才是。”

秦妈妈这样说着,杨氏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没在意她方才话中所言,就问了一句。

“你家太太呢怎么不见她亲自过来既然玉成哥儿把海氏送过来,说要在我这里学几管家,我必定会吩咐陈婆子,好好照看着的。且海氏是个不错的孩子,我也很喜欢她。”

听杨氏话中的语气,说喜欢海氏。

秦妈妈以为杨氏是这诓她,就道:“大夫人能得了大太太的喜欢,自然是好的。只是大夫人才嫁过来没几,又整陪在大公子边,只怕是该学的礼数还没有学全,会惹了大太太生气

大太太还是让老奴见一见大夫人,交代几句吧”

秦妈妈是梁氏边伺候的,还是荟园的管事妈妈,在荟园也称得上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物。

只是如今海氏在杨氏这里,既然是顾玉成亲自送过来,交到杨氏手上的,杨氏自然是要护着她。若是伤了损了,若顾玉成知道了,也不会继续放心让海氏继续留在杨氏屋里学管家了。

所以秦妈妈想要见海氏,还需得了杨氏的准许。

杨氏准许了,秦妈妈才能去见海氏。

杨氏没说话,而是看了一眼旁的蝉,向她使了几个眼色。

蝉明白了杨氏的意思,就转过,亲自搀起了秦妈妈,马上道:“秦妈妈,大夫人在陈婆子那里熟悉府里的人事,妈妈也是清楚陈婆子那个人的,固执得很。若妈妈这就过去见大夫人,只怕是见不着人的。”

杨氏不说话,倒是蝉说话。摆明了杨氏就是不许她去见海氏,指了一个蝉,就想要把她给打发了。

秦妈妈一时气愤,挣脱了蝉拉着她的那双手,当即就回道。

“大太太,老奴是二太太指过来的,二太太心里挂念着大夫人,才吩咐了老奴过来走这一遭的。若是老奴没见到大夫人,回去之后,老奴怎么向大夫人交差呀”

“秦妈妈,奴婢不是同您说了吗?大夫人如今在陈婆子那里,您老又不是不清楚陈婆子是什么样的人,大夫人既在她边熟悉府里的人事,您老就不能去见她!

待陈婆子把大夫人带过来了,您老再来,可成”蝉的语气很是平和,一副和秦妈妈商量事的模样。

但一旁的秦妈妈,脸当时就垮了下来,脸色很是不好看。

她在梁氏边,怎么说也是个要风得风的人物,怎么到了杨氏边,就连去见个人,都不成了呢?

秦妈妈恶狠狠地瞪了蝉一眼,眼神中充满了狠厉,没顾着杨氏还在屋里,就对着蝉训斥了几句。

“蝉姑娘,怎么说我都是在二太太边伺候的。且大夫人还是我们隔壁院的人,老奴奉了我家太太的命,带着点心过来瞧瞧大夫人,都不成吗?”

看着秦妈妈的模样一副要生气的模样,杨氏赶忙出来打了圆场,让蝉和秦妈妈都有了台阶下。

“秦妈妈,您是在我二弟妹边伺候的,既然是过来见海氏的,蝉就带着她去看看吧!”杨氏一面平和地对着秦妈妈说着,一面又向蝉使了几个眼色。

既然杨氏都这么说了,纵然蝉不想把眼前的秦妈妈带去见海氏,都是不成了。

海氏在望海轩的前院,跟着陈婆子在账房里头学习看帐,熟悉府里的人事。

蝉带着秦妈妈过去的时候,府里被召集过去的丫鬟婆子,已经走了七七八八了,蝉见屋里人少了,这才带着秦妈妈进了账房的院子。

丫头妍是账房的管事,见蝉领着秦妈妈走了过来,马上招呼了屋里的几个小丫鬟,一起迎了上去。

因着妍是大长房的账房管事,从没踏足过小长房,所以就不知蝉边跟着的秦妈妈是谁,索就没有和她打招呼,和蝉打了招呼。

“蝉姐姐,您贵人事多,怎么会有闲心过来账房呢?莫不是妹子前几天递过去去大太太的帐出了问题,大太太吩咐了蝉姐姐来苛责妹子”

妍口中虽是这样说,但还是客客气气地把蝉请到了屋里坐下。

一边招呼着账房管茶水的小丫鬟把茶水端了上来,一边又亲自搀着蝉坐到了屋里。

“妍妹子,前几你喊丫头报过去的账簿,数目都是对的,大太太放心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喊姐姐来苛责你呢?”

蝉笑着拉起了妍的手,指了指旁的秦妈妈,准备给妍介绍。

“妍妹妹,这是二太太边伺候的秦妈妈,一惯得二太太器重。今带了些二太太亲手做的点心,看过了大太太,想着来看看大夫人。不知大夫人可在屋里”

听了蝉的介绍,妍才知道蝉旁那妈妈是二太太梁氏边边伺候的秦妈妈。

她在顾家长房做事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秦妈妈的名号呢?

听说二太太梁氏边伺候的那位秦妈妈,在隔壁院,可是个仗着后的梁氏,是个要风得风的大人物,神气得不得了。

隔壁院有多少丫鬟都在她边巴结着,但她妍是澄园是账房管事,在澄园也称得上是响叮当的人物了,府中的月例银子,都是到她这里领的。

妍只和秦妈妈打了一个照面,就把秦妈妈带到了隔壁的两厢,陈婆子教海氏管家的屋子。

“秦妈妈,大夫人在我这里都好,请大公子和二太太放心,若是妈妈待会回去了,记得知会大夫人边伺候的丫头。

账房不比院子,这里夜里风大,只怕要冷着大夫人了,还请妈妈喊丫头报几大夫人惯用的棉被过来。”

秦妈妈没看那妍,也没仔细听她的话,而是让她把自己带到了陈婆子教海氏管家看帐的屋里。

透过了半掩着的门缝,秦妈妈看了一眼屋里,一个脸色微黑的婆子,正在屋里教着海氏看帐。

“大夫人,这管家最重要的,就是这看帐了!一家人的生计,可都在这账本上了,但这毕竟只是公中的账本。若是公中的帐不对了,或亏空了,掌家的太太夫人都会想法子来补公中的亏空的。”

陈婆子的几句话,提过半掩着的屋门,就传了出来。

妍推开门,就把秦妈妈和蝉都带了进去,因着陈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腿脚不方便,所以即便是见到了秦妈妈这样的人物,也没有行礼。

而是继续靠在后的竹椅上,瞥了秦妈妈一眼,淡淡道了句,“今儿刮的是什么风竟把秦妈妈您这样的人物,都刮了进来!”

秦妈妈也是识得那陈婆子,见她这样说,秦妈妈也就跟着回道:“陈婆子,老奴是得了二太太的吩咐,特地过来看看大夫人的。二太太听说大夫人在陈婆子这里学规矩,有些不放心,就吩咐奴婢过来看看了。”

“是二太太不放心,还是你秦妈妈不放心老婆子是府里的老人了,你秦妈妈是什么样的人,老婆子心里还是清楚的。有话快说,有快放,别在这耽误老婆子教大夫人看帐!”

陈婆子丝毫没给秦妈妈面子,直截了当地回了句。

因着陈婆子是府里的老人,纵然秦妈妈心里憋着气,也不能立刻发作出来,只能面色不改地对着陈婆子旁的海氏说道。

“大夫人,是二太太吩咐老奴过来看看大夫人,学得怎么样了二太太担心大夫人在陈婆子这里学累了,特地嘱咐了老奴,送些点心过来,好让大夫人尝点。”

秦妈妈说着,跟着过来的丫鬟已经机灵地把食盒给打开了,把里头摆着的点心端到了海氏旁的桌案上。

还没等丫鬟把点心摆好,海氏就把点心推到了方才那陈婆子的面前,笑着说:“陈妈妈,您方才说了那么多话,想必该是累了吧吃几块点心压压吧!”

既然海氏都这么说,陈婆子自然也不客气,拿起了小碟里头摆着的几块点心就吃了下去。

趁着陈婆子用着点心的时候,秦妈妈把海氏单独拉到了一旁,在屏风后面交代了海氏几句。

“大夫人,太太之所以答应玉成哥儿,让玉成哥儿把您送到大太太这里学管家,不是希望您从这里学到什么,而是希望您能在大太太院里,帮着咱们院里。”

海氏不懂秦妈妈所言,当即就问了。

“秦妈妈这话说的,我倒是不明白了。软玉在大伯母的院里,如何就能帮上了我们院里了呢?

夫君当初送软玉过来的时候,就是希望软玉能在大伯母这里学到了管家,到时候回了院里,就算母亲卧病在,软玉也能从旁帮衬着些。”

方才秦妈妈的话没有说明白,让海氏帮着荟园,没告诉让她怎么帮

只是屋里站着这么多杨氏边的人,秦妈妈也不好得明说,让海氏待在澄园,就是给杨氏找麻烦吧给澄园添乱吧

梁氏想要重新夺回顾家长房掌家大太太的权利,就必须在杨氏的院里,安插自己屋里的人。

只是那些个小丫鬟太过低微,只怕还没有到杨氏面前,就被蝉三下两下就给打发了,所以梁氏就只能把海氏送了过来。

梁氏把海氏送过来学管家,一来是希望她能从陈婆子这里,学到些看帐的法子;二来就是能让海氏在澄园,帮着梁氏打探消息。

第三百六十二章 澄江风云(六)

秦妈妈和海氏又在屏风后头说了几句,这个时候,蝉和陈婆子,还有妍也在外头攀谈起来。

蝉看了一眼屏风里头,见秦妈妈和海氏还说得兴起,就没有进去打扰,问了方才教海氏看帐的陈婆子道:“陈妈妈,大夫人在您这里,学得怎么样了可还习惯否”

陈婆子叹了几口气,捧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茶盏,饮了几口,这才回道:“蝉姑娘,大夫人倒是个肯和老奴学的,只怕是毕竟年轻了些,许多时候,许多问题都还没有搞清楚,弄明白。

不过既然大太太把大夫人交到了老婆子这里,让老婆子教大夫人看帐,老婆子还是有把握教会大夫人的。”

“蝉姐姐,您就放心吧!就这账房里头的几个看帐得力的小丫头,还是陈妈妈教出来的。且依着方才奴婢看,那大夫人也不像是个脑筋不会转弯的,一定回学会看帐的。”

一旁的妍见蝉面上显露了几分忧虑,以为她心里是在为着海氏在账房学管家的事忧心,就大着胆子劝了几句。

“劳妍妹子忧心了,姐姐不是在为着大夫人在账房学管家的事忧心,只是姐姐总觉得,二太太把大夫人送来咱们澄园学规矩,此事始终是透漏着一丝古怪!

只是我实在是说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古怪罢了。”蝉交代了屋里的陈婆子和妍几句后,就出了账房的院子,回去望海轩复命去了。

澄江城外的仙元观,位于城外的西山上。那女冠回到仙元观后,就急急忙忙去了上真,

观主张大天师和上真主张小天师都在观里,见那女冠急急忙忙地进了上真,张大天师就知道,必定是有事发生,那女冠有事想要和自己单独说。

屏退了上真里头的香客和做早课的女冠,上真主张小天师把那女冠带到了上真的后院,一路之上,只听到那女冠问起。

“张师妹,不知师傅可在里师傅命我去顾家帮他老人家送东西,差点把我卷入了顾家的纷争里头了。

我从顾家大太太院里出来后,顾家二太太就喊人把我请了过去,问了一堆,就是不道明请我过去的来意,还有意让丫头把我扣在顾家小长房。”

那女冠面色紧张地说着,眼神之中对着前那张小天师,透着一股不信任。

“善玉师姐此行,师傅就猜出了师姐可能会卷入到顾家的纷争中。师傅虽算了出来,却不知道此事会何时应验,所以师傅并未向师姐说明此事。

不过顾家的大太太已经差人来观里报信了,所以我们才不提前喊了女冠,到山门前迎接师姐。”

这张小天师的语气,和她爹张大天师的语气一模一样,纵然是有玉善这个张大天师首徒在她面前,她语气仍旧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让人看不清,摸不透,这张小天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玉善见状,索就不和她继续纠缠下去,只是道:“多谢师妹提醒,只盼得师妹能在师傅面前,为师姐多多美言几句。”

“那是自然!师姐此去顾家,奔波劳碌了这么些天,师傅已经让我准备了宴席,为着师姐接风洗尘,洗去上的那些个脏东西。”

张小天师的语气依旧淡淡地,不过这样极为冷淡的语气,却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到了上真的后院,张小天师掀开了屋门前的棉布帘子,亲自把玉善带了进去。

张大天师盘腿坐在天师道的牌匾下面,穿着一浅灰色的道袍,胡须和鬓发已经花白,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睁开眼看了进来的人一眼,见是被他派去澄江顾家递信的女冠,就道:“原来是玉善回来了,此去顾家,一切可好顾家大太太可好”

玉善是被那张小天师带到上真的后院的,张小天师带她过来,自然是带她来汇报自己在澄江的况的。

她不敢欺瞒张大天师,只得一五一十把在顾家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张大天师,最后还补充了句。

“师傅,若不是顾家大太太差人丫鬟婆子送徒儿回来,只怕即便是徒儿去到了半路,也会被那顾家二太太喊了人截住,不许徒儿回来。”

听着玉善这样说,那张大天师只是回道。

“玉善,那顾家二太太可是金陵梁王府的郡主,她与杨家大太太一向面和心不和,只怕她请你过去,是想要打听清楚,你此去顾家,到底是去干什么的吧”

诚如张大天师猜测的一样,玉善自己也是像这样猜测的,只是她不敢确定,那顾家二太太梁氏请她过去,到底是为着什么

“师傅,前两顾家大太太已经嘱咐了贴丫鬟蝉过来了观里一趟,安排了过些天林老夫人和顾家三姑娘回程时的住处。她们从朋普来到澄江时,天色已晚,只能在咱们观里暂住一宿。”

张小天师把茶盏递到了张大天师面前,风轻云淡地来了句。

接过了茶盏,张大天师又问了几句话。“既如此,那你可吩咐底下伺候的女冠们,备好了林老夫人和顾家三姑娘的住处”

“徒儿已经吩咐了禅房那边了,到时候林老夫人和顾家三姑娘进观的时候,自会有人把她们领到禅房那边的。一切请师傅放心,徒儿都会办妥当的。”

张小天师已经把自己心中的打算,告知了面前的张大天师。

张大天师对自己面前这个徒弟,一向都很信任,所以他也就没有再过问,嘱咐了几句,就让张小天师带着玉善出去了。

“师妹方才为何不让我和师傅说话虽说师妹是师傅的孙女,但是观里有这么多的姐姐妹妹,都是师傅的徒弟,难不成就因为师妹还和师傅有一层血缘关系,就不许我们同师傅再多说几句了吗?”

玉善把张小天师领到了外的夹道里,bi)问了她几句。

“玉善师姐实在是想多了,我不过同师傅说了我心中的主意罢了,有没有拦着师傅,不许你和师傅说话。只是你自己心里有旁的话想要和师傅说,不过是我碍着你们罢了。”

张小天师冷眼瞅着对面的玉善,丝毫不留面地说了一通。

第三百六十三章 仙元观风波(一)

听了这番话,玉善纵然心中有气,也只能继续憋在心里,眼前的张小天师不仅仅是仙元观上真殿的殿主,更是她的师傅,张大天师的得意弟子之一,承袭了小天师一职。

而她玉善,即便是跟了张大天师这么多年,伺候饮食起居这么些年,做了张大天师的首徒,充其量不过是仙元观后三殿的殿主罢了。

仙元观,香火最为旺盛的,除却了面前这座上真殿,便是前殿,那是张大天师接见世家大族的女眷的所在,更是张大天师为求签之人解签的所在。

众人皆知,仙元观前殿的牵是最为灵验的,很多人挤破脑袋,也要去前殿,拿去那摇牵筒,摇上几摇。

纵然最后帮着解签的不是张大天师,能得了张小天师亲自解签,也就算是上辈子积阴德了。

且解签可是仙元观最赚钱的营生了,玉善自己亲自解签,左右不过几两银子,张小天师亲自解签,顶天了也就十两到二十两银子,若是张大天师亲自解签,那可就是几百上千两银子了。

玉善为着此事,每回见了面前那张小天师,心里总是恨得牙痒痒。

“师妹是师傅最器重的徒弟之一,自然师妹说什么,师姐都不会与你计较。只一点,师姐还是要同您说道说道,这仙元观,还没有轮到师妹幺三喝四的地步!师姐我始终帮师傅代管着整个仙元观!”

玉善说着,心中的怒气渐渐发散出来,现在了玉善的脸上。

玉善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面目狰狞起来,但她面前站着的张小天师仍旧是那副风平浪静的模样。

似乎玉善无论在她面前再掀起什么滔天巨浪,她都可以一笑抿之。

“师姐不说,师妹都差点忘了,原来师姐还帮着师傅代掌仙元观呀!师妹这些日子一直在上真殿里头待着,原以为师傅收回了师姐手中的代掌之权,没成想,这代掌之权,还在师姐手里。”

张小天师说着话,发髻上簪着的紫玉冠在夕阳的映照下,那光芒显得越发地刺眼了。

玉善被那光闪到了眼睛,一时闭住了眼睛,没再继续说话。

张小天师看着她不言语,也就没有继续和她折腾下去,转身就进了身后的上真殿,带了一批女冠去见从朋普上来的贵客。

上真殿的偏殿里头,春燕和梁嬷嬷带了几个二房伺候的丫鬟婆子,已经坐在了屋里头。

梁嬷嬷喝着茶几上摆着的茶,并不言语,一旁的春燕则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一样,领着丫鬟婆子在上真殿的偏殿里头转悠了几圈,好半晌才停了下来。

梁嬷嬷见张小天师带着几个穿着青衣玉冠的女冠进了屋里,赶忙就迎了过来,“是老奴失敬了,是老奴失敬了。老奴没想到,来的竟是张大天师身边的小天师。”

张小天师见梁嬷嬷言语中带着几分客气,对梁嬷嬷的印象也好了几分,只是她实在没见过眼前的梁嬷嬷,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敢问这位嬷嬷,您是不是见过贫道呀”

梁嬷嬷笑了起来,一边摆手,一边回答道。

“张小天师,老奴确实见过您,只不过是原先陪着我们家老夫人来观里上香的时候,远远地见过您几眼罢了,只听您身边的人唤您张小天师罢了。”

梁嬷嬷这么一说,张小天师瞬间就知道眼前的梁嬷嬷,是什么人了。赶忙喊了身边的女冠,去茶水房端了上好的茶水出来,招待梁嬷嬷。

这偏殿里头原先是摆着茶水的,只不过那些个都是些不堪入口的粗茶罢了,只有来了世家的夫人太太的时候,张小天师才会吩咐女冠们把好茶摆出来。

“嬷嬷是在林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不知贫道可有说对林老夫人是观里的常客了,往些年的时候,每逢初一十五,林老夫人都会来观里住上几日,让我师傅陪着讲几天经。

前些日子顾大太太已经吩咐了婆子来大打点,说是让我们备了林老夫人和三姑娘过些天上来住的禅房,贫道已经吩咐人备好了,不知嬷嬷可愿亲自去看看”

张小天师以为梁嬷嬷进观,是为着来看观里为林老夫人和顾家三姑娘准备暂住一宿的禅房,已经吩咐身边的女冠准备为她带路了。

梁嬷嬷正要说话,已经有机灵的女冠走到了梁嬷嬷身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梁嬷嬷,请随贫道往这边过来,老夫人和姑娘的禅房,在后院的厢房里头。”

梁嬷嬷要去看仙元观为林老夫人和顾玉棠暂住一宿准备的禅房,做为上真殿殿主的张小天师,自然不能不陪着去。

仙元观的后院是一排极长的厢房,还有亭台楼阁,莲池水榭,连墙壁上头的壁画,都是喊了当世的几个名家来画的,这是仙元观招待贵客的所在。

走在弯弯绕绕的抄手游廊里,紧随其后的张小天师,一直听着梁嬷嬷问话。

“小天师,我家老夫人和三姑娘不过是暂住一宿罢了,住这么好的地方,会不会太过浪费了”

梁嬷嬷看着这禅房外头的布置,就知道禅房里头的布置,一定胜过了外头的千倍百倍,能住进这么好的院子,还能由仙元观的张小天师亲自给她接引带路。

大太太安排这些,肯定花了不少的银子。

“梁嬷嬷,您老说笑了。林老夫人和三姑娘可是我们观里的贵客,再说了,顾家每年捐的香油银子,便是安排这样的院子,贫道都觉得委屈了林老夫人和三姑娘。只是还请林老夫人和三姑娘不要嫌弃得好。”

张小天师说得很淡然,因为这件事并不是她负责的,而是玉善负责的。

只不过既然那梁嬷嬷说要过来瞧瞧,那就带着她过来瞧瞧,若是那林老夫人和三姑娘觉得这间禅房有什么不妥,受到责罚的,也该是玉善,而不是她。

梁嬷嬷听张小天师这样说,以为她还要安排更好的屋子给老夫人和三姑娘,忙道。

“小天师,这样的屋子就够了,我家老夫人和三姑娘一向不喜奢靡,把屋子安排得太好,只怕我家老夫人和三姑娘还不喜欢。”

看过林氏和顾玉棠暂住一宿的禅房后,梁嬷嬷和张小天师正要沿着原路返回,突然就见前面有几个男子,为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冠,闹了起来。

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浅蓝色绣了文竹式样的杭绸褙子,长长的黑发用一个紫金冠高高束起,眉眼间带了几分坏意,手中的折扇迅速收起,拉起了前面那女冠。

“好姐姐,好姐姐,你就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一定和我爹娘说,我一定娶你,一定不辜负你!”

那女冠想要反抗挣脱,可男子见那女冠要挣脱,赶忙朝着身边站着的几个侍卫模样的男子使了眼色,那些人明白了男子的意思,当即就把那女冠围了起来,不让她有机会逃跑。

“张小天师,前面这是做什么?”梁嬷嬷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就问了句。

“嬷嬷,没事。不过是几个纨绔子弟逃出了家门,来观里调戏女冠罢了。我去前面把人处理了,请嬷嬷在原地等我!”

张小天师话音刚落,嘱咐了身边的几个女冠守着身旁的梁嬷嬷,她自己就上前去了。

为首的那个华衣男子,看着张小天师朝着他们这边走了过来,赶忙把围住了那女冠的那些个男子喊停,让他们挡住了张小天师准备前行去救那女冠的路。

“今天刮的到底是什么风竟把仙元观不可一世的张小天师都刮了过来上次府中一别,不知张小天师这些日子可好看你那张小脸红扑扑的,这又是生气了”

华衣男子话罢,把手中的折扇一把打开,掩住了他带了几分嘲讽笑意的脸。

“沐公子,还请您自重!难不成上次王爷在府里的教训,还没有让沐公子明白吗?还是沐公子,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若是沐公子贵人多忘事,贫道就不辞辛苦,再同沐公子说一遍观里的规矩,凡是在观里和女冠拉拉扯扯的人,三天之内不许再入观!”

张小天师似乎毫不畏惧面前那男子的威慑,直截了当地把仙元观里的规矩说给了那男子听。

那男子见张小天师越发严肃起来,一张脸拉得老长,一下子就乐得大笑起来,朝着身边的那几个侍卫使了个颜色,让他们放过了那个被围在人群之中的女冠。

“仙元观的规矩繁多,我一时忘了,也是有的。不过我依稀记得,月初的时候,父王好像在观里捐了一万两的香油钱,张大天师特地说了,这仙元观让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如今张小天师又要赶了我出观,不知是不是违背了张大天师的意思还是说,让我家再捐一万两做香油钱。”那男子看着面前的张小天师,不禁咽了咽口水,冷笑着道。

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是势在必得的。

前两日张大天师带着张小天师去了沐王府在澄江的宅子做了几场净宅的法事。

沐小郡王在王府里头拉了张小天师的手一下,就那么一下,沐王府就给仙元观捐了一万两的香油钱,当做赔罪。

如今张小天师这样伶牙俐齿,不依不饶地,那位沐小郡王的心里,以为是这位张小天师,又想借机讹诈香油钱了。

看着面前的张小天师,沐小郡王在心里暗道,这回他倒是不会捐什么香油钱,若是仙元观缺个什么打杂烧水的,他大可以把自己捐进来,也好过这样夜夜想着那位张小天师。

第三百六十四章 仙元观风波(二)

张小天师听了那沐小郡王那番话,一直冷若冰霜的面庞,突然展露了几分淡淡的笑意,淡淡回了句。

“沐公子,若是你还有闲钱的话,大可以捐给我们仙元观做香油钱,正好我们观里的那座龙华宝塔要重新修缮一下,正愁着没有银子呢。”

果然,如沐小郡王心中所猜测的一样,眼前这张小天师,还是想从他这里讹诈香油钱。可他这回出门并没有带钱,看她能把自己怎么着,左不过就是扣在观里,做几天苦力罢了。

还有便是,只怕面前这女人,也不敢让自己真做苦力的。

先前被沐小郡王调戏的那女冠,见身边没了沐小郡王的侍卫,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一下子就跃到了张小天师的身旁,开始了一阵梨花带雨般的哭诉。

那哭诉声,还真是让人生起了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师姐,您一定要给师妹做主呀!这位沐公子,自从一进观,便一直跟在我的身后,还几次三番出言轻薄我,说喜欢我,想要把我娶了回去。

可我早就是遁入空门的出家人了,哪里还能嫁给他方才我不答应他,他就要喊了他的侍卫,把我强抢了回去呀!”

见面前那女冠哭得越发起劲,张小天师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身后的几个女冠吩咐道。

“你们几个把她带回去,哭成这副模样,只怕做晚课的时候,三清真人见了,也是会怜悯她了。”

身后站着的几个女冠得了张小天师的吩咐,飞速上前搀住了仍在张小天师面前大哭不止的那女子,随后把她搀回了女冠们住的禅房。

“记得晚饭的时候和厨房说一声,让曾大娘煮几个鸡蛋出了,哭成那副模样,只怕明天早上起来,那眼睛怕是要肿起来了。用鸡蛋仔细敷敷!”

张小天师看着她们的背影,又叮嘱了几句。

“世人都说,仙元观的张小天师是个面如冰霜,铁石心肠的人,而且生的一张利嘴,能把人说得无地自容!

可我今天分明看见,这张小天师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还是个善良心细的,怕那个女冠哭肿了眼睛,做早课的时候被人看出来,还提醒人煮个鸡蛋出来。”

那沐小郡王用折扇遮住了自己大半的脸,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张小天师。

看着那沐小郡王露出一双眼睛出来,像个死鱼眼一样瞪着她,张小天师一时嘴快,又说了几句。

“我是什么样的人,只怕不需要沐公子说出来吧!只怕沐公子能行善积德,你心里压根就不喜欢那女冠,何苦去逗她呢?

若是她真的从了你,难不成沐王爷沐王妃能让你娶一个从道观里头出来的道姑且就算你真的娶了她,只怕这沐王府,也不是她最好的归宿吧”

张小天师的话语极快,没有丝毫的忌讳,但却通通入了那沐小郡王的耳中。

这还是第二次,仙元观的张小天师,和她说这么多话。

上一次张小天师和她说那么多话,还是在王府里,沐王爷沐王妃请张大天师回去净宅的时候,他出言调戏了她几句,惹得她当场发怒,还扬言不会放过自己。

只可惜她身在仙元观,谁不会放过谁,如今还不知道呢?

沐小郡王把手中的折扇收了起来,露出了那张清冷俊逸的脸庞,带着几抹神秘莫测的淡笑,就回了那张小天师几句。

“是呀,诚如张小天师所言,我的确不喜欢那女冠,我说想要娶她,也不过逗她一乐罢了。我喜欢的人呀,我如今还没有得到她。

干脆张小天师给我算一卦得了,看看我什么时候能够得到我喜欢的人”

说着,沐小郡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龟壳几枚铜钱,就要递到面前的张小天师手中。

“天师,可否帮我算一卦”

看着沐小郡王把龟壳和铜钱拿了出来,张小天师就知道眼前这厮定然是有备而来,否则谁吃了撑着,随身带着龟壳和铜钱

她没有接住那龟壳和铜钱,反而是不屑一顾地回了句。

“若是沐公子想要请我帮沐公子算一卦的话,就请去前面的上真殿,在殿里头挂上号,这才算是预约到了。只不过你前头还排着好几千人等着我未他们算卦,沐公子,我还是劝你死了那条心吧!”

张小天师的话依旧还是不给任何一分情面,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若是别人想要拒绝,面上过不去,必会推三阻四一番,这才拒绝。可面前的张小天师,不是常人,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你,还不给你留半分的情面。

真当他沐小郡王是旁人呀

正当沐小郡王想要回话的时候,却见梁嬷嬷走了上来,到了那张小天师面前,说了几句。

“小天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的男子到底的什么人,我怎么瞧着,泼皮得很”

听着梁嬷嬷这样说,张小天师回过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沐小郡王,才道。

“梁嬷嬷,不过是依仗着家中的势力的纨绔子弟罢了,我见他有趣,就多说了一会,反倒忘了嬷嬷还在后头等着我。”

沐小郡王听着面前这两个人的话,一时无语。眼前这两人,咬耳朵就算了。说话也不知小声点,这些话都到了他耳中,难不成是把他当做了空气不成

“我说小天师,前些日子我父王可是捐了一万两的香油钱,已经在张大天师面前挂了号了。想来我请了张小天师为了算一卦,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看着面前还在窃窃私语的两人,沐小郡王不耐烦地冲着张小天师来了一句。

这回张小天师没有说话,反而是她身旁的梁嬷嬷出来,多说了两句。

“我说这位公子,这里好歹是在道观,供奉三清真人的地方,你在这里这般大声喧哗,就不怕吵到了三清真人静修吗?

还有你一个外男,和张小天师在这里说这么多,若是叫外人瞧见了,岂不是午了张小天师的名声”

沐小郡王被梁嬷嬷这么一说,当时既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是他拉着张小天师的手,逼着她站在这里,和自己说那么多的吗?

且不是他不过眼前这张小天师,而是那张小天师,压根就不想放过他,说不定如何那张小天师心里,现在还惦记着那香油钱呢。

这个时候,有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一旁的抄手游廊里头拐了出来,走到了沐小郡王的身旁,低语了几句。

“郡王,王爷和王妃来观里祈福了,如今王府的马车就停在山门外,王妃身边伺候的姐姐让郡王快些去接驾。”

那个黑衣男子说完,只见那沐小郡王点了点头,随后带了一抹淡笑,对着面前的张小天师道。

“小天师可记好了,你还欠我一次算卦,若是日后我有需要,再来向你讨回。”

沐小郡王走后,张小天师心里正纳闷,那臭小子怎么会这样轻轻松松地放过自己的时候,仙元观前殿就有女冠火急火燎地过来报她。

“小天师,玉善殿主让我来请您过去。大天师刚刚闭关,沐王爷和沐王妃就亲自到了观里,如今王府的马车已经停在山门了,正等着小天师和玉善殿主一起过去接驾呢。”

张小天师仔细看了看前来报信那丫头身上穿的衣裳,是前殿伺候的女冠,不是玉善身边的女冠。

不过玉善不是说自己代掌了观里的事务,很能耐吗?这回她就让玉善一个人,亲自去接驾!

看看她自己做的到底如何

“你去和玉善殿主说,就说我正陪着顾家的贵客逛院子呢,没有功夫帮着她去接驾。她不是说自己代掌了府中的事务吗?就让她自己去接驾,在沐王爷沐王妃身边露露脸。”

张小天师这样说,面前的那个女冠,面上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她心里有些为难,毕竟她既不是玉善殿里伺候的女冠,也不是仙元观前殿里头伺候的女冠。她就是仙元观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冠,这样得罪人的事情,她不想去办。

张小天师见那女冠一脸为难的模样,知道她不想插足玉善和她的争斗中,就道:“罢了罢了,我喊个身边的人去吧!若你去了,说了这一通话,只怕玉善那个人,也不大相信吧”

见张小天师这样说,那女冠当时就像解了燃眉之急一眼,松下来一口气。

“多谢小天师成全,多谢小天师成全!”

仙元观的前殿,玉善已经带着观里的一众女冠,守在了观门前,等着沐王爷和沐王妃入观了。

看来一眼身后,玉善看见了个上真殿伺候的女冠,正急匆匆地往着她这边走了过来,到了她身边,还没喘几口气,当即就道。

“玉善殿主,我家殿主如今正陪着顾家的贵客在逛观里的院子,一时赶不过来。殿主说了,玉善殿主代掌了观里的事务,既然沐王爷和沐王妃到了观里,那就由玉善殿主亲自去接引。”

那女冠话罢,看着玉善的脸色大变,一下子吓得低下头。

听了那女冠的话,玉善的脸顿时大变,一阵青一阵白的,马上就要发作出来。但瞧着山门外头的人影攒动,想着待会要去接应沐王夫妇,她当场就忍住了。

“既然你家殿主要陪着从顾家来的贵客,那我也就不多言什么了,只盼着你家殿主能好好照料从顾家过来的贵客。”

玉善话音刚落,面容突然抽搐来一下,一下子就变得狰狞起来,吓得身边站着的那些个女冠,一时不敢朝她望去。

这个时候,观里的知客已经把沐王夫妇带进观了,正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仙元观风波(三)

片刻后,仙元观的前里。

沐小郡王紧紧地跟在沐王爷和沐王妃的边,前头的玉善给她们一行人引着路,讲解着观中各处的所在。

“王妃娘娘,本应该是我家师傅亲自来接王爷和王妃,只是我家师傅昨刚入了禅洞,闭关修行三,嘱咐了我代掌了观中的一应事物。

若是贫道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或是有哪里做得不妥当的地方,还请王妃娘娘明说!”

玉善的言辞很是温婉,和方才在山门前训斥一众女冠那副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眼前的沐王妃和沐王爷并未见过方才玉善在山门前训斥小丫鬟的模样,她们也不在意,只当眼前的玉善,是观里的一个接引知客罢了。

沐王妃回过头,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后跟着的女冠,没见到她想要见的那个人,喊住了口中仍在滔滔不绝讲解着观中名胜的玉善,缓缓问了句。

“玉善道长,不知张小天师是否也陪着张大天师闭关修行了怎么我竟没看见人”

听着后的沐王妃问起了张小天师,玉善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话,才算妥当。

若是她说了实话,张小天师在观中陪着顾家来的贵客,不便出来迎接远道而来的沐王爷和沐王妃。

眼前的沐王妃会不会以为张小天师轻视她们,堂堂的沐王府,竟然比不上顾家来的几个婆子

到时候只怕不但要责罚了张小天师,连自己这说了实的人,也要一同受罚。

玉善在心里左思右想,还是想着先保全了仙元观,等这件事过后,她再找了张小天师算账。

“王妃娘娘,昨师傅闭关,特地嘱咐了小天师,让小天师坐镇上真,今儿上真来了澄江几个世家的夫人小姐,小天师已经去招待她们了,所以这才没来山门,迎接王妃娘娘和王爷。

还请王妃娘娘和王爷莫要见怪,饶恕了小天师才是。”

听着玉善这样说,沐王妃先是‘哦’了一声,随后才继续道:“玉善道长话错了,张小天师既然忙着观中事物,一时没能过来,也是有可原。

既然是有可原,又何谈什么饶恕呢?玉善道长做为仙元观的出家人,这样的诳语说出口,实在是不该呀!”

沐王妃这番话刚出口,玉善瞬间就愣在了原地,她不过是顺着方才她的那番话继续下去,客了几句,怎么沐王妃就说她打诳语,这又从何说来

她一时不解,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只听见旁的沐王妃,再次问了句。

“玉善道长,不知上真在哪里既然你说小天师在上真的事物繁多,就请带路吧!我去上真里头去看看她,就着请小天师帮我起上一卦!”

玉善定了定神,看了一眼后穿着一袭华衣,发髻上头满是珠翠的沐王妃,言语清淡地回道。

“王妃娘娘,此时上真里头香客众多,那些个香客又都是些市井人家过来进香的,贫道担心有那么一个两个不识礼数的人,冲撞了王爷王妃,那就不好了。

还是请王爷王妃移驾禅房,贫道已经吩咐了女冠布置好了瓜果茶点,请王爷王妃去用点吧!”

玉善话罢,玉善后的那一众女冠中,已有几个机灵的女冠蠢蠢动,打算给沐王爷沐王妃做了引路的知客,带着她们去了仙元观后院的禅房里头。

听着玉善把话说完,沐王妃就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冠,恐怕是不会把他们带到上真,去见张小天师了。

虽说此时上真里头的香客来来往往地,但只要她喊了女冠做了清场,难不成那些个香客还能不给了沐王府或是仙元观面子

自己心里不想带着自己过去,偏做出一副好心提醒,无可奈何的模样,沐王妃看着眼前的玉善,心中的厌恶比起之前,又多了几分。

看着前头的女冠引着沐王妃和沐王爷走后,这边的玉善叫来方才张小天师喊过来报信的女冠,知道她是在上真里头做事的女冠,是上真的人。

玉善虽说代掌了观中的大小事务,但底下的女冠若是做错了事,还是要报到主那里,交由主亲自处置的。玉善心里想重重打那女冠几巴掌,但又顾忌着张小天师同她计较起来,迟迟没有动手。

“你家主做什么去了方才王妃娘娘说了,你也都听见了,让你家主赶紧出来,陪着我去上真伺候王妃去。

若是待会我再没见到你家主,待大天师出关后,我把这件事在大天师面前说说。治你们个没有好好劝阻小天师,由着小天师胡来的罪过。”

玉善嘴上说着话,眼神仍旧狠厉地盯着旁那个女冠。

那个女冠被玉善盯了片刻,浑的鸡皮疙瘩就一下子全起来了,看着面前的玉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她是奉了张小天师的吩咐,来给玉善带话的。

因着她是上真里头伺候的女冠,就算玉善心中有什么不满,有什么火气,顾忌着那女冠后的张小天师,也不敢立刻发作出来,所以她心里还是存了一丝侥幸。

看着旁那女冠久久不语,玉善以为她心中又在想着什么主意,特地把声音拔高了几分,准备再提点提点那女冠几句。

“虽说你家主如今有了天师的份在,可整个仙元观,却还不是你家主一人说了算。”

玉善眼睛死死地看着旁那女冠,似乎是想要把她看透一样,紧接着又道。

“大天师让我代掌了观中的大小事务,就是在信任我,若是你再向着你家主,闯出什么弥天大祸出来,就算有大天师护着你家主,可你们这些伺候的人,谁有能护得了你们呢?”

“你们这些人,难不成还指望着你家主能护着你们””说到这里的时候,玉善突然轻轻拍了拍那女冠的肩头。

话已至此,若是那女冠再不明白,玉善也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玉善主说的话,贫道都记明白了。只是贫道既是奉了我家主的吩咐办事,若贫道出了事,上头自有我家主护着我。我家主不是那种为了保全自,会舍弃边的人的。”

那女冠话音刚落,朝着面前的玉善福了一礼,就要退了出去,去了后面的上真。

上真里头,张小天师在后的解签房里头,为着前头摇了签的香客们,正在逐一解签。

方才得了玉善吩咐的女冠进了上真后,就进了张小天师解签的解签房里头,把方才在山门前玉善说的话和着玉善转托给张小天师的话,通通告诉了前的张小天师。

第三百六十六章 仙元观风波(四)

“主,玉善主说了,若是主待会不去后院的禅房里头接驾,给沐王爷沐王妃请安的话,到时候王爷和王妃追究起来,只怕就算大天师出关了,也是保不住小天师的。

玉善主还说即便是大天师出面保住了小天师,但我们这些手底下伺候的,只怕讨不了好。”

听着那女冠把话说完,张小天师低头看着手中的绿竹签,和坐在对面等着解签的香客说了几句后,就吩咐边伺候的女冠把那个香客带了下去,接下来才回了那女冠的话。

“玉善她当真是这么说的玉善除却撂下这几句狠话,还说了什么没有”

张大天师抬头看了要说话的那女冠一眼,见她脸上带了几分忧虑的神色,还是又问了几句。

“小天师,玉善主就说了这些,旁的再没说了。只是贫道听着沐王妃说想要见了小天师,看她的那副模样,像是有什么事想要同小天师商量一样”

那女冠是上真的人,自然不会欺瞒眼前的张小天师,只得实话实说回道。

沐王妃有事想要同她商量沐王妃能有什么事,是要和她商量的

难不成是沐王府又买了一处新的宅子,还想要再请她去净宅

为了搞清楚沐王妃到底有什么事还想和她商量的,张小天师又继续问道:“王妃娘娘可有说了,有什么事想要同我商量的”

那女冠想了半晌,就是没想起来沐王妃到底是想要和张小天师商量什么事,不过还是把沐王妃的原话,重新复述了一遍给张小天师。

“小天师,沐王妃说知道您在上真,想要过来见您,同您商量。

只是玉善主一直拦着,说上真里头鱼龙混杂,怕出现一个两个胆大的,冲撞了王妃。又说在后院的禅房中备了点心,想要请了王妃过去用点。”

若是玉善真的不想沐王妃来见她,只怕是一万个理由也编得出来。

玉善不过是怕自己在沐王妃面前得了好感,以后沐王府有了什么法事,都交给她一个人去做,而玉善从中却捞不到半点好处。

玉善去大户人家做一场法事,少说也得捞个几千两银子的好处,若是去了沐王府,只怕捞得好处会更多。

“玉善师姐还真是无事献殷勤呀!只不过她这般拒绝了沐王妃,只怕那沐王妃心底里,早就记恨上她了!待沐王妃过来的时候,我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张小天师话罢,屋外就有女冠进来禀到,说是沐小郡王陪着沐王妃过来了,打算来上真里头进香祈福。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过来呀她都还没有准备好,就又要见那个自来熟的王妃了,拉着什么人,都可以絮絮叨叨半天的王妃娘娘。

且不说她边还有个沐小郡王,若是那个沐小郡王在王妃面前多说几句,把她方才对着那沐小郡王说的那番话给说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还没来得及多想,沐王妃和沐小郡王就一前一后进入了上真,紧接着负责接引的女冠,把他们带到了张小天师解签的解签房里头。

沐王妃一看见坐在解签房里头的张小天师,迎面就走了过来,口中喃喃地说着。

“方才玉善主说小天师在上真里头,起初我还不相信,以为是那玉善主有意编了话,想要来诓我的。没成想,竟是真的,小天师真的在上真里头。”

“王妃娘娘,是贫道失礼了,知道王妃娘娘一路远来,却没有亲自出了山门迎接,还请王妃娘娘莫要见怪!”

张小天师自顾自地赔礼道歉一番,总算把方才没有亲自出山门迎接沐王妃的事,给搪塞了过去。

“方才我进来的时候,见这上真里头来进香祈福的人很多,小天师一时没顾忌到我,也是有可原的事,何谈请我见谅呢

只是我站了这许久,人也累了,嘴也渴了,小天师还是喊人上几壶茶水来吧,让我解解渴!”

沐王妃的面上充满笑颜,一边打量着解签房里头的陈设,一边对着面前表现得有些呆滞的张小天师缓缓道。

被沐王妃这么一说,张小天师确实才意识到,沐王妃进来这么久了,茶水房伺候的丫头,还没把茶水递上来。

还好王妃没有怪罪下来,不然别说她了,就是她师傅张大天师在场,也很难保住茶水房伺候的那群丫头。

“是明玉招待不周,还请王妃娘娘见谅!前些天茶水房伺候的女冠刚换了一批,如今在茶水房供职的这几个女冠都是年轻不经事的小丫头,一时忘记备了茶水,还请王妃娘娘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了她们的罪过。”

张小天师话罢,整个人已经弯了下腰,就差没有下跪求了。

瞧着面前的张小天师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一旁的沐王妃赶忙让边的婆子把那张小天师搀了起来,继续说道:“小天师,你今儿可是向我请了两次罪,难道还准备了第三次吗?

我与你师傅是何等的交,与你也相熟些,若是你再这样见外的话,我可是要生气了”

见沐王妃这么说,张小天师只得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言语,只是回了句。

“明玉多谢王妃娘娘体谅,明玉这就着人下去泡壶好茶上来,给王妃娘娘细细尝尝。”

话落,张小天师就对旁的几个女冠吩咐了几句。

“去嘱咐茶水房的婆子一声,让她们快些把前两天知府大人送过来的寿眉拿出来,沏好了就快些差人送过来,莫要再耽误了。”

吩咐了底下的人后,张小天师就让女冠搬了两张铺了软垫的竹椅进来,让沐王妃和沐王郡王坐在了竹椅上。

沐小郡王自从一进门,目光就没有从张小天师的上离开了,一直在打量着她,像是在看一件属于自己独有的东西一样。

“不知沐王妃和沐小郡王此来,是要解签还是卜卦前些子师傅闭关,师傅就把观里卜卦的活计,交给了我,说让我替着他,为世人问吉凶,求姻缘。不知是沐王妃想要问吉凶,还是沐小郡主想要求姻缘”

张小天师一面说着,另一面就吩咐了边伺候的女冠,拿了龟壳和铜钱出来,准备进行卜卦。

第三百六十七章 仙元观风波(五)

沐小郡王望了面前的张小天师一眼,正要说话的时候,后的沐王妃,却抢先了他一步,当即就道:“小天师,我自然是来问家中吉凶的,郡王他自然是来问姻缘的。

小天师,你也是知道的,我统共就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女儿不成器,自然盼着我这儿子能成器些。

他年岁也不小了,这婚事一直托了这么些年,总说没找到好的,我就带着他来仙元观问问姻缘了。”

张小天师听沐王妃说了一通,带了抹淡淡的笑颜,看了一眼正望着她的那沐小郡王,正色回道:“王妃娘娘,您也是知道的,这姻缘呀,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来我这里算上一卦,它就能成的。”

张大天师细细打量着面前的沐小郡王,又继续说道:“只不过我倒是可以为王妃娘娘和小郡王指条明路。”

沐王妃此行,就是为着沐小郡王来求姻缘的,听着张小天师话里的意思,是有法子帮沐小郡王觅得良人,那她这回过来,总算是来对了。

“小天师,若是您有什么法子,请直说便是,这里也没有什么外人。”

沐王妃已经迫不及待,一边招手吩咐底下伺候的人退出了解签房,一边又吩咐人守在了解签房的外头,不许放了旁人进来。

见解签房中的人退去了七七八八,张小天师这才接着道。

“王妃娘娘,方才我卜得一卦,铜钱的朝向是在南方,这说明小郡王的良人,就在南方。仙元观的正南边,便是通过澄江的必经之路。

若是王妃娘娘请了人到那条道上守着,不消三,小郡王的良人就会出现在那条道上。到时候王妃娘娘只消按着王府的规矩,让小郡王把人娶回去就成。至于旁的,还请王妃娘娘不要过问了。”

一旁的沐小郡王听着面前的张小天师和沐王妃说了这许多,就知道这些话都是张小天师有意编出来,诓自己母妃的。

什么自己的良人在仙元观的南方,什么在通往澄江的那条街上,定是她自己瞎编乱造出来的。

若是这张小天师真的有能力,能占卜出他的姻缘在哪里的话,只怕这仙元观的观主,就该是她张小天师了,而不是她的师傅,观主张大天师。

不过既然母妃愿意相信她说的话,那么自己就不好得当着母妃的面,拆穿了她。冲着她笑了笑,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就道。

“张小天师还真是能干呀!这么快就能测出我的姻缘在仙元观的南方,只是不知这卦到底准不准若是不准,不知张小天师可愿做我的良人,让我把你给娶回去呢”

张小天师还没有开口说话,一旁的沐王妃已经瞅着面前那沐小郡王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小天师别听他胡言,这皮孩子自幼野惯了,他我和他父王,都没有好好教导过他。若是有哪里冒犯了小天师的地步,还请小天师多多宽恕,他就是个不成器的皮猴子。”

沐王妃替着沐小郡王,给张小天师赔礼道歉了一番。

话音刚落,外就有王府的丫头急匆匆走了进来,面上满是焦急的模样,看她的模样,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走到了沐王妃边,耳语了几句。

“王妃娘娘,王爷说大天师听说我们到观中,就提前出关了。大天师还说了,王妃娘娘您的那件事,已经有了准信。”

沐王妃点点头,示意那个丫头出去。

看见沐王妃的脸色有了些许的变化,又见方才进来那丫鬟一脸焦急的模样,就知道定然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然那沐王妃的脸色也不会发生了变化。

不过既然沐王妃不同她说,她也不好得上前去问,还是继续站在原地,淡淡问了句。

“王妃娘娘,是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明玉看您脸上,带了几分忧虑的神色”

听着张小天师这样问,沐王妃不好得和她明说,只能这样回道:“小天师,不过是些不打紧的事罢了,不劳小天师费心了。”

沐王妃一边对着张小天师这样说,一边又对着旁的沐小郡王,叮嘱了几句。

“好好陪着小天师说几句话,你父王有话想要和我单独说,我过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和我说什么。”

叮嘱完沐小郡王后,沐王妃冲着张小天师笑了笑,起就离开了解签房,带走了房中伺候的大半丫头。

沐小郡王见沐王妃走后,这才敢走近了张小天师几步,随后问道:“你猜猜,方才那丫头和我母妃说了什么,才会让她这么慌张就离开这里的”

张小天师没打算理他,收拾着桌上摆着的龟壳和铜钱,低下头就回道:“小郡王让我猜,我既非沐王妃肚中的蛔虫,又怎么会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还有就是,沐王妃心里想什么,是因着什么才这么着急离开这里的,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关心你未来婆婆呀!你说说,若是我把你这样的女子娶了回去,先不说我母妃怎么看你,就是我父王,只怕也是要把我吊起来毒打一顿,才肯罢休的。”

把屋里沐王妃留下来的几个丫头都指使出去后,沐小郡王越发靠近了面前的张小天师。

“仙元观是道观,我虽说是人人敬仰的小天师,却不过也是道姑头子罢了。把道姑娶回去,沐王爷沐王妃的确会把郡王吊起来毒打一顿,若是把道姑头子娶回去,只怕沐王妃沐王爷不会那么简单就放过你的。”

张小天师依旧低着头,没抬起头来瞧面前的沐小郡王。

沐小郡王以为是张小天师不想见他,所以也就没有再继续靠近张小天师,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就开始他的言辞。

“明玉小天师,若是我把你强娶回去,你说张大天师会不会准

我不怕外人怎么说我,也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我,若是我下定决心要娶的人,无论如何,我都会把她娶回去的。”

沐小郡王诉了自己的衷心,只是面前的张小天师,却还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着手中的活计,把沐小郡王视做无物。

“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给你。郡王,您是沐王府的郡王,沐王爷和沐王妃的宝贝儿子,我实在高盘不起。

你与其来我这诉了你的衷心,不妨去别的女人那里,去诉你的衷心去!或许别的女人听了这些话,说不准就答应了你,就嫁给你了。”

张小天师没有用狠厉的言辞拒绝沐小郡王,只是轻描淡写地拒绝了沐小郡王,可是她不知道。

只是就这样拒绝了面前的小郡王,只会把他心里那颗争强好胜的心给激发出来。

“你要让我娶别的女人张明玉,我直截了当和你说了,我沐坤,这辈子就只想要娶你张明玉一个女人。

不管你张明玉是道姑也好,是小天师也罢,是什么上真的主也罢,我想要娶你,你就必须嫁给我!”

沐小郡王说着,上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就抱住了前面那个,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张小天师。

把张小天师紧紧地搂在自己怀里,沐小郡王又继续说道。“小天师,我说过要娶你,就一定要娶你。”

解签房的几个女冠看见沐小郡王一下子就抱住了张小天师,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有几个女冠想要借机出去通报消息的时候,却被沐小郡王边的几个侍卫给拦住了。

沐小郡王越发靠过来,张小天师就越发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张小天师急声呵斥道。

“郡王爷,贫道敬重您是王妃娘娘的儿子,所以对你多番礼待,如今你这样步步紧bi),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做什么,你心里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如今又问起来,我倒是想要问问张小天师,您心里在想什么”沐小郡王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冷笑起来。

第三百六十八章 仙元观风波(六)

诚如沐小郡王所言,张小天师心里,确实知道沐小郡王现在想做什么,只是她不愿从自己口中说出罢了。

“郡王爷,如今还在仙元观,贫道还是劝郡王爷自重。若是传了出去,说沐小郡王在仙元观调戏女冠,只怕郡王爷连带着沐王爷沐王妃脸上,都不好看吧

贫道不过一介女流,又是出家人。若此事传了出去,众人对贫道,只会怜悯,对郡王爷是什么,贫道就不明言了。”

“张小天师的嘴上功夫,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饶人呀!虽说如今在仙元观我动不了你,可你又怎么知道,我就真的动不了你呢?

我若是买了几个黑市上的混混,偷偷潜入进观,把张小天师给掳走了,应该不会有人把这件事联想到我了吧”

沐小郡王用手指挑起了张小天师的下巴,直截了当把自己的计划,都说给了面前的张小天师听。

“郡王爷,你敢!如今这是在仙元观,就你方才那番话,若是我喊了女冠宣扬出去,不止您自己没脸,就是沐王爷沐王妃脸上也跟着一起没脸。且您能买通黑市上的人,我就不能吗?

我买了几个人,把郡王爷擒了,装在麻袋里,一阵拳打脚踢,郡王爷看不见,自然也就查不到我上了。”

张小天师说着,往后退了几步,从沐小郡王的怀里,把他怀中那把折扇给抽了出来,当即就打开了折扇。

“这把折扇虽好,可惜落到你手上,是糟蹋好物了,糟蹋好物了……”

张小天师一松手,手中那柄沐小郡王的折扇,就迅速地掉落在地。

只听见“啪啦”一声,张小天师从折扇上踩过,带着解签房里的几个女冠,就出了解签房。

沐小郡王愣了半晌,低下头看了一眼被张小天师踩过的那柄折扇。

正要说话的时候,沐小郡王边已有机灵的丫鬟,把那柄折扇从地上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到了沐小郡王的手上。

“公子别和张小天师一般计较,张小天师是仙元观张大天师的亲孙女,听说她靠着张大天师的威名,在观里耀武扬威惯了,什么人都不看在眼里。”

“那位小天师,就当真什么都不看在眼里吗?”沐小郡王只说了一句,把手中那柄折扇又交到了那丫鬟手中。

“这柄折扇,若是你喜欢,就送你吧!既是被她踩过的,那这折扇,就没有留在我边的必要了。”

接过了沐小郡王亲自递来的折扇,那丫鬟战战兢兢了半晌,适才抬起头,回话道。

“奴婢多谢小郡王赏,多谢小郡王赏!只是这柄折扇实在太过贵重,还请小郡王收回!”

那丫鬟话还没有说完,沐小郡王就出了上真,去追前面的张小天师去了。

上真后头的紫宸,原来是张大天师闭关修行的地方,后来张大天师嫌紫宸吵闹,来来往往的人有很多,就搬离了紫宸,去了紫宸旁的玉闭关修行。

此时沐王爷和沐王妃,已经守在了玉的们前,等待着张大天师出关。

“王妃娘娘,我师傅原先是三年闭关修行一次,如今换做了三个月闭关修行一次,师傅前两天才刚闭关,今就出关,是为着王妃娘娘和王爷到了观里祈福的事。”

玉善站在沐王妃的边,给她说着张大天师闭关修行的时间以及次数。

“玉善主,若是大天师真的是为着我和王爷到了仙元观,才出关的话,大天师此次闭关修行就不算是闭关修行了。我们已经和大天师约好了,说过今里仙元观,亲自拜访他。

至于大天师有没有吩咐底下的人准备的话,我就不知道了,不知道玉善主可知晓”

沐王妃这一问,倒是把站在一旁的玉善给问住了,半晌没有说话,纵然是想着法子找话说,她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哪里会知道,原来沐王爷和沐王妃此次来观里,是和师傅事先就约好的。

只是她不知道,既然师傅和王爷王妃约好见面,为何又要和她们说他去闭关修行呢?

难不成师傅借着闭关修行的由头,在暗地里帮着沐王爷和沐王妃做着什么事

玉善在心里揣测了半晌,始终是没想清楚,弄明白。不过她还是赔笑道。

“王妃娘娘不说,贫道还差点忘了。原先师傅闭关之前,就已经和贫道说了,说过些天王爷和王妃要来观里进香祈福,没成想竟这么快,第二王妃就陪着王爷过来了。”

张大天师哪里和她说过,她这样说,不过是自圆其说罢了。

谁让沐王妃偏说他们是和张大天师约好的呢?

见玉善都这样说了,沐王妃自然是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轻轻回了句。

“玉善主,既然大天师提前嘱咐过你,倒是我错怪你了,还请玉善主莫要与我这个没见识的人,多做计较才好。”

“哪里哪里王妃娘娘说笑了,王妃娘娘不责怪贫道没有提前准备就是好的了,贫道怎么会怪起王妃娘娘呢?”玉善这句话一出口,倒是把沐王妃整得当时就无语

有些天是怎么死的,就是被玉善这样,一句一句给聊死的。

把什么话都说了,这让她说什么,该怎么接下去

沐王妃讪讪地笑了笑,正要说话的时候,一直站在沐王妃边的沐王爷,突然就来了一句。

“我说你们两个就少说几句吧我站在这里半天,就听你们两个讲了半天的话,只怕还没等大天师从里出来,我就被你们二人的闲言碎语给弄烦了。”

“王爷教训的是,是玉善多嘴了,还请王爷恕罪!”玉善抢先了沐王妃一步,回了沐王爷的话。

沐王妃被玉善这些话一激,火气一下子从心口涌了上来,当即就怒斥了玉善道。

“玉善主,您还真是会做人做事呀!不给旁人留一丝一毫的余地,你这样把话说完,让旁人说什么让旁人怎么说”

听着外吵吵嚷嚷的声音,张大天师终究还是从里出来了。因着是闭关修行,张大天师还是穿了一的浅灰色道袍,鹤发童颜,边还有几个小道童,紧紧地跟在后面。

“外面是出了何事怎么这样吵吵闹闹地”

还没等张大天师垮出门,原先还在沐王妃边的玉善,已经迎了上去,亲自搀着张大天师,下了玉门前的石阶。

走到了沐王夫妇面前,张大天师捋了捋蓄了很久的胡子,嘴下胡子已经花白一片,和头发连在了一起。“原来是贵客到了,原来是贵客到了。是老朽有失远迎了,还请王爷和王妃恕罪才是。”

“大天师无需如此多礼,您是德高望重的大天师我们敬重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罪与您呢?还是请大天师别折煞我们夫妇才好。”

沐王一面说着,一边又快步走到了张大天师面前,搀起了他。

张大天师是跪三清真人的,如今要向他们下跪,岂不是折煞了他们。

沐王还是非常懂礼数,马上就把张大天师给搀住了。

“不知王爷远道而来,所为何事若是还是为着往事,老朽还是只能告诉王爷,您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还没等沐王爷问出什么,那张大天师就这样回道,当即就没给了那沐王爷和沐王妃面子。

“大天师,我们还没有说出我们此行的目的,您就说了我们此趟白来,会不会有些cāo)之过急呀还是请大天师听听我们夫妇此行的目的,再做否定吧”

沐王妃看着眼前不语的张大天师,还是把此话说出口了。

沐王也是这个意思,跟着沐王妃附和道:“大天师,我们和您,是事先约好的。既是约好的,还是请大天师先听了我们夫妇的问题,再考虑该不该回答吧”

第三百六十九章 回程前夕(一)

朋普乡,二房顾宅。

堂屋里边,林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顾玉棠坐在林氏旁的竹椅上,接过了丫鬟手中的美人捶,轻轻帮林氏捶打着腿。

因着梁嬷嬷被林氏派去了仙元观打点事务,所以林氏就把顾玉棠屋里伺候的霞临时调了过来,帮着林氏打理着堂屋的琐事,带着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打理着林氏即将回程的行李。

“祖母,孙女听说齐氏回冯家的马车,在半道上头滑坡,不幸跌入了山谷之中。

冯程已经托了山里的挑夫去找了,可一连找了这几,连个尸骸都没有找到。大家们都说是被山里的野狼给叼去了,齐氏的尸体怕是寻不着了,但孙女偏偏不信她们这么说。”

顾玉棠一边拿着手中的美人捶捶打着林氏的小腿,口中一边缓缓道。

听顾玉棠说不相信府里这些个风言风语,林氏倒是想要听听看,自己的孙女对此事有何看法。

林氏示意顾玉棠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随后朝着屋里伺候的霞使了一个眼色,霞得了林氏的示意,带着屋里伺候的大大小小的丫鬟,就退了出去。

只留下了一个近伺候林氏和伺候顾玉棠的阿华。

“棠姐儿,你说你不相信府里传的那些个风言风语。那么你说说,那齐氏的马车跌落山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氏带了抹淡笑,就缓缓问道。

“祖母,既然大家都说齐氏的马车跌落山谷,想必齐氏坐在马车里,也该是跟着一起死了才是。

可有什么人亲眼看见,齐氏就是坐在那马车里,马车跌落山谷,她也跟着一起死了的呢?

先不说齐氏到底死没死,就是冯程,冯程这些子用银子雇佣了无数挑夫,进山寻找齐氏,可那些个挑夫寻人都是满无头绪的,冯程此举,像是在隐瞒什么一样。”

顾玉棠说了一通,大致和林氏心中所猜测的一样,齐氏根本就没有随着那马车一起跌落山谷。

恐怕是齐氏和冯程担心顾礼华事后追究起来,不肯轻易放过她们罢了,所以就把齐氏制造成了假死罢了。

“棠姐儿,你何以见得冯程花了银子,买了挑夫进山寻人就是在隐瞒什么呢?

这些子,冯程可是为了寻找齐氏的尸体,都到你冯祖母面前哭诉,说什么活见人,死见尸,一定要把齐氏的尸体给找到了。你冯祖母拗不过那冯程,只好依着他的意思办了。”

低头看了边的顾玉棠一眼,林氏又继续问顾玉棠道。

听着林氏这番话,顾玉棠在心底里细细想了一番,若是那冯程真的是个什么痴种子,心里面真的在乎齐氏的话,齐氏真的跌入山谷死了,他应该第一时间带着花了银子买来的挑夫,进山跟着挑夫一起寻找齐氏才是,而不是把寻找齐氏的任务,就交给了那些个挑夫。

可若是齐氏本来就没有死呢?

而是假死的,用了掩人耳目的呢?那冯程自然也就不必亲自进山,带着底下的挑夫,一起寻找齐氏了吧

在脑中细细想了一番后,顾玉棠才继续回道:“祖母,若是那冯程真的心里装着齐氏,着齐氏的话,齐氏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第一时间不是去山里寻找齐氏的尸骸,而是应该去县衙报官才是。

就凭着这那几个挑夫,就能在那么险要的山谷里头,把齐氏给找到吗?”

“棠姐儿说的在理,若是那冯程真的心里装着齐氏,只怕第一时间不是去寻找齐氏的尸骸,而是喊了官府,追查齐氏马车跌落山谷的事了吧”

林氏话音刚落,顾玉棠就把旁小几上摆着的几块点心,递到了林氏的手上。

“祖母,咱们如今都要回程了,就不要管这些个闲事了。这是冯祖母一大早就喊人送过来的铜钱酥,送过来的小丫鬟说这是冯祖母亲手做的,让祖母您好好尝尝。”

林氏接过来顾玉棠递过来的茶点,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见自己的宝贝孙女,出落得是越发地亭亭玉立,招人喜了,若是真的就嫁给了姜家的那个儿郎,她也是能够放心了。

“棠姐儿,你母亲已经喊了蝉去仙元观把咱们那晚上去,住的地方给安排好了。

昨个儿我又嘱托了梁嬷嬷,让她亲去仙元观看看,若是有哪里不妥的地方,再吩咐观里的女冠添置。”

林氏从顾玉棠的眼神中,看出了她心中现在渴望着早些回去,离家这么些子,想必她心底里也极其想她母亲吧。

“母亲已经事先就托付蝉过去仙元观安排了,想必仙元观也不敢怠慢我们。等明去和冯祖母道了别,咱们就启程回家了。”

顾玉棠正说着,屋外就有伺候的丫鬟进来报,说是姜知明过来了。

她,

林氏听小丫鬟报,说姜知明来了,脸上就露出来难得的笑容。

“既然过来了,就赶紧吩咐人把他请进来吧这两天都没见他,也不知道这姜家公子这两天,到底在忙着什么呢?”林氏口中说着姜知明,看着眼前的顾玉棠,脸上已经红了一大半。

顾玉棠似乎也注意到了林氏正在看着她,拿起了旁的一柄团扇,就遮住了大半的脸。

“祖母说起姜家公子,突然看孙女做什么?难不成是孙女脸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顾玉棠这么一说,把林氏搞得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是回道。

“傻丫头,你脸上哪里有什么脏东西只不过祖母一提起那姜家公子,你脸上就红了大半,莫不是害羞了

几没见那姜家公子,不知我家棠姐儿心底里,到底在想着什么”

林氏见顾玉棠脸上越发地发红,又接着继续打趣起来。

“祖母,您老就别胡说了。若是待会姜家公子进来了,看见了孙女这副模样,您想让那姜家公子,怎么想呀”

顾玉棠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见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老远就听见棠儿在说我,莫不是才两不见,棠儿就开始想我了”

顾玉棠刚要回头,只见姜就知明不知从那个角落里头窜了出来,走到了顾玉棠的后,两只手紧紧地环抱住了她。

顾玉棠被姜知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一吓,马上就挣脱了他环抱着她的那双手,大着声音呵斥了他几句。

“姜知明,你这是在做什么?祖母都还在屋里,莫要让她老人家笑话我们两个。”顾玉棠嘴上是这样说着,可一只手,已经紧紧拉住了后姜知明的手。

第三百七十章 回程前夕(二)

看姜知明一副有话想要和顾玉棠单独说的模样,林氏自知若自己继续留在屋里,只怕姜知明也不好意思把自己的心里话,讲给面前的顾玉棠听。

林氏本就无意打扰她们二人,吩咐了边伺候的丫鬟几句,就对着面前的顾玉棠道。

“棠姐儿,看姜家公子的模样,想必是有话想要和棠姐儿说吧!既如此,祖母就先行出去,把这间屋子留给你们,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叙旧了。”

林氏临出门前,还把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带了出去,为的就是不让旁人打扰到她们小两口叙旧。

“你瞧瞧,祖母待咱们两个可真好呀!为了不让那些个伺候的丫鬟婆子打扰到我们两个相处,临出门前,还把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带了出去。

若是我把你娶回了侯府,你什么时候想回顾家看望祖母的话,我陪着你一起回去。”

姜知明说着,拉着顾玉棠手的那双手,把顾玉棠的手攒得越发得紧了,一刻也不肯放手。

“姜知明,若是我嫁到了你家侯府,你胆敢做出什么欺负我的事的话,我第一时间就饶不了你。

且若是你好好待我的话,也别指望我能好好待你,你也是知道的,我顾玉棠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玉棠看着面前一副嬉皮笑脸模样的姜知明,没好气地叮嘱了她几句。

“好,你说什么都是好的。再说了,我家夫人,夫君可有什么时候说过,不听我家夫人的话的”

姜知明见顾玉棠一脸的不高兴,想着说了这些话,哄她高兴高兴。

可是顾玉棠非但没有高兴起来,反而气得更厉害了。

“姜知明,我还没有嫁给你的,你一句一句我家夫人的,喊的还真是亲切呀!

若是回到了澄江,你当着别人的面这样喊我,岂不是要我沦为人家的笑柄,我们虽说已经有了婚约,但到底我还没有嫁过去。

若让旁人知道了,新娘子还没有嫁过去,就和新郎在一起勾勾搭搭地,我岂不是要被别人笑死!”

听着顾玉棠这样答道,姜知明这回才算是知道,原来顾玉棠方才面上不大高兴,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呀!

的确,朋普民风纯朴,大家闺秀都可以不用带了面纱,就可以上街走动。

但是澄江就不行了,若是大家闺秀不带斗笠面纱,就上街走动的话,会被人误以为是野门卖笑的流莺。

一个还没有嫁娶的姑娘家,在大街上被男人叫夫人的话,那姑娘家,就会被人论为笑柄的。

世家大族的姑娘们,都是养在绣楼里,不出嫁不得出绣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像如今顾玉棠这样,既出了二门,又出了大门,还在大街上大摇大摆,招摇过市的。

姜知明在脑中想了这许多后,还是答应了顾玉棠方才的要求。

“棠儿,我答应你便是。若是以后人多的时候,我绝不喊你做我的夫人,我就喊小娘子,这样总行了吧”

“随你的便,你怎么喊就怎么喊,反正你这个人已经纨绔惯了,难不成我还能不让你这样喊我”

顾玉棠话罢,从竹椅上头起,推开门就喊了屋外守着的阿华。

见顾玉棠出了屋门,姜知明马上就追了出去,可敢打开门,就不见了踪影。

所幸方才顾玉棠出去的时候,有堂屋伺候的丫鬟守在了屋门前。

“三姑娘往哪里去了你们可看见了人影”

“回姜家公子的话,三姑娘朝着瑞月院的方向去了,听方才阿华姐姐说,红姨娘听说三姑娘要回澄江了,就让人备了席面,想要请三姑娘过去用点。”

那丫鬟手指着瑞月院的方向,回了姜知明的话。

“晓得了,你继续忙着你的吧!”姜知明说着,吩咐后的阿良赏了那守门的小丫鬟半吊钱,也往着瑞月院的方向去了。

瑞月院中,暖阁里。红姨娘小产后,就从前屋挪到了后头的暖阁里。

如今红姨娘子虽大好,但小产毕竟伤及了根本,若是想要彻底好全,只怕还需要许多子的调理。

红姨娘一脸苍白,发髻上头只有稀稀疏疏几根固定发髻的簪子,穿着一件淡粉色绣了樱花图案的小袄,歪靠在靠窗的软榻上,上还盖着几厚厚的织锦绣了忍冬图案的被子,软榻下还有两个丫鬟在照看着银吊子里头温着的汤药。

看了进来的顾玉棠一眼,红姨娘强撑着在软榻上头做正,吩咐了边伺候的丫鬟搬来了绣凳,让顾玉棠坐了上去,红姨娘这才接着道。

“听老爷昨过来说,明棠姐儿就要启程回澄江了,不知是否属实”

“姨娘说的对,冯祖母已经嘱咐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准备好了马车,棠儿陪着祖母,明就要启程回澄江了。”

顾玉棠带着抹淡淡的笑容,回了面前红姨娘的话。

“还没到小年夜的,棠姐儿不妨继续留在府里,多住几。待小年夜的时候,我再喊了老爷,亲自送着棠姐儿和林老夫人一起回了澄江。

这些子我一直躺在榻上,都没有好好陪着棠姐儿,在这朋普城里头多转几趟,倒是我疏忽了。”

红姨娘说着说着,又说到了自,借用自己这些子躺在榻上的缘故,把没有好好招待顾玉棠和林氏这件事给搪塞过去。

“姨娘这是哪里的话姨娘子才好些,莫要再说这些个糊涂话。如今姨娘把子养好,来年再给二房生下一个大胖小子,这才是姨娘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才对。”顾玉棠有意提醒了红姨娘几句,就这样同她说道。

“我如今这个子,哪里还能再为二房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呢?棠姐儿也别哄我了,我知道我体如今的状况,若是想要孩子,只怕是比登天还难。”红姨娘话罢,开始了一阵唉声叹气。

难不成红姨娘已经不能有孕了

前些子,顾礼华专程为了请覃大夫下来的事,特地去了一趟堂屋求祖母,难不成就是为着红姨娘如今很难有孕的缘故

“姨娘别说那些个丧气话,姨娘和六叔父一向恩异常,怎么会没有孩子呢?且这有孕,又不是求就能求来的事。

若是姨娘平里闲着没事做,不如带着几个丫鬟,去城里的观音烧烧香,观音的送子观音是最为灵验的,说不定姨娘去求了,观音菩萨就会把孩子送到姨娘边也不一定”

顾玉棠还是看在自己六叔父的面上,对面前的红姨娘好心劝解了一番。

她知道,眼前这红姨娘,曾经也算计过她,在背地里暗害过她。

不过那些个事都是过去的了,如今红姨娘遭齐氏毒害,已经失了腹中孩子,说不定这就是老太爷对她的惩罚。

若她在记恨下去,岂不是就变成了原先的红姨娘是一样的人了她不想被那些个恩怨仇蒙蔽了双眼,还是想着帮帮面前的红姨娘。

听着顾玉棠这样不计前嫌,和她说了这么多话,红姨娘也笑了笑,吩咐边伺候的丫头,把放在博古架上头的那个雕花的红漆木匣给拿了下来,递到了顾玉棠后阿华的手上。

“知道你要启程回澄江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你的。这首饰,原是蔡大太太还在世的时候,专程请人到澄江的老盛家去订的,款式还是今年最流行的镶嵌明珠琉璃的款式,你打开来看看,喜不喜欢”

红姨娘这样说着,阿华就顺手把那个红漆木的匣子给打开了。

果然,刚一打开,就见一阵刺眼的光芒,从匣子中了出来。

原来是刚才阿华开匣的时候,屋外的一道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就了进来,照在了那首饰上。

银钗上头镶嵌的琉璃珠在阳光的照下,一下子就迸发出了一道刺眼的白光。

“棠姐儿,这首饰是老盛家的老师傅做出来的,最是细致无比,知道你和姜家公子的婚事已经定下,不如就收下我的这首饰,做你的压箱底的嫁妆吧”

红姨娘不敢断定顾玉棠是否会真的收下那首饰,所以她还是略带疑问地问道。

顾玉棠看了那首饰一眼,随后把目光移到了自己面前的红姨娘上,正所谓无功不受禄,红姨娘突然拿出一这样造价不菲的首饰出来,让她收下,必定是有什么想要有求于她的。

既如此,她就听听眼前这红姨娘,到底有什么想要求她的。

“姨娘,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如今您给了我这样价值不菲的首饰,若是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若是棠儿能做到的,必定会帮助姨娘。”

顾玉棠这样淡淡地说着,而眼前的红姨娘,却当真了,以为顾玉棠真的能够帮助于她。

“棠姐儿,想来就算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冯老夫人不属于我做掌家大太太,原先我腹中还有孩儿,她暂且不会撺掇着老爷,立了新太太。

但如今我已没了腹中孩儿,若是老夫人此刻撺掇着老爷立了新太太的话,说不准老爷一松口,就答应了。我送了那首饰给你,其实就是想要你帮帮我,在冯老夫人面前,帮我说几句好话。”

红姨娘一边望着眼前的顾玉棠,一边接过了茶水房丫鬟送上来的茶盏,摆在了顾玉棠旁的小几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回程前夕(三)

红姨娘之所以送她这样造价不菲的首饰,就是为了求她,让她在冯老夫人面前,帮她说几句好话吗?

若是真的为此,她大可以不必大费周章,让丫鬟把自己从堂屋那边请过来,只怕是这帮着她在冯老夫人面前说好话的下面,还要帮着她做事吧

顾玉棠心中这样想了一番,抬起头看了面前的红姨娘一眼,只见自己看着她,她也在看着自己。

“若是姨娘还有旁的事,想要棠儿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姨娘虽然失了孩子,但是却得了我六叔父的疼,姨娘难道没有发觉吗?

这些子我六叔父对姨娘可谓是关怀备至,什么上好的吃的,喝的,都往着您的屋里送去。”

顾玉棠以为面前的红姨娘什么也看不出来,特地提点了她几句。

她想要知道,这红姨娘究竟是真的知道六叔父对她的宠,还是压根就不知道,六叔父对她的宠

接下来红姨娘的一番话,就映证了顾玉棠方才的一番猜想,眼前的红姨娘,必定是真的知道六叔父心里,到底是有她一片位置的。

就算这二房再迎娶一位新太太入府,始终是越不过她去的,她红姨娘在这二房里头,始终能站稳脚跟。

“棠姐儿,你六叔父心里,的确有我的一片位置。只是老夫人不满意我,便是你六叔父对我如何如何满意,只要老夫人一不松口,我就做不到二房掌家大太太的位置上。

棠姐儿呀,我想做二房的掌家大太太,我想把晟哥儿接到我边来,由我亲自扶养呀!”

红姨娘说着说着,就开始激动起来,拉着顾玉棠的手,怎么说都不肯放手。

既然红姨娘不肯放手,不论顾玉棠再如何如何挣扎,都是没用的。索就没有继续挣扎,而是细细想着红姨娘方才那番话。

的确如她所说,无论六叔父对红姨娘如何如何满意,在冯老夫人面前,红姨娘始终都是不好的,是不满意的。

只是红姨娘在后面的话中提到,说她想要扶养晟哥儿,把晟哥儿接到了她边,由她亲自扶养。听她这么说,顾玉棠有些不放心,红姨娘会不会为了得到掌家大太太的位置,把晟哥儿夺过去,养在自己边呢?

晟哥儿从小就是养在蔡氏边,后来蔡氏子不好,才被送去蔡家,由蔡家老太爷亲自扶养长大的。

若是就这样交到了一个姨娘手中扶养,若晟哥儿后长大,说亲的时候,别人可是会笑话的。

姨娘院里养出来的孩子,能被教养得有多好

为着晟哥儿的将来着想,不论红姨娘答应还是不答应,顾玉棠总还是要劝劝她的。

“姨娘,晟哥儿是万万不能养在你屋里的,晟哥儿是儿郎,二房的独苗。若是在姨娘屋里养大,那晟哥儿后说亲的时候,可是说不到好人家的。

既然姨娘是为着晟哥儿,姨娘还是不要把晟哥儿养在自己边了。”顾玉棠此话不出,红姨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红姨娘还没有开口说话,边伺候的小丫鬟就马上开口道。

“三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晟哥儿怎么就不能养在我家夫人院里了

我家夫人虽说是妾室,但是老爷和老夫人,已经把掌家之权交到我家夫人手里了,我家夫人虽无掌家太太之名,却有了掌家太太之实。”

那丫鬟所说的,也并无道理。

只是红姨娘如今还没有成为顾家二房的掌家太太,若是贸然把晟哥儿养在自己边,只会招来冯老夫人的不喜,且晟哥儿养在她屋里,也确实不是什么上上之选。

宁愿把晟哥儿养在蔡家,也不愿把晟哥儿落在红姨娘手上。

红姨娘边伺候那丫鬟见顾玉棠久久不语,以为心中又在想着什么鬼主意,又冲着她,骂骂咧咧了几句。

“三姑娘,我家夫人此番请您过来,不过是想要您明去和老夫人辞行的时候,能在老夫人面前,帮我家夫人说几句好话。

如今我家夫人不过提出了想要扶养晟哥儿,您就说不行,还说什么若是儿郎养在姨娘屋里,后是会被人笑的。您还真是拿了银子就不认人呀!”

见那个丫鬟越骂越难听,顾玉棠边站着的阿华,已然是忍不住了,开口就把那个丫鬟给怼了回去。

“红姨娘,方才可是您喊了丫鬟,请我家姑娘过来的。如今怎么就成了是我家姑娘过来,准备拿了您的银子,帮您做事的姨娘不知道吧

若是儿郎养在姨娘屋里,后长大了,说亲的时候,媒婆一听说是姨娘院里养大的孩子,哪家不嫌弃的晟哥儿是先头蔡大太太所出的,是二房的嫡子,可不能养在你一个姨娘的院里。”

阿华一番话,不仅把先前说话的那个小丫鬟给怼了回去,还把红姨娘说的,当时脸就绿了大半。

所幸红姨娘沉得住气,没有当场和顾玉棠撕起来,也没有再说旁的。

“阿华姑娘倒是字字珠玑,把我的丫鬟都说的不知道该说说才好了。

晟哥儿虽说是蔡大太太所出,是二房的嫡子,可如今顾家没有掌家大太太,我又代掌了掌家大太太,不把晟哥儿放在我院里教养,难不成放在老夫人的院里教养”

红姨娘眼色凌厉地看了顾玉棠一眼,知道顾玉棠心中必是有话还想要和她说,不过她早就听不进去了。

“姨娘,索我就跟您实话实说了吧!晟哥儿,既不能养在冯老夫人院里,也不能养在您院里。养在冯老夫人院里,只怕会把晟哥养成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纨绔,养在您屋里,更是不行。

唯有把晟哥儿送回蔡家,养在蔡家人边才是最好的。”顾玉棠这样说着,对面靠在软榻上头的红姨娘,脸上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我竟不知道,原来三姑娘也是个会打算的,竟把晟哥儿的将来,盘算得如此之好。只是三姑娘忘记了一点,晟哥儿终究是姓顾的,而不是姓蔡的。”

红姨娘话音刚落,就朝着屋里伺候的丫鬟招了招手,示意那些个丫鬟送客。

把顾玉棠送到抄手游的走廊后,瑞月院里送着顾玉棠出来的丫鬟向着顾玉棠福了一礼,就又转回了瑞月院。

“姑娘,您何必去惹得那红姨娘不快呢?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红姨娘那厮,以前还算计过姑娘呢。当初栽赃陷害齐氏的时候,姑娘为了帮她,她为此还记恨了姑娘一些子。”

阿华看着顾玉棠一张脸写满了不悦,就提醒了她几句。

“我又何尝不知道红姨娘那厮是个小人,我只不过是见她刚失去了腹中孩子,见她可怜,打算提点她几句罢了。谁知道她竟不听我的提点,还埋怨了我一阵。”顾玉棠拉着阿华的手,走在长廊上。

“姑娘真的不必帮她,不值得。她红姨娘就是这样的人了,就算姑娘帮了她,她也不会对姑娘您感恩戴德的。

姑娘不如趁着这几天,咱们还没有启程回府,去朋普城里好好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精致的小吃,咱们带点回去,给大太太也尝尝。”阿华一边说着,拉着顾玉棠走得越发快了起来。

看着阿华咽了咽口水,顾玉棠知道阿华又是胃口大开了,想要拉着她,到街上去买吃的了。

“阿华,到底是买回去给太太尝的,还是你自己又想吃了你怎么就管不住嘴呢!”

第三百七十二章 回程前夕(四)

“姑娘,太太想吃了,奴婢也想吃了。咱们明就要坐车回府了,今天晚上咱们就去街上,好好逛逛。买点什么小吃,小玩意,回去的时候给太太和蝉姐姐带上。”

阿华看着面前正在望着她的顾玉棠,就直言道。

看着阿华那副迫切想要出去逛街的模样,顾玉棠掂量了一下她荷包里头的银子。

“我上就几两银子了,若是出去了,哪里够你花销咱们还是去找祖母,多讨要几两银子吧!这样出去的时候,咱们想买什么,就可以买什么了。”

顾玉棠拉着旁阿华的手,回过头看了一眼后的瑞月院,就往着堂屋的方向去了。

瑞月院里头,红姨娘依旧靠在软榻上,屋里伺候的丫鬟,已经把银吊子里头温着的汤药,倒在了青花瓷的莲纹小碗里,递到了红姨娘的手上。

“不论怎么说,姨娘还是喝点吧!良药苦口,这药还是老爷千方百计找了大夫,替姨娘求来的,姨娘可不能辜负了老爷的一番好意呀!”

“喝了这么些子,这病就是迟迟不好。若是这汤药真的是什么灵丹妙药的话,我吃一副就该是好了才对,怎么一连吃了七八副,还是如今这副模样。”

红姨娘看了一眼青花瓷的莲纹小碗里头盛着的黑褐色的汤药,闻着那苦涩异常的味道,当即就没有忍住,开始干呕起来。

一旁煎药的小丫鬟见红姨娘开始干呕起来,马上拿了一块摆在茶点上的蜜饯,掰成了两半,递到了红姨娘的手上。

“若是姨娘觉得着汤药难闻异常,还是请姨娘吃几块蜜饯,把胃里的难闻劲压下去后,再喝几口吧!”

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蜜饯,红姨娘马上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当即就把丫鬟递过来的那块蜜饯,给解决了。

“老爷可有说过,什么时候过来看我”红姨娘吃完了丫鬟递过来的蜜饯,就抬起头看了眼前的小丫鬟一眼。

小丫鬟被红姨娘看得呆了,生怕红姨娘听了她的话后,拿着她出气,半晌过后,才回道。

“夫人,老爷方才已经派了小厮过来了,说老爷这几天忙着接待从乡下田庄上来的庄头,只怕一时半会不会过来了。老爷还让那个小厮传话,说让夫人这些子好好养着,待夫人子好些了,老爷再过来看您!”

那丫鬟不敢抬头看面前的红姨娘,只得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回道。

听着那丫鬟这样说,红姨娘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激了上来,拿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那碗汤药,就朝着小丫鬟的上扔去。

滚烫的汤药,一下子就泼洒在了小丫鬟的上。

虽说是冬里,那丫鬟衣服穿得厚,可那碗汤药毕竟是滚烫地,这样泼洒在那个丫鬟上,当即就把那丫鬟的手上和脸上,都烫红了一片。

“不中用的丫鬟,你说我留着你们这些个丫鬟,还有什么用既不能替主子分忧,连替主子办这样简简单单的事,都做不好!

待改老爷过来了,我亲自和他说说,让他把你们这些个不中用的丫鬟婆子门,一起发卖了!再换新的丫鬟婆子过来。”

红姨娘捧起了高几上头的一盏碧螺,还没有掀开茶盖来喝,就对着那个丫鬟冷言冷语了几句。

“求夫人恕罪!求夫人恕罪!是奴婢办事不利,没有把老爷请过来。但请夫人给奴婢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奴婢下次,下次一定会把老爷请过来的。还请夫人放心!”

那个小丫鬟已经跪倒在地,抱着红姨娘的小腿,就开始了一阵请求。

那个丫鬟的哭声越发大了起来,吵到了歪靠在软榻上头的红姨娘,红姨娘嫌弃那个小丫鬟聒噪,当即就要打发她出去。

“哭什么哭我还没有死呢,就哭得这么起劲。若是让不知道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冤枉你了,抓着你的一点小错,就是不肯放!”

屋里伺候的婆子见红姨娘又训斥了那丫鬟几句,马上就走上前来,把那个丫鬟给搀了下去,让红姨娘的贴丫鬟在屋里,继续伺候着她。

“夫人,她不过一个小丫鬟罢了,您何必为着她,生那样大的气呢?气坏了子,反倒还是您自己亏了。”那丫鬟是红姨娘惯用的贴丫鬟,一直在红姨娘边伺候。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帮红姨娘按摩着后背,帮着红姨娘顺顺气。

“我哪里是生她一个小丫鬟的气,我只不过是借着她,在生老爷的气罢了。虽说我没了腹中孩子,可老爷也不能这样冷待我才是,怎么说,我都是府里的姨娘,代掌了管家大太太的姨娘。”

见边的丫鬟换作了自己贴伺候的,红姨娘这才敢这样说。

听着红姨娘这话,那丫鬟是越发地不懂面前的红姨娘了。方才三姑娘过来的时候,三姑娘话里的意思,说在老爷心里,还有红姨娘的一定位置。

怎么三姑娘才走了没多久,红姨娘又开始埋怨起来老爷来了呢?

难不成不是三姑娘心中猜测的那样,老爷心里,或许就没有装着自家夫人

那丫鬟想了半晌,还是大着胆子,准备劝红姨娘几句。

“夫人,老爷不过来看您,说不定正在忙着处理府中的事务呢。

方才老爷不是喊了边伺候的小厮,把那碟蜜饯送过来了吗?老爷担心夫人吃了那汤药后,会泛起干呕,就为了夫人准备了这蜜饯。”

听那丫鬟这么说,红姨娘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摆在小碟中的几块晶莹剔透,沾满了糖浆的蜜饯。

“他若真的心里装着我,有我,就该是他亲自把蜜饯送过来,而不是随意叮嘱了一个小厮,就把蜜饯送了过来。那蜜饯虽甜,可我心底里却是苦的,无论吃多么甜的东西,依旧是苦的。”

红姨娘这样说,那丫鬟也不知该如何劝下去。

想了半晌,她想起了方才三姑娘话中说老爷心中是有自家夫人的,索就依着顾玉棠的话,继续劝着面前的自家夫人。

“夫人,方才三姑娘过来的时候,她不是说老爷心里是装着夫人的吗?马上就该过年了,府里的大事小事渐渐多了起来,老爷不单要管着外头的大事,还得管着府里的小事。

您子又不好,老爷哪里敢让您cāo)劳,或许就是为着这个原因,老爷才没有亲自过来看您的。”

“顾玉棠那厮说的话,你也信她哄骗你们这些个小丫鬟还行,但是她却哄骗不了我的。老爷心里的的确确是装着我的,只是,他既装着我,也会装着其他女人。

难不成要我把我的下半辈子,就寄托在老爷的宠上吗?我若是没了孩子,下半辈子就没了依靠呀!”

红姨娘说着说着,眼角不知不觉就湿润了起来。

这边的后罩房,冯老安人在里屋里看着庄子上递来的帐,小小的书案上头,账册是摞了一摞又一摞。

燕随着梁嬷嬷去了仙元观打点去了,冯老夫人边,就换了和燕一样,同样是家生子的雪伺候。

“老爷也真是地,自己去了正定,把这些账册都交给了您老人家来看。老夫人都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管着这些个庄务,还有照看着晟哥儿,奴婢可真是担心您老的体,到底吃不吃得消呀”

雪说着话,亲自沏好了茶水,送到了冯老夫人的手上。

“这不是没办法吗?府里又没有掌家大太太,红姨娘又病着,再者说,就算是红姨娘体好的时候,这些个账册,她能看懂吗?

我不自己着手查帐,难不成还能交给手底下那些个小丫头来查账”

接过了雪递上来的碧螺,冯老夫人匆匆喝了一口,就把茶水搁在了旁的高几上。

“燕什么时候回来,可喊人去仙元观打听了燕陪着梁嬷嬷去仙元观的时候,接引的女冠是哪一位”

冯老夫人手中不停翻阅着摆在书案上头的账册,一边还问了雪几句。

“老夫人,奴婢都已经托人打听清楚了。燕姐姐明就回来了,给燕姐姐做接引的女冠,是仙元观的小天师,张小天师。

听来报的丫头说,梁嬷嬷像是和张小天师很相熟一样。”雪虽然答了冯老夫人的话,可手中的活计,却是一刻也没有停,继续帮着冯老夫人沏茶。

“哦给燕和梁嬷嬷接引的女冠,竟然是仙元观的张小天师,听说她可是仙元观张大天师的得意弟子。小小年纪,就继承了仙元观小天师的位子,还接掌了上真,仙元观香油钱最肥的所。”

冯老夫人虽足不出户,但对外界发生的这些事,却还是了如指掌的。

朝廷每个月的邸报,冯老夫人也会吩咐丫鬟们看过之后,一字一句地讲给她听。

“老夫人说的不错,那张小天师,确实是仙元观张大天师的得意弟子,不过听人说,那张小天师,还是大天师的亲孙女。

小天师是靠着这一层关系,才爬上了小天师的位置的。”雪是冯老夫人屋里伺候最不出挑的一个,但这也不能说明,她不行。

旁的地方没本事,但是打听消息,确实一等一的能手。

“不论那张小天师到底是不是张大天师的亲孙女,能做上仙元观小天师位置的人,古往今来,只怕就她一个了。

且那仙元观人才济济,大天师边又不乏人才,那小天师能如此出类拔萃,只怕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若你后瞧见了,就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了”

冯老夫人生怕自己想不明白,还是把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和雪说了个遍。

“这看事呀!其实和看人一样,不能单单只看表面,得看里子。你外面包装得再好,里子是坏的,那么你这个人,也就是坏的。

你表面上看着那张小天师年轻有为,出类拔萃,又怎么会知道她背后的辛苦呢?”

冯老夫人话音刚落,屋外守着的丫鬟,就把林老夫人给带了进来。

“还没进门,就听见你在这里教着边伺候的丫头,教得怎么样了那丫头能明白你说的吗?”

林氏由着冯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搀着,就坐在了冯老安人旁的软榻上。

“雪这丫头是个聪明的,应该能明白我的用心的。倒是老姐姐,你今怎么会想着过来一趟呢?还有就是,外头伺候的那些个丫鬟是干什么吃的,林老夫人过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冯老夫人说着,正要开口训斥外头的那些个丫鬟。

第三百七十三章 回程前夕(五)

听着冯老夫人这么说,林氏只得回了句。

“二弟妹,你就别怪罪她们这些个小丫头了,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听着里屋里头的声音,知道二弟妹在和雪丫头说着事,所以我就没让丫头们通传,就直接进来了。”

林氏说着话,屋里已有知趣的丫头把茶盏递了上来,搁在了林氏旁的小几上,还把茶水房新做的几道点心,一起搁在了小几上,其中就就有林氏吃的红枣糕和糯米酥。

“知道老姐姐要和着棠姐儿回澄江了,我特地让丫头去各家各户通传了,今儿有许多家的夫人太太要来给老姐姐请安呢。

其中就有陈县令的夫人罗氏,听说那罗氏,也是正定人士,不知老姐姐可晓得”

冯老夫人正说着,外头就有丫头进来回禀,说是陈县令的夫人罗氏陪着两个孩子过来了,知道林老夫人在后罩房,特地携两个孩子过来给林老夫人请安。

“老姐姐,你看我这张嘴,可真是说都不能说,我刚说了那县令夫人要过来拜会您,她就带着两个孩子过来了,不知老姐姐可愿见见”

冯老安人嘴上先是问了林氏的意思,可实际上已经指使了丫鬟,去把把陈县令的夫人,给请了进来。

“既然人都已经来了,那就见见吧!若是人来了,倒把人晾在外头,倒变成了咱们的不是了。”

林氏坐在冯老夫人旁的软榻上,捧起了小几上头那盏还在冒着气的茶盏,轻轻饮了几口。

林氏话音刚落,只见冯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已经引着一个穿着件猩猩红的织金凤尾团花褙子,戴着赤金镶翡翠观音的玉佩,翠羽大花,彩绣辉煌的妇人进来了。

妇人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进来朝着林氏和冯老夫人福了一礼,就坐在了林氏的下首,那里冯老夫人已经吩咐丫鬟摆上了一张提前垫了软垫的竹椅。

“早就听说林老夫人来了朋普,妇人一直忙着府内的事,没有时间来拜会林老夫人。如今得见林老夫人,让妇人甚是开心,能见到老神仙,妇人也能沾沾老神仙的福气。”

这时说话的人,便是那个陈县令的夫人,正定罗家的姑娘。

这位陈县令,是自那位朋普原县令左氏被贬官之后,从澄江府衙门调出来的。听说这位陈县令,和原先澄江知府是连襟,澄江知府吴有仪的夫人罗氏和眼前这位陈县令夫人罗氏是亲姐妹。

吴有仪被贬之后,这位陈县令,反而没有被贬,到了这朋普县来做官,反倒还是升官了。

“一直听说罗夫人是朋普县妇女的表率,如今一见,果真如大家所说的那样,罗夫人还真的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

林氏特地夸了那罗氏几句,为的就是拉近她与那罗氏的关系。

被林氏这么一夸,那罗氏当即就掩着面,笑了起来。“林老夫人说笑了,什么朋普县妇女的表率,不过是百姓的谬赞罢了,不当真,不当真的。

只是林老夫人,才真真是有福气的人,听说顾家的大老爷,已经把顾家的产业做到了海外,顾家的商品,已经可以通过海运到了爪哇国了。

顾家二老爷,可是娶了金陵梁王府的梁郡主,梁郡主生的顾家大公子,听说已经中了进士。”

听着面前的这罗氏说了这许多,林氏还真是没想到,原来这个罗氏,已经把顾家的一切打听得如此仔细。

玉成哥儿才中了进士没多久,连她自己都是前回梁氏写信下来,告诉她的,没成想,眼前的这罗氏,竟然了如指掌。

“罗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呀我看陈县令官运亨通,才是真正有福气的。”既然罗氏都夸了顾家这么多,林氏还是要夸几句陈县令,这样好让双方都过得去。

不过罗氏却是装作没听见林氏方才那番话一样,拉着旁的两个孩子,就给林氏介绍起来。

“林老夫人,这是我家的两个皮孩子。大的叫荣哥儿,小的叫华姐儿,老爷整在衙门里头处理公务,我就在家里带带这两个皮孩子。”

罗氏话刚说完,就拉起了旁那个男童的手,笑着对他说道:“荣哥儿,快喊林老夫人,这是从澄江顾家下来的林老夫人。快给林老夫人作揖。”

那男童像是听懂了那罗氏的话,双手抱拳,向着林氏作了一个揖。小孩子作揖的模样,很是憨厚可,林氏瞬间就被荣哥儿给逗笑了。

“好好好!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给长辈们作揖了,若是往后细心教养,一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林氏说着,拍了拍面前那荣哥儿扎了羊角髻的头,随后吩咐后的霞,从荷包里头拿了几块银子出来,递到了那个荣哥儿的手上。

罗氏见林氏递了块半大的银子到了荣哥儿的手上,眉眼间当即就带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拉着那个荣哥儿的手,就道:“荣哥儿,这是你林给你的,还不快些谢谢你林。”

罗氏低下头对荣哥儿这样说着,抬起头却对林氏说道:“林老夫人,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他如今哪里懂得什么是银子,庆幸林老夫人给的银子还大些,若是再小些,说不准就往嘴里送了。

前两我领着荣哥儿去孙教谕家拜寿的时候,孙教谕的夫人给了我家荣哥儿一块金元宝,那块元宝小些,我家荣哥儿拿到手,就往嘴里送去。

要不是边照看的丫头及时发现,只怕我家荣哥儿已经把那块金元宝,给咬下半块来了。”

罗氏说话的时候,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林氏看了一眼她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淡淡笑了起来。拿个教谕的夫人和她做比较,是嫌弃她给的银子少吗?

一个教谕夫人都能拿出一个金元宝来给孩子,她一个老夫人,就拿出了一块银子出来,这不是就是嫌弃她给的少吗?

似乎冯老夫人看出了林氏脸上有些不对劲,又细细想了一番方才罗氏那番话。

罗氏那番话,的确是有失妥当,拿一个教谕家的夫人,和东昌侯独女的林老夫人相提并论,那个罗氏,还真是冒失,一点也不会说话。

若是今换了旁人,不是林氏的话,只怕旁人已经发作起来,哪里还管她是什么县令夫人也好,教谕夫人也罢。

“罗夫人呀!前些子孙教谕家做寿,是他们家老太太做寿还是他们家老太爷做寿。孙教谕家是递了帖子过来,只可惜前些子我正忙着,哪里有功夫去给孙教谕家做寿,索就给推了。

如今听罗夫人提前,我就仔细问问。”

冯老夫人问了罗氏这些话,就是在转移话题,不然若是自己那老姐姐继续追究下去,只怕眼前这罗夫人,是要撞枪口上了。

那罗夫人脸上人就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想了一番后,这才淡淡地回道。

“冯老夫人,前些子是孙教谕的老丈人做寿,郑老太爷亲自从正定下来,由孙教谕夫人亲自接待,为他爹做寿。听说孙老夫人和老太爷,为着这事,还在大寿当天,发过一次火呢。”

第三百七十四章 回程前夕(六)

罗氏话音刚落,只听见外头有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罗夫人的这张嘴,不愧为我朋普县第一快嘴呀!还真是什么地方都有你,这样毫无顾忌地在别人背后嚼舌根,就不怕闪了舌头吗”

声音是从外头传进来的,还没等冯老夫人问屋外伺候的丫头是什么人来了,就听见屋外伺候的丫头通传道。

“老夫人,孙教谕家的太太来了,说是想要进来给老夫人和林老夫人请安。”

丫头回禀完,就见屋外伺候的丫头,引着梳了圆髻,发髻上头簪了几支蝴蝶烧蓝簪子,几支赤金镶嵌米珠的簪子,耳上坠了一颗硕大的东珠的妇人进来了。

妇人上穿了一件淡蓝色绣了忍冬纹图案的杭绸褙子,外头还罩了一件蓝白色的小袄,小袄的花边是用米珠镶嵌了一圈,然后用湘绣在外头绣了一圈,固定住了上头镶嵌的米珠。

妇人后还跟着两个穿了浅绿色比甲,梳了灵蛇髻的丫鬟跟着。

一个丫鬟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另一个丫鬟手中拿着一个竹篮,篮子里头放了两个手捂和一个已经灌了汤水的汤婆子。

罗氏一看见那个妇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就跟小鬼见了阎罗王一样,马上就坐到了一旁。

“妾孙教谕夫人郑氏拜见林老夫人,冯老夫人。在就听说林老夫人来了朋普,只是冯老夫人一直没递帖子过来,妾也不好领着孩子过来打搅。

昨个儿冯老夫人喊了丫鬟递来了帖子,妾这才敢带着孩子,过来叨扰了。”

来人正是朋普县孙教谕的夫人郑氏,郑氏朝着林氏和冯老夫人福了一礼,就坐在了小丫鬟搬过来的凳椅上头,凳椅上头垫了两个塞了棉花的锦布垫子。

听郑氏说带了两个孩子过来,林氏朝着她的后望了一眼,并没有见到什么孩子。

林氏就随口问了句,“郑夫人,不是听你说,你带了孩子过来吗?那你的孩子呢?”

见林老夫人问起,郑氏含笑回答道:“林老夫人,小孩子天**玩,哪里待的住呀方才进了巷子的时候,见巷子口有了一家卖糖年糕的店,两个孩子就拉着母,去买糖年糕了。

我已经吩咐了母,待两个孩子买了糖年糕,就叫祖母带她们入府,来给林老夫人磕头。”

郑氏话音刚落,就朝着后自己带来的丫鬟,使了一个眼神,丫鬟得了郑氏的示意,领着手中那食盒,就走了上来。

“林老夫人,我过来的时候,知道了林老夫人吃红枣糕和糯米糕,就亲自做了一点,拿了过来。若是林老夫人不嫌弃妾手艺差的话,还请林老夫人拿几块尝尝!”

伺候郑氏的丫鬟,把那食盒递给了林氏边伺候的霞。

霞接过食盒,就势把食盒给打开了,把食盒里头摆着的一碟红枣糕和一碟糯米糕端了出来,摆在了林氏旁的小几上。

随后霞拿了银钗,试过毒之后,才拿了一块红枣糕,递到了林氏手上。

原先林氏旁的那张小几上头,冯老夫人就吩咐了丫鬟摆上了红枣糕和糯米糕。

如今既然孙教谕夫人又把自己做的红枣糕和糯米糕端了上来,她自然要吩咐丫头把原先桌上摆着的红枣糕和糯米糕撤了下来。

不然若继续摆在上面,宾主冲撞了,那就不好了。

林氏接过了霞切好的红枣糕,随即放入口中,轻轻尝了尝,果然很不错,是和外头买着的那些红枣糕不一样。

把红枣晒干之后,把红枣里头的枣核去除了,随后把红枣煮熟后用木锤打细,在枣泥里头再放几把白糖和已经发酵好的面粉混在一起,用手擀均匀后,红枣糕的面就算是和好了。

“孙教谕夫人,你有心了。”林氏说着,边伺候的霞忙把小几上头摆着的茶盏送到了林氏面前,伺候着林氏,喝下了那盏碧螺。

见林氏尝过那红枣糕后,孙教谕夫人郑氏在屋里细细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找着什么人一样。

环顾了屋里一圈,没有找到她想要找的那个人,她这才问了句,“林老夫人,三姑娘去哪里了妾不是听着三姑娘也在府里吗?怎么如今人呢?”

见郑氏问起了顾玉棠,林氏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把茶盏重新摆在了那高几上头。

“郑夫人,你不知道,那个孩子,素来是个闲不住的。一早上都没过来了,如今说不定在哪里玩呢?”

听着林老夫人这么说,那孙教谕夫人郑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就回道。

“三姑娘如今青少艾,喜欢玩也在理之中,只是不知道三姑娘,可有定亲了实不相瞒林老夫人,我家二公子马上就要下场了,只可惜还没有与什么人家定亲。

听张学政家的夫人说,在贡院考试完后,放榜的那一天,那些个乡绅地主家的姑娘就在门口等着,若是看上了谁又是中榜的,就回强娶回家。”

听着那郑氏说了一堆不着边际的话,迟迟不肯进入主题,林氏就知道,眼前这郑氏,有话想要和自己说。

“孙教谕夫人想说什么,便说吧!这里没有外人,这样藏着掖着,别人还以为你想要说什么大事呢。”林氏没有丝毫的顾忌,就这样回了那个郑氏。

那个郑氏也知道林氏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藏着掖着了。

“林老夫人,我此番过来,是想要和您老结亲家的。听说你家三姑娘生得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我家二公子又还没有定婚,生的也不差,就想要您老帮我和顾大太太说说话,撮合了他们两个的婚事。”

敢这个孙教谕夫人上门来是来说媒的,还是为了自家的儿郎,上门来说媒的

这回林氏没有说话,捧着手中的茶盏,静静地喝着茶。倒是冯老夫人来替了林氏说话。

“孙教谕夫人,您还不知道吧我们家的三姑娘,已经许了定武侯家的公子哥了,且定武侯夫人已经和大太太商量好了,两个孩子的婚事,待三姑娘及簪之后,再行举办。”

听着冯老夫人的解释,那孙教谕夫人郑氏的脸,当即就红了一大半,郑氏一边用绣帕捂着自己的脸,一边对着林氏回道。

“林老夫人,是妾唐突了,是妾唐突了。妾不知道原来三姑娘已经和定武侯府的世子爷定下了婚约,若是妾知道了,定不会过来走一遭的。”

还没等林氏发话,一旁的罗氏就开始讥讽道。

“孙教谕夫人,您以为这顾家是您能够高攀得起的吗?三姑娘的外祖家,可是陆良卫的杨家,那杨家可是几百年的世家了,怎么可能瞧得上像孙教谕夫人这样的人家”

郑氏被罗氏一番话说的,心中一股火气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听见罗氏在背后嚼她们罗家的舌根,如今又乘机讥讽自己,这个罗氏,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罗夫人这番话说得对,像我们这样的人家,的确高攀不上顾家,但像罗家这样的人家,更是高攀不上顾家了。

罗夫人此次过来,不正是为了自己侄儿能在顾家谋一份差事,才过了的吗?”郑氏说起话来,还当着什么也不顾及。

既没给了顾家脸面,更没给了眼前这位罗夫人脸面。

“郑氏,如今林老夫人和冯老夫人,两位老夫人在这里,你休要胡说八道!

我是接了冯老夫人的帖子过来的,哪里是为了帮我侄儿在顾家谋一份差事过来的”罗氏很明显也气急了,脸大的肌,随着她在说话,在一下一下地抖动着。

冯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场面越来越难收拾,赶忙就朝着林氏望了一眼,只盼着林氏能够出来调停。

不过林氏也不愿出来收拾这个场面,既然人家都说了,帖子是冯老夫人差人递过来的,那么她就没有必要插手进去,让冯老夫人自己来处理得了。

“二弟妹,帖子是你托人递出去的,如今两位夫人在这里吵吵闹闹地,的确不大像话,你还是赶紧劝劝吧!若是传了出去,说咱们顾家把两位夫人请了过来,却放任两位夫人在家里吵吵闹闹,的确是不大像话呀!”

林氏索把这个皮球踢到了冯老夫人脚下,让她自己来收拾残局。

听着林氏这样说,摆明了就是想要她自己出来收拾残局,冯老夫人也没有在说什么,而是摇了摇头,就对着旁伺候的丫鬟吩咐道。

“前院的小厨房我已经吩咐了厨娘备下了席面,罗夫人过来得早,你就带着罗夫人过去用点吧!”

那丫鬟得了冯老夫人的吩咐,马上就带着罗氏出了院子,去了前院的小厨房了。

罗氏走后,屋里就剩下了孙教谕的夫人郑氏,郑氏手中捧着丫头递过来的汤婆子,看着面前的林氏和冯氏,就道。

“两位老夫人,您们莫要为了一个小门小户出的人,就劳心劳力。罗氏的娘家,发家才几十年,又是小门小户,自然没有眼光和见识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回程前夕(七)

的确如孙教谕夫人郑氏所说,那陈县令的夫人罗氏在她面前,的确只能算得上是小门小户。

郑家是皇商出的,且发家史已经超过百年,郑家组上在太祖y太宗打江山的时候,还出钱出力,帮助太祖太宗打下了如今这大明江山。

罗家发家是在正定,只可惜在正定也只能算是小门小户,也算不上什么大户人家。只不过是别家有个什么寿辰聚会什么的,会邀了她一起过去看罢了。

孙教谕夫人郑氏见林氏一直朝着她这边看过来,以为是林氏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随口就问了句。

“林老夫人,您一直望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是您老人家有什么话想要单独和妾说吗?”

林氏听郑氏这样说,马上回道:“郑夫人,哪里的事。我只不过瞧着郑夫人的容貌,和我一位故人的容貌,有些相像罢了。不过我那位故人,已经离去多时了,如今我与他,已经不会再相见了。”

郑氏听林氏这么说,马上就激起了她心中的好奇心,就多嘴问了句。

“林老夫人,您的那位故人,也是姓郑吗?您方才说,我的容貌与他很是相像,从小到大,众人都说,我的容貌与我外祖父是最相像的。”

林氏在脑中回忆了半晌,方才答道:“是呀!我的那位故人,他也是姓郑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了,我哪里还记得他原先长什么模样只是看着郑夫人,就想起来了而已。”

林氏哪里能告诉眼前的郑氏,她自己就是和郑氏的祖母,争过郑家老太爷。那个时候,郑家刚刚搬迁到了正定,郑家的宅子就在正定林家的对面,那次也是第一次,林氏见到了那时的郑家老太爷,郑远山。

她与郑远山一见钟,后来得不能自拔。她想要嫁给郑远山,只可惜林家,没一个人是同意她的。

他们都在说,郑家是皇商出,而她林氏,却是东昌侯独女,是候门嫡女。若是就这样许给了一个商贾出的人家,那她的后半生就这样毁了。

可是谁能料到,虽然她未能嫁给皇商出的郑家,却同样是嫁给了商贾出的顾家。所幸那时的顾老太爷,待她极好,她也为顾老太爷生下了两个儿子。

听着林氏的那番话,郑氏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她细细端详着面前的林氏,就道:“林老夫人,祖父曾经和妾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宅子的隔壁,就是正定林家大姑娘的绣楼。

听说那位姑娘,还是东昌侯府的独女,只不过那时的东昌侯府不认她,是顾家老太爷把她带到正定的。不知那位姑娘,可就是林老夫人”

一旁的冯老夫人听着郑氏这样说,当即就想明白了。

她的那位老姐姐,林老夫人,虽说是东昌侯府的独女,可如今的东昌侯不认她这位姐姐,但也不好得把她赶出侯府,就吩咐人把她这位姐姐,送到了正定的林家。

正定的林家和东昌侯府的林家,本就是一家。但东昌侯府不接纳林氏,正定的林家,也不会给那林氏什么好脸色看,就把林氏放在了乡下的田庄里,由着她自生自灭。

那个时候的顾家老太爷出门行商,遇到了山匪半路劫掠,是林氏把那个时候的顾家老太爷藏于自家地窖里,才换的了平安。

后来顾家老太爷为了报恩,就把那个时候的林氏,重新带到了正定的林家,并嘱托那个时候的林家老夫人,好生照顾林氏。林氏住进了正定林家的绣楼里,而那郑家的宅子,就在林家的对面。

冯老夫人也是听说过的,那个时候的郑家老太爷,对林氏也有,只不过是顾家老太爷对林氏先一步有恩,而后才和那郑家老太爷有的。

冯老夫人看了一眼自己旁的林氏,见她闭口不言,继续捧着手中的茶盏喝着,就替她回道。

“孙教谕夫人,我这老姐姐的确是出自正定的林家,可那个时候,你外祖父郑老太爷已经搬离了正定,那个时候你口中所说的绣楼,说不定就是正定林家那个姑娘的,不会是你面前的林老夫人的。”

冯老安人说这话之前,已经提前和林氏交换了眼神,得了林氏的示意,她才敢这样说下去。

不然若林氏自己没有同意,她就跑出去说了这一通,后林氏拿着她怪罪起来,那可就不好办了。

郑氏听了冯老安人的解释,但却不怎么相信,她还是想着,想要亲自问了问林氏再说。

她顿了顿,又问道:“林老夫人,您与我祖父,到底相不相识”

这回冯老夫人还想为林氏说几句话,却被林氏自己给抢先了一步。

“孙教谕夫人,你说的的确属实,我与你祖父郑家老太爷是相识,不过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这些事我已记不清楚了,我相信你祖父,郑老太爷,也记不清了吧”

林氏不愿提起那些个往事,就想着这样把事给搪塞过去了。

既然林老夫人不愿意提起,那么她相信,那么眼前的这位郑夫人,只怕也不应该再提起了。

郑氏抬眸往着冯老夫人那边看了一眼,见冯老夫人正不停地朝着她眨着眼,像是在示意着什么。

郑氏懂了冯老夫人的意思,先是向着林氏又福了一礼,随后才缓缓道:“林老夫人,是妾唐突了,若是妾由哪里说错了,还请林老夫人见谅。”

林氏见眼前的郑氏不再追究,既要拉着边伺候的霞的手,往着屋外走去。“二弟妹,我子多有不适,但孙教谕的夫人还在这里,还请你多陪陪孙教谕的夫人,我先回去歇息了。”

林氏话音刚落,就由边的霞搀着,就出了冯老夫人的后罩房。

冯老夫人看了一眼林氏离开的背影,这才继续对着面前的孙教谕夫人解释道:“孙教谕夫人,林老夫人这些子子总是不适,若是有哪里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孙教谕夫人莫要见怪。”

听着冯老夫人这样说,孙教谕夫人就朝着屋外看了一眼,见伺候的丫头在前面搀着,林老夫人紧紧地跟在后面。

“冯老夫人,您不用说,我也知道。林老夫人和我祖父,铁定是相识的,只是既然林老夫人不愿提起,那我也就不再提起了。毕竟这些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若是总提起,对我也不大好。”

这个时候,屋外突然有丫鬟过来回禀道,说是三姑娘过来了,想要给冯老夫人请安。

冯老夫人听伺候的丫鬟说顾玉棠过来了,马上就让丫鬟把顾玉棠给请了进来。

顾玉棠进来后,朝着坐在软榻上头的冯老夫人福了一礼,随后细细打量了一番屋里,没看见林氏,以为林氏没过来,就对着冯老夫人问了几句。

“冯祖母,不知我祖母方才给过来了”

“棠姐儿,你祖母方才还早这里陪着我们说着话,后来我见她乏了,就让霞送着她下去休息了。”

冯老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又让丫鬟搬了绣凳过来,摆在了孙教谕夫人旁。

顾玉棠坐在了绣凳上,朝着孙教谕的夫人行礼问安,随后才接着道:“冯祖母,敢问这位夫人是什么人”

还没等冯老夫人开口帮顾玉棠介绍,这边的孙教谕夫人,已经自己开口,帮着冯老夫人介绍了。

“三姑娘,我是朋普县教谕的夫人郑氏,三姑娘可以叫我孙教谕夫人,或是郑夫人。”

孙教谕夫人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又拉过了顾玉棠的手,把自己手上带着的一枚金镶玉的玉佩,褪了下来,戴在了顾玉棠的手上。

“第一次见三姑娘,上没带着其他物甚,这支金镶玉儿镯子,还是我当年陪嫁到孙家的镯子,如今我就把这个镯子,赠与三姑娘了。”

顾玉棠笑着接纳了郑氏强塞到她手里的那枚金镶玉的镯子,随后道:“孙教谕夫人,这枚镯子既然是你的陪嫁之物,那我可不能要你的。这样贵重的东西,玉棠愧不敢当!还是请孙教谕夫人收回去吧!”

顾玉棠说着,就要把方才孙教谕夫人戴在她手上的那枚镯子褪下来,还到孙教谕夫人的手上。

“夫人,这样贵重的物甚,还是请您收回去吧!棠儿实在是不敢收下!”

孙教谕夫人并没有接下顾玉棠递过来的手镯,而是又把那枚金镶玉的手镯,重新戴到了顾玉棠的手上,拍了拍顾玉棠的手背,就回道。

“三姑娘,这样的镯子,戴到我的手上,实在是糟蹋这枚镯子了,还是请三姑娘收下吧!戴在三姑娘的手上,比戴在我的手上,要好得多。”

冯老夫人在一旁瞧着顾玉棠还是不肯收下这镯子的模样,赶忙附和了孙教谕夫人一句。

“棠姐儿,既然是孙教谕夫人让你收下的,你既老老实实地收下吧!这枚镯子,若是你不平里不舍得戴出来的话,就细细地收起来,做你压箱底的嫁妆。”

顾玉棠收下那枚镯子后,并没有继续待在自己的手腕上,而是腿了下来,交给了旁的阿华,让阿华仔细收起来。

顾玉棠继续坐在孙教谕夫人旁的绣凳上,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孙教谕夫人郑氏,郑氏生的样貌极好,很是出挑。

就算是把她放在人堆里头,她也能第一眼认出面前的郑氏。

“听说三姑娘已经许了人家,若是三姑娘还没许了人家,我可是要把三姑娘说给我家二郎的。

我家二郎马上就要下场了,这些子他爹一直在给她物色媳妇呢。只可惜我家二郎眼光太高,挑来挑去,也挑不出个合适的。我这些子就是在为着他的婚事奔波着。”

看着郑氏这副模样,顾玉棠想着,她们家二郎,应该不会差到什么地步吧

顾玉棠淡淡地笑了笑,就回道。

“孙教谕夫人,这姻缘呀,可是最急不得的事了。孙家二公子如今还未嫁娶,说明还没有遇到合适孙家二公子的,若是遇到了合适的人选,那成亲嫁娶,也不过就是几天的事。”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那孙教谕夫人才觉得放心下来。

“三姑娘说的在理,原先是我们把二郎bi)得太紧了,给她挑了那么多好的,就没一个中意的。如今我们想要给他自己挑,看看它亲自挑出来的,到底有多出挑”

顾玉棠没在后罩房用午饭,而是去了大厨房用午饭,顾玉棠过去的时候,只见陈县令的夫人罗氏拉扯着两个小娃娃,在大厨房里头和丫鬟婆子们吃起了酒席。

“那位夫人是干什么来的怎么拉扯着两个小娃娃,还在屋里吃着酒席”顾玉棠拉过了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就问了句。

那管事婆子还没有来得及回了顾玉棠的话,就备那罗夫人又拉了过去,看了一眼那罗夫人,喝得满脸通红,拉扯着管事婆子,就开始耍起了酒疯。

“来来,张妈妈,咱们再喝点!”

还没等管事婆子张口喝酒,那罗夫人就把酒全部撒在了那管事婆子的衣服上。

第三百七十六章 回程前夕(八)

顾玉棠越看越不像话,赶忙让阿华把那个管事从屋里拉了出来,马上就问了几句。

“张妈妈,那个夫人到底是哪里来的怎么好端端地,就拉着你们在大厨房吃起了酒呢”

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绣帕,张妈妈赶忙擦了擦衣裳上沾着的酒渍,随后才回了顾玉棠的话。

“三姑娘,那个人是从后罩房里头送出来的,老夫人吩咐我们几个做一桌席面出来,后来我们就做了一桌席面出来,再之后那个夫人说要喝酒,我们就拿出了酒来。

可谁知道,那个夫人就自己喝醉了,在屋里耍起了酒疯,可怜跟着她过来的两个孩子,在母亲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顾玉棠看了一眼大厨房,见那个罗夫人还在拉着几个丫鬟,打算让她们陪着自己一起喝酒,在大厨房就追逐起来。

屋里坐着的两个小娃娃,看着自己母亲这副模样,已然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低着头吃着席面上头摆着的几块糕点。

“这像什么模样赶紧吩咐了管事妈妈过来一趟,一个官家夫人在咱们家里耍起了酒疯,若传了出去,不仅那位夫人家没脸,只怕连咱们家,也跟着一起没脸。”

顾玉棠看着大厨房里闹得越发不像话,就训斥了几句大厨房伺候的管事。

管事得了顾玉棠的吩咐,马上就喊了几个灶上伺候的婆子,把屋里仍在耍着酒疯的罗夫人,赶忙就带了下去。

顾玉棠去到堂屋的时候,翠竹巷李家的大太太带着李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就过来了,准备拜会林氏。

李家大太太穿着雪青色的比甲,梳了个极为流利的圆髻,发上簪了支碧玉的蝴蝶簪子,簪子的最前端,坠上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

李家的大姑娘和李家的二姑娘却一个穿着粉色的比甲,一个穿着葱绿色的比甲。

穿粉色比甲的李家大姑娘梳了个灵巧的灵蛇髻,发上稀稀疏疏几根簪子。

穿葱绿色比甲的李家二姑娘则梳了个双丫髻,发上就簪了一根用来固定住发髻的翠玉琉璃簪,簪子的末端是一颗闪闪发亮的琉璃珠子。

顾玉棠朝着李家大太太见礼后,她边站着的李家大姑娘和李家二姑娘分别向顾玉棠福了一礼,异口同声地说了句,“顾家姐姐好!”

李家大太太则是带着欣赏的眼色,看了一眼旁的顾玉棠,这才跟着底下坐着的两个孩子,一起夸了坐在自己面前的顾玉棠。

“林老夫人,几个月没见这个孩子了,没成想这个孩子,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了。

方才我过来的时候,我家老夫人想起了我家的两个孩子也在家中,就想着让我带过来,见见三姑娘。我家这两个孩子,大的叫雪晴,小的叫晚晴。”

李家大太太介绍李家大姑娘和二姑娘给林氏听的时候,两个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就窜了过来,窜到了林氏的边,给林氏磕头之后,她们才站起来。李家大姑娘先回了林氏的话。

“林老夫人,早在家里的时候,我祖母就说住在隔壁的林老夫人是老神仙,林老夫人年过七旬,仍旧精神抖擞,可是我祖母怎么求神拜佛都求不来的。”

李家大姑娘话音刚落,旁的李家二姑娘,赶忙就接上了李家大姑娘的话。

“林老夫人,我祖母常说,让我经常过来,见见林老夫人,好沾沾林老夫人的福气。如今我既过来了,可一定是要好好沾沾林老夫人的福气的。”

李家二姑娘话落,就一直握着林氏的手,看她的模样,就像真的在沾林氏的福气一样。

顾玉棠看着面前的这李家大姑娘,李家二姑娘,一副可极了的模样,脸上dàng)满了笑意。顾玉棠见她们两个高兴,自己也开始笑了起来。

“李家大太太,我瞧您才是真正有福气的,大姑娘和二姑娘,出落得如珠似玉一般,想来大太太对她们二人的教导,可谓是功不可没呀!”

顾玉棠这样说,从旁高几上头摆着的食盒里,拿了几块小酥饼出来,递到了李家大姑娘和二姑娘的手上。

“你们两个细细尝尝,猜猜这酥饼是什么馅,若是猜中了,姐姐可是有奖励哦!”顾玉棠说着,边的那两个小姑娘听说了可以得奖励,脸上高兴得不得了,拿起了顾玉棠递过来的酥饼,就开始吃了起来。

李家大姑娘刚刚咬下去一嘴,马上就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顾玉棠,就回道:“姐姐,我的酥饼是红豆馅的,我刚刚咬下去的时候,里头的红豆酱就溢了出来,很香。”

李家大姑娘给顾玉棠说的时候,像是在分享什么好事一样,一旁的李家二姑娘见自己姐姐这样答了顾玉棠的话,她也学着她的模样,答了顾玉棠的话。

“姐姐,我的酥饼是了绿豆馅的,和姐姐的不一样。只是我不喜欢吃绿豆馅的酥饼,我想要吃红豆馅的,和姐姐一样的酥饼。”

看着面前的两个小姑娘在顾玉棠面前争先恐后说自己的馅饼是什么馅的时候,顾玉棠还是忍不住了,随手拿起了一柄团扇,掩着半边面容,就开始笑了起来。

一旁的阿华见自家姑娘掩着面笑了起来,她赶忙拿出了随带着的荷包,从荷包里头拿了几颗金瓜子出来,一人递了几颗金瓜子。

“恭喜两位姑娘都猜对了,这就是我家姑娘给两位姑娘的奖励。”

顾玉棠见阿华递了几颗金瓜子到那两个小姑娘的手上,又拿起了原先姜知明送她的荷包,从荷包里头抓了一把金瓜子出来,坐在软榻上头的李家大姑娘,李家二姑娘,她又一人给了一把金瓜子。

“姑娘,那袋金瓜子可是姜家公子专门送姑娘的呀!姑娘怎么就舍得把那袋金瓜子给拿出来送人呢?若是被姜家公子知道了姑娘这么糟蹋他送的东西,说不定又要拿着我们怪罪了。”

阿华看着顾玉棠抓金瓜子给李家那两个姑娘的时候,就像那个金瓜子不值钱一样,抓了一把,又想要抓第二把,赶忙劝阻了几句。

“阿华,左右不过是袋金瓜子罢了,能值几个钱,既然我答应了那两个姑娘,要给她们奖励,怎么能说不给就不给了呢?若是这些金瓜子不够,找人去和姜知明那厮说一声,让他再喊人送几袋过来就是。”

顾玉棠转过头望了一眼边的阿华,就这样回了一句。

送几袋金瓜子过来姑娘还真是把姜家公子家当做生产黄金的粮仓了

如今姑娘手里的这几袋金瓜子,姜家公子喊石头送过来的时候,石头还死死地拽在手里,说什么都不肯松手呢。

第三百七十七章 回程前夕(九)

坐在软榻上头的林氏,看了顾玉棠一眼,见她和李家的两个姑娘关系甚好,就对着她吩咐了几句。

“棠姐儿,既然李家的这两个姑娘,同你亲近,你就带着她们去了隔壁院子玩去吧!我同李家大太太,还有话要商量。”

顾玉棠看了林氏一眼,又看了坐在林氏旁的李家大太太一眼,知道了祖母和李家大太太有话单独商量,她不好得继续待在屋里,就带着李家的两个姑娘,一起退了出来。

见顾玉棠出去后,林氏又嘱咐了霞守在了屋门外头,不许放任何一个人进来。看着屋里伺候的丫鬟走了七七八八了,李家大太太这才放下心来,和林氏说起了事。

“林老夫人,方才我过来的时候,听引路的小丫鬟说,方才在堂屋里的时候,孙教谕的夫人郑氏说您和郑家老太爷相识,您还说了孙教谕的夫人,很像您的一位故人。”

听着李家大太太说起了这些,林氏不有些讶然,这件事还没有过多久,眼前的李家大太太,就从府里伺候的小丫鬟口中,知道了这些事,看来这二房丫鬟婆子的嘴,还是不怎么严实。

若是此事出在长房,她绝不会容许那些个在背后嚼主子舌根们的丫头继续留在府里,她一定会喊了牙婆进府,把那些个丫鬟婆子全都发卖了,再换新的进府。

“李家大太太,府里的丫头婆子一惯嚼舌根,倒是叨扰你了,只不过这些个事,真真假假都有,若是李家大太太要相信的话,老是无法阻止的。”

林氏不想再和旁人多讨论这些事,索就这样回道。

既然林氏都这样说,若是那个李家大太太再不知趣地话,只怕林氏也是要喊了丫鬟,把边的李家大太太给赶出去了。

这个时候,林氏突然问了李家大太太道:“大太太,不知你家的那两个孩子,可婚配了没有若是尚未婚配,可有上门来求娶的人了”

林氏特地避开了方才的那些个问题,就是不想再说下去,她相信眼前的这位李家大太太,一定能懂自己的意思。

听着林氏这样说,那位李家大太太,当即就明白了林氏的意思,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茶盏,轻轻饮了半口,就开口回道。

“林老夫人,我家两个丫头,都已经和旁人定了亲,我家大姑娘许了赛阳黄家的三公子,我家二姑娘许了金平范家四房的五公子。

我和赛阳黄家的大夫人是多年的交了,当年我怀着我们家大姑娘的时候,我就和那个时候怀着黄家二公子的黄家大太太订了娃娃亲,只是黄家的二公子已经许了刘家的姑娘,我只好说了黄家的三公子。”

李家大太太说了一通,已经把李家两个姑娘的婚事,向着林氏,已经交代得清清楚楚了。

“赛阳的黄家是好人家,他们家的大太太,还是出自金平刘家的姑娘呢,黄家大太太是个能干的,倒是把整个黄家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地,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林氏拉着旁李家大太太的手,介绍起了赛阳的黄家。

“林老夫人,黄家大太太的确是个能干之人,当初黄家大太太入门的时候,黄家老夫人嫌弃黄家大太太的年岁已大,只怕是很难生养,就在府里多番磋磨黄家大太太。

还好那个时候,黄家大太太已经怀了黄家大公子,黄家老夫人才对黄家大太太另眼相看。”

李家大太太知道的,想必那林氏也知道,所以李家大太太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哪个婆婆不是从媳妇子做起的,哪里有一出生,就做婆婆的呢?黄家老夫人之所以要多番磋磨黄家大太太,其实心底里也是为着黄家大太太好罢了。”

林氏说话的时候,朝着边的李家大太太望了一眼。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穿着浅绿色比甲的小丫鬟,就急匆匆地从屋外走了进来,朝着林氏福了一礼后,大喘了几口气,才缓缓回道。

“林老夫人,老夫人想要请您过去。前院已经备好了席面,老夫人让奴婢过来,请了李家大太太和林老夫人,一起去前院吃席。”

“你家老夫人过去没有还有什么人在前院吃席的”

林氏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小丫鬟,有些面生,一时让她想不起,眼前这丫鬟到底是前院伺候的小丫鬟还是冯老夫人屋里伺候的小丫鬟。

所以她还是想问问清楚,前院里头到底坐了哪些人。

被林氏这么一问,那小丫鬟思虑了片刻,才回道:“林老夫人,我家老夫人已经过去了,一同过去的,还有孙教谕家的夫人和陈县令家的夫人。老夫人说,就差林老夫人和李家大太太了。”

见那丫鬟这样说,冯老夫人已经点名道姓就差她和林老夫人没有过去了,若是她们再不过去,那就是没给了冯老夫人面子。

思虑再三后,李家大太太还是转过头对着林氏,小心地劝了一句。

“林老夫人,既然冯老夫人都已经差丫鬟过来请了,那咱们就去前院看看吧!您老还没有用过晚饭,咱们就到前院里,去用些晚饭吧!”

林氏见李家大太太都这么说了,若是她不起赶往前院玩,那她就是没给了冯老夫人面子。

这边的瑞月院,红姨娘依旧歪靠在自己的软榻上,边伺候的小丫鬟,手中端着一盘提子,正在帮着红姨娘剥着提子皮。

“姨娘,听大厨房伺候的婆子说,今儿老夫人向着许多人家都下了帖子,今儿来府里拜见林老夫人的人家就有县令大人的夫人罗氏,还有孙教谕的夫人郑氏,翠竹巷李家的大太太,如今她们都在前院里头,陪着老夫人和林老夫人在吃席面呢。”

“也不知老夫人葫芦里头买的到底是什么药竟然把那些个人家都请了回来,我听说孙教谕夫人是姓郑,郑家的老太爷原先是在正定林家对面有一间宅子,和林老夫人也是自幼相知的。

把孙教谕的夫人请回来,不是触了林老夫人的霉头吗老夫人这么做到底是想干什么”

红姨娘不知冯老夫人请了孙教谕家的夫人回来是做什么的,就问了边伺候的丫鬟一句。

“夫人,奴婢也不晓得,奴婢听后罩房伺候的婆子说,孙教谕家的夫人说自己的祖父是姓郑的时候,林老夫人面色都微微变了,只是那个孙教谕夫人跟看不见一样,继续追问着林老夫人。”

那个丫鬟是红姨娘安插在大厨房伺候的丫鬟,一直帮着她打听着府里的一举一动。

大厨房里头的厨娘,因着是做着要紧的差事,所以她们平时做事的时候,就喜欢在背后嚼主子们的舌根。把丫鬟安插在大厨房里头打听府里的一举一动,那些个消息。

虽说算不上最准确的消息,但也是比较真实的消息。

既然大厨房伺候的厨娘婆子都这么说了后罩房里头发生的那些事是真的,那必然就是真的。

听着边伺候的丫鬟那样说,红姨娘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一百个人的时候,这消息说不定已经变味了,许多人在里头添油加醋。明明是没有发生的事,却偏偏说发生了这些事。

红姨娘捧起手中的汤药,正要把汤药送进口中的时候,又问了边伺候的丫鬟一句。

“你可喊人去后罩房里打听过了,那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到底是怎么个说法是不是就是大厨房那些人传得那样”

“夫人,奴婢哪里敢去后罩房打听消息,那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家生子,且都是在老夫人边伺候多年的,若我去打听消息,那些个丫鬟婆子还不拿了扫帚出来,赶了我出去。”

那丫鬟摇了摇头,就对红姨娘这样答道。

后罩房里头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是冯老夫人精挑细选进去伺候,要不就是养在府里十多年的家生子,要不就是冯老夫人从牙行手里买过来的,已经在边伺候了多年,算得上是府里的老人了。

若是喊了个丫鬟,随随便便去打听消息的话,无论使了多少银子,都是问不出消息来的。

她们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冯老夫人的手上,若是把什么重要的消息给泄露了出去,她们那些个丫鬟婆子,不但把自己赔了进去,还连累了家人。

所以后罩房伺候的丫鬟婆子口风是最紧的,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听着那丫鬟又说了一通,红姨娘一脸叹了好几口气,终于把手中那碗褐色汤药一口气喝了进去。

“罢了罢了,既然是老夫人有意算计了林老夫人,我便不插手进去管了。若是我再插手进去,只怕有些人在旁边看着,该不高兴了”

那丫鬟一时半会没听懂红姨娘话中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大着胆子问了句。

“夫人话里头的意思,奴婢怎么不大明白,夫人口中所说的那些人,是在指老夫人还是三姑娘”

第三百七十八章 又起风波(一)

红姨娘没再看边伺候的丫鬟,而是下了软榻,站到了窗前,把红漆木的雕花窗户推开了半扇,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见屋外的瓦片上,已经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红姨娘还要把窗户全打开,看一眼窗外的雪景的时候,只听见后头伺候的小丫鬟赶忙叮嘱了她几句。

“夫人,您如今还没有出月子,还得仔细着子呀!这外头风大,若是夫人吹了寒风,着了凉。老爷晓得了,是要责罚奴婢们的呀!”

红姨娘听着后的小丫鬟劝了她几句,就回过头看了那丫鬟一眼,见那丫鬟一直低着头,没敢抬起头来瞧她,冷哼了一声,就回道。

“你到底我老爷指来我边伺候的丫鬟,还是老爷指来我边,监视我的丫鬟这屋里闷得紧,我想要打开窗户透透气,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若是老爷不许,你只管把这件事报到老爷面前,我倒是想要看看,老爷到底许不许我开窗”红姨娘说着,眼神清冷地从那小丫鬟的面上略过。

那小丫鬟见红姨娘这样说,她自然不敢再继续回话,只能由着红姨娘把那扇雕花的窗户全部打开了。

那丫头不敢再劝,赶忙朝着红姨娘贴伺候的丫鬟使了个眼神,只盼着她能够帮着自己,劝劝面前的红姨娘。

红姨娘贴伺候的丫鬟看着端着汤药那小丫鬟一眼,知道她想要求自己帮忙,和那小丫鬟交换过眼神后,就走到了红姨娘的边,准备劝上几句。

可是还没有等她开口劝红姨娘,红姨娘已经把话说了出来,等着她了。

“你做为我贴伺候的丫鬟,难不成也想来劝我”

被红姨娘这么一说,那丫鬟也不好得开口劝道,只是搀着红姨娘的手,把红姨娘搀到了窗下的软榻上坐了起来,随后把已经装了水的汤婆子递到了红姨娘的手上,这才接着道。

“夫人的子一向不大好,还是请夫人莫要站在风口上吹着,若是老爷回来瞧见了夫人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老爷是要拿着我们怪罪的。”

“老爷心疼我吗?都这些天了,都没亲自过来看我一趟,依我看,他心底里早就没有我了,我何苦再把自己寄托到他的上呢?”

红姨娘都这样说了,饶是旁那个小丫鬟还想要劝上几句,也是没法子了,只能让守在窗边伺候的丫鬟把窗户给关上,又吩咐人去小厨房传了晚饭过来。

后罩房的花厅里头,冯老夫人已经吩咐大厨房伺候的厨娘,在厅里摆上了席面。

陈县令的夫人罗氏和翠竹巷的李家大太太一桌,罗氏先前已经在大厨房里头用过席面了,因着喝了点酒,所以面上总是红扑扑的

方才过来后罩房用席面的时候,大厨房伺候的厨娘已经煮过来醒酒汤,给面前的罗氏灌了几口下去,这才放心让她过来后罩房继续吃席的。

林氏坐在了冯老夫人的旁,和冯老夫人一起坐在屋里的软榻上头,孙教谕家的太太郑氏则是坐在冯老夫人的下首,和着旁的冯老夫人,有说有笑的。

“早就听说顾家大厨房伺候的厨娘的手艺是一流的,方才我尝了那道酱肘子,肥而不腻,入口即化,看来这厨艺已经是相当了得了。”

孙教谕夫人郑氏尝了面前摆着的酱肘子几口,拉着旁冯老夫人的手,就一直对这酱肘子的味道,赞不绝口。

顾玉棠听着孙教谕家的夫人这样说,拿起了手中的筷子,也尝了一口面前摆着的酱肘子。

味道和外头的酒楼相比,的确相差不大,但若是要说这酱肘子好吃,那还真是有些恭维了。

卖相很一般,味道很一般,做这道酱肘子的厨娘,若是在长房的大厨房里头伺候,指不定已经被梁氏训斥多次了。

“孙教谕夫人,若是您实在喜欢吃这道酱肘子的话,不妨把我家的厨娘,借到你家做几天的饭,好让孙教谕夫人能够时时刻刻吃着您面前的这酱肘子。”

顾玉棠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孙教谕夫人,风轻云淡地来了一句。

那个孙教谕夫人,似乎没有预料到,顾玉棠竟然这样和她说话,面上免不了多了几分不悦,但表现得极其细微,若是观察不仔细,那就发现不了她面上细微的变化的。

“三姑娘,你实在是说笑了,这厨娘在顾家干的好好的,就这样被我请了回去,若是被那些个不知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强要了你们顾家的厨娘回去呢。”

孙教谕夫人一面说着,一面向着屋里的众人,讪讪地笑了笑,像是在掩盖她面下的表一样。

“孙教谕夫人,您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个厨娘罢了,若是孙教谕夫人实在喜欢她的手艺,就算把人强要回去,我们也是说不了什么的。

且她能去教谕府的大厨房掌勺,总比在我们府里掌勺好吧教谕府的月例,想必比着我们顾家,要多得多呀!”顾玉棠这番话一出,对面坐着的孙教谕夫人,当即就坐不住了。

方才顾玉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对着她指桑骂槐吗?

她不过就是夸了一句顾家的厨娘手艺了得罢了,怎么又扯到什么要她把那个厨娘带走,又说起了在教谕府掌勺,比在顾家掌勺要好得多,还说什么教谕府的月例银子,比起顾家,要多出了许多。

孙教谕夫人在心底里思虑片刻后,这才接着回道:“三姑娘,你方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不想你家的厨娘被我要走,你尽管直说便是,这样绕来绕去说了一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郑氏做了什么对不住三姑娘的地方,要三姑娘好一番讥讽。”

听着孙教谕夫人讲了这一通,坐在林氏旁的冯老夫人看了边的林氏一眼,见她面上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反应,这才把目光转向了对面坐着的孙教谕夫人,看着她被顾玉棠一番话激得满面通红,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马上就开始劝道。

毕竟眼前的孙教谕夫人是冯老夫人请回来的,如今和顾玉棠闹得不愉快,自然需要她从中调停。

“孙教谕夫人,她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不懂事的,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宏大量放过她吧!”

第三百七十九章 又起风波(二)

冯老夫人帮着顾玉棠说了几句,只可惜一旁的孙教谕夫人,仍旧是那副强硬的态度。

“冯老夫人,不是妾说你,方才三姑娘那番话,恐怕是个人听了,都会像我这样像吧

妾不求三姑娘向妾道歉什么的,只是三姑娘莫名其妙来这一通,到底是在暗指什么莫不是妾做了什么对不住三姑娘的事”

顾玉棠见那孙教谕夫人仍旧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当即就没在理她,直接道:“孙教谕夫人,方才是玉棠唐突了,若是玉棠有哪里做的对不住孙教谕夫人的,还请孙教谕夫人见谅。”

顾玉棠话罢,拉着旁阿华的手,当即就出了后罩房的小花厅。

出了后罩房的小花厅后,顾玉棠并没有着急着回东厢房,而是去了后院的莲花池。

半个时辰前,姜知明已经喊了石头,递了消息给顾玉棠,说待会在后院儿莲池相见。

顾玉棠去到后院的莲池的时候,莲池上头眼睛结了冰,就剩几根光秃秃的莲花杆子还杵立在莲池上头。

姜知明穿了一淡蓝色的杭绸褙子,上头用苏绣的技艺绣了文竹和仙鹤的图案,衣带随风飘起,整个人就立在半山腰的竹亭边上。

看着顾玉棠板着一张臭脸,一步一步地爬上了姜知明所站的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上头,姜知明忙问了句。

“是有什么人惹得我家未来夫人不高兴了吗?怎么板着一张臭脸就过来了”

顾玉棠没有立即回了他的话,而是走到了姜知明的旁,把怀中抱着的汤婆子递到了姜知明的手上,这才淡淡地回了句。

“没有什么人惹我不高兴,就是不想看着祖母遭旁人触霉头罢了,有意气气那人罢了。”

“棠儿,我可是石头说了,方才在后罩房的时候,你可是没理由地对着那孙教谕夫人说了一通不该说的话,惹得那个孙教谕夫人当即就大怒起来。

要不是有二帮着你劝了几句那孙教谕夫人,只怕那孙教谕夫人当场就要恼了你,寻你的不快呢。”

姜知明看着顾玉棠面上淡淡地,就知道方才在后罩房的前厅里头,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惹得顾玉棠不高兴了。

“那个孙教谕夫人,就她那副德,还想要当场恼了我也不打听打听,我顾玉棠是什么样的人,就她那样的人,我还不屑一顾呢。”顾玉棠说这话的时候,活像一个孩子一样,把面前的姜知明是逗得笑了又笑。

“棠儿,那个孙教谕夫人,的确是不敢恼了你!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的!我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姜知明说着,特地伸出一只手,搂着了旁顾玉棠的肩头,却不想,被顾玉棠一下就挣扎下来了。

“姜知明,大庭广众之下,别对我毛手毛脚的,小心我喊人打断了你的手脚!”顾玉棠一把推开面前的姜知明,就这样直截了当地说道。

见顾玉棠这样说,姜知明细细打量了一下周围,见周围就阿华和石头两个人,且她们两个人,离着他们还要半丈的距离,难不成这就是顾玉棠口中的大庭广众之下

姜知明知道如今顾玉棠心底里装着气,索就没有和她过多计较,而是越发抱紧了面前的顾玉棠,开始咬起了耳朵。

“棠姐儿,这里统共就阿华和石头两个人,你方才说的大庭广众,这里哪里大庭广众了我知道你心里有装着气,只是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或事,气坏了自己的子!”

听着姜知明的安慰,顾玉棠回过头看了后的姜知明一眼,见姜知明也朝着自己看了过来,两个人的眼神,就那样对到了一起。

这回是姜知明,头一次和顾玉棠这样近距离接触,顾玉棠的眉眼,依旧是那么好看,只是这些子里,顾玉棠的眉眼之间,总带上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戾气。

他不知道顾玉棠这些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她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了。

若非如此,怎么会为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孙教谕夫人,先是在后罩房里头,当着冯老夫人和其他人的面,杠上了那孙教谕夫人呢?

顾玉棠这么做,必定是事出有因的,只是顾玉棠不和他明说,他也不好得上前去问她。

姜知明依旧抱着怀中的顾玉棠,见她还是一副对自己寡淡寡淡的模样,马上就转过头,对着离自己半丈远的石头交换了个眼神,随后石头把后拎着的食盒,递了上来。

“知道你这几都不怎么开心,我就让人做了一份冰酥烙,里头加了葡萄干和桂圆莲子,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

姜知明放开了眼前的顾玉棠,接过了石头递过来的食盒,就把食盒的盖子给打开了,把搁在食盒里头的冰酥烙就端了出来,搁在了顾玉棠的手上。

顾玉棠看了一眼姜知明放在自己手上,小小一碗冰粉,里头加了葡萄干,莲子和桂圆,上头还用红糖浆浇了半边,红色的糖浆浇到了透明的冰粉上,让人看着就胃口大开,虽说这碗冰酥烙份量极少,但又可见姜知明是用过心的了。

冰酥烙只有夏天的时候,才会有货郎推着车,走街串巷地卖的小吃,这大冬天的,该去上哪里找这样的小吃

还有就是,姜知明这厮,这几又是如何知道,她想要吃冰酥烙的呢?

顾玉棠端着手中的冰酥烙,看了一眼自己后,见阿华一直躲在石头后,朝着她这里瞟去。就知道一定是阿华又和石头说了,自己这些子想要吃冰酥烙,所以石头才嘱咐了姜知明准备的。

看着顾玉棠朝着后的阿华看了几眼,姜知明忙解释一阵。

“棠儿,你就莫要再怪阿华了,她也是为着你好。阿华告诉我,说你这几总是念着要吃冰酥烙,我虽不知道冰酥烙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差人打听过来,那是只有夏天才会有的小吃,而且是有人走街串巷,才能卖到的。

但只要是你想要吃,不论那东西有多难得,我都会差人带给你。”

第三百八十章 又起风波(三)

隔着姜知明和顾玉棠半丈远的阿华和石头见姜知明对着顾玉棠解释了半天,以为是顾玉棠不满意姜知明送来的这份冰酥烙,正好责怪姜知明,说姜知明买通了自己,打听顾玉棠最近想要吃什么东西。

阿华把手中拎着的食盒交给了旁的石头,随后走了上前,想要帮着姜知明解释几句。

“姑娘,若是您想要责怪姜家公子买通了我,知道了姑娘这几一直念着想吃冰酥烙,姑娘若是要怪罪的话,就怪罪奴婢一人,奴婢愿意受罚!

只是姜家公子没错,是奴婢瞧着姑娘这几面上总是不开心,又总念着想吃冰酥烙,奴婢这才和姜家公子说了的。”

听着阿华解释了一通,顾玉棠手中继续端着方才姜知明递过来的那碗冰酥烙。

“阿华,我自然知道你和知明说了这个,也是为着我好。我没想怪过你和知明,只是我自己不好罢了,你还是快快起来吧!”

顾玉棠话罢,把手中端着的那碗冰酥烙道递给旁的姜知明端着,就亲自弯下腰把早已跪在地上的阿华给搀了起来。

“傻丫头,你在我边伺候这么多年,就算你哪里做的不对,我也没想过要责怪与你。更何况这回,你的本意也是为着我好罢了,既如此,我就不许你继续跪着了。”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并且对着她笑了笑,阿华这才回道。

“姑娘,奴婢就是愿意看您多笑笑!姑娘笑起来,可是比那倾国倾城的美人,还要美丽几分!”

阿华夸了顾玉棠几句,站在顾玉棠旁的姜知明见状,也跟着夸了顾玉棠几句。

“我家未来夫人,就是要多笑笑,你笑起来的模样,真好看!”

在莲池旁又待上了片刻,顾玉棠嫌水边风浪太大,让姜知明陪着她,就回了东厢房。

刚回到东厢房,林氏屋里就喊丫鬟过来通传了一声,说让顾玉棠去堂屋一趟,林氏有话想要和顾玉棠说。

看着面前有些面生的小丫鬟,阿华端着一盏刚沏好的茶盏,递到了顾玉棠的手上,就对着那个有些面生的小丫鬟问了几句。

“你既说你是在老夫人屋里伺候的丫鬟,怎么我陪着姑娘去堂屋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你”

顾玉棠没说话,而是冲着边的阿华使了一个眼神,眼神中对阿华此举暗暗赞叹不已。

那个丫鬟依旧低着头,回了阿华的话。

“阿华姑娘,奴婢的确是在堂屋那边伺候的,阿华姑娘陪着三姑娘去堂屋的时候,以往都是走抄手游走廊,去的正屋。

奴婢是在正屋旁的侧屋伺候的,因着梁嬷嬷被老夫人指派出去后,老夫人边就只有霞和落霞两位姐姐伺候着,正屋里缺了人手,就把我唤来了。”

阿华听着那个丫鬟这样说,细细一想,的确如那个丫鬟口中所说的那样。

以往她陪着姑娘去堂屋那边请安的时候,通常都是走抄手游走廊,直接去的正屋。

若是走了隔壁的甬道,则是先到了正屋旁的侧屋,最后经过侧屋,绕到了正屋。

只是侧屋都是堂屋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住的地方,噪杂得很,且院里很少有人收拾,也很是杂乱。

所以顾玉棠每回过去堂屋,走的都是抄手游走廊,而不是走隔壁的甬道。

顾玉棠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那丫鬟的穿着,穿了一件淡蓝色已经浆洗得褪了色的比甲,簪了一个双丫髻,看上去一副年纪极小的模样。

不过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和口吻,感觉像是府里的家生子,只是到底是府里那个婆子家的姑娘,她既没说,自己也不好得问。

“你既说是我祖母指派你过来的,那么我祖母边有霞和落霞两人伺候,为何祖母不指派她们过来,就指了你一个面色的丫鬟过来

虽说是在府里,但有你一个面生的丫鬟引着我过去,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呀!”顾玉棠细细打量着面前那个丫鬟,就这样说了几句。

“但请三姑娘放心,奴婢是府中的家生子,就算起了歹心,想要谋害姑娘,也不会以林老夫人想要请了三姑娘过去说话为理由吧”

那个丫鬟低着头,就这样回了面前的顾玉棠。

“若是依着常人的思维来想,的确是不会以你这个理由,但是你毕竟是面色的丫鬟,由你引着我过去,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呀!”

顾玉棠没再看她,而是接过了阿华递过来的茶盏,轻轻饮了几口。

那个丫鬟见顾玉棠还是一副不肯相信她的模样,又继续说道。

“三姑娘,方才林老夫人喊了奴婢过来的时候,霞姐姐正催促着小厨房做着林老夫人的晚饭,而落霞姐姐,则是在后院的厢房里头,清点着老夫人的行李。

若是姑娘实在是不相信奴婢,那就请姑娘喊个小厮,陪着奴婢一起过去吧!”

那丫鬟仍旧跪在顾玉棠的面前,而坐在软榻上头的顾玉棠,则是把阿华喊到了屏风后头,准备吩咐她做事。

“阿华,面前这个小丫鬟,我实在不放心,你去喊了姜家公子,让姜家公子带着石头过去堂屋打听看看,问问到底是不是祖母喊了个面生的小丫鬟来请我过去!”

顾玉棠吩咐了大寒守在了前面,就和阿华在后面商量起了事。

阿华得了顾玉棠的吩咐,瞥眼看了一眼屏风外头的那个小丫鬟,见那个小丫鬟实在太过面生,在二房待了那么些天,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个小丫鬟。

别说顾玉棠心中已经起了疑心,就是阿华的心里,也起了疑心。

阿华从东厢房的侧门出去后,就去了对面的西厢房。

那个丫鬟像是觉察到阿华已经从东厢房的侧门溜了出去,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监视着她的大寒,笑了笑就道。

“大寒姐姐,阿华姐姐是不是已经从侧面出去了她是不是不相信奴婢呀”

顾玉棠已经提前叮嘱过大寒了,所以多余的话,大寒不会和那个面生的小丫鬟说半句。

“我家姑娘已经吩咐下来了,还没有打听清楚你的底细之前,是不会跟着你走的!还是请姑娘好好在这里待会吧!若是我家姑娘查清楚姑娘的底细,一定会跟着姑娘走的。

若是姑娘心中起了什么歪心思,我家姑娘一定是不会发给你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又起风波(四)

后罩房里头,冯老夫人坐在里屋的软榻上,一旁的燕从博古架上头拿了本刚发行不久的话本,正准备给冯老安人念上几段的时候,屋外就有婆子来报,说是冯程过来了,想要求见冯老安人。

听着屋外守着的婆子来报,燕手中仍旧拿着那本话本,看了一眼面前的冯老安人,就问道:“老夫人,冯程少爷过来了,不知道您老见不见”

“他过来做什么?可是小齐那丫头的尸体找到了可是已经找到义庄,把小齐那丫头的尸体入殓了从那么高的山谷下头摔下去,只怕是人已经不成型了吧

吩咐看守义庄的安伯,让他好好给小齐整理整理遗容”

还没等燕说是什么事,冯老安人捧着手中的汤婆子,就自顾自地说了一通。

燕只得一连叹了好几口气,继续着她方才的话语。

“老夫人,冯程少爷是专程过来向您老辞行的!冯程少爷说,她已经找不到齐夫人的尸体了,就想着带着齐夫人的遗物和虎儿,一起回了冯家。

只是临行之前虎儿想念姑祖母,一直哭个不停,就想着抱着虎儿过来,给您老瞧瞧。”

听着燕把话说完,冯老安人这才讪讪地笑了笑,就回道。

“既如此,那就请他进来吧!这些子他也是不容易,一边要带着虎哥儿,一边又要帮着山里的挑夫,一起找着齐氏的尸体。”

见冯老安人都亲自发话下来了,燕当即就吩咐了外头守着的婆子,把侯在外头的冯程请了进来。

冯程进来的时候,几乎和十天前变了个样,整个人已经被晒黑了半张脸,面容很是憔悴,目光有些迷离,不知道心中在想着什么事。

冯程给冯老夫人行礼问安之后,坐在了燕亲自搬过来的凳椅上头,回着冯老安人的话。

“程儿,小齐的尸体可让人找到了若是实在是找不到了,就不要浪费那么多的银子了,你索就带着小齐那些个遗物,回了冯家吧!

到了冯家,姑母再喊旁人给你看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大家闺秀,给你娶回来做继室的。”冯老安人口中这样说着,可面前坐着的冯程,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姑母,程儿这辈子只喜欢小齐一个人,只着小齐一个人,若是姑母想要程儿娶了旁人,还不如让程儿出家做和尚呢。

只要小齐的尸体一天没有被找到,程儿就相信,小齐没有死,程儿一定会找到她的。”

冯程坐在冯老安人的边,说得一副深款款的模样,把冯老安人都惹得眼泪婆娑。

“傻孩子!如今小齐的尸体都找不到了,说不定小齐都已经死了,你何苦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就不再嫁娶了呢?虎哥儿不能没有让照料,若是你娶了新媳回来,既能在你父亲母亲跟前侍奉,还能照料着虎哥儿。”

冯老安人看着面前有些呆滞的冯程,一连劝了几句。

听着冯老安人把话说完后,冯程这才抬起头,看了面前的冯老安人回道:“姑母,若是我想要和你说,小齐还没有死呢?您方才劝我这些话,岂不是没用了”

“不可能!齐丫头怎么可能还活着,那么高的山谷下头跌下去,马车都坠毁了,更何况她一个人了。程儿呀!听姑母一句劝,你就忘了齐丫头吧!

重新找个丫头,好好过你的一辈子,何苦为了一个齐丫头,就放弃了自己的下半生呢?不值得呀!”

冯老安人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劝冯程,冯程都是听不进去的,不过她为着冯程着想,怎么地还是得继续劝他几句。

“姑母,您既非程儿自己,又怎么知道程儿这么做,就是不值得呢?

值得与不值得,都在程儿心里,程儿自己知道该这么做。”冯程说着话,从随的衣袖中,掏出来一封信,递到了冯老安人的手里。

“姑母,这封信是小齐写给您老人家的,我和小齐想要对您老人家说的话,全部写在这封信里头了。还请姑母仔细过目。”

接过冯程递过来的信,冯老安人看了一眼旁的燕,和燕交换过眼神后,燕当即就明白了冯老安人想要做什么。

屏退了屋里伺候的丫鬟后,冯老安人拿着手里的那封信,喊人守在屋外,就进了里屋,准备和冯程仔细说说。

“这封信的笔迹我看过了,的确是小齐所写,只是不知道小齐什么时候写的。程儿,你别拿出小齐原先写的一封信出来,就诓骗姑母说,小齐还活着人世!”

冯老安人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看着所谓齐氏写给她的信。

齐氏在信里头写到,她还活着,只是为了躲避某些人的追杀,暂时躲了起来。但是具体躲到了什么地方,齐氏并没有明说。

“姑母,小齐还尚在人间,恳请姑母和六表兄说说,让六表兄停止了对小齐尸体的搜寻。小齐之所以会坠车,这一切都是六表兄在暗地里搞的鬼。

是六表兄买通了驾车的车把式,把马车往山谷里头开的,若非如此,好端端的一辆马车,又怎么会坠毁山谷呢?”冯程说着,已经跪倒在地,一个劲给冯老安人磕头认错。

见状,冯老安人赶忙喊了燕进来,让燕把冯程搀了起来,随后才继续道。

“这件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是小齐买通了瑞月院伺候的厨娘,往着红姨娘的吃食里头做了手脚,害得红姨娘胎动小产,失了咱们二房第二个孩子。要不是有我拉着,指不定你六表兄,已经把小齐送去官府了。

如今你要我帮你求你六表兄,让他放过了小齐,只怕难以登天,你还是和小齐好好说说,若是她还活着,就离朋普有多远,就走多远吧!你六表兄,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放过她了。”

话音刚落,冯老安人手中紧紧捏着齐氏写给她的那封信,一连叹了好几口气。

“姑母,既然六表兄不肯放过我,那我也就不会再心慈手软,放过他们了。我原以为他们能够放过我,没想到,他们还是对我暗下了杀手。”

第三百八十二章 又起风波(五)

晌午时分,瑞月院。

前几落了雪,在瑞月院的屋檐上积了几层雪,今儿出了太阳,暖暖的阳光洒在瑞月院的屋檐上,把积雪融化成了一道道水流,淌到了屋檐下的排水沟里。

红姨娘立在廊下的西洋玻璃下头,怀着抱着昨夜里顾礼华亲自喊人送过来给她解闷的猫儿松子,因着今有了猫儿在怀中逗趣,前几还一副病怏怏模样的红姨娘,今面上总算有了几分喜色。

伺候的丫鬟端来茶水过来,红姨娘看了一眼丫鬟端过来的茶水,就吩咐丫鬟把茶水搁在了立在西洋玻璃下的黄腾木编的高几上。

“后罩房那边可差人递过来消息了不是听说冯程带了个女子进去,那模样瞧着,和齐氏那厮有七八分的相像,可有这回事”

红姨娘问起,那丫鬟在脑中思索了片刻,方才回道。

“夫人,后罩房那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口风一向都金,奴婢差人过去打听了,也只打听到方才夫人口中所说的这些。

那女子外边瞧着,的确和齐夫人有七八分的相像,只是那女人披着斗篷,把这张脸都遮得严严实实的,奴婢实在是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齐夫人呀!”

听着那丫鬟这样回道,红姨娘没转过头,而是把怀中抱着的猫儿放了下去,放到了那丫鬟边。

那猫儿在那丫鬟边走来走去,还伴随着猫儿嘶鸣的声音,着实把那丫鬟吓得不轻,当即就喊叫起来。

“夫人饶命,求夫人饶命呀!是奴婢无能,不能打听清楚那女子到底是不是齐夫人,只是请夫人念在奴婢在您边伺候这么些子的份上,就饶了奴婢吧!”

那丫鬟向红姨娘求了,只是那猫儿,仍旧在那丫鬟边走来走去。

红姨娘正要开口,只听见守在门外的婆子高声喊道。

“夫人,老爷过来了!老爷过来了!”

敛了敛面上的不悦,红姨娘亲自把那个丫鬟从地上搀了起来,拿了自己随的手帕,拍了拍那丫鬟膝盖处沾上的灰尘。

“罢了罢了,你且退出去吧!既然你口中说后罩房口风紧,你探听不到消息,我就换了旁人去打听吧!以后你就跟着安婆子,在后院干扫洒的活计呀!”

红姨娘口中所说的安婆子,是瑞月院管扫洒的婆子,一惯严苛得紧,对待受了罚的小丫鬟,更是又打又骂,惹了红姨娘不悦的丫鬟婆子,红姨娘都会差人,送到她那里调教。

那丫鬟虽未惹了红姨娘不悦,但红姨娘既然这样说了,她铁定是要去扫洒处的了。

听着红姨娘话落,那丫鬟当时就慌了起来,已经顾不得形象,当即就拽住了红姨娘的裙角,一阵哀嚎起来。

“夫人,夫人,您也是知道那安婆子的为人的,奴婢不愿去扫洒处呀!听说那些个被您安排到了扫洒处的丫鬟,在安婆子手下,被打得皮开绽的呀!”

红姨娘想要起行走,可是却被那个丫鬟,硬生生既是脱不了。

红姨娘正要说话,把脚下的那个丫鬟踢开的时候,就有小厮在顾礼华后跟着,就进了瑞月的c芜廊,看到了芜廊下的这一幕。

“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让个丫鬟拖着你的脚”

顾礼华刚进来,还没有弄明白院里的况,但是见丫鬟死死拉着红姨娘的裙角,就问了问。

那个丫鬟瞧见了顾礼华,就像瞧见了救星一样,马上就爬到了顾礼华的脚下,又是磕头,又是哭诉。

“老爷,求求您和夫人说说话,奴婢不愿去扫洒处呀!夫人交代奴婢的差事,奴婢没有办好,夫人就要把奴婢送到安婆子里面,让安婆子责罚奴婢呀!

您也是知道的,安婆子是个极其狠厉的人,管教下人们,非大即骂呀!”

那个丫鬟哭诉了一通,顾礼华却没有在意,而是让后跟着的小厮,把眼前那丫鬟搀了起来,带到了院外歇着。

把芜廊下伺候的下人们清空之后,顾礼华从地上抱起了那只猫儿,递到了红姨娘的手里。

“她不过是个伺候的人小丫鬟,你做为掌家太太,何必与一个丫鬟过不去呢?

且她还是在你边伺候的,不过没办好一件差事,你就这样把她送到了安婆子那里,这让你屋里伺候的其他丫鬟婆子瞧了,该如何想你呀”

顾礼华一面对着红姨娘这样说着,另一面则是端起了那盏早就摆在黄腾木高几的茶盏,掀开茶盖,吹了吹茶水上头的浮色,亲自递给了边的红姨娘。

红姨娘回过头看了一眼后的顾礼华,接过了那盏茶,不过并没有喝,而是一下子掷在了那高几上。

茶盏砸在了黄腾木的高几上头,茶水一下子就被打翻了,流淌了一桌子的茶水。

顾礼华站在红姨娘的边,也被她这突如其来否举动给惊到了,面上一下子就怒了起来。

“好端端一盏茶,你不喝就不喝,拿它发脾气做什么!若是这茶不和你的口味,我喊了管事进来,重新给你换新茶就是。”

红姨娘没看后的顾礼华,而是顺着怀中猫儿的毛发,淡淡回道:“那茶水既是老爷亲自递到我上的,我想怎么处置,喝还是不喝,全凭我。

还有那个丫鬟,是老爷您亲自指来我边伺候的,我是发卖也好,留着用也罢,老爷您都是无权干涉的。”

听着红姨娘这样指桑骂槐地说了一通,顾礼华面上的红色又加重了几分,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才把气提了上来。

“红梅,茶水是我递给你的,丫鬟也是我差人送过来的,你想要处置,怎么也得听听我的意思吧那个丫鬟犯的又不是什么大错,何至于把人往死里bi)。

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旁人会如何看你,你这代掌家的夫人的名头,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顾礼华看着面前一副执意不肯认错的红姨娘,言辞狠厉地说了一通。

“要不是老爷提起,妾都差点忘了,我这掌家的权力,还是老爷您亲自赏给我的。

原先老爷不过是看着我腹中怀了二房的第二个孩子,所以就对我格外看重,如今孩子没了,老爷自然要要回你给我的一切。”

红姨娘紧紧地抱着怀中的猫儿,一下子发作起来,掐住了怀中猫儿的喉咙,久久没有放手。

顾礼华见红姨娘掐住了那猫儿的喉咙,想要致那只猫儿于死地,马上就出手阻止,一下子从红姨娘的手中把那只猫儿夺了过来,放在了地上。

“红梅,你莫不是疯了你若是恨我,就冲着我来,何苦拿只猫儿来出气!”顾礼华说着,目光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红姨娘。

第三百八十三章 又起风波(六)

“恨你,我为何要恨你我和老爷无仇无怨,我何必要来恨老爷,我只不过是恨自己,不争气,没有保住腹中的孩儿,惹得老爷不高兴罢了。”

红姨娘说这话的时候,面色已然大改,看她的眼神,就好像她心底里真的不怨恨眼前的男人一样。

顾礼华见红姨娘变了神色,他也渐渐变得和缓起来,伸出手紧紧地拉住了面前红姨娘的手。

“红梅,孩子没了,我们可以继续再有,若是你心中真的恨我,没有把暗中谋害我们孩儿的凶手绳之以法话,你就继续恨我吧

只是有一点,我一定会给我们死去的孩子报仇雪恨的!”

听着顾礼华这样说,红姨娘依偎在了他的怀里半晌,随后抬起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顾礼华,见他正低下头瞧着自己。

“老爷,若是你有心为我们孩儿报仇的话,时机就在眼前。

方才我已经差丫鬟去后罩房打听过了,冯程带了一个穿了黑色斗篷的女子进了后罩房,给老夫人请安。

那女子的形,和齐氏有七八分相像,我猜想,必定是齐氏还没有死,想要来见老夫人吧”红姨娘的声音很淡很轻,但却字字句句都进了顾礼华的心里。

“你的丫鬟当真看清楚了,那人真的是齐氏如若不是齐氏,到时候我喊了官府来抓人,抓错了人可是要惹得母亲不快的。母亲心里已然是铁了心要维护齐氏,若是喊了人进府抓错了人,到时候我们可是与母亲彻底撕破脸皮了。”

为了以防万一,顾礼华还是把此事的后果和红姨娘说了,只盼得她能够小心谨慎。

“老爷,妾敢拿自己的命做担保,那人,的的确确是齐氏。如若不是齐氏,是个普通的丫鬟,冯程又怎么会让她带了黑色的斗篷,进去后罩房给老夫人请安呢?”红姨娘看着面前的顾礼华,说得斩钉截铁的。

经红姨娘这么一说,顾礼华也确信了那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就是失踪已久的齐氏。

只是齐氏既然失踪了那么久,又怎么会想着进府来,去见母亲呢?

顾礼华有些想不通,当即招手就唤来了随伺候的小厮,叮嘱了几句。

“你们去后罩房看看,就说我让你们过去看看,问问老夫人这些子想要吃什么饭菜,我着手让大厨房给老夫人准备。”

小厮得了顾礼华的吩咐,面上有些为难。

“老爷,小的们从没有去后罩房问过老夫人这些事,若是老夫人问起了小的们,说老爷怎么会突然想来问她老人家近些子想吃什么,小的们该如何回应呀”

听着那两个小厮把话说完,顾礼华才想到,他方才那些问题,实在是有些愚蠢了。

心血来潮地去问了老夫人这些子想吃什么,明眼人都知道了这是他特地喊了人过去,探探消息的

正当顾礼华还在犹豫的时候,红姨娘就道。

“与其吩咐小厮们过去问问,不如咱们亲自过去看看,看看冯程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齐氏”

与其让底下伺候的人去问,还不如自己亲自过去看看,一探虚实。这样就算老夫人问起来,他们也有话可答。

后罩房里头,燕守在屏风后头,小心谨慎地注视着屏风里头的一举一动。

“程儿,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难不成你不知道,那六表兄,如今就在找着小齐吗?

在你们把小齐带进府的那一刻,府里已经有红姨娘和你六表兄安插的人给看见了,说不定已经禀到了她们面前。到时候她们差人过来问话的时候,我该怎么回了他们”

冯老安人坐在软榻上,看着站在冯程后披着墨黑色斗篷的女子,一连叹了几声。

冯程看着面前一副忧虑状的冯老安人,只是回道:“姑母,我敢把小齐带进府,就不怕被六表兄知道。我已经在府外布置了人手,若是六表兄敢对小齐怎么样的话,到时候我安排在府外的那些人手冲进来,就会杀个片甲不留。”

“胡闹!程儿呀!姑母劝您还没有酿成大祸之前,称早收手。你可知道,昨个儿姑母请了那些个官家女眷来家里做什么”冯老安人语气平淡,就这样问了冯程一句。

冯程摇了摇头,显然是不知道。

见状,冯老安人只得回道。

“姑母之所以请了那些个管家女眷进府,一来是让你林祖母,也见见她们。二来,则是想要借着她们的口,问问近些子朋普县衙的部署。

她们说,你六表兄已经提前了三,就知会了衙门,让衙门的人,埋伏在府里府外,等待时机就可以剿灭一群山匪!”

“姑母的意思是,六表兄一早就知道了我的部署,已经布好了口袋阵,正等着我往里头钻呢。”冯程看了一眼后的齐氏,就这样回道。

这边的东厢房,顾玉棠靠在后的软榻上,出去打探消息的阿华已经从侧门回来了,把仍旧坐在屋里等着顾玉棠出去的那个面生丫鬟交给大寒应对,阿华把顾玉棠拉到了屏风后头,说起了事。

见阿华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顾玉棠就知道,铁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不然素里一向沉稳的阿华怎么会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

“府外到底是个什么况你可喊姜家公子去打听了”

阿华喘了几口大气,这才说道。

“姑娘,大事不好了。府外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人,已经把整个府里团团围住了,二门上伺候的婆子,也不知是去哪里了整个二门上空dàng)dàng)的,看起来一副大事不妙的模样呀!”

“二门上伺候的婆子不见踪影,那么大门,大门哪里可有家丁在守着”

顾玉棠觉得此事透着古怪,怎么好生生,二门上竟然没有婆子伺候呢?婆子一定是被人故意支走了,那个人做这一切的目的,已经是不言而喻。

见顾玉棠问得急切,阿华也答得很快。

“姑娘,大门倒是还有几个家丁在守着,只是相较于往常,已经少了一半人了。还有就是,原先在廊下巡视的那些婆子,今儿也出奇也没有瞧见。方才我回来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直通内院。”

第三百八十四章 围府风波(一)

听着阿华这样说,方才她出院子的时候,就觉得这府里,隐隐透着股不对劲。

先是二门上伺候的婆子不知所踪,二门可是前院和后院的分界线,过了二门,就都是府里女眷的居所。若是有一个两个不怀好意的歹人闯了进来,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大门处守着的小厮,若是平日里,也该是三四个小厮守着才是,如今就只剩两三个人,其他看家护院的小厮呢,难不成是遭人支走了

顾玉棠看着面前的阿华,心里实在是觉得有些不安,想着祖母那里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消息,顾玉棠赶忙对着面前的阿华吩咐道,让她去堂屋那边,给林氏报个信。

“阿华,这些事情祖母可能还不晓得,我估摸着府里可能要出大事了,咱们现在得小心行事。

一会你去知会了祖母身边的梁嬷嬷,让梁嬷嬷找几个身强体壮的小厮去堂屋那边守着,把房门院门给锁死了,不许放任何一个人进去。还有就是,叮嘱祖母注意后罩房的一举一动,我心中估摸着这件事,必定是冯程搞出来的。”

阿华得了顾玉棠的吩咐,却从她的话语里,却没听出顾玉棠该怎么样做,就多嘴问了句。

“姑娘,若是奴婢去了后罩房报消息,这屋里就只有大寒和阿罗两个人照顾着你了。若是冲进了什么歹人,姑娘岂不危险,姑娘还是陪着我一同前去吧!”

顾玉棠目光坚定地看着面前的阿华,小声叹了一口气,才回道:“祖母毕竟年纪大了,她哪里才是需要好好照顾,我这里的话,大寒和阿罗能好好照顾我的。”

顾玉棠话音刚落,就要把阿华往着外头推,但阿华自己不动,饶是顾玉棠使了大力气,都没能把阿华推动分毫。

“阿华,你莫要逼着我赶你走!咱们毕竟主仆一场,我不想做的那样绝情!”顾玉棠说着,又推了几下杵立在她面前的阿华。

阿华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泪花,她知道,姑娘这是让她去老夫人那里,能够护她周全。

就算这屋里真的闯进了什么歹人,老夫人身边有护院守着,那些个歹人,也是闯不进来的。

顾玉棠把阿华推到了屋外,阿华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跪倒在顾玉棠的脚下,阿华哭着劝道。

“姑娘,您明知道这府里出了大事,您就陪着我走吧!咱们一起去堂屋!

府里,除却了红姨娘所在的瑞月院有护院守着,就只有冯老夫人和老夫人那里有护院守着了,若是真的闯进来什么歹人,有护院护着姑娘,一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阿华的哭声越来越响,而面前的顾玉棠,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依旧杵立在原地,半晌没有所动。

“阿华,我让你去堂屋,也是为着你好。你是母亲指来我身边伺候的,又有了心上人,如今该为着自己好好着想才是。

去了堂屋,你把府里发生的这一切和祖母说了,祖母自会明白的。”顾玉棠一边把阿华往外推,一边又劝了她几句。

见顾玉棠执意如此,听不进去自己的劝,阿华只能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随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回道。

“姑娘,奴婢晓得了。奴婢会按着姑娘的吩咐,把府里发生的这一切和老夫人说了,让老夫人早做准备的。”

阿华走后,顾玉棠回了里屋,见那个面生的丫鬟还在屋里,似乎是还在等着她。

顾玉棠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坐在了屋中的软榻上。

“这府里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我想着,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若你还说你是堂屋里头伺候的丫鬟,我当即就请了堂屋伺候的管事梁嬷嬷过来,你同她去分辨分辨。”

那个面生的丫鬟听着顾玉棠这么说,也改变了她方才过来的那番陈词。

“听说过顾家的三姑娘,是个聪慧无比的人物,没成想,我们的这点小把戏,到底还是逃不了您的法眼。”

那个面生的丫鬟这样说着,已经直起身来,没有了先前那副卑躬屈膝一副伺候人的模样。

“从你一进门说,你是我祖母指派过来,请我过去的丫鬟,我就知道了,你这番话必定是自己瞎编乱造出来的。

第一,我祖母若是真的差了丫鬟来请我过去,也只会是从长房带下来的丫鬟,绝不会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面生丫鬟。

第二,若你真的是个丫鬟,你的脚又怎会如此之大,就像是练家子的人一样。”

顾玉棠面上带着几分淡淡的微笑,低下头再看了一眼那面生丫鬟的脚。

大户人家伺候的丫鬟婆子,因为长年累月行走与府中,所以脚步会很小。

若是练过功夫的人,脚步会很大,因为在练功夫的过程中,脚步不受约束,就会张开很大。

听着顾玉棠口中这样说,那丫鬟低下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脚,再看了一眼顾玉棠身边大寒的脚。

果然是不一样,大寒的脚略小了些,她的脚则是略大了些。

“没成想,我竟然是这里露出了破绽,让你瞧出来了,是我失算了失算了。”那个面色的丫鬟说着,不知何时,已经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顾玉棠见她笑得开心,又继续道。

“你方才露出来的破绽,可不止我口中所说的这些。还有你的衣服,你可知道,这大户人家伺候的丫头,夏天有夏装,冬天有冬装,绝不会乱套。

你身上所着的这件丫头衣服,若是我没看错的话,是二房去年的夏装。这样冷的天气,除非是衣服洗了没衣服穿了,否则是不会把夏天的夏装穿出来的。”

顾玉棠字字珠玑,害得那丫鬟又低下头,看了几眼自己身上所穿的衣服。

再看了一眼顾玉棠身边伺候的大寒穿的衣裳,果然与她的截然不同,这又是自己的一个破绽么

“既然你早知道我不是这府里伺候的丫鬟,那你还留我在这里多时,到底是想做什么”那个丫鬟马上收去了脸上的笑容,瞪着面前脸色平淡的顾玉棠,就问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 围府风波(二)

顾玉棠的话语淡淡地,回了句。

“我之所以不早早揭穿你,只不过是想要套出你背后的人罢了。只不过我看你这副模样,只怕是不会说了吧”

那个丫鬟听着顾玉棠这样说,当即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怒道。

“三姑娘,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就要来替别人办事,有人用了三百两银子买了三姑娘的命,三姑娘,您是要自裁还是我亲自动手”

听着那丫鬟话语中的威胁,大寒一个踉跄,护在了顾玉棠的身前。

“三百两银子就想要买我的命,我顾玉棠的命,怎么那么值钱三百两银子,足够养活一个杀手组织半年的开销了吧”

顾玉棠一脸毫无畏惧,仍旧看着面前的你丫鬟。

那丫鬟没有应顾玉棠,而是从袖口掏出来了一把匕首,匕首打在屋里亮堂的火光下,迸发出了凛冽的寒光。

“三姑娘,您知道是实在是太多了,就让我送你上西天吧!您若是还有什么问题,就去问西天的如来佛祖吧!”

那个丫鬟口中这样说着,持着手中的匕首,就要朝着顾玉棠奔过来,只是还没有走到顾玉棠的身边,走到半路的时候,腹中突然抽搐了一下,那丫鬟一下子疼得丢了手中的匕首,开始坐在地上哀嚎起了。

“我既然早早知道你不怀好意,又怎么会没有准备呢?那是我专程为旁人准备的赤豆散,是上好的泻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不二之选。

若是你方才没有朝着我奔过来,或许那赤豆散就不会那么早发挥效果。”

顾玉棠慢慢走近了那个丫鬟,捡起了方才那个丫鬟跌坐在地的那把匕首,一下子就架在了那个丫鬟细白的脖颈上。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说说吧!不然我就让你把你方才那碗加了赤豆散却没有喝完的茶水给你灌进去,到时候你忍不住,只怕你的这身浆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怕是要毁了。”

那个丫鬟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腹部,忍着腹部出穿了的巨痛和难受之感,抬起头来看了面前的顾玉棠一眼。

“三姑娘,我早就与你说过,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至于是什么人拿了银子,来买三姑娘的这条命,我是绝不会说的!”

看着那个丫鬟,瘦瘦小小的一个个子,没成想脾气竟然是又臭又硬,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可是既然落到了她手上,若是不让她吐露点什么出来,岂不是浪费了这个机会。

拿着手中那柄发着寒光的匕首,顾玉棠用刀背,从那个丫鬟的脸上轻轻滑过。

“你还是好好想清楚,想明白了再来回答我的问题吧!到底是什么人拿了银子,来买我的这条命

她不是出价三百两银子吗?我比她多一百两,我就是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有那样大的能耐”

顾玉棠的言语冰冷,却一字一句地落入了那个丫鬟耳中。

此刻不是需要她卖命的时候,且那顾家三姑娘,已经出价了四百两,就是为了知道用银子买她性命的人是什么人。

顾玉棠没有杀死,她已经是拿不了那三百两银子了,索性把那人说出来,说不准自己还能赚个四百两银子。

那个丫鬟在心里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看在四百两的银子上,做了妥协。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要问清楚,是不是在她说出那个人是谁后,眼前这顾家三姑娘,就能把那银子交给她。

“三姑娘,若是你真的肯出四百两银子来买那个人的消息话,我大可以不计前嫌,和你做这笔买卖。只是这银子,三姑娘是否应该把定金先付给我,随后再听我说。”

听着那个丫鬟和自己谈起了条件,顾玉棠心中顿时就高兴起来,既然别人能花了三百两银子,就是为了买她一条命。

她大可以再花了四百两银子,去买了那个买凶杀她人的命。

顾玉棠心中这样想着,就吩咐大寒把她随身带着点荷包拿了出来,从里头拿了二十两的一锭银子出来,搁在了地上。

“你若是能告诉买凶来杀我的那个人是谁,别说是这二十两的定金了,就是四百两银子,我也都是会付给你的。”

坐在地上的那个丫鬟见阿华把银子搁在了地上,她赶忙就捡了起来,放在口中,用牙齿咬了咬,见是真的真金白银。

她才开口说道。

“三姑娘,那人您应该也认识,就是你们府里的齐夫人,前两天她没带任何一个丫鬟,拿了五百两银子,就到了山寨里面,指名道姓说我们取了三姑娘和府中另外一个红姨娘的性命。

她还说了,若是这府中有什么敢反抗的话,可以血洗了府中。”

听着那个丫鬟这样说,顾玉棠总算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原来齐氏根本就没有死,还买通了杀手,准备进府来取了她和红姨娘的性命。

只是她还不知道,她们到底是来了多少人,进府来多少,还没进府的人又是多少

还没等那个丫鬟反应过来,顾玉棠就对着身旁的大寒吩咐道。

“去把那碗掺了赤豆散的茶水端过来,伺候着这个丫鬟喝下去。来了多少人也不说清楚明白,这掺了赤豆散的茶水摆着也是浪费了,不如你就再喝些下去吧!”

大寒得了顾玉棠的吩咐,当即就把那碗掺了赤豆散的茶水端了出来,搁在了那个丫鬟身旁。

那个丫鬟腹中的疼痛好不容易好些,若是再喝些茶水下去,岂不是更要加重。

“三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您想要知道什么,奴婢都和您说了,求三姑娘行行好,就放过奴婢吧!”

见那丫鬟屈服在那碗掺了赤豆散的茶水下,顾玉棠又继续问道:“你们山寨到底来了多少人有多少人已经潜入府中,有多少人还没进来”

那个丫鬟愣了半晌,大寒把那碗茶水凑到了她的身边,她才肯答道。

“三姑娘,我们山寨来了一百多人,已经把整个顾府给围起来了,齐夫人带着山寨里头的好手已经起了后罩房了,其余人则还在府外,等着府里的消息。”

第三百八十六章 围府风波(三)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山寨的好手,都跟着齐氏去了后罩房了

到底有多少人跟着她去了后罩房,你若是不说清楚,说明白的话,我是不会放你离开的,至于那四百两银子,你一个子也别想拿走!”

顾玉棠面上已经变得焦虑起来了,若是那个丫鬟口中所说的山寨,一半的好手都去了后罩房的话,那后罩房岂不是岌岌可危

虽说冯老安人是冯程的亲姑母,看在亲的份上,冯程和齐氏,万万不会对冯老安人下狠手的。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在六叔父追究齐氏谋害红姨娘胎动小产这件事中,冯老安人到底是没有维护了那齐氏,若是那齐氏撺掇着冯程,起了杀心,想要杀了冯老安人怎么办呀

且堂屋离后罩房那样近,若是后罩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只怕堂屋那边也跑不脱,所以顾玉棠必须要为着林氏着想。

顾玉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赶忙对着旁的大寒吩咐道。

“大寒,你过去堂屋一趟,记得走抄手游走廊,不要从正门进去,从侧门进去,一进入堂屋,当即就去告诉老夫人,府里已经闯入了许多歹人,让她们除非有什么万不得已的事,否则绝不能踏出房门半步。”

大寒得了顾玉棠的吩咐,正要踏出房门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姑娘怎么办

这里还有一个丫鬟,还没有处置好,难不成是要叫她把姑娘丢到这里,让她一人孤去逃难吗?

大寒帮着顾玉棠把那个面生的丫鬟,绑在了屋里的梁柱之下,正要过来把顾玉棠拖走。

“姑娘,东厢房这边没有护院的家丁,府里已经进了那么多的歹人了,若是再闯进一个两个不怀好意的,姑娘该怎么办呀您还是跟着奴婢过去堂屋吧!”

“先前您就赶了阿华姐姐去,如今又要赶了我去,姑娘您一个人留在这里,打算做什么呀”大寒说着,拖拉着面前的顾玉棠,眼中已经泛起了一阵一阵的泪花。

“大寒,我没打算待在这里,我想要去后罩房那边看看,看看冯程和齐氏,究竟在搞什么鬼安排了这么多的歹人入府,她们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顾玉棠说着,拉着大寒的手,就把大寒拉到了屋外。

指着东厢房后头那条抄手游的走廊,顾玉棠就对着紧紧跟在她后,不打算离开的大寒道。

“大寒,穿过了那条走廊,你就可以去到了堂屋。到时候你从堂屋的后门进去,阿华会在那里接应你的,你一定要把我的这些话,带到堂屋那边,亲自说给老夫人听。”

见顾玉棠执意要让她去堂屋那边报信,就算是大寒还想要再言其他的,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只得把心一横,当即就朝着东厢房后头那条抄手游的走廊奔去了。

见大寒奔去那条走廊后,顾玉棠也回了屋里,让阿罗守在了屋门前,紧紧地盯着屋外的一举一动。

阿罗是姜知明送她的丫鬟,手一向很好,得了姜知明的吩咐,一直保护在顾玉棠的边。

即便是顾玉棠像赶阿华和大寒走一样,让她离开,她也是断断不会轻易离开的。

“姑娘还想问她什么不如就交给奴婢来做吧!原先奴婢在侯府伺候的时候,跟着刑房的妈妈,学过一些手段,即便是那些个嘴皮子再如何硬的人,奴婢也一样有法子,能让她把姑娘想要知道的,通通都吐出来!”

阿良用门栓锁住了门,进了里屋,到了顾玉棠的边。

方才顾玉棠又问了那个面生的丫鬟几句,问了去后罩房的歹人,到底有多少,只是顾玉棠嘴皮子都磨破了,那个面色的丫鬟始终是不肯说。

赤豆散的功效散失后,那个丫鬟的腹疼已经有了好转,再加上她已经拿了顾玉棠的银子,哪里还肯再说旁的话。

如今紧紧闭着嘴,无论顾玉棠问她什么,她都不答,方才加了赤豆散的那碗茶水,仍旧摆在那丫鬟的边。

只是若顾玉棠把那碗掺了大量赤豆散的茶水全部喂了那个丫鬟喝下去,只怕不消片刻,那个丫鬟既已经腹疼而亡了。

方才顾玉棠喂那个丫鬟喝的茶水,不过掺了一点点赤豆散,就让那个丫鬟受不了。若是把掺了打量赤豆散的茶水喝下,只怕人已经是不成了。

顾玉棠如今还不想她死,她还要很多问题,没有找到答案的,怎么能让那个丫知道丫鬟就这样死了。

“三姑娘,奴婢还是劝您省省心吧!您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家姑娘,何必用了那玩意,来让我说真话呢?

且您想要知道的,奴婢方才都已经告诉过您了,您也是付过银子了,若是还想要知道旁的,三姑娘您得再加钱!”

那个丫鬟的态度很是强硬,摆明了就是还想再讹诈顾玉棠一笔银子。

可顾玉棠也不傻,哪里能叫一个小丫鬟,来敲诈她的银子呢?

这回顾玉棠没有说话,而是把那个丫鬟交给了旁的阿罗,阿罗是练过功夫的,对付面前这样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歹人,她还是有些办法的。

“听说我家姑娘问你什么,你都不肯说,摆明了就是还想要我家姑娘的银子。

只是我家姑娘方才已经给了你二十两银子,如今你人在我们手上,你手中的这二十两银子,花不花得出去,那还得是后话呢!

我奉劝你一句,若是想要花掉那二十两银子,还是老老实实把我家姑娘想知道的,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阿罗拿起了方才顾玉棠递给她的匕首,在那个丫鬟的脸上轻轻一划,一道不大不小的血痕当即就出来了,一颗一颗的血珠,当即就掉落在地。

那个丫鬟似乎也没有料到,顾玉棠边伺候的丫鬟,竟然真的拿刀,把她保持得那么好的脸给划破了。

“你就算是杀了我!我也是不会回你们任何一个问题的,左右不过是再喝一杯掺了赤豆散的茶水罢了,那样的腹疼,我还受得了。”

那个丫鬟说着,伤处的血珠,一点一滴滴到了她的嘴角处,接过她的嘴角再流到了衣领处,染红了那个丫鬟大半衣服。

第三百八十七章 围府风波(四)

堂屋里边,林氏枕着后的软枕,靠在了背后的软榻上,听着梁嬷嬷在给她说着这些子朋普城里发生的趣事。

“老夫人,老奴可是听说了,城里的聚福酒楼可是做了几道素宴,那素宴上的几道鱼虾,可是做的和真的一样。若是老夫人什么时候得了空,咱们带上三姑娘,去聚福酒楼,好好吃上一顿才是。”

听着梁嬷嬷说起了那素宴上做的和真的一模一样的鱼虾,林氏胃中的馋虫就被勾了出来,有些不相信地又问了旁的梁嬷嬷一句。

“那素宴上的鱼虾,真的做的和真的一模一样吗?若真是这样,那市场上那些个杀鱼拿虾的贩子,岂不是没钱可赚了”

听着林氏这样说,梁嬷嬷当即就回道。

“老夫人,这哪里能呀!那素宴上的素鸡素鱼素虾,不过是师傅们用面粉和面筋做出来的罢了,看上去和真的一模一样,只是那口感味道上,还是稍稍欠了几分。

若是老夫人实在想吃,老奴这就差人到聚福酒楼,订一桌饭菜送回府里来。”

“若是喊人订了一桌饭菜,送到府中,那么进府的时候,那些个饭菜岂不是凉了凉了还有什么好吃的,改明儿我们直接去聚福酒楼吃就行了,何必让人家麻烦这一趟呢!”

林氏看了一眼在她边伺候的梁嬷嬷,就这样回了句。

“还是我们家老夫人知道心疼人,那些个丫鬟婆子也是不容易的。方才我喊了丫鬟去大厨房取水果的时候,丫鬟说二门上伺候的几个婆子,在大厨房喝得烂醉如泥,大厨房伺候的管事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只有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在大厨房里头守着,把水果递给了我喊过去的丫鬟。”

梁嬷嬷一边让人把从大厨房拿过来的金桔端了上来,一边又对着面前的林氏这样说道。

林氏剥着手中的金桔,却想起了方才梁嬷嬷话语中的不对劲。

“你说二门上伺候的几个婆子,在大厨房喝得烂醉如泥,那么二门那边,可有婆子在看着

二门可是通往后宅女眷的大门呀,若是二门上没了看门的婆子,那么若是外院的人想进来,岂不是可以随意进来。

若是冲撞了内院的女眷,那可就是不是小事了。”

林氏话音刚落,就对着梁嬷嬷嘱咐了几句。

“你喊个丫鬟去后罩房那边去看看,我猜想着,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如今正在后罩房里头,听着冯老安人的教训呢。

定是那大厨房的管事,把二门上守门的婆子,喊到大厨房,喝得烂醉如泥的。”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马上就招呼了个丫鬟出去,去后罩房那边探探况。

可是当丫鬟还没有走出几步,就被吓得跑了回来,面色煞白,说话的时候,还带了几分颤音。

跪倒在了林氏面前,把她方才出门所看见的,都报给了林氏。

“老夫人,方才奴婢出去的时候,看见了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妈妈,已经被人一刀捅死在长廊上了,那柄匕首深深插进了她的腹中,连肠子都流出来了。”

“什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听着那个丫鬟说完,林氏的面上是惊了又惊,还没有等那个丫鬟把话说完,林氏就先问了一句。

梁嬷嬷从那个丫鬟口中,似乎也发觉了事的不对劲,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怎么会被人无缘无故捅死在长廊上呢?

这可不是件普通的凶杀案!

那个丫鬟咽了咽口水,才继续说着她方才被林氏打断的话。

“老夫人,那长廊上头死的人,不仅有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还有几个看守二门的妈妈,也死在了那里。她们流出来的血,已经把整个长廊燃得一片鲜红。

奴婢方才一出门就瞧见了,整个院子空落落地,连个巡视的婆子都没有,不知道人都到哪里去了。”

听着那个小丫鬟把话说完,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林氏并没有继续地追问那个丫鬟,而是转过头对着边的梁嬷嬷嘱咐道。

“平,我担心这个丫头说的是真的,你去后头的厢房,喊上几个好手,带着几个胆大的丫鬟,去堂屋外头转转!

若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赶紧差人来报我!”

梁嬷嬷看了一眼方才被林氏派出去的丫鬟,此刻已经如同被吓破了胆一样,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梁嬷嬷出去后没多久,就带着出去的丫鬟,一起回了堂屋。

命屋里伺候的丫鬟把门上紧了门栓之后,又喊了丫鬟把重物堆在了屋门前,再喊了几个丫鬟守在了屋门前,她这才敢回到林氏的旁,把方才在外头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林氏。

“老夫人,的确如那个小丫鬟所说,廊下已经躺了十多具尸体,有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还有就是二门上守门的婆子。

老奴已经检查过尸体了,都是一刀毙命,直接切了要害,看样子是个惯手。”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茶盏,梁嬷嬷把茶盏亲自递给了林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喊人下去查了后罩房那边又是个什么况难不成是这府里,进了歹人不成”林氏在心中想着这件事,却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丫鬟来报,说是大寒过来了。

林氏没有多想,直接让丫鬟把大寒带了进来,大寒进屋后,马上就跪倒在地,请求面前的林氏。

“求林老夫人救救我家姑娘呀!如今我家姑娘在东厢房那边,危在旦夕呀!”

大寒并没有给林氏过多的思考时间,而是接着她方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老夫人,府里已经进了穷凶极恶的歹人,听说是从山寨里头出来的。是跟着冯程和齐夫人一起进府的,为的就是想要报复前些子六老爷对齐夫人的所作所为。

是六老爷买通了齐夫人驾车的车把式,把齐夫人的马车往山谷里头开的。但齐夫人并没有死,而是识破了六老爷的计谋,如今买通了山寨的歹人,想要进府除掉六老爷呀!”

第三百八十八章 围府风波(五)

“那那些人呢?此刻正在哪里”林氏听着大寒把话说完,第一句话就是问了那些窜进府中的山匪在哪,难不成真的如她心中所想一样,那些人都奔去了后罩房

所以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还有二门上那些守门的婆子,才会横死在长廊上。

但府里还有巡视的丫鬟和婆子呀,若是那些巡视的丫鬟和婆子发现了府中的尸体,一定是会报到后罩房和瑞月院那边的。

只是后罩房如今迟迟未有所动,难不成歹人已经挟持了冯老安人

大寒也来不及多想,只能把姑娘告诉她的,和她一路过来的所见所闻告诉了面前的林氏。

“老夫人,有一个山匪已经被齐夫人花了三百两银子买通了,打算要了我们家姑娘的命。只是我们家姑娘一早就看出了那个山匪,骗着她喝下了搀了赤豆散的茶水,我们家姑娘才没有被她所伤。”

“那个山匪同我们家姑娘说,齐夫人和冯程已经带着大半的山匪去了后罩房,还有一半的山匪潜伏中府外,伺机而动。”

听着大寒把话说完,林氏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声,坏了,若是那些山匪里大半的好手都被齐氏带去了后罩房的话,那么冯老安人的命,岂不是要受到了威胁

不行,她还是得差人过去后罩房走一遭才行。

大寒话罢,就细细打量了一番屋里,没见到了阿华,就问了面前的林氏一句。

“老夫人,我家姑娘边伺候的阿华姐姐没过来吗?我家姑娘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派她过来,给您老递消息了,难不成她还没有过来吗?”

大寒心里头正担心着阿华,毕竟她是和阿华一起在顾玉棠边伺候的,这么些子,两人之间已经有了感。

姑娘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把阿华派出来了,如今人还没有到堂屋,难不成是在来堂屋的过程中,遇到了山匪,山匪已经把阿华姐姐给劫走了

大寒心里头正忧虑着,只听见林氏问了边伺候的梁嬷嬷。

“方才大寒说,棠姐儿边伺候的阿华丫头半个时辰前就已经被棠姐儿指派过来了,如今人还没到,难不成是中间出了事。你赶紧带着几个丫鬟下去找找!”

梁嬷嬷得了林氏的吩咐,正要出门寻找的时候,就停在了屋门前。

若是她带着丫鬟出去找了三姑娘边伺候的阿华,这段时间,山匪从后罩房那边过来这边杀人怎么办,虽说屋前屋后已经差了家丁守着,但毕竟那些个家丁是家养的,哪里能抵挡得了杀人如麻的山匪呢

所以她还是决定,先不冒险出去,待看看山匪接下来的决定,再决定是否要冒险出去

梁嬷嬷回到了林氏边,打算对林氏想劝几句,就道。

“老夫人,如今府里山匪横行,若是老奴出去了,您边没个人照顾着,可怎么成呀”

虽说咱们这里有护院的家丁守着,但是那些个家丁在府里养尊处优那么多年,哪里能比得上外头杀人如麻的山匪呢?

您还是叮嘱丫鬟,锁紧房门,躲在屋里别出去得好,若是出去了,说不准就碰上那群杀人如麻的山匪了”

梁嬷嬷晓之以理,动之以对面前的林氏劝了一通,只希望林氏能够听进去,别把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派出去送死。

林氏还没有开口说话,站在林氏旁的大寒,就替了林氏,回了梁嬷嬷的话。

“梁嬷嬷,阿华姐姐同我一起,是在姑娘边伺候的。半个时辰前,我家姑娘就吩咐了阿华姐姐过来堂屋,给老夫人报信,让老夫人关紧门窗,早做准备。

只是如今阿华姐姐还没有过来,说不准就是在过来的途中遇到了山匪,被山匪掳走了,还请老夫人开恩,吩咐底下伺候的人,跟着奴婢一起去找找阿华姐姐吧!”

林氏听得大寒在她边说了这一通,转眼过去望着旁的梁嬷嬷。

“平,阿华既然是棠姐儿派过来,为我们报信的。如今人不见了,你还是带着几个得力堪用的丫鬟婆子下去,去找找吧!人家心底里也是为着咱们好,不能辜负了阿华的一番心意。”

梁嬷嬷听着林氏说了这一通话,心中还是一千个,一百个不愿意带着底下伺候儿丫鬟婆子出去,去找阿华。

如今外头是个什么况,老夫人自己都不晓得,如今被大寒这个死丫头撺掇了几句,就要让他带着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去寻阿华,这不是让她带着人出去送死吗

她不愿意去,想必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听着府里发生的这些事后,更没有一个会愿意跟着她出去寻人的了

阿华的命是命,难不成她们这些在老夫人边伺候的丫鬟婆子的命,就不是命吗

梁嬷嬷没有顾忌,直截了当地回了林氏。

“老夫人,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样的况,没有一个人知道,若是外头都是那些个杀人如麻的山匪们,老夫人这不是要让我们几个底下伺候的丫头婆子们,跟着去送死吗?”

听着梁嬷嬷把话说完,林氏就知道不止梁嬷嬷不愿带着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去寻阿华,底下伺候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们,也不会轻易拿着自己的命,去外头寻人的。

如今府里进了山匪,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和二门上守着的婆子,如今尸体还横在廊下的,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收尸的。

那些个丫鬟婆子,看着那些个尸体,心里面自然是怕极了,怕自己一出门,也会变成具冷冰冰的尸体,横在廊下。

大寒见林氏不再言语,以为林氏是听了梁嬷嬷方才那番话,才没有继续说话,让人出去寻找阿华的。

当即就跪了下来,跪倒在林氏的脚下,一阵哀求起来。

“老夫人,我家姑娘也是心里面记挂着老夫人和堂屋里头伺候的人,所以才会让阿华姐姐冒险出来报信的,如今阿华姐姐不知所踪,还请老夫人帮忙喊几个丫鬟婆子,陪着奴婢一起出去,去找找阿华姐姐吧!”

第三百八十九章 围府风波(六)

见大寒跪倒在林氏脚下,哀求林氏,一旁的梁嬷嬷也跟着跪倒在了林氏的脚下,满眼泪花地哀求起了自己面前的林氏。

“老夫人,老奴在您边伺候了这么些年,难不成老奴和屋里其他丫鬟婆子的命,还比不上三姑娘边伺候的一个丫鬟吗?

若是老夫人听了大寒的哀求,执意要把老奴和屋里伺候的其他人派出去,寻找阿华的话,老夫人还不如让我们几个直接去死呢?”

这回是在生死关头了,所以梁嬷嬷也不避讳了,直截了当地对林氏这么说。

这次就要看林氏,到底是选择为了伺候三姑娘的一个丫鬟,还是为着她们这些个在边伺候已久的人着想了。

林氏看了一眼大寒,又看了一眼仍旧跪在她边的梁嬷嬷,还是选择了选择了不让梁嬷嬷带着屋里伺候的丫鬟出去。

“大寒,不是我不喊人跟着你一起出去找阿华,只是此行凶险异常,我不能为着一个阿华,就把屋里伺候的其他丫鬟婆子的命视若无物。

你若是执意想要去寻阿华的话,我大可以喊两个护院的家丁护着你,你们三个人一起去寻了阿华。”

林氏话罢,朝着后站着的梁嬷嬷使了一个眼神,梁嬷嬷得了林氏的示意,当即就命守在屋门外的丫鬟,把两个护院的家丁带了进来。

东厢房这边,顾玉棠仍旧在审问着那个面生的丫鬟。

无论顾玉棠如何威bi)利,那个丫鬟便是死,也不肯说出,到底她们山寨这次,是带了多少人进府。

“你还是老老实实同我说说吧!到底你们山寨这次,是带了多少人进府若是我从你的话中,发现了胡诌些出来,诓骗我的话,我绝对是饶不了你的。”

顾玉棠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让阿罗把那碗掺了赤豆散的茶水,搁在了旁边的地上。

“想必这碗茶水的威力,你先前是见识过的,如今要不要,再见识见识这碗茶水的威力。”

顾玉棠说着,已经把那碗掺了赤豆散的茶水端了起来,正要望那个面生丫鬟的嘴中灌去。

这个时候,阿良拿了先前那个面生丫鬟带进来的匕首,架在了那个丫鬟细白的脖颈上。

“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回了我家姑娘的问题,我家姑娘没有杀过人,我倒是杀过人的。若是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告诉我家姑娘,到底有多少人潜入进府的话,我倒是可以轻轻松松送你去见阎王老爷。”

阿罗的话语冷冰冰的,但却全部进了那个面生丫鬟的耳中。

她知道,自己面前这个顾家三姑娘,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却不会杀了她。因为她留着自己,总还是有大用处的,只是她边伺候这个丫鬟,就不一定了

这个叫阿罗的丫鬟,眼神充满了杀意,话语中充满了冰冷,方才她用匕首划破自己的脸的时候,她的眼睛,可是连眨都没有眨一下。

若是她说了会杀了自己,那可能真的会杀了自己,为着自己的命着想,她准备和面前这位顾家三姑娘,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先搪塞过去,拖延一阵是一阵。

待后罩房那边的事解决完后,寨主一定会带着山寨里头的好手,过来寻她的。

那个丫鬟想定了主意后,就抬起头装作漫不经心看了顾玉棠一眼,淡淡道。

“三姑娘,方才您问了奴婢,山寨里头到底有多少好手潜进了府中,奴婢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你,我们山寨一共有三百人,至于到底有多少人跟着此次的行动入府,还是请三姑娘自己琢磨吧”

方才那个丫鬟说,她们的山寨有三百人,但是这个朋普,城里城外,能找出个有三百人的山寨来吗?

前些子虎狼山上的那些个山匪已经被朝廷派了军队剿灭了,即使有小股部队,仍然存活至今,毕竟元气大伤,只怕也是凑不出三百人出来的。

所以顾玉棠敢断定,眼前的这个丫鬟,并未对她说实话,还有事在瞒着她。

顾玉棠带了抹淡淡的笑容,看了那丫鬟一眼,紧接着道。

“我随后奉劝你一句,你还是老老实实和我说说吧!你们这次行动,到底有多少人参与

别说什么三百人了,自从虎狼山上的山匪被朝廷清剿后,这朋普城外,还能找出一个能有三百人的山寨吗?

还有就是,别说你们是虎狼山上的山匪,就你这副模样,和虎狼山上那些个杀人如麻的山匪模样,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那个面生的丫鬟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索就道:

“早就听说顾家的三姑娘,是个极其聪明能干的人。方才听三姑娘说了这许多,奴婢倒是真的可以断定了,三姑娘如外界传闻一样,是个聪明能干之人。

只是有一点,姑娘又怎么知道我们这群人不是虎狼山上的山匪的姑娘就那么肯定吗?”

顾玉棠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己面前那个面生的小丫鬟,瞧她一副细胳膊细腿的模样,浑没有半点劲,哪里会是经常杀人的山匪

且她方才给她捆起来的时候,细细查看了她的那双手,虎口并没有因着常年握着刀剑而生出来的老茧,倒是有经常干农活,使锄头镰刀等农具造成的伤口。

所以眼前这个面生的小丫鬟,并非是什么山寨的山匪,说不定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

“姑娘,你不会是虎狼山上的那些个山匪,因着你手里,并没有常年握着刀剑,生出来的老茧。倒是有被锄头镰刀划伤的伤口,你到底是什么人还是请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顾玉棠并没有给那个丫鬟缓和的时间,直接同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诚如三姑娘方才话中所说的一样,我们的确不是什么山匪,也没有什么山寨。是虎狼山上的那群山匪,要了我爹娘的命,并且把我家的几亩良田给霸占了。

那群山匪,把我当做了玩意一样,今晚那个山匪睡到我边,明晚那个山匪睡到我边,我早就想杀了他们了。”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个面生的丫鬟,忽然就冷笑了起来。

“就算朝廷没有来清剿那些个山匪,我也会把他们都杀了的。”

第三百九十章 狡兔三窟

瑞月院里,红姨娘和顾礼华正用着瑞月院小厨房送过来的午饭,是简单的四菜一汤,一荤三素。

荤菜是酱鸭,素菜是清炒韭芽,凉拌海带,白菜豆腐,还有一道鱼汤。因着红姨娘这些子惯吃些甜食,顾礼华又让瑞月院的小厨房给红姨娘做了道小酥饼和千层糕,让红姨娘饭后进些。

屋里已经生了暖炉,暖炉上头用银吊子温着红姨娘的汤药,一股难闻刺鼻的中药味伴随着银吊子中汤药的沸腾,迅速扩散了出来。

红姨娘边伺候的丫鬟,一边用着团扇驱散在弥漫在红姨娘和顾礼华旁的那些个中药味,一边说起了外头的况。

“老爷,夫人,奴婢方才听外院伺候的婆子说,方才有丫鬟去大厨房拿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大厨房里头伺候的婆子丫鬟们,已经遭人下了药。此刻全部昏睡在大厨房里头,不省人事。

还有就是,有人已经发现了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和几个二门上伺候的婆子,死在了通往后罩房的回廊上。

回廊上头负责扫洒的婆子见了,不敢去后罩房回禀,已经过来这边了。”

那丫鬟话罢,突然停止了手中扇风的活计。

因为方才她说话的时候,红姨娘已经一连朝她使了几个眼神,但她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如今被红姨娘这么一瞪,自然是失了分寸,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怎么不接着下去说了老爷还在这里,你就说这么多的胡话,若是待会惹了老爷不开心,可是要罚你的。”

虽说红姨娘话是这样说,但是这些话,却暗中提点了方才说话的那个小丫鬟,让她没有再继续下去。

顾礼华坐在红姨娘的对面,仍旧用着碗中的饭菜,听着方才那个丫鬟说了许多,顾礼华抬眸看了她一眼,也看了丫鬟边的红姨娘一眼。

“红姨娘,让她接着说下去,活着让人把那个回廊上头负责扫洒的婆子带过来吧!我倒是想听听,这府中到底是出了何等的事”

“老爷,这怕是不妥当吧听院里伺候的丫鬟说,那个婆子已经吓破胆了,此刻正躺在隔壁的耳房,一阵一阵呜咽着呢。

若是此刻再把她唤来,只怕是又要吓到那个婆子了。”

红姨娘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容,望着对面已经失了用饭兴致的顾礼华解释了一通。

顾礼华没看她,而是又复述了一遍他方才说的那番话。

“我说让你把那个婆子提来,你就把那个婆子提来,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那个婆子瞧见了我,又要吓坏了”

顾礼华这么说,当即就没给了红姨娘面子。

见顾礼华执意要见方才那个逃过来回廊上头扫洒的婆子,红眼病对着旁伺候的婆子使了一个眼神,就让她把那个婆子提了过来。

婆子过来的时候,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跪在地上就开始瑟瑟发抖,进来的时候,连礼都还未和顾礼华和红姨娘行,就自顾自地说道。

“求老爷和夫人救救老奴!求老爷和夫人救救老奴呀!老奴没看见她们杀人,没看见他们杀人!”

那个婆子说着,就开始跪在地上,一阵又一阵地给顾礼华磕头。

听着那个婆子话里头的意思,说不定那个婆子真的看见了什么,那群闯入府中的歹人,杀人的模样。

若是那个婆子真的看见了那群歹人进府杀人的模样,那么他早就布置在府内外的那些个衙役,就可以以顺理成章的理由,进府来抓那些个闯进府来的歹人了,还有那个幕后主使齐氏和冯程,他也可以一并将他们二人,一起给抓走。

这个时候,红姨娘见那个婆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顾礼华的声音却一句比一句大了起来,打算劝顾礼华几句。

“老爷,您就不要再bi)那个婆子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就算老爷您再怎么bi)迫她,她都说不出来的。”

顾礼华没有在乎红姨娘劝他这些话,而是冷冷地看着面前那个跪在地上的婆子,就开始问道。

“你仔细回想回想,到底在回廊下看见了什么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了我的话,不然的话,这屋里总还有叫你说出真话的刑罚。”

那个婆子被顾礼华这么一下,子越发地抖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几分颤音。

“回老爷的话,老奴什么都没有瞧见呀!

老奴去到回廊的时候,就看见大厨房的赵妈妈和二门上守着的婆子躺在了地上,她们几个人流了好多血,流了一地血,把整个地上都染红了。老奴一辈子,都还没有见过那么多血的呀!”

既然那个婆子已经把他想要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么顾礼华也就没有继续bi)问那个婆子,而是看了一眼边的红姨娘,就对着红姨娘吩咐道。

“带那个婆子下去,好生看管起来!再托人出去找个大夫,给她好好瞧瞧!”

红姨娘得了顾礼华的吩咐,却迟迟未有所动。

“老爷,如今府里闯进了这么多的歹人,您叫奴婢喊人去外头找大夫,不是叫那些个去送死吗?这样叫别人去送死的事,我实在办不下来,还是请老爷喊个小厮去禀消息吧!”

见红姨娘不肯吩咐屋里的丫鬟出去寻大夫,顾礼华也不好得说什么,毕竟如今这府里面,到处潜伏着歹人。

府里的丫鬟婆子,有大多是些手无寸铁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两个歹人的话,那个时候,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

红姨娘为着自己屋里的人着想,也在理之中

既然红姨娘舍不得她屋里伺候的人,那么他就喊了自己随的小厮,给小厮们佩了刀剑之后,再让他们出府去寻大夫。

红姨娘吩咐底下伺候的丫鬟把那个婆子给搀走后,红姨娘问了面前的顾礼华一句。

“老爷,您到底在暗中策划着什么呀明明齐氏和冯程就在后罩房里头,您为什么不喊了府外守着的那些个衙役,把齐氏抓走,为我们孩儿报仇呀您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请假条

好像我写书这几个月,都没请过假,今天就破例一次吧!预计本书二月末完结,剧情进展了大半,还没有达到我所预期的那个情节,但是我会努力,让它善始善终。今天就请假了,明天补更!

第三百九十四章 要挟(三)

齐氏话罢,地上跪着的一众仆妇,又面面相觑了半晌。

如今整个后罩房里头,都是冯程和齐氏从外头带进来的歹人,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和二门上守门的婆子,尸体如今还横在回廊之下,没有人敢去收尸。

若是她们不照着齐氏的吩咐做,会不会齐氏也喊了那些人进来,把她们这些个屋里伺候的人,也一起处理了。

最后还是由方才那个回话的丫鬟,继续回了齐氏的话。

“齐夫人,不是奴婢们不照着您的吩咐去做,只是奴婢们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得了老夫人的赏识,才留在这后罩房里头伺候的。

如今春燕姑娘带着老夫人去了堂屋避难,如今您又要我们去堂屋和林老夫人说,让林老夫人不要收留老夫人,不是要把老夫人往死路上逼吗?”

那个丫鬟是个胆子大的,敢这样回了齐氏的话。只不过齐氏也不是个好惹的,抬眸冷冷看了那个丫鬟一眼。

就知道是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丫鬟,且她还是府里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住在府里,所以她自然要为着冯老夫人着想了。

“丫头,我知道你是这府里头的家生子,时时刻刻为着老夫人和顾家着想。只是如今这府里进了这么多歹人,你就能保证,冯老夫人一定护得了你吗?”

齐氏说着,抬起了左手,挑起了那个跪在她身前小丫鬟的下巴,继续说道。

“丫头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去堂屋,过去好好劝劝老夫人吧!她是冯程的姑母,又照料了虎哥儿,我和冯程,只要她老老实实,听我们的吩咐办事,我们是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呸!”那个丫鬟啐了齐氏一口,随后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身前的齐氏。

“齐夫人,方才奴婢也是听老夫人说了。老爷已经派了衙役驻扎在府外了。

若是你们敢轻举妄动的话,只怕老爷就会带了衙役进来,把齐夫人和那些个在府里杀了人的歹徒们,绳之以法的!”

丫鬟的言辞狠厉,倒是把齐氏吓了一跳,只是毕竟没有惊到齐氏,齐氏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继续歪靠在身后的软榻上。

齐氏没有继续回她话,而是朝着身边站着的一个婆子使了眼神。

婆子明白了齐氏的用意,当即就喊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把先前说话的那个丫鬟五花大绑起来,交给了外头守着的那群山匪,关押在了后罩房厨房旁的柴房里头。

待那些人把那个丫鬟带走之后,齐氏先是环视了一眼跪在屋里的这帮丫鬟婆子,随后佯装好心亲切,打算继续劝她们道。

“你们都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虽说老夫人待你们不薄,但时移世易,你们总还是要看清楚的。如今能保住你们性命的,可不是冯老夫人,而是我还有冯程少爷。

若是你们这些人不依着我的吩咐做事,那么我就送你们下去见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和二门上守门的那些个婆子。”

只可惜不论齐氏再怎么说,跪在地上的那一众丫鬟仆妇,就像是已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皆异口同声回道。

“齐夫人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这样过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恐吓我们这些个仆妇,实在是不应该是齐夫人这样身份的人做出来的!”

见那些个丫鬟婆子态度决绝,齐氏也没有法子,只得回道。

“既然各位都是商量好的了,我也不逼迫各位了!到时候在黄泉路上,说不定你们还能和老夫人做个伴。”

堂屋里头,林老夫人所在的屋子,里头已经反锁起来了,并且把屋里摆着的重物,都放在了屋门口堆着。这样即便有人想要闯进来,门口堆着一堆重物,想要冲进来,还得花费些时间。

若是发现了有人冲门,屋里的人也能够早做准备,带着林老夫人从侧门逃出去。

里屋里头,林氏歪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梁嬷嬷在林氏身边伺候着。

屋里已经生了炭盆,梁嬷嬷把银吊子拿了出来,一边给林氏温着银吊子里头的稀粥,一边烧着水,准备给林氏装几个汤婆子。

稀粥熬好后,梁嬷嬷亲自盛了一碗出来,搁在了林氏床头的小几上,一边拿了搁在食盒里头的青花瓷的莲纹小勺,就道。

“老夫人,听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鬟回来报说,后罩房那边,已经闹将起来了。像是春燕姑娘带着冯老夫人逃了出来,齐氏正在屋里头训话呢。”

“春燕带着冯老夫人逃出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来通知我”

林氏端起了搁在小几上头的那碗稀粥,接过了梁嬷嬷递过来的青花瓷的莲纹勺子,用着碗里还在冒着热气的稀粥,就问了句。

把稀粥递给林氏后,梁嬷嬷就要给林氏装汤婆子。

“老夫人,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鬟都是些个年轻的,且如今这府里进了那么多的歹人,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们去后罩房那边探了一圈,就迅速回来了。”

听着梁嬷嬷这样说,林氏顿时就没了继续喝粥的兴趣。

“依着你这么说,我想着我那二弟妹,已经逃出来了,且还是往着咱们这边过来了。

这府里,最安全的地儿,除了我这里,还有就是六郎和红姨娘所在瑞月院,听府里伺候的小厮说,已经把瑞月院护卫得跟个铁桶一般。”

“红姨娘才失了孩子,六老爷这几天都宿在红姨娘的屋里,自然对她多疼些。如今府里一下子闯进了那么多的歹人,六老爷自然是要好好护着红姨娘了,哪里敢让红姨娘受一丝半点的损害。”

梁嬷嬷接过了林氏手中才用了半碗的稀粥,转身递给了身后伺候的丫鬟。

虽说大门已经被重物给挡了起来,丫头们进出也不方便,但是堂屋的两侧,均有通向周围两厢之间的侧门,所以就算把大门给挡住了,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依旧能顺畅的在堂屋行走。

“府里大半的小厮,都被调去瑞月院看家护院去了,如今咱们这里,便是再怎么严防死守,对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歹人来说,也是可以轻轻松松进来的。

但如今齐氏还没有指使那些个歹人过来,说不定她的目标,不在咱们这里,在瑞月院!”林氏已经站起身来,让丫鬟推开窗,开了一眼窗外的院子,冷冷清清。

第三百九十五章 要挟(四)

齐氏话罢,后罩房里地上跪着的一众仆妇,又面面相觑了半晌。

如今整个后罩房里头,都是冯程和齐氏从外头带进来的歹人,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和二门上守门的婆子,尸体如今还横在回廊之下,没有人敢去收尸。

若是她们不照着齐氏的吩咐做,会不会齐氏也喊了那些人进来,把她们这些个屋里伺候的人,也一起处理了。

最后还是由方才那个回话的丫鬟,继续回了齐氏的话。

“齐夫人,不是奴婢们不照着您的吩咐去做,只是奴婢们都是府中的家生子,得了老夫人的赏识,才留在这后罩房里头伺候的。

如今春燕姑娘带着老夫人去了堂屋避难,如今您又要我们去堂屋和林老夫人说,让林老夫人不要收留老夫人,不是要把老夫人往死路上逼吗?”

那个丫鬟是个胆子大的,敢这样回了齐氏的话。只不过齐氏也不是个好惹的,抬眸冷冷看了那个丫鬟一眼。

就知道是冯老安人屋里伺候的丫鬟,且她还是府里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住在府里,所以她自然要为着冯老夫人着想了。

“丫头,我知道你是这府里头的家生子,时时刻刻为着老夫人和顾家着想。只是如今这府里进了这么多歹人,你就能保证,冯老夫人一定护得了你吗?”

齐氏说着,抬起了左手,挑起了那个跪在她身前小丫鬟的下巴,继续说道。

“丫头听我一句劝,你还是去堂屋,过去好好劝劝老夫人吧!她是冯程的姑母,又照料了虎哥儿,我和冯程,只要她老老实实,听我们的吩咐办事,我们是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呸!”那个丫鬟啐了齐氏一口,随后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身前的齐氏。

“齐夫人,方才奴婢也是听老夫人说了。老爷已经派了衙役驻扎在府外了。

若是你们敢轻举妄动的话,只怕老爷就会带了衙役进来,把齐夫人和那些个在府里杀了人的歹徒们,绳之以法的!”

丫鬟的言辞狠厉,倒是把齐氏吓了一跳,只是毕竟没有惊到齐氏,齐氏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继续歪靠在身后的软榻上。

齐氏没有继续回她话,而是朝着身边站着的一个婆子使了眼神。

婆子明白了齐氏的用意,当即就喊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上前,把先前说话的那个丫鬟五花大绑起来,交给了外头守着的那群山匪,关押在了后罩房厨房旁的柴房里头。

待那些人把那个丫鬟带走之后,齐氏先是环视了一眼跪在屋里的这帮丫鬟婆子,随后佯装好心亲切,打算继续劝她们道。

“你们都是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多年的,虽说老夫人待你们不薄,但时移世易,你们总还是要看清楚的。如今能保住你们性命的,可不是冯老夫人,而是我还有冯程少爷。

若是你们这些人不依着我的吩咐做事,那么我就送你们下去见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和二门上守门的那些个婆子。”

只可惜不论齐氏再怎么说,跪在地上的那一众丫鬟仆妇,就像是已经提前商量好了一样,皆异口同声回道。

“齐夫人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这样过来一而再再而三地恐吓我们这些个仆妇,实在是不应该是齐夫人这样身份的人做出来的!”

见那些个丫鬟婆子态度决绝,齐氏也没有法子,只得回道。

“既然各位都是商量好的了,我也不逼迫各位了!到时候在黄泉路上,说不定你们还能和老夫人做个伴。”

堂屋里头,林老夫人所在的屋子,里头已经反锁起来了,并且把屋里摆着的重物,都放在了屋门口堆着。这样即便有人想要闯进来,门口堆着一堆重物,想要冲进来,还得花费些时间。

若是发现了有人冲门,屋里的人也能够早做准备,带着林老夫人从侧门逃出去。

里屋里头,林氏歪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梁嬷嬷在林氏身边伺候着。

屋里已经生了炭盆,梁嬷嬷把银吊子拿了出来,一边给林氏温着银吊子里头的稀粥,一边烧着水,准备给林氏装几个汤婆子。

稀粥熬好后,梁嬷嬷亲自盛了一碗出来,搁在了林氏床头的小几上,一边拿了搁在食盒里头的青花瓷的莲纹小勺,就道。

“老夫人,听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鬟回来报说,后罩房那边,已经闹将起来了。像是春燕姑娘带着冯老夫人逃了出来,齐氏正在屋里头训话呢。”

“春燕带着冯老夫人逃出来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来通知我”

林氏端起了搁在小几上头的那碗稀粥,接过了梁嬷嬷递过来的青花瓷的莲纹勺子,用着碗里还在冒着热气的稀粥,就问了句。

把稀粥递给林氏后,梁嬷嬷就要给林氏装汤婆子。

“老夫人,出去打听消息的丫鬟都是些个年轻的,且如今这府里进了那么多的歹人,她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们去后罩房那边探了一圈,就迅速回来了。”

听着梁嬷嬷这样说,林氏顿时就没了继续喝粥的兴趣。

“依着你这么说,我想着我那二弟妹,已经逃出来了,且还是往着咱们这边过来了。

这府里,最安全的地儿,除了我这里,还有就是六郎和红姨娘所在瑞月院,听府里伺候的小厮说,已经把瑞月院护卫得跟个铁桶一般。”

“红姨娘才失了孩子,六老爷这几天都宿在红姨娘的屋里,自然对她多疼些。如今府里一下子闯进了那么多的歹人,六老爷自然是要好好护着红姨娘了,哪里敢让红姨娘受一丝半点的损害。”

梁嬷嬷接过了林氏手中才用了半碗的稀粥,转身递给了身后伺候的丫鬟。

虽说大门已经被重物给挡了起来,丫头们进出也不方便,但是堂屋的两侧,均有通向周围两厢之间的侧门,所以就算把大门给挡住了,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依旧能顺畅的在堂屋行走。

“府里大半的小厮,都被调去瑞月院看家护院去了,如今咱们这里,便是再怎么严防死守,对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歹人来说,也是可以轻轻松松进来的。

但如今齐氏还没有指使那些个歹人过来,说不定她的目标,不在咱们这里,在瑞月院!”林氏已经站起身来,让丫鬟推开窗,开了一眼窗外的院子,冷冷清清。

第三百九十六章 转机(一)

“老夫人,依着老奴的拙见,只怕齐氏和冯程少爷的目标,不单单只在瑞月院,六老爷和红姨娘的上,还在咱们院里,还在三姑娘上。

若齐氏和冯程少爷的目标不在三姑娘的上,为何齐氏还要喊了丫鬟,进了东厢房去谋害三姑娘呢”

梁嬷嬷一面对着林氏这样说,一面又吩咐了几个伺候的丫头,守在了东西两厢的要紧处,紧紧盯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齐氏之所以要喊了丫鬟来谋害棠姐儿,其实是在记恨棠姐儿罢了。当初她买通了红姨娘院里的厨娘,在红姨娘的吃食中做了手脚,因此害得红姨娘胎动小产。”

“后来把棠姐儿查出了什么,才着急着对棠姐儿动手。可若非她仓皇失措对棠姐儿动手,我们也不会晓得,是她在背地里做了这么多的手脚。”

林氏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太阳已经落山了,马上夜幕就要降临。

这府中的杀戮,只怕也该开始了吧

顾礼华明明在府中已经布置了那么多的衙役,布了口袋阵,就是等着齐氏和冯程带着歹人进府。

如今歹人已经进府,而那些个早已经布置下的衙役却迟迟未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氏实在是想不清楚了,顾礼华布置下来的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用处难不成是在等着歹人在府中大肆屠戮的时候,顾礼华才肯带着衙役出来吗?

林氏想了片刻,杵着额头坐在软榻上继续想着这些个问题。

这个时候,屋外有婆子来报,说是后罩房冯老夫人边伺候的雨过来了,齐氏有几句重要的话,已经转托了雨,让雨说给林氏听。

梁嬷嬷守在屋门前,透过半开的窗缝,看了一眼从后罩房过来的丫鬟雨。方才婆子传报说,说雨是得了齐氏的嘱托,过来给林氏带几句话的。

梁嬷嬷看来的人只有雨一人,回到了林氏边,就回道:“老夫人,外头来的人,就雨一个人。要不要老奴喊了几个丫鬟去把她赶走”

林氏心中正在思量着,顺着梁嬷嬷的视线,看了一眼等待在屋外的雨。

“把她赶走做什么?她不过是得了齐氏的吩咐,过来给咱们带几句话的人罢了,不必将她赶走。还是把她好生请进来,我也好听听,齐氏到底托这个小丫鬟,把什么话带给我”

梁嬷嬷面上有些犹豫,她心中正担心着。若是把这个丫鬟放了进来,到时候埋伏在府中的歹人,跟着这个丫鬟一起,冲进来了怎么办

林氏看出了梁嬷嬷面上的犹豫,知道了梁嬷嬷有心为着自己着想,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下心来,就道

“平呀!你无需为我担心,我是长房的老夫人,不是二房的老夫人,就算那齐氏和冯程心中有恨,该向她的姑母,冯老夫人发才是,是不会对付我的。

且如今长房势大,二房势弱,很多地方都需要我们长房来帮衬着,所以六郎也绝不会许齐氏和冯程擅自动我的。”

林氏望着梁嬷嬷说了一通,只希望梁嬷嬷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片刻后,梁嬷嬷就喊了几个机警的丫鬟,从堂屋右厢的侧门处,把齐氏指派过来给林氏带话的丫鬟带了进来。

雨依着规矩给林氏行了礼,随后才道:“老夫人,奴婢是奉了齐夫人的吩咐过来的。齐夫人已经对奴婢吩咐过了,说让奴婢此次过来,给林老夫人带上一句话。”

林氏坐在软榻上,手中捧着那盏刚沏好的茶盏,并没有说话,而是等待着那个丫鬟说话。

只是还没有等雨说话,梁嬷嬷已经等不得,直接问道。

“你且说说,齐夫人到底差你过来是做什么的若是我们从中发现了一句半句假话,是绝不会轻饶于你的。”

梁嬷嬷生怕雨不会同林氏说实话,就打算威bi)利她一番,让她说出实话。

“梁嬷嬷不必bi)我,奴婢既是得了吩咐过来的,齐夫人交代奴婢办的事,奴婢一定会好好搬妥当的。”雨先是这样回了梁嬷嬷先前多问的那个问题,随后才接着道。

“老夫人,齐夫人差奴婢过来,其实是想求林老夫人切莫多管闲事。我家老夫人已经从后罩房潜逃了,看着她逃跑的模样,十有**是朝着堂屋过来的。

如今这府里有那么多的歹人山匪,若是林老夫人有心收留我家老夫人,把我们家老夫人包藏在堂屋里,就休怪我们家夫人翻脸不认人了。”

雨脸色有些谨慎,话罢后就朝着屋外看了一眼,见屋外没有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过来的时候,齐氏可是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说一定要吩咐她把话带到。

如今她既然已经把齐氏嘱托的话给带到了,那么她也算是圆满完成了齐氏交代下来的事,也能保住她的命了。

林氏看着眼前的那个雨,端起了丫鬟递过来的白粥,用勺舀着喝了几口。

“你是说你们家老夫人已经从后罩房潜逃了,那么人呢?人都还没有到,齐氏就迫不及待地喊了雨,过来和我说这几句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氏的面上已经变得严肃起来,板着一张脸,死死地瞪着面前伺候的那个雨。

“这……”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林氏,愣了片刻,方才道:“林老夫人,您老人家也是清楚如今府中的形势,若是丫头们想要保住命,还得帮着齐夫人找到冯老夫人。”

“虽说冯老夫人对奴婢有恩,但奴婢一家老小的命都在府里,齐夫人说了,若是我能顺顺利利找到冯老夫人藏匿的位置,一定能保得住我一家老小的命的。”

林氏记得,自己眼前这丫鬟雨,是府中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顾府供职,而雨更是求了恩典,到了冯老安人的屋里伺候。

以往雨仗着自己在后罩房伺候,一向看不起那些个新来的丫鬟仆妇,所以雨的为人,在府里算不得好的。

但如今她一家老小的命,都握在齐氏手中,便是她不想听从齐氏的吩咐办事,也得依着齐氏的吩咐来办事了。

见林氏久久不曾回应,雨又跪在了地上,打算求林氏开恩,帮帮她,不要收留了冯老安人。

梁嬷嬷见雨几次挡在林氏旁,马上就搀住了她的手,要把她带出去。

在梁嬷嬷在雨带出院的时候,林氏特地嘱咐了梁嬷嬷几句,要梁嬷嬷去后罩房的时候,务必要见到齐氏,好好劝劝齐氏。

若她今时今所做的这些事传扬出去,别说她了,就是她的父亲齐总兵,也要因此受罚。

第三百九十七章 转机(二)

傍晚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云中积压了许久的雨水,也一下子全部释放了出来。

瑞月院里,红姨娘坐在屋里的软榻上,用着瑞月院小厨房送过来的饭菜。

原先府中的晚饭,是由大厨房亲自做了,端到了各房各院去的,如今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尸体还横在回廊下,没有一个人敢过去收尸的,这大厨房的活计,也就停了下来。

婆子丫鬟们都缩在各自的小院里,生怕出门后,被府里潜伏着的歹人发现了,擒了回去。

“夫人,您看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雨,老爷还要出门去!夫人,您还是劝劝老爷吧!”

红姨娘贴伺候的丫鬟,跪在了红姨娘的软榻旁,声泪俱下地哭诉着,像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

红姨娘用手杵着自己下巴,凝神扫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见她们个个神紧张,面目严肃,像是要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这府里老爷已经提前布下了人,就算府里的那些个歹人再如何厉害,也是闯不进这瑞月院里的,你们就放宽心态,好好做老爷交代你们做的事就行,旁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提!”红姨娘说着,正要起,却被脚下跪着的那个丫鬟,紧紧抱住。

红姨娘未能前进分毫,低下头看了那丫鬟一眼,又继续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虽说老爷出去了,但是那些个埋伏在瑞月院周围的衙役,仍旧会护着咱们的。”

“夫人,您不是不知道!方才奴婢出门的时候,看见了府中又有几个丫鬟婆子死在了廊下,闯进府里的那些个歹人们,她们不但杀死了那些人,还喊了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去陪着他们睡觉。”

那个丫鬟说着,声音越发小了起来,小得红姨娘渐渐听不清楚了。

红姨娘听着那个丫鬟这样说,脸上的表,一下子就变了,面色凝重地问着跪在脚下的那个丫鬟。

“这件事可是真的底下伺候的那些个丫鬟婆子,真的被他们抓去不少”

“回夫人的话,奴婢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话,若是夫人不相信,可喊了今去院外巡逻的婆子过来,问问清楚。”

丫鬟不敢抬头望着眼前的红姨娘,只得低下头,一字一句地慢慢回道。

红姨娘没有想到,闯入府中的那些个歹人竟然如此嚣张,竟然敢强抢了府中伺候的那些个丫鬟,抓到自己房里。

这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若是她亲自抓到了这些人,一定要叫这些人,和齐氏冯程一样的下场,反正她是不会轻易就放过他们的。

红姨娘又回到了软榻上头坐定,继续问着那个丫鬟。

“后罩房那边可递出来消息了老夫人到底如何了”

红姨娘这一问,底下跪着的那丫鬟,越发战战兢兢起来。

“夫人,是奴婢们不中用,没能护住老夫人周全。伺候的丫鬟说老夫人在屋里和齐氏冯程吵起来后,老夫人边伺候的梁嬷嬷,就带着老夫人从后罩房的侧门逃走了,逃的方向是堂屋林老夫人那边。

但老夫人还没能到堂屋院里,齐氏就喊了丫鬟过去给林老夫人带话,叫林老夫人不要收留齐夫人。”

连冯老夫人都没能护住,后罩房那些个伺候是丫鬟婆子,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红姨娘心里已经怒了起来,但当着屋里这么多伺候的丫鬟,她也不好得发作出来,只是道。

“再派个忠心的丫鬟,去后罩房那边打探打探消息,若是后罩房那边再发生了什么,必须第一时间过来报我!”

那个丫鬟不敢应下,如今的后罩房,齐氏和冯程都在屋里,戒备森严,哪里是一个两个小丫鬟能够闯进去的

那个小丫鬟不敢接下此事,但又不敢直接回绝了红姨娘,就道。

“姨娘,后罩房那边戒备森严,奴婢只担心派出去的丫鬟,闯不进去,可能还会被齐氏喊人抓起来,要不还是请里面的人,把消息递出来吧

原先夫人管家的时候,就往着后罩房里头安插了不少的人,如今就该是用她们的时候了。”

红姨娘‘嗯’了一,就把接下来的事,交给了站在她边的那个小丫鬟去办。

那个丫鬟走后,原先红姨娘边伺候的安婆子就被红姨娘召来了边,红姨娘准备把一些个要紧的事,都交给安婆子去办。

“安妈妈,你是府里积年的老人了,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你责无旁贷!”

“先前有人来报说,老夫人如今在林老夫人那边,我不太相信那些个小丫鬟的言语,我还是想要请您老人家,往堂屋走一趟,给我带个准信回来。”

安婆子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红姨娘的请求。

“夫人,如今老夫人在府中失踪,除却请了老婆子去堂屋探探消息后,还想请夫人再派些家丁小厮出来,在避开府中的歹人同时,继续寻着老夫人的下落。”

东厢房里头,冯老安人躺在顾玉棠的榻上睡着,燕在冯老安人边伺候着,见冯老安人睡着后,才来到了顾玉棠的边,和顾玉棠说起了这件事。

“三姑娘,请受老奴一拜!若不是有三姑娘的收留,只怕我们早就被齐夫人派出来的歹人给抓回去了。老夫人在过来的时候,摔了几跤,恐怕是走不动路,需要请大夫来瞧了。”

燕回过头看了躺在榻上的冯老夫人一眼,又迅速转过头来,对着面前的顾玉棠说道。

“燕姑娘,不是我们家姑娘不收留冯老夫人,只是这府中的歹人如此之多,我们东厢房,到底也不是最安全的所在。还是请燕姑娘想想法子,和老夫人好好商量商量,往着别处去吧!”

回了燕话的不是顾玉棠,而是在顾玉棠边伺候着的阿罗。

的确如阿罗所说,冯老夫人如今受了伤,东厢房实在不是最好的居所,若是歹人知道了冯老夫人藏在了东厢房,只怕马上就要找过来了,哪里会给她们喘息的机会

顾玉棠在脑中细细想了一番后,还是要把冯老夫人送出去才是,只是这府中已经潜伏进了许多歹人,要想安然地出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唯有把冯老夫人送到一个安全的所在,好好照看起来,这才是最要紧的。

“燕姑娘,让冯祖母继续待在东厢房,的确不是最好的。东厢房虽说地方偏僻,但若是那些个歹人想要找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冯祖母上受了伤,还是要尽早医治得好。想必如今除了我祖母那里,就只有红姨娘那里是最安全的居所了。”

顾玉棠坐在了软榻上,喂着冯老安人喝过水后,就对着边的燕这样道。

“三姑娘,瑞月院离东厢房,至少还要过几条夹道,几条回廊。若是我们一行人就这样走在回廊上,只怕那些个潜伏在府里的歹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了。”

因着冯老夫人的子金贵,经不得损害,所以燕只能否决了顾玉棠方才所提的意见。

东厢房距离红姨娘所在的瑞月院,中间的路程实在是太过遥远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中途遇到了闯进府里的歹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不论顾玉棠再怎么说,燕都不会拿着冯老夫人的命,去犯险的!

见燕不同意自己的意见,顾玉棠也没有法子,只是道。

“燕姑娘,虽说府中已经潜进了那么多的歹人,但是那些个歹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府里巡视的。

大半的歹人都在后罩房里头,等着齐氏和冯程的差遣,所以游dàng)在府中的歹人,一定是极少的。

东厢房距瑞月院的确是路途遥远,但只要我们几个不怕,仍旧是可以把冯祖母平平安安送过去的。”

第三百九十八章 候府

阳宗海,定武侯府。

因着姜知明外出时间久,又是带着石头和阿良一起去的朋普,陶氏久久未得消息,朋普的冯老安人也没喊个丫鬟仆妇上来回消息。

陶氏心中惴惴不安已久,今得了空,特地吩咐人去了朋普打探消息。

侯府后院的小佛堂里头,定武侯老夫人冯氏和陶氏坐在软榻上,等着被派往朋普的小厮回来,会了陶氏消息。

“老大媳妇,你也莫气莫急了,知明哥儿是个懂礼数,识大体的人,他自会喊了石头或是阿良,上来给咱们报平安的。”

“如今你这样慌里慌张地,海阳外出的时候,还特地叮嘱了府里伺候的管事们,让那些个管事好好看着你,不许你外出。”

定武侯老夫人冯氏坐在陶氏的旁,朝着边伺候的丫鬟递了个眼色。

丫鬟马上就明白了她的用意,把灶上新做的小酥饼和沏好的茶盏,端来上来,摆在了陶氏旁的高几上。

“老大媳妇,这个小酥饼,还是灶上新来的厨娘做的。你细细尝尝,合不合你的口味,若是不合,我再着人下去,重新给你做其他点心上来。”

冯氏说着,从小碟里拿了块酥饼出来,递给了旁的陶氏。

陶氏接过了冯氏递过来的小酥饼,却没有当即往嘴里送,而是搁在了旁的高几上。

如今她心里头一团乱麻,哪里有那个心,去品尝什么酥饼

姜知明去了朋普这么久,连个消息都没喊小厮带回家里来,陶氏心里早就担心坏了。

一大早她就差人下去打探消息了,结果回来的人说,瞧见顾家二房府门闭,喊了几声门,却无人来应。

问了顾家周边的街坊邻居,才知道原来顾家已经封门闭户一了,不知府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大门闭,不见人从里头出来,也不见人从外头进去。

听了小厮递回来的消息,陶氏彻底坐不住了,特地差人去云南总督府,让陶家老太爷调一对人马下去,一查究竟,这顾家二房封门闭户,到底在暗中搞什么鬼

陶氏的面上带着满满的不安,冯氏见陶氏不说话,她自己也不好得继续说话,只是吩咐边伺候的丫鬟,把摆在高几上头的那碟小酥饼,撤了下去。

就算陶氏不吃,也不能糟蹋了,散下去给底下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吃。

陶氏坐在冯氏边久久不语,冯氏看久了,面上也也就不大高兴了。

“老大媳妇,你坐在这里,也不是个法子。不如回房歇息吧若是派出去朋普打探知明哥儿消息的人回来了,我喊了丫鬟去请你过来。”

听着风扇此话出口,屋里已有机警的丫鬟走到了陶氏边,正打算把陶氏搀回正房。

“大太太,既然老夫人已经发话了,奴婢还是请大太太回屋歇着吧!若是得了公子的消息,老夫人会差奴婢过来请大太太的。”

此时在陶氏边伺候的婆子是陶氏从陶家过来的陪嫁秦婆子,秦婆子是个识趣的,既然老夫人已经都发话了,让夫人回去歇着,若是得了什么消息,回差丫鬟过来请的。

那么陶氏就没有继续留在小佛堂的必要,秦婆子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容,搀起了坐在金丝软榻上头的陶氏,也是跟着劝了句。

“太太,您昨夜里就挂念着哥儿,没有睡好。若是今再不回去好好休息的话,只怕太太的子,就该垮了。”

先前冯氏屋里伺候的丫鬟劝陶氏的时候,陶氏面上还没有过多的反应,秦婆子劝陶氏的时候,陶氏面上就变得和缓起来,但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样。

“秦妈妈,你是我陪嫁过来的婆子,哥儿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我实在是担心哥儿呀!”

“哥儿为了顾家那个三姑娘,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我就是怕哥儿为了顾家那个姑娘,犯了糊涂,使自己陷入险境呀!”

秦婆子听陶氏这样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道。陶氏话中所说,姜知明也是秦婆子看着长大的,如今姜知明生死未卜,陶氏不过是想要知道有关姜知明的消息,秦婆子就要来赶了陶氏回去,这不是不念及姜知明吗?

秦婆子心里一惊,赶忙回道。

“大太太,哥儿也是老奴瞧着长大的,如今哥儿没有消息,是生是死都不知,老奴也是担心着哥儿呀!

可比起担心哥儿,老奴更担心太太呀!若是太太继续这么熬下去,把子熬坏了,这可怎么得了呀”

秦婆子开口了,坐在陶氏旁的冯氏也继续劝道。

“老大媳妇,秦妈妈说的话在理。虽说哥儿要紧,但是你的体,也是要紧的。”

“如今冯姨娘被老大了足,不许她出来,这诺大的一个侯府,就该是你出来cāo)持了。”

冯氏话落,外间就有丫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向着屋里的陶氏和冯氏福了一礼后,那丫鬟才急急地回道。

“太太,老夫人。冯姨娘过来了,说这些子没见着老夫人,想过来给老夫人磕几个头。”

冯氏听着,面上不大高兴。还真是说曹cāo),曹cāo)就到呀!

这个冯姨娘,早上不来,晚上不来,偏偏等陶氏过来的时候,才过了。

这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冯氏把传话的那个丫鬟喊到了边,当着陶氏的面,就吩咐道:“去和冯姨娘说一声,让她回去吧!如今太太在屋里,她一个了足的姨娘,过来做什么呀”

那个丫鬟得了冯氏的吩咐,抬起头看了冯氏边的陶氏一眼,只见陶氏喊住了她。

“既然冯姨娘来都来了,若是再把人赶回去,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她不是过来给老夫人磕头吗?我就在一旁看着,不影响她给老夫人磕头吧”

一听见冯姨娘过来了,陶氏的面上就发生了些许的变化,端起了高几上头摆着的茶盏,就问了准备把冯姨娘请进来的那个丫鬟。

陶氏这番话,那个丫鬟实在是不敢琢磨,但又不能照着她的吩咐去办,抬眸看了陶氏边的冯氏一眼,随后迅速把目光转向了陶氏,小心谨慎地问了句。

“大太太,这恐怕不大妥当吧要不奴婢还是请冯姨娘回去吧!”

陶氏叫住了她,望着边的冯氏,就回道。

“别!哪里不妥当了冯姨娘难得出门一趟,就想着过来给老夫人请安,你们这些个做丫鬟的,怎么连冯姨娘这点分,都不成全”

“这……”丫鬟愣了半晌,见冯氏朝她投过来眼神,她才继续回道:“既然大太太都像这样说了,那奴婢就照着您的吩咐下去办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心眼

冯姨娘进来的时候,看见了陶氏也坐在屋里,先前进屋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容,紧接着那些淡淡的笑容,就在冯姨娘的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冯姨娘依着规矩给冯氏和陶氏行礼问安后,坐在了丫鬟搬过来的绣凳上。

“原来妾还想着去正房给大太太请安的,没成想妾过来老夫人这里,竟还遇见了大太太。”

陶氏没看她,捧起了手中的茶盏,和着边的冯氏说着话,说了好一阵话后,似乎才发现了屋里的冯姨娘。

“姨娘不是被老爷足了吗?怎么还有闲心出来闲逛,难道不怕撞见了老爷,继续把姨娘拘在院里吗?”

冯姨娘也没有直接回应了陶氏的话,而是低下头,用着丫鬟捧上来的小酥饼,一边吃着,一边夸赞道。

“早就听说老夫人院里来了一个做小点心的厨娘,做的一手极好的酥饼。妾看着这酥饼的模样,只怕就是那个厨娘做的吧”

见冯姨娘提起了酥饼,冯氏也就顺带回了她的问题。

“这个酥饼,的确是那个灶上新来的厨娘做的,味道很是很可以的,不比齐芳斋的老师傅做的差。我听说了,这个厨娘原就是在齐芳斋里头做过的。”

冯氏见冯姨娘夸赞了几句她院里的小酥饼,冯氏心底里高兴,就伸出手,拉着坐在绣凳上头的冯姨娘,冯姨娘也有意凑近了冯氏些距离。

听着冯氏夸赞了自己的话,冯姨娘这才回应了方才陶氏所说的那些话。

“大太太,我到底也是老爷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来的良妾,还给老爷生了一位哥儿,一位姐儿,妾即便是遭老爷了足,却也是哥儿姐儿的亲生母亲,旁人别想越过我去。”

冯姨娘说话的时候,一只手已经紧紧拉着了旁冯氏的手。

陶氏不想理会冯姨娘这样的人,打算把冯姨娘交给了边的秦婆子应对。

“虽说姨娘是哥儿姐儿的亲生母亲,但姨娘的份,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姨娘,若是哥儿姐儿想要说一桩好姻缘的话,还需要我们家大太太出面才行。不然就姨娘这样的份,能为哥儿姐儿赚一个什么样的前程”

秦婆子是陶氏的陪嫁,又是陶氏贴伺候的几个人之一,基本上秦婆子说什么,就是陶氏的意思。

若是冯姨娘所出的一双儿女想要挣一个好前程,说下一桩极好的婚事,还需要依仗陶氏。

毕竟陶氏才是定武侯府当家做主的大太太,还是定武侯夫人。

有定武侯夫人亲自出面说的婚事,没有哪桩是不成的

冯姨娘听着秦婆子把话说完,这才接着道:“秦妈妈所言极是,若是我家哥儿姐儿想要说一桩好姻缘,说不定还得依仗大太太。”

“只是哥儿姐儿到底也是老爷所出,难不成老爷不会为着这两个孩子考虑吗”

“妾是不会去指望大太太能为两个孩子做什么事,只求大太太放过两个孩子才是!”

冯姨娘话罢,就要给陶氏跪下,还好冯氏边伺候的丫鬟眼疾手快,及时搀住了冯姨娘,不然冯姨娘早就下跪了。

“水灵,你这是做什么呀那两个孩子,于大太太而言,也是她的孩子呀!大太太是他们的嫡母,自会为着他们的将来,好好做一番谋划的。

若是你后再这样bi)迫大太太,我也是要容不下你了。”

冯氏说着,面上已经不悦起来,心底里也不高兴起来,眼瞅着马上就要发作起来。

冯姨娘原想着冯氏是站在她这边,自会为着她说话,可是她没有想到,冯氏这回竟然是站到了陶氏那边,帮着陶氏说了几嘴。

见冯氏一心袒护陶氏,冯姨娘当即就站起来,想要福了一礼就退出去的时候,只见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看模样,是要给陶氏和冯氏报信的。

既然有小厮进来报信,她就留下来看看,听听那个小厮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小厮走到了陶氏旁,凑在陶氏的耳畔,用着只有陶氏能够听见的声音,耳语了一阵。

“太太,顾家二房已经进了歹人,经小的打听,那些个歹人已经占据了顾家二房,把府门闭,院门紧锁,就是不许任何人进去。”

那个小厮说完,退到了一旁,等待着陶氏的差遣。

“这个消息可是千真万确的那顾家二房,真的进了歹人那么哥儿的下落,可喊人去调查了哥儿到底出来没有”

“回大太太的话,小的已经差人去打听了,只是顾家二房的院门紧锁,小的也没法把此事打听清楚。但小的能知道的是,哥儿必定还好好活着,并没有命之忧,还请大太太莫要担心。”

那个小厮跪在了陶氏前的地上,就这样回了陶氏的话。

一旁的冯氏也听见了那小厮的回话,冯氏心里也记挂着姜知明,也跟着问了句。

“知明哥儿可是真的并无命之忧若是哥儿有个什么闪失,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们这些个去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打探得那么慢,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

“老夫人,不是小的们无用,只是那顾家二房是高门大户,小的打听不到消息,难不成要喊小的去爬了墙头,进到顾家二房里头去打听消息吗?”

那个小厮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跪倒在地,听着屋里的陶氏差遣。

“母亲,也不怨他们这些个小厮,如若不是他们去打听消息,只怕儿媳还不知道如今知明哥儿的况呢。只要知道了知明哥儿如今平平安安地,儿媳就放心了。”

陶氏话落,陶氏边伺候的秦婆子,就提醒了陶氏一句。

“姨娘,您不是说您要出去吗?怎么如今还待在屋里莫不是又不想出去了,想要留下来和太太老夫人做伴了”

冯姨娘白了秦婆子一眼,在心底里啐了她几口,面上仍旧和善,风轻云淡地回了秦婆子。

“劳妈妈挂心了,既然妈妈和大太太不愿我继续待在屋里,那妾走便是了。不打扰太太和老夫人商量事了。”

第四百章 又起波澜

澄江府,青鱼巷顾家。

澄园,望海轩。顾大太太杨氏坐在屋里的软榻上,顾玉成的媳妇海氏坐在屋里,听着杨氏的吩咐。

因着朋普已经递上来消息,说顾玉棠和林氏不就要启程回府,在仙元观住上一夜后,就回了府中。

原先林氏和顾玉棠住的院子,长久没人打扫,已经灰尘遍地,蛛网密集。杨氏特地差人喊了海氏过来,交代她些事,让她下去办。

“海氏,老夫人已经差人递上来消息,说既然玉成哥儿已经成婚,若是她一个孀居的老太婆继续在住在荟园里,就有些不合规矩,所以若是老夫人从朋普回来后,就会住在澄园的博山居里头。”

杨氏说着,捧起了丫鬟递上来的茶盏,还没有来得及喝下,就对着旁的海氏继续说道。

“我已经着人下去打扫了,想来不就会把院子收拾出来,你且去看看,看看屋里还缺什么东西没有,报去管事婆子那里,让管事婆子照着你的吩咐去做。”

海氏听着杨氏说了这许多,突然想起了住在荟园里头的梁氏,这些事是不是应该差人报到她屋里,告知她一声。

海氏心中这样想着,就道。

“大伯母,既然老夫人决定搬到了澄园来住,那么我婆母那边,是不是应该差人去禀报一声

若是不提前和我婆母打声招呼,只怕后我婆母追究起来,又会以此做为说辞,来说大伯母的不是了。”

“你婆母那边,我已经差蔡妈妈过去禀报了,想来她也没什么异议。只是老夫人在荟园住惯了,毕竟有些不适应,博山居里头的装饰,还是和荟园里头的一模一样吧

若是不一样,只怕老夫人回来住进去,也不大习惯的。”

杨氏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所以只消对着边的海氏吩咐就行,既然梁氏有心把海氏送到她边学管家,那么她就应该好好教导海氏。

“大伯母想的周全,倒是侄儿媳妇顾虑得少。侄儿媳妇没想到老夫人毕竟是在荟园里头住惯的,若是想让老夫人在澄园住惯,府里的一应陈设,应该和荟园里头的一样才是。”

海氏抬头望着面前的杨氏,就这样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杨氏浅浅地笑了笑,就回道:“你还年轻,如今不懂,还可以学。若是后不懂,把事做了出错,只怕就不是随便斥责你几句的,只怕是会受罚的。”

杨氏话音刚落,蝉就从屋外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慌张,像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一样,绕过了杨氏前的海氏,蝉来到了杨氏的边,把朋普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面前说杨氏。

“老夫人,二房怕是出大事了。奴婢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二房的府门紧闭,不见人出来,也不见人进去,里头指不定已经出事了。

您安插在二房的丫鬟,也没有把姑娘这些子的消息递出来,可能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蝉面色紧张,但因着有外人在场,她表现得并没有那么的焦急,而是对着面前的杨氏缓缓道。

海氏从蝉和杨氏的面容上,也看出了必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否则蝉和杨氏的面容,不会有那么紧张。

“大伯母,可是出了什么事吗?若是需要侄儿媳妇帮忙的地方,还请大伯母明说!”

海氏凑近了杨氏几步,目光打量着杨氏和旁的蝉,就这样问道。

二房出了这样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杨氏并不打算和面前的海氏说这些事。但海氏毕竟问起,她还是得搪塞过去得好。

“侄儿媳妇,没什么大事,就是蝉的老娘生了大病,她心里记挂,着急着,正准备向我告假,回家照顾老娘呢。”

一旁的蝉听见杨氏这样说,马上也跟着附和了句。

“少夫人,我家太太说的是。我老娘在乡里生病了,这些天都起不来,方才乡里的亲戚喊了人写了信上来,让我去老娘边伺候着。我正准备和大太太告假,回家照顾老娘呢。”

杨氏和蝉一唱一和,就让海氏相信了,是蝉在乡里的老娘生病了,蝉想要回家照顾老娘,特地来和杨氏告假得呢。

“既如此,还请大伯母成全蝉姑娘的一片孝心,让蝉姑娘回家侍奉老母亲吧!”

海氏以为杨氏不准蝉的假,所以蝉方才在那里,就和杨氏说了半晌,打算自己来为蝉求。

既然她准备把海氏搪塞过去,杨氏就只能接着海氏的话继续说下去,对着旁的蝉道。

“既然少夫人都为你求了,那么我就准许你,回乡在你老娘边照顾伺候吧!只一点,切莫耽搁太多时间,府里还需要你。”

为了配合着杨氏把这出戏演完,不让海氏怀疑,蝉只能按部就班地跪下地来,对着坐在海氏边的杨氏言谢道。

“奴婢一定会尽早回来,不辜负大太太的一番好意的。”

蝉话落,杨氏和她交换了几个眼神,随后就对着旁的海氏道:“侄儿媳妇,若是没有旁的事,你还是回去吧!我有事想要和蝉单独商量商量!”

杨氏都开口这样说,海氏也不好意思继续坐在杨氏边,就回道。

“既然大伯母还有事想要和蝉姑娘商量,那侄儿媳妇就先走了,不打扰大伯母和蝉姑娘商量事了。”

海氏话音刚落,就从杨氏旁的软榻上起,随后由杨氏屋里伺候的丫鬟,亲自送着海氏出了院子。

待小丫鬟彻底把海氏送出院子后,杨氏这才敢继续吩咐边的蝉。

“蝉,你带几个机灵的丫鬟,去二房探探到底是什么况前些子棠姐儿就差人阿华写信上来给我,说她们即将启程,可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人没动也就算了,怎么连个消息都没有递上来,莫不是二房府中真的出了什么事”

为了让杨氏放宽心,蝉只得回道:“大太太多虑了,三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出事?想来不过是府中出了些事罢了。”

第四百零一章 梁氏的谋划

荟园,松雪堂,顾家二太太梁氏就寝的小院。因着顾家二老爷顾礼才这些子一直在荟园的书房里头忙着。

梁氏子不大好,顾礼才怜恤梁氏,就让梁氏从素心堂搬到了松雪堂,松雪堂离书房近些,这样就算梁氏出了什么事,顾礼才也好照应着些。

松雪堂的暖阁里,屋里已经燃起了几个冒着火光的炭盆,梁氏靠在后的金丝大迎枕上头。听着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汇报着府里为了筹备过年,大厨房的开支进项。

“二太太,这些账册都是老奴从澄园那边拿过来的。老奴拿过来的时候,大太太边伺候的蝉姑娘还同老奴说,若是这些个账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拿过去,和蝉姑娘手中的账册核对就是。”

荟园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姓李,是梁氏一手提拔起来的。

虽不是梁氏从金陵梁王府带出来的,却也是跟着梁氏多年的,是梁氏边伺候的老人了。

接过了李婆子递过来的账册,梁氏粗略地翻了几页。

蝉既然能把这个账册交给李婆子核对,说明这个账册在蝉那里,已经核对过了,数目收支一定是对的。

还有就是,李婆子把账册递来自己手中之前,她私下里已经核对过一次了。若非如此,李婆子怎么敢就这样把大厨房的账册,递到梁氏手中

大厨房是府中捞油水的地方,是个肥差,以往大厨房伺候的管事婆子,到了重新调配的时候,哪个不是捞得盆满钵满

梁氏翻着手中的账册,边伺候的丫鬟已经下去沏茶了。

“少夫人这些子在澄园和大太太学管家,学得怎么样了?今你过去澄园向大太太汇报工作的时候,可见到少夫人了”

李婆子愣了半晌,细想了一番后,才回道。

“太太,少夫人这些子在大太太院里,学管家学得很好,账房那些个教少夫人看帐的婆子,都说少夫人进步飞快。婆子们不过教会了少夫人看一本帐,少夫人就能举一反三,自己学会看其他账本了。”

听着李婆子对海氏如此盛赞,梁氏叹了一口气,只道。

“我就盼着她能把管家的本事学到手,这样也好帮着我,管管这诺大的荟园。

我原是瞧不上她的,我瞧上的是福建林家的姑娘,但老爷瞧上她,公子也瞧上了她,所以我才会让她进府,来伺候公子的。不过如今既然嫁过来了,我再说那么多旁的,也是无益的。”

李婆子也懂梁氏的心理,在自家太太眼里,怎么会瞧得上四川的海家

四川的海家虽说也是世家,但是和真正的世家放在一起,海家还是不够看的。

甚至于海家都比不上福建的林家,福建的林家,怎么说也是历经了几百年风雨的世家了,且林家的人,世代为官,比起满门白丁的海家,若是公子娶了林家姑娘回来,对公子后的仕途,也有着很大的帮助。

如今娶了海家姑娘回来,海家姑娘虽说是个好生养的,但入门这么些天了,这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当初老爷之所以让公子娶了海家姑娘回来,无非就是瞧上了海家姑娘的好生养,如今海家姑娘肚子没有动静,太太看上去,说不定已经着急起来了。

如今李婆子还没有摸清楚梁氏对海氏的喜厌,所以也不打算帮着海氏说几句话,只是依着她的本分,回道。

“太太,既然少夫人都从海家嫁过来了,若是我们再说旁的,只怕该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少夫人如今在大太太屋里学管家,府里的人已经对太太您议论纷纷了,若是您再对少夫人做什么,只怕府里的人该不满您对少夫人的那些个行径。”

李婆子原是不想为着海氏说话的,没成想最后她竟还是为了海氏,说了几局。

梁氏听着李婆子这样说,把脸一沉,冷冷地看了李婆子一眼。

“李妈妈,您方才口中所说,府里的人对我议论纷纷,我想要知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些人,到底是哪些人?是什么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府里竟然还敢嚼主人家的舌根,是不想活了吗?”

“太太,老奴也不知道呀!老奴是听府里伺候的丫鬟们说的,哪里会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嚼太太您的舌根,若是老奴发现了,老奴就第一个饶不了她。”为了不牵扯进这件事中,李婆子只能这样回道。

定武侯府。

“太太,顾家二房已经进了歹人,经小的打听,那些个歹人已经占据了顾家二房,把府门闭,院门紧锁,就是不许任何人进去。”

那个小厮说完,退到了一旁,等待着陶氏的差遣。

“这个消息可是千真万确的那顾家二房,真的进了歹人那么哥儿的下落,可喊人去调查了哥儿到底出来没有”

“回大太太的话,小的已经差人去打听了,只是顾家二房的院门紧锁,小的也没法把此事打听清楚。但小的能知道的是,哥儿必定还好好活着,并没有命之忧,还请大太太莫要担心。”

那个小厮跪在了陶氏前的地上,就这样回了陶氏的话。

一旁的冯氏也听见了那小厮的回话,冯氏心里也记挂着姜知明,也跟着问了句。

“知明哥儿可是真的并无命之忧若是哥儿有个什么闪失,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们这些个去打探消息的。打探消息打探得那么慢,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

“老夫人,不是小的们无用,只是那顾家二房是高门大户,小的打听不到消息,难不成要喊小的去爬了墙头,进到顾家二房里头去打听消息吗?”

那个小厮一面说着,一面已经跪倒在地,听着屋里的陶氏差遣。

“母亲,也不怨他们这些个小厮,如若不是他们去打听消息,只怕儿媳还不知道如今知明哥儿的况呢。只要知道了知明哥儿如今平平安安地,儿媳就放心了。”

陶氏话落,陶氏边伺候的秦婆子,就提醒了陶氏一句。

“姨娘,您不是说您要出去吗?怎么如今还待在屋里莫不是又不想出去了,想要留下来和太太老夫人做伴了”

冯姨娘白了秦婆子一眼,在心底里啐了她几口,面上仍旧和善,风轻云淡地回了秦婆子。

“劳妈妈挂心了,既然妈妈和大太太不愿我继续待在屋里,那妾走便是了。不打扰太太和老夫人商量事了。”

第四百零二章 梁氏的谋划(二)

梁氏依旧歪靠在后的金丝大迎枕上头,边伺候的李婆子,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在梁氏边伺候着。

“二太太,方才少夫人回来的时候,和老奴说起了望海轩院里发生的事,说大太太边伺候的蝉姑娘,家中的老母亲生了急病,向大太太告了假,打算回乡几,照顾家中的老母亲。”

“老奴正纳闷呢,蝉姑娘的老母亲,不是前些年才病死的吗?蝉姑娘还和大太太告了半个月的假,回家奔丧呢。”李婆子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旁梁氏的反应。

听李婆子这么一说,梁氏心中也觉得有些奇怪。

杨氏边伺候的蝉,她的老娘不是前些年才病死的吗?她才回去奔丧吗?

怎么如今又说蝉的老母亲生了急病,蝉急着回去伺候

是澄园发生了什么事还是杨氏因着海氏在场,所以就隐瞒了什么梁氏心中一时想不通,就问了边的李婆子。

“蝉的老母亲死了这么多年,如今杨氏说蝉来向她告假,回家伺候生了急病的老母亲,这是杨氏当着海氏说的话”

李婆子在脑海中想了想,就道:“回太太的话,确实是这样。那少夫人在大太太屋里坐着,陪着大太太在屋里有说有笑的。”

“但是自蝉姑娘一进门,在大太太边耳语了一阵后,大太太的面上就有了些许的变化。而后大太太当着少夫人的面,就说了蝉向她告假回家伺候老母亲的事。”

梁氏凝神在脑中想了一番,随后才道。

“这件事一定没有我们想象得那样简单,杨氏说的那些话,是当着海氏的面,对着蝉说的。但若海氏不在场,说不定杨氏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太太的意思是,大太太这些话,是说给咱们少夫人听的,为的就是想要支开少夫人,有事吩咐蝉姑娘”

李婆子听着梁氏那样说,她自己在心中也揣摩了半晌,随后才得出来的结论。

“杨氏可是个老狐狸,若不是为了支开海氏,她怎么会那样不着边际的话

蝉的老母亲都死去那么多年了,如今又和海氏说,蝉的老母亲生了急病,要让蝉回家伺候,这不是想要敷衍海氏吗?”梁氏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就开始叮嘱边伺候的李婆子。

“你差个机灵的小丫鬟,过去澄园那边,找那在杨氏屋里伺候的丫鬟,好好打听一番。切莫让旁人知道,是谁我让那个丫鬟去打听的。”

如今梁氏边伺候的张妈妈不在,李婆子就顶替了张妈妈,在背地里做着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

“太太,大太太屋里伺候的丫鬟,只怕也不是等闲之辈,只怕是一眼就能看穿,咱们派过去的丫鬟,是咱们院里的人。”

“与其让给小丫鬟过去打听,不如太太亲自过去走一遭,问问大太太”李婆子小心翼翼地说着,生怕自己哪里说错了,惹得旁的梁氏不快。

李婆子心里是在担心,若是差过去的小丫鬟被望海轩里伺候的小丫鬟三句两句就出来过来的目的,那么差遣丫鬟过去打探消息的她,是一定要受罚的。

虽说她是梁氏边伺候的婆子,杨氏一时不会轻易动她,但杨氏毕竟是顾家长房的掌家大太太,杨氏不会因为她是荟园,梁氏边伺候的仆妇,就轻饶了她。

所以为着自己的命着想,李婆子还是大着胆子,想要劝梁氏,亲自过去澄园走一遭。

听着李婆子这样说,梁氏细细打量了边的李婆子一番,随后才道。

“若是你怕了,我大可以差了旁人做这个事荟园里头伺候的仆妇那么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若是你实在是为着你的命着想,不愿去的话,那便算了。”

梁氏此话一出,当即就把那个李婆子,吓得跪倒在地,开始了瑟瑟发抖。

“太太,不是老奴不愿意去呀!只是老奴担心府里伺候的这些个小丫鬟,太过年轻,会被望海轩里头伺候的仆妇,三句两句就出来呀!

若是太太过去了,亲自问及了大太太这件事,大太太不会隐瞒太太,反而会把事实的真相,告知太太呀!”

梁氏捧着丫鬟亲自捧上来的茶盏,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两只腿都在瑟瑟发抖地李婆子。

“你细细说说,为何我过去了,杨氏不会隐瞒我,而是会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

李婆子听着梁氏这么说,赶忙就把方才自己心中已经想定的主意,告诉了面前的梁氏。

“太太,大太太与您一向关系甚好,大太太不单管着澄园,还管着咱们荟园。

这件事是大太太刻意隐瞒了海氏,海氏毕竟是新媳,府中的许多事,海氏还是要不知道的好,所以大太太就和蝉姑娘合起来演了那场戏,给海氏看。”

李婆子说话的时候,脸上紧张得肌都开始颤动起来,说话的时候,子也在不断颤动。

她心里知道,自家太太可不比大太太好说话,若是自己在太太面前说错了一句半句,只怕自家太太,是不会轻易饶恕自己的。

即便是她自己在太太随便伺候了这么些年,太太罚起人来,可不会在乎你伺候了这么些年的分。

若是自己念起伺候多年的分,只怕自家太太罚得还会更加严重。

“你说的也在理,马上就该过年了。自从玉成哥儿完婚后,大太太就再没来过荟园,我也再没踏足澄园。既然你提起,那我就过去看看她去!”

梁氏话音刚落,就从后的软榻上站起来,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汤婆子,李婆子又拿了件墨绿色的大氅,披在了梁氏的肩上。

收拾打扮好后,梁氏转过头吩咐了边的李婆子。

“去吧前些天海氏送我的那些个人参拿出来,挑几株好的,用锦盒装好后,随我一起带过去!那些个人参留着也是留着,不如我拿过去送了杨氏,正好还她的人。”

李婆子面上有些犹豫,一直未有所动,好半晌才回了句。

“太太,那些个人参已经被老爷喊老奴装起来了,说是要拿去送了新任的澄江知府。”

第四百零三章 梁氏的谋划(三)

“新的澄江知府是什么人家”梁氏站在原地,李婆子帮着她系着大氅的结。

“老爷无缘无故去奉承一个小小的知府做什么如今玉成哥儿的仕途正晟,他该去巴结京里头那些个达官显贵才是,何必去奉承一个小小的知府呢那些个人参还剩几株”

李婆子帮梁氏系好大氅上的衣带后,随后才回了梁氏的话。

“回太太的话,新任的澄江知府,听说是大老爷的同科,吏部侍郎苏大人一手举荐了章大人。”

“章大人自上任后,就和澄江的这些个世家大族们搞好了关系,打算借着城里的这些个世家大族的手,整顿澄江的吏治。”

“章大人可是大老爷的同科章回”梁氏口中说着,已经在脑中搜索有关章回的信息。

“听说他当初可是入职了翰林院的人,只因得罪了京中的达官显贵,被贬出京的,如今既然到了澄江,坐到了澄江知府的位置,依他的个,肯定要大刀阔斧整顿了澄江的吏治。”

梁氏话罢,又问了边的李婆子一句,“老爷拿着人参去送他,他可有收”

梁氏咱们一问,倒是把李婆子给难住了,她怎么会知道那章大人收了没有,她又不是在章大人府里伺候的,怎么知道人家收了没收

不过既然梁氏问起,若是她不回了梁氏的问题,只怕有些说不过去。

“太太,听老爷屋里伺候的递出来消息,那个章大人,像是没收了老爷送去的人参,章府伺候的小厮,又把那些个人参,从章府退了回来。”

听李婆子这么一说,梁氏倒觉得那章回有几分意思。

他一个在京里翰林院做的好好地,非得罪了京里的那些个达官显贵,被弄到如今这不毛之地。

望海轩里,杨氏刚刚睡下不久,蝉正要帮杨氏拉下布帘,屋外就有婆子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像是有什么事要禀给蝉一样。

蝉把婆子带到了一旁,还没等婆子说话,蝉就训斥道。

“妈妈,你也是知道的,太太已经睡下,若是关于院里的杂事,您老还是明一早,太太醒过来的时候,您再去禀她吧!”

那个婆子摇了摇头,就说道。

“蝉姑娘,不是关于府里那些个杂事,是隔壁院的二太太过来了,说是有事想要和太太商量,让我进来问问,太太可睡下了”

“若是睡下了,她就不便进来打扰,若是还没睡下,就让老奴进来通传一声。”

听那婆子说,是梁氏过来了,这大晚上的,梁氏过来做什么

难不成真的有什么急事

需要大晚上的过来和太太商量

蝉在心里想了半晌,还是接着问道。

“二太太可说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想要和太太商量的”

“太太这几一直累着,难得有一能睡这么早,若是为了一件小事,就吵醒了太太的话,只怕若太太醒了,是要拿着你我来怪罪的。”

那个婆子愣了半晌,紧接着回了蝉的话。“蝉姑娘,二太太没有明说,老奴也不敢上前询问呀!不过听二太太边伺候的人说,二太太此次过来,是来感谢大太太的。”

“前些子玉成哥儿大婚的时候,大太太帮着二太太在荟园忙活了几,cāo)持了玉成哥儿的大婚,二太太一直没时间过来给太太道谢,如今得了空,有时间了,就过来给太太道谢了。”

见那个婆子说了一通,蝉也不敢轻易把梁氏给放进来,还是到了杨氏边,亲自问过杨氏再说。

喊醒了睡在榻上的杨氏,趁着杨氏将醒未醒的时候,蝉就把方才那个婆子说的那些,都告诉了杨氏。

“太太,隔壁院的二太太过来了,说是想要感谢太太前些子去隔壁院,帮着二太太cāo)持了玉成哥儿大婚的事,以前是不曾得空,如今得了空,二太太就过来了。”

伺候着杨氏穿上了鞋袜,杨氏差不多也清醒过来了,看了一眼旁的蝉,还没等蝉反应过来,杨氏就道。

“可是二太太过来了”杨氏扶着旁蝉的手,言语清淡地问了句。

“回大太太的话,是二太太过来了。听着院外伺候的婆子说,二太太此次过来,是为了感谢前些子太太帮着她cāo)持了玉成哥儿的婚事。”

“那婆子虽这样说,但奴婢却是一点也不愿意相信,若是二太太真的有心酬谢太太的话,怎么会拖到了这个时候且今距玉成哥儿大婚那天,已经过了几个月了。”

这个时候,朋普顾家二房。

的确如阿罗所说,冯老夫人如今受了伤,东厢房实在不是最好的居所,若是歹人知道了冯老夫人藏在了东厢房,只怕马上就要找过来了,哪里会给她们喘息的机会

顾玉棠在脑中细细想了一番后,还是要把冯老夫人送出去才是,只是这府中已经潜伏进了许多歹人,要想安然地出去,只怕是不可能了。

唯有把冯老夫人送到一个安全的所在,好好照看起来,这才是最要紧的。

“燕姑娘,让冯祖母继续待在东厢房,的确不是最好的。东厢房虽说地方偏僻,但若是那些个歹人想要找过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今冯祖母上受了伤,还是要尽早医治得好。想必如今除了我祖母那里,就只有红姨娘那里是最安全的居所了。”

顾玉棠坐在了软榻上,喂着冯老安人喝过水后,就对着边的燕这样道。

“三姑娘,瑞月院离东厢房,至少还要过几条夹道,几条回廊。若是我们一行人就这样走在回廊上,只怕那些个潜伏在府里的歹人,已经发现了我们的踪迹了。”

因着冯老夫人的子金贵,经不得损害,所以燕只能否决了顾玉棠方才所提的意见。

东厢房距离红姨娘所在的瑞月院,中间的路程实在是太过遥远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中途遇到了闯进府里的歹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不论顾玉棠再怎么说,燕都不会拿着冯老夫人的命,去犯险的!

见燕不同意自己的意见,顾玉棠也没有法子,只是道。

“燕姑娘,虽说府中已经潜进了那么多的歹人,但是那些个歹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府里巡视的。

大半的歹人都在后罩房里头,等着齐氏和冯程的差遣,所以游dàng)在府中的歹人,一定是极少的。

东厢房距瑞月院的确是路途遥远,但只要我们几个不怕,仍旧是可以把冯祖母平平安安送过去的。”

第四百零四章 梁氏的谋划(四)

望海轩里头,杨氏靠在后的大红色遍地金的迎枕上,梁氏坐在蝉搬过来的小凳上,细细打量着自己前的杨氏和屋里的陈设。

接过了蝉亲自捧上来的茶盏,梁氏并没有着急着喝茶,而是把茶盏搁在了旁的高几上,问了前的杨氏几句。

“早就听说了大嫂这些子筹备过年的事,忙活了这么久。弟妹原先就要过来了,只可惜院里的琐事繁多,新来的丫鬟仆妇们又不教人省心,所以就耽搁了。”

杨氏知道梁氏是什么人,所以也不愿同她打哈哈,就道。

“二弟妹既然过来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屋里又无外人,若是二弟妹不说明自己的来意,我可是要歇下了。”

既然杨氏都直截了当地这样说,梁氏也不好得继续再和杨氏拐弯抹角地说下去,含了几分浅浅的笑容,就回道。

“傍晚的时候,丫鬟来报说,蝉家中的老母亲生了急病,蝉向大嫂嫂告了几的假,打算回家侍奉老母亲。可弟妹却记得,蝉的老母亲,不是几年前就不在了吗?”

“如今蝉又借口要回家侍奉生了急病的老母亲,只怕有偷懒的嫌疑。弟妹担心大嫂不知道,特地过来,告诉大嫂一声。”

听着梁氏把话说完,杨氏终于知道了梁氏此行过来的目的,她是想要过来问问自己,她到底吩咐了蝉下去做了什么事

杨氏没有想到的是,梁氏消息竟然如此灵通,这件事才过了没多久,就已经有人把这件事禀到了梁氏面前,说明在自己院里,已经安插了不少她边伺候的人。

还没等杨氏开口给梁氏解释,蝉就抢先道:“二太太又怎么知道,我家中老娘不是生了急病,而是死了的呢?

二太深夜前来,若是就为了这样的小事,奴婢还是请二太太,是时候该回去了,莫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就继续耽搁”

蝉说这番话,丝毫没有给梁氏面子。当场就说这件事是件小事,且不归梁氏所管,就要请了梁氏回去。

听着蝉这样说,梁氏边伺候的李婆子也当即就跳了出来,指责了蝉。

“蝉姑娘,你方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指责我家太太,多管闲事吗?

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的话,蝉姑娘的老母亲,早就在前些年病死了,这些事都是记录在册的。若是蝉姑娘矢口否认,老奴就不知道蝉姑娘居心何在了”

李婆子言辞狠厉,不顾杨氏在场,直接就揭穿了蝉所说的假话。

听着李婆子这样说,蝉只能回过头,看着边的杨氏。

杨氏没着急说话,而是朝着蝉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瞧着蝉退下之后,梁氏也朝着边伺候的李婆子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李婆子退下。

接下来就是她和杨氏商量事,哪里能让这些个伺候的丫鬟仆妇留下来偷听呢?

见李婆子走后,杨氏又吩咐屋里伺候的丫鬟,统统退了出去,她这才接着对梁氏说道。

“二弟妹,我之所以要借了蝉来做借口,想必目的你也知道了。白的时候,因着海氏在场,她又是新媳,所以府中的那些个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如今这屋里没人了,白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大嫂告知弟妹。大嫂是清楚弟妹的为人的,没影的事,弟妹绝不会宣扬出去的。”

生怕杨氏不肯把真相告诉她,梁氏特地在杨氏边又说了几遍。

杨氏看了一眼面前的梁氏,尽管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梁氏,但梁氏毕竟都找上门来了,若是自己再藏着掖着,不告诉她,只怕该惹起梁氏的猜忌了。

为了不让梁氏起了猜忌之心,杨氏只好把顾家二房发生了的那些个事,都告诉了梁氏。

看着梁氏的脸上的表逐渐有了变化,杨氏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梁氏的手。

“二弟妹,这些事你我都未亲眼瞧见,我吩咐了小厮下去打听,就打听出了这样的消息,还请二弟妹暂时保密,莫要对旁人提起。毕竟老夫人和棠姐儿,如今仍在二房,尚未归来。”

杨氏的顾忌,梁氏也是清楚地,点了点头,才道。

“若是真的有歹人潜入进了二房,六郎该知道才是,六郎做为二房的当家老爷,如今二房没了掌家大太太,这一切的一切,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如今二房潜入进了那么多歹人,他知不报,究竟在做什么”

“二弟妹又怎么会知道六郎是知不报呢二房潜进了那么多的歹人,我想着,可能连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吧说不定连他自己,现在都被歹人给扣住了”杨氏说着,满脸都是忧虑。

虽说二房的生死,与她们毫无关系,但如今林氏和顾玉棠都在二房,她们也是要先调查清楚,二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

“大嫂,我瞧着这件事,咱们还是上报官府吧!让官府派人去查查,若是二房中真的潜进了什么歹人。官府也去,也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梁氏这样说着,就要喊了外头守着的丫鬟进来,去把此事上报官府。

“二弟妹,你有所不知。据我吩咐下去的人递消息上来,朋普县衙里头的衙役都被六郎给调走了,埋伏在了二房的府里府外。

像是六郎已经知道了那些歹人会进府一样,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想要把那些个歹人一网打尽。”杨氏说着话,阻止了梁氏唤了小丫鬟进来。

“大嫂,你的意思说,这件事是六郎一个人策划出来的他策划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是真的想要把那群歹人给一网打尽吗?好到知县那里邀功”

梁氏不解,但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给了面前的杨氏听。

“弟妹言之有理,但此事必定没有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之前二房里头就发生过一系列的事。说不定此事就和那些事有关也说不定”

杨氏话罢,看着梁氏面上一脸担心的模样,就又道:“二弟妹只管放心,我已经差人才去查了,不就会有结果递上来的。”

第四百零五章 林氏的办法

澄江顾家,望海轩里头,杨氏靠在后的大红色遍地金的迎枕上,梁氏坐在蝉搬过来的小凳上,细细打量着自己前的杨氏和屋里的陈设。

接过了蝉亲自捧上来的茶盏,梁氏并没有着急着喝茶,而是把茶盏搁在了旁的高几上,问了前的杨氏几句。

“早就听说了大嫂这些子筹备过年的事,忙活了这么久。弟妹原先就要过来了,只可惜院里的琐事繁多,新来的丫鬟仆妇们又不教人省心,所以就耽搁了。”

杨氏知道梁氏是什么人,所以也不愿同她打哈哈,就道。

“二弟妹既然过来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这屋里又无外人,若是二弟妹不说明自己的来意,我可是要歇下了。”

既然杨氏都直截了当地这样说,梁氏也不好得继续再和杨氏拐弯抹角地说下去,含了几分浅浅的笑容,就回道。

“傍晚的时候,丫鬟来报说,蝉家中的老母亲生了急病,蝉向大嫂嫂告了几的假,打算回家侍奉老母亲。可弟妹却记得,蝉的老母亲,不是几年前就不在了吗?”

“如今蝉又借口要回家侍奉生了急病的老母亲,只怕有偷懒的嫌疑。弟妹担心大嫂不知道,特地过来,告诉大嫂一声。”

听着梁氏把话说完,杨氏终于知道了梁氏此行过来的目的,她是想要过来问问自己,她到底吩咐了蝉下去做了什么事

杨氏没有想到的是,梁氏消息竟然如此灵通,这件事才过了没多久,就已经有人把这件事禀到了梁氏面前,说明在自己院里,已经安插了不少她边伺候的人。

还没等杨氏开口给梁氏解释,蝉就抢先道:“二太太又怎么知道,我家中老娘不是生了急病,而是死了的呢?

二太深夜前来,若是就为了这样的小事,奴婢还是请二太太,是时候该回去了,莫要为了这样的小事,就继续耽搁”

蝉说这番话,丝毫没有给梁氏面子。当场就说这件事是件小事,且不归梁氏所管,就要请了梁氏回去。

听着蝉这样说,梁氏边伺候的李婆子也当即就跳了出来,指责了蝉。

“蝉姑娘,你方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指责我家太太,多管闲事吗?

若是老奴没有记错的话,蝉姑娘的老母亲,早就在前些年病死了,这些事都是记录在册的。若是蝉姑娘矢口否认,老奴就不知道蝉姑娘居心何在了”

李婆子言辞狠厉,不顾杨氏在场,直接就揭穿了蝉所说的假话。

听着李婆子这样说,蝉只能回过头,看着边的杨氏。

杨氏没着急说话,而是朝着蝉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瞧着蝉退下之后,梁氏也朝着边伺候的李婆子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李婆子退下。

接下来就是她和杨氏商量事,哪里能让这些个伺候的丫鬟仆妇留下来偷听呢?

见李婆子走后,杨氏又吩咐屋里伺候的丫鬟,统统退了出去,她这才接着对梁氏说道。

“二弟妹,我之所以要借了蝉来做借口,想必目的你也知道了。白的时候,因着海氏在场,她又是新媳,所以府中的那些个事,还是不让她知道的好。”

“如今这屋里没人了,白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大嫂告知弟妹。大嫂是清楚弟妹的为人的,没影的事,弟妹绝不会宣扬出去的。”

生怕杨氏不肯把真相告诉她,梁氏特地在杨氏边又说了几遍。

杨氏看了一眼面前的梁氏,尽管她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梁氏,但梁氏毕竟都找上门来了,若是自己再藏着掖着,不告诉她,只怕该惹起梁氏的猜忌了。

为了不让梁氏起了猜忌之心,杨氏只好把顾家二房发生了的那些个事,都告诉了梁氏。

看着梁氏的脸上的表逐渐有了变化,杨氏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梁氏的手。

“二弟妹,这些事你我都未亲眼瞧见,我吩咐了小厮下去打听,就打听出了这样的消息,还请二弟妹暂时保密,莫要对旁人提起。毕竟老夫人和棠姐儿,如今仍在二房,尚未归来。”

杨氏的顾忌,梁氏也是清楚地,点了点头,才道。

“若是真的有歹人潜入进了二房,六郎该知道才是,六郎做为二房的当家老爷,如今二房没了掌家大太太,这一切的一切,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如今二房潜入进了那么多歹人,他知不报,究竟在做什么”

“二弟妹又怎么会知道六郎是知不报呢二房潜进了那么多的歹人,我想着,可能连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吧说不定连他自己,现在都被歹人给扣住了”杨氏说着,满脸都是忧虑。

虽说二房的生死,与她们毫无关系,但如今林氏和顾玉棠都在二房,她们也是要先调查清楚,二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

“大嫂,我瞧着这件事,咱们还是上报官府吧!让官府派人去查查,若是二房中真的潜进了什么歹人。官府也去,也能把他们一网打尽!”

梁氏这样说着,就要喊了外头守着的丫鬟进来,去把此事上报官府。

“二弟妹,你有所不知。据我吩咐下去的人递消息上来,朋普县衙里头的衙役都被六郎给调走了,埋伏在了二房的府里府外。

像是六郎已经知道了那些歹人会进府一样,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想要把那些个歹人一网打尽。”杨氏说着话,阻止了梁氏唤了小丫鬟进来。

“大嫂,你的意思说,这件事是六郎一个人策划出来的他策划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就是真的想要把那群歹人给一网打尽吗?好到知县那里邀功”

梁氏不解,但还是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给了面前的杨氏听。

“弟妹言之有理,但此事必定没有我们看到的那样简单,之前二房里头就发生过一系列的事。说不定此事就和那些事有关也说不定”

杨氏话罢,看着梁氏面上一脸担心的模样,就又道:“二弟妹只管放心,我已经差人才去查了,不就会有结果递上来的。”

第四百零六章 相见(一)

朋普,顾家二房。

东厢房里头,燕和顾玉棠都守在了冯老安人的头,等待着冯老安人的苏醒,好带着冯老安人一起前往西厢房。

“三姑娘,老夫人如今都还没醒来会不会永远也醒不过来了要不要奴婢再去外头探探,若是没了守在屋门前的那些个歹人,我们就带着老夫人出去。”

燕看着躺在榻上面色越发不好的冯老安人,对着旁的顾玉棠急声说道。

“倘若我们半个时辰前从侧门出去,或许还出的去。但如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侧门那里已经掌上了灯,若咱们再从侧门出去,岂不就是羊入虎口了。”

顾玉棠说着,看了一眼窗外渐渐暗淡下来的天色。

外头的天色已经暗淡了下来,这几又没有月亮,若是有月亮还好,可以借着月光潜行。

但没有月亮,又不能带上灯笼,她们还真的是寸步难行呀!

看着躺在榻上,面色越发难看的冯老安人,顾玉棠面上也现出了忧虑之色。

“若是再不快些请了大夫进府,我担心冯祖母,或许就醒不过来了。”

燕也知道顾玉棠所说的,但如今府里处处埋伏着歹人,哪里是想出去,就能够轻易出去的

思虑再三后,燕还是对着顾玉棠道。

“三姑娘,奴婢还是想请三姑娘想想法子,老夫人在醒着的时候,就夸过三姑娘聪明能干,如今府里涌入了这么多歹人,三姑娘这里还安然无恙,都是三姑娘提前抓住了那个歹人呀!三姑娘既然能抓住一个歹人,就能把潜入府中的所有歹人都给抓住了。”

听着燕奉承了她一番话,顾玉棠没有说话,而是转过头又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冯老安人。

燕带着冯老安人过来的时候,冯老安人已经受了风寒,因着她屋里没有药,只能吩咐阿罗烧了水,喂着冯老安人喝下些水,然后硬撑着。

但冯老安人的子本来就弱,这样硬撑着,能撑多长时间

没有大夫没有药,躺在榻上的冯老夫人就只能够等死。

“燕姑娘,不是我不愿帮着冯祖母想办法,只是我已经想不出法子来了。如今府里重要的位置,都已经让齐氏喊了人守着,若是我们想要把冯祖母带出府,就必须要经过那些个地方。”

“只是若我们到了那些个地方,岂不就是自投罗网了吗?燕姑娘,咱们还得好好思量一番,再做打算。”

顾玉棠心里当然想快些把大夫请进府来,早点给冯老安人治病,但如今连顾府都出不去,怎么去请大夫

燕也看见了顾玉棠面上的忧色,但为着冯老安人的体着想,她还是大着胆子和顾玉棠说道。

“三姑娘,要不要我们差人过去和齐夫人说一声,老夫人毕竟是冯程少爷的亲姑母,奴婢相信冯程少爷不会受了齐夫人挑拨几句,就对老夫人下狠手的。”

听着燕这样说,顾玉棠没想到,事到如今了,燕竟然还这么天真

还想着去见齐氏和冯程

若是冯程和齐氏真的不会对冯老安人下狠手,那么就不会差人到堂屋,去和林氏说了那些话。

顾玉棠为了敲醒燕,就道:“燕姑娘,你在冯祖母边也伺候多年了,怎么事到如今了,你还什么也看不出来

若是冯程和齐氏心中真的装着冯祖母,就不会派人到堂屋,告诫我祖母,叫我祖母不要收留冯祖母。齐氏和冯程已经对冯祖母下狠手了,你就不要去指望着她们二人能回心转意了。”

“三姑娘,既然齐氏和冯程少爷打算对老夫人下狠手,那老夫人在东厢房这里,岂不是很危险咱们还是要快些把老夫人送出去的,这样才能护了老夫人周全。”燕说着,坐在了软榻旁,轻声唤着躺在榻上的冯老安人。

可燕一连唤了几声,冯老安人并没有醒来,反而越睡越死了。

“三姑娘,老夫人一直不醒来,咱们该怎么办呀”

此刻的燕,已经急得想锅上的蚂蚁一样了,脸色已经从微红转变成了大红,心中的焦急写满了整张脸。

顾玉棠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就回道。

“燕姑娘,你莫慌,莫要自乱了阵脚。咱们先去西厢房,姜家公子原来住西厢房的时候,曾经在屋里备下了很多东西,我们过去那边看看,看看姜家公子有没有留下什么药材,能给冯祖母用的药。”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燕把窗户轻轻推开了一个缝隙,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对面的西厢房,只见西厢房屋门紧锁,看样子是没人在里头。

那些个歹人也不可能埋伏在西厢房里头。

“三姑娘,老夫人如今睡着不醒,若是我们想要去西厢房,还得把老夫人弄醒才是。”

“若是老夫人一直不醒,就算我们把老夫人挪到了西厢房,老夫人喝不进去药,也是不行的。”燕望着前的顾玉棠,顾虑地说了句。

其实燕顾虑得对,为今之计,还是先把冯老安人弄醒再说。

若冯老安人迟迟不醒,就算她们把冯老夫人挪到了西厢房,也是白费力气。

但要怎么让冯老安人彻底清醒过来,这还是一个大问题。

顾玉棠在脑中转了几转,终于想定了主意,就对着边的燕嘱咐道。

“燕,你去小厨房里头把老夫人原先喊你送过来的那筐橘子拿一个过来,那筐橘子还没有熟透,很是酸涩。若是把橘子挤成汁,喂着冯祖母喝点,想必冯祖母受了刺激,是会醒过来的。”

燕得了顾玉棠的吩咐,就去小厨房,把她前几亲自送过来的橘子拿了几个过来。

橘子还很青,还没有完全熟透,所以它的汁水是最酸的,一直躺在榻上的冯老夫人受了酸橘子的刺激,说不定马上就清醒过来了。

顾玉棠这个法子虽说有点走了偏门,但只要能让冯老安人彻底醒过来,那就是好办法。

果然,如顾玉棠所猜测的一样,待冯老安人吃下那酸涩的橘子汁后,果真清醒过来。

第四百零七章 相见(二)

西厢房的密室里头,姜知明和石头,还有受了伤的阿华,此刻就躲在密室里头。

密室在姜知明睡的榻下面,自从府里进了那些杀人如麻的山匪后,姜知明就带着石头,还有半路上遇见,受了伤的阿华躲到了这迷失里头。

西厢房的正门已经被锁锁住了,他们是从侧门进来的。

此刻的阿华,正满脸煞白,浑血迹地躺在石头的怀里,奄奄一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石头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阿华,眼睛已经抑制不住泪水,一下子喷涌出来,打湿了阿华惨白的脸庞。

“石头,你哭什么呀我如今还没有死的,你酒哭成这副模样,若是我真的死了,你岂不是要哭死了”阿华说着话,抬手抹了抹石头眼角的泪珠。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哭!再哭的话,这辈子我就不嫁给你了。”

听着阿华这样说,石头渐渐止住了自己的哭声,但是他实在忍不住,还是在一阵阵小声地呜咽着。

看着石头抱着阿华,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姜知明心中想要劝他几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想劝才好。

“石头,阿华不过是受了点轻伤,我已经给她敷上了金创散,想来不会有多少事的。只是这个密室里,终究不适宜阿华养伤,若是想要让阿华彻底好起来,咱们还得上去,请了大夫回来,好好给阿华瞧瞧。”

石头也知道自家公子说的有理,但如今府里已经闯入了那么多杀人如麻的匪徒,难不成要让他们回到地面上,去送死不成

“公子,您的话虽说有理,但是如今府里涌入了那么多匪徒,难不成公子要我们上去,去和那些人拼命送死吗?”石头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阿华,头一次质疑了姜知明。

姜知明见石头这样说,就知道如今他,已经被怀中紧紧抱着的阿华给冲昏了头脑,若是不让阿华尽早上去,继续待在这暗无天的密室里面,对于阿华的伤势恢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

不仅如此,说不定这密室中潮湿的空气,还会加重了阿华的伤势。

“石头,我什么时候说过咱们上去后,是去和别人拼命送死的如今阿华的伤势俞加严重,若是再不及时医治,只怕这伤后会拖成纨疾。到时候只怕你有心医治,都药石无医了。”

姜知明怕石头分不清事的轻重缓急,又提醒了他句。

看着怀中又再次陷入昏迷之中的阿华,石头咬了咬牙,只能答应了姜知明方才的请求,先带着阿华上到地面,用西厢房里头摆着的那些个药,再给阿华的伤口重新包扎。

从姜知明睡觉的榻又回到了西厢房,石头把阿华放在一旁的软榻上,就开始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只是找了一圈的柜子,石头也并未发现姜知明口中所说的那些个可以医治阿华伤口的药。

难不成是自家公子有意诓骗与他,特地和自己说了这上面有可以医治阿华的药,把自己骗上来的。

正当石头怀疑姜知明的时候,姜知明也不再隐瞒石头,实话实说道。

“石头,这间屋里的确没有你想要的药,咱们既然上来了,就可以把阿华带出府去,给大夫好好瞧瞧!阿华如今的伤势,可不是用什么药,就能好的”

石头没想到,自家公子竟然骗了他,他竟然还相信了自家公子的话,把阿华从密室带到了这地面上来。

“公子,如今府里埋伏了那么多匪徒,哪里是我们想要出去,就能够出得去的

公子,咱们出了密室,若是遭别人看见了我们在屋里,只怕我们连躲都躲不掉。”

姜知明听着石头这样说,并不在意,而是继续着他方才的想法。

“与其继续躲躲藏藏,还不如带上武器闯出去,我就不相信了,我一个侯府世子,还闯不出这小小的顾府了。石头,为着阿华,你和我一起闯出去吧!”

姜知明说着,就要把石头从阿华边拉走,可石头死死地拉着阿华,任凭姜知明如何拽,都拽不动眼前的石头。

“石头,你现在到底是如何想的你若是为了阿华,不愿陪着我闯出去的话,我也不怪你,但从今以后,你就好好地留在朋普,陪着阿华吧!再也不要同我一起回侯府了。”

尽管姜知明说了一通,但石头就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阿华。

良久之后,才听到石头回道:“公子,不是石头不愿意陪着你一起闯出去,只是石头如今心里有人了,石头在做每一件事之前,首先要为这个人考虑,但请公子原谅石头!”

既然石头都这么说了,姜知明也不好得继续再强求石头做什么,只是看来他一眼,就道。

“罢了罢了,既然如今你有了阿华,我也不强求你做什么了,只是有一点,往后你莫要为了今时今的举动后悔就成。不过就算你后悔,这世上也是没用后悔药的!”

姜知明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石头也听见了屋外的敲门声,放下了怀中的阿华,拎起了姜知明方才递给他的一把佩刀,就要随着姜知明靠近那屋门。

站在屋门前的顾玉棠似乎也察觉到了屋中有人,没有继续站在屋门前,而是后退了几步,轻声喊了一句。

“屋子里到底是什么人若是府里伺候的丫鬟仆妇,还请放我们进去!”

顾玉棠看着屋里的人影,他们之所以迟迟未有所动,就能肯定绝对不是潜入府里的歹人,而是府里的人。

说不准就是哪个院里伺候的丫鬟仆妇,瞧着西厢房这边没有歹人过来,就躲了进去,等待官府来救。

屋里的姜知明一听到外头是顾玉棠的声音,马上命石头放下了手中的刀,拿了钥匙把里头反锁的那把锁给打开了。

刚开门,姜知明就看见了顾玉棠就站在屋外,姜知明看见顾玉棠那一瞬间,一下子就抱了上去。

把顾玉棠抱进了屋里,一边走着一边还埋怨道:“顾玉棠,你这个傻丫头!你到底跑哪里去了可让我好找呀!”

第四百零八章 相见(三)

顾玉棠看见屋里的姜知明,也是一脸的惊讶和疑惑,她原先以为姜知明得到了风声,已经出府避难去了,没成想,姜知明竟还在这西厢房里头。

“姜知明,你这个臭小子,你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可叫我好找呀!我原先以为你已经出府了,你还留在府里做什么?”

顾玉棠被姜知明紧紧地搂着,顾玉棠想要挣扎,挣扎了几下。可姜知明把她锢得死死地,任凭顾玉棠再如何挣扎,姜知明都没将她松开。

“棠儿,你这个傻丫头!若是我真的出府避难去了,你怎么办我怎么舍得把你就这样留在府里,让旁人欺负你”姜知明说着,抬眸细细看了顾玉棠一眼。

见顾玉棠的眼睛红红地,还有哭过的泪痕,姜知明就知道,顾玉棠定是躲在无人处,偷偷哭过一番了。

以顾玉棠这样要强的子,哪里肯当着别人的面哭泣肯定是躲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偷偷抹了几把眼泪。

他的顾玉棠,外表上看着是一个要强聪明的人,但实际上,却也是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

顾玉棠见姜知明一直盯着自己望来望去,就知道他看出自己哭过了,连忙挣脱了姜知明,卷起自己的衣袖,擦了擦眼角即将溢出来的泪珠。

随后转过去,看着后的姜知明,就说了她心中想要对他说的话。

“姜知明,你的侯府的世子爷,后是要承袭侯爷爵位的人,若是就这样折在了这里,只怕你母亲知道了,定不会与我们顾家善罢甘休的。”

“所以我还是想请你,好好保护好自己!莫要让旁人伤了你,你也莫要伤了旁人。”

顾玉棠说着说着,看了一眼面前同样望着她自己的姜知明,就越发说不出声来了。

姜知明知道,顾玉棠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想要他好好保护自己,如今府里涌进了那么多杀人不眨眼的匪徒,随时随地可能会丢了命,所以他希望姜知明能不要冲动,好好保护自己。

顾玉棠还想要说话,突然躺在软榻上的阿华,看见了顾玉棠,低低喊了一句。

“姑娘!”

阿华的声音喊得极小,但如今屋里没人说话,她也听见了阿华的声音。

顺着声音找了过去,顾玉棠发现躺在了榻上,满脸苍白,了无血色的阿华,阿华的腹部包着纱布,还有血丝不断往外头渗,血水已经染红了那条原本洁白的纱布。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受伤的”顾玉棠看着阿华这副奄奄一息的模样,眼中已经盈满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全部喷涌了出来。顾玉棠坐在阿华边,一只手紧紧握着阿华伸出手打算抓住顾玉棠的手,阿华的手很是冰冷,几乎让顾玉棠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躺在榻上的阿华看着顾玉棠坐在她的边,她想要说话,可使尽了力气,却发现她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眸光移到了一旁同样看着阿华的石头上,阿华想要石头代她和顾玉棠说明了她如今的况。

看着阿华苍白的小脸,双手无力地和顾玉棠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石头忍下了心中的难受,还是把阿华的况告诉了榻旁的顾玉棠。

“三姑娘,阿华姑娘当初得了您的吩咐,准备去堂屋给林老夫人报信,可当阿华姑娘走到抄手游走廊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些个歹人杀了大厨房伺候的管事,阿华姑娘被吓得喊出了声来。”

“那些歹人瞧见了阿华姑娘,就过来杀阿华姑娘。阿华姑娘中了几刀,奄奄一息的时候,被公子瞧见了,公子就把阿华姑娘从长廊带了回来。”

石头虽是正对着顾玉棠说话,但把头时不时偏向了一旁的顾玉棠。

听着石头把话说完,顾玉棠转过头看着躺在榻上,但是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的阿华。

“阿华,是我对不起你!我早知道府里涌进了那么多杀人不眨眼的匪徒,我还偏偏把你派了出去,害得你遇到了那些个匪徒,被伤至重伤。”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你派出去给祖母报信呀!”

阿华伤成如今这副模样,和顾玉棠把她派出去给林氏报信,有莫大的关系。

若是顾玉棠没有把阿华派出去给林氏报信,说不定如今阿华还好好地,也不会伤到如今这样奄奄一息的模样。

看着顾玉棠坐在榻前,一阵又一阵的自责,躺在榻上的阿华,终于还是忍不住,使了浑上下所有的力气,就对着旁的顾玉棠回道。

“姑娘,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是阿华的错。是阿华不争气,没有把姑娘的吩咐带到老夫人边,还被别人伤成这副模样。还请姑娘原谅奴婢未能完成您吩咐下来的事。”

阿华说着,就要挣扎着起给顾玉棠赔罪,但却被顾玉棠死死地拉着,就是没让阿华从榻上起来。

“阿华,你这又是做什么呀我没怪你!我怪我自己,若是我没有吩咐你出去给祖母报信,说不定你就不会被那些个匪徒伤成如今这副模样。应该是我向你赔礼道歉才是!”

顾玉棠话音刚落,还没等躺在榻上的阿华反应过来,她就跪倒在地,给阿华行了一个大礼。

“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呀奴婢不过是伺候您的一个丫鬟,哪里受的起姑娘您这样大的礼呀”

阿华看着顾玉棠伏跪在地上,拉着榻两旁的扶手,就要坐起来。

可无论她怎么挣扎,上总是使不上劲,只能继续躺在榻上。

一旁的石头瞧着阿华躺在榻上不断挣扎,想要劝阻她几句,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劝阻,阿华都听不进去,想要亲自下榻,把顾玉棠从地上扶起来。

“阿华,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自己都伤成这副模样,能不能好全还说不一定的,着急着起来做什么三姑娘自己有手有脚,她自己能起来的。”见阿华听不进去,石头只能冷冷地训斥了阿华几句。

可是阿华却没有把他的劝阻之话听进心里,而是淡淡地回了句。

“石头小哥,你不明白的。我自小就是个孤儿,是大太太把我买回去,给我吃的,给我喝的。”

“大太太曾经吩咐过我,让我好生照顾姑娘,就算付出了自己的命,也要我好生照顾姑娘。如今姑娘向我行这么大的礼,若是我不把姑娘亲自扶起了,我就愧对了大太太对我的嘱托。”

阿华的这些话,也听到了顾玉棠的耳中,还没有等阿华挣扎着下榻,顾玉棠就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

第四百零九章 相见(四)

顾玉棠也知道,阿华是母亲自幼就指来她边伺候的丫鬟,伴着顾玉棠长大,如今已经十多年了。

阿华虽算不上最聪明的丫鬟,但阿华对顾玉棠,却是最忠心的。

杨氏当初之所以把顾玉棠交到阿华手上,由阿华伺候,也是这个缘由。

“阿华,如今是非常时期,你又受了伤,就不要在乎这些个繁文缛节了。你的命,比什么都要紧!”

顾玉棠说着,带了几分笑意,坐到阿华的边,依旧紧紧拉着她的手,试图用自己手的温度温暖阿华冰冷的手。

这个时候,姜知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瓶金疮药出来,递给了坐在阿华边的顾玉棠。

“棠儿,这是我离家前,母亲特地塞在我行李之中的金疮药,是宫里头赐下来的,侯府就这么一瓶,你还是给阿华用吧!”

接过了姜知明递过来的金疮药,顾玉棠细细看了一眼那个金疮药,见瓶口的封口还在,显然还没有起封过。

看着那瓶还没有动过的金疮药,顾玉棠质疑地问了一句姜知明。

“姜知明,既然你有这上好的金疮药,为何不早早拿出来阿华都伤成什么样子了,你现在才拿出来这金疮药,到底有什么作用”

听着顾玉棠质问他几句,姜知明转过,并未搭理她,而是一字一句地回道。

“顾玉棠,你可知道,侯府就这么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若是个旁人用了,用了就没了,若是你受伤了,那怎么办?难不成等死吗?”

听着姜知明这样说,顾玉棠心中更是来气,直截了当地回了姜知明。

“姜知明,我的命是命,阿华的命就不是命了若是你早早地将这金疮药拿出来,说不定阿华如今的伤势,也不会越拖越重。”

看着姜知明脸上仍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顾玉棠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没顾和姜知明的分,出口就道。

“姜知明,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要害死人的呀!若是阿华因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是绝不会与你善罢甘休的!”

听顾玉棠的口气,不会与他善罢甘休。姜知明听着她这样说,心中的怒火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言辞狠厉地回了顾玉棠。

“棠儿,如今咱们就这一瓶金疮药了,若是全给了阿华用,到时候你受伤流血的时候,没了止血的金疮药,你该怎么办难不成让我活生生看着你流血而亡吗?”

其实顾玉棠也知道,姜知明之所以要把那瓶金疮药藏起来,也是为着她好。

如今府里还潜藏着那么多的匪徒,万一那些个匪徒真的杀了进来,伤了自己的话,姜知明藏着的那瓶金疮药,也能配得上用场了。

方才姜知明之所以肯把那瓶金疮药拿出来,是瞧着自己太过重视阿华,不忍见自己继续伤心下去,姜知明才肯把那瓶金疮药拿出来的。

“姜知明,我知道你心底里是为着我好的,但是如今有人既然命危在旦夕,你就应该尽早把那瓶金疮药给拿出来。”

“若是因为你耽搁了片刻,那个人就因此死了呢?姜知明,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顾玉棠说话的时候,目光冷淡地看着自己对面的姜知明。

姜知明没想到,顾玉棠竟然为了一个阿华,就这样指责他!

方才她话里的意思不是在说,若是自己再迟办会,把金疮药拿出来,说不定阿华都已经死了。若是阿华死了,她一定不会同他善罢甘休的。

既然不会同他善罢甘休,那么他,也不会和顾玉棠善罢甘休的。

“棠儿,在你心底里,我到底还是比不上阿华吗?我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还比不上一个在你边伺候了多年的丫鬟吗?”

姜知明说着,眼眶中已经有泪水在打转了。他希望顾玉棠说比得上,在顾玉棠的心底里,没有一个人能够比得上他的位置。

很可惜,顾玉棠并没有按照他心里的想法,回了他方才的问题。

“姜知明,在我的心底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阿华!阿华陪伴了我这么多年,敢问姜家公子,您陪了我多久做事的时候,可曾会考虑我的感受”

顾玉棠看见了姜知明眼中的泪水,知道姜知明心底里很是在意她,但她还是这样回了姜知明。

“顾玉棠,你说的可是真的在你的眼里,我连一个丫鬟,都比不上吗?”

还没等姜知明把话说完,他眼中已经打转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全部喷涌了出来。

看着自家公子一瞬间哭成个泪人,石头赶忙上去,扶住了摇摇坠的姜知明,低声劝道。

“公子,顾家姑娘说的不过都是些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可已经哭成了个泪人的姜知明,哪里还听得进去石头的劝告推开了边拉着他的石头,踉跄地走了几步,到了顾玉棠的边。拉起顾玉棠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脸上,带着哭腔问道。

“棠儿,你老老实实和我说,你方才和我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是不是”

顾玉棠的手被姜知明死死地拉着,放在了他的脸。

她能感受到,姜知明的泪水,就像决口的大堤一样,不断地从眼睛里头涌了出来,流到了她的手上,最后经过她的手,流到了地上。

顾玉棠咬了咬丫,狠下心来,还是道。

“姜知明,在我的心里,阿华都比你重要!虽说你心里装着我,你喜欢我,但是你的喜欢,让我承受不起!”

话罢,顾玉棠就挣脱了姜知明的束缚,把手从姜知明的脸上,给抽离出来。

顾玉棠的手刚刚从姜知明脸上抽离,姜知明伸出手,想要紧紧拉着顾玉棠,可是还没等他的手够到,人就已经昏倒过去。

随后只见阿罗赶忙上前,把顾玉棠搀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了起来。

“姑娘,您这又是何必呢?您明明知道公子对你一厢愿,你自己也中意公子,何必说出今这番话,既气晕了公子,也惹得您自己不好受呢?”

只见顾玉棠一连叹了几口气,并没有回阿罗的话。

第四百一十章 内奸暴露(一)

阿罗搀着顾玉棠坐到了阿华的边,顾玉棠用方才姜知明给的金疮药,重新给阿华上了药,然后用纱布把阿华的伤口,紧紧地包了起来。

方才顾玉棠拆开阿华伤口的纱布时,发现阿华的伤口很深,已经伤及了内里,若是伤口再深一点,就该看见皮之下的骨头了。

顾玉棠不知道现在给阿华上这些金疮药有没有用,这些金疮药,本该在阿华受伤的时候,就该上到她伤口上的,如今拖了这几个时辰,只怕早已经错过伤口愈合的最佳时间了。

顾玉棠坐在阿华边,紧紧地握着阿华那双略显冰冷的手

“若是我早知道你会伤成这副模样,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去给祖母报信的。”

“阿华,你不可以死,绝对不可以死。母亲把你指来我边伺候我,是要你在我边伺候一辈子的,我没许你离开之前,你绝对不可以先行离开。”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阿华知道姑娘这是在为了自己受伤的事而自责,她想开口安慰姑娘几句,可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还怎么安慰姑娘

一旁的阿罗瞧见阿华一副言又止的模样,知道阿华说有话想要和姑娘说,但阿华如今伤成这样,哪里还能继续说话

阿罗忙从阿华边,拉走了顾玉棠,就劝了几句。

“姑娘,阿华姐姐伤成如今这副模样,也不是您造成的。方才您已经给阿华姐姐用过药了,奴婢相信阿华姐姐用过那些药,一定会好起来的,姑娘。”

阿罗劝了顾玉棠一通,可如今的顾玉棠,哪里还听得听见旁人的劝告,推开了阿罗,又回到了阿华旁,紧紧地拉着阿华那双冰冷的手。

阿罗看着姑娘无视了自己,她也不好得再说什么,只能让姑娘继续待在阿华边。

姜知明晕倒之后,石头就把姜知明搀进了内房的榻上歇着,燕把冯老安人则是搀到了一旁的软榻上,让冯老安人躺在软榻上头歇息。

见冯老安人睡下后,燕来到了顾玉棠的边,打算和顾玉棠商量商量,该怎么把冯老安人送出府救治的事。

“三姑娘,既然咱们平安来到了这西厢房,奴婢有事想要问三姑娘,咱们该什么时候出门”

“老夫人如今的体越发拖不得了,虽说咱们用橘子汁刺激醒了老夫人,但那毕竟只是一时,不是长久之计呀!想要老夫人彻底恢复过来,咱们还得出府去找大夫呀!”

阿罗见顾玉棠和阿华说着话,就站了出来,回了燕。

“燕姑娘,如今阿华姐姐伤成这副模样,我家姑娘也想要快些出府,为阿华姐姐救治呀!”

“可是府里如今还有这么多的歹人,哪里是我们想出去,就能够出的去的呀”

见阿罗替顾玉棠回了话,燕面上不是太高兴,看了一眼后睡在软榻之上的冯老安人,就道。

“若是我们不把老夫人和阿华姑娘送出府,难不成就看着她们在府里等死吗?我家老夫人还可以等上几,可阿华姑娘伤得那样严重,哪里还耽搁得起还请三姑娘早做打算,莫要再一拖再拖了!”

燕说的容易,但如今府里危机四伏,哪里是想出去,就能够出的去的

顾玉棠正要开口说话,只听石头从内屋里头传出来声音。

“三姑娘,小的有法子出去,只是只能去到府里的后花园。”

听石头说有法子可以出去,阿罗赶忙搀着顾玉棠和燕一起入了内屋,石头坐在姜知明边,打来了一盆水,帮姜知明擦拭着脸。

“石头,你方才说有法子带我们出去,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法子看否说出来给我们大家听听”

顾玉棠没看石头边的姜知明,直接就问了石头。

石头顿了顿,看了一眼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姜知明,一字一句地回道。

“顾家姑娘,阿华现在躺的那张榻下,就有一个通往顾府花园的密道。这条密道是原先公子在的时候,喊了几个小厮进来挖的。”

“原先公子说,是要挖出府的,可挖到后院花园的时候,却被花岗石给挡住了。公子也没有继续挖下去,就把密道的出口,弄到了后院的花园。”

“若是顾家姑娘想要带着阿华和冯老夫人出去,就只能走了密道。花园那边有一个通往外面的狗洞,那个狗洞很是隐蔽,旁人轻易发现不了。只是要委屈了冯老夫人,和阿华一起钻狗洞出去。”

一听石头说,出去要钻狗洞,燕当场就坐不住了。

“三姑娘,老夫人是贵体,怎么能去钻狗洞呢?这样只怕不妥,还请三姑娘和石头小哥在说说,看看还有没有旁的出府的路”

事到如今了,府里都涌进那么多杀人如麻的歹人了,燕还在介意,钻狗洞会折辱了她的份。

“燕姑娘,是冯祖母的体要紧,还是冯祖母的体面要紧不过是钻个狗洞,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请燕姑娘为着冯祖母的体着想!”

顾玉棠都这样说了,就算燕还想要说什么,也找不出旁的话来了。

可是顾玉棠没想到,燕是一个看重面子的人,她又怎么能说得过燕呢

“三姑娘,您的这个话错了,奴婢得纠正您。让老夫人钻狗洞,若是事后,这件事传了出去,旁人知道了老夫人为了逃命,竟钻了狗洞,这件事是要被旁人笑掉大牙的!”

“到时候,不仅老夫人被人嘲笑,就连我们顾家,面上也跟着一起没光!”燕恶狠狠地瞪着顾玉棠,似乎是需要和顾玉棠说清楚这个道理。

可眼前连命都顾不上了,顾玉棠哪里还有闲工夫,听着燕在这里胡扯。

顾玉棠不理她,只是道:“燕姑娘,若是因为你的死要面子,就耽误了冯祖母的诊治时间,冯祖母的病或因此加重,不知燕姑娘,可当得当不得这个责任”

“若是燕姑娘肯揽下这个责任,我自是不会让冯祖母去做出钻狗洞这件事的,自是会护送着冯祖母安然离府诊治。”

第四百一十一章 内奸暴露(二)

被顾玉棠这么一说,燕当场语塞,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她哪里敢揽下这个责任

若是为此耽误了老夫人的最佳诊治时间,最后害得老夫人病加重,那可是要受罚的。

燕想要和顾玉棠说几句,但一瞧见顾玉棠那副模样,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但想来想去,最后她还是道。

“三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能老夫人为着命,就去钻了狗洞这件事传出府!若是这件事传出府,到时候负责的就不止奴婢一个人了,还有三姑娘您。”

顾玉棠把燕拉到了屏风后面,让阿罗守在屏风外面,自己则是叮嘱了燕几句。

“燕,冯祖母钻狗洞出府这件事,只有咱们屋里的这几个人知道。若是事后传了出去,不是我们传出去的,就是你燕姑娘传出去的。到时候在冯祖母面前,我怕你也是百口莫辩呀!”

说着,顾玉棠轻轻拍了拍燕的肩头,把燕吓得一激灵。

“三姑娘,您方才是在威胁奴婢呀!这件事是只有屋里的这几个人知道,但传了出去,三姑娘又怎么知道这件事就是我说出去的不是三姑娘说出去的”

“燕姑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冯老夫人于我们姑娘而言,是我家姑娘的祖母,我家姑娘怎么会在背后嚼长辈们的舌根。只是奴婢瞧着燕姑娘,有段子,往瑞月院跑得有些勤了。”

“不知燕姑娘是去做什么呀趁着四下里无人,可否与我们几个说说”燕进了屏风,就对着一副咄咄bi)人模样的燕说道。

顾玉棠出来屏风,向着阿罗使了几个眼神,让阿罗好好招待屏风里头的燕。

燕看着自己面前的阿罗,她怎么知道自己往瑞月院跑过难不成她跟踪过自己

正当燕在心里一阵狐疑的时候,只听见阿罗冷笑了几声,又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燕姑娘,你方才铁定是在怀疑,奴婢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吧奴婢告诉燕姑娘,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燕姑娘做事,还是自己掂量着吧!”

阿罗越说,燕就越发地怀疑,阿罗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给瑞月院递消息的

这件事老夫人可知道了阿罗在心里想了半天,始终是没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马上就回绝了阿罗。

“阿罗,你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往瑞月院跑得勤了,你不过是瞧着老夫人在场,就想要在老夫人面前污蔑我!阿罗姑娘,你好歹毒的心!”

燕这番话一出,阿罗顿时就无语了。

她不过是想好心好意提醒一下燕,没成想,竟然叫燕反咬了她一口

这个燕,恐怕才是心肠最为歹毒的一个人。明明知道冯老夫人的子拖不得了,非说什么钻狗洞会丢了冯老夫人的脸面,这都什么时候了,脸面难不成比命还要重要

阿罗这么一想,再加上她方才说燕和瑞月院有着说不清的联系,顿时就把这两者,给联想在了一起。

“燕姑娘,难不成是你被红姨娘给收买了特地带着冯老夫人来东厢房,想要连着我们家姑娘一起给处理了”阿罗说着,死死地挡在了门口,没给燕出去。

阿罗这些话刚刚出口,燕面上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阿罗姑娘,你又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时候,我变成和瑞月院的红姨娘勾搭在一起了若是你再污蔑我的名声,我此刻就喊了三姑娘进来,把你赶了出去!”燕急急地说道,指着阿罗就准备臭骂道。

“是什么人有那么大的本事,想要逐了我的丫鬟出去”其实方才顾玉棠并没有真正地离开,而是躲到了屏风外头,等着燕本暴露,然后她再进去,把燕给收拾了。

听见了顾玉棠的声音,燕的脸色,马上就变得和善起来,凑近了阿罗几步,一只手紧紧拉着阿罗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拍了拍阿罗的另外一只手。

“哪里有那么大胆子的人,敢把阿罗姑娘给赶出去。阿罗姑娘在三姑娘边伺候,可是三姑娘边的红人呀!”

燕的手,搭着阿罗的手,把阿罗的手,激得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燕,还真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说不定

已经被瑞月院的红姨娘给收买了

不然冯老夫人原先要去的是堂屋,去找老夫人,怎么会顺着夹道,就来了东厢房,找自己姑娘呢?

先前一直商量着旁的事,阿罗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听着方才燕那番言语,阿罗就越发坚信了,燕和瑞月院,一直是通着气的。

阿罗想着,就把这些事悄悄告诉了顾玉棠,打算让姑娘去处置燕。

“姑娘,奴婢怀疑燕和瑞月院那边有勾搭,还请姑娘去试试她,奴婢实在是拿她没辙了。”

又进了屏风里,燕对着顾玉棠笑了笑,轻声细语道。

“三姑娘又进来做什么了难不成三姑娘也有问题,想要问奴婢”

“燕姑娘,见到我,你就不要同我打哈哈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还有就是,把你心中那些个什么歹毒的想法,暂且收一收。如今这屋里可没有你的人,我想要处置你,不过是片刻的事。”

顾玉棠说话时,已经细细打量了燕,看她眼神有异,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并没有说出来。

只是她到底隐瞒着自己什么事,她没说,顾玉棠也不知道。

不过她还是想问问清楚,燕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瑞月院那边的。

“燕姑娘,我知道你是冯祖母边贴伺候的丫鬟。原先冯祖母边伺候的,可是紫娟,但你想想,那紫娟是什么下场若是冯祖母发现你共侍二主,又会怎么处置你”

顾玉棠想借紫娟,吓燕一吓,让她把事的真相给说出来。但是她想多了,燕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对付得了的

“三姑娘不必借紫娟姐姐来吓我,我在老夫人边伺候,可是比紫娟姐姐还要长些。虽说她比我年长,但是她太没用了,老夫人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内奸暴露(三)

“燕姑娘,你说紫娟是不中用的人,那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若是你是个中用的,此刻已经把冯祖母护送出府了,怎么还会让冯祖母继续待在这西厢房里呢?”

燕既说了紫娟是无用之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顾玉棠就是看不惯这样贬低了自己,却抬高了了旁人的人。再说原先她也受过紫娟的恩惠,如今她理应为紫娟说上几句话才是。

听方才阿罗的话语中,眼前这燕,必定和瑞月院那边通了消息,否则燕当初不是把冯祖母送到东厢,而是该送去堂屋的。

堂屋那边有祖母从澄江带下来的护院,且祖母是长房的老太太,就算齐氏和冯程再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出来,也要顾忌着点长房的,所以她们不会轻易对祖母下手的。

燕听顾玉棠这样维护紫娟,当即既气得发起颤来。

“三姑娘,那紫娟到底是给了你什么恩惠,为何你要这样向着她说话”

“方才三姑娘话里的意思,奴婢已经明了,三姑娘说奴婢和瑞月院那边通了气,敢问三姑娘,您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还有三姑娘,敢问你的证据在哪”

燕竟然向她要证据

若是顾玉棠有证据,早就把这个证据递到了冯祖母的面前了,哪里还轮到一个小小的燕,在她边幺三喝四的

“燕姑娘,你明明知道我没有证据证明你和瑞月院那边有联系,方才你又让我拿出证据出来,你这不是存心要和我过不去吗”

“若是我有了证据,早就把你的这些所谓的证据,交到了冯祖母面前,让冯祖母处置了你。”

顾玉棠冷冷地看着对面同样在望着她的燕,冷冷地回道。

这边的阿罗又进了屏风里头,瞪了燕一眼,就把顾玉棠从屏风里头拉了出来。

“燕姑娘,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个清楚,别以为我家姑娘好欺负!我家姑娘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奴婢,能欺负的”

把顾玉棠又带回了屋里,阿罗搀着顾玉棠就坐在了阿华的榻前。

“姑娘,冯老夫人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中,唯有燕是最机警的,冯老夫人也信任她,她就是整个后罩房的管事。”

“姑娘别同她一般见识,平白丢了姑娘自己个的份。”阿罗这样对着顾玉棠说了一通,顾玉棠方才愤愤不平的心,这才和缓些下来。

“我就是见不得那样的人,还留在冯祖母边伺候。我明明知道她和瑞月院那边通了气,可我却是拿她没辙,真是愧对冯祖母对我的一番关了。”

顾玉棠话音刚落,就重重地叹了几息。

软榻上头躺着的阿华似乎是听到了顾玉棠的叹气声,紧紧握住了顾玉棠的手,打算相劝几句。

“姑娘,莫要为了一个小人,平白丢了自己的一番好心。虽说咱们如今拿不出燕和瑞月院之间有着瓜葛的证据,但只要细细查问下来,总还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阿华姐姐的意思是,让我们再去查问一遍那燕”阿罗一时没弄明白阿华的意思,就又问了一遍。

可阿华现在哪里还有力气回了阿罗的话,和顾玉棠交换了眼神之后,就由顾玉棠来回了阿罗的话。

“阿罗,阿华的意思是,让我们下去细查一番。”

“但如今这个时候,不是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冯祖母和阿华都病成了这副模样,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把冯祖母和阿华送出府去。”

顾玉棠说话的时候,阿华朝着顾玉棠看了过来,显然是认同了顾玉棠方才所说的那番话。

凝神思索过一番后,顾玉棠就让阿罗把石头从内屋请了出来,对于阿华榻下面这个密道,她还有些事想要单独问问石头。

这个密道,到底有多少人知道

若是齐氏和冯程知道了这个密道,早早就在后院的花园那边守着,来了一个瓮中捉鳖,那么就等于把自己洗干净,给别人送过去,任人鱼了。

“石头,阿华榻下面这个密道,在府里,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回事”

“三姑娘,这个密道,是当初公子喊了外头的泥瓦匠进来挖的,府里知道这个密道的人很少,除了我和公子之外,还有几个外院伺候的管事,知道有这回事。”

“但他们也从没来瞧过,至于这个密道最终是通向何处,他们也不晓得。”石头没敢做一丝一毫地欺瞒,把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了面前的顾玉棠。

据石头的话,顾玉棠可以得出,知道西厢房这个密道的人,的确很少。

但也不是没有,虽说外院伺候的那些个管事,并没有过来西厢房,亲眼看过,但却是知道有这回事的。

如今顾玉棠只期盼,齐氏和冯程没有抓到了外院伺候的管事,不然她们想要借密道逃出顾府这件事,可是要泡汤了。

看见了顾玉棠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石头又接着道。

“三姑娘只管放心,石头能和三姑娘保证,知道这个密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人。”

还有就是,他们也没过来看过这个密道,纵然是知道了,也不知这个密道通向何处,若是三姑娘实在不放心,那就由我亲自带着路,送三姑娘出去吧!”

既然石头说要亲自送着她们出去,顾玉棠就放心了。

有石头给她们带路,她们一定能去到后院的花园的,然后只要钻过后院花园那边的狗洞,就能顺利离开二房了。

看了一眼仍旧躺在榻上,不省人事的姜知明,顾玉棠心中去了担忧的神色,若是在石头给她们几个人带路的时候,有歹人闯进了西厢房,伤了姜知明可怎么办?

顾玉棠实在是不放心把姜知明就这样留在屋里,她还是要带着姜知明走。

“石头,从咱们这里到后院的花园,走密道需要多长时间”

被顾玉棠这么一说,石头也记不得从西厢房到后院的花园,需要多长时间了。

石头想了片刻,还是没能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三姑娘,小的也记不住了,总的不超过半个时辰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内奸暴露(四)

不超过半个时辰,那就是在半个时辰之内。

若是换做平,顾玉棠从东厢房到后院的花园,总共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如今走了地下的密道,竟然多了这么多时间,这地下的密道,到底是有多么曲折,竟要叫人走上半个时辰

顾玉棠还是放心不下,又问了石头一句。

“石头,你可能担保,把屋里的这几个人,平安带出府去”

顾玉棠这么一问,石头当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连自己平安出府都无法保证,怎么去保证把旁人平安带出府

“姑娘,请恕小的无用,小的没法子把姑娘平安带出府去,但小的能保证一点,若是路上遇到了歹人,小的一定会护送着姑娘和阿华姑娘,老夫人平安离开时。”

虽说石头没法保证平安把顾玉棠一行人平安送出府,但他既然保证了,路上遇到歹人的时候,会护送在顾玉棠的边。

有了石头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保证,顾玉棠终于放下心来。

如今这个府里涌进了那么多杀人如麻的匪徒,石头可能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竟然想着保护了顾玉棠了,护送着顾玉棠平安出府,顾玉棠心中还是对石头滋生了几分感激之。

这边的软榻上,冯老安人已经醒了,见边伺候的,只有燕一个人,不见其他人,就问道。

“燕,屋里伺候的其他丫鬟去哪里了怎么就你一个人”

燕见冯老安人清醒过来,还呼唤了她的名字,忙扶起了冯老安人,在软榻上头坐定,就回道。

“老夫人,咱们如今是在西厢房里头,没在后罩房里头。齐夫人和冯程少爷打算拿了您,去威胁老爷和红姨娘,奴婢原来想带着您老去投奔林老夫人的,可齐氏已经喊人丫鬟去堂屋那边打了招呼,林老夫人不敢收留您,奴婢就带着您来投奔了三姑娘了。”

冯老安人细细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觉得此地不像顾玉棠的东厢房,倒像是姜知明的西厢房。

“燕,莫不是你在诓骗我老婆子,这哪里是棠姐儿的东厢房,分明是知明哥儿的西厢房。你把我带来西厢房做什么”

听着冯老安人这样说,燕只好再次解释道。

“老夫人,东厢房那边没有药材,西厢房这边有药材,奴婢担心您老的体,担心您再也醒不过来了,就擅自做主,把您老从东厢房,挪到这西厢房。”

燕此话刚刚脱口,就听见冯老安人回道。

“咱们还是回东厢房去,东厢房院子宽阔,又有老太爷留下来的密室,里面有老太爷留下来的药材,到时候咱们躲进老太爷的密室里头,外面的歹人找不到咱们,咱们或许还能逃过一劫。”

冯老安人这番话,也听进了顾玉棠的耳中,她头一次听说,东厢房里头竟然还有密室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在东厢房住了那么久,从未发现东厢房有什么密室。

正当她要开口询问冯老安人的时候,冯老安人边的燕,已经代着她,问了冯老安人。

“老夫人,东厢房什么时候有过密室怎么奴婢从来都没听您老说过,也不知道那间密室的所在。那间密室是老太爷当年所建”

冯老安人点了点头,只是回道:“东厢房里头的那间密室,在棠姐儿睡的下,得把给搬开了,才瞧得件下面的密室。”

“那间密室是当年为了躲避虎狼山上下来的山匪,老太爷特地招了城里的泥瓦匠入府,给修建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间密室已经尘封了,也没人问我东厢房里头那间密室,我也没和旁人说过,你们自然是不知道了。”

燕正要说话,却被突然冒到了冯老安人边的顾玉棠给抢先了。

“冯祖母,您方才说东厢房里头有间密室,但这西厢房里头,也有一条密道。”

“是姜家公子喊了府外的泥瓦匠入府,给挖出来的,这条密道最终通向后院的花园,为了您老的体着想,还是请冯祖母委屈一下,就走这条密道吧!”

顾玉棠说话的时候,冯老安人面上,并没有惊讶的表,像是早就知道了这条密道的存在一样。

“棠姐儿,咱们不能走这条密道!这条密道知明哥儿曾经与我说过,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了。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说不定如今小齐和程儿,已经喊了歹人,守在了后院的花园那里,就等着我们过去了。”

冯老安人方才所说的这些话,顾玉棠也做过假设,只是顾玉棠想的不是后院的花园那里,而是后院的狗洞那里。

狗洞好歹也是一条可以出门的路,若是齐氏和冯程不派了歹人守在哪里,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是顾玉棠没有想到的是,用来在东厢房,她经常睡的那间榻之下,竟然还有一个密室,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

顾玉棠还没有搞清楚,弄明白,但是既然有密室,那她们此刻先过去躲起来,也是可以的。

毕竟西厢房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若是被那些个潜入进府的歹人知道了她们这些人躲在西厢房里头,还不马上喊了人过来抓她们

“冯祖母,既然这条密道咱们走不了了,咱们现在是继续待在西厢,还是即刻前往东厢,棠儿拿不定主意,还请冯祖母帮着棠儿,给棠儿拿拿主意。”

顾玉棠这样问了冯老安人,希望冯老安人能帮她拿定主意,到底去哪里,才是最好的去处。

只见冯老安人一连叹了好几口气,随后捧起了已经放在高几上,凉了许久的茶水,茶水还没入口,就回道。

“现如今咱们还是待在西厢房吧!若是咱们此刻就前往东厢,目标太大,这府里又潜藏着那么多的歹人,若是突然窜出来一个两个不要命的,伤到了咱们,可就不好了。”

“小齐和冯程不知道这条密道的尽头,所以咱们可以下去密道,在密道里头躲过这一夜再说。”

冯老安人心中是想要即刻前往东厢,但她们一行人出发的话,目标实在是太大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为难

二房后院的花园里头,齐氏已经带着一对歹人,此刻就守在了花园的狗洞旁,她此刻就等着那些想要从密道里头出来的人,往那个狗洞里头钻呢。

“夫人,西厢房那条密道,真的是通往这花园吗为何夫人不亲自去西厢房捉拿他们,非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呢?”丫鬟手中端着茶水和茶点,正要搁在齐氏旁的高几上。

听着丫鬟这么说,齐氏看了一眼东西厢房所在的位置,随后道。

“若是我们派人去了西厢房的密道里头查人,那密道里头七拐八绕的,只怕我们的人还没有找到顾玉棠和姜知明那两个家伙,就已经被那个密道给绕晕了。”

“与其去西厢房走密道抓他们,还不如就守在这狗洞这里,府里的大门小门几乎都叫人给守死了,除了这里的这个狗洞。”

“夫人说的是,奴婢已经喊人紧紧地盯着堂屋那边了,林老夫人这几都宿在屋里,并没有外出。不单单只有林老夫人没有出门,就连堂屋里头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也不见有出来的。”

丫鬟一边喊人紧紧地盯着那个狗洞,一边又对着旁的齐氏说道。

“林老夫人可是个聪明人,如今府里密布了那么多歹人,纵然她们想要出去,也是出不去的。”

“不过林老夫人终究是顾家长房的老太太,不是二房的人,叫那些个守着堂屋的歹人,切莫做出什么糊涂事来。若是伤到了林老夫人或是林老夫人边伺候的丫鬟仆妇,惹怒了顾家长房,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收场了。”

齐氏也在顾忌着林氏,所以对堂屋,迟迟不曾动手。

齐氏话音刚落,就见冯程带着几个黑脸的汉子,朝着她走了过来。

那几个黑脸的汉子,就是这些个进府歹人的首领,为首的叫王虎,旁边那个满脸横,看起来凶狠异常的叫李虎。

“小人见过齐夫人!小人已经带着几个手极好的兄弟,叫他们守在了屋檐上,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必会跳下屋檐,来护卫着齐夫人的。”

王虎朝着齐氏行了一个大礼,就这样回了齐氏。

齐氏抬头看了看屋檐的上面,果然站了一排人影,显然王虎已经把人安排了上去。

“王虎,府里就拜托给你了,但外头那条翠竹巷,你还是差几个人到外头守着。我担心那条密道,已经被姜知明那个臭小子打通了,到了府外的翠竹巷。”

“夫人,这高门大院的,只怕想要彻底打通出府,只怕也不是件易事。但请夫人放心,小的已经会差人守好的。”王虎说着,就带着边的李虎和几十个大汉,一起退了下去。

待王虎和李虎走远后,齐氏屏退了伺候的丫鬟,把冯程拉到了花园的假山背后,打算和他商量几件事。

“冯程,那个李虎,只怕不是个善茬,是个难以掌控的人物。”

“这几在底下伺候的丫鬟仆妇中,已经传开了,说这个李虎在丫鬟睡的倒座房那边,每天夜里找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睡觉。”

“府里已经有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被他给糟蹋了,有几个宁死不从地,也被他给活活打死了。”

齐氏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周围没有守着的歹人,这才敢把这些话,告诉了冯程。

只可惜冯程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反而苛责起了齐氏。

“小齐,李虎大哥就是那样的人,他不过就是喜欢姑娘,咱们送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给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只要收拢了他,府外守着的那些个山匪,仍旧会听我们的差遣。”

冯程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又继续说道,凑近了齐氏。

“小齐,李虎大哥看上了你边伺候的那个丫鬟,说想要求我来给你说说,把你边伺候的那个丫鬟,送到他边玩两天。两天之后,就把人完完整整地给你送过来!”

见冯程这么说,齐氏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李虎想要彩星,门都没有!彩星陪在我边多年,又是我从齐家带出来的,若是就那样糟蹋在了一个山匪头子的手中,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你我脸上都无光吧”

见齐氏态度冷硬,冯程叹了一口气,只好道。

“小齐,我已经和李虎大哥商量好了,说今晚就帮他把那个彩星,送到了屋里去!你给也好,不给也罢,反正那个彩星,我是要定了。”

“冯程,你混账!彩星陪在我边多年,你让我把她送给一个山匪头子,也是你说得出来这样的话了。除非我死了,否则彩星哪里也不能去!”

想要她边贴伺候的丫鬟,那个李虎,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白做梦!

齐氏瞪了冯程一眼,推开他的手,就要出了假山背后。

“冯程,和那些个匪徒结交,称兄道弟,到底不是长远的事!”

“我的丫鬟已经从瑞月院得到消息了,说红姨娘那厮的边,可是有几个衙门出来的官差守着,这府里顾礼华已经埋伏下了很多衙役。你若是再和那些个匪徒搅在一起,只怕官府来抓人的时候,你也逃不了干系。”

“小齐,你这是在威胁我”

冯程听着齐氏这样说,哪里忍得住,当即就拉紧了齐氏的手,没有松开,冷冷地说道。

齐氏挣脱了几下,可冯程抓得实在是太紧,齐氏没有挣脱开来,索就停止了挣脱,就道。

“冯程,我哪里敢威胁你我不过是好言相劝你几句,既然你听不进去,打算一意孤行,千万别拉上我。”

“我进了衙门,只要有人回去告诉了父亲,以父亲在卫所的势力,那些个衙差,有哪一个是敢动我的”

齐氏话音刚落,瞧着冯程面上愣了一愣,就借着这个机会,挣脱了冯程的束缚,就出了假山。

到了花园的时候,彩星已经带着几个伺候的仆妇,端着厨房刚做好的晚饭,开口就道。

“姑娘,今晚厨房做的都是夫人吃的,夫人是要在这花园吃,还是回后罩房”

想起了冯程方才那番话,齐氏哪里还敢让彩星回去,若是回了后罩房,岂不是顺了那李虎的心意

第四百一十五章 妥协

“就在这花园吃吧!不必大费周章,再搬到那后罩房里头。”

齐氏话落,看了一眼边拜访着饭菜的彩星,伸出手拉了她一下,嘱咐了几句。

“彩星,你留下来!我有事要吩咐你!”

彩星把食盒里头摆着的饭菜,都摆在了花园的那张石桌上,又吩咐跟着过来的丫鬟婆子退了下去,这才回道。

“夫人想要同奴婢说什么事请夫人但说无妨奴婢都听着。”

齐氏看着彩星面上还带着几分淡淡的笑容,不忍心和她说起方才冯程所说的那些事,李虎今夜要彩星做陪。

只是拍了拍彩星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抬起头细细地看了她一眼。

“彩星,你今夜去后罩房一趟!我有要事要吩咐你!”

齐氏不敢明说,因为那样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

只能让彩星去后罩房一趟,到头来是生是死,都是要看彩星的造化了。

彩星似乎是猜出了齐氏想要吩咐她什么,把茶水端到了齐氏边的石几上,就问道。

“夫人可是也听说那件事了,李虎大爷今夜想要我去作陪,陪他两。两之后他再放我回来。”

齐氏没敢说话,点了点头,但瞧见彩星那两只眼睛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她这才接着道。

“彩星,我想要保住你的。可是你也知道,如今我们急需李虎守在府外的那些个匪徒,只能委屈你了,去陪上那个李虎两。若是这两那李虎敢对你动手动脚的,事后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他的。”

堂屋这边,小厨房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准备给林氏端进屋里,丫鬟还没有进林氏屋里的时候,就被梁嬷嬷挡在了屋外。

梁嬷嬷掀开了食盒的盖子查看了一番,见晚饭竟然只有两道菜,一小碗米饭,一道青菜一道百草味,还有一碗沾着几粒稻壳的米饭。

“怎么老夫人的饭菜,就吃这些小厨房没有口粮了吗?”梁嬷嬷把那食盒又递给了过来送饭的丫鬟,质问了她几句。

虽说这些菜实在是太过简陋了,但小厨房已经快揭不开锅来了。

前些子去大厨房领的那些个东西,如今就剩几颗白菜,几颗青菜了。这那碗米饭,都是从仓库里头找出来的陈年老米了。

那个丫鬟叹了一口气,只能把小厨房如今的现状,告诉了梁嬷嬷。

“梁嬷嬷,不是我们克扣了老夫人的饭菜,只是小厨房里头,连道像样的食材都没有。就只有几颗白菜,几颗青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厨娘的厨艺再如何高超,这没有米没有菜,也做不出什么美食来了。”

梁嬷嬷也去过小厨房,自然知道那个丫鬟口中所说非虚,但是要让老夫人吃这样的饭菜充饥,实在是太过简陋了。

“小厨房里头,再找不出一道像样的食材了吗?”梁嬷嬷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但是梁嬷嬷还是忍不住,又问了那个丫鬟几句。

那个丫鬟摇了摇头,就回了梁嬷嬷的话。

“嬷嬷,不是奴婢有意诓骗您老,而是小厨房如今已经快揭不开锅了。”

“丫鬟仆妇们吃的,还是老夫人吃剩下的,所幸前些子冯老安人差人送了几筐橘子过来,姐妹们吃上几个橘子,也能够撑几了。奴婢们可以靠吃橘子充饥,但老夫人份尊贵,哪里能让她吃橘子充饥呢?”

听着那个丫鬟这样说,梁嬷嬷只能叹了几口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把晚饭端进了屋里,林氏正歪靠在软榻上头,大寒陪在林氏的边,给林氏讲着手中的话本。

“老夫人,晚饭到了,还请您老下来用饭。”梁嬷嬷把晚饭摆在了林氏旁的高几上,就要搀着林氏下榻,用晚饭。

但林氏看也不看那个晚饭,而是继续捧着手中的话本,就道。

“还是那些个什么青菜白菜吧这几光是吃那些个什么青菜白菜,都快把我的脸给吃绿了,还吃呀”

林氏这么一说,梁嬷嬷就算想要解释一番,也是没有机会了。但梁嬷嬷顿了顿,还是把方才进屋前,那个小厨房过来送饭小丫鬟的原话,转给了面前的林氏。

“老夫人,小厨房已经揭不开锅了。自从咱们院封闭后,没有人给我们送食材进来,也没有人出去。”

“就是这些个青菜白菜,还是廊下管扫洒的婆子,自己在后院种的,原是要留给自己吃的,后来听说了小厨房里头没有食材了,就给她们送了过去。”

“这些个青菜白菜都是用猪油炒过的,老奴还是请老夫人将就着用些吧!”

梁嬷嬷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把食盒打开,把里头摆着的那两菜一饭端了出来,搁在了林氏面前,打算伺候着她用饭。

林氏并没有动筷,而是对着边的梁嬷嬷叮嘱道:“听说小厨房里头伺候的那帮仆妇,这些子用着前些子冯老夫人差人送过来的那两筐橘子充饥,都没有好好地吃过一顿饭。”

“叫小厨房把剩余的那些个食材,好好地做一顿饭吧!至少要让她们吃饱,咱们才能向后罩房那边妥协。”

妥协

老夫人要妥协什么

还没等梁嬷嬷出口询问,林氏边坐着的大寒,就开口问道。

“老夫人要妥协什么难不成老夫人要和齐氏还有那冯程妥协了齐氏和冯程在府里杀了那么多人,老夫人怎么能向她们妥协呢?”

“是呀!老夫人,大寒姑娘说得对!齐氏和冯程在府里杀了那么多人,咱们向她们妥协,不是要和她们同流合污吗?”梁嬷嬷见大寒劝了几句,她自己也跟着附和道。

“大寒说的是对,可对什么用能当饭吃吗?”

“能让你们肚子不饿吗?咱们向齐氏和冯程妥协,她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反而还得好吃好喝地待着。这些子光吃青菜白菜,已经把脸都吃绿了,该换换其他口味了。”

林氏这样说,就算梁嬷嬷和大寒心中还有旁的话想要说,只怕林氏也听不进去了。

这一回,可真的是要向齐氏和冯程妥协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好言相劝

后院的花园里,齐氏还在狗洞那边守株待兔,她不知道西厢房里头那密道,到底是通向何处,只能继续待在了花园里,等着顾玉棠和姜知明的出来。

彩星回了趟后罩房,把齐氏那件灰白色的狐皮大氅拿了出来,披在了齐氏的肩头。

“夫人,夜里花园露水极重,您还是披上件大氅,避免着凉吧!”彩星一边说着话,一边帮齐氏系紧了那件大氅。

这个时候,花园外守着的一个丫鬟,急匆匆地就冲了进来,走近了齐氏,在齐氏耳边低语了一番。

“夫人,堂屋那边林老夫人差了丫鬟过来了,说是林老夫人有要事想要和夫人商量,想请夫人过去堂屋一趟。”

齐氏捧起了桌上摆着的一盏茶,迟迟未曾入口。

“可喊人去问清楚了,林老夫人派了丫鬟过来这边,请我过去,到底是去做什么”

丫鬟一时无语,显然是没有问清楚,得了消息就直接过来了花园,汇报给了齐氏。

“夫人,奴婢得了消息就过来回禀你了,没敢过问林老夫人。不过听林老夫人边伺候的梁嬷嬷说,林老夫人想要和夫人商量商量,让大厨房的管事,给堂屋那边送点新鲜的食材过去。”

“你说什么让大厨房伺候的管事,送些新鲜食材过去”齐氏以为自己听岔了,所以又问了一遍那丫鬟。

那丫鬟以为齐氏心中不悦,一下子就慌了,急道。

“夫人,林老夫人边伺候的梁嬷嬷,就是这样告诉奴婢的。梁嬷嬷说堂屋这些天已经揭不开锅了,想要和夫人妥协,让夫人送些食材进去。”

听着那个丫鬟把话说完,齐氏始终还是没有明白林老夫人的用意,让大厨房的管事,送些新鲜食材过去,是堂屋那边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吗?

齐氏没有多想,而是带着彩星,去了一趟堂屋。

林老夫人坐在正堂的主座上,梁嬷嬷在她边侍候着,齐氏就坐在林氏喊了梁嬷嬷搬过来的绣凳上。

“林姑母,不知您差人请了小齐过来,是想要和小齐说些什么吗?”

齐氏坐在绣凳上,堂屋伺候的丫鬟已经把茶水和茶点端了商量,搁在了齐氏旁的小几上。

林氏并没有先说话,而是看了几眼齐氏之后,才道。

“齐丫头,你们这一场闹剧,不知是否该收场了闹了这四五天,把府门紧闭了这四五天,外头的那些个街坊邻居,就算不知道屋里的况,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了。”

“若是你们这一场闹剧再继续下去,只怕到时候想要善了,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齐氏不以为意,捧起了边的茶盏,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才缓缓回道。

“林姑母这个话,小齐就有些不大明白了。若是我们再继续闹下去,如何就不能善了”

“如今红梅那个臭丫头一直龟缩在瑞月院里,瑞月院里里外外围得和铁桶一样,我还没有杀死她之前,我绝对不会善了的。”

“就算是红姨娘栽赃陷害你偷盗府中财物,但到底这项罪名,最终并没有安到你的头上,你又何必与她过不去呢?”

“你与她过不去,她自然与你过不去,你买通了瑞月院的厨娘,害得红姨娘胎动小产,失了孩子,你以为她又能轻易放过你”

“小齐,趁着如今还没有酿成什么天大的祸事,就此收手吧!”

林氏的本意不是让丫鬟请了齐氏过来,说教她的,而是见她如此执迷不悟,冥顽不化,想要劝她几句罢了。

可林氏想多了,如今的齐氏,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半句劝

“林姑母,我依着辈分,依着规矩,喊您一声林姑母,就请您自重。”

“若是你再继续劝我,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就算您是顾家长房的老太太又怎么样,我照样可以喊了外头的匪徒进来,把你绑了,向长房要赎金。”

齐氏说着放下了手中那盏端了许久的茶盏,目光冷淡地看着林氏,就这样说道。

林氏知道齐氏已经听不进去劝,索也不和她继续废话,而是回道。

“小齐,林姑母烦请你去和大厨房说说,让大厨房送些新鲜的吃食过来。”

“你方才的话里已经说了,我是长房的老太太,若是长房的人知道了二房发生了这样的事,知道了你这样对我,只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林氏说着,言语中已经有几分威胁不言而喻。

“林姑母,您这是在威胁我吗?”齐氏淡淡地说着,玩味地转动着手中的茶盏。

“您要想想清楚,您如今是在顾家二房,可不是在顾家长房,你这样威胁我,就不怕我喊了外头守着的那些个匪徒进来,对林姑母您下手吗?”

齐氏这样说,林氏却是不怕。

她是见过世面的,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就齐氏这样的人,也敢在她边叫嚣

“小齐口口声声说外头守着的匪徒,到底外头有多少守着的匪徒,只怕小齐心里,应该比我要更加清楚的。”

“小齐应该知道的,朋普县衙大半的衙役都埋伏在了府里,你认为是你手下的那些个匪徒厉害,还是埋伏在这府中的衙役厉害”

“还有就是,小齐之所以喊了人守住了花园的狗洞,无非就是因为哪里,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林氏望着面前的齐氏,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听林氏这么一说,齐氏当场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哽了半晌,才缓缓回道。

“既然林姑母这里缺东西,待会我就差人送过来吧!只是小齐还要请林姑母掂量掂量,你如今是在什么人的手中,该怎么样说话做事,就无需我再教姑母了吧”

齐氏撂下这些话,回过头看了仍旧坐在主座上头的林氏,带着方才从花园带过来的丫鬟,就又去了花园。

“老夫人,齐氏实在是太嚣张放肆了,根本没有把您老放在眼里,亏得当初三姑娘还帮着她说了话,没成想,她竟是个狼心狗肺的家伙!”

“待解困之后,一定要喊官府,好好收拾齐氏一顿才是。”大寒捧了茶盏出来,就对着林氏这样道。

第四百一十七章 密谋

林氏杵着额头,瞟了一眼捧着茶盏过来的大寒,淡淡地说了几句。

“齐氏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心知肚明,就不必再明说了。”

“赶紧去吩咐小厨房伺候的丫鬟仆妇准备准备,待会大厨房就会往着小厨房里头送东西,让厨娘好好检查检查,看看里头有没有被人做了什么手脚”

林氏是一惯的谨慎,大寒也就没有说什么。得了她的吩咐后,当即就出了院子。

大寒走后,梁嬷嬷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黑褐色汤药走了进来,取了食盒里头的那把青花瓷的莲纹小勺,梁嬷嬷把那碗汤药递给了林氏。

“老夫人,这是茶水房熬好的汤药,这是最后一副了。”

“是原先覃大夫还在的时候,就开出来的,那时奴婢以为老夫人的病好了,这最后一副药,也就没有吩咐丫鬟去熬。如今老夫人的旧疾复发了,正好这最后一副药,派上了用场。”

林氏接过了梁嬷嬷递过来的汤药和青花瓷的莲纹小勺,就开始准备喝那碗汤药。

“平,我这个已经是老毛病了,一直反反复复,始终是不见好。这些汤药也是治标不治本的,还是要把覃大夫再请下来,给我好好调理一番才是。”

“老夫人,您老就将就着喝些吧!如今老奴上哪里去请覃大夫去还是等老夫人回了澄江,和大太太商量过后,再把覃大夫请回府,专门给老夫人调理子吧!”

梁嬷嬷说着话,打开了一旁红漆木的食盒,从食盒里头取了一碟蜜饯出来。

“老夫人,这些蜜饯还是方才齐氏过来的时候,喊了丫鬟送过来的。”

齐氏听说了老夫人这些子在喝药,怕老夫人喝了汤药后难受反胃,就吩咐大厨房伺候的厨娘,准备了这些个蜜饯。方才齐氏过来了,就顺手给带上了。”

梁嬷嬷话音刚落,就已经把一块蜜饯掰成了两半,一半继续放在小碟里,另外一半则是放在了林氏的汤药旁边。

林氏刚喝过汤药,随手就拿起了梁嬷嬷放在小碟里头的那半块蜜饯,放在口中轻轻咀嚼了半天,蜜饯的香甜气息,一下子就被全部激发出来。

蜜饯的味道很是香甜,只是这样味道香甜的蜜饯,她已经甚少吃过了。

“齐氏是个有心的,她本不坏,冯程的本也不坏,只是红姨娘和顾礼华,步步紧bi),才造成如今这副局面的。”

“如今闹成这样,我那个二弟妹,也不是一点责任也无,若是我说,责任全在我那个二弟妹上,要不是她有意偏心了六郎,只怕这事也不会闹成如今这副局面。”

林氏的意思,是想把这些事,都怪罪到冯老安人的头上。

可如今连冯老安人都不知所踪,林氏也就没有继续怪罪下去。

梁嬷嬷看着林氏用了半块蜜饯,当即就把另外半块蜜饯给收了起来。

“老夫人,听后罩房伺候的人说,冯老夫人自出逃后罩房后,现如今还没有她的消息,也不知冯老夫人是躲到了什么地方,任凭那些个匪徒将府里翻过来,倒过去好几遍,都没有找到冯老夫人。”

“老夫人,也不知道如今冯老夫人是死是活”梁嬷嬷看着面前的林氏,又加了这么一句。

“我那个二弟妹,铁定是还活着的!就她那贪生怕死的子,哪里会这样轻轻松松就死了”

“她既然没过来堂屋,棠姐儿又迟迟没有过来,说不定我那个二弟妹,如今就在东厢房里头,和棠姐儿在一起。”

林氏这样说冯老安人,梁嬷嬷一时也不知该什么样的话才好。

想了半晌后,梁嬷嬷这才回道。

“老夫人,说不定真的和您老所猜测的一样,如今冯老夫人,真的在三姑娘的屋里。东厢房位置偏僻,那些个潜伏在府里的歹人,也不会想到,如今冯老夫人就藏在东厢房里。”

林氏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去了茶水房,此刻齐氏边贴伺候的丫鬟彩星正在屋里,等着她过去。

看见了梁嬷嬷进了屋子,彩星笑了笑就道:“不知嬷嬷可打探清楚了,老夫人到底在哪间院里”

梁嬷嬷坐在了茶水房里的软榻上,捧起了高几上摆着的茶盏,就开始喝了起来。

“彩星姑娘又何必那样着急呢?不如静下心来,先喝盏茶水再说。”

说着,梁嬷嬷就倒了一盏茶水出来,正要递给面前的彩星。

彩星接过了梁嬷嬷递过来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下去,把茶盏搁在了高几上,就道。

“嬷嬷,茶水已经喝了,还请嬷嬷快些告诉奴婢,林老夫人到底和嬷嬷说了什么,此刻老夫人正藏在那间屋中”

“彩星姑娘就这么着急,想要知道冯老夫人藏在那间屋里”梁嬷嬷仍旧风轻云淡地喝着茶,然而一旁的彩星,已然是急得不行。

瞧着彩星面上出现了些许的微红,梁嬷嬷这才肯道。

“我家老夫人的猜测,冯老夫人可能藏在东厢房之中,和我们家姑娘在一起。”

“我们家姑娘是个聪明能干的,若是你们想要成功抓到冯老夫人,只怕还有一定的难度。”

彩星听着梁嬷嬷这样说,面上起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依着嬷嬷的意思,是说老夫人如今和三姑娘在一起”

梁嬷嬷点了点头,并没有接着言语。

“我不宜出来得太长,若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了。只是齐夫人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够反悔呀!我已经把齐夫人送过来的那碟蜜饯,送到了我家老夫人面前,并亲眼看着她吃下。”

拉紧了面前彩星的手,梁嬷嬷又重重地说道。

从梁嬷嬷的手中抽开,彩星面上笑了几笑,把手紧紧地收了起来。

“既然是我家夫人答应了嬷嬷的事,就一定不会反悔!还请嬷嬷耐心等上几,待这件事办妥之后,老夫人找到之后,我家夫人一定会放嬷嬷一条生路的。”

彩星话落,马上就出了堂屋,朝着花园那边去了,打算把这件事,禀给齐氏。

茶水房的里间中,大寒方才过来取茶,但瞧见了梁嬷嬷和彩星一起进来,心中就起了疑惑,躲在了茶水房的里间中。

没成想竟然撞到了梁嬷嬷和彩星在屋里密谋事!

只是她没想到,梁嬷嬷竟然勾结了齐氏,想要来谋害老夫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识破梁嬷嬷

片刻之后,大寒又绕回了林氏所在的屋里。

站在屋门前,往屋里探了几眼,见只有林氏一人坐在软榻上,手中捧着本时新的话本。

大寒这才敢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打算把她方才在茶水房看到的那一切,都禀给眼前的林氏。

“老夫人,奴婢有事想要单独禀给您老人家。”大寒依着规矩给林氏行了大礼,才缓缓道。

林氏放下了手中的话本,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大寒,捧起了高几上头的一盏碧螺,掀开茶盖就道。

“既然有事,那就说吧!这样小心谨慎的模样,若旁人瞧了,还以为你到我边嚼舌根呢。”

大寒见林氏准,转过去关紧了后的屋门,并用一个绣凳挡在了门口,若是有人推门而入,就能够听见声响,这样她也能早早收住和林氏说的那些话。

看着大寒一副神神秘秘的模样,林氏实在是搞不清楚,大寒究竟想要做什么。

“大寒,你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呢?还是快些说说吧!我也好听听,你到底是要做什么”喝下一口茶水,林氏就不耐烦地来了一句。

“老夫人,奴婢有重大的事想要禀报您。方才奴婢去茶水房取茶叶的时候,亲眼瞧见了齐氏边的丫鬟彩星在屋里,然后梁嬷嬷也跟着进了屋里。”

“梁嬷嬷和彩星在屋里密谋了一些事,其中还涉及了老夫人。奴婢心中实在是担心着老夫人,就过来禀给您老人家了。”

大寒说着,面上惧是惶恐不安的表。

她生怕梁嬷嬷突然从屋外闯了进来,和林氏说,方才那些话都是她自己编出来的。

可这时的林氏,似乎是像想清楚了有些事一样,先让大寒站了起来,随后才回道。

“难怪了,我就说那蜜饯的味道怎么怪怪的,待平走后,我就全部呕了出来。原来平在那蜜饯里头做了手脚。”

“你细细想想,方才在茶水房里,平到底和彩星,密谋了什么”

大寒想了想,这才接着道。

“老夫人,梁嬷嬷和彩星说,您老人家猜出了冯老夫人此刻和三姑娘在一起,都在东厢房里头,听着彩星话里头的意思,说不定已经和齐氏说了,齐氏已经派人过去东厢房找了。”

“我不过随口猜测了一番,没想到平和齐氏,竟然信以为真了,我那二弟妹,如今怎么可能在东厢房里”

“听说那西厢房里有密道,说不定我那二弟妹,已经顺着密道,逃出府去了,他们还满大街地去找。”林氏一面说着,一面打量着屋外的况。

见屋外再没有走动的丫鬟,林氏这才拉起了大寒的手,把大寒拉到了自己边,耳语了一阵。

“大寒,我估摸着,三姑娘如今说不准就和冯老夫人在一起,我想要去去西厢房看一看,看看三姑娘是否在那边”

“屋里博古架上头有个匣子,里头装着上好的金疮药,还有风寒散,若是姑娘病了,就给她熬药喝。”

大寒得了林氏的吩咐,迟迟未有所动,而是望着边的林氏,就回道。

“老夫人,若是奴婢走了,您老可怎么办这样您边就都是梁嬷嬷安插过来的眼线了,您的一言一行,岂不是要受到了梁嬷嬷的监视”

“老夫人,要走咱们就一起走吧!”

大寒话落,就想要把林氏从软榻上头拽着,可林氏已经决意不走,任凭大寒再如何拖拽,都是拉不走林氏的。

“老夫人,就请您跟奴婢走吧!为着您老的安全着想,请您一定要和奴婢走!”

这个时候,屋门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动,挡在屋门前的那个绣凳,被门一下子给推翻了。

“大寒,你想要带老夫人去哪里如今这个府里都是潜伏进来的匪徒,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你要把老夫人带出去,害死吗?”

大寒还没回头,就听见梁嬷嬷的呵斥声,如同狂风暴浪一般,向大寒席卷过来。

急忙收住了眼中的泪水,大寒的面上恢复平静,就笑着对面前的梁嬷嬷道。

“梁嬷嬷,奴婢过来的时候,瞧见院外头出现了太阳,老夫人这些子的老寒腿犯了,要多晒晒太阳才会好”

“所以奴婢想要带着老夫人出去外面晒太阳,结果老夫人捧着本话本看,就是不出去晒太阳。”

见大寒这样说,林氏也跟着附和道。

“是呀,平,大寒这傻丫头,非说外头头正好,要拉着我出去晒太阳呢。但这两我总看几本话本,哪里有那个闲心,出去外头晒太阳呀!”

林氏帮着大寒说了几句,这才让大寒相信,林氏方才所言属实。

既然林氏不愿意出去,梁嬷嬷又继续说道:“大寒,既然老夫人不愿意出去,你就别强bi)着她了,茶水房里头还有活计要忙,你且先出去吧!这里由我陪着老夫人就成。”

梁嬷嬷话罢,大寒和后的林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就退出了屋里,守在了屋门外。

梁嬷嬷则是上前走了几步,到了林氏旁,把高几上头那盏刚沏好的茶盏,递给了林氏。

“老夫人快些尝尝,这里头用的可都是上好的茶叶,是方才大厨房的管事婆子,喊了人送过来的。廊下横着的那几具尸首,听说齐氏嫌太过晦气,已经喊人拖出府去埋了。”

梁嬷嬷说话的时候,林氏面上的表,已经有了轻微的反应,只可惜梁嬷嬷在林氏边,却像是什么也看不见异样,继续着她方才的话说道。

“老夫人,齐氏边的彩星姑娘已经和老奴说了,若是老夫人嫌弃这堂屋太小,整待在这里,憋屈的话,就可以让老夫人挪去后罩房。”

“正好冯老夫人走后,后罩房冯老夫人那间屋子就空了下来,老夫人住过去,正合适!”

“平,合适什么怎么个合适法你且与我说说”

林氏面上虽无反应,但是话中的语气却是发生了变化,不经意间就敲打了梁嬷嬷。

被林氏这么一吓,梁嬷嬷当即就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解释道。

“求老夫人恕罪,求老夫人恕罪,是老奴糊涂了,听了那彩星姑娘的鬼话。”

“彩星姑娘说想要把老夫人接过去后罩房,不就是想要控制住了老夫人,不就是想要要挟府里的六老爷和长房的大老爷二老爷吗”

“既然你自己都能够明白这个道理,为何方才还在我边说那一通话呢?”

“平,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我瞧着你这几,是有些糊涂了吧什么话都敢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了!”林氏话罢,把手中的那盏碧螺,狠狠地搁在了旁的高几上。

第四百一十九章 冒险行事

梁嬷嬷被林氏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磕头的速度也是越发快了起来。

“求老夫人恕罪!求老夫人恕罪!老奴不是有意,是齐氏边伺候的彩星,教唆了老奴,老奴才会脱口而出那些个混账话的!”梁嬷嬷一面说着,停下了磕头,开始掌起自己的嘴来。

瞧着她一掌一掌下去,打得满脸通红,林氏也就让她停了手,没让她再继续打下去。

若是由着她再继续打下去,只怕没过多久,就是要出人命的。

“平,你说是齐氏边的彩星,教唆了你,我倒是想听听,那个彩星,又是怎么教唆你的”

“你在我边伺候了这些年,怎么还会被齐氏边伺候的一个黄毛丫头给教唆了,那个彩星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这些事,你一件一件地向我道来吧!”

林氏喝着手中的茶盏,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丝毫不在意眼前这梁嬷嬷。

被林氏这么一问,原先梁嬷嬷心中还有些镇定,此刻那些个镇定,都化作了乌有,全部变成了胆战心惊。

“老夫人,老奴就是被齐氏边伺候的彩星姑娘给蛊惑的,彩星姑娘许诺我,若是奴婢成功说动了老夫人,把老夫人请到了后罩房住下,彩星姑娘就会着人送我出府,保住我的命。”

“老夫人,老奴不想死呀!老奴真的不想死呀!”

梁嬷嬷说着,又伏跪在了林氏的脚下,开始了新一轮的哭诉。

可她的这些个小心机,林氏早就看破了,没再看脚下的梁嬷嬷,而是继续回道。

“平呀!你糊涂!你在我边贴伺候了这么些年,在齐氏的眼里,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若是我被她们拘在了后罩房里面,你以为,她们会轻轻松松就放了你”

林氏话音刚落,看了一眼仍然摆在高几上头的那碟蜜饯。

“平,你该向我解释解释了,那碟蜜饯,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那碟蜜饯中,齐氏到底做了什么手脚,若是你不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就把那碟蜜饯吃下去吧!”

听林氏提起了蜜饯,梁嬷嬷一下子就被吓得跌倒在地。

这碟蜜饯,是齐氏吩咐她,送来林氏边,要她亲眼看着林氏把那碟蜜饯吃下的,林氏先前已经用了半块,为何这里还有这么多

难不成林氏已经知道了这碟蜜饯被旁人做了手脚,特意留在这里,就是来和她算算清楚的

看着高几上头摆着是那碟蜜饯,梁嬷嬷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是支支吾吾地回了句。

“老夫人说什么,老奴实在是不大明白!那碟蜜饯是齐氏差人送过来的,若蜜饯真的遭人动过手脚,一定是齐氏动的手脚呀!和老奴一点关系也没有。”

见梁嬷嬷想要把这碟蜜饯嫁祸到齐氏的头上,林氏心中的怒火,顿时又燃起了几分。

“平,你是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这碟蜜饯,已经被人加了蒙汗药在里头,只是剂量太少,一般的人很难发现罢了。”

“但是我出正定的林家,医馆世家,如何就不知道那里头被人加了蒙汗药。你到底在和齐氏密谋着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林氏一连串的质问,把梁嬷嬷当场就吓得瑟瑟发抖起来。

面对着林氏的质问,梁嬷嬷实在是不知道该回应什么才好,但是她思来想去,还是把事实和林氏坦白,说不定林氏会瞧在了她把这一切都坦白了的份上,就绕过了她,也说不一定。

“老夫人,都是老奴自己不争气,被齐氏边的彩星姑娘给收买了。”

“彩星姑娘答应老奴,说事成之后,会给老奴一笔银子,当做封口费。还会把老奴安全地送出府,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才信了彩星姑娘的鬼话。”

“老夫人,求你看在老奴在您边伺候了多年的份上,您就绕过了老奴吧!”

听着梁嬷嬷的哀求,林氏终究还是心软了。

毕竟梁嬷嬷做的再如何不是,到底是在它边伺候了这么些年,陪着她走过了那些个风风雨雨。

若是此刻就为着梁嬷嬷和齐氏勾结这件事,把梁嬷嬷逐出了院子,只怕齐氏那边知道了梁嬷嬷被自己逐出院子,更不会要她了。

为了保住梁嬷嬷的一条命,林氏就道。

“平,你在我边伺候了这么些年,糊涂事倒是没少做!如今又做出了这件糊涂事,待回了澄江后,你就和大太太说说,自请出府吧!”

梁嬷嬷听到了自请出府这几个字,当即一下子就被吓得瘫软在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老夫人,老奴都在您边待了这么些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若是您叫老奴自请出府,老奴接下来的子,可怎么熬呀”

林氏没敢再由着梁嬷嬷继续辩驳下去,而是喊了屋外守着的几个小丫鬟进来,马上就把梁嬷嬷给架了下去。

把梁嬷嬷架下去后,大寒又进了屋里,走到了林氏边,又耳语了一阵。

“老夫人,估摸着齐氏那边还不知道老夫人已经把梁嬷嬷给处置了,还请老夫人当机立断,把茶水房里头待着的那个彩星,也给处置了。留着这样的祸害在屋里,终究不是个法子呀!”

林氏摇了摇头,彩星是齐氏的人,她如今哪里敢动那个彩星

把大寒喊到了自己边,林氏又嘱咐了一遍大寒。

“大寒,你过去瞧瞧那个彩星,给她带个信,就说我已经把梁嬷嬷给处置了,看看她想要说什么”

听着林氏这样说,大寒觉得不大妥当,还不如将计就计,把那个彩星骗出来,暗中给解决了呢。

但解决了彩星,只怕齐氏那边就该知道了消息了,梁嬷嬷已经暴露了,说不定齐氏又该采取下一步的举措了。

“老夫人,不如咱们先稳定住那个彩星,和她说,梁嬷嬷这些子病了,想要躺在自己屋里,养两天。”

“至于梁嬷嬷和齐氏早就商量好的那些个事,就有奴婢亲自去,去和齐氏好好商量商量,然后奴婢见机行事,控制住了齐氏,让齐氏开门放咱们出府。”

林氏听着大寒这个计划,只觉得太冒险了,她想要控制住齐氏,她想怎么控制住齐氏

后罩房里头有那么多人

仅仅凭她一个小丫鬟,就能控制住了齐氏

“大寒,你这样太冒险了,我不是担心你没办法完成这件事,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冒险了,一点也不谨慎。齐氏可不是泛泛之辈,她是个聪明人,只怕轻易不会中咱们的计。”

第四百二十章 拿下彩星(上)

“老夫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呀!你莫要担心奴婢,奴婢这条命,是老夫人和三姑娘给奴婢的。若是奴婢为此死了,也算是把奴婢这条命,重新还给老夫人和三姑娘了。”

大寒话音刚落,就要离开屋里,却被林氏死死地拽住,没给大寒离开。

“傻孩子,说这样的胡话做什么,没有什么若是,我需要你平平安安回来。”

“你是在棠姐儿身边伺候的,是棠姐儿体己的丫鬟,若是就这样折在这里,只怕棠姐儿会为了此事,与我介怀的。”

“傻孩子,出不出去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林氏对大寒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了一番,只希望大寒能从自己这些话中,悟出些道理出来,不要去做无谓的牺牲。

可大寒如今哪里听得进去劝,她一心一意想要把林氏和顾玉棠救出去,就只能深入虎穴,去和那齐氏谈判了。

瞧着林氏还想要再劝她一番的模样,大寒急忙道。

“老夫人,您老就莫要再劝我了,奴婢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奴婢心中有数的,还请老夫人不要再劝奴婢了。”

大寒话音刚落,几下就从林氏的拖拽中,给挣脱出来。

“老夫人,奴婢此刻去茶水房,会会齐氏身边伺候的彩星,既然她能够把梁嬷嬷给收买了,说明她还是有些本事的。”

进了茶水房,彩星已经坐在屋里的软榻上,喝着搁在身旁高几上的茶水,见来的人是大寒,不是梁嬷嬷,彩星放下了手中的茶水,就先问道。

“梁嬷嬷人呢我约的人不是梁嬷嬷吗?怎么就变成了原先在三姑娘身边伺候的大寒姑娘了”

大寒顺势坐在了彩星身旁的软榻上,面上带了几分淡淡的笑意,凝神望着身旁的彩星,就道。

“彩星姑娘,梁嬷嬷病了,老夫人已经喊人小丫鬟下去照顾了。梁嬷嬷托了我过来,和彩星姑娘商量对策。”

彩星很明显不信她,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一个在三姑娘身边伺候的丫头,竟然过来想要和我商量对策。喊了梁嬷嬷过来,我和你一个小丫鬟,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

大寒也不打算瞒她,当即就回了句。

“彩星姑娘,梁嬷嬷只怕来不了了,特地才嘱咐了我过来了。我也想要活命,我为了活命,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请彩星姑娘成奴婢!”

“成你和我同为奴婢,你让我成你,岂不是可笑”

彩星说是这么说,已经把身旁的茶盏,递到了大寒手里。

“你想要我彻底相信你,你就做出几件让我能够相信你的事情出来。”

“大寒姑娘,你在三姑娘身边伺候多年,那个阿华一直压着你,你心中是不是有一股怨气,想要对着那个阿华发泄出来”

听着彩星这番话,怪不得林氏说彩星是个厉害的角色了,要想彻底赢过对方,得攻心为上,彻底击垮旁人的心理防线,这样你就赢了第一步。

“彩星姑娘,不好意思,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和阿华姐姐情同姐妹,阿华姐姐待我,也非比常人,若是你想要破坏我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奴婢还是奉劝您一句,死了这条心吧!”

大寒这样说,显然出乎了彩星的意料。

她没想到过,原来大寒和那个阿华,两人之间的关系竟如此之要好。

这个法子行不通,她还有旁的法子,只听见她又道。

“大寒姑娘,我原先听府里伺候的人说,你是在林老夫人和三姑娘下来朋普的时候,在路上捡到的一个丫鬟,那个时候你卖身葬父,是三姑娘救了你,给了你银子。可有这回事呀”

大寒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彩星,竟然暗中调查了这么多,连这件事情,她都知道。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

在她卖身葬父的时候,是三姑娘救了她,可不是什么齐氏!

“彩星姑娘,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过来这一遭,可不是听着彩星姑娘在这里说这些个陈年旧事的。若是彩星姑娘继续说下去,那彩星姑娘和梁嬷嬷之间所答应的事,就不会一一兑现了。”

“如今老夫人虽吃下了那些个蜜饯,但老夫人的身子一向硬朗,一时半会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大寒话落,抽身就要离去,可是却被身后的彩星,给死死地拉住了。

“大寒姑娘何必动怒,奴婢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还请大寒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才是。”彩星一边拉着大寒,一边这样说道。

不过这个时候,彩星心底里却还是不太相信眼前的大寒,毕竟眼前的大寒,原先是在三姑娘身边伺候的丫鬟,是三姑娘留在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三姑娘这么做,必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所以还没有见到梁嬷嬷之前,彩星想要一直和大寒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拖延时间,直到梁嬷嬷的到来。

可彩星哪里知道,如今的梁嬷嬷,早就被林氏喊了婆子给控制起来了。

“大寒姑娘,你方才说梁嬷嬷病了,不知梁嬷嬷生的是什么病可严重否要不要我亲自过去瞧瞧”

彩星还是不相信大寒,所以想要借机去看看梁嬷嬷,亲眼去看看,她到底是真病了,还是被人给关押起来了。

大寒愣了一愣,没想到彩星会这么问,好在她已经准备好了,无论彩星问什么,大寒都照着自己原先定好的说法那样说就是。

“彩星姑娘,梁嬷嬷今日吃坏了胆子,犯了绞肠痧,有经验的婆子说了,这病是会传染的,若是彩星姑娘胆子大,想要亲自去瞧瞧梁嬷嬷,也是可以的。”

“只是奴婢有一点要提醒彩星姑娘,去的时候一定要蒙住了口鼻才好。”

彩星一听梁嬷嬷生的是这个病,心中一下子就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

梁嬷嬷好端端地,怎么会生起了这样的病呢?

一定是大寒有意诓骗她,搞出来的鬼。

彩星并不相信大寒,又继续说道。

“既如此,就请大寒姑娘带路,带着奴婢过去瞧瞧吧!以前我娘家的一个远房表舅,就得过这个病,如今已经痊愈了,若是大寒姑娘肯带路,就带着我过去瞧瞧吧!”

无论大寒说什么,彩星已经执意要去亲眼看看梁嬷嬷了,所以她也不打算继续欺瞒彩星,就道。

“彩星姑娘,实不相瞒,我们家老夫人已经把梁嬷嬷给拘禁起来了。若彩星姑娘执意想要过去看,只怕我还得请示了我们家老夫人,我才能做打算。还请彩星姑娘陪着我去见见我家老夫人。”

第四百二十一章 拿下彩星(下)

听着大寒这么说,彩星当场就识破了大寒的计谋。

“大寒姑娘,你方才那番话,是在诓骗我吧”

“梁嬷嬷根本就没有得什么绞肠痧,而是被林老夫人给关押起来了,不知我口中所说的这些,可对”

既然彩星已经识破了她的计谋,大寒也就没有继续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彩星姑娘,你方才所说的那些,的确很对。”

“梁嬷嬷的确没有得什么绞肠痧,而是被我们家老夫人发现了她与齐氏,还有你暗中勾结在了一起,企图用那道蜜饯,就药死了我家老夫人。”

听着大寒这样说,彩星拍了拍巴掌,夸了大寒几句。

“大寒姑娘,以往还真是瞧不出来,原来你还是一个如此强劲的对手,只是很可惜了,你的命也不长了。待我回去之后,把这些都禀给了夫人,让夫人喊了人过来,把你们这些人,部给杀了。”

“彩星姑娘,你可要分清楚,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到底是谁不愿意放过谁”

“若是我喊了守在外头的那些个丫鬟仆妇进来,三下两下就能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只是我不想看到那样的场景,我还是想劝你,给我老老实实点。”

大寒的眸光变得狠厉起来,死死地盯着身旁的彩星。

“大寒,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威胁我!你知不知道我是我家夫人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若是你敢把我关押在这里,若是我家夫人发现我失踪了,一定会查到这里来的。”

面对目光如此狠厉的大寒,彩星心里,到底是生了几分惧意的。

“我正是知道了你是齐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否则也不会大费周章,把你骗过来。既然过来了,你也就别想着回去了,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吧!或许我还能保住你的一条命!”

大寒话音刚落,拍了拍手,屋门就被推开了,一下子就涌进了几个堂屋伺候的丫鬟婆子,丫鬟仆妇走到了大寒的身边,准备听大寒的吩咐做事。

“你们几个就在这里好好陪着彩星姑娘吧!若是彩星姑娘需要什么,你们就尽量满足她,莫要让彩星姑娘在这里,生了一丝的厌烦。”

大寒先是对着对面的那群丫鬟仆妇这样吩咐道,转过头又继续望了身旁的彩星一眼,就道。

“彩星姑娘,堂屋这边还有几间闲置的屋子,若是彩星姑娘不急着回去,大可以在这边的屋里住上几日。”

“昨个儿从大厨房拉了那么多东西过来,怎么着也是够我们堂屋吃上几日了,我还得感谢彩星姑娘才是。”

大寒这样说着,已经把那个彩星,一下子就吓得跌倒在地,片刻爬不起来。

解决了彩星,大寒就到了林氏的屋里,打算把彩星和梁嬷嬷密谋的那些事情,禀给了林氏。

进了林氏屋里,就见一个后罩房伺候的小丫鬟,急匆匆地从屋里退了出去。

“老夫人,后罩房伺候的丫鬟,怎么会过来咱们屋里难不成是有了冯老夫人的消息了”

林氏让身边的丫鬟搬了绣凳过来,大寒就坐在了林氏的身旁。

“那个小丫鬟,原是我安插在后罩房,打听我那二弟妹身边消息的,我那二弟妹,可能如今就在东厢房或是西厢房里头。

小丫鬟方才来和我说,说是齐氏已经差了人去东厢房和西厢房找了,说是要把西厢房和东厢房翻个底朝天,也要把我那二弟妹和棠姐儿找出来。”

“老夫人,难不成三姑娘如今真的在冯老夫人的身边”大寒不大相信,又问了林氏一遍。

“依着棠姐儿的性子,如今我那二弟妹,十有是在我那二弟妹身边,不然也不会这几天了,都不差人来给我报信。”

“若是她们在东厢房那就糟了,东厢房没有密道也没有密室,齐氏派出去的人找到她们,也不过是迟早的事。”林氏说着,脸上已经堆满了忧虑之色。

“老夫人,那三姑娘和冯老夫人,万一在西厢房呢?奴婢不是听老夫人说,西厢房中有密道呀,说不准三姑娘和冯老夫人,此刻已经在那密道里头了。”

大寒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小心谨慎,因为她看出了,林氏面上带着几分不悦的神色。

“西厢房那边密道,最终是通向后院的花园的,但是没人知道这条密道到底在哪里。当初知明哥儿喊了泥瓦匠入府挖密道的时候,可是背着我们的。”

“要不是我那二弟妹和我说起府中还有这条密道,说不定我如今都不知道那密道到底在哪里呢?”林氏话落,捧起了身旁的茶水,匆匆喝了几口。

听林氏说起了姜知明,大寒似乎才想到,姜家公子的消息,好像她这几日并未听到,难不成姜家公子已经去了别的地方

大寒不清楚,但还是想过先问问老夫人,听听老夫人到底是怎么说的。

“老夫人,姜家公子这几日是去做什么了难不成姜家公子已经逃出府了去了外头”

林氏摇了摇头,马上就道“不大可能,如今府里府外都是齐氏和冯程带进来的那批人,知明哥儿若是出府,少不了一番打斗。”

“可是这些天,府里府外都没听到过任何打斗的声音,就说明,石头和知明哥儿,如今还在府中,只是他们二人到底在哪里,如今还不得而知。”

林氏这么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不过连老夫人都不清楚姜家公子到底是做什么去了,她一个小丫鬟,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

如今还是找寻姑娘和冯老夫人要紧,所以她也就没有再和林氏提起有关姜知明的事。

出了堂屋,大寒就去了一趟关押彩星的屋子。

堂屋后面有一排耳房,那排耳房原先是堆放杂物的,但清空之后,就闲置下来了,正好用来关押了彩星和梁嬷嬷。

彩星被捆绑在了屋里的柱子上,身边有几个丫鬟仆妇看着。

“大寒姑娘,老奴已经对彩星姑娘用刑了,可是彩星姑娘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这屋里实在太过糟乱,还请大寒姑娘先出去,待老奴再用刑,相信彩星姑娘那细皮嫩肉是撑不住的。”一个粗壮的婆子向大寒见了礼,随后就要请了大寒出去。

可大寒既然来了,哪里有什么都没有问到,就先行离开的呢?

“你们停了刑吧!待我好好问问她,你们几个再用刑!”

大寒说着,朝着身边的婆子挥了挥手,就示意那些个婆子出去,丫鬟和婆子出去后,屋里就只剩大寒和彩星两个人。

这边的彩星啐了大寒一口,就开始骂骂咧咧了起来。

dagdiyixi



第四百二十二章 伤心

西厢房里,姜知明已然清醒过来,带着顾玉棠和冯老安人等人,入了密道。

漆黑无光的密道里,石头走在了最前面,手中举着一把燃着火光的火把,燕搀着冯老安人走在了中间,阿罗搀着阿华,走在了冯老安人的后。

顾玉棠和姜知明,则走在最后面断后。

“这密道安全吗?”顾玉棠没看边的姜知明,就这样随口问了一句。

姜知明没有回了顾玉棠问题,而是问了她旁的话。

“棠姐儿,你方才为何要刺激我为何要把我刺激到晕倒,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棠姐儿,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姜知明状若疯狂一般,拉着顾玉棠的手,一连问了一通。

顾玉棠挣脱了几下,可是无论她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姜知明的锢。

“姜知明,你个混蛋!你松开我的手!快些松开!”

顾玉棠冲着姜知明大喊了几句,可此时的姜知明,又怎么会听得进去顾玉棠的劝呢

拉住了顾玉棠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棠儿,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连个丫鬟都比不上吗?”

“顾玉棠,今天你必须给我说清楚了,否则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的!”姜知明拖拽着顾玉棠,就往前走。

量小的顾玉棠,哪里会是五大三粗姜知明的对手,被姜知明这样拖拽着,一连就走出了几步。

既然姜知明执意要问她为什么,那么今她就和姜知明说清楚,这是为什么

“姜知明,阿华不是丫头,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的确也不如她!在我难过伤心的时候,是阿华陪伴在我边,哄我开心,逗我笑,你呢”

“你做为我的未婚夫,你又在做什么呢?”

“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什么也不为着我打算,姜知明,应该是我问问你,你打算做什么才是。”

顾玉棠反问了姜知明一通,呛得姜知明半晌说不出话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玉棠,却什么也不敢说。

他是清楚顾玉棠的子的,只要顾玉棠认为是对的,不顾千难万险,顾玉棠都是会去做的。只要顾玉棠心中认为是对的事,无论旁人如何劝,顾玉棠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做,他姜知明在她顾玉棠的心里,的确什么也算不上,甚至于还不如阿华一个在顾玉棠边伺候的丫鬟。

“棠儿,我知道是我自己对不住你,是我自己对不起你,我求求你,别在生我的气,好吗?”

“棠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只要我离开你几步,我的心里,就惦记着你,想着你。”

“你吃饭的时候,我总是会在想,进得香不香,有没有你不喜欢吃的菜,若是有,我一定会记住,下次厨娘烧菜的时候,我叮嘱她,让她只做你喜欢吃的菜。”姜知明说着,紧紧地抱住了边的顾玉棠。

顾玉棠听姜知明第一次这样说,她也不好得再说什么。

她这一次,是真的伤到他的心了,他明明是那样地着自己,她怎么能够伤他的心呢?

看着姜知明含泪的双眼,顾玉棠也紧紧地抱住了他。

“傻人,哭什么哭我可不许你哭!都什么时候了,追兵都杀到了咱们头上了,你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地,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顾玉棠话音刚落,姜知明含着眼泪的小眼,就抬起来看了顾玉棠一眼。

“棠儿,你说你不许我哭哭啼啼地,你自己就哭哭啼啼起来!”

看着姜知明难过伤心的模样,顾玉棠心里又怎么会不难过伤心呢?

姜知明待她的感,她也是能够感觉出来的,她这一次,的确是有愧与姜知明了。

顾玉棠抬起头,就见姜知明也抬起头,正望着她。

姜知明的眼中,仍然还有几抹眼泪,在眼眶里头打转。

伸出手抹去姜知明沾在睫毛上的泪珠,顾玉棠轻轻笑了笑。

“傻人,快别哭了,若是你再接着哭下去,待会冯祖母见了,就该说我欺负你了。”

“棠儿,你方才本来就欺负我了。你心里就装着阿华,没装着我,这不是欺负我,还是什么棠儿,若是你后再欺负我,我定不会轻饶了你。”

姜知明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半大的孩子一样,嘟囔着嘴,很是可。

走在顾玉棠和姜知明前面的阿华和阿罗,听着后的顾玉棠和姜知明传来的嬉戏打闹的声音,阿华叹了一口气,就对着边的阿罗道。

“万幸姑娘和姜家公子已经和好了,若是姑娘和姜家公子再继续闹下去,我这个罪魁祸首,只怕死一千次,都难辞其咎。”

“阿华姐姐这是什么话阿华姐姐可不是什么罪魁祸首不过是姑娘有心气一气公子罢了,公子这些天没见到姑娘,有些心浮气躁地,姑娘这样气气他,也是好的。”

阿罗说着,转过头看了后的姜知明一眼,见他眼睛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又回过头来,继续和着边儿阿华说话。

“阿华姐姐,你瞧瞧!方才哭得和什么一样,现在又变成和什么一样。姑娘和公子之间的这些事,咱们这些做奴婢的,还是不掺和进去好。”

“若是又惹得姑娘不高兴,只怕公子又该拿着我们说了。”

阿罗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姑娘和姜家公子之间的这些事,她们这些做奴婢的,还是不掺和进去好。

若是掺和进去,再闹得和今天一样,姑娘因着自己生了姜家公子的气,姜家公子指不定该恨死她了。

“阿罗姑娘说的是,往后姑娘和姜家公子之间的这些事,咱们还是少掺和为妙。让姑娘和姜家公子自己去想办法去,咱们就不同他们凑闹了。”

阿华话落,也是转过头,看了后的顾玉棠和姜知明一样,见两人有说有笑地,这才回过头来,继续和边的阿罗说笑着。

顾玉棠看着姜知明笑得和个孩子一样,当即就走上前,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

“若是往后再哭了骗人,我是绝对饶不了你的。”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不舍

走到了密道的分叉口,前面有三条岔路。

因着姜知明喊了泥瓦匠进府,挖密道的时候,石头并没有在姜知明的边,而是被姜知明派了出去,去做其他事了。

所以对于这个密道,石头也是一知半解,眼前的这三条岔道,到底走哪一条才是

喊了姜知明上前,姜知明细细研究地一下面前的三条岔道,他也不知道该走哪一条才是。

负责监督这条密道施工的泥瓦匠已经出府了,所以他也不清楚。

看着姜知明面上一副模棱两可的模样,顾玉棠直接就道“。

姜知明,这条密道不是你喊了泥瓦匠挖的吗?怎么如今连你自己都记不得了,你到底是什么回事若是把我们带错了路,去了旁的地方,我一定要把你的皮,活生生刮下来一层。”

面对着顾玉棠的威胁,姜知明也记不清楚了,这三条岔道,到底走哪一条才出的去

“棠儿,实话同你说吧!这条密道虽是我喊了泥瓦匠进府挖的,但是负责监督工事的,却不是我,而是我请的一位泥瓦匠师傅。师傅带着我走过一次这个密道,但是我由给忘记了。”

姜知明没敢欺瞒顾玉棠,索就实话实说道。

听姜知明这么说,顾玉棠真的想,拎起了手中的木棒,狠狠在姜知明的脑袋上敲一敲,让他记起到底该走哪一条密道才是。

既然这条密道是工事,那必定有施工地图,那么施工地图呢?

到底去哪里了

顾玉棠心中这样想着,当即就问了姜知明道。

“姜知明,既然这条密道是工事,那总该有施工地图吧那施工地图呢?现在在哪里”

听顾玉棠这么说,姜知明当即一拍脑袋,就回道。

“糟了,那张施工地图,还在我的书房里,夹在了那本话本中。”

什么,那张施工地图,此刻还在西厢房里头

这个该死的姜知明,怎么会把施工地图,那样重要的东西,放在自己的书房里头呢?这到底是怎么个一回事顾玉棠还是想问问清楚,就又问了句。

“姜知明,莫不是你的脑袋被驴踢了,所以你就把施工地图,那样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里”

姜知明不想理顾玉棠,直截了当回道。

“棠儿,我哪里知道那张施工地图会是那样重要的东西若是我早知道如今我们需要那张施工地图,下密道之前,我就把那张施工地图给带上了。”

“如今没了那张施工地图,若是我们想顺顺利利走出这条密道,说不定就悬了。”顾玉棠话音刚落,一连串地叹了几口气。

看着顾玉棠在一旁叹气的模样,姜知明就道。

“要不要我现在就上去看看,若是那些人走了,我就把施工地图给拿下来,省的你待在我边,一个劲地念叨,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方才他们下密道的时候,正是因为齐氏派出来的匪徒,已经找上门来了,bi)不得已,他们才下了密道避难的。

如今又要上去,上面说不定已经不安全了。

“姜知明,我不许你上去,上面那么危险,万一你上去之后,再遇到什么危险,那可怎么办”

顾玉棠口中说着,手已经不自觉地拉紧了边姜知明的手,她就是不许他上去。

“既然顾姑娘不想公子上去,那就让我上去吧!我知道公子把那张施工图藏到什么地方的。”

石头举着火把,从前面绕了回来,就道。

“不行,石头,你不能够上去!万一你上去了,出了什么意外,那阿华怎么办阿华的下半辈子,岂不是要孤苦无依,边无人伺候”

顾玉棠说话的时候,阿罗已经搀着阿华,走到了她的边。

“姑娘,就让石头去吧!这里除却了公子,再者就是石头了。我相信石头,石头一定会为了我,好好活着回来的。”阿华一面说着,一面又望向了旁的石头。

“石头,我说的对不对你一定会为了我,好好活着回来的,是不是”

面对阿华的这个问题,石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就回道。

“是的,姑娘。我一定会为阿华,好好活着回来的!请姑娘就让我替了公子,上去拿那个施工图吧!”

还没等石头把话说完,石头就把火把放在了一旁,跪在地上,深深叩谢了面前的顾玉棠和姜知明。

石头点燃了另一只火把,递给了姜知明,自己则带着先前就点燃的那只火把,离开了密道。

看着石头离开的背影,顾玉棠紧紧地拉着边姜知明的手,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后的阿华,阿华的眼里,满满都是不舍。

只是她既然心中不舍,为何还要让石头去上面取施工图呢?

她大可以让姜知明亲自去娶,反正那个施工图,是放在姜知明自己的书房中。

后罩房里,前去东西厢房搜捕的人回来给齐氏复命。

“回禀夫人,小的并未在东西厢房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是在东厢房里,小的发现了那个派出去暗杀三姑娘的杀手,已经死在了东厢房里。看模样,是三姑娘杀的没错了。”

跪在地上是那个黑脸婆子,就这样回了齐氏。

“棠姐儿竟然杀人了我原以为她是个连小鸡仔都不敢杀的人,如今怎么敢杀人了倒是我从前小瞧她了。”齐氏说着,捧起了边的茶水,匆匆喝了几口。

“回夫人的话,那个杀手,不是三姑娘杀的,而是脱水死的,我们进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大小便失,瘫在了地上。上去探了探气息,结果发现人已经死了。”

因着齐氏是派她出去搜查东西厢房的,所以这样重要的事,她一定要和齐氏回禀清楚才是。

齐氏‘哦’了一声,也没有表现得有多意外。

“我还真是小瞧她了,她的边,竟然还有赤豆散那样的东西。若是我猜得没错的话,那个杀手,一定是喝了搀了大量赤豆散的茶水,才会拉死的。去把这件事禀给冯程少爷,听听他是什么意思”

“西厢房里头有密道,叫人给我严严实实看住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为难

二房后院的花园里头,齐氏已经带着一对歹人,此刻就守在了花园的狗洞旁,她此刻就等着那些想要从密道里头出来的人,往那个狗洞里头钻呢。

“夫人,西厢房那条密道,真的是通往这花园吗为何夫人不亲自去西厢房捉拿他们,非要在这里守株待兔呢?”丫鬟手中端着茶水和茶点,正要搁在齐氏旁的高几上。

听着丫鬟这么说,齐氏看了一眼东西厢房所在的位置,随后道。

“若是我们派人去了西厢房的密道里头查人,那密道里头七拐八绕的,只怕我们的人还没有找到顾玉棠和姜知明那两个家伙,就已经被那个密道给绕晕了。”

“与其去西厢房走密道抓他们,还不如就守在这狗洞这里,府里的大门小门几乎都叫人给守死了,除了这里的这个狗洞。”

“夫人说的是,奴婢已经喊人紧紧地盯着堂屋那边了,林老夫人这几都宿在屋里,并没有外出。不单单只有林老夫人没有出门,就连堂屋里头伺候的丫鬟仆妇们,也不见有出来的。”

丫鬟一边喊人紧紧地盯着那个狗洞,一边又对着旁的齐氏说道。

“林老夫人可是个聪明人,如今府里密布了那么多歹人,纵然她们想要出去,也是出不去的。”

“不过林老夫人终究是顾家长房的老太太,不是二房的人,叫那些个守着堂屋的歹人,切莫做出什么糊涂事来。若是伤到了林老夫人或是林老夫人边伺候的丫鬟仆妇,惹怒了顾家长房,可就没有那么容易收场了。”

齐氏也在顾忌着林氏,所以对堂屋,迟迟不曾动手。

齐氏话音刚落,就见冯程带着几个黑脸的汉子,朝着她走了过来。

那几个黑脸的汉子,就是这些个进府歹人的首领,为首的叫王虎,旁边那个满脸横,看起来凶狠异常的叫李虎。

“小人见过齐夫人!小人已经带着几个手极好的兄弟,叫他们守在了屋檐上,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必会跳下屋檐,来护卫着齐夫人的。”

王虎朝着齐氏行了一个大礼,就这样回了齐氏。

齐氏抬头看了看屋檐的上面,果然站了一排人影,显然王虎已经把人安排了上去。

“王虎,府里就拜托给你了,但外头那条翠竹巷,你还是差几个人到外头守着。我担心那条密道,已经被姜知明那个臭小子打通了,到了府外的翠竹巷。”

“夫人,这高门大院的,只怕想要彻底打通出府,只怕也不是件易事。但请夫人放心,小的已经会差人守好的。”王虎说着,就带着边的李虎和几十个大汉,一起退了下去。

待王虎和李虎走远后,齐氏屏退了伺候的丫鬟,把冯程拉到了花园的假山背后,打算和他商量几件事。

“冯程,那个李虎,只怕不是个善茬,是个难以掌控的人物。”

“这几在底下伺候的丫鬟仆妇中,已经传开了,说这个李虎在丫鬟睡的倒座房那边,每天夜里找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睡觉。”

“府里已经有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被他给糟蹋了,有几个宁死不从地,也被他给活活打死了。”

齐氏说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就周围没有守着的歹人,这才敢把这些话,告诉了冯程。

只可惜冯程一句话也没听进去,反而苛责起了齐氏。

“小齐,李虎大哥就是那样的人,他不过就是喜欢姑娘,咱们送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给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只要收拢了他,府外守着的那些个山匪,仍旧会听我们的差遣。”

冯程上一句刚说完,下一句又继续说道,凑近了齐氏。

“小齐,李虎大哥看上了你边伺候的那个丫鬟,说想要求我来给你说说,把你边伺候的那个丫鬟,送到他边玩两天。两天之后,就把人完完整整地给你送过来!”

见冯程这么说,齐氏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李虎想要彩星,门都没有!彩星陪在我边多年,又是我从齐家带出来的,若是就那样糟蹋在了一个山匪头子的手中,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你我脸上都无光吧”

见齐氏态度冷硬,冯程叹了一口气,只好道。

“小齐,我已经和李虎大哥商量好了,说今晚就帮他把那个彩星,送到了屋里去!你给也好,不给也罢,反正那个彩星,我是要定了。”

“冯程,你混账!彩星陪在我边多年,你让我把她送给一个山匪头子,也是你说得出来这样的话了。除非我死了,否则彩星哪里也不能去!”

想要她边贴伺候的丫鬟,那个李虎,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白做梦!

齐氏瞪了冯程一眼,推开他的手,就要出了假山背后。

“冯程,和那些个匪徒结交,称兄道弟,到底不是长远的事!”

“我的丫鬟已经从瑞月院得到消息了,说红姨娘那厮的边,可是有几个衙门出来的官差守着,这府里顾礼华已经埋伏下了很多衙役。你若是再和那些个匪徒搅在一起,只怕官府来抓人的时候,你也逃不了干系。”

“小齐,你这是在威胁我”

冯程听着齐氏这样说,哪里忍得住,当即就拉紧了齐氏的手,没有松开,冷冷地说道。

齐氏挣脱了几下,可冯程抓得实在是太紧,齐氏没有挣脱开来,索就停止了挣脱,就道。

“冯程,我哪里敢威胁你我不过是好言相劝你几句,既然你听不进去,打算一意孤行,千万别拉上我。”

“我进了衙门,只要有人回去告诉了父亲,以父亲在卫所的势力,那些个衙差,有哪一个是敢动我的”

齐氏话音刚落,瞧着冯程面上愣了一愣,就借着这个机会,挣脱了冯程的束缚,就出了假山。

到了花园的时候,彩星已经带着几个伺候的仆妇,端着厨房刚做好的晚饭,开口就道。

“姑娘,今晚厨房做的都是夫人吃的,夫人是要在这花园吃,还是回后罩房”

想起了冯程方才那番话,齐氏哪里还敢让彩星回去,若是回了后罩房,岂不是顺了那李虎的心意

第四百二十五章 想法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杨老太太刚吩咐完,杨四太太就着人下去办了,并让人把妙善上师也一起送了出去。

佛堂里面,姑子们还在给杨家老太爷念着往生经,杨老太太听着姑子在念经,看了一眼佛堂里杨家老太爷的牌位,又看了一眼菩萨那悲天悯人的面容,对着旁的杨四太太问道:“大姑回去了吗?”

“母亲,大姑还没回去的,还在府里。方才我差人过去请她过来的时候,她递了话晌午过后来给母亲请安。如今已经过了晌午,想着她也快到了。”杨四太太说话的时候,朝着屋外看了一眼,又迅速回过头。

“她还留在府里做什么不去澄江给小莹拿主意也就算了,一天到晚也不见她来我边伺候着反倒是你,老四媳妇你着个肚子,还整天忙里忙外的,这段时间苦了你了。”杨老太太说着,拉紧了旁杨四太太的手。

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个伺候的小丫鬟抱着一个紫檀木雕的盒子走了上来,把盒子放在杨老太太边的高几上后,才道:“老夫人,您吩咐奴婢去库房拿的东西,奴婢已经拿过来了,请您过目。”

杨老太太把盒子推到了杨四太太的前面,淡淡道:“你打开来瞧瞧,这里面的东西都是给你的。这些时你大着肚子还帮我忙里忙外,我就把这些东西赏你了。”

杨老太太在说话的时候,杨四太太已经把盒子打开了,这才发现里面竟然是一盒满满当当的地契,每一张地契上头都写着杨老太太的名字,“母亲,这怎么使得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四郎就拿了一盒地契给我了,如今您又拿一盒给我,这东西我是万万不能要的。”

“傻孩子,怎么能不要呢?这些地契虽然不多,但大大小小也是有十几个店铺的,这些店铺每年的租子就是几万两,前些子四郎说想要与你大哥分家出去住,想要在隔壁榆树街买一个宅子,四郎一年的俸禄也就那么多银子,再多的银子他绝对是拿不出来的,我给了你们这些,你们也好去买宅子。”杨老太太取出了放在盒子里的所有地契,递给了旁边的杨四太太。

“这怎么行便是我们要买宅子,那也不能用您的钱呀!四郎还没有回来,我不能收下母亲的这些银钱,若是母亲执意要给我们,还是等四郎回来,母亲亲自给拿给他吧!”杨四太太说着,就要把方才杨老太太递给她的那些地契重新塞回到盒子里,谁知道杨老太太已经命人把盒子给锁住了。

“胡说!等四郎回来,他更是不会收我的这些钱了。这几个孩子里面,我甚少疼的就是四郎,但四郎却没有因为我甚少疼他,他就心生怨怼。反而他是最让我放心的,最不让我担心的。”杨老太太有五个儿子,两个女儿,最疼的就是小儿子和小女儿,对其他几个孩子甚少关心。

“母亲莫要再说这些了,四郎说您是最疼他的,父亲走后,就是您和几位姨娘一起,拉扯着他们长大的。小时候明明是四郎弄坏了二哥的玩具,你没有怪四郎,反而是去怪二哥,说二哥斤斤计较,心里面没有自家兄弟。”杨四太太说着,同样也是紧紧拉住了杨老太太的手。

“想不到你还知道这个事,二郎不是我亲生的,是姨娘生的,且他还是大的,自然要让着小的了。我不说他,还能去说谁”杨老太太话音刚落,就听见有小丫鬟站在屋外禀告道:“老夫人,大姑过来了。大姑亲自做了砂锅米线,说是端来给您尝尝。”

杨老太太闻言,冷笑一声,淡淡道:“她今天倒是有心,知道我喜欢吃砂锅米线,特地做了一碗给我送过来。”

一旁的杨四太太则是道:“大姑无事献殷勤,只怕是有事来求母亲。”

杨老太太和杨四太太还在说着话,杨静已经从屋外走了进来,后的一个小丫鬟手里端着一口砂锅,“原来四弟妹也在母亲这里呀!怪不得方才我命人去寒暑院请你的时候,里头伺候的小丫鬟说你不在,让我过来母亲这里。”

“母亲这几心神不宁,夜里常常犯了梦魇,我陪在母亲边,同她说说话,也能让她心安些。”杨四太太说着,心里面虽然不愿,但还是亲自走到了杨静的边,虚扶着她的手,到了杨老太太边坐下。

杨静瞧见后面的佛堂里面有几个姑子在念着经,就问道:“母亲又请人来家里面给父亲念往生经了,父亲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或许早已经轮回转世了,念了这往生经,也是白白浪费了请姑子这些钱。”

杨静特地数了数屋里有四个姑子,又道:“母亲请了这些姑子进府,只怕得花几十两银子吧!大哥一年的俸禄不过八百两银子,母亲一下子花出了这么多,只怕大哥得心疼死。”

“大姑,请姑子来家里面念经的这些钱是母亲自己一个人出的,没用公中的半分银子。大姑若是只是为了送这一碗砂锅米线来的,如今已经送到了,还请大姑快些回去吧!”杨四太太一向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听到杨静这样的言语,就把自己心里面想说的话,一下子全部倾泄出来。

“我过来是来陪着母亲说说话的,倒是四弟妹,如今是不是山中无老虎,猴子都敢出来称霸王了吗?我做什么都需要你来插手了?”杨静冷冷瞅了一眼杨四太太,随后扯了一脸的笑容到了杨老太太的边,命伺候的小丫鬟打开了砂锅,将砂锅连同着米线一起放在了杨老太太边的高几上。

“这是外院的厨房做的,外院新来了一个朋普的厨子,最擅长的就是做这道砂锅米线,这砂锅还是前两天明珠叫人买了送上来的,用来煮这米线是最好的,母亲赶紧尝尝。”杨静从食盒里头拿出了筷子和勺子,拿给了杨老太太边伺候的丫鬟。

“我尝几嘴就行了,方才你四弟妹已经让人给我做了豆沙酥,想来这会应该好了。”杨老太太说着,转过头对着背后的杨四太太道:“你去小厨房瞧瞧,看看豆沙酥好了没?若是好了,让人包几块给大姑也拿回去尝尝,你的手艺,总要所有人说好,才是真的好。不然单我一个人说好,那肯定是不行的!”

杨四太太知道,杨老太太这是在支开自己,来避免自己和杨静再起冲突。

杨静是府里面的长辈,若是自己和她起冲突,最后受害的只能是自己。杨老太太刚说完,杨四太太应了声“是”,就带着小丫鬟去小厨房了。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明第一媳》,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二十六章 将死(一)

西厢房的密道里头,石头上去书房取密道的施工图已经半天了,迟迟不见回来。

顾玉棠心中已经慌了,若是石头一个不小心,被守在外头那些个杀人如麻的歹人抓了,那可怎么办

顾玉棠看了边的姜知明一眼,见姜知明坐在密道的石凳上,瞧着个二郎腿,半晌没有说话,顾玉棠当场就急了。

“姜知明,你这副模样是什么这里又不是你们定武侯府的地方,还跷个二郎腿,装什么老爷”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姜知明伸出手,就抓住了边的顾玉棠,把顾玉棠往自己边拽了拽。

“棠儿,我不躺在这里,难不成你叫我坐在地上你仔细瞧瞧这地上,有哪处是可以做的”

顾玉棠没理姜知明,转过头就朝着在对面的冯老安人和阿华等人走去,瞧着阿华的脸色越发不好,越发惨白起来,顾玉棠心中也越发地担忧,赶忙问了句边的阿罗。

“阿罗,那止疼的药丸,还有几粒”

得了顾玉棠的吩咐,阿罗赶紧看了看那装在白瓷平里头的褐色药丸,那是姜知明随带着的止疼药,随着那瓶金疮药,已经给了阿华。

“姑娘,止疼药还有四粒,方才阿华姐姐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奴婢已经搀了水,喂着阿华姐姐吃下了一粒。咱们还没有出去,这止疼药数量稀少,还是请姑娘珍惜着点。”

看着阿华面上逐渐渗出来豆大的汗珠,顾玉棠心中还是忍不住,让阿罗打开了白瓷瓶,搀了水,让阿罗又喂着阿华吃下去的一粒。

阿华吃下止疼药后,面上终于和缓过来,没了方才那样异常难受的模样。

只是若是想要完全治愈,如今还是不行的,还是得把阿华送出去,找一个好点的大夫,仔细给阿华瞧瞧。

阿华用尽全上下的力气,还是伸出来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顾玉棠。

“姑娘,你就别再为了我,浪费那些药了。阿华不过jiàn)命一条,哪里受的起姑娘这样待我”

“阿华,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呀你是母亲指来伺候我的,陪伴了我这么多年,我怎么能扔下你,不管你呢?”

“阿华,你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陪着我,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去死。”

顾玉棠说着,眼泪不自觉地就从眼眶之中渗了出来,滴到了阿华的手上。

“姑娘,阿华只怕是要食言了,原先阿华和姑娘说过,要在姑娘边伺候一辈子,姑娘去哪,阿华就去哪。姑娘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去做什么,如今奴婢只怕是做不到来,要辜负姑娘了。”

阿华几乎用尽了全上下的力气,才把这些她一直藏在心底里的话,和顾玉棠说了出来。

听着阿华言语艰难地说出了这些,顾玉棠想要说她几句,可是又发现,她自己不知该和阿华说什么才好了。

她想要劝阿华努力地活下去,但如今还被困在这小小的密道里,哪里是想出去,就能够出去的

望着面前的阿华,顾玉棠在心中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劝阿华几句。

“阿华,你别胡思乱想了,待我们从这里出去后,我一定去外头,找一家好的医馆,可你好好瞧瞧!我说过,要你陪在我边一辈子,如今才过了这些年,你可不能先走了。”

听着顾玉棠这样说,一直搀着阿华的阿罗,也对阿华劝了几句。

“阿华姐姐,你莫要再继续胡思乱想了,姑娘说过会安全送你出去,你就好好相信姑娘。若是你累了,就先睡会吧!待出了密道,阿罗再喊你起来。”

听着阿罗这样说,阿华点了点头,又继续陷入沉睡。

见阿华睡下后,阿罗拉着顾玉棠的手,走到了处僻静无人的地方,打算和顾玉棠好好说说,阿罗如今的况。

“姑娘,阿华姐姐的况越发危急了,若是再拖下去,只怕阿华姐姐还没有撑到出府,人就没了。方才奴婢给阿华姐姐的伤口换药的时候,就瞧见了阿华姐姐对伤口,已经在溃烂发脓了”

“若是继续持续下去,阿华姐姐真的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不在了。”

听着阿罗这样说,顾玉棠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头看了一眼阿华所在的地方,重重的锦被,盖在阿华的上。

“阿罗,姜知明给的那些金疮药,不管用了吗?”

阿罗不想继续欺瞒顾玉棠,只能点了点头,就回道。

“姑娘,早就不管用了。若是管用的话,阿华姐姐的伤口早该愈合了,为何还会继续溃烂发脓呢?阿华姐姐的伤口太深,可见骨头,那金疮药撒上去,已经不管用了。”

阿罗原先在姜知明边伺候的,懂一点医术,所以顾玉棠才会放心把阿华交给她来照顾的。

“阿罗,若是按你这么说,那阿华还有几天的子你老老实实和我说,不许欺瞒我,若是我发现了你有欺瞒我的行为,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顾玉棠怕阿罗已经得了姜知明的吩咐,不肯和她说实话,就这样对着阿罗说,打算让阿罗和她说实话。

既然顾玉棠问起,也省得阿罗自己亲自禀给顾玉棠。

没看后的阿华,阿罗直接道。

“姑娘,阿华姐姐的活,也就是这几天了。若是阿华姐姐顺顺利利地撑过了这几,去了府外,寻了名医,阿华姐姐还有痊愈的可能。”

“只是看如今的况,咱们出不出的去,还是个问题,阿华姐姐也只能提着一口气,撑着了。”

阿罗话音刚落,看了一眼后的阿华,瞧着阿华的面上又渗出了层层冷汗,就知道阿华又开始难受起来了。瞧着阿华难受的模样,顾玉棠的心里,也不太好受,含着几分泪水,又重重地问了面前的阿罗几句。

“阿罗,真的就没法子了吗?难不成要我这样看着,阿华倍受煎熬地死去吗?阿罗,我做不到,实在是做不到呀!”

“阿罗,我想要阿华活着,想要她好好地活着。”

阿罗看着顾玉棠这副模样,心中想要诓骗她几句,安慰她,可细细一想,还是不能安慰姑娘了,这些事,必须让姑娘自己来承受。

第四百二十七章 将死(二)

“姑娘,就算是大罗神仙在场,恐怕也是药石无医的。姑娘若是真心想为阿华姐姐好的话,不如把剩下的那点醉仙人,给阿华姐姐用了。”

“服用过了醉仙人,就会感受不到体内传来的疼痛,只是服用了醉仙人的人,活不过三。”

“意味着阿华姐姐能享受三感受不到疼痛的子,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姑娘好好思量一番,若是姑娘真的想要让阿华姐姐喝下醉小人,奴婢这就去准备。”

顾玉棠没有指使,阿罗就算想要提前准备,也是不成的。

姑娘还没有思虑好,到底是要让阿华疼痛而死,而是让阿华没有感觉的死去。

阿罗等着顾玉棠拿定主意,可顾玉棠想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拿定主意。

瞧着顾玉棠面上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阿罗心中忍不住,又继续道。

“姑娘,您还是早早拿定主意得好,莫要再拖了,若是阿华姐姐再拖下去,只怕就算是服下了醉仙人,阿华姐姐照样能感受到体传来的疼痛。”

听着阿罗这些话,顾玉棠面上还是带着几分犹豫,因为他还没有想清楚,到底要这样处置阿华。

这个时候的阿华,似乎是听见了顾玉棠和阿罗商量的声音,已经醒了过来,用手肘支撑起了自己的体,就对着不远处的顾玉棠和阿罗喊道。

“姑娘,您就不要再让阿罗为难了,奴婢愿意服下醉仙人,奴婢不怕死,只是怕死的时候,太过煎熬。奴婢宁愿什么也不知道就死了,也不愿被活生生疼死,还望姑娘能够成全”

“成全阿华,你想要让我成全你什么阿华,你说过要陪在我边一辈子,如今怎么能够食言”

顾玉棠听见了阿华的声音,当即就奔到了阿华边,握住了阿华那双略显僵硬的手,还是问了几遍。

看着面前的顾玉棠,阿华也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多言,只是回道。

“姑娘,您就看在阿华在您边伺候了这么些年的份上,您就成全阿华吧!阿华侍奉了姑娘大半辈子,如今只需要姑娘成全我。”

“我不许!我不许你死,阿华。你是母亲指来我边伺候的,我说不许你死,就不许你死!”

顾玉棠状若疯狂一般,看着面前的阿华,眼看就要闹将起来。

还好姜知明过来的及时,及时拉走了顾玉棠。

“阿华,这些事我会和你家姑娘好好商量商量的。你要知道,她心里面装着你,你对她很重要,她不能够没有你,还望你替你家姑娘,多多考虑考虑。”

“阿华,死很容易,活下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石头已经去找施工图了,拿了施工图,咱们就能顺利出府了。只要我们出了府,一定会寻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病的。”

嘱咐完了阿华,姜知明把阿罗又叫到了一旁,抬起手就给阿罗脸上,狠狠一巴掌。

“阿罗,你明明知道你家姑娘心里在意阿华,你在她边,不劝着她些也就罢了,还给她出那些个馊主意,给阿华吃醉仙人,这样的主意,也亏得你自己想得出来!”

被姜知明这么一说,阿罗当即捂住了脸,什么话也不敢说,只是回道。

“公子训戒得是,公子训戒得是,是我给姑娘出馊主意,还请公子恕罪。”

“你还知道让我恕罪你可知道,你和姑娘说那些话的时候,可曾想过要让我恕罪的!阿罗,我今若是不严惩你,你还以为这府里,没半点规矩了。”

顾玉棠隔着老远,就听见了姜知明逮住了阿罗,一个劲地训斥。

“姜知明,阿罗也是为着阿华好,你就不要吓唬她一个小姑娘了,吓唬她一个小姑娘,对你来说,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听着顾玉棠这么说,姜知明这才放过了阿罗,但是她还是打算训戒阿罗几句,让阿罗长长记。

“阿罗,你要记住了,今时今为你求的,可是你家姑娘,若是你家姑娘不为你求,我也不会轻饶你的。”

阿罗被姜知明这么一吓,当即就吓得跑到了顾玉棠的后,顾玉棠看了一眼满脸慌色的阿罗,叹了一口气,就对她吩咐道。

“阿罗,你下去照顾阿华吧!若是阿华那边再出了什么事,你只管过来报我,我一会就过去。”

阿罗轻轻地应了一声“是”,没再继续多言,马上就过去照顾阿华去了。

这边的石凳上,又只剩顾玉棠和姜知明两个人。

“姜知明,阿罗那么做,也是为着阿华好,她不愿看着阿华倍受煎熬而死,看着阿华如今这副模样,别说是她了,便是我,也心疼了。”

“阿华陪在我边这么多年,这回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难受,如此让人可怜。我想要帮帮她,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才好”

顾玉棠依偎在姜知明的怀里,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不过顾玉棠却是不愿意多看姜知明。因为她知道姜知明净出一些个馊主意。

“棠儿,我知道你心里装着阿华,也知道你关心她,不想她死,但是如今阿华这样煎熬着,比让阿华死,还会叫她难受。”

“棠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出去的,然后给阿华找一个好大夫,把阿华的伤治好的。”

听着姜知明说了这些,顾玉棠一时没有忍住,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姜知明,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们离开这里,可是你看看,石头都出去那么久了,连张施工图都没有带回来,你该怎么样带着我出去怎么样带着阿华出去”

顾玉棠心中怀疑姜知明,姜知明被顾玉棠这么一问,当即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了片刻后,姜知明还是对着顾玉棠回道。

“棠儿,我说过会带你们出去,就一定会带着你们出去的,请你相信我,棠儿!我一定不会欺骗你的,若是我再欺骗你,必会叫我不得好死!”

姜知明话还没有说完,顾玉棠就先捂住了姜知明的嘴。

“别胡说八道,当心灵验。”

第四百二十八章 风波(一)

“阿罗,你下去照顾阿华吧!若是阿华那边再出了什么事,你只管过来报我,我一会就过去。”

阿罗轻轻地应了一声“是”,没再继续多言,马上就过去照顾阿华去了。

这边的石凳上,又只剩顾玉棠和姜知明两个人。

“姜知明,阿罗那么做,也是为着阿华好,她不愿看着阿华倍受煎熬而死,看着阿华如今这副模样,别说是她了,便是我,也心疼了。”

“阿华陪在我边这么多年,这回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难受,如此让人可怜。我想要帮帮她,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才好”

顾玉棠依偎在姜知明的怀里,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不过顾玉棠却是不愿意多看姜知明。因为她知道姜知明净出一些个馊主意。

“棠儿,我知道你心里装着阿华,也知道你关心她,不想她死,但是如今阿华这样煎熬着,比让阿华死,还会叫她难受。”

“棠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出去的,然后给阿华找一个好大夫,把阿华的伤治好的。”

听着姜知明说了这些,顾玉棠一时没有忍住,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姜知明,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们离开这里,可是你看看,石头都出去那么久了,连张施工图都没有带回来,你该怎么样带着我出去怎么样带着阿华出去”

顾玉棠心中怀疑姜知明,姜知明被顾玉棠这么一问,当即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了片刻后,姜知明还是对着顾玉棠回道。

“棠儿,我说过会带你们出去,就一定会带着你们出去的,请你相信我,棠儿!我一定不会欺骗你的,若是我再欺骗你,必会叫我不得好死!”

姜知明话还没有说完,顾玉棠就先捂住了姜知明的嘴。

“别胡说八道,当心灵验。”

傍晚时分,除却了瑞月院掌上了灯,府中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危机四伏。

红姨娘枕在后的金丝大迎枕上面,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守在门外,顾礼华坐在屋里的,用着小厨房送过来的晚饭。

“六郎,都这么些天了,你可拿出了什么办法来没有”

“那些个衙役一直守在瑞月院,吃着瑞月院里头的存粮,方才小厨房的婆子过来禀我,说院里的存粮不够了,再过几,院里就该揭不开锅了。”

“你说你把那些个呀哟埋伏在院里,这么多天了,都没个动作,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个打算”

红姨娘说着话,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用着晚饭的顾礼华。

“红梅,若是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早就吩咐那些个衙役冲杀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说红梅,若是没有旁的事,你也退下去吧!”

顾礼华话音刚落,就要吩咐了屋里伺候的婆子,赶了红姨娘出去。

红姨娘靠在软榻上,冷冷地看了顾礼华一眼,就道。

“六郎,我不出去,若是你要出去,你自己先出去。”

听着红姨娘这样说,红姨娘边坐着的顾礼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眼神直勾勾地瞪着红姨娘。

“红梅,我想一个人静静!若是你没有旁的事,就先退出去吧!莫要我喊了伺候的婆子进来,赶你出去!”

顾礼华话音刚落,就抬起手来,边伺候的几个婆子瞧见了顾礼华的手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准备对红姨娘动手。

瞧着那些个婆子全部走到了自己边,红姨娘马上就怒了,指着那些个走上前,准备带她离开这里的婆子,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我平时是怎么对你们的,如今老爷让你们带我出去,你们就要真的带我出去”

听着红姨娘的责骂声,那些个婆子也就没敢继续上前,都侍候在一旁,等着顾礼华的吩咐。

看着那些个婆子不敢动手,顾礼华又朝着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夫人伺候就行。”

听着顾礼华这样说,那些个伺候的婆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就开始转头离去,而这边的红姨娘,仍靠在后的软榻上,冷冷地望着旁的顾礼华。

“六郎,你这是想做什么支开那些个婆子做什么”

顾礼华恶狠狠地瞪着躺在榻上的红姨娘,就道。

“红梅,我几次三番提醒过你,让你保住母亲,保住母亲,可如今呢?”

“母亲生死未卜,被齐氏和冯程从后罩房里头赶了出来,人如今在哪里都还不知道,你这代掌了管家大太太的人,是怎么做的”

红姨娘没想到,自己为了顾家,劳心劳力这么些子,换来的,竟然是丈夫的猜疑。

冯老夫人自己生死未卜,可是齐氏和冯程害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如今她已经派出人暗中去寻找冯老安人,可那些人没有得到消息,她又能怎么办

“六郎,你说我没有派出人去寻母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今我已经吩咐了几个得力的婆子,带着几个小丫鬟,出去寻找母亲了。”

“可府里这么大,还潜藏着这么多的歹人,哪里是这么快就能够找到的”

顾礼华被红姨娘反问了一通,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直勾勾地继续瞪着红姨娘,片刻后才道。

“红梅,你也是知道,齐氏和冯程这么做,是冲着什么人来的若不是当初你栽赃陷害齐氏偷盗府中财物,她又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歹人进府,来报复我们呢”

听着顾礼华说起了这个,红姨娘当即就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回道。

“六郎,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个勾当要不是你买通了齐氏驾车的车夫,齐氏的马车,又怎么会跌落山谷”

“虽说齐氏买通了小厨房伺候的厨娘,在我的吃食中做了手脚,害得我胎动小产。但我也不曾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怨言。”

红姨娘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反驳顾礼华,想要让顾礼华快些对齐氏和冯程动手。

拖了这么些天了,若是再不动手,只怕齐氏和冯程起了反攻的心,就埋伏在府里那些个的衙役,怎么会是那些个杀人如麻匪徒的对手

不止红姨娘在担心,坐在红姨娘旁的顾礼华,也在担心。

第四百二十九章 风波(二)

“阿罗,你先下去照顾阿华吧!若是阿华那边再出了什么事,你只管过来报我,我一会就过去。”

阿罗轻轻地应了一声“是”,没再继续多言,马上就过去照顾阿华去了。

这边的石凳上,又只剩顾玉棠和姜知明两个人。

“姜知明,阿罗那么做,也是为着阿华好,她不愿看着阿华倍受煎熬而死,看着阿华如今这副模样,别说是她了,便是我,也心疼了。”

“阿华陪在我边这么多年,这回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难受,如此让人可怜。我想要帮帮她,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才好”

顾玉棠依偎在姜知明的怀里,两个人的视线对在了一起,不过顾玉棠却是不愿意多看姜知明。因为她知道姜知明净出一些个馊主意。

“棠儿,我知道你心里装着阿华,也知道你关心她,不想她死,但是如今阿华这样煎熬着,比让阿华死,还会叫她难受。”

“棠儿,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带着你们出去的,然后给阿华找一个好大夫,把阿华的伤治好的。”

听着姜知明说了这些,顾玉棠一时没有忍住,一下子就爆发了出来。

“姜知明,你口口声声说要带我们离开这里,可是你看看,石头都出去那么久了,连张施工图都没有带回来,你该怎么样带着我出去怎么样带着阿华出去”

顾玉棠心中怀疑姜知明,姜知明被顾玉棠这么一问,当即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想了片刻后,姜知明还是对着顾玉棠回道。

“棠儿,我说过会带你们出去,就一定会带着你们出去的,请你相信我,棠儿!我一定不会欺骗你的,若是我再欺骗你,必会叫我不得好死!”

姜知明话还没有说完,顾玉棠就先捂住了姜知明的嘴。

“别胡说八道,当心灵验。”

傍晚时分,除却了瑞月院掌上了灯,府中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危机四伏。

红姨娘枕在后的金丝大迎枕上面,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守在门外,顾礼华坐在屋里的,用着小厨房送过来的晚饭。

“六郎,都这么些天了,你可拿出了什么办法来没有”

“那些个衙役一直守在瑞月院,吃着瑞月院里头的存粮,方才小厨房的婆子过来禀我,说院里的存粮不够了,再过几,院里就该揭不开锅了。”

“你说你把那些个呀哟埋伏在院里,这么多天了,都没个动作,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个打算”

红姨娘说着话,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用着晚饭的顾礼华。

“红梅,若是有你说的那么容易,我早就吩咐那些个衙役冲杀出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说红梅,若是没有旁的事,你也退下去吧!”

顾礼华话音刚落,就要吩咐了屋里伺候的婆子,赶了红姨娘出去。

红姨娘靠在软榻上,冷冷地看了顾礼华一眼,就道。

“六郎,我不出去,若是你要出去,你自己先出去。”

听着红姨娘这样说,红姨娘边坐着的顾礼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眼神直勾勾地瞪着红姨娘。

“红梅,我想一个人静静!若是你没有旁的事,就先退出去吧!莫要我喊了伺候的婆子进来,赶你出去!”

顾礼华话音刚落,就抬起手来,边伺候的几个婆子瞧见了顾礼华的手势,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准备对红姨娘动手。

瞧着那些个婆子全部走到了自己边,红姨娘马上就怒了,指着那些个走上前,准备带她离开这里的婆子,破口大骂道。

“你们这些个吃里扒外的老东西,我平时是怎么对你们的,如今老爷让你们带我出去,你们就要真的带我出去”

听着红姨娘的责骂声,那些个婆子也就没敢继续上前,都侍候在一旁,等着顾礼华的吩咐。

看着那些个婆子不敢动手,顾礼华又朝着她们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出去。

“你们先出去吧!这里有夫人伺候就行。”

听着顾礼华这样说,那些个伺候的婆子面面相觑了一会,就开始转头离去,而这边的红姨娘,仍靠在后的软榻上,冷冷地望着旁的顾礼华。

“六郎,你这是想做什么支开那些个婆子做什么”

顾礼华恶狠狠地瞪着躺在榻上的红姨娘,就道。

“红梅,我几次三番提醒过你,让你保住母亲,保住母亲,可如今呢?”

“母亲生死未卜,被齐氏和冯程从后罩房里头赶了出来,人如今在哪里都还不知道,你这代掌了管家大太太的人,是怎么做的”

红姨娘没想到,自己为了顾家,劳心劳力这么些子,换来的,竟然是丈夫的猜疑。

冯老夫人自己生死未卜,可是齐氏和冯程害的,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如今她已经派出人暗中去寻找冯老安人,可那些人没有得到消息,她又能怎么办

“六郎,你说我没有派出人去寻母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今我已经吩咐了几个得力的婆子,带着几个小丫鬟,出去寻找母亲了。”

“可府里这么大,还潜藏着这么多的歹人,哪里是这么快就能够找到的”

顾礼华被红姨娘反问了一通,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直勾勾地继续瞪着红姨娘,片刻后才道。

“红梅,你也是知道,齐氏和冯程这么做,是冲着什么人来的若不是当初你栽赃陷害齐氏偷盗府中财物,她又怎么会带着这么多的歹人进府,来报复我们呢”

听着顾礼华说起了这个,红姨娘当即就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回道。

“六郎,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在背地里干的那些个勾当要不是你买通了齐氏驾车的车夫,齐氏的马车,又怎么会跌落山谷”

“虽说齐氏买通了小厨房伺候的厨娘,在我的吃食中做了手脚,害得我胎动小产。但我也不曾对她有过一丝一毫的怨言。”

红姨娘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反驳顾礼华,想要让顾礼华快些对齐氏和冯程动手。

拖了这么些天了,若是再不动手,只怕齐氏和冯程起了反攻的心,就埋伏在府里那些个的衙役,怎么会是那些个杀人如麻匪徒的对手

不止红姨娘在担心,坐在红姨娘旁的顾礼华,也在担心。

第四百三十章 风波(三)

澄江府,石鱼巷子,顾礼池的私宅。

因着接近年关,顾礼池不放心陈氏一个人住在乡下的庄子,就喊了几个婆子,把陈氏从乡下的庄子接了回来。

顾礼池的书房,陈氏坐在书房的软榻上,用着小厨房送过来的晚饭,小几上头摆了满满当当的菜肴,陈氏像是几天几夜没吃过饱饭一样,如狼似虎般就吃了起来。

看着陈氏吃得极快,顾礼池担心她呛到了,忙提醒道。

“美娘,你吃慢些,没人和你抢。不过是在乡下住了个把月,怎么回来像是几天几夜没吃过饱饭一样,若是不够,我再喊了婆子,去厨房给你做。”

顾礼池这样说着,可陈氏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如狼似虎般吞咽着,丫鬟捧了茶盏上来,陈氏快速地接过,就往自己嘴里送。

看着陈氏把小几上头摆着的菜肴给用完,陈氏重重地打了一个饱嗝,接过了丫鬟递来的丝巾,轻轻擦了一下嘴部,就回了顾礼池方才那些话。

“老爷,您可知道,我在乡下这些日子,是有多么难过您的二弟妹,买通了乡下田庄里头的管事,用尽一切法子折磨我,整日里不是叫我做这,就是叫我做那的。老爷,我好苦呀!这些日子我过得好苦呀!”

陈氏说着,眼睛渐渐就湿润了起来,依偎在了顾礼池的怀里,感受着顾礼池胸膛传来的热量。

“美娘,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苦了,只是我不知道,梁氏那厮竟然买通了乡下田庄的管事,用尽了一切法子折磨你,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顾礼池话音刚落,把陈氏抱得越发紧了。

“老爷,我听说,二爷如今不在府里,就杨氏和梁氏,那两个女人在府里。不如你再去和杨氏商量商量,把我接进府吧!”

“就算是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妾室姨娘,只要能在老爷身边,就算大太太要妾身做什么,妾身都心甘情愿去做!”陈氏在顾礼池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让顾礼池好一阵怜惜。

看着陈氏一副眼泪婆娑的模样,顾礼池终究还是心软了。

“美娘,不是我不愿意接你进府,只是如今母亲和棠姐儿尚未从朋普回来,若是想要接你进府,只怕还得母亲的许可,若是没了母亲的许可,便是杨氏同意了,母亲不同意也是没辙。”

听着顾礼池还是用着那个借口,陈氏一下子就恼了起来。

“老爷,只要您同意了,大太太同意了,便是老夫人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老爷,如今昌哥儿还尚未上了族谱,还是顾家游离在外的子孙呀!您就是不为着妾身考虑,也得为了昌哥儿的日后考虑呀!”

“昌儿日后还要进学,还要承袭顾家长房的基业呀!”

听着陈氏这么说,纵然顾礼池原先有了自己的主意,如今也是不行了。

顾礼池看着陈氏哭成了个泪人,又听她口中所说昌哥儿的前程,顾礼池把心一横,还是想要进府,再去和杨氏商量商量。

青鱼巷顾家,荟园。

满雪园,荟园后花园的名字,锦然满雪院里头的牡丹花开了,花房的管事就请了梁氏过来,看一看牡丹盛放的模样。

瞧着暖房里一簇簇开的极好的牡丹花,经久不笑的梁氏,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淡淡的笑容。

唤来了花房的管事,正要问话的时候,就见一个前院伺候的婆子,急匆匆地走到了暖房,梁氏瞧了她一眼,就吩咐丫鬟放她进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了这样着急忙慌地,没了府中的规矩。”

婆子凑近了梁氏的耳畔,就低语了几句。

“夫人,乡下的田庄递上来消息,说大老爷已经喊了人,把住在田庄里头那个外室,给接走了。田庄管事担心那个外室到了大老爷身边,说了他的坏话,就把消息,递了过来。打算请夫人做主,帮帮他。”

出了暖房,梁氏就带了那个婆子,到了隔壁的耳房,商量事情。

“你叫人带个消息给那个管事,就说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了,那个管事该怎么办,就靠他自己了。只要那外室一日不进门,终究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让他放宽心,大老爷这里,自有我来想办法。”

听梁氏的话中说,她有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

那个婆子在心里暗道,没敢说出声来。

梁氏看着身边伺候的那个婆子,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厉声呵斥了句。

“看你的模样,是不相信我了田庄的那个管事,和你是远房的亲戚吧!若那个外室到了大老爷面前,说了你们几句,只怕她们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婆子一时语塞,不知改说什么才好。思来想去,还是对着梁氏回道。

“夫人明鉴,老奴没有私心,拘禁大老爷外室的那个田庄的庄头,的确是老奴的远房亲戚,但老奴与他,甚少打过交道,还请夫人放心,老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的。”

“若是大老爷想要责怪那个管事,老奴也不会为着他,在大老爷面前说几句嘴的。”

见那个婆子这样说,梁氏这才渐渐放心下来,只是到底顾礼池想要如何处置那个田庄的管事,一时半会,她自己也不知道。

澄园,望海轩里,杨氏靠在榻上的软枕上,用着小厨房送过来的稀粥,春蝉在杨氏身边伺候,替杨氏布菜。

“夫人,听石鱼巷子那边的探子来报,老爷身边那个外室,已经被老爷从田庄接回来了,如今就住在石鱼巷子的私宅里面。要不要奴婢请个人过去瞧瞧,看看该如何发落了那个外室。”

春蝉话落,就要转身出门,把这件事吩咐下去。

还没等春蝉出去,杨氏就及时叫住了她,就道。

“春蝉,不可!如今石鱼巷子那边都是老爷的人,差了咱们府里的人过去,是要遭老爷发现的,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只怕连我,都保不住你们这些个小丫鬟了。”

“那个外室就是瞧着夫人好欺负,所以才敢霸占了老爷,不让老爷过来的。若我换作夫人,我绝对不会轻饶了那个外室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风波(四)

杨氏看着面前一副义愤填膺模样的春蝉,淡淡地笑了笑,就回道。

“春蝉,可你又不是我呀!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心中所想”

因着接近年关,顾礼池不放心陈氏一个人住在乡下的庄子,就喊了几个婆子,把陈氏从乡下的庄子接了回来。

顾礼池的书房,陈氏坐在书房的软榻上,用着小厨房送过来的晚饭,小几上头摆了满满当当的菜肴,陈氏像是几天几夜没吃过饱饭一样,如狼似虎般就吃了起来。

看着陈氏吃得极快,顾礼池担心她呛到了,忙提醒道。

“美娘,你吃慢些,没人和你抢。不过是在乡下住了个把月,怎么回来像是几天几夜没吃过饱饭一样,若是不够,我再喊了婆子,去厨房给你做。”

顾礼池这样说着,可陈氏却像是没听见一样,依旧如狼似虎般吞咽着,丫鬟捧了茶盏上来,陈氏快速地接过,就往自己嘴里送。

看着陈氏把小几上头摆着的菜肴给用完,陈氏重重地打了一个饱嗝,接过了丫鬟递来的丝巾,轻轻擦了一下嘴部,就回了顾礼池方才那些话。

“老爷,您可知道,我在乡下这些日子,是有多么难过您的二弟妹,买通了乡下田庄里头的管事,用尽一切法子折磨我,整日里不是叫我做这,就是叫我做那的。老爷,我好苦呀!这些日子我过得好苦呀!”

陈氏说着,眼睛渐渐就湿润了起来,依偎在了顾礼池的怀里,感受着顾礼池胸膛传来的热量。

“美娘,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受苦了,只是我不知道,梁氏那厮竟然买通了乡下田庄的管事,用尽了一切法子折磨你,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顾礼池话音刚落,把陈氏抱得越发紧了。

“老爷,我听说,二爷如今不在府里,就杨氏和梁氏,那两个女人在府里。不如你再去和杨氏商量商量,把我接进府吧!”

“就算是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妾室姨娘,只要能在老爷身边,就算大太太要妾身做什么,妾身都心甘情愿去做!”陈氏在顾礼池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让顾礼池好一阵怜惜。

看着陈氏一副眼泪婆娑的模样,顾礼池终究还是心软了。

“美娘,不是我不愿意接你进府,只是如今母亲和棠姐儿尚未从朋普回来,若是想要接你进府,只怕还得母亲的许可,若是没了母亲的许可,便是杨氏同意了,母亲不同意也是没辙。”

听着顾礼池还是用着那个借口,陈氏一下子就恼了起来。

“老爷,只要您同意了,大太太同意了,便是老夫人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老爷,如今昌哥儿还尚未上了族谱,还是顾家游离在外的子孙呀!您就是不为着妾身考虑,也得为了昌哥儿的日后考虑呀!”

“昌儿日后还要进学,还要承袭顾家长房的基业呀!”

听着陈氏这么说,纵然顾礼池原先有了自己的主意,如今也是不行了。

顾礼池看着陈氏哭成了个泪人,又听她口中所说昌哥儿的前程,顾礼池把心一横,还是想要进府,再去和杨氏商量商量。

青鱼巷顾家,荟园。

满雪园,荟园后花园的名字,锦然满雪院里头的牡丹花开了,花房的管事就请了梁氏过来,看一看牡丹盛放的模样。

瞧着暖房里一簇簇开的极好的牡丹花,经久不笑的梁氏,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淡淡的笑容。

唤来了花房的管事,正要问话的时候,就见一个前院伺候的婆子,急匆匆地走到了暖房,梁氏瞧了她一眼,就吩咐丫鬟放她进来。

“可是出了什么事了这样着急忙慌地,没了府中的规矩。”

婆子凑近了梁氏的耳畔,就低语了几句。

“夫人,乡下的田庄递上来消息,说大老爷已经喊了人,把住在田庄里头那个外室,给接走了。田庄管事担心那个外室到了大老爷身边,说了他的坏话,就把消息,递了过来。打算请夫人做主,帮帮他。”

出了暖房,梁氏就带了那个婆子,到了隔壁的耳房,商量事情。

“你叫人带个消息给那个管事,就说这件事我已经知晓了,那个管事该怎么办,就靠他自己了。只要那外室一日不进门,终究只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让他放宽心,大老爷这里,自有我来想办法。”

听梁氏的话中说,她有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

那个婆子在心里暗道,没敢说出声来。

梁氏看着身边伺候的那个婆子,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厉声呵斥了句。

“看你的模样,是不相信我了田庄的那个管事,和你是远房的亲戚吧!若那个外室到了大老爷面前,说了你们几句,只怕她们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婆子一时语塞,不知改说什么才好。思来想去,还是对着梁氏回道。

“夫人明鉴,老奴没有私心,拘禁大老爷外室的那个田庄的庄头,的确是老奴的远房亲戚,但老奴与他,甚少打过交道,还请夫人放心,老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的。”

“若是大老爷想要责怪那个管事,老奴也不会为着他,在大老爷面前说几句嘴的。”

见那个婆子这样说,梁氏这才渐渐放心下来,只是到底顾礼池想要如何处置那个田庄的管事,一时半会,她自己也不知道。

澄园,望海轩里,杨氏靠在榻上的软枕上,用着小厨房送过来的稀粥,春蝉在杨氏身边伺候,替杨氏布菜。

“夫人,听石鱼巷子那边的探子来报,老爷身边那个外室,已经被老爷从田庄接回来了,如今就住在石鱼巷子的私宅里面。要不要奴婢请个人过去瞧瞧,看看该如何发落了那个外室。”

春蝉话落,就要转身出门,把这件事吩咐下去。

还没等春蝉出去,杨氏就及时叫住了她,就道。

“春蝉,不可!如今石鱼巷子那边都是老爷的人,差了咱们府里的人过去,是要遭老爷发现的,到时候老爷怪罪下来,只怕连我,都保不住你们这些个小丫鬟了。”

“那个外室就是瞧着夫人好欺负,所以才敢霸占了老爷,不让老爷过来的。若我换作夫人,我绝对不会轻饶了那个外室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 各有心思

望海轩,杨氏今日特地请了梁氏过来,有要事想要和梁氏商量。

杨氏坐在窗下的明黄色软榻上,梁氏就坐在杨氏下首的绣凳上。

今日的梁氏,比起往日来,倒是有精神了不少,整个人容光焕发,笑容满面。

“大嫂今日怎么想着请我过来,听春蝉过来请的话里头说,大嫂是有要事和我商量,不知是什么事”梁氏望着身旁面容清冷的杨氏,淡淡地问了几句。

“既然是请你过来,自然是有要是想要同你商量。听说关押老爷外室那个庄子,庄头是你身边婆子的亲戚,你暗中买通了那个庄头,让老爷的那个外室,在田庄里头吃尽了苦头。这事可属实”

杨氏说着话,面上仍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静静地看着身边的梁氏。

梁氏没说话,反而是跟着梁氏过来的秦婆子,回了杨氏的话。

“大太太,关押大老爷外室的那间庄子,庄头的确和老奴是相识的,只是老奴与他多年不见,谈不上什么交情。”

“二太太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里,连门都未曾出过半步,怎么会指使了老奴,去买通了那个庄头,暗中给大老爷的外室找苦头呢?”

“大太太莫不是听了什么小人的教唆,想要问罪我们家太太吧”

秦婆子说这话的时候,梁氏也抬起了头,细细打量着身旁的杨氏。

既然秦婆子都这样说,纵然杨氏现下里还想要说点什么,如今也无话可说了,只是说到她身边有人教唆她,更说不上了。

她身为掌家大太太,什么样的人,有那样的本事,竟敢教唆掌家大太太的

“秦妈妈言重了,我家太太做为顾家长房的掌家大太太,什么人有那样大的胆子,敢来教唆我家太太呢?”

“若是二太太没有暗中吩咐人做那件事,我家太太也不好得再说什么。”春蝉站了出来,替杨氏解了围。

杨氏会意地看了春蝉一眼,春蝉也回过头来看了杨氏一眼。

“二弟妹,春蝉说的的确在理。就算是你暗中吩咐人做下了那件事,我知道后,也是不好得说你什么的。但你既说你没有让人做过,我就更不好得说你什么了,二弟妹,你说我说的可对”

被杨氏这么一说,就算梁氏还想要反驳什么,也反驳不了了。

是个人都能从杨氏的话里头听出来,杨氏已经知道这件事是梁氏所做了,就算梁氏再如何辩解,辩解得再如何厉害,都于事无补了。

“既然大嫂知道是我暗中嘱咐了底下伺候的人所为,那么大嫂又有什么见解呢?”

“是觉得弟妹做的对,还是觉得弟妹做的不对呢?”梁氏也是毫不畏惧,直截了当就问了杨氏。

杨氏微微一愣,身边的春蝉赶忙扶住了杨氏。

“二弟妹做的对,二弟妹也做的不对,若是想要处理掉那个外室,大可以找了其他更为省事的法子,如今这样做,既落人口实,传了出去,对咱们家的名声也不大好。”

“大嫂既然想要名声好,不妨让大哥把那个外室迎娶进门,这样岂不是更好吗?更能成全了大嫂的好名声。”

梁氏冷冷地望着杨氏,口中不急不慢地来了句。

想要让她迎那个外室入门,只怕梁氏连想都不要想。

她怎么会迎了那个外室进门,那个外室进门之后,她该如何自处

杨氏不会做这样愚蠢的事情,她知道梁氏这是有意讽刺她,索性她也不和梁氏计较,直接回道。

“二弟妹实在是说笑了,陈氏不过是一个外室,我迎她进门做什么这毕竟是大长房的家事,还是请二弟妹不要再插足其中。”

杨氏口中说,这是大长房的家事。

梁氏,却是小长房的人,这样来管了大长房的家事,的确不大妥当。

不过既然梁氏都过来了,她再说什么不是,就是她的不对了。

但无论怎么说,她还是要提醒梁氏几句的。

“二弟妹,请你吩咐你手底下那些个看着庄子的丫鬟婆子,既然她们是在庄子里头做事,就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做事,别动什么歪心思。”

“更别管主子们的事情,若是一个不小心,牵扯进来,只怕就不大好了。”

杨氏话落,不再看着身边的梁氏,而是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茶水,匆匆喝了几口。

梁氏也没有把杨氏方才那番话,听进心里,而是和身边站着的秦婆子,商量起了事情。

这个时候,外院伺候的一个扫洒婆子,急匆匆地就进了屋子,看了一眼屋里的梁氏,就快步走到了杨氏身边。

春蝉见那个婆子凑了上来,婆子和春蝉交换了眼神,就知道那个婆子有要事要禀给杨氏,这才让那个婆子走到了杨氏身边,耳语了起来。

“大太太,门房那边递出来消息,说大老爷过来了,有事要和大太太商量。”

婆子一面小心翼翼地说着,一面又小心谨慎地看着身后的梁氏。

“老奴已经吩咐了门房的小厮拦了,但大老爷执意要闯进来,小厮们也拦不住。他们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让老奴过来,把这件事禀给了大太太,求大太太做主。”

顾礼池竟然过来了

他过来做什么

杨氏没多想,而是对着身边的春蝉轻声嘱咐道。

“春蝉,去门房那边瞧瞧,看看老爷来到哪里了”

这边的梁氏,似乎是听见了方才杨氏对春蝉的吩咐,杨氏让春蝉去看看顾礼池到了哪里了难不成今日顾礼池进府了

这边的梁氏还满脸疑惑,秦婆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跃到了梁氏身边,用着只有梁氏能够听见的声音,耳语了一阵。

“夫人,大老爷今日进府了,方才澄园的门房过来回禀,说大老爷进府了,但被小厮们给拦住了。大老爷说要进府了见大太太,门房的人也没敢继续拦着,只能托了方才那个婆子进门,来回禀大太太了。”

梁氏听着秦婆子这样说,她也抬起头,瞧了身旁的杨氏一眼,见杨氏脸上还一副镇静的模样,她还真的是坐得住呀!

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该慌成什么样子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顾礼池入府

春蝉得了杨氏的吩咐,瞥了一眼坐在杨氏身旁的梁氏,当即就退了下去。

见春蝉走出屋门后,梁氏也让秦婆子跟着出去,就跟在春蝉的身后。

“大嫂,不知您差了春蝉出去,到底是去做什么方才有人递消息进来,说大哥到了,此刻就在门房,不知可真”梁氏的目光落在了杨氏的脸上,细细打量着她。

这边的杨氏,似乎还没有觉察出来梁氏的心中的打算,直截了当地回道。

“二弟妹说的是,老爷的确进府了,如今就在门房那里,若是二弟妹没有旁的事,就先回吧!我还有要事和老爷商量,就不多留二弟妹在这里了。”

杨氏话罢,朝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使了一个眼神,丫鬟马上就明白了杨氏的意思,起身到了梁氏身边,准备请了梁氏出去。

丫鬟们走到了梁氏的身旁,就要搀起坐在竹椅上头的梁氏。

“二太太,大太太已经吩咐了我们带您出去,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个做丫鬟的,您就先出去吧!”

梁氏没有起身,眼神死死地瞪着那个准备搀她起来的丫鬟。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蹄子,也敢来碰我我自己有脚,我知道该怎么走,无需你来搀我!”

梁氏口中这样说道,那些个准备上前来搀扶梁氏的丫鬟们,没一个敢动手的。

虽说她们是在望海轩伺候的,是杨氏身边的人,但若得罪了梁氏,也不是件好事。

她们还是袖手旁观,待梁氏自己起身得好。

梁氏从竹椅上头站了起来,朝着杨氏福了一礼,就要出去。

“大嫂,既然大哥进府了,做弟妹的也不好得继续留在这里,免得打扰了你们二人叙旧,弟妹先告辞了,若是大嫂还有旁的事,再差丫鬟过来禀我吧!”

梁氏话落,当即就干脆利落地离开了望海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不像她往日的作风。

杨氏心中始终是不大放心,还是对着身边伺候的丫鬟嘱咐了几句。

“差几个机灵能干的小丫鬟,去紧紧地跟着二太太,若是二太太那边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赶紧差人我来报我。”

“是二太太买通了那个庄子的庄头,有意为难陈氏,并非是我,有意去为难那个陈氏,我担心二太太可能会把这件事,推卸到我头上,我不得不提防起来。”

几个丫鬟得了杨氏的吩咐,马上就下去办了。

片刻之后,春蝉进了屋子,瞧见屋里没了梁氏,她这才放松开来,没了方才的拘禁,把门房发生的一应事情,都禀给了杨氏。

“大太太,门房那边伺候的小厮,还是把老爷挡在了前院,没让老爷进了后院。但老爷口口声声说要见大太太,小厮们那样拦着,也不是个法子,到底大太太是见还是不见”

杨氏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回道。

“还是见见吧!既然他进府了,我这样叫小厮们拦着,也不是个法子。听听他想要说什么,到时候再做打算。”

春蝉明白了杨氏的意思,低低回应了一声。

“是,大太太,奴婢这就差人把老爷请进来。”

杨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春蝉知道了杨氏的意思,带着杨氏的吩咐就出了屋门,去门房那边了。

此时,桐庐书院。梁氏并没有着急着回去,而是改道去了望海轩隔壁的桐庐书院,借口脚崴了,在里头歇息。

秦婆子跟着春蝉回来之后,就来到了桐庐书院,打算把门房里头发生的一切,通通都禀给梁氏。

“二太太,大老爷此刻就在前院的门房里头,门房伺候的小厮,已经得了大太太的意思,不许放了大老爷进来。”

“但是春蝉方才出去,是得了大太太的意思,要放了大老爷进来,怕是大太太回心转意了,想要让大老爷进来,两人商量些事情。”

秦婆子是梁氏的心腹,不敢欺瞒梁氏,只能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梁氏。

梁氏“哦”了一声,随后才道。

“我那个大嫂,竟然回心转意了,想要见大哥了大哥此次入府,你可瞧清楚了,身后跟着什么人没有”

梁氏对顾礼池甚是了解,知道他进府,必定会带着旁人来,不会单刀匹马地进府。

“二太太,老奴隔着远,没瞧清楚。但门房伺候的小厮告诉我,说大老爷此次是自己一个人入府,准备和大太太商量事情。”

“如今门房伺候的,二门上伺候的,大厨房伺候的,马房伺候的,都换成了大太太从杨家带过来的丫鬟仆妇。”

“以前府中的那些个丫鬟仆妇,已经被大太太换得换,散得散,前些日子澄园还送了七八十个丫鬟出府。”

“杨氏是个有手段的人,可不能小瞧了她!她把那些个要紧的地方,都换成了自己的人,还不是在担心,原先府里那些个老人,会站在大哥那里,帮着大哥做事罢了。”

梁氏话落,看了一眼对面的长廊,只见春蝉已经带着顾礼池,入了长廊,朝着望海轩的方向去了。

“秦妈妈,你去望海轩盯紧了,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赶紧过来回禀我。我瞧着大老爷这回,怒气冲冲地,可是来者不善呀!”

“十有八九是为着那个外室在田庄里头吃苦受累的事情上门来的。”梁氏把窗户开了条缝隙,细细地观察着外头,就对着身边的秦婆子吩咐道。

秦婆子得了梁氏的吩咐,马上就下去做了。

长廊里,春蝉带着身后的顾礼池,正往着望海轩赶去。

“大老爷,大太太知道您进府了,特地嘱咐了奴婢,过来带您进去。”

“您许久不曾入府,这府中的许多景观,都发生了许多变化,大太太正是担心大老爷在府里迷了路,才吩咐奴婢过来的。”

“这是顾家,我自己的家,我又怎么会迷路春蝉,莫不是你在你家夫人身边伺候久了,和你家夫人耳濡目染了,把这整座顾府,当做她们杨家了”

顾礼池紧紧地跟着春蝉的脚步,口中冷冷道。

“大老爷说笑了,哪里的事这些事都是些个没影的,还请大老爷不要往心里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质问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趣阁]

最快更新!无广告!

“崔妈妈,你去把冯水灵给我请过来,这件事我不用猜,也知道是她撺掇着海阳搞出来的。原先太太就和我说过冯水灵不是什么善类,好容易得了个儿子,宝贝得不得了,她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她那儿子铺路。”冯老太太说着,一只手按压在桌案之上,不停地颤抖着。

崔妈妈见冯老太太气得急,刚刚应下,就有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地从屋外走了进来,刚进门就说道:“老夫人,冯姨娘让我来请您过去,姨娘请了阳宗海绸缎庄的陈裁缝进来,说是要给老夫人缝制新衣呢。”

小丫鬟似乎是察觉到了屋内气氛的不对劲,抬起头瞧了一眼冯老太太,见她一脸怒意地望着自己,小丫鬟不解,又看了看旁的崔妈妈,只见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要提醒这个小丫鬟什么。

可那个小丫鬟哪里能明白崔妈妈的意思见崔妈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走上前了一步,问道:“妈妈的眼睛是怎么了?怎么眨个不停”

被小丫鬟这么一问,崔妈妈尴尬地笑了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愣了半晌,才道:“方才老夫人让我去请冯姨娘过来,秋露姑娘就过来了,可真是好巧呀!”

“是吗?奴婢也觉得好巧呀,只是不知老夫人让妈妈去请姨娘过来干什么?”和崔妈妈说话的这个小丫鬟正是冯水灵边伺候的小丫鬟秋露,因着腿脚较快,冯水灵就让她做了内院传话送东西的丫鬟。

秋露转过头又仔细瞧了瞧上座上冯老太太的神色,见她一直望着自己,另一只手放在桌案上,恶狠狠地瞧着自己。

“去把你家姨娘请过来,就说我有话要同她说,让她赶紧过来。”冯老太太脸上写满了怒意,整个人已经被气得坐直了子。

秋露在冯水灵边伺候了多年,观人颜色的本事还是有些的,只是冯老太太怒气冲冲叫冯姨娘来,是要斥责冯姨娘吗?

秋露退出去之后,回到了冯姨娘的会心院,把方才在寿安堂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冯水灵,包括自己一进门崔妈妈就对着自己不停地眨眼。

冯水灵摇了摇头,朝着秋露的额头狠狠扣了一记,“傻丫头,崔妈妈那是在提醒你,老夫人如今在气头上,你还说了那一大通话,岂不是去触了老夫人的眉头。罢了罢了,我亲自去寿安堂瞧瞧去,看看老夫人是为何生气”

冯水灵说着,旁已经有眼色的小丫鬟来帮着冯水灵打理衣裳了,重新梳了个妆容,又吩咐下人备好了姜家二姑娘姜华荣的饭菜,冯水灵这才出了门。

冯水灵为姜海阳生了一子一女,头胎生的就是备受姜海阳疼的姜知成,后面生的则是姜家的二姑娘姜华荣,如今跟着外院的黄绣娘学习女红和琴棋书画,只有晚上才能回来用饭。

寿安堂的水榭里面,冯老太太跪坐在佛前,手中拨动着紫檀木串成的一百零八子的佛珠,眼睛微微闭了起来,和站在一旁伺候着的蔡妈妈说着话,“水灵向来都是个有城府的人,当初欣荣出嫁的时候,她见我给欣荣的嫁妆太过于丰厚,高过了太太的,就跑过来和我说了一通太太的不好,说太太刻薄她,罚她站祠堂立规矩。”

崔妈妈从边的香盒里取出了三只长香,用火折子点燃了之后,递到了冯老太太的手里,“冯姨娘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了,记得她刚进府那一会,老夫人心疼她,经常提点着侯爷,让侯爷多去她屋里坐坐,好不容易生出了个知成哥儿,以为苦子熬到头了,谁知道太太又塞了几房美妾到侯爷屋里,想要分她的宠。”

“太太这么做也是对的,只可惜用错了法子。塞了那些人进去,非但没有分掉冯水灵的宠,还弄虚了侯爷的子,害得侯爷三天两头就是请外头冯大夫进来开补药。那个时候冯水灵正好生产完,早就躲在屋里瞧着太太的笑话呢。”

冯老太太接过了崔妈妈递过来的三柱清香,一齐插在了佛前的香炉里,又在佛前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最后还不是太太请了老夫人出面,让老夫人帮着打发了那些女人,这件事才就此歇了呢。”崔妈妈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冯老太太,把冯老太太扶到了一旁的竹椅上坐了起来,又吩咐小丫鬟去沏了新茶过来。

“这件事哪里有那么容易就歇了事后侯爷就一直待在太太的屋里,冯水灵为了报复太太,亲自选了几个拔尖的美人,送到了侯爷的书房里。使得侯爷原本就被掏空的子,弄得越来越虚,最后就生了两个儿子。我们这一脉,人丁也是逐渐单薄起来了。”冯老太太说着,又忆起了往事。

定武侯的爵位最开始也不是他们这一房的人继承的,虽然他们人丁单薄,却是嫡出的房头,其他的房头虽然人丁兴旺,却是庶出的。其他房头的人担心她们这一房的子嗣问题,特地从偏远的房头,报了个孩子到定武侯府,那个孩子就是姜浮生。

好在姜海阳对他视如己出,陶氏在后来也生下了姜知明,这才没让定武侯世子的位置落到旁系人的手上的。

“老夫人是在水榭里面吗?”冯老太太坐在堂屋里,就听见外头传来了冯水灵的声音。

随后就见冯水灵带着三五个丫鬟,走进了冯老太太所在的堂屋。

“方才我去了佛堂的时候,没瞧见老夫人,就想着老夫人此刻应该在堂屋里头。不知道老夫人传了我过来,是要说什么吗?”冯水灵依着规矩给冯老太太行了礼,然后才敢坐在一旁的竹椅上。

冯水灵换了见淡粉色绣樱花的杭稠褙子,发上星星点点的发饰,并不是很多,戴了支烧蓝镶嵌珍珠米粒的簪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实际上冯水灵已经过了徐娘的年纪,皮肤褶皱却没出现在她脸上,可见她平时还是注重了保养。

“是你撺掇着海阳,把原家二姑娘说给二郎的吧”冯老太太命人端了茶到冯水灵旁边的高几上,然后冷冷道。

冯水灵先是端起了高几上的茶盏,又迅速放下了,“老夫人请了我过来,莫不是为了二郎的婚事来的我只不过和老爷提了几句原家二姑娘,说她是个贤惠人,谁知道侯爷竟然要把原家二姑娘说给二郎”

“你不过才提了几句我看是你在海阳边吹的枕头风吧!那原家是几代都单传的人家,这一代更是没一个男子,原家大姑爷还是招亲进去的,二郎和原家二姑娘一旦定下了婚事,岂不是要让我家二郎也入赘到他们家”冯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崔妈妈已经屏退了众人,包括方才跟着冯水灵进来的伺候丫鬟,随后紧紧地关上了门,守在了门外。

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大明第一媳》,微信关注“添喜郎电子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四百三十五四章 过往

“小莹,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陈氏是我的人,除了我,谁也别想动她,包括你!小莹!”

顾礼池的目光如刀锋般锋利,恶狠狠地继续瞪着杨氏。

杨氏坐在软榻上,正了正身子,毫不示弱地又瞪了过去。

见杨氏没有说话,这边坐着的顾礼池,越发地狂躁起来,坐在杨氏身边,直接就怒吼道。

“小莹,咱们闹了这么些天,难不成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顾礼池,是我闹了这么多天,还是你自己闹了这么多天,你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想要纳一个外室进门,想要给外室的儿子上宗谱,若是这些事传到了母亲耳中,她老人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你是不是想要咱们顾家,这十多年来积攒下来的好名声,全部给毁了”

顾礼池进了望海轩,只见杨氏一人坐在正堂的软榻上,边上还站着几个伺候的婆子。

杨氏抬起头,细细瞧了一眼正朝她走过来的顾礼池,喊了丫鬟搬了绣凳过来,顾礼池就坐在了绣凳上,同她说话。

“小莹,我今日过来,是有件事想要问问你为难陈氏的那个庄头,可是你暗中安排的”

“陈氏与你无缘无故,我甚至于还没有带她来见过你,你竟然善妒到了这种地步,买通了田庄的庄头,让庄头在庄子里为难陈氏,害得她一双嫩手,上头都生了许多老茧。小莹,你好狠毒的心呀!”

顾礼池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杨氏,自顾自地说了一通,把暗中收买了庄头,为难陈氏这件事,怪在了杨氏的头上。

可他哪里知道,这件事并非杨氏所为,而是梁氏身边伺候的秦婆子做的。

杨氏也不解释,既然顾礼池都这么说了,索性她也就认下了这件事。

“老爷,难不成你今日大老远从石鱼巷子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的”

“老爷,那陈氏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地位,竟然值得你为了她,大老远从石鱼巷子过来,苛责我”

杨氏依旧瞧着面前的顾礼池,不急不慢地问了他几句。

“小莹,陈氏她哪里都好,都比你好。不过既然你做下了这件事,那我也就既往不咎了。只是这件事可以揭过,让昌儿上族谱的事情,却不能再揭过!”

原来顾礼池大老远从石鱼巷子过来,不仅是因为要帮陈氏讨要个说法,还想要给昌哥儿上族谱。

杨氏可以在旁的地方让步,唯独这件事上,杨氏绝不会让步。

“老爷,若是你今日是为了给昌哥儿上族谱的事过来了,我奉劝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若昌哥儿入了族谱,该算谁的孩子”

“我的孩子还是那外室的孩子”

“小莹,你已经有了里哥儿,难不成你还想要把昌哥儿也接到你身边抚养昌哥儿有自己的生母,他是不会认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顾礼池没看杨氏,对着杨氏直接道。

“既然昌哥儿有自己的生母,那么就请老爷,把昌哥儿带回自己的生母身边,不要带进府来!”

“顾家的族谱,只能上顾家的儿郎,昌哥儿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也能上顾家的族谱就算是开了祠堂,请了合族的族老过来,他们也是不会允准老爷做这样的事的!”

杨氏没给顾礼池面子,直截了当地这么回了他,就算顾礼池还想要再说旁的,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杨氏打算请了合族的族老来压他,那么他就和她论一论,这合族的族老,到底是站在谁的那边

“小莹,你说打算开了祠堂,请了合族的族老过来,那么你就去开祠堂,请族老过来吧!我就不相信了,他们还能站在你那边”

“这族老都是我顾家的长辈,什么时候变成你杨家的长辈了,若是想请了杨家的族老,还是请小莹写信回去,和母亲说说吧!”

杨氏没想到,顾礼池竟然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顾礼池话里头的意思,已经显而易见了,他想要自己开了祠堂,给昌哥儿上族谱,简直痴心妄想!

“老爷,没有老太太的允准,这祠堂,妾身实在是开不了。若是老爷想要开了祠堂,还是等母亲回来之后,我们坐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再决定该不该开祠堂吧!”

杨氏话音刚落,朝着身边的春蝉使了一个眼神,想要她请了顾礼池出去。

春蝉明白了杨氏的意思,当即就走到了顾礼池的身边,打算请他出去。

“老爷,大太太要歇下了,若是老爷没有旁的事,就让奴婢送您出府吧!石鱼巷子那边不是还有人等着老爷回去吗?”

春蝉大着胆子,对着顾礼池说了后面那些话。

希望顾礼池能够听了她的这些话,快些出了府。

听着春蝉这么说,就算是顾礼池心中怀着气,也不能当众显露出来,只能暂时下忍下。

不过他也不打算就此出府,他还要在这望海轩里头,多坐片刻。

“春蝉,我还没打算走的,你这就要请我出府吗?敢问你是得了你们家夫人的吩咐,还是你自己自作主张,想要我出府”

顾礼池反问了春蝉一句,当即就把春蝉吓得跪倒在地,一个劲地磕头。

“老爷说笑了,奴婢哪里有那样大的胆子,请了老爷出府。若是老爷想要多坐片刻,就多坐片刻吧!我不过是吩咐人,先备下茶点罢了。”

春蝉话音刚落,和杨氏交换了眼神,带着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就出了屋门,去了茶水房了。

春蝉带着几个丫鬟走后,屋里伺候的丫鬟就只剩一两个。

顾礼池有意凑近了杨氏,坐在了杨氏的软榻上,一只手紧紧握紧了杨氏的手,一只手则是想去挑起杨氏的下巴,但杨氏好一阵挣脱,顾礼池也就没有实施成功。

“小莹,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如今你心里,满满都是对我的恨了,没半分爱”

顾礼池紧紧地把杨氏拥在怀里,大声质问了杨氏几句。

不过杨氏也没从他,依旧挣脱了顾礼池的束缚,目光狠厉地盯着顾礼池,就回道。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