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好国舅 - xp1024.com
《大明好国舅》


第001章 引子

马度的梦想是是做一名人民教师,无关乎高尚的节操,只为了每年都有寒暑假,而且是没有作业的寒暑假,曾经他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理想的大门,又被生生的拉了回来。

他的档案被送进了他根本没有填报的军医大学,用脚趾头也知道是爷爷在搞鬼。他搞不明白军医院里面有那多的老军医,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为什么偏偏要揪住他不放。

身为军医大学校长的爷爷却苦笑摇头,“部队里面留不住人才,偏偏却有一群游方的郎中要往里面挤。”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爷爷说的是对的。

爷爷说:“部队的好医生太少,能上战场的好医生就更少了!”

战争,马度觉得离自己很遥远,也从来没有想接近过这个圈子。他质问爷爷是不是亲生的。

老头吐着烟圈说,“不是的,是他在灾区捡回来的。”那一年他当军医的儿子病死在了非洲,呛人的香烟熏得老头眼睛通红。

他可怜老头,于是他进了军医大学,不过仍是满腹的怨念,直到认识了美丽泼辣的川妹子,才认为爷爷让他学医是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才上了三年又把我送进部队呢?

老头说:“军医大学里面培养的医生给是军医院用的,部队里面的成长的医生才是给战场用的。”

好吧,进了军校就是军人。马度是不反对在部队成长的,可是为什么要把我送进空降部队吗,不知道我有恐高症的吗。

老头一本正经说:“正是因为你有恐高症,才让你在空降部队锻炼的,跳呀跳呀的就习惯了。当特种兵一定要会跳伞的。“

马度不知道特种兵是不是电视上那样的,也不想知道。在空降部队日子就挺好,班长宠着,连长罩着,就连经常到他家找老头喝酒的师长伯伯也喜欢他,说他这样有知识有才华献身军营的年轻人太少了,还要把自己的闺女介绍给他。

看着师长的蒜头鼻和“一线天“的眼睛,马度谢绝了师长的好意,表示自己有了川妹子,其实川妹子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给他回信了,最近学习一定很忙,他知道的。

唯一让他不满意的就是每次有跳伞任务的时候,大家都会把自己喜欢又不方便携带的东西塞进他的包裹,总是塞得满满的,这样在任务结束的时候就可以尽快的使用。

之所以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因为大家从来没有在落地后的集合点看到过他,却总能再归程的飞机或者汽车上碰见他。

好吧,老子承认自己不敢跳,再敢嘲笑我,就把你们的破玩意儿从飞机上扔下来,恐高是天生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好嘛。

他的想法很快就被证明是谬论,很意外的在飞机上见到了爷爷还有蒜头鼻子的师长伯伯,两个老头都是一脸的坏笑。马度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马度尖叫着被从飞机里面扔了出来,耳边风呼呼的灌进耳朵里,让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他也不敢睁眼,生怕自己一睁眼就会晕过去。

直到背后传来大力的拉扯,才让他紧张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下来。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整个人在轻风的摇曳中飘荡,悠然自得。一览众山小的激动迅速的驱散了心中的恐惧,青山绿树,阡陌纵横,脚下是一朵雪白的云彩……

等等,这个高度不应该有云彩呀,马度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整个人已经没入那云彩之中,无边的黑暗,周身是剧烈的疼痛,再没了任何的意识……

第002章 天降

至正二十三年,三月,洪都。

碧空如洗,一朵白云从城头缓缓的飘过,投下淡淡阴影,抬头望去,放佛那洁白的云翳触手可及。

站在城头的张五六没有徒劳的伸手,他还是不由的咽了一下唾液,因为这看起来松软洁白的云彩让他想起了渴望已久的白馍。

想到这里,张五六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叫起来,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一碗稀粥和两个黑面窝窝,不饿才怪。

“五六又饿了……”旁边传来小声的询问,“我这边还有半个窝头要不要。“一个黑漆漆的手捏着半个黑漆漆的窝头递了过来,不用看张五六也知道是刘初九那个老家伙。

“不要!”张五六撇撇嘴,努力的把头抬得高高的,不去看那诱人的黑窝窝。就在今天早上,他就已经下定决心绝不再接受刘初九的“好心”。

因为这半个窝头需要他在吃饭的时候拿一个窝头来偿还。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他第一次接受刘初九的“好心”,就陷入的这样的恶性循环,至今都不曾跳出来。

“今天恁有骨气?”刘初九黑脸笑成了菊花,低声的打趣。

“哼!俺今天早上发过誓哩,以后再也不上你的恶当啦,只要俺今天咬牙扛到吃饭,你以后就别想再坑俺!”张五六恨恨紧了一下松垮的裤腰。

“哎呀!学聪明了嘛!”刘初九再次把窝头递到张五六的嘴边,“真的不吃?你老往天上瞧啥,天上还能给你掉白馍不成。”

张五六也不说话,生怕自己一张嘴就忍不住去咬嘴边的窝头,不住的仰天摇头。

“算了,算了!今天就便宜你啦,不要你还……哎哟,手指头都给你咬掉了。”

“谢谢刘叔!”张五六鼓着腮帮子瓮声瓮气的道。

“别吱声,赶紧的吃干净了。让百户大人看见了又要吃军棍哩!”刘初九咽了一下口水笑着转过头去,让自己看不见张五六吃得香甜的样子。

日头西斜,余晖烁烁,给破旧的城墙染上淡淡的金色。依稀能听得见,城门洞子里士卒催促行人的斥骂声。

随着嘭的一声响,抚州门(注1)重重的合上了,城门前的吊桥吱吱嘎嘎的立了起来。

迷瞪了一个下午的百户大人,晃晃悠悠的从城门楼子里走了出来,冲着城下尚未散去的百姓大声的吆喝着,“速速离去,天黑之前离城三里之内者一律射杀。”

说完就张弓搭箭,朝着城下射去,箭矢歪歪扭扭的插在地上,江风一吹又随即倒在地上。

很拙劣的箭法,效果确实半点不差,那些刚刚出城磨磨唧唧百姓转眼就跑了个干净纷纷的奔到湖边,划上自家的小舢板散入湖中。

附近的水门也随之打开,一艘艘小船冲了出去,上面是头裹红巾带刀背箭的士卒,监督驱赶那些百姓离开,随后就会在附近的湖面上巡逻,直到明天天亮才会回来。

张五六扭头问站在一旁的刘初九,“刘叔这是怎么了,这两天城防好像严密了许多。”

老刘摇摇头,“谁知道哩,看这架势,八成是要有大仗要打哩。听说大都督最近常常巡视城墙,昨晚在琉璃门就砍了,两个打盹儿的,你最近可要警醒着些,不要糊里糊涂的就被砍了脑袋。”

“大都督会巡城?俺可是有小半年没见着他老人家了,听说凤来楼的老鸨子倒是能经常见着,老刘你戳我做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跟凤来楼的老鸨子确实挺熟,要不要给介绍一下。”

“不用,不用,俺没银子才不去那边逛……”话说到一半,张五六就看见左右的士卒都跪在了地上。向来糊涂的张五六终于机灵了一回,知道身后是谁了。

他吓得手足无措,惊慌的跪倒在地,身体瑟瑟发抖。别人都是手扶枪杆单膝着地,他则是五体投地,更可笑的是这家伙竟连身体都忘记转了,直把高高撅起屁股对准来人。

原本握在手中的长枪此刻没了支撑,则是直挺挺的朝着身后砸去,亏得身后的人眼疾手快顺势接住。

“怎么就有这么笨的人哩!”老刘低着脑袋不由得扶额叹气,可作为张五六的顶头上司,他又不得不替张五六求情,“这娃子素来蠢笨,无心之失还请大都督饶他一命。”

张五六的身后站着两人,都是年轻汉子,头裹红巾作普通士卒的打扮。一个面黑精壮,双目炯炯,嘴角微微的上翘,骄傲又自信。

另外一个眉目俊朗,身材高瘦,唇边生着淡淡的胡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黑脸的汉子在张五六的屁股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张五六疼得直抽冷气,却不敢叫疼。

“确实够笨的,只是非议上官算不得无心之失,但是当不得死罪,轮值后到百户那边领二十军棍。我刚刚这一脚就抵十军棍了,十下便可。“

刘初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大都督只罚了张五六,却没有罚百户。不然百户心中有气,十下也是能打得死人的。

刚才吓得五体投地,挨了揍都不敢吱声的张五六,突然说话了,“大大都督,小的能不能先领罚再去吃晚饭?“

“这个……随便你。“大都督有点好奇,”饿着肚子挨军棍会不太疼吗?“

“不不,小的怕扛不住打,把饭吐出来拿就太可惜了。“说完还咂咂嘴,满是不舍。

刘初九再次以手扶额,手底下有一个这样的二货,刘初九这个牌子头统领(注2)也深感面上无光,恨不得在城墙上找个砖缝钻进去。

大都督却不以为意笑了笑,点点头,“还挺有道理。”又问身边的俊朗青年,玩笑似的道:“日后军中惩戒都改成先打军棍后吃饭,也许能省下不少粮食哩,伯颜以为如何?”

俊朗的青年笑道:“大都督赏罚有度,属下佩服。哈哈……“

两人说话间,又有一队士卒沿着登城马道上了城墙来,是过来轮值得。

大都督挥挥手,对城上的士卒道:“都列队回营吧。“

值了一天班的士卒这才一个个起身组队,张五六走了两步又跑了回来,“大都督能不能把长枪还给俺,没了兵器俺要挨罚的。”

大都督随手把长枪丢给张五六,打趣道:“赶紧的去领罚,今晚可有白馍吃,去晚了可就没了。“

“谢大都督,小的知道了。“张五六扭过头见刘初九在整队,赶紧的跑过去,插到老刘的身前,随着百户的号子往登城马道走去。

刘初九问道:“刚才大都督说啥哩?有白馍吃?”

“是哩!”张五六点点头,“亏得俺刚才说领罚再吃饭,不然吐出来就白瞎了。要是俺回来晚了,记得先把俺的饭领了。”他很是得意的笑着。

“看来真的是有大仗要打了。“老刘暗自的嘀咕,管他呢,想道今晚又白馍可以吃,不由得舌下生津,加快了脚步。

身前的张五六猛的停下脚步,刘初九一脑袋直接撞在他的身上,“五六您咋不走了,往天上瞅啥,天上还能给您掉白馍不成。“

张五六拿着长枪突然往天上一指,大声的喊道:“云彩掉下来了!云彩真的掉下来了!老刘你快看!”

他一转身,枪尾直接捣在老刘的裤裆里,老刘闷哼一声,抱着裤裆蹲了下去,眼睛还是下意识朝着张五六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见一片小云彩在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中摇摆着悠悠的下落,被氤氲霞光染成了金红色,宛如仙佛脚下的云霓,是那样的瑰丽不凡。

张五六的声音又大又激动,把所有的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城头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望着这神奇的一幕,随着一阵强劲的江风,只见那云彩缓缓的朝着城头飞过来,众人这才看清楚在那朵云彩的下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神仙,神仙下凡了!”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城头上扑通扑通的跪倒了一片。

注1抚州门不是抚州城的城门,是洪都城的一个城门,洪都城共有八个城门,洪都是南昌。

注2 牌子头统领其实只统领十个人而已,低阶军官。同时期类似的官职有亲兵九夫长,朱元璋就当过郭子兴的亲兵九夫长。

第003章 鬼神?

扑通,扑通……膝盖落地的声音不不绝于耳,站着的仅剩两人。

朱文正不可思议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问身边的邓愈,“伯颜刚才也看见了?”

俊朗的青年点点头,轻声说道:“离得有点远,不过确实是个人的模样。”

“走,咱们过去瞧瞧!”朱文正下意识的握紧了刀把,往墙边走了几步,踮着脚尖往城下望去。他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可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情景,还是让他不由得心中惴惴。

那朵白云落在城外不远的草地上,被晚风吹得鼓鼓的,挣扎着想要飞去,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一个大大的布口袋,没了刚才在天上时那般的神奇。

云朵延伸出来几条丝线,连接着一个鼓囊囊的带着蓝白色花纹的物体,那东西一动不动,有胳膊有双腿,确实是个人形,只是袖口裤脚处却不见手脚。

朱文正一脸疑惑的看向邓愈时,邓愈也是同样的疑惑的摇头。

见大都督和参政大人都平安无恙,士卒们纷纷的爬起来,凑到城墙边上,往城下指指点点,小声的交头接耳。

“什么东西吓得俺腿软。”

“腿软算啥,俺刚才差点没尿裤子,俺刚才看得可清楚哩,那神仙没有眉眼口鼻,就只有半拉毛茸茸脑袋,胸脯鼓得老高。凤来楼的老鸨子婉娘的胸脯不小了吧,连他的一半都没有。”

“这么吓人,这不是神仙是妖怪呀,好像还是个女妖怪,咦,你啥时候去的凤来楼,……”

听着士卒们的嘀咕,朱文正面沉如水,心头却涌起万般杂念。

洪都位于长江水道鄱阳湖畔,乃应天西南之藩屏。而在上游的武昌就有他们目前最强大的敌人——陈友谅

数年前的龙湾之役虽然让陈友谅吃了大亏,这几年的交锋也是应天占据上风。可陈友谅不是张士诚那条看家狗,他是受伤的孤狼,一定是在暗处潜伏着,准备咬下敌人的脑袋。

上个月张士诚兵围安丰,苦苦支撑的刘福通向应天求援。与此同时上游的陈友谅却在厉兵秣马,一副倾国来攻的架势。值此紧要关头,竟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心中难免涌起万般的猜疑。

是上天的启示?还是敌人的阴谋诡计?一时间生出满脸的踌躇。

“不管是神识鬼,是敌是友,咱们先探探再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身侧响起一个声音似乎猜中了他心中所虑。

事到临头竟还没有属下放得开,朱文正自嘲的笑了笑,“听伯颜的。”他伸手招来百户,“派人下去瞧瞧!”

百户倒也干脆对张五六道:“是你发现的,你下去瞧瞧,事情办好了就免了你的军棍。”

对于军令,张五六没有拒绝的余地,不过他还是希望老刘能够和他一起下去,谁知老刘抱着裤裆说蛋疼厉害,只塞给了他两个黑面馍馍,说要是神仙问起来就说是来献供的。

神仙也吃黑面馍馍?要是神仙也就罢了,可要是妖怪呢?不等老刘回答,他就被塞进了吊篮送到了城下。狠狠的掐了一下麻软的双腿,双手扶着枪杆这才从吊篮里站了起来。锋利的长枪挺在身前,心中这才有了一丁点的勇气,掂着脚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他不认为两个黑窝窝就能够让神仙满意。从前家境好的时候也是去道观寺庙上过香的,在他心里道观里仙风道骨的道长,或者寺庙里笑容可掬的老和尚,就是神佛的代言。

他们会盯着你的钱袋子,劝你上柱香抽个签补个卦,买个护身符啥的……就算没有钱顶多给你个白眼,不会拿你怎么样。要是真的拿两个黑面窝头过去反而要说你亵渎神佛。

这些神佛的徒子徒孙都看不上黑面窝头神仙能看得上,神仙总要比这些徒子徒孙要要肚量的,不会拿他怎么样。

如果是妖怪的话……还是手里的钢刀来的有用,妖怪可不吃窝头是要吃人的,他是见过妖怪的,水妖!

他的家乡有一条连着长江的大河,淹死了不少的人,包括他喜欢很久的黑丫。后来里长请了道士做法,去了水妖的法力,然后全村老少一起上阵终于用渔网捉到了水妖(注1),那是一条黑漆漆滑溜溜的大鱼。

那水妖看起来胖胖的憨憨的,会发出跟羊一样的叫声,被捉到上来的时候,眼睛里似乎还流了眼泪,挺可怜的。不过想到它吃掉了更可怜的黑丫,自己就不能原谅它,水妖最终还是被道长除妖剑给杀了。

道长说吃了水妖的肉以后就不会再怕水妖,其他的妖怪见了也会避让三分。可是村里人都不敢吃,只有他一个人吃了,还是吃了两口,其中一口是替黑丫吃的,只是水妖的肉有点腥臭,现在想想还有点恶心。

村里人都狠狠夸赞了他,那是他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的称赞,里长还赏给了他10个铜钱,就连里长那个在学堂读书的儿子都在嫉妒自己,还说自己“白吃“。

“白吃怎么了,你们都不吃,我不白吃谁白吃!“那是自己第一次像个男人一样对着里长的儿子大声说话。

大家都在笑,包括里长也在嘲笑自己的儿子太小气,里长捂着肚子又赏给了自己十个铜钱。

道长说的很对,吃了水妖的肉就不再怕水妖了。那年夏天自己勇敢的把玩水的地方由小水沟换成了大河。

在把肚子灌了滚圆之后还学会了狗刨,在河面上尽情的玩耍,潜到冰凉的河底摸鱼捉虾,连半个水妖的影子都没有见过,显然是怕了自己的。

对了呀!咱可是吃过水妖的肉的,是不怕妖怪的,张五六对自己现在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很是懊恼。

心里一松,肚子里顿时觉得饿得很,把刚才刘初九给自己的窝头拿出来,三两下就吞进了肚子,也不知道刘初九在怀里藏了多久了有点发馊……

“你小子做啥哩!想当逃兵吗!“城头上突然传来了百户的大声的呵斥。

张五六回头一瞧,也不由得有些尴尬,自己刚才胡思乱想竟然走过头了,那云彩就在自己身后几步远的位置,鼓鼓的看起来很是松软。

伸手摸了一下,张五六恍然大悟,原来这云彩是布做的,只是这样的布从来都不曾见过,轻薄滑腻,用脸摩挲了一下,很是舒服。

城头上频频挥动一个彩色小旗,那是进攻的意思,显然是再催促他办正事。

自打记起自己吃过水妖肉的事情,张五六的胆子也大了,顺着和云彩连接的几条绳子,张五六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目标。

先是一个脑袋,留着寸许长的短发,有耳朵,和自己的耳朵一样,这让张五六的情绪再次的放松一个等级。

鼓囊囊的东西遮住了脸孔,这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个巨大的包裹。经过几次的试探发现对方真的不会动,张五六用枪尖拨开那个带着蓝白色花纹包裹,一张黑不溜丢绿了吧唧的花脸显露出来。

他被吓了一个屁墩儿,好在没有庙观神像那长长的獠牙,不然他很可能一激动就把长枪送了出去。

细看之下他的五官与常人无异,从口鼻的线条看起来还挺好看,脸上有些皮肤还很白皙,张五六突然眉毛一挑,一把将那个大包裹拿开,然后解下了自己的红头巾……

看着城下张五六的行径,城头上所有的人都为之愕然,这家伙用头巾在擦什么东西,还时不时的吐一口吐沫,咋停下来拉?竟然脱神仙的衣服啦!难道是个女神仙?还在扒裤子,盯着裤裆瞅啥哩,还笑的这么淫*荡!

不行!绝对不行!大都督还在这边看着呢,没看见大都督的脸色铁青,嘴角都开始抽抽了。

百户正要吩咐人下城把张五六拿下,却见这小子笑呵呵的跑了回来,大声的禀告,“大都督,老天爷给咱们降下来一个仙童,还没长毛哩。“

注1 提到的“水妖“是指江豚,江豚身体受到刺激的时候眼睛里面会流出透明的粘液

第004章 阴阳鱼

繁星似锦,夜色深沉,吴国公府内的一处院落里仍旧亮着一盏孤灯,马氏在灯下绣着虎头鞋,她的手法很熟练,细长的银针在鞋面上不停的穿梭着,好似长了眼睛。

她还不时的拿针撩一下鬓角,即使那里的头发整齐的像是刻上上去的。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小孩子穿上虎头鞋可爱的样子,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浅浅笑意。

嘶,她忽然的抽了一口冷气,或许是走神的缘故,一不小心针尖就扎进了手指,一点殷红的血花渐渐地浮上了指尖,她放在唇间抿了抿那腥甜的味道,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时,她的丈夫被义父关入了大牢;第二次时则是义父在滁州病死;第三次时义子朱文逊在太平战死……

“哇哇……”一声响亮的啼哭打断了她的思绪,起身看向一旁的雕花檀木大床。

那里睡着五个小孩儿,大的不过六七岁,小的也不过两岁而已,依次的从床头排到床尾,高低不同,像是一件排箫。

其中一个此刻正把手脚压在最小的一个孩子身上,小娃儿自然不干,挣扎着想要摆脱,力气却小只好无助的哭泣着。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坐在床边,托着腮帮子打着瞌睡,小脑袋不停的晃呀晃的,似乎随时都能栽倒。听到小孩儿的哭闹,立刻惊醒连忙去扶正那个不老实的孩子。

马氏则把那个哭闹的小娃儿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着,不多时就止住了哭声,再次甜甜的睡去。马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要是把其它的孩子也吵醒了,怕是今夜就不用睡了。

刚把孩子放下,院子里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汉子大步走进屋里,见床上的几个孩童正在酣睡,立刻放轻了脚步,低声的问:“小孩子又哭闹了?”

马氏点点头,“老四睡觉不老实,把小的给弄哭了。”

汉子呵呵的笑着,“这点倒是像我,听娘亲说从前我也常常把一家人弄的整夜不安生。有吃的没有,我饿了。”

马氏点点头,“还有一碗小米粥在笼屉里温着呢,绿儿你去端来。”她到一旁的柜子取出一小包点心,打开了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小丫鬟也端了一大碗米粥过来,还有一小碟子腌菜。

汉子端起粥碗,就着腌菜连扒带刨,一大碗米粥稀里呼噜的就下了肚。

没错,这个汉子就是大明王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如今是占据半壁江南、皖南、浙东外加半个江西的一方诸侯。

至于他的宵夜为何如此的简陋,丝毫不用奇怪,因为他是个吝啬鬼,对别人吝啬,对自己只能说是苛刻,当了皇帝饭食也没丰盛到哪里去,更何况现在还没当。

此时的他不过三十五岁,正值壮年,面目生的黧黑,浓眉虎眼,鼻若悬胆,漆黑的八字胡,颌下留着短须。

样貌实在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若换上一身破衣烂衫和地里刨食的农民没有什么区别。当然也不是后世里流传的最广的地包天的可怕模样。

如果一定要找些非凡之处,那就是他的颌骨颧骨都较为粗大,让原本质朴的面孔多了几分的威严。

至于这个女人则是老朱的正妻,大明王朝未来的女主人,谥号孝慈高皇后的马氏。当然她还有一个更加响亮的名字马大脚。

老朱放下碗筷,把打开的绿豆糕仔细的包好,交到马大脚的手里,“太甜了,腻得慌,留给孩子们吃吧。”

马大脚用手帕擦去老朱粘在嘴上的粥膜,随口问道:“今天怎得这么晚?妾身还以为夫君到别处安寝了呢。”

老朱浓眉一拧,“有要事难以决断,与众人商量的久了一些。”

马大脚只是嗯了一声,军国大事丈夫不说她素来不问。别以为她的干爹、干哥哥还有丈夫都是“乱贼”,还没有裹脚就是个粗线条的女人。

郭子兴收她做义女之后便悉心教导,不仅针织女红做的好,经史文墨一点也不差,“有智鉴,好史书”就是对她的评价。

反倒是老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马大脚对丈夫再了解不过,她挥退使女这才问道:“夫君若有什么难事不妨与妾身说说,总能分担一些的。”

别以为马大脚是在说大话,在老朱创业之初,她一直都是老朱的机要秘书兼后勤主任,后来老朱麾下谋臣勇将多了,她才渐渐退出这两个角色。

龙湾之战时不少人见陈友谅势大,不少人建议朱元璋投降或者逃跑,她则是带着女眷赶制军服鞋袜筹措金钱分发将士鼓舞士气。

再往前推一点,如果没有她朱元璋可能已经被郭子兴砍了脑袋,她是朱元璋最坚定的支持者,无可替代。

老朱笑了笑,“此事与夫人有关,叫我不知如何的开口。”他说着就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红绳挂在手指上,一只玉坠凌空缓缓的摆动。

那是一块淡青色的玉坠,明明是阴阳鱼(注1)的造型,硬生生雕刻着一个马头,也不知是什么立意。

玉质不算太好,有不少的杂质,油光水亮的似乎被人经常把玩,雕工也一般甚至有点拙劣,放在市面上也不过几两银子而已。

马大脚笑了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竟被夫君捡到了。”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突然脸色骤变。她从领口里拉出来一个相同的玉坠,看看自己的再瞧瞧朱元璋手中的满脸的惊愕。

素来稳重的她突然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玉坠扯了下来,抢过朱元璋手中的玉坠,轻轻的对在一起,严丝合缝的组成了一个圆形,马大脚登时泪如雨下。

老朱坐在一旁,轻抚着马大脚的后背安抚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马大脚才停止了啜泣,抬起头时双眼亦是通红。

“人在哪里?”她满眼期待的望着自己的丈夫。

朱元璋从怀里取出三封信件,其中两封都有署名,分别是大都督朱文正,江西参政邓愈。

马大脚一封封的看完,眼中期望之色大减反而多了失望之色,当然更多的则是不可思议。

大都督朱文正是丈夫的侄子,近年来虽然骄纵,但是性子耿直脾气火爆,反倒是不善于撒谎。

邓愈虽然年轻,资历却老,十余岁就带着上万人马投奔丈夫,多年来可谓是忠心耿耿,深得信任。

在洪都也有自己的一系人马,纵然朱文正官位比他高,也难以胁迫。

更何况两人根本没有撒谎的理由,而且是这种荒诞离奇的谎言。她还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是真的?”

“怕是不会假了,这里还有我安插在军中检校(注2)的递上来的情报,而且这检校当时就在现场,和文正、伯颜的信可以相互印证,错不了的。”

马大脚拧着秀眉,“没有其他的了?既然这人一直昏迷不醒?为何不送来应天,也好寻名医医治。”

“文正信上不是说了,也许他不是昏迷,是在入定。原本也是想送来应天的,又怕他半路……飞走了。收拾他随身物品时,见到这个玉坠就匆匆送了过来。”

马大脚看着手中的两枚玉坠,“文正定是见我常常睹物思人这才上了心,从前还觉得这孩子与我生分是误会他了。”

她突然抬起头来,“我要去洪都问个清楚!”她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朱元璋,“妾身还记得夫君在滁州与文正相见时的欣喜模样。”

朱元璋思忖了一下,叹气道:“就知道这件事拦不住你,且收拾一下吧。文英明早就会从镇江回来,这孩子与你亲近,做事也心细,一路有他侍奉你我也放心。”

马大脚高兴极了深施一礼,“多谢夫君!”

老朱伸手把老婆扶起来,“你我夫妻一体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不过你不能在洪都耽搁太久,我给你预备了数艘快船,多置水手,几日便可一个来回,应天少不得你坐镇,孩子也离不开你。”

马大脚一愣,“夫君是要去何处征伐?”

朱元璋淡淡的道:“本公已经决定驰援安丰,明日徐达、常遇春便率军先行,待李先生筹集好粮草,军队集结完毕之后,本公便率大军出发,最多不过十日。”

马大脚闻言嘴上嗫嚅了两下,却没说什么。

注1阴阳鱼:太极图案,就像是一黑一白纠缠的两条鱼,黑的为阴,白的为阳,文中提到的玉坠,就是太极图案中,黑或白的形状。

注2检校锦衣卫的前身

第005章 穿越了?

马度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条被锁在笼子里的狗,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的狗窝比较奢华,狗粮比较可口。

醒来后就住在这个很漂亮的房间,罗帐珠帘,锦屏绣榻,清一水的古色古香的檀木家具。自己同样是满身的绫罗绸缎,金冠、玉带、璎珞圈。

从那几乎和他一样的高的铜镜上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贾宝玉的几分风采。

哪个王八蛋给自己穿上的,脱都不知道怎么脱,害的他险些拉了裤子。

好不容易脱下来,又不知道如何的穿了,只得穿着白绸小衣满屋子瞎转悠。

门窗都被封的死死的,只留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洞,灿烂的阳光射进来,给阴暗的房间带来一丝的生机。

从小洞向外望去可见满园的春色,可为什么院子的上方会有一张大大渔网?以为这样春天就不会溜走吗?

“你们是哪个剧组的?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老子在执行军事任务。”他冲着院子两个古装士卒打扮的家伙大喊着。

两人却立刻跪地求饶,磕头不已,恭敬的不像话,尤其是那个年轻的,更是瑟瑟发抖,马度觉得自己如果说让他去死,他可能真的会去。

不管自己如何的质问,漫骂两人都是一言不发,直到自己骂的累了,便有佳肴流水一般的从那小洞里端进来。

被人非法拘禁了,马度心中愤懑不已,化悲愤为食欲,胡吃海塞猛吃了一顿,葡萄糖在血液中的含量慢慢的升高,郁闷的心情这才稍减。

刚才连看自己一眼的勇气都没有的家伙,现在竟然大着胆子向自己要剩菜。看他那眉飞色舞的表情,马度怀疑自己送出去的不是残羹冷炙,似乎是中了大奖的彩票。

那小兵要走了饭菜还规规矩矩的冲着小洞磕了响头,说什么谢谢仙童爷爷,弄得马度一头的雾水,“现在群众演员的生计这么难过吗?”

两天的时间过去了,足够马度发现太多的蹊跷,心中越发的纠结疑惑,而院子里面那“两个群众演员”,除了要剩菜的时候开口说话,其他的时候皆是一言不发。

满腹的愁肠,再多的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去,都便宜了院子外面的两人。通过自己两天的观察,对外面的两人也有所了解,那个年纪大的明显的是个兵油子作风,至于那个年轻的则是个二货。

这两种类型人的马度在部队见多了,他们演技太好,还是入戏太深?

趁着那老兵油子中午打盹儿的时候,马度用专门藏了一壶酒把那二货勾了过来。

对方起先还有点节操,打死也不说的架势,可两杯水酒下肚便是问什么答什么。

没来得及问明太多的信息,当二货告诉他这部大戏戏的“导演”叫朱文正的时候马度还没有反应过来,当提到“出品人”朱元璋,马度惊愕的把酒喷在他的脸上。

冰凉的酒水似乎让二货清醒了一些,似乎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严重的错误,趴在地上求仙童爷爷莫要做法收他。

马度哪里有心思管他,心中那个不好的念头得以印证,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妈的,穿……穿越了,还是一部历史大剧。”“**************分割线****************

五艘快船停在了洪都一处偏僻的码头,船上的人都是普通的伙计打扮,可船身吃水很浅,明显得没有运载什么货物。

伙计们一个个从船上下来,既不卸货也不装货,就在码头上寻了个位置站定,四下里打量。

若是有眼力的就能看出,他们若有若无得组成了一个防御军阵。这些个身手矫捷的伙计,也都是军中好手。

一个俊朗的少年,搀着一个衣着朴素头戴斗笠的妇人沿着早就铺好的踏板从船上下来。

刚刚登上栈桥,妇人就呕的一声一口酸水吐了出来。少年连忙的给妇人轻轻捶背。

过了好一会儿妇人才出一口气,直起了身子,少年从腰间取出一个水囊递给妇人,“母亲还是歇会儿再走吧。”

妇人摇摇头:“不妨事,大都督的府的马车都在那边等着了,到府里再休息也不迟。”

少年点点头,扶着妇人上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被一群伙计簇拥着进了洪都城。

沿着偏僻的街道七扭八拐的到了大都督府后门,早有两个人等候在那里,一个正是驻守洪都的大都督朱文正,另外一个则是江西参政知事邓愈。

见少年扶着妇人下车,立刻上来拜见,妇人却道:“这里不方便,屋里说话。”

朱文正便引着妇人进了府,到了一处精致的厅堂,掩上房门便上前拜见,“侄儿文正见过婶娘。”邓愈也在一旁躬身行礼。

等朱文正起身,那俊朗少年笑嘻嘻的道:“驴儿哥(注1)……”

见朱文正瞪了他,俊朗少年连忙把话咽下,吐了吐舌头,正色道:“末将见过大都督,邓元帅。”

邓愈在初投朱元璋时就任管军总管,后任广兴翼元帅,虽然现在是领的文职,但是手底下也有一票人马,如此称呼一点也不唐突。(注2)

朱文正伸出手指在少年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越来越没规矩。”

邓愈拍拍少年的肩头,“文英越来越威武了,有点猛将的意思了。”

妇人自然是乘快船从应天匆匆赶来的马大脚,英俊少年则是朱元璋的义子朱文英,当然以后他还有一个更牛掰的名字沐英。

马大脚问道:“文正,信上所言可都属实?”

朱文正回道:“不敢欺瞒婶娘,信上所言句句属实,侄儿在他身上发现了那个玉坠,觉得与婶娘身上的玉佩极其相似,便让人匆匆的送往应天,实在没想到惹得婶娘亲至,受奔波之苦。”

马大脚摇摇头,“不妨事,你心中记挂着婶娘的琐事,感激你还来不及。”

一旁的朱文英插嘴道:“母亲,这都是孩儿的功劳,要不是孩儿从前在文正哥面前常常提起,他肯定不记得。”

马大脚在他脑袋上点了一下,“就会耍贫嘴,文正那人现在在哪儿。”

朱文正回道:“就在大都督府旁边的一个精致小院子里,此人诡异危险,所以不敢放在大都督府。”

“诡异?危险?此话怎么讲?“在马大脚的印象里,这人应该是非凡神奇才对。

朱文正耐着性子解释,他原本也是想把那位”仙童”安置在大都督府的,不管什么来路,能从天而降的是有大本事的,自然要好生安置款待。

那些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的士卒都被他下了封口令,并且独立扎营,不得出入。谁知晚上却发生一件害人的恐怖事情。

一个普通士卒在茅房里突然爆体而亡,身体碎了个稀烂。根据目击者描述,看见火光闪耀随着一声巨响,那茅房就被夷为了平地。

后来有其他士卒举报,死了的这人帮忙搬运“仙童“的时候偷了人家东西,定是“仙童”大怒用神雷给劈死了。朱文正这才连夜把人挪出了大都督府。

一个铁箱子被抬了进来,朱文正用贴身的钥匙一连打开了三道锁,他往里面一指,“这些都是他的东西,这几个黑不溜秋应该是他的法器,这是他的衣服,这个应该是他的包裹……”

“啊!文正哥,你也偷了他的东西!快抬走!快抬走!”朱文英喳喳呼呼的拦在了马大脚的身前。

“大惊小怪什么,谁偷他的东西了,我只是替他保管,问心无愧自然不怕半夜鬼敲门。好像没了这些法器在身边,似乎也没见他显露什么超凡的本事。”

“他醒了?!”马大脚问。

朱文正点点头,“醒了。”

“没说什么?”马大脚紧张的追问。

“侄儿没有审问,怕他有什么诡秘手段对侄儿不利,派别人审问侄儿也不放心,担心他说些什么不足为人所道的辛秘。”

马大脚点点头,“你身系洪都安危,自然不可轻易犯险,文正真是越来越有大都督样子了,呵呵……他都做些什么?”

“也没什么,这两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在床上……“

“怎么了?“马大脚和朱文英紧张的追问。

“在床上……哭鼻子哩!“朱文正有点尴尬,”婶娘要不要去瞧瞧。“

马大脚犹豫了一下,“不去了,天色太晚了,我也困乏的很,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去瞧他。“

近乡情更怯便是马大脚现在的感觉了,与至亲血脉至今有关的线索就在眼前,却不敢询问,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她需要养足精神,明天才能去承受一个令人无限欢心或者万分悲痛的消息。

她会得到吗?

注1 驴儿朱文正的小名。

注2 朱元璋对武将早有防范,武将大多都在枢密院任职,而“都督中外诸军事”的大都督府则是由他的侄子朱文正一手把持。后来朱文正死了之后,就再没人任过大都督一职,大都督也被改成了五军都督府。

第006章 相见

“吃早饭了!”屋子里面突然响起来一个声音。

“不吃!”蒙在被子里面的马度随口回道。

咦?不是那个二货士兵的声音。猛的掀开被子,果然就见厅堂里站着一个端着长盘的女人,让马度惊喜的是原本被封死的房门竟然打开了。

灿烂的晨光泄在地上,整个屋子都敞亮起来,让马度一时间竟有隔世之感。

我的天哪!这女人简直就是老天爷派过来解救自己的天使呀,他都来不及看一眼天使的长相,蹭的一下就从床上窜了起来直奔房门。

谁知刚到了房门边上却急急的刹住了脚步,那边有三把明晃晃的钢刀,自己的动作再慢一点就会撞上去,被穿个透心凉。

“呵呵……别紧张嘛,我是想要小便,都憋了一夜了。”马度讪笑着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那年纪最大的汉子用下巴颏向一旁指了指,“里间有马桶,你知道的。”

“算了吧,都好几天了,都快臭死人了,还是先吃饭吧。”

“好,先吃饭。”妇人把长盘放在厅堂的案几上,把里面的饭食一样样的往下端。马度也不客气刚要拿筷子,又突然站起来,“还没洗手哩。”

马大脚闻言不由得咧嘴笑了笑,来之前就听朱文正说这位餐前必要洗手,不然就不吃饭,因为留的洞太小,盆子端不进来,只好用大些的海碗给他当面盆。

其实怪不得马度,这是从小被爷爷逼着养成的习惯,再加上学医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洁癖,都成了强迫症了。

不用马大脚吩咐,守在门口的朱文英收刀入鞘,端了一个水盆过来。

“谢谢了!”

朱文英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进了屋子他就没打算离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这个瘦瘦小小的“仙童”,生怕他使出什么手段害了义母。

朱文英不是没洗过手脸,也见别人洗过,可就从来没见过这么洗的。

洁白的帕子从额角开始仔仔细细的擦到后脖颈子,连鼻孔耳朵也不放过。

洗手的时候那就更过分了,直接从手肘洗到了指甲缝,还用牙签去扣指缝里根本不存在的污泥。

朱文英相信如果母亲不在这边的话,这小子会从头到脚的把自己洗上一遍。

更可气的是在洗完之后,这小子竟盯着洁白如新的帕子说什么三天没洗澡果然脏死了。

朱文英其实很想告诉马度,三个月不洗澡都脏不死,这个他试过。

很不错的早餐搭配,一碗馄饨,两个茶叶蛋,还有两个芝麻烧饼。这才是正常早餐呀,之前他吃的绝对是暴发户的菜谱,谁他娘的大清早的吃猪肘子呀,也不怕给腻着了。

香浓的牛骨汤,馄饨的皮擀的薄薄的晶莹透亮,猪肉虾肉混着大葱做得肉馅十分的劲道,这么地道的馄饨马度在后世里也没吃过几回。

茶叶蛋煮的十分入味,看来从昨晚就下锅了,黄橙橙烧饼烤的外焦里嫩,撒了椒盐带着一股诱人的咸香。

马度吃的很舒坦,一夜的纠结,他似乎接受了不可思议的现实,事到如今还能怎样,落在朱重八手里总比落在陈友谅和张士诚两个Loser手里要好些吧。

根据他不多的历史知识,老朱也是到了五十岁以后,才渐渐开始狂化,现在还是比较正常。

他们不会把自己怎么样,从今天早餐就看得出来,反倒是前两天的山珍海味像极了断头饭,吃的不踏实。他们对自己是好奇中夹杂着一些恐惧。

这一点不奇怪,要是自己看到UFO突然落在自己的面前,八成比他们还不如,什么捉个小绿人交给国家做研究绝对是在吹牛。

很美味的早餐,只是那妇人就坐在自己的眼前,一直嘴角含笑的看着自己,让马度很是放不开。

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吃人嘴短免不了要满足人家的好奇心。摸摸滚圆的肚皮,马度放下了碗筷。

见马度突然的放下筷子,马大脚便问道:“小仙长为何不吃了,是不是妾身做得饭食不和口味?”

“不,不,夫人误会了,饭食很好,很有爱的早餐……”

“什么爱不爱的,嘴巴放干净点!”马度话没说完,一旁的朱文英不干了,看着他手已经放在刀柄上了,马度毫不怀疑自己会因为用词不当而被砍了脑袋。

被朱文英怼得好生尴尬,马度讪讪的解释,“夫人知道在下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这早餐有没有爱,做的人自然最清楚。马大脚丝毫不以为杵,“犬子无礼,小仙长莫怪。”

这来历奇异的少年跟她想的大不一样,既不是自己想的非凡神奇,更没有朱文正说的诡异可怖。

初见他时就见他双眼通红,显然是哭了一个晚上的,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这般伤心,那副情态和一个普通少年无异。

看他一身白绸小衣胡乱的穿在身上,扣子都扣错了,在众人面前却不觉得尴尬,原以为是世外高人的洒脱随意不拘小节。

可偏偏梳洗的时候又十分仔细,再寻常不过的一餐饭竟能吃出自己的心意,显然又是一个做事讲究心思细腻的之人。

她纵使阅人无数,却看不清这少年,总觉得他身上披着一层朦胧的细纱,让人琢磨不透。

“我知道夫人一定有很多话要问在下,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句话一定要与夫人先解释清楚。在下不是什么‘小仙长’。

我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不并不是庙观里面的泥塑木偶。”他说着咬破手指,一点鲜血落在瓷碗上,随之滑落染得一片殷红。

这一点定要解释清楚的,古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对于弄不明白的事情,要么当神仙供起来,要么当妖怪烧掉。

马度不想当神仙,更不愿意被烧掉。学历史的时候,马度总觉得老朱和***很像,他们都有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勇气。

看马度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马大脚是又好气又好笑,嗞啦一下从裙摆上撕下来一个布条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自伤,别动!”心想他明明怕疼得很却还逞能,当真是个孩子脾性。

有点明白古人为什么穿那么多的衣服了,拿来当绷带还真方便,马度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生怕感染,却又不忍拂了对方的好意,心说要不是为了给你们证明,我犯的着咬自己手指头吗。

不过自己的这招似乎很有效果,他明显的感觉到屋内的气氛轻松了许多,那少年握在刀柄手已经松开了,另外两个汉子同样收了刀,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眼前的夫人似乎也明显的送了一口气,只见她笑盈盈的问道:“小先生来历让我等确实好奇,若是愿意可以与我等说说,有帮得上忙的尽管言语。”

当然要说,不然你们很可能把老子关一辈子,“不知道夫人有什么想问的,在下定知无不言。”

马度自然不可能抖个底掉,你问什么老子就答什么,可能会撒谎,是怕说真话吓着你们。

马大脚略一沉吟,“那妾身就不客气了,敢问小先生名号,仙乡何处?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她满含期待的向马度,另外的三人同样紧张的看着他,不知道马度会说些什么惊骇之言。

马度清了一下嗓子,回道:“在下马度,祖籍江淮一带,幼年居于海盗,年岁稍长便随爷爷游历天下,现如今烽烟四起天下大乱,便乘飞机出海避祸。”

马大脚神色怔怔,朱文英却激动了,“你爷爷是神仙?飞鸡是他老人家的坐骑?是公鸡还是母鸡?”

第007章 真实的谎言

这该如何解释,马度苦笑一声,“我爷爷不是神仙,是和我一样有血有肉的人。飞机不是鸡,嗯,你可以理解为会飞的马车。“

“会飞的马车?!母亲他说有会飞的马车!“朱文英瞪大了眼睛满是不信,可又一想若是没有会飞的马车这家伙怎么会从天上掉下来。

马大脚这会儿哪里有心思管什么马车,心中狂呼着“他姓马,他也姓马!“她按捺注心中的激动,连忙的追问:“不知,小先生年方几何?“

马度回想一下在铜镜里看到的那张稚嫩的面孔,“在下十五岁了左右了。”

朱文英凑过来坐在一旁,拿马度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比划,“看着不像啊,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差不多和现在差不多高了。”

马度很尴尬,被人这么比划,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个人体质原因,他的青春期确实比较晚。

他觉得没有必要跟这个讨人嫌的家伙解释,发育晚的人长的才高,想当年老子上高一的时候坐第一排,上高三就做最后一排了。

马大脚伸手打了朱文英一下,“老实些,莫要聒噪。”随后又让朱文英给马度赔罪,“这孩子平日还挺懂事,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小先生莫要怪罪。“

“无妨,些许小事情,在下不会放在心上的。“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当年比划过老子的人,老子比划回来了,不差这一个。

马度其实一开始也比较纠结自己是缩小了,还是返青了,直到小便的时候看到尚显稚嫩的雀雀才稍稍的安心。

马大脚继续问道:“刚才听小先生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确切生辰。”她关注的重点跟朱文英显然不一样。

马度沉吟一下,“此事说来话长,听爷爷说十余年前他在江淮游历,偶然碰上一伙溃散的元兵正屠戮小股的流民,便出手制止,见一垂死的妇人怀中有一个啼哭的婴孩,便是我了。爷爷收养我的那天,便当做我的生日了。”

马大脚闻言一阵唏嘘,“若是尊父母知道你被恩人养育成人定也瞑目了。”她出言安慰马度的时候,实则心如刀绞,心中依然有了一个不妙的猜想。

她强忍着问道:“敢问尊祖父名号,现在何处,也好接来与你团聚。”

“这个……”马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要告诉对方,刚才被他塑造的神仙一般的人物叫马建国,这个违和感也太强了些。

马大脚道:“是妾身失言了,高人姓名不该问的。”

“夫人误会了,其实问也不知道爷爷姓名,一直以爷爷称呼。有故友来访时,称他为六如居士,爷爷亦常常自称桃花庵主。”

高人总要有个名号的,马度一时想不起来了,只好拿别人的用了,不好意思了唐伯虎,你以后就叫菊花庵主、八如居士好了。

“桃花庵主?六如居士?”马大脚心中嘀咕,却不曾听过,不过天下之大,对方久居海外,不知道也不奇怪。

“至于爷爷现在何处我也不知道。途中爷爷旧疾复发,本想着落休息,谁知却遇上雷云,爷爷不忍我被雷电轰成齑粉,便给我绑上降落伞扔下飞机。我昏迷前见到飞机被雷云吞没,没了踪影,怕是……”

没错,就是爷爷和师长伯伯把他扔下飞机的,生离更痛于死别,想到和爷爷硬生生的分开了六七百年,怕是今生无缘再见,言语间不由得多了几分哽咽。

“别哭了,老居士在天上看着你哩!”马大脚泪眼婆娑的,还伸手拍拍马度的后背以示安慰。

只是马度没哭,昨天都已经哭够了,倒是屋子里面另外四人个个都是眼眶发红,这同情心也太泛滥了吧。

马度哪里知道四人各有各的心酸,比如朱文正自幼丧父跟着母亲回了娘家受够了白眼;邓愈十几岁就跟着父兄反元,父兄死后十余岁就在枪林箭雨中拼杀;朱文英双亲早亡孤苦无依,若不是老朱收了他当干儿子怕是早就饿死了;马大脚幼年丧母,又与家人分离不得已寄人篱下。

平时忙碌还不觉得,突然静下来听马度编排这么一个半真半假心酸故事,不由得想到自己的苦楚。要是知道马度的故事大半是假的,估计能把他生吞活剥了。

马大脚抹了一下眼泪,收拾一下桌上的碗筷,“时间不早,不打扰小先生清静了。“

马度可不怕打扰,这几天他清静怕了,忙道:“夫人,我想出门转转可否?还有我的东西能不能还给我。”

马大脚看了看朱文正,见他点头便道:“可以,不过要早点回来吃晚饭。”

“文英你就陪他走走吧。“马大脚吩咐了一声,就朱、邓二人离开了。

马度问朱文英,“哎,你叫朱文英是吗,还有没有合身衣服。“他估摸着自己的迷彩服是穿不上了。

“你不是有现成的!”朱文英指了指床头的贾宝玉套装。

“不好看,花里胡哨的穿着跟贾宝玉似的。就你穿得这身就成。”马度指了指朱文英身上的衣服,那是一件箭袖长袍,穿起来挺精神的,而且是棉麻织物,比较透气春天穿着正合适。

“嘿嘿……“朱文英笑了笑,”我倒是带了几件,只怕您撑不起来。“

我擦,又拿老子的身高开涮,这家伙老跟我过不去。

见马度面色不善,朱文英忙道:“别急,待会儿咱们一起上街,到成衣铺子里给你买一身。不要让母亲知道了,不然她肯定会忙着给你做衣裳,这两天她都累坏了。”

几个士卒抬着一个笨重的铁箱子放进屋里,打开一看,自己的装备都在里面。

马度把望远镜翻出来挂在了脖子上,“走吧,你紧张什么?”

朱文英脑袋一昂,“谁紧张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

出门的时候见二货跟老兵油子就守在门房里,见了马度恭恭敬敬的行礼,二货还冲着马度露出很灿烂的笑脸,只是马度觉得他笑得好假。

出了院门,马度吓了一跳,这小小的院子竟然被围了个密不透风,马度粗略的数了一下,怕是的不下二百士卒。

想到院子上方的渔网,便知明显得是怕自己跑了,真是高估我了,两个人就能把看得死死的。

朱文英又叫了几个伙计打扮的人跟着,马度却能看得出来这几个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袖筒里应该都藏着断刃,他自幼见多了军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先是去了最近的成衣店买了两身衣裳,一场买卖下来,马度就知道朱文英是个小气鬼,才花了他一小块碎银子,就肉疼的不要不要的,一路上不停的报怨。

马度懒得跟他计较,他从大街走到小巷,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似的在洪都城里乱撞,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要研究上半天,期待着找到一处破绽,就算是一个图钉,也足以让他刺破虚幻的泡沫,让自己从梦境之中醒来。

在拆开了一个牛车的车轮后,并没有找到他期待的轴承,马度悻悻的起身。不理朱文英肉疼的表情,从他腰间的钱袋子里掏出来一块碎银子,递给赶车的老头,“老伯给您添麻烦啦!“

“公子喜欢俺的车轮看便是,不用给钱……”老头不敢接,连连的摆手。马度却看出他眼中的渴望,把银子塞给老头不理身后的千恩万谢向城门走去。

朱文英闪身拦在马度的身前,“外面不安全,不许出城。”

“我去城墙上面看看可以吗。”马度退而求其次。

朱文英点点头,“好,不过你可不许再花俺的钱了,俺留着还有大用哩!“

小气样!马度摇头叹气,如果自己所料不差,这位以后可是大土豪,才这点银子就放在心上了。

懒得理他,沿着登城马道上了城墙,打开望远镜的盖子向着城外望去,没有水泥路面,没有汽车,没有电线杆和信号塔,宽广的湖面上,船只络绎不绝,却没有一个会冒烟的。

目光所及之处足够穿透一切的伪装,后世拍古装电视剧的都难免会让水泥路,拖拉机,电线杆这种不合时宜的东西入镜。这里不是楚门的世界,没有人可以装扮出如此大的布景。

斑驳的城墙上还有火烧的痕迹,砖缝里还能看到陈旧的血渍,更直接的证据便是这副变小了的身体,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他终于确信:自己穿越了!

他没有仔细的研究过霍金的《时间简史》,不知道那奇怪的云彩是不是存在着一个四维或者五维的空间,又是怎样的改变了时间和空间把自己空投到六百多年前的这里。自己又该如何的回去?还是永远都回不去?!

第008章 献宝

朱文英一脸好奇的盯着马度手里的望远镜,马度把望远镜递给他。他学着马度的样子把镜筒扣在眼睛上,只看了一下就猛的拿下来,满脸惊愕的望着马度。

马度很满意他的表情,冲着他点点头,意思是说没错,对你来说这就是个牛掰的玩意儿。

朱文英东瞧西看,还不时的瞎叫唤,

“那边好大一只水鸟……”

“狗男女,大白天的就敢钻芦苇荡。”

“咦,好大一对牛眼,怎么瞧不见了,哎呀,你干嘛挡我。”

一件普通的军用望远镜,俨然成了朱文英心中的神器,好似套在了眼睛上,就没摘下来过,走路也不放下,也不怕摔倒了。

扑通……终究还是摔倒了,在哪一瞬间朱文英应声的转身躺倒,望远镜被他牢牢的抱在怀里。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拿着望远镜凑到马度的身边,讪讪的道:“东西好着呢,没有坏。”

见马度朝他伸手,虽然满脸的不舍,还是把望远镜还给了马度。

马度把用盖子把镜头盖上,解释说:“用完之后就要盖起来,要是染了灰尘以后就看不清楚了。“

朱文英在一旁搓着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到底年轻,还没有什么太重的心机,一撅屁股马度就猜到他想拉什么屎。

“你是想要要望远镜是吗?”马度直截了当的问,这家伙虽然心机不深,脸皮倒是厚的厉害,才拿他几块碎银子就肉疼的直叫唤,这会儿怎么好意思张口向自己要东西。

朱文英一愣,没有想到马度问了这么直接,随后脸上的局促换成了严肃,两手一拱道:“这……望远镜名副其实,能让人远望千里,物事纤毫毕现,若是用于军阵之上,必能将敌方排兵布阵看个一清二楚……仙家至宝不敢窥视,只求借于我一用,日后平定天下必将奉还……嗯!”

不等他说完,朱文英已经发现那叫望远镜的宝贝已经挂在他的手腕上了,而马度已经迈着步子潇洒的走在了前面。

受不了古人的夸张的说话方式,远望千里?能看清十里就不错了;纤毫毕现?以为是显微镜吗?

他估摸着朱文英就算借去了,绝对会拿去拍干爹的马屁,至于奉还的事情就不要提了,以他老人家霸道的性子怕是要学刘备借荆州呀。

“真的借给我了?”朱文英追上来询问,似乎不敢相信。

“不是!”马度顿了一下,等朱文英脸上露出失望的之色,立刻补充,“是送给你了,无需再还!”

“送给我了?!”朱文英指着自己张大的嘴巴,表情比刚才在城墙上面还要精彩。

“嗯,是的。”

“真的送给我了?”

“送给你了。”

“我想问一下,你刚才是说把望远镜送给我了,是吧”

“没错。”

“对了,你记得你刚才说了什么吗?”

“我说把望远镜送给您了。”

“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比如发烧……”

马度忍无可忍,“再说废话就给我还回来!”

马度就着昏黄的烛光,检查自己的东西,部队的训练都是以实战为标准,所以携带的单兵装备很多。

一套作战服,只是少了头盔,八成是因为身体自动缩小的缘故脱落了。也不知道混迷的时候哪个王八蛋把自己扒光的,还给自己穿了那么一套衣裳。

一个降落伞包,降落伞已经被他叠好重新的放进里面。

九五式自动步枪一个,两个弹夹里面满满的黄澄澄的子弹,可惜都是空包弹,只能听个响。除非把脑门堵在枪眼上,也许能一枪毙命。

九二式半自动手枪,可以装填20发5.6毫米口径的子弹,同样是空包弹。。

九一式匕首枪可以装四发子弹,同样是空包弹。

最大的一件便是他的作训背囊了,里面的东西很多,他单薄的小身板差点没有拎起来,不由的暗骂同寝的战友。

从那特有的包带的打结手法,可以确认这个包没有被打开过。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的取出来。

防晒霜、爽肤水、面膜……整整的一大包的洗漱套装这一定是小娘炮的,看在他常常借这些东西给自己用的份上就不骂他了。

一本小说《回到明朝当皇帝》,这是阿辉的,那是一个还没有长大孩子,要是他知道自己穿越了,一定会很羡慕吧。

见天井里的朱文英正举着望远镜看月亮,马度赶紧的把这书扔到床底下,找机会烧掉。

接下来的东西让马度有点发火了,竟然《中国大百科全书》还是两册,马度真的要骂人了,“四眼你个王八蛋!“

四眼很爱学习,买了一整套的中国大百科全书,只要有时间就会拿出来翻看。

甚至每次训练任务结束,在回程的路上,这家伙都会拿出来看上一段。马度原以为他要考军校或者考公务员,谁知道这家伙说:“等他退役了,要参加电视节目《一蹲到底》这样就可以赢一整套的家电带回家让老妈高兴高兴。“

马度被他的思维雷得外焦里嫩,一整套大百科全书就要万儿八千块,你直接买家电不是更好吗。

这么厚的书每次训练都让自己给他背着,无法理解的是他这次竟然塞了两本。回程的路坐飞机不过半小时,坐汽车也就是几个小时,这又不是快餐小说,能看得了两本?

翻了翻才明白,其中的一本书里面夹着书签,还有几页就完了。对了,这家伙有强迫症,不看完一本绝对不会看下一本,又担心这剩下的几页不够看,这才塞了两本

幸亏不是整整一套,不然马度很怀疑自己的降落伞能不能承受的这个重量。不过这两侧册书好像很有用呀,翻了翻目录,矿产、电力、冶金、机械,航海,农业,这些字眼让他眉毛狠狠的一挑,可惜为什么没有医学,化工,历史,自然科学呢?

人果然是贪得无厌的,刚才还在嫌弃书太重,现在又觉得背的太少了。

下面的东西更是让马度为之发指,终于明白这群货为什么在目标地等飞机的时候有烧烤吃了。

不锈钢的微型的烧烤架,但是也有四十多厘米长,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塞进去的。还有食材,一个大饭盒里面塞满了鸡腿鸡翅,肉串,还有已经融化了冰袋,摸起来还凉凉的应该没有坏。

有鸡有肉就不错了,竟然还准备了两个红薯这么一个没有一斤也有八两,哪个混蛋玩意儿……

哦,好像是我上次要求要吃烤地瓜的,算他们有心这个就不计较了。

一本厚厚的工作笔记上面写着《带兵心得》,看字就知道是班长的东西,经常看他把战士叫到一边,细细的交谈之后就开始在上面写写画画。

到底是班长呀觉悟就是不一样,翻开了几页马度不住的点头。可是为什么后面的好像是情书的草稿呢,好像是写给医务站小护士的。

怎么又变成账本了,“借小辉两百请小美吃饭“,”借四眼1000给小美买手机“,”借小马2000给小美割双眼皮“……

借钱的时候不是跟我说给他妈割阑尾吗?

当演习是去野营吗,没有一个靠谱的,难怪每次对抗都被别的连队虐的满地找牙。马度猜对了,反正他来这里只是为了克服恐高的,实在没有必要到尖刀连去当老鼠屎。

还好自己的装备还在,一个军用医疗箱,里面的东西有足够完成简单手术的装备,只是酒精多了些,听班长说了兑上矿泉水就可以拿来当酒喝,他试过的喝二两没关系。(注2)

想到这群二货马度不由得发笑。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心中又不免凄凉。离开了亲切可爱的战友,再也收不到川妹子的回信,也不知道美丽的川妹子会便宜哪个王八蛋。

川妹子会不会为自己的失踪难过他不知道,但是爷爷一定会的,自己几乎是他后半生的全部希望。他是个怕孤独的老头,没了自己他一定会很寂寞。

前半生死了儿子,后半生丢了孙子,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也不知老头会不会一病不起,隐隐的看见老头躺在病床上哀叹的凄凉场景,不由得悲从中来。

小院的门被推开了,就着月光就见一个妇人拎着食盒走了进来,朱文英上前拦住,递上望远镜,随后就听见她的轻呼,还有低声的训斥。

过了一会儿,朱文英便拎着食盒搀着妇人进了屋。马度连忙起身恭候,“有劳夫人了。”

大脚目光闪亮的望着他,见马度睫毛上带着些许泪光,眼中尽是酸醋,眼神便不由得柔和起来,“举手之劳罢了,刚才听犬儿说小先生送了他一件法宝,妾身看了一下,端的是神奇。连城墙打着火把执勤的士卒都看的一清二楚。犬儿不晓事,没皮脸的向小先生讨要,还请小先生莫要见怪。“

马大脚看了一眼朱文英一眼沉声道:“还不快向小先生请罪,把法宝奉还!“

“母亲……哎!“朱文英叹了一口气,竟单膝跪下将望远镜捧到马度的身前,眼中尽是不舍。

马度大袖一挥,“值什么!望远镜虽然精妙,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个玩具而已,若是对大军征伐有益,在下何吝之有。”

随后又扶起朱文英,“朱兄头角峥嵘,他日必是了不得的人物。纵使不对,也无需认错,他日施恩偿还就是。如此多礼倒是折煞在下了。”

马度送了这家伙望远镜后,他的对马度的态度就好了许多,这几句话更是说到他心坎里,高兴的直拍马度肩膀。

马大脚反倒是额角生了黑线,什么错了也不用认错的怪理论,不过倒也像是世外高人的做派。

“所谓无功不受禄,小先生厚意,我等怎么好生受!”古人就讲究个三辞三让的,屁大点的事儿都要推搡老半天才算完。

“此言差矣,我和爷爷虽然隐居海外,但是并非不知世事,如今朝廷无道天降灾厄,百姓群豪揭竿而起。早就听说应天的吴国公吊民伐罪,救黎民于水火,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虽是海外小民,也是汉家血脉。我虽年少,也愿略尽绵薄之力。这望远镜就算是献给吴国公的一份薄礼,还请夫人为在下引见吴国公,愿为国公帐下一小卒冲锋陷阵!“

第009章 纠结

跟着老朱混不一定大富大贵,即使富贵了也不一定是好事,好歹在这乱世里有一个相对安稳安全的环境。

至于扯旗造反,他日面南背北的称孤道寡,马度自认没有这个本事。这古人眼里,他这种瘦了吧唧瘟鸡模样,可没什么号召力。

而且如今时势已成,老朱经营多年,崛起已成必然之势,自己这只小蝴蝶,折腾不出多大风浪来。

听了马度的这一番话,朱元璋和马大脚不由得有些脸红。一部分是替老朱脸红。“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现在老朱还带不起这么一顶高帽子,老朱是和蒙元朝廷干了不少仗,可是和周围的义军打得更多。

前些时候朱元璋还挤眉弄眼的向大元朝廷示好,册封的使者都到了应天了,幸好大儒叶兑相劝,老朱这才砍了大元的使团。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替自家脸红。老朱虽然没多深的学问,但还有比较有见识的,知道一个人打不了天下。每到一个地方就四下里招揽人才。

那些个名士大儒大多清高自傲,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哪个不是厚礼开道,让老朱亲自上门相请的也不在少数。

再瞧瞧这位,虽然出现的方式有点特别,但却是主动送上门的,可自家一上来就把人软禁了还收缴了人家的东西,拿刀子吓唬人的事就不说了。

对方不但没有什么怨怼之言,还以重宝相赠。即使你做的不对,人家连错都不要你认。狠狠的夸了你一顿,还要拎着刀子帮你老朱家打天下,更何况对方还可能跟自己沾亲带故。

两下里一对比,马大脚都觉得老朱家挺不是东西的,不脸红才怪。

“那妾身就先替拙夫谢过小先生了,他日相见必让他厚礼以待小先生。”马大脚一提裙摆福了一礼。

马度闻言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果然是马大……大姐!”他本来想喊“马大脚“的,又反应过来这是在找抽,硬生生的改了口。

对于马大脚的身份,马度一开始也是无从猜测,虽然她衣着朴素,但是看得出来她地位很高,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让一个妇人和他接触。

直到马大脚叫破朱文英名字,马度这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可能是朱元璋的老婆。只是她不应该是在应天吗?怎么会跑到洪都来?难道只是单纯跑来看自己的?

马度心中万般疑惑,马大脚像是被人在心头敲了一记重锤,身子微微一颤。

“他、他叫我大姐!当真是父亲续弦所生的幼弟?那也应该叫我二姐(注1)才对。“马大脚其实心中早有这个猜测。

她定了定心神,问道:“小先生认得妾身?“

马度自知失言,忙解释道:“不认得,在下两年前曾跟随爷爷到过应天,听说过夫人的贤名。“

他不想在这事被问出破绽,连忙的转换话题,“对了,在下有一些东西不见了,八成是我着陆的时候丢了,还请夫人帮我问一下,其中一件还是家传之物,甚为重要。“

清点东西的时候,马度发现自己玉坠和两个手雷不见了。玉坠是高考前爷爷送给他的,是个刻着马头的阴阳鱼形状的玉坠,说是家传的老物件,马度宝贝的不得了。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是被老头子骗了,老头爱收藏古玩,就因为上面刻着个马头,自己又姓马,一时兴起就花了一万多买了。

让懂行的老朋友长了长眼,有人说是个元明的老物件,更多的人则说杂质太多,雕工拙劣,立意不佳是个劣质的赝品。老头气坏了,又不舍得扔掉,这才给了马度,图个眼不见心不烦。

原本部队里面是不让戴这种东西的,不过那是连烧烤架都能带到演习现场的连队,多一个玉坠实在不稀奇。至于两颗手雷,那可是真玩意儿,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此话一出,更让马大脚脸红,都忘了自己到现在还扣着人家的玉坠呢,还有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自家的士卒给偷走了。

她转过身去从领口取出那对阴阳鱼的玉坠,其中一个自己戴了多年自然分得清。她把玉坠递到马度的眼前,“小先生说的家传之物可是这个?“

马度伸手抢过来,“正是!正是!找了老半天,我还以为丢了呢。“那玉坠入手还有些温热,显然是马大脚刚刚摘下来的。马度心道:”爷爷果真没有骗我,果真是个好东西,连国公夫人都看得上眼呢,跟她要过来似乎还很不高兴。“

看着马度满脸欣喜,显然这东西对他极为的重要。马大脚心中却越发的焦躁,“小先生对身世还知多少,可否说来,妾身愿意助你寻找亲族。“

没有想到马大脚如此热心,他在这里哪儿有什么亲族,便道:“在下生身父母怕是不在人世了,那重伤的妇人把我托付给爷爷说了我的名字就咽气了,爷爷说我和她很像,应该就是我的生母了,其他一概不知。“

“那这玉坠是……?“

“十岁那年爷爷给我的,只说是家传之物,对我很重要“

马度很纠结呀,你可是未来的一国之母,干嘛老惦记我这个小小玉坠呢,这可是爷爷给我唯一的纪念了。如果实在不行就给她,这可是一个好大腿呀,够粗关键是牢靠,不用担心被一脚踢开。

其实马大脚比他更纠结,马度的每一句话都给了她无限的可能,太多的遐想。

她告诉自己,只要马度能够说出她父亲的名字,她就抱着马度痛哭一场,宣泄多年以来积累的思念之情。

可是除了那块玉佩,偏偏没有一句话可以确切的落实,现在不上不下的吊在中间,万分的纠结。

马度要是知道她的念头,八成会说史学家都没搞清楚你老爹的名字,我怎么可能知道。

马大脚长叹一口气,“妾身明日便回应天,小先生可愿意同去。“

“太好了,同去!同去!“应天就是南京,六朝金粉之地,繁华程度自然不是小小的洪都城所能比的。而且马度的童年就在南京度过,那时候爷爷还在军医院当院长,也算是回老家了,马度自然高兴。

“对了,在下还丢了两件东西,而且很危险,要是不找回来,很有可能会出人命。“

马大脚和朱文英对视一眼,人命已经出了,而且死的很惨。她脸上露出几分的尴尬,跟对方说你的东西是被我们的人偷了后来他就遭报应死了,不尴尬才怪。

她正要解释,朱文英却看出了义母的尴尬,抢先道:“听说你当时出现的时候场面有点混乱,八成是丢在什么地方了,我去帮你打听一下。对了,母亲不是来送饭的吗,小马先生八成饿坏了。“

马大脚一拍脑门儿,“瞧我糊涂的,光顾着说话了,把正事都忘了。“她打开食盒,四个小菜端了出来,“妾身手艺粗陋,小马先生莫要嫌弃。”

未来的一国之母给自己做饭,马度还有什么好挑剔的,更何况色香味俱佳,一条糖醋鱼,一碟酿豆腐,凉拌藕片,最让马度欣喜的是竟然还有红烧狮子头。

马大脚又端了两碗饭出来,一碗递给马度,另外一碗则端在手里,坐在了马度的对面,看样子是要陪他吃饭。这让马度受宠若惊,端着碗不知如何下筷子。

“不用等等朱兄吗?”

“不等他,我给他在厨房留饭了。”马大脚似乎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吃饭时不怎么说话,却不时的给马度夹菜,一顿饭吃了不到一半,朱文英就拎着一个人过来了。

这人马度认得,正是给他看门的二货士卒,好像是叫张五六。朱文英把张五六往地上一扔,道:“就是他第一个发现你从天上掉下来的,你的东西也是他帮着收拾的,他肯定知道。“

张五六脑门杵在地上,两手直摇晃,“小的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这二货和曾经的战友有某些类似的特质,马度对他有种亲切感。

马度放下碗走到他跟前,“起来吧,别害怕,我就是问你几个问题,有没有见过两个黑漆漆圆滚滚的小东西,比鹅蛋稍微的大一些,上面还有一个个的小格子。“

二货突然抬起头来,很坚定的道:“没有,绝对没有!”

“明天你再去找找,找到了就送到我这里来。哦,我明天要走了,那就在偏僻的地方挖个坑埋起来吧,埋深一些。”见二货咽着口水盯着桌子上的饭菜,马度只好道:“晚些时候过来拿吧。”

二货欣喜的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马度随口问了一句,“你当时有没有在天上看到飞机呀?“

“飞鸡?“张五六皱着眉毛陷入沉思,他当时似乎看到了一只长腿的水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飞鸡。

朱文英急了,大声的问道:“到底有没有看到啊!”自从见了望远镜的神奇,他对飞机的兴趣就更大了。

被他这么一咋呼,张五六吓得一哆嗦,忙道:“看到了,看到了。“

接着他就看见“仙童爷爷“疯了似的扑上来,扳着他的肩膀问:”真的看到了!?是个两只翅膀的大家伙?“

张五六的紧张的脑袋都快缩到了腔子里,“嗯,没错,是个两只翅膀的大家伙。”

注1 马皇后是马公次女,一个姐姐两个妹妹,没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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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章 坏消息

马大脚回到大都督府,她长叹一口气,把身子陷在椅子里,只感觉身心俱疲。连日奔波即使到了洪都也没有闲着,满心的期望却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心中失望极了。

她是一个谨慎的人,她不可能就凭着一块玉坠,就和对方相认。因为连一个最基本的关系都捋不顺,她之前还曾怀疑过,可能是长姐的孩子。

听马度说和生母长得很像,这才排除,因为马度的脸上没有半点长姐的影子。马度是她生父与续弦所生的孩子成了最大的可能,这也只是一种可能,除了玉佩没有任何的佐证。

朱文英小声的道:“母亲孩儿去给您打盆洗脚水,早点安歇,明天还得赶路呢。”

朱文英前脚刚走,朱文正后脚就进了屋子。马大脚强打精神坐直了身子。

“婶娘,可有个确切的结果?”

马大脚摇摇头,“她对自己的身世所知甚少,除了名字就问不出其他有用的了。明日我就要回应天了,婶娘还要托你好生照料他,他也是享福享惯了的,听文英说连衣服都不会穿哩。”

马度听到这话肯定大呼冤枉,他自幼就被爷爷半军事化管理,八岁时就会叠豆腐块,十岁就洗衣做饭。

朱文正惊讶的问,“婶娘不准备带他回应天?”

“他不去,说是要留在这里找飞机。”

“婶娘就不怕他找到那个什么飞机跑了?”

“他说了,不管找不找得到,都会去一趟应天。他似乎很喜欢应天,我信他。”马大脚端起桌上的凉茶,抿了一口,“我知道你军务繁忙,顾不上他,就留文英给他做个伴儿,不过大事上,你可得兜着些。”

“婶娘放心,有侄儿在,他洪都城就不会有什么大事。”朱文正踌躇一下,“上游的陈友谅一直磨刀霍霍,就怕……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若真有不测,还请婶娘不要怪罪侄儿。”

洪都是朱元璋和陈友谅拉锯的焦点,几经易手,跟朱文正有没有信心和决心没有关系,在陈友谅强大的实力面前,小小的洪都确实显得单薄了些。

马大脚长叹一口气,“若是陈友谅来攻,怕是也不会盯着你这洪都,你叔父已经决定驰援安丰了,我这么着急回去就是为了回应天坐镇。”

朱文正一愣,一下子就明白马大脚话中了意思了。朱元璋率大军出征安丰,陈友谅必定趁虚而入,洪都的地理位置虽然重要,可只要派兵一围也折腾不起多大的浪花来。随后便可没有后顾之忧的猛攻应天,纵然应天城高池深,可是没有兵力又能撑得了多久。

朱文正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叔父糊涂呀,韩林儿不过一傀儡,刘福通亦是丧家之犬,救来何用。是哪个腐儒撺掇叔父行险,我定宰了他。”

朱文正咬牙切齿,两眼通红,若是真有这么个腐儒在他眼前,定会被他一刀砍成两段。

“住口!没规矩!”马大脚低声呵斥,她心中亦是无奈,这事儿还真没人撺掇,反倒是都劝他不要救安丰,就是连夫君最为器重的幕僚刘基跪求也无用,也不知夫君是哪根筋不对了。

朱文正突然跪在地上,叩首道:“婶娘,叔父最听您的。应天乃是叔父的基业根本,若应天有失,进无可据退无可守,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就要完了。”

马大脚摇头,“你叔父的脾气你也知道,做了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若是你们几个闯了祸,婶娘还能插嘴劝上一劝,军国大事哪里容得下我一妇人置喙。”

“婶娘早点安寝,我这就去给叔父写信,请婶娘一定要带给叔父。”说完朱文正就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看着朱文正的背影,她自言自语的道:“这孩子的脾气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其实她也不过比朱文正大个三四岁而已,不过辈分在那里摆着呢。

看着放在桌子上的望远镜,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嘴角微微一笑,“这宝贝夫君一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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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马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胡乱的穿了衣服就到了厅堂。

见朱文英坐在厅堂上,便随口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我去给母亲送行了。”朱文英撇撇嘴,都日上三竿了,还好意思说早。

“你怎么不叫我!”马度为丧失了一个拍马屁的机会而懊恼,“咦,你怎么没回应天?”

“也得叫得醒你,母亲让我留在洪都给您做个伴儿。”他言语间似乎很是不满。

“在这里陪我很委屈吗?”

“倒也不是,只是我不在母亲身边侍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挂念的紧。”

马度白了他一眼,“国公夫人身边丫鬟婆子一堆,还稀罕你个粗手粗脚的大老爷们侍奉。”

“那你就错了,母亲早就说了,身边人就数我最贴心了。自从去年到了镇江任职,已经好久都没见母亲了,好不容易团聚几日,却又匆匆分离。”小朱的表情骄傲又失落,看来跟马大脚的感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马度在南京长大,作为明初的国都,明朝给南京留下了太多难以磨灭的痕迹。对于很多明初的人物故事他也是耳熟能详的。

后来看鹿鼎记的时候,因为马度还深入的研究了一下沐剑屏小郡主,又多了一分多沐英的了解。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句话,就是“上甚器重中宫深爱之”。

朱元璋那么多功臣义子,战死的战死,砍头的砍头他却落了个好下场,活着封公死了封王,终明一朝沐氏家族都受皇室眷顾,不是没有道理的。

马度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我饿了,咱们出去走走,找点吃的。”

“去大都督府吃吧,哪里不用花钱!”朱文英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的钱袋子。

小气样!马度腹诽一句,“大都督府的东西前两天我都吃腻了,咱们到街上找点可口的小吃。”

朱文英哭着脸道:“不是兄弟小气,实在是有大用。过不久就是母亲的生辰。这是我攒了大半年的薪俸,准备给母亲准备贺礼用的。“

马度没有想到朱元璋的干儿子还会缺钱。

似乎看明白了马度的想法,朱文英道:“拿我母亲当什么人,要是钱财来路不正,母亲不会要的,我还会挨罚。”

“那你把银子给我,你夫人的寿礼我来帮你准备。把钱袋子拿来吧。”马度朝着朱文英伸手。

“你不会随便拿个什么东西糊弄我吧。”

“要是你觉得我的东西都很烂的话,那就算了。”马度话没说完,钱袋子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

(感谢醉酒也逍遥和死神死神六哥的投票)

第011章 湖中偶遇

“你俩一起跟着吧,待会儿还用的着你俩。”叫上门口的两个孬兵,马度出了门,在见一个小店有卖炒米粉的,就叫了四碗。

马度吃了两口道:“味道不错,要是再有点辣椒就更好了。”见两个孬兵杵在桌子边上暗暗的吞口水,“你俩怎么不吃呀?”马度指了指另外的两碗。

“这是给我俩的?”张五六不敢相信的问。

刘初九则道:“小的们在伙房吃过了……”可是那边张五六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吃吧,吃吧,我们两个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突然瞥见朱文英的饭碗已经见了底了,心说还真有可能吃得了。

马度又叫了两碗,张五六和刘初九一人端了一碗,蹲在路边上,往嘴里猛刨,就是不上桌。

朱文英鼓着腮帮子道,“就让他们蹲着吃,要是让他们上了桌估计才吃不下去哩。”把碗往旁边一扔,不客气的又端起一碗。

这混蛋,老子花他一点银子跟割肉一样,吃起老子的东西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刘初九吃完米粉向摊主要了四碗白开水,很狗腿的端上来。张五六蹲在一旁剔牙,从牙缝里找到一根肉丝,喜出望外的扔进嘴里,很享受的品味着,看得马度直犯恶心。

吃饱喝足,马度向店家结了帐,六碗米粉不过花了二十几文钱。给店主一小块碎银子,却找回来一小袋子铜钱,足够两三斤重。

他把找回来的铜钱交给张五六背着,四人刚刚离开小店,张五六这家伙突然又跑回店里,说马度的碗里还剩了好多的炒米粉,不能便宜了跑堂的小二,马度实在是被他倒足了胃口。

四人直接出了城,朱文英用自己的腰牌向把手水门的士卒借了一艘小船,四人上了船沿着水道进了鄱阳湖。

波光浩渺的鄱阳湖一望无际,若是风浪再大一些,真以为是入海了。马度站在船头搭手瞭望,目光所致看不到飞机的影子。

马度问道:“张五六你记得飞机是往哪个方向去了?”

根据张五六的说法,飞机当时飞的很低,还是鄱阳湖的方向。这让当时激动的马度没了欣喜,犹如浇了一盆冷水。

飞机遇到故障,在没有合适的着陆点的情况下,降落在水面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想爷爷和战友出现意外,宁愿一个人孤零零的穿越六百多年,也愿意在这里找到飞机的残骸。

按照张五六所指的方向,小船行了足有十里水路,这个距离足够飞机滑翔降落了。宽阔的水面一览无余,远远的还能瞧见打渔的渔民,附近驾着小船巡逻的士兵。

若是真有一个大家伙从天上掉下来,肯定会被发现的。马度转身看看身后的朱文英,“你们不会发现了没有告诉我吧。”

朱文英不满的抗议,“拿我们当什么!我们红巾军个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好汉子,岂会做这种龌龊的事情。”

“好好,就当我没说行了吧,别吵吵了,耳朵都快给你震聋了。”

这家伙年岁不大,职位也不高,可绝对算上的朱元璋集团的核心成员,有什么机密肯定知道。他的性子又是个藏不住事的,总能看得出一星半点的痕迹,既然他说没有,那就是真的没有了。

四人晃了半个晌午,又在周围的芦苇荡里,转了一圈,也不见飞机的影子,马度的心这才稍稍的放了下来。

刚刚驶出芦苇荡,就有一条半尺长的鲢鱼从水面跃出,正落在马度的脚边上,不停的翻腾着。

马度拿脚踩住,扣着鱼鳃提了起来,“哈哈……今天有鱼汤喝了。”

船头突然的翻起一片水花,接着就传来一阵吱吱吱的叫声,一个灰白色的影子露出水面。

那是个纺锤形的生物,长约三尺,无鳞无毛,小眼长吻,用鳍肢拍打着水面,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竟然是白鳍豚!”马度喜出望外,“没错,是的,真的是白鳍豚啊!”

马度没有想到会见到在后世灭绝的生物有点激动,张五六则是更激动,大喊着:“水妖!水妖!”还要把手里的长枪扔过去,被马度一脚踹的坐在了船舱里。

“什么水妖,这是白鳍豚,宝贝的很!”

朱文英道:“我倒是在应天附近见过不少成群的江豚,这种灰白长吻的大鱼,还是第一次见。”看来白鳍豚在古代也不是很多。

“这不是鱼,它和人一样是哺乳动物,胎生母乳长大的。”

朱文英辩道:“这明明就是鱼,怎么不是鱼,不然怎么会在水里呢。”

马度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也懒得跟他解释,他让船停下,静静的打量着这水中的生灵。

这只白鳍豚还不到一米长,应该是还是幼崽,似乎不怎么怕人。见船停下来,竟游到船头前面,用两鳍拍打着水面,张开长嘴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小小的眼睛一直盯着马度手里的鲢鱼。

马度似乎有所明了,晃晃手里的鲢鱼,“这个不会是你的猎物吧。”

吱吱吱……它拍动双鳍的频率更高了,水花淋在马度的脚面上,他毫不介意,把手里的鲢鱼直接扔向白鳍豚。

它很灵活,一闪身就用长吻接住,一头扎进水里不见了踪影。

“咱们也走吧,呵呵……”马度很开心,多日来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

谁知哗得一声水响,那原本消失了的白鳍豚,又突然的拦了船头,仍旧不停的拍打着水面,冲着马度吱吱吱的叫唤。

马度蹲在船头,笑呵呵的问:“你的猎物不是都还给你了吗,怎么还不让走!”

谁知这小家伙身子往下一沉,弦月状的尾鳍向上一扫,顿时就有一朵水花打在马度的脸上,弄的马度好不狼狈。小家伙再次浮出水面,拦在了船前。

身后响起一阵哄笑,马度也不生气,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湖水,又在身上摸了个遍,除了朱文英的钱袋子别无长物,转身问:“你们有没有吃的。”

“我这里有些牛肉干。”朱文英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包了一些肉干。刘初九则是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两个黑面馍馍。

马度原以为白鳍豚只吃鱼虾,谁知小半斤的牛肉干被它眨眼就吃了个干净,就连黑面馍馍也吃了半个,估计不合胃口,吞了半个就不再吃了。

看它离得很近,马度弓着身子想去摸它圆滚滚的脑袋,它却机灵的很,身子一翻又没了踪影,久久也不见它现身。

马度自言自语的道:“好家伙,吃饱喝足都不让摸一下,连妓院里的窑姐儿都要比你有良心。咱们走!”

众人大笑,没有人注意张五六苍白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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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张五六的自白

橘红色的花苗舔舐着黑漆漆的锅底,小灶房的温度一下子升高了许多,虽然才三月底天气已经燥热的不行。

张五六蹲在灶口前漫不经心的往灶台里面添柴,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他却一无所觉。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手里的东西瞧的出神,那东西的上半部分锃光瓦亮银光闪闪,张五六曾经怀疑是不是银子做的,险些儿崩掉了牙之后,才确定不是。

这东西的下半部分则是黑漆漆圆滚滚的,一条纵横交错的线条,把它分割成一个个十分整齐的小块,小巧精致还透着几分的可爱。

张五六忍不住用脸摩挲一下,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是他知道这绝不是凡品。“仙童爷爷”身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普通的玩意儿,他大着胆子昧了下来,他发誓这是他第一次偷东西。

有了这个东西,他就能偷偷的跑回家,然后卖给里长,从里长的手里把前几年卖给他的两亩水田赎回来。家里只有一亩地的日子实在过得辛苦,如果有三亩地的话就足够他和奶奶过上半年都能吃到粮食的好日子。

虽然里长是个秀才(注1),还有不少田地和生意,但是也常常犯傻,就喜欢拿钱收些破铜烂铁。

自己就亲眼看见他花了五百文从村头的老赵家买走了一个当尿壶的瓷罐,乐得老赵见牙不见眼。还听说他花了一百两银子在城里买了一堆的破纸片,跟他儿子一样是个败家子。这仙家宝贝至少也能换两亩地吧,要是能多换一头水牛那就更好了。

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是自己一个,还有和他睡在一个帐篷里的王大壮。当大家手忙脚乱的把仙童爷爷扶抬到担架上的时候的时候,他看到王大壮也偷偷摸摸拿了一个同样的东西塞进怀里,还狠狠瞪了自己一眼。

张五六知道王大壮的意思,就算不用他警告,自己也不会去告密的。那天晚上他还寻思着去找王大壮商量怎么逃走。可是没有等到第二天,当天夜里王大壮就死了,死的很惨,身体碎了好几截。

大家都说他偷了仙童爷爷的东西这才被雷给劈了,那天看到王大壮偷东西的并不是只有张五六一个人。

张五六也去看了,恶心的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当然更多的是害怕。王大壮的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在说:“下一个就是你!下一个就是你!“

这让张五六连着两天都做了噩梦,更让他想不到的他被百户大人派去给“仙童爷爷”看门,他怕极了,老刘也怕的紧。

预料中的惨死没有到来,“仙童爷爷”只会在屋里跳脚骂人,八成是下了凡法力用光了吧,而且他老人家吃饭很少,剩饭剩菜大多进了他和老刘的肚子。

没有死亡的威胁,反而过的逍遥快活,张五六放松了警惕,反而觉得对不起仙童他老人家,想把东西还给他,却又不敢。

他问老刘怎么样才能对一个人好,老刘说对一个人好那就买最好的东西给他,如果没有钱的话,那就对他笑,笑得越好看越好。

张五六把老刘的话记在心里,当“仙童爷爷”第一次从门房里走过的时候,他抬起头来露出最好看的笑脸,仙童爷爷还对着自己笑来着。

那天晚上自己被叫去听他老人家问话,说到少了东西的时候,张五六觉得自己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就像是第一次拨开敌人的长刀,把枪头送进对方的胸膛一样。

“没有,绝对没有!”他很坚定的说。“仙童爷爷”果然没有追问自己,他相信了自己,一定是今天自己露出最好看的笑容感动了他,第二天还给自己买了炒米粉,就连老刘也沾了自己光也混了一碗。

可心里却难受的厉害,再也不能没良心了,当时自己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把东西还给他。

水妖出现的时候,自己勇敢的冲了上去,他不想水妖伤害仙童他老人家。可自己不但没得到奖赏,还挨了一脚。

他老人家似乎很高兴,很喜欢水妖,还跟水妖说话。我的天哪!难道自己从一开始猜的就是对的,他也是妖,天妖?

张五六再没有承认错误的勇气,原指望发财的宝贝成了烫手的山芋,这就是个祸害,再也不能留了,就让它化作飞灰,无影无踪吧,望着灶口的火焰,他缓缓的伸出了手……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马度不是上帝,倘若知道张五六的心思,定也笑个满地打滚,当然这不妨他做一次天使。

当张五六准备松手的时候,厨房外面响起马度的声音,“张五六,张五六,是你在烧东西吗?”

张五六像是被马蜂蛰了似得,蹭的站了起来,手里的东西被他塞进裤裆里,看着进了厨房的马度,张五六哆哆嗦嗦的问:“仙童爷爷你都知道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胡说八道了。以后喊我小马哥。”

“可是你没有我大,为什么要叫你哥?”

这二货,不愿意叫哥,却愿意当孙子,叫的马度尴尬不已。再说了,老子真实年龄比你大个好几岁呢,让你叫声哥,也不吃亏啊。

“随便你叫啥,别喊‘爷爷’就行。你躲着我做什么,是不是上午踢了你一脚还生气呢,我那也是着急了。这个白鳍豚啊不是水妖,它是一种生活在水里的哺乳动物,从2000万年前就生活在长江里面,它是活化石,很稀少很珍贵,所以我们要保护他……”

“它是活了2000万年的石头化成的?那还不是妖怪!”

看着张五六懵懂茫然地表情,马度觉得自己真的是在浪费唇舌,“五六你没读过书吧。”

“没有!从前家境好的时候也去过私塾,不过当天就让先生撵出来了。”

对此马度一点都不奇怪,要是换成他当先生,也肯定这么干,“没读过书就好!”

马度从背后拿出来一本书,正是阿辉的心爱读物《回到明朝当皇帝》,原指望从里面汲取一点历史知识,谁知道全他娘的架空了。

这东西就是个祸害,再也不能留了,就让它化作飞灰,消失的无影无踪吧,望着灶口的火焰,马度缓缓的伸出了手……

注1元朝的秀才和明清的不同,就是个对读书人的称呼,不像明清还能享受一点特权。二更求票求收藏!

第013章 金银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两个大都督府的亲兵,送来了一个小匣子,说是朱文正送给马度的薄礼,供他在洪都城开销。

虽然还没有打开便觉得入手沉重,马度赏了两个亲兵一人一块碎银子,便说有时间就去大都督府拜访他。

谁知两个亲兵却说,朱大都督近日军务繁忙,等有时间一定请马度到府中欢聚。

与两个亲兵稍作寒暄就端茶送客,等人走后,马度便迫不及待打开小匣子,竟是二十枚银元宝,还有二十片黄灿灿的金叶子。

除了这一小匣子金银,再无其他。由此看出朱文正的态度,那就是敬而远之,对自己这个来历神奇或者诡异的人,并不是很感兴趣。

马度也不想和他走得太近,正求之不得。有马皇后的大腿可以抱,还轮不到他。还好这个家伙不像他叔叔那么吝啬,出手大方这点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马度喜滋滋的挨个的摸过来,拿了个银锭子在手里掂了掂问朱文英:“这是多重的?”

“银子是五两一锭,金叶子是一两三钱,没想到你还是个财迷。”朱文英撇嘴,马度在他心中的高人子弟形象顿时矮了一大截。

“别把人看扁了,喏,分你一半,不要呀,不要就算了。”不等朱文英反应过来,马度就把匣子扣上藏到床底下。

“都是些民脂民膏,谁稀罕!”作为朱元璋和马皇后的乖宝宝,朱文英看不顺眼朱文正这个熊孩子很正常。

“反正也不是我搜刮的。”马度整整衣裳,“咱们走吧。”

“去哪儿?”

“找飞机呀。”

“不是没有吗?”

才找了一天就不去了,找飞机就得又点耐心,瞧瞧人家马航找了多少天,当然马度现在是不希望找到的。

“走吧,晚上我给你做烧烤。”带着烧烤架,自然不能浪费,昨天马度给朱文英做了一次烧烤,这家伙就上瘾了。

“那好,可不许反悔。”

几人乘着小船在江中游弋,专往一些浅滩的芦苇荡里跑,若是飞机真的落到鄱阳湖里还没被发现的话,只有可能在这些芦苇荡了。

找了大半天也没踪影,朱文英奇怪的问道:“找不到飞机我看你还挺高兴的呢。”

马度拿着水囊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长出一口气“自然,找不到飞机,说明爷爷很有可能还活着,我当然高兴。走吧,咱们明天再来。”

“明天还来?”

“当然要来,怎么你不想吃烧烤了,今天我还准备给您做烤鱼哪。”马度指了指船舱里鱼篓子,那是今天刚刚从一个渔民手里买来的,活蹦乱跳的,新鲜的很。

马度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划船的刘初九道:“老刘去昨天的那个芦苇荡。”拿着长枪四下里警戒的张五六,脸色又突然的发白起来。

老刘刚刚划到昨天的芦苇荡附近,船舷旁边翻起一朵浪花,灰白色的脑袋露出水面,“吱吱吱”,正是昨天的那只白鳍豚。

张五六吓得做到船的正中央,马度又好气又笑,“它真的不是水妖,你怕它做什么,你看它多可爱。”他随手从鱼篓子拿出一条小鱼丢给白鳍豚。

白鳍豚一口吞掉,嘴里发出享受的哞的声音,又拍着鳍肢向马度讨要。

“它是水妖,真的是水妖!小的见过的,就是要比这个黑了点,嘴巴短了些,小的还吃过水妖的肉。”张五六紧张兮兮道。

朱文英笑了笑,“你说的该不是江豚吧。再说你都吃过水妖的肉你还怕水妖?”

张五六愣了一下,一拍自己脑袋,自己怎么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自己是吃过水妖肉不怕水妖的。

张五六从鱼篓子拿出一条鱼,捏着鱼尾巴,冲着水里的白鳍豚不停的晃荡着,“水妖,快来吃呀,来呀,哎,就是不给你,哈哈……”

马度简直被他的行为举动给看呆了,刚才明明还怕得要死的模样,这会儿就敢挑逗白鳍豚,实在是让他大开眼界。

刘初九小声的道:“这小子就是缺根弦,小先生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其实马度在心中对张五六已经有了判断,他其实是个情商极高的高人,“二”不过是他的表象,随心所欲的转变自己的情绪,是他超凡的本领。

或者二货并不是脑袋缺根弦的问题,是根本就没有弦,就算是条鱼还有七秒的记忆呢,他的智商连条鱼都不如。

不管是哪种,这样的极品在后世里都应该被关进精神病院,怎么就给放出了来了呢。

马度学得不是精神科,这个他真得不是特别懂。还是抓紧时间喂白鳍豚。

白鳍豚是群居动物,这只白鳍豚本事八成是和族群失散了,而它却还没有独立生存的本领,看它狼吞虎咽的模样,就知道它没怎么吃饱过。要是自己不帮着它,很有可能会饿死。

马度只喂了半篓子,就不再喂了,还把朱文英手里的那条大的给抢了过来,塞进鱼篓子。

朱文英疑惑的问:“你咋不喂了,不是挺喜欢它的吗。”

马度笑了笑:“正式因为喜欢才不喂了,我要把它喂得饱饱的。它就不会努力去练习捉鱼的本领,哪天我离开了洪都,它可能还会饿死。人也一样,你说不是吗?”

朱文英思索片刻点点头,“还真是。就像是我们兄弟几个,只要一到了年龄,就会被送到各位元帅身边学本事。我陪在母亲身边算是时间最长的了,去年才到了镇江,跟在汤伯伯身边确实涨了不少的见识。”

马度心中冷笑,你确定你干爹送你们到那些元帅身边是学本事而不是监督他们?当然这话可不敢问出口,不然这位号称朱元璋最忠心的干儿子,很可能会把自己扔鄱阳湖里喂鱼。

“你说的汤伯伯是汤和吗?他长什么样子?”

“就是汤和伯伯,是和父亲自幼就很好的兄弟。汤伯伯胡子多,嗓门也大,就是好色了些。”

“那徐达呢?常遇春呢?”

“徐叔呀,他这人不大爱说话,对人倒是挺好,去年还送了我一把镶宝石的弯刀,是从一个达鲁花赤身上缴获的,不过道太小是切肉用的,上阵杀敌还是我这个好用。”说着他还往腰间拍了拍。

“老常呢,我还真不太熟,都说他沙场上很猛,反正我也没见过。他的箭法我倒是见过,厉害的紧。想跟他学学就是没机会。我跟他儿子倒是挺熟,那小子混不吝,有趣的很……咦,你怎么知道他们?”

“这个……我前两年去过应天,听说过他们的威名。”

“嗯,没错,你说过的……”

第014章 小白走了

到集市上选烧烤食材的时候,马度很意外的看见了鳄鱼,是一头幼年的扬子鳄,可惜已经死了,脑袋被鱼叉捅了两个血窟窿。

“哪里来的鳄鱼?”马度好奇的问了一句。

一个臊眉耷眼立刻来了精神,“小官人,这是猪婆龙不是鱼。小人是湖中的渔民,前些日子有一个城中富户出了高价向小的买猪婆龙,说是给偏方入药用的。

小人哥儿几个守了好几天,鸡鸭就用了好几只,好不容易着到手。谁知对方却说病人死了,不要了,当初那家只给了少许定金,小的没办法这才到市上来卖的。”

朱文英问:“既然是入药的,那怎得不卖给药铺?”

“小人们去了,药铺说是不常用,价格杀得狠。小人舍不得,这才拿到市上来。小官人要是想要,咱们可以便宜些,好歹让哥儿们不忙活一场。”

朱文英撇撇嘴,“我又没得病,拿来做什么。长得这么丑,肉也肯定酸臭的很,说不准还有毒哩。”

话一出口,汉子立马垂下脑袋。朱文英说的没错,古人还没有后世人什么都敢往嘴里塞的勇气,尤其是鳄鱼这种看着就恐怖恶心的生物。

马度却问:“人家给你们许了多少钱的高价。”

领头的汉子道:“原本给我们许了一贯钱,事先给了二百文的定钱,公子若是想要给五百文就成,要不,三百文也成。”领头的汉子话是这么说,可是眼中没有半点希望。

一贯钱也算高价?马度现在可是有钱人,“它还新鲜吧?”

听马度这么问,汉子忙道:“新鲜,新鲜的很。今天晌午刚刚捉到的,才刚刚一个时辰多些。”

马度拿朱文英的匕首在鳄鱼身上割了一个小口,又闻了闻才道:“好!我要了!五六,给钱。”

等那汉子拿了钱,欢天喜地的去了,朱文英才问,“你刚才问新不新鲜是什么意思?不是真要吃它吧。我可不吃,看着就恶心。“

“希望待会儿你也这么说。这样我就能多吃一点五六,咱们走!“马度迈开步子,迫不及待的往家赶。

又有得吃了!张五六兴奋的扛起鳄鱼尾巴,紧紧跟上。

走在最后面的朱文英喊道:“嘁,你放心,我一块都不会吃的。“

和朱文英一样,马度恶心所有的爬行动物,直到和川妹子在CD吃到了鳄鱼肉。马度依旧讨厌爬行动物,但是不包括他们的肉,尤其是鳄鱼的肉。

不单单是它食用价值,还有药用价值,这家伙全身都是宝,没有一处不能入药,还能提高免疫力,后世里还有人专门买来给小孩子吃的。

锋利的手术刀终于派上了用场,一整只鳄鱼被大卸八块,又把上面的好肉给剃下来。

因为担心寄生虫的缘故,马度没敢弄烧烤,在锅里整整的焖了一个多时辰,炖得酥烂又不失筋道。

刚才还说一口不吃的朱文英,现在已经吃了两碗了,这还不够,又从烧烤架上拿了两个烤鱼一手一个,呲牙咧嘴的问:“你到底放了什么,辣的很!不过倒也痛快,其实你也手艺也就一般,就是这个辣味让人欲罢不能。”

马度擦擦嘴:“是辣椒,说了你也没见过,是一种海外的调料。“

辣椒会让人轻微的上瘾,马度就有一顿饭吃完一瓶老干妈的记录。辣椒面是和烧烤架一起的,没有辣椒的烧烤那就不叫烧烤,都是连队自己种的辣椒,晒干了磨粉自用。

用了两次已经所剩不多,还好这些辣椒没有经过烘焙,马度用小镊子挑了一些辣椒籽儿保存起来,希望它能在这里生根发芽。

最让马度在意的则是鳄鱼皮,马度准备用来做一个单肩小包,放一些随身物品。

听了马度的想法,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馒头的老刘说话了,“这种事不用到市上找人,军中就有皮匠,手艺一点不差,到时候做得好了,小舅爷随便赏他两个钱就成。“

到底是年长的人靠谱些,比张五六这个满脑子只剩下吃的家伙实在是强太多了,“那就麻烦你了老刘,我待会儿画个图样明天你一起带过去。你跟皮匠说,让他仔细的做,只要做得好了,不会少了他的工钱。

老刘嘿嘿的笑着,“小先生跟俺客气啥,这几天跟您,俺可是过足了馋瘾,不怕您笑话,半辈子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嘿嘿……”

接下来的日子,马度每天还会到鄱阳湖里找飞机,直到张五六指着腾空而起的灰鹤大喊“飞鸡”时候,马度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朱文英似乎也有同感,一脚把张五六踹了下湖,还问马度,“去应天不?”

马度说:“等小白能自己捕食了就走!“小白是马度给白鳍豚取得名字。

到底是哺乳动物,小白很聪明,知道每天都有人会去喂它,所以一直都呆在那个芦苇荡里。

它向马度索取的食物越来越少,可是二十天的时间马度明显得感觉到它大了一圈。它应该具备了基本的生存能力,已经不需要马度继续的喂食,似乎只是为了和马度玩耍而已。

对马度的警惕性也越来越低,昨天还用长嘴亲喂了马度的手掌,而马度也摸到了它光滑的脑袋,还听见它发出哞声音。

穿越了六百多年,触摸到了已经灭绝了的水中生灵,马度还是有点激动的,第一次攀上川妹子的胸脯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可今天在芦苇荡里等了好久,也没有再见它的影子,它长大了,不会再回来了,马度既高兴又失落。

正要回去,一旁的芦苇丛响起一阵哗哗哗的声响,它没走!马度正要说话,嘴巴却被朱文英捂了个严实,“是人!不是你的那条鱼!“

朱文英抄起弓箭,这是他拿来射水鸟用的,一下子了拉了个半满,大声的喝问道:“是谁鬼鬼祟祟的快出来!不然老子就要射箭了!“

“是谁快出来!“张五六也冲着那个芦苇丛大声咋呼,猛的端起长枪,直指着那丛芦苇,可是枪尾却扫到了朱文英的肚子上。

嗖!箭矢一下子就飞了出去,哗的一声响,箭矢穿过芦苇丛,紧接着就传来一声惨叫。

第015章 老头

人被捉到了,不过却不是朱文英预想中的细作,看起来应该是渔民。之所以不是太肯定,实在是因为他们的装备太简陋。

一张并不算大的渔网,硬是破了几个碗口粗的大洞,用来捉鳄鱼倒是能用得上。

一柄五股的鱼叉,硬是断了三股如果再去掉一股的话,用来当长枪或者长矛倒是挺好使的。

一只立在船舷上的奇怪小鸭子,绒毛斑驳,露出点点红色的皮肤,唯有双翅上长出来几根黑亮新羽,像是遭了瘟病,无精打采的立在船舷上。

一个老头儿坐在船头上,打着赤膊,上身和面庞一样的黧黑,下半身穿着一条黑色的麻布裤子,大腿上正插在一支箭矢,一张痛苦带着绝望的老脸皱成了一团,唯有从他花白的头发,估摸出他有五六十岁的样子。

一个大脑袋的男孩子,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脑后,只穿着一条麻布的短裤,瘦弱的厉害,一根根凸起的肋骨清晰可见,在张五六的淫威下瑟瑟的发抖,像极了立在船舷上的小鸭子。

两只船并在了一起,马度看得出来对方很恐惧,这不奇怪。后世的人不会理解,这个时候的官府在普通百姓眼中的威势。

当兵的印象就更差劲了,没有军民鱼水情,这个时代的流行的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兵比乱匪还不如。

更何况老朱本就是大元朝的“贼匪”,红巾军打扮的刘初九和张五六,显然是把他们吓坏了。

“老人家别害怕,我给你看看伤口!五六把长枪挪开些。”马度尽量的让自己亲切一点。

那个一直蹲着的男孩突然从船舱里拿出一样东西,紧张的张五六再次的把长枪对准男孩,紧张的道:“跟你说了,别动!”

男孩把手里的东西扔在船上,嘭,水花四溅,原来那男孩子手里拿着的是个水瓢,结结巴巴的道:“漏……漏水船……船沉。”

马度往船舱里瞧了一眼,果然就见舱底有一个小小的缝隙,正咕咕的往外冒着水。

连个像样的船都没有,这渔民估计也是穷到了极处,就这样也敢进湖,也不怕把自己淹死。

整只箭头都没入老头大腿,还好没有伤到骨头血管,若不是有芦苇丛减弱了箭矢的力道,很有可能把这枯瘦的大腿射个通透,骨断筋折。

即使这样的伤势也不是一个孱弱的老头能扛得住的,若是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老人家,你伤得挺重,跟我上岸吧,给你好好治疗,不然会要命的。”

老头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又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破船老头儿很是不舍,非让一起带上,说是让他的小孙子在上面不停的往外泼水,就不会沉。

马度很担心划船的老刘胳膊会废掉,只好说会把自己的这条船给他,老头子这才放弃了自己的破船。

小男孩和老头挤在一起,尽可能少的占用不多的空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打量着船上的众人,若有人看他立刻底下脑袋,显然是紧张的厉害。

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马度摸了摸男孩怀里的小鸭子,很违心的说:“你的鸭子很可爱,很特别。”

男童结结巴巴的回道:“这这不不是鸭子,是乌乌鬼!”

什么鬼?没等马度反应过来,朱文英却仰天大笑,“哈哈……我终于抓到你一个短处,鱼鹰都能认成鸭子,笑死我了。”

马度没想到,小学课本里那种提到的大名鼎鼎的鸬鹚竟然是这个鬼样子,他一直还以为是一种很漂亮的水鸟,真是白瞎了鸬鹚这么个名字,叫那个什么乌鬼倒是挺合适。

划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岸边,老头子却说什么不肯进城,逼的狠了男孩才结结巴巴说了一句,“城……城里没……没没好人!饿……饿们不……不进城!”吓得老头子赶紧的捂住孙子的嘴,“娃儿乱说,小官人别跟他一般见识。”

从男孩看向爷爷茫然懵懂的眼神,就知道这话实则是老头子教的,也不知道老头子在城里吃过多大的亏。马度对此不奇怪,改革开放初期,就涌现过一大批这样的老头。

既然老头不愿意进城,马度也不强求,把爷孙两个安置在一个大树底下,先把箭头拔出来再说。马度先回了一趟大都督府附近的小院子,取了急救箱又匆匆的赶回来。

被爷爷当做战地医生培养的马度,就是个学外科的,这样的伤口读书的时候也不知道在小动物身上试验了多少次,对马度来说算是小菜一碟,很庆幸没有伤到大的血管,连输血都省了。

锋利的手术刀把伤口扩大,尽可能的清除与箭头粘连的人体组织,用手术夹钳紧紧的夹住箭头用力拔出。

马度拧开放酒精的塑料瓶子,顿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酒香,周围的男人齐齐的咽了一口唾液。

张五六殷勤的掰开老头的嘴,示意马度赶紧的给老头灌下去,就连老头自己也是满脸的期待。

马度摇头苦笑,用镊子夹着棉花团,沾了酒精在在在伤口上清洗。疼得老头呲牙咧嘴,看向马度的眼神的怪怪的,明显的是在说,城里人果然都是坏人,有好酒不给喝,却往伤口上抹煞死人了。

镊子夹着闪亮的针头在皮肉里穿梭,原本狰狞的伤口,变得整齐平滑。朱文英不管老头疼不疼,伸出手指在伤口摸了摸,回头问道:“你竟懂得岐黄之术?”

马度拿着纱布卷一边给老头裹伤一边回道:“略微懂些,跟着爷爷学了个半吊子。”

朱文英不信,“真的只是学了个半吊子?就是军中的老医匠也缝不了这样的平整的伤口。”

果然缝伤口并不是后世才有的,也不知道现在的医疗水平如何。

包扎好伤口,马度对老头道:“老人家跟我到城里住几天吧,等伤好了再回去。”

老头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样,“小人好多了,不敢再给小官人添麻烦。”

看老头很坚决马度也不再劝,从怀里取出一个银元宝来递给老头,老头子明显的精神一振,原本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丝的红晕,想伸手又不敢去接。

马度把银子塞给老头,又从急救箱里取出一板抗生素给老头,“如果发烧了就吃一颗,一日吃三次。”

考虑到古人没有抗药性,一颗足以,又担心老头连塑料包装一起吃下去了,马度当场扣下来一颗喂给老头。

“回去好好养伤,鱼可以吃,不要吃虾蟹,多吃水果青菜。要是伤口化脓,可以再来城里找我,我叫马度。如果伤好了,药又没有吃完的话,你拿回来卖给我,我愿意一两银子一颗买回来……”

马度所带来的抗生素不多,不过只有两盒十板胶囊,和一盒五只的针剂。在这个时代一颗抗生素基本上意味着能救一条性命。

自己这个充满抗药性的身体,要是哪天发烧感冒,显然不是一两颗抗生素能解决的,所以他珍惜的很,要不是老头固执的不愿意进城,马度真的不愿意送出去一整板的抗生素。

一直比较平静的老头激动了,抓着马度的手问:“这个能治发烧?!还一两银子一颗!”

“是,一般发烧都能治。如果你有很多,我愿意一两银子收一颗。”

抗生素本身不具有退烧的功效,不过大多数的发烧都是炎症引起的,要是能够消除炎症,体温自然也就会降了。

老头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白蓝相间的可爱药丸,激动的眼圈发红,“是哩!是哩!这样的药是应该卖一两银子一颗!”

刚才给老头一锭银子也没见他激动成这样,一板药就高兴成这样?

忽然想到那一锭银子不过五两,这一板药足足有十二颗,马度便释然了,这老头比我还财迷!

(稍微剧透一下,老头不是打酱油的,不然不会用这么大的篇幅)

第016章 神秘伤患

一只巡逻船靠在了码头,几个士卒咋咋呼呼的从船上抬了一个人下来,这大树和码头离得不远,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人血迹斑斑。

“我去看看!”朱文英给马度说了一声,就大步的走过去,上前亮了亮自己的腰牌,“怎么回事?”

士卒拱手回道:“回都尉(注1),这人是小的巡逻时从一个小船上发现的。”说着还神秘兮兮的拿出一个小牌牌递给朱文英,“这是在他身上发现的。”

见了那小牌牌朱文英脸色顿时一变,把那个小牌牌握在手里,“没有发现信件之类的。”

士卒摇摇头,“没有,小的搜的仔细。就是怕有遗漏,连他的船也带过来了。”

朱文英点点头,把那个小牌牌还给士卒,“把人送去大都督府,多叫几个人把船一起送过去。”他又跑回来对马度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事,待会儿再回去。”

马度问道:“要不要我帮忙。”、

朱文英犹豫了一下,“暂时不用,你先回吧。”

“那好,我先回去了。老人家,老……人哩”马度转过身去那老头和男孩已经没了踪影。

张五六指了指从湖边驶出的小船,“喏,在那边呢。”、

“我擦,这老头竟然跑了,还把船划走了,五六你怎么不拦着。”

张五六很无辜的摊了摊手,“您没说不让他走,之前您还把船许给人家了,小的怎么拦呀。”

平常莽撞无知的二货说的还挺有道理,不过马度还没有跟老头说住址,估计那板药老头吃不完,也回不到他这里了。

“小马哥,今天晚上咱们怎么吃?”二货还很没眼色的问,屁股上立刻挨了老刘一脚,“喊先生,没规矩。”

张五六揉着屁股,讪讪的道:“是他让我这么喊的。”

“不吃了!老子不开心!”马度收拾了急救箱就往城里走。

“吃吧,吃了饭就开心了。小的请您吃炒米粉,老刘揍我不请他,走吧。”

被张五六连拉带拽的进了个小馆子,老刘显然把张五六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厚着脸皮一起坐下,大着嗓门喊伙计上酒上菜。

张五六第一次因为酒足饭饱而伤心,马度和老刘两个把他不多的积蓄给吃光了,那是帮马度烧洗澡水攒下来的工钱。

于是他发誓要给马度烧更多的洗澡水,在把澡盆倒满之后,搓着手指对马度道:“小的今天给您多烧了一桶,承惠五文。”毛巾搭肩头,很是有点酒楼伙计的样子。

马度一边脱衣服一边道:“好,零钱的袋子就在你哪儿,自己去拿。”

“好嘞!”张五六应了一声,欢天喜地的去了。

“二货就是二货,耍起小聪明也用不到点上,要是帮我搓搓背,说不准还有十文的工钱。”马度跨进澡盆里,多烧出来的那桶水哗哗的溢了出来。

洗到一半,朱文英急吼吼的冲了进来,“怎么又在洗澡,昨天不是刚洗过吗。快跟我走,有急事。”

看他满脸的着急,马度只好胡乱的穿了衣服,出了浴室的时候,朱文英已经拎着他的急救箱等在外面。

“怎么?有人受伤了。”

朱文英点点头,“就是傍晚在码头看见的那个,找了几个大夫都没有办法。我这才向大都督推荐了你。赶紧得走吧。”

马度整整身上的衣服,抱怨道:“当时就让我医治,不就好了吗,也用不着这会儿把我从澡盆里拉出来,我可给了张五六五文的工钱呢。”

朱文英拉着马度边走边说,“不让你医治也是为你好。”

“还不是找到我头上。”

“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待会儿你可得给我长长脸,别被他们小瞧了。”

大都督府和马度住的小院,只隔了一条街,走了几步路便到了大都督府的后门。

不过这大都督府太大,七扭八拐的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

月亮门处有两个亲兵守着,朱文英亮了亮腰牌,这才放他俩进去。

院子里放着一艘船,已经被拆得的七零八落,两人刚一进屋就听见里间传来一声暴喝,“都两个时辰了还没醒,也敢自称名医,给我拉出去砍了。”

接着就见两个亲兵拉着一个中年人从里间出来,那中年人被拖在地上大声的呼喊着,“小的专治妇科,不懂得金创,大都督饶命啊!大都督饶命啊!”

马度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身边的朱文英,“你确实不是在害我,治不好就要砍人脑袋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屋内传来一声冷笑,“他治不好本都督的病人,耽搁了本都督的大事,砍了他都是轻的。你要是能治的好,饶他一命也无妨。”

一个身穿锦袍的黑脸汉子从里间走了出来,这人马度见过,就是第一次见马大脚的时候守在门口的那人,只是当时没有想到他就是朱文正。

马度同样冷笑一声,“蒙大都督厚赐,一直无缘拜会,今日得见,在此谢过了,至于能不能治得好,还得先看看再说。”

“那就请吧!”朱文正身子一让,伸手往里面一指。马度提着急救箱大摇大摆的进了里间,站着的还有一人,是那天和朱文英一起替马大脚守门的瘦高青年。

在洪都城里,能入得朱文正另眼相待的也就只有邓愈了,马度冲他点点头,邓愈微笑回应,把目光看向床上。

那里躺着一个年轻的汉子,一道刀痕从肩头划到胸腹,伤口已经发炎化脓,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生了蛆虫,伤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得马度直犯恶心,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划破腹膜,有的救。

看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不用体温计也能估摸出快有四十度了。又量了量他的血压,虽然有点低,但是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马度长出一口气,这人应该是持续高烧外加奔波劳累,这才昏迷的。

“有喂过什么食物或者药物?”马度转头问道。

朱文正道:“先是来了两个军中医匠,说是救不了就被我砍了。后来又请了外面的那个郎中,还是洪都城的名医,给灌了一碗汤药,快两个时辰也没什么动静。”

我擦!马度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原以为是朱文正给他的下马威呢,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真的砍人了,心狠手黑颇有乃叔的风采,以后还是离他远些。

“这是小人开的方子,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常见药材,患者昏迷不醒真的不关小人的事情。”妇科圣手哆哆嗦嗦的递上来自己开的药方,胯间有一大片的水渍,显然是早就吓尿了。

虽然学的是西医,一点中医常识还是有的,上面确实都是些清热解毒常见的药材,金银花、板蓝根、蒲公英之类的,吃不死人但要是救命也甭想,看来这哥们儿确实只适合干妇科。

马度点点头,“确实不关你事。”

中年郎中大喜,跪求道:“大都督你也听见了,不关小人的事,小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朱文正大手一挥,“送他去伤兵营吧,刚砍了两个,就拿他顶上。”又不耐烦的问马度,“到底能不能救,有几成把握!”

马度点点头,“当然能,八九成把握吧。”

朱文正面上一喜,“可敢立军令状?”

“不敢!”马度斩钉截铁的回答。

真不要脸!马度隐约听到屋内三人内心的鄙夷。

注1 朱文英现在应该是任帐前都尉,守镇江。

第017章 陈友谅来了!

狗屁的军令状!老子帮你救人,你不谢我也就罢了,还惦记着砍我的脑袋,这是什么道理。你是大都督不错,可你又不姓周,就算你是周公瑾投胎转世,老子也不是诸葛孔明啊。

见马度收拾了药箱大摇大摆的从自己眼前走过,朱文正这才想起来这位并不是自己的属下,可他素来心高气傲,自是不肯认错,冲着朱文英直打眼色。

朱文英自是晓得轻重,上前拦住马度,“去哪里嘛,人还没救呢。”

马度摸着胸口,“我哪里敢呀,我怕掉脑袋。”说着还拿手掌在脖子上抹了抹。

“哪儿的话,虽然平日我尊称你一句小先生,可是处得却如兄弟一般,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不然也不能把望远镜那样的宝贝送给我。就当帮哥哥我一个忙,人救得活就救,救不活是他命不好……刚才那是大都督给你开玩笑的,是不文正哥!”

“嗯,是的。”朱文正黑着脸点了点头。

“小先生又不是大都督属下,何来军令状一说,自是开玩笑的。”一旁的邓愈也出言相劝。

既然游人给了台阶马度就下,学着刚才的那妇科圣手道了句,“不管是如何都不关我事。”

他打开急救箱,取出一颗阿司匹林给伤者喂了下去,这是他手上唯一有退烧作用的药了。

随后就带上橡胶手套处理伤口,给老头治疗的时候他都没舍得用,可是这位伤口实在是脏的很,用了不过一刻钟(注1)的时间,原本恶心可怖的伤口就处理好了。

马度抬头看了看三人,“他对你们很重要?”

见三人齐齐的点头,马度不舍的取出针管吸了一点纯净水。纯净水是班长拿来准备兑酒精喝的,市面上常见,不过真的很纯,很多实验室都拿它来做实验。

马度把纯净水注入一支粉末针剂,摇匀后重新的吸入针管,注射进伤者的体内。

朱文英捡起马度丢在了地上的药瓶子,惊讶的道:“竟是琉璃的!你看呀,文正哥他装药的瓶子竟然是琉璃的!”

朱文正和邓愈也凑过来,“真的是琉璃的,还是透明无色的琉璃!”

不要觉得三人大惊小怪的没有见识,中国的历史很长,老祖宗也留下了不少的好物件。

可与大量金银铜器,陶瓷玉器相比,古代琉璃器的存世量绝对少的的可怜。而且不少琉璃器还带着异国风情,明显是进口的。

没有完整的生产工艺,玻璃的出现存在着太多的偶然,而且大多没有实用价值。

不过是一个扁圆的珠子或者造型怪异的假山,因为含有重金属的缘故,这些玻璃还都是带着怪异的颜色不透明的。

在更晚成书的《西游记》中,玻璃甚至被神话,成为玉皇大帝珍爱的宝贝,是让卷帘大将被打入凡尘的元凶,足见玻璃在这个时代的珍贵。

可就这样的宝贝却只是用来盛药的,取了药之后瓶子还被当垃圾一样的扔子地上,足见瓶子跟药没有什么可比性,莫非是仙丹不成?

“这个瓶子你不用了吧。”朱文英很不客气的揣进自己的怀里,生怕马度要回去似得,“这个药是不是很珍贵呀,比那个瓶子还珍贵吗?”

马度在盆子里清洗手术工具,没有消毒设备,只能拿回去用开水煮一煮。

“当然比瓶子珍贵,关键时刻能救人一命的,用完就没有了,现在我也只剩下四只了。”不到两毛钱一只的玻璃瓶子当然不能和几十块的针剂比。

朱文英凑过来给马度帮忙,一边问东问西。“你傍晚给老头这种蓝白色的药丸是做什么的?”

“跟这种瓶子里面的药是一样的,不过给药方式不同,是嘴里吃的,喂,你小子做什么!”

朱文英突然走到药箱边上,把里面的抗生素全都拿了出来,一撩下摆裹住抱在了怀里。

这家伙丝毫没有一点做贼的觉悟,却偏偏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你真是败家,这样的神丹妙药随随便便的就给不相干的人用了,要是你爷爷还活着定也被活活气死。这药我帮你收着,必须用在刀刃上,用得上了再找我来取。”

朱文正在一旁添油加醋,“文英,你这事儿办得漂亮,哥哥也觉得是这么回事。”还打着眼色示意朱文英快跑。

朱文英点点头就往屋子外面跑,马度也顾不得收拾东西了,扔下东西就追,“朱文英你给我放下,那可是我的东西,你给我停下,你这是偷窃知道嘛……”

朱文英回头喊道:“什么你的我的,说不准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你放心,你的东西我绝对不会乱动的。”他跑得飞快,豹子一般,眨眼就消失在暮色之中。

马度气喘嘘嘘停下来,心中暗骂,“果然是一窝子强盗呀,谁他妈的会和你们是一家人。史上就流传这家伙是老朱的私生子,八成没错了,不然怎么遗传老朱的强盗性子。”

等马度找回那个小院子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急救箱已经被扔了出来。守在门口的两个亲兵叉着横刀不让马度进,说是那个伤患已经醒了,事关军机,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刚才还说是一家人哪,怎么又变成闲杂人了?这过河拆桥的行事作风深得老朱真传哪。检查了一下急救箱,除了朱文英拿走的抗生素没少其他的东西,其实里面还有一盒没有拆封的抗生素胶囊没有被偷走,估计是朱文英这家伙不认得。

等着吧,你们这群王八蛋,等老子到了应天找马大脚告你们的刁状!

马度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咦?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要找马大脚告状?是因为她流传后世的贤名,还是因为她给自己做过很“有爱”的早餐?

他回了小院子,在郁闷中倒头大睡,第二日起床的时候见朱文英已经回来了,垂头丧气的坐在客厅里,揶揄道:“咦?你还敢回来呀。”

朱文英鼻孔里哼了一声,“什么不敢的,我又没偷没抢的,我只是帮你保管。”

“保管?呵呵……”马度嗤之以鼻,但是他绝对想不到这两个字会成为伴随他一生的噩梦,“给我准备船,我要去应天!”

“哈,现在倒是想起来去应天了?”朱文英反问道。

“怕了吧,赶紧的把东西还给我。“

谁知他狰狞一笑,“晚了,陈友谅率六十万大军东进,如今已经封住了湖口,就是一条鱼也游不出去!”

我擦!马度惊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注:古代一刻钟是半个小时

第018章 大战将至

马度的历史不算很好,但是元末著名的洪都之战和鄱阳湖之战,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虽然谈不上扬名中外,震铄古今还是有的。

尤其是洪都保卫战,以两万对六十万堪称奇迹,虽然六十万的水分多了些,但是也绝对不下四十万。

但是马度对见证奇迹没有兴趣,尤其是战争奇迹,他生在军人家庭,又上过军校比一般的人更了解战争的残酷。

没错,洪都是保下来了,可那是两万对四十万,耗时整整三个月的拼杀所取得的胜利,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其中血腥与残酷。

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出一点意外,尤其是自己这个小蝴蝶出现后,眼前的这位愁眉紧锁少年就是自己的小翅膀扑闪来的,历史的原本轨迹,这家伙应该在镇江。丫的,历史其实已经改变了!

虽然在洪都待了大半个月,但是他一直没有想到会赶在这个时间点。早知道就该跟着马大脚去应天,都怪张五六那个笨蛋说什么看到了“飞鸡”,当然自己也有错,相信二货的话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

朱文英打量马度一眼,揶揄道:“还高人子弟呢,一听六十万大军吓得脸都白了。要六十万大军都来攻洪都那就好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打应天。当初就该跟着母亲回应天的,好歹能帮上点忙。”

到底是马大脚最疼爱的干儿子呀,难怪听到马大脚去世的消息要难过的吐血。

马度呵呵一笑,“如你所愿,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都会冲着洪都来。”

朱文英哈哈大笑,“只要五万人就能把洪都围的死死的,陈友谅傻了,不去攻空虚的应天,来打洪都?”他突然放低了声音,“但愿他真的会来,不和你闲扯了,我去大都督府,看看有没有能够帮忙的。”

“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陈友谅脑子进水了。哎呀,我的药,朱文英我的药!”马度追出院子,哪里还有朱文英的影子。

张五六从门房里钻了出来,“小先生你生病了吗?你想要什么药,小的给您去买,只要三文钱的跑腿钱。”却伸出来四个手指头在马度眼前头晃呀晃的。

连数都不识的家伙,实在不能怪他弄不清“飞机”和“飞鸡”的区别。办事儿自然还是要找牢靠的,拿了了两锭银子给老刘,让他多买些柴米油盐和容易保存的蔬菜。

“小先生是要打仗了吗?”老刘很警觉的问。

马度点点头,小声道:“要是有时间就在灶台底下挖一个小地窖,能容纳四个人外加一些食物和水就行。”

两万对四十万的胜利有历史的必然,同样也有诸多的侥幸。马度期待着洪都保卫战按照历史的轨迹重演,但是也要做好应对不测的准备。

马度、老刘和张五六三个人都是孬兵,没有城亡人亡的打算。只是不知道朱文英这样的血性汉子,会不会苟且求生和自己一起钻锅底。

“灶台底下?高!”老刘伸出大拇指,会意的点点头,揣好银子出门去了。

回到屋子马度拿出手枪,取出十发空包弹,用匕首撬开褶皱的封口,把里面的火药全部倒了出来,用干净的宣纸包好放在一旁。

用筷子裹了一层沾水的麻布,把弹壳的内壁一个个擦拭干净,就用麻布包裹了。他和张五六去找了铁匠铺把弹壳上的褶皱磨平,又让铁匠把铅块做成弹头的模样,堪堪能塞进弹壳里面。

马度回到小院重新的装填火药,因为是空包弹,火药本就不足,拆了十个空包弹,最后只装了六颗子弹。

把子弹装回弹夹里面送入枪身,马度心中大定,有了这个就能在即将到来的大战当中多一份保命的本钱。

六颗子弹足够了,如果六颗子弹都处理不好的险境,十颗二十颗也没用。

老刘买回来不少的生活用品,在小院子里堆了小山一般,张刘二人每人抱一口袋大米笑呵呵的往屋里搬,却笑得十分猥琐,让马度差点以为袋子里装的是赤条条的黄花大闺女。

傍晚的时候朱文英来了,兴奋的拍着马度的肩膀说,“真让你猜着了,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进全部进入湖口,冲着洪都来了,哈哈……六十万全来了!跟我走,大都督要见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拉着马度就出了门。

张五六挠挠头问身边的刘初九,“都尉大人的脑子是不是也不好使,为什么别人来打我们他还这么高兴?六十万人是多少人?”

他掰手指头数了数觉得不够,又看向刘初九,“老刘你咋不说话?”

此刻的刘初九目瞪口呆,嘴角直抽抽,哆哆嗦嗦的道了一句,“六十万人!呵呵……”

这次朱文英带着马度从正门进了大都督府,刚一进门就见一群将校文士从议事厅出来,一个个的都是脚步匆匆神情严肃,有的见了朱文英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的离去。

朱文英也是笑呵呵的回应,看来这厮人头挺熟,也没少在军中厮混,此刻洪都城里能笑着的也只有他了。

偌大的厅堂之中,此刻这有两人,朱文正坐帅案后面,拿着一个盖子轻抚着茶碗,神色凝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邓愈坐在下手,翘着二郎腿,手中捧着茶碗,要比朱文正自在的轻松自在的多。

“大都督,人我给你叫来了。”朱文英把马度往中间一扔,自己则是毫不客气的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喝茶。

朱文正走下帅案,客气的请马度落座,自己也坐在一旁,开门见山的问:“先生如何知道陈友谅的六十万人都会来攻洪都。”

“猜的!”马度脱口而出,见厅上三人面色古怪,就意识到这话很没诚意,既然你们愿意听瞎话,老子就编。

“陈友谅看似凶顽,实则色厉内荏又生性多疑,听闻他曾在应天附近的龙湾败于吴国公元气大伤……(注1)”

朱文英迫不及待的问:“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跟这次又什么关系,哦,你接着说。”见朱文正瞪了他一眼,只好悻悻的闭嘴。

马度笑着伸出一个手指,“一,龙湾之败的教训太过惨重,让他心中有了阴影……就是生了心结,认为应天于他是不祥之地。”

“既然有了心结,才应该解开,去打应天才是……好!我不插嘴了。”朱文英摆摆手继续喝茶。

“所以说他色厉内荏,一个动不动就把所有人绑上战船倾国来攻的人,你认为他有多大的胆气。“马度笑着反问:”你很希望他去打应天?”

“不想!”朱文英摇头,“二呢?”

“二,仍是龙湾之战留下的阴影。当时吴国公使人诈降陈友谅,诱使他去窄塞的河道,又以石桥堵塞。陈友谅纵使有艨艟巨舰也使不上劲,在这宽阔的鄱阳湖上就不一样了,他的‘撞断山’‘塞断江’(注2),才有用武之地,他要在这里和吴国公堂堂正正的打一场。。”

邓愈放下茶碗问道:“这么说陈友谅的目的不仅仅是拿下洪都,是想引国公来鄱阳湖决战了?”

“当然,不然他何必倾国来攻。”

朱文英一拍桌子,“陈友谅竟要以己之长攻我之短,好生险恶。还有呢?”

瞧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打仗不就是这样的吗。陈友谅再险恶还不是死在你干爹手里,脑残粉是不可理喻的。

“如果还有的话,那就是性格使然,他这种杀掉了上官,又杀了君主的人(注3),是无法理解吴国公为什么冒着巨大的风险驰援安丰,也许他以为在应天有一个巨大的阴谋等着他。”

啪啪啪……朱文正突然拍手,“小先生真是深藏不露,分析的鞭辟入里字字珠玑呀!“一旁的邓愈和朱文英也在暗点点头。

“过奖了,妄自猜测罢了。“

朱文正声音突然变得阴沉,“好像小先生对陈友谅很了解?“

(此情不关风月,没有想到在这里看到你哟,很欣喜很惭愧!)

注1龙湾之战,陈友谅在应天附近被朱元璋很揍一顿,具体的可以百度一下。

注2 陈友谅的船很大,被夸张的称为塞断江撞断山。

注3 陈友谅是典型的二五仔,先是干掉了上司倪文俊,后来又在采石矶锤死徐寿辉,称帝,国号汉。与之相比,现在的老朱还真称得上是诚实厚道人。

第019章 撩拨大都督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老子是陈友谅的细作。前世时自己不过在论坛上看到过有关这方面分析的帖子,要是被朱文正当成了细作砍了,那就真的是太冤枉啦。

其实还真让马度猜对了,朱文正起先还真是这么想的,可话一出口又觉得荒唐,不说陈友谅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人空投到洪都。

就是这样能飞天遁地的人物,岂能甘心去给人当下作奸细?怕是陈友谅自己也不舍得吧。

而且自马度到了洪都之后,于军政之事兴趣缺缺,从不打听更不参与,朱文英偶然与他提及,还被他以“无聊”打断,每日只去鄱阳湖喂鱼,倒像是闲云野鹤的惯了。

朱文正尴尬了笑了笑,“我只是有些好奇,没有其他的意思。

谎话说了一句,就不得不说一百句来圆谎。不理朱文正此地无银的遮掩,马度笑了笑,不得不继续的编瞎话。

“在下对陈友谅确实有些了解,还是听我爷爷说的。三年前他老人偶然经过武昌,听闻城中有一枭雄,便准备会上一会,入夜后潜入宫中,回来后却大失所望。”

“你爷爷和陈友谅见面了?”朱文英追问道,对一个老头子能三更半夜的跑到防守严密的皇宫一点也不感到意外,看来马度之前塑造的高人形象还是很成功的。

怕朱文英这个话唠追问细节,马度只好说:“爷爷只说观他行事便知其心胸狭隘、多疑猜忌,虽有枭雄本色,却无帝王气度,他气数必不长远。”

朱文正突然起身,难得的恭谨,“如今陈友谅倾国而来,又该如何应对,还请小先生教我。”

“大都督不是一直等着这一天吗,您早有准备,何必问我一个不通兵事的化外野人?”

朱文正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他被老朱派到洪都的目的就是为了守卫洪都,他确实做好了迎接陈友谅进攻的准备。

自到洪都以来,他就改建城墙,招降纳叛,严肃号令,还打下了附近的吉安、永新等地,就连城中好讼之人(注1)都被他砍了脑袋,洪都治安大好。

朱文正确实一直都在等着陈友谅来攻的这一天,只数十万大军全都奔着洪都而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难免心旌摇曳。

作为一个先知者,马度自然晓得洪都之战的胜利少不了朱文正的运筹帷幄,既然知道胜利的结局。他没必要当一个搅屎棍,出什么馊主意打乱朱文正的部署,要是这战争奇迹给他搅黄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某虽不才,也略通医术,我想去伤兵营,愿为大战尽上一份心力,让将士门少些后顾之忧。”搅屎棍马度不能当,做点正面的积极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关系。

若是受伤士卒能够得到有效的治疗,不仅能够减少战损还能增加士气,有益无害,对大战不会有什么坏影响。

“怎么?不能去吗?是我医术不够好?”见三人表情奇怪,马度不由得有些好奇。

朱文正笑道:“小先生哪里话,您医术通神,愿意到伤兵营,那是他们的福分。只是不好让先生操持贱役,要是传到了婶娘的耳朵里,咱们可不好交代。”

贱役?后世里医生这个职业的口碑虽然不好,可也有些社会地位,怎么穿越了六百多年就成了贱骨头了。

忽然想到昨天差点被砍了的妇科名医,马度这才稍微释然,只是不解自己做不做“贱役”跟马大脚又什么关系。

还有朱文正你明明知道老子是个大夫,还当老子的面说医者是贱役,这不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嘛。

马度很不爽,好像你们老朱家也没什么高贵的血脉吧,这才刚成了暴发户就瞧不起人了。

似乎觉察了马度的不痛快,朱文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小先生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医术不过是先生傍身小技,小先生可愿意入大都督府做一幕僚参议,好与我参赞谋划。”

朱文正当然没有简单的把马度当成一个医生,至少他和属下幕僚将校没有一个会想到,陈友谅会带着所有士兵亲自来攻洪都。

即使他从救来的检校那里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心存怀疑,直到斥候禀告陈友谅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朝着洪都而来这才确认。

可偏偏却有一人提前猜测到结果,纵使朱文正本素来人心高气傲也不由得不佩服。总觉得洪都的命运都系在此人身上了,这才前倨后恭的拉拢,对于有真本事的人他还是佩服的。

马度当然不愿意,他就是怕胡乱的给出主意,改变了历史,这关系着自己的小命呀。看来朱文正对即将到来的大战没什么信心哪,这不奇怪,换成马度自己想想都肝儿颤,还得给这家伙鼓鼓劲再说。

马度问道:“大都督以为张士诚如何?”

朱文正轻蔑的一笑,“守虏尔,与之相争吾未曾一败。”

“哦,陈友谅比蒙元朝廷如何?”

“半斤八两!哦,小先生是说……哈哈,本都督明白了!”朱文正大笑一阵,“张士诚能在高邮湖阻蒙元朝廷百万大军,我为何不能在鄱阳湖抵御陈友谅区区几十万人,本都督不光要打得过陈友谅,还要比张士诚打的漂亮。“

区区几十万?朱文正又恢复从前的骄狂模样,马度继续的火上浇油,“大都督必胜!“可惜没有人应和。

原本让自己极为忌讳的小子,真是越看越喜欢,不过了了几句算不得严谨的话,就把他原本有些沉重阴郁的心情撩拨的明朗开阔。

“文正哥,你可别得意忘形,你不是张士诚,陈友谅也不是蒙元朝廷。”朱文英不忘在一旁浇冷水。

朱文正懒得理这个干堂弟,要不是有马大脚这层关系隔着,这会儿他反到想跟马度称兄道弟,“朱某再次恳请小先生入大都督府。”说着还躬身一礼。

“不去!”马度话一说出口,朱文正这厮就变脸了,估计他如此礼下于人也没几次,翻脸比翻书还快真实有老朱家的作风。

“在下真的是不通兵事,不过我有一件薄礼送给大都督,助大都督守城!”

注1 好讼就是爱打官司的人,在古代竟被称之为刁民。

第020章 火器

马度有点明白军中的医匠为何被称之为贱役了,除了昨天被塞进来的那位妇科圣手,其他的个个都是破衣烂衫,比街面上的乞丐好不了多少,满身的馊臭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

进了病房马度更是被恶心到了,他没敢指望这里的病房有多么的干净,可是一进屋那股骚臭的味道直接把他熏得连连倒退。

几间被打通的屋子,横七竖八的放着不少床板,几乎每个屋角都能看见干了大便,每一面墙壁上都有被水冲刷过的痕迹,那骚臭的味道,让马度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不是雨水。

在空荡荡的病房里面,马度幸运的找到了一个伤兵,一位做了截肢手术的伤兵,这让马度不由得不惊讶一下下,没有想到那些衣衫破烂医匠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完成这样的手术。

在和伤兵做了简单的交流之后,马度的惊讶立刻转化为愤怒。原来这位其实只是军伍中的一个伙夫,因为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手指。

在经过伤兵营的医匠处理之后,却发炎化脓不得不切掉了手指。这并没有让他的伤势好转,反而陆续的失去了手掌、胳膊,幸运的是这次他的伤口终于开始愈合了,没有丢掉小命。

马度十分的惊讶伙夫顽强的生命力,并感叹他的不幸,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伙夫却不伤感,还说和他一起住进伤兵营的马夫因为踩到了钉子,在锯断了大腿之后已经嗝屁了,而自己能保住小命已经很幸运了。

把人害成了这样,还能让人生出感恩之心,马度也是前所未见。他向众人询问一番,这才了解眼前的这些个人虽然挂着个医匠的名头,可却没有什么治病救人的本事,之前大多数是拿锄头在地里刨食的。唯一的一个能跟刀子扯上关系的是一位屠夫,据说取箭头很有两下子,不过看他比划的手法,马度不觉得像是救人,倒像是在杀猪。

没有救人的本事也就罢了,可怎么好意思都收了好几个学徒,难道跟着你们学杀人吗?

估计朱文正也没指望他们,原来一旦碰上血战,就会征辟当地的医生、郎中,这些医匠和学徒也就沦落个打下手的份。

伤兵营平时没有什么伤兵,一般在大战后的一个月内要么伤好出营,要么死翘翘。在遣散征辟来的医生、郎中之后,这个地方根本就不具有治病救人的职能,说是阎王殿一点也不过分。

平日里士兵有个头疼脑热的,宁愿到花钱到街上找医馆也不来这里,像马夫和伙夫两位不清楚情况,冒冒失失过来送死的绝对是少数。

伤病营的情况让马度一阵头大,这绝对是个烂摊子……不,是烂筛子。唯一庆幸的是在白纸上作画,应该也不算太难。陈友谅不日即到,这时候需要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拿出昨晚上制定的伤病营条例,让他们照做。

对于马度的工作,朱文正给了不少的支持。不光给了他百名辅兵还有不少的钱粮物资,还给了他一个大都督府都事的头衔,为了方便行事,马度也只好接受了,反正他是不会立什么狗屁军令状的。

这个都事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反正整个伤兵营都归他管,呃……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安排完诸项事宜,就交给妇科圣手带人去做,实在是因为一百多人里面,就只有这位是个识字的。

刚刚安排完,朱文英就请他去校场。昨晚他向朱文正请求独领一军,负责防守一处城门。朱文正没有同意,只让他跟在邓愈身边打下手,对此朱文英很是不满。

“你说我怎么就不能独守一处城门哪,我在军中时候不短了,兵书也没少看,驴儿哥就是瞧不起人,还拿我当小孩子。”

“行了,行了。大都督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这是生死之战岂容儿戏,还有别老是喊他小名,尤其是在部将跟前,他若是不高兴真敢打你军棍。”

暴发户都最讨厌别人提及不堪的过去,朱文正这样骄傲的人怕是也一样。

“嘿嘿,你对他好些挺了解他嘛,从前他也没少收拾我和保儿哥。不就是一个小名吗,保儿哥都不在意,我也不在意,我小名叫周舍,你呢,叫狗子还是栓子?”

你才叫狗子,你们全家都叫狗子!狠狠的瞪了朱文英一眼,见他嘴角带坏笑就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

“我小名叫小度,爷爷就是这么叫我。”

“小度,确实要好听些。”朱文英突然压低声音,“你爷爷不是也去过应天吗,他有没有到国公府里看看我父亲,在我父身上有没有看见帝王之气?”

马度一摇头,“没去吴国公府!我们从应天路过当天就走了!”没想到自己编的瞎话,这家伙如此上心,就是有也不敢告诉你,谁让你干爹那么小气记仇。

“真没有去?”

“没有!”

“这个可以有,我父不会介意的!”

“这个真没有!”

…………

跟着朱文英到了一处宽阔的的校场,偌大的校场里面只有邓愈和几个士卒。

四个士卒正操持着一个奇怪的东西,那是个茶盏粗细的铜制管状的物体。

那东西不过一尺多长,在靠近尾部的的位置则变成了有圆球状的凸起,两个士卒正往里面倒火药,用通条压实随后塞入一个比蛋黄稍大一些的铁球,然后在凸起圆球上插入药捻子。

与一根特制的木棍交叉固定,由两人分别抬着木棍的两头,另外一人拿着火把立在一旁,才算准备完毕。

马度好奇的嘀咕了一声,“这是盏口铳?”他常常跟着爷爷旅游,常去的地方既不是恢弘的古代人文建筑,也不是秀美壮丽的山川。去的最多的则是红色老区和古今中外的各种军事博物馆。眼前的这奇怪的火器,他还是有点印象。

邓愈回过头来,“小先生来了,您也认得这军中神器?”

马度确实是认得,怕是当不得神器这个称呼吧。难道那些古装电视上雄伟的巨炮都是骗人的,这不过一尺长胳膊粗细的小玩意儿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火器?

“昨天小先生给的火药配方,刚刚配置好,正准备试验,请小先生指点一下。”

昨天为了增强朱文正守城了信心,马度很无私的献出了黑火药的最佳方。说来也巧,邓愈就掌握着朱元璋麾下最强大的一支火器部队,用后世话来说邓愈算得上二炮的总司令。

马度拱手拱手,“不敢当,请邓参政点火,让我见识一番。”

邓愈一挥手,便有一人用火把点燃药捻子,嗤……嘭!随着一声巨响,铳口处喷射出一道火光,一点黑影急射而出,接着就见一百五十米外的地面上腾起一小股烟尘。

“好!”邓愈猛的攥紧了拳头。

朱文英惊讶道:“哈哈……差不多有一百步了!你的火药配方果然厉害。”

一边笑着还一边猛拍马度的肩膀,这混蛋昨天看到火药配方的时候,还嘲笑马度的毛笔字写得丑呢。

没见识的土包子呀,就弄出屁大点的动静就欢喜成这样,要是看到后世军事演习弄出的漫天火雨还不得疯过去。

邓愈拱手一礼,“有小先生给的新配方,邓某的信心又多了几分,在此谢过了。”

马度连忙回礼,“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参政大人要是想增加射程和威力,火药配方固然重要,但是还有不少更有效的方法,比如增加药量或者增加铳管的长度。”

邓愈点点头,“增加药量确实能够提高射程,只是这点并不好把握,一着不慎很容易炸膛。这增加铳管的长度又是什么道理?”

马度沉吟一下才道:“邓参政可知道那弹丸如何飞出去的?”

邓愈回道:“当然是药力催发迸射而出,难道不是?”

马度回道:“邓参政说的也没错,只是少了细节过程。火药在爆炸过后会产生大量气体,弹丸就是由这些气体推出去的……”

“气也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能把铁弹送这么远”朱文英不可思议的问。

“你一口气都能把痰送出好远,火药爆炸的气体能把铁弹送出去又有什么奇怪?”马度看向邓愈继续解释,“这种推送力随着弹丸离开铳口就会消失,所以铳管越长推送的力量也就越大,射程也就更远威力也会更大。当然也不能把铳管做的太长,这样反而增加弹丸和铳管的摩擦,过犹不及。”

朱文英瞪着大眼显得茫然无知,邓愈对火器显然是很有研究的,听得频频点头,“小先生以为多大尺寸最好?”

“口径最好在缩小一点,长度最多三尺。”马度干脆要来纸笔画了一个图样。

马度并不是信手胡来,他画的是永乐年间的铜火铳,除了缩小了口径增加了长度,药室的点火孔也加了密封火门。这样可以事先装好弹药,不用担心在行军中火药洒落,可以随时的点火发射。

邓愈拿过图样看了看,“我这就找工匠去做!”

“邓参政稍等。”马度又画了一个图样,笑呵呵的递给邓愈,“这个才是我献出火药配方的最初的目的。”

这次朱文英看懂了,“这不是个大爆竹吗?”

(因为有长辈骤然离世跟着忙活了几天,请诸位书友多多担待。)

第021章 简易手雷

数十万人围攻小小的洪都,挨个的蚁附而上,即使马度用脚趾头都能想象的到那人头密集的模样。他不觉得邓愈那种射速满威力小的火器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绝对不如往城下扔炸药包来的杀伤力大。

鉴于用火药包不够轻便,也太过浪费,马度于是便设计了这种爆竹模样的简易手榴弹。用竹筒做壳子,装填黑火药和药捻子,用油纸塞紧密封,以石膏封口。

在竹筒的的外面粘上铁珠,石子也行,最后以麻布包裹,绝对是一种制作简单杀伤力强大的武器。

听说穿越前辈们喜欢用陶器做弹壳,让马度不由得发笑,用陶器做的手雷若是能凌空爆炸也就罢了,可若是稀里哗啦的摔在地上,难道是准备放烟花给敌人看吗?

竹筒不怕摔,关键是在江南地区随处可见,造价也十分的低廉。唯一不妙的就是竹节的大小长短不一。不过这也没有关系,大一些的可以用来守城,小一点的可以让士卒随身携带,或者把两节竹筒打通当做一个,总不会浪费。

邓愈吩咐一声,不到半个时辰,就有工匠送来十个用竹筒做好的简易手榴弹。朱文英摸了摸尚未干透的石膏道:“不会让火药受潮吧,不知道能不能使。”

马度回道:“应该不会的,有油纸隔着呢,可以试试。”马度话音刚落就见这家伙拿起简易手雷,凑到火把上,药捻子裹了不少的火药,燃烧的很平稳,喷吐着火星发出嗤嗤的声响……

我擦!朱文英这家伙还真当它是爆竹呀。马度惊恐的大叫,脚下不由得后退,“扔掉,快扔掉!”

“怕什么!我放的爆竹多了去了!”对于马度的胆小行为,朱文英表示很不屑,直到药捻子燃烧过半这才猛地丢了出去。

“趴下!”马度抱着脑袋,立刻趴到了地上,邓愈摁住朱文英的脖子学马度趴在了地上。谁知那竹筒落在地上跳了两下之后,就没了动静。

“没响?坏了!”朱文英抬头看了一眼刚要起身,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见烟尘弥漫,四周传来密集的啪啪声,犹如雨打芭蕉。

马度参加过战场救护的军事演习,也曾经历过炸点就在身边爆炸泥土纷飞的场景。这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小场面,只是没有想到,这原始的黑火药炸起来也能有这样的声势,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邓愈和朱文英两个不怕死的早已经到了爆炸的地方。这里是校场的边缘,凌乱的就像是被一阵小飓风扫过。

一棵胳膊粗的小树已经断了半截,看那参差不齐的豁口就知道是被硬生生撕裂的,还算茂盛的树冠已经去了一半,墨绿的树叶落了满地。

邓愈用匕首从树干上挖出一个小铁珠放在掌中,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在敌军之中爆炸的场景,不由得双眉上挑,嘴角带笑。

朱文英看着被火药熏黑的脸盆大小的浅坑,嘀咕了一句,“陈友谅要倒大霉了!”脸上却露出一丝的不忍。

他抬头看看马度,“你们不都是世外高人吗?怎么尽弄些要人命的玩意儿。”

“游走江湖防身用的,不然爷爷当年凭什么把我从乱兵手里救下来。”

朱文英点点头,“那倒也是。能让人畏威怀德的才是高人,不然就像庙观里面没脾气的泥塑木偶。”到底是日后的云南王,还是有点深度的。

巨大的动静,把在大都督府发号施令的朱文正吸引了过来。听了邓愈讲述,朱文正兴奋的表示要拉几个死囚过来试验一下,朱文英劝说死囚应该拉到城墙上去守城,朱文正这才答应换了猪羊。

不想看血肉满天飞的恶心场景,在邓愈和朱文正兴奋交谈的时候,马度悄悄退出了校场。走了没多远,发现朱文英跟在身后,等他走近了马度悄悄的问:“你不是还没杀过人吧?”

朱文英眼睛一瞪,“谁说我没杀过人,我杀的人多了。我自幼在军中长大,怎么可能没有杀过人。”他说得斩钉截铁,可涨红的脸皮和匆匆的脚步却出卖了他。

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云南王现在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哩,不过这没关系,血腥的征战早晚会让他变得心如铁石,不然日后怎么会狠下心割掉那么多的小雀雀。

嘿嘿……马度得意的笑了两声,就往伤兵营走。

今天一早大都督府已经下令封城了,平常还算热闹的洪都城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城中的大多商铺大多已经关门,只有一些出售基本生活物资的店铺还开着,价格也是高的离谱。

朱文英这个混蛋把马度请出去却不送回来,自己又偏偏带了张五六这个路痴,害他走了好些冤枉路才回到伤兵营。

上百个人仍在卖力的清扫,屋子里烟尘滚滚的,见马度回来带着口罩的妇科名医,立刻从屋子里钻了出来,摘下口罩喘了两口粗气才道,“都事大人,你吩咐的事情小的都已经安排好了,只是大都督府却不许私自酿酒,是不是向大都督府通禀一声。。”

“是酒精,不是酒。大都督管得还真宽,这样跑来跑去的,等陈友谅来了,这酒精也酿不出来。你只管去做,出了事儿我兜着。”马度要是知道老朱因为私自酿酒的事情,而砍了爱将胡大海的儿子,怕是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日多亏大人出手维护,小人才侥幸逃得一命,在此谢过了。”妇科名医说着竟躬身拜倒。

马度连忙搀扶,等他起身时手里竟多了一块玉佩,个头虽然不大,但却晶莹温润,雕工也十分的精美,马度觉得比爷爷给的那块还好。

“这怎么使得,呵呵……”马度嘴上推辞,手却不客气的把玉佩塞进怀里,看这家伙满身的绸缎,估计平常没少从那些大户人家的妇人小姐手里捞银子,收他的东西马度还是比较心安的。“对了,你叫许什么来着?”

“小人许大亮。”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好个许大亮,好好干,我请大都督放你回家。”许大亮闻言又是一阵的千恩万谢。

见时辰不早,马度估摸着老刘应该做好午饭了,就和张五六往小院里走,路上不自觉把许大亮给的那块玉佩拿出来把玩,还把爷爷给的那块放一起比较,才发现自己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张五六看得直撇嘴,“小的没想到,大人您也个贪官。”

马度瞪他一眼,“我救他一命,他赠我美玉,这叫礼尚往来。你懂什么,再胡说中午不管你饭吃。”

“小的是不懂,也知道这块玉佩是挂腰上的,不是挂脖子上的。”

呃……竟然被二货鄙视了,马度悻悻的把刚得的玉佩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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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监视

老刘做得饭很有中学食堂的特色,猪肉炖白菜,还是清一色的肥肉,白花花的一片,分不清那块是肉那块是白菜帮子。听说老刘买菜的时候为了抢这半扇肥膘,差点跟人抽了刀子。

街上酒楼茶肆都关门了,就连朱文正今早都搬进了兵营和将士们同食同寝,至于他暗地里有没有吃独食,没有人知道。

就着菜叶子吃了一碗米饭,马度就不吃了,推开饭碗到院子里面消食。收拾碗筷张五六,看着马度碗里剩下的大块肥肉,捏一块放在嘴里嚼得流油,叹了口气道:“他老人家到底是好人,刚才不该那么说他的。”

老刘也夹一块放嘴里,“你说什么了?”

“他收了人家的东西,我说他是贪官……哎哟,老刘你打我,肉都掉了……”

朱文英正在擦刀,用的是一块猪皮,形状细长略有弯曲,刀身乌青发亮看来平时保养的很好,在刀柄处弯出一个漂亮的弧线,有点像是雁翎刀,又带些弯刀的影子。

马度随口道了一句,“这刀不错!”

朱文英点点头,“是我去镇江那年,父亲送我的,不能给你!我看你自己有一把可以防身的短刀。”

马度不屑的翻了翻白眼,防身谁用刀呀老子有枪。以为谁都是你们老朱家的强盗性子,见了好东西就往自家搬。

“用不着,我又不上阵杀敌。”

朱文英揶揄道:“那倒也是,给你一把刀也抡不起来。”他合刀入鞘,神色郑重的问马度,“你说我们会赢吗?”

马度很自信的道:“会的,一定会。”

朱文英噗嗤一笑,“骗鬼吧,不然你挖地窖做什么?”

竟然被这家伙发现了,马度尴尬的笑了笑,“以防万一而已,手雷的威力今天你也看见了,有这样的东西,难道你没信心吗。”

朱文英摇摇头,“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可对付几十万人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我刚才去库房里面看了,可没那么多的硝石。希望能撑的久些,好给父亲回师应天的时间。“

这家伙年岁不大,操的心倒是不少,难怪四十多岁就嗝屁了。马度拍了拍他的臂膀,“放心吧,咱们一定能撑到国公来救洪都的。“

“我这一入军营很有可能就回不来了,能认识你我很高兴。“他拍拍马度的肩膀转身就走,还没出门又掉头回来,”倘若真的守不住洪都,也别钻这个地窖,想办法活下来,我不想让母亲伤心。要是被陈友谅捉到了,千万别把那火药配方给他,不然我也会杀了你!“

看着朱文英离开的背影,马度一脸的莫名奇妙,我逃不逃得走跟马大脚有什么关系,什么叫你也会杀了我?难道除了你这没有良心的,还有谁会惦记我的脑袋不成?

马度觉得自己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可是已经有人已经在心中把他当成了关乎洪都存亡的关键人物。朱文正坐在帅帐之中,把玩着手中的霹雳弹,这是他给简易手雷刚刚取的名字。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已经试过了,三颗霹雳弹在十几只猪羊身边同时爆炸,那震天的声势和鲜血淋漓的场景,让他心中一窒。

明明自家也有火药,可怎么就想不到这种简单实用的杀人利器。他和邓愈又用原有的火药配方试了一次,谁知效果竟相去甚远。

马度在他心中的分量不由得又拔高了几分,这让他对马度设计的加长版的火铳也多了几分的期待,同时心中对马度的忌惮也多了几分。

马度之前的几句漂亮话,让朱文正心情大畅,确实让他对马度改观好了许多。不过他是个统帅,而且在他心里自己是一个优秀的统帅,维护以朱元璋为首的红巾军才是他的根本利益。

马度模糊的身世,一无所知的背景,依旧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法彻底信任。

亲兵入帐递上来一块腰牌,朱文正看了一眼,吩咐道:“让他进来。”

亲兵退出帐外,一个便装的汉子走了进来,对朱文正叩拜施礼,“见过大都督!”,却不报姓名官职。

朱文正挥退左右,“起来回话!”那人起身走到帐中一个阴暗的角落站定,看不清面容,不用朱文正问话,就主动答道:“新任的都事今天有些不规矩,收了许大亮一块玉佩……”

朱文正插嘴问道:“许大亮是谁?”

“许大亮就是前两天差点被大都督砍了脑袋的妇科大夫,后来被您打发到伤兵伤病营去了。”

“哦。”朱文正嘴角挑了挑,露出一丝微笑,有点不可思议的道:“竟然真的是个贪财的,小事而已。”

“他还犯了一条死罪,私自酿酒,哦,是酒精!说是清洗伤口用的,能防止伤口红肿化脓。”

“酒精?是怎么酿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对马度鼓捣的玩意儿都有了几分兴趣。

“原本也是打算用粮食酿酒精的,后来又说需要发酵太麻烦,就让人直接搬了库房的酒,说是蒸两遍就成酒精了。”

朱文正摆摆手,“确实够糟践粮食的,不过这生死关头哪里管得了那么多,让他去酿,洪都城有的是粮食,他又能用多少。他现在做什么?”

洪都靠着鄱阳湖,乃是鱼米之乡,又是朱元璋的屯田之地,不管是民间还是官府都有大量的存粮,马度酿点酒精确实谈不上伤筋动骨,没必要较真。

“大都督下令征辟的医生、郎中已经送到了伤病营,他正教这些人如何治伤呢。”

“这样的秘技也能轻易授人,还真是小看他了。”朱文正顿了顿又问:”其他人呢?”

“大都督麾下众将与参幕各司其职,他们的家眷也都安分在家没有异动也无人出城。”

“嗯,邓参政那里呢?”

那便装的汉子一愣,“邓参政?大都督之前不是说过不许监察邓参政吗。更何况邓参政跟随国公多年,向来忠心,国公也从来不曾派人监察过,邓参政亲兵皆是精锐,若是被发现了,告到国公那里,末将吃罪不起呀……”

邓愈年龄不大,比朱文正还要小一岁,官职也不算高,但是要论起资历地位怕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当初老朱还在滁州小打小闹的时候,十几岁的邓愈就带着一万多人前来投效,这一万多人大多都是跟随邓愈父兄征战多年的百战老卒。

当时老朱麾下将士尚不足三万,还多是新兵,军事实力并不比邓愈强多少,自然十分看重邓愈,不光给邓愈改了名字,还任他为管军总管。

如果把朱氏红巾当做一个公司的话,那么邓愈算得上是原始股东了。徐达、常遇春等人凭借着辉煌的战绩官职早就超过了邓愈,可却没有谁能像邓愈这样拥有一支私军,还是犀利的火器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可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这样的人岂是好招惹的?

朱文正冷哼,“本都督当然知道邓参政的忠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你只管去做,出了事情自有我来担着。”

见对方仍旧无动于衷,朱文正咬牙恶狠狠的道:“去岁祝宗康泰叛乱时,邓参政可是没能坚守逃跑了的,可怜叶知府宁死不降做了叛军的刀下鬼。还有你那上司,也是因为不查之罪被本都督亲自砍了脑袋,怎的这么快就忘了。”

阴影里的那人闻言身体一颤,再次拜倒在地。

朱文正冷笑一声,“既然叔父让尔等助我守城,自当听我号令,若再违逆定不轻饶。那位新任的都事你可要看紧了,洪都一旦破了就想办法带他去应天,若事有不谐莫要留手,万不可让他落在陈友谅的手中!”

“谨遵大都督钧令!”

第023章 传授

马度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擤了一把鼻涕,一定是昨天晚上洗澡水太凉了。瞪了一眼害他感冒的罪魁祸首,马度恶狠狠的道:“你到底能不能射准,要是不行的话就把老刘喊过来。”

张五六引着一柄长弓,犹如满月,绷紧弓弦靠在唇边快将嘴巴割成了四瓣,箭头对准一只固定子案子上的大花猪,在案子的上面已经插了好几支箭,却没有一支箭是射在猪身上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玩人肉转盘,可惜上面没有美女,只有一头花猪,它正瞪着乌溜溜的大眼,不时的哼哼两声,似乎在嘲笑眼前的笨蛋射手。

“都事大人放心,小的这次瞄的的准一定能射中……哎哎”

嗡,随着一声弦响,弓身剧烈的颤抖,可是箭矢却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张五六讪讪的笑道:“手滑啦……”

不要相信二货的话抱有任何的希望,马度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不然得到的只有失望。

“再给小的一次机会,这次一定能射的中。”张五六这已经是第五次拍着胸脯向马度保证了。

马度一脚把二货踹开,还不到三丈的距离用了六箭都没有射到,还想让老子给您机会,等你把猪射死了,陈友谅估计也已经死了,现在老子身后正有二十好几个学生等着上课呢。

下午的时候大都督府送来了二十几个医生,有坐堂的大夫,有游方郎中,甚至还有一个道士,十道九医嘛,好歹也要比军中医匠好用。

即将到来的大战会有很士卒受伤,马度不是千手观音,也不会分身术,就算把他累死也救不了几个,只能把自己的本事传授出去,让更多的人帮忙。

当然学医不是那么简单的,不然也不用五年制,马度只好让他们进行针对性的学习,用常见的伤势让他们直接实践,这样上手比较快。实践的对象当然不可能是人,马度早就让人买来十几头猪。

箭伤在战场上最为常见,因为大多数被刀捅的和被枪刺的还来不及救治就会嗝屁了。为了模拟最真实的伤口,马度就找来一张弓让张五六来射,谁知这小子箭法实在太臭。被五花大绑的大花猪都瞧不过去,之前它还瞪着大眼一副提心吊胆的模样,这会儿歪着脑袋快要睡着了。

一个瘸腿的中年辅兵凑了上来,“都事大人莫急,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能开六次弓都算不错了,战阵上弓手们听号令攒射,哪里讲究个准头,能拉得开弓射的出箭就算是个好弓手了。”

马度点点头,战场上千军万马的一轮攒射就是一大片,确实不需要太精准,“看你有点研究嘛,叫什么名字。”

瘸腿老兵躬身一礼,“回都事大人,小人原是军中的弓手,受了伤腿脚不利索,这才到了辅兵营。您喊小的小的……”不知为何,他的面色有点难为情。

“老苟!”人群里也不知道谁接了一句,众人一阵哄笑。

老苟挠了挠脑袋讪讪的笑道:“是苟且的苟,不是汪汪叫的那只狗。”

众人随即又是一阵哄笑,老苟也不在意,“要是都事大人允许,这射箭的活就交给小的。”

“好,做得好了,我有赏!“马度满口答应,”可不许一箭就给我射死了!”

老苟也不负众望,一箭过去刚才还迷瞪眼的大花猪立刻惨叫起来。马度这才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到桌子跟前向众人讲解如何处理箭伤。

不能否认,一开始看向马度目光夹杂着轻视和不屑,有倒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学医的人更是注重经验,一般年龄越大,医术越高明。马度这个年纪也就是刚刚够当学徒的,被人看不上一点都不奇怪。

“大家看,这个箭伤在拔掉箭头后出血量比较大,那是因为有较大的血管受伤了,如果超过一毫米一定要及时的缝合,不然血流不畅容易造成肌肉坏死,什么是一毫米,这么粗就是一毫米。”马度用手指比划着。

“谁说不可能的!老子……本官这就缝给你看……”

“缝合伤口前,一定要保证血管不再流血,用棉签清洗伤口,伤口的深处不可以存留积液,缝纫伤口的时候各个组织之间相互缝合,千万不能弄错了。你问什么叫组织?”

随着马度的操作和讲解,轻鄙的眼神变成了专注渴求,一个个屏气凝神的盯着马度的双手,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细小的血管重新的缝合一起,狰狞的伤口变得整齐平滑。

若是遇见无法理解,他们还主动地提问,马度也耐心的一一解答,比后世里课堂上的气氛还要好。

一切都怪这个知识和物质一样贫乏的时代。想跟别人学点本事,要是不当上几年学徒那是不可能的。即使这样当师傅的还藏着掖着的留一手,死了还要带进棺材里,老祖宗有多少的好东西就是这样没有了。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无私的人,不要做学徒,不收任何的钱物,一上来就教人救人命的干货,脑子坏了的才不好好的学习。

一连演示了两遍,马度的瞪的眼珠子发胀,讲得喉咙发干,喝了口水,揉揉酸胀的眼睛,心说以后缝血管还得弄个放大镜才行。

医生郎中们挨个的上手,马度在一旁指导,没敢指望这群人能缝血管,一个个老眼昏花的能找到血管就不错了,马度琢磨着还是教他们用灼烧的办法止血,可连伤口也缝的皮肉翻卷就太不像话了吧。

尤其是那个屠夫转职的医匠吗,马度不得不承认他的刀法很好,可是现在是让你救猪,又不是让你杀猪。原本不过一寸长的伤口,被他硬生生开到了半尺,没看见大花猪都开始翻白眼了吗。

这位特殊医匠从前只想着给客人把骨肉分离,现在却要把皮**合,着实也难为他了。一个辅兵看着医生郎中们笨拙的模样,表示自己比他们缝的好,这让马度大感兴趣,让他过来演示。

这辅兵的针线果然用的熟练,让马度都自愧不如,伤口也缝的整齐漂亮。一打听才知道这位命叫赵三妮辅兵从前是个裁缝,一个大老爷们搔首弄姿的跟这名字倒也搭配。

好手艺,真是高手在民间哪,只是这些针脚组合起来,怎么就那么像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呢。只是让你缝伤口而已,又不是让你绣花,整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倒是给马度提供了一条新的思路,他觉得有必要多找几个裁缝来试试。

看着鲜血淋漓的大花猪有进气没出气,马度赶紧的又给众人演示了一下截肢手术,等手术做完,大花猪已经寿终正寝多时了。

就像是当年老师给他们上解剖课前,为尸体捐赠者致谢默哀一样,马度也带着众人为古代医疗事业第一个献身的大花猪默哀一分钟,然后让屠夫在这位伟大的献身者身上取下两斤最好的里脊肉让张五六带回家。

马度则跑到军营里面找朱文正要裁缝,朱文正虽然很奇怪,但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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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兵临城下

第二天一早,大都督府果然又送来不少的裁缝,马度测试了一番,发现拿剪刀的人在治疗外伤方面的天赋,果真要比拿杀猪刀的强了不只一星半点,这些裁缝上手竟出奇的快。

马度在伤兵营教授了一天,连口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好像这年头除了他,没有几个一天要吃三顿饭的,就是朱文正也是一日两餐。

几十套打制好的手术工具,连带着十几头猪一起分发下去,让他们自己练习。听不得满院子都是猪的惨叫,马度带着张五六出了伤兵营。

一个做腊肠的小贩信誓旦旦的向马度保证能做出羊肠线来,到现在也没有送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茬子,马度很担心这家伙收了自己的银子就躲起来了。

一队队士卒离开兵营,提刀背箭的往城墙处疯跑,找了个带队的百户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陈友谅大军到了。

百户显然不认为这位新任的都事大人,还问马度是不是聋了,城外这呜呜的号角声都听不见。马度哪里听过什么号角声,还以为是自己说了一天话耳鸣了呢。

“五六,咱们也去看看!”马度带着张五六跟着士卒急匆匆的往抚州门而去。

敌军来袭,城墙自然不是谁想上就能上的,马度没有官服,一路上亮了几次腰牌才算上了城墙,城墙上面刀枪林立,一队队披甲带刀的士卒来来往往。

马度凑到城墙边上,从人群缝里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鄱阳湖上停着无数的巨舟,桅杆如林、白帆如云遮天蔽日,就连宽阔的鄱阳湖此刻都显得是那样的狭窄。

其中一艘较为奢华的巨舟上,一面杏黄色的大旗迎风招展,上书一个龙飞凤舞的“汉”字,那应该就是陈友谅的移动宫殿了。

远远的望去,汉兵宛如蝼蚁沿着绳梯从巨舟上下来,登上小船往岸边疾驶而来,密密麻麻犹如过江之鲫,迅速的登岸集结。

“妈的,陈友谅还真是大手笔。”马度不由得拿衣袖擦擦冷汗。

“他娘的陈友谅,竟然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登陆,真是嚣张!”

马度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的城门楼子前一群将校簇拥着朱文正。一个身穿银甲的青年,正大呼小叫不停的拍着城墙,不是朱文英是谁。

马度凑了过去,就听见一个黑脸的将军道:“他是算准了咱们封死了城门,不然来个半渡而击也能挫挫他们的锐气。”

邓愈道:“陈友谅可没那么傻,斥候回报,五里外也有他们的人在登陆,这会儿怕是快到抚州门。他们巴不得我们出城迎战,两下里把兵一合好撕咱们一块肉。”

他看见了凑上来的马度,笑呵呵的道:“小马先生也来了。”

“听说陈友谅兵临城下,就过来瞧瞧,声势还真不小呀!”

朱文英继续的拍着城墙,“虚张声势罢了,等父亲援兵来了,看他能蹦跶多久。”周围的将校纷纷附和。

马度觉得朱文英才像是虚张声势,昨天还说自己可能回不来了,这才隔了一天,哪里就多出来那么多的自信,估计是在变相的给周围的人打气吧。

他下意识的看了扶墙远眺的朱文正,此刻的朱文正面沉如水,没有平日的狂傲,也没有大战前的紧张和恐惧。

朱文正突然的转过身来,眼神亮得吓人,目光在属下将校身上一一扫过,却无人敢与之对视。

“呵呵……”他低声的笑了一句,“你们都抬起头来看着我,我知道你们都嫉妒我,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没办法谁叫我有位当国公的叔父;我知道你们都害怕我,因为我暴躁嗜杀,生怕不小心被我砍了脑袋;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这半年来我不理军政放荡不羁满身的臭毛病,却偏偏揪住你们的一点小错处不放,我知道你都在背后议论我编排我,尤其是我和凤来楼的老鸨子的故事,我已经听了好几段了……”

众将望着他却一言不发,不知道他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城头上安静的吓人,马度注意到身边的张五六却随着朱文正的话频频点头,为了他的脑袋以后还能动弹,马度伸手拉住他的红头巾。

朱文正突然变得声色俱厉,“不过这没有关系,因为我也讨厌你们,你们的臭毛病一点都不比我少,只不过我做在明处你们做在暗处,别以为本都督不知道!”

“呵呵……”他笑了笑语气又猛的一软,“不过本都督没打算追究,因为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就在城下,没有谁知道我们还能不能活过明天。想要投降的人,我这就把他连同家眷送到城下,绝不拦阻,你们都知道我说话算数的。若有人愿意走的,吊篮就在那边!”他转过身去,不再看众将校,城头上却继续的沉寂,犹如一潭死水,时间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文正这才猛的转过身,声音也变得高亢起来,“既然你们不走,唯有同我一途战至城破人亡,至死方休!”

多好的演员呀!马度在心里给朱文正颁了一个小金人。可惜再好的红花也得绿叶衬,偌大的城墙上就没有一个好配角,马度只好撸起袖子亲自上阵,他撸起袖子大喊了一句,“至死方休!至死方休!”

这一句犹如油锅里被浇了冷水,整个城墙上都沸腾起来了,“至死方休!”“至死方休!”“至死方休!”。将校士卒个个抽刀拔剑,仰天大喊,声彻云霄!

见朱文正朝这边看了过来,马度笑着冲他微微一拱手。朱文正点点头,双手一压立刻安静了下来,只听他铿锵有力的道:“邓愈听令!”

“末将在!”邓愈上前叩拜。

“本都督命你率三千士卒与本部兵马守抚州门!”

“喏!”

“赵德胜听令!”

“末将在!”

“本都督命你率三千士卒守宫步门、土步门、桥步门!”

“喏!”

“薛显听令!”

……

诸将纷纷领命而去,朱文正问道:“文英真不和我去中军?”

“你不是说这里会打得最激烈吗,我就要在这里给邓帅帮忙!”

“那好,你可别捅娄子,不然军法可不饶你!”

邓愈道:“大都督放心,我会看紧他的。大家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八成是我们睡的最后一个安稳觉了。”

马度好奇的问:“邓参政不怕陈友谅半夜来攻吗?”

朱文正解释道:“放心吧,伯颜料事一向很准。陈友谅远来疲惫之师,不会迫不及待的今晚就攻城,在他眼里洪都已经是到了碗里的肥肉,哼哼,只要他敢伸嘴,我就砍掉他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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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大战伊始

邓愈预测很准,陈友谅果真没有在当夜发动进攻。次日,四月二十四日拂晓,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开始攻城。

他没有睡在小院,跟那些辅兵和医生一起住在了伤兵营,在院子里支了一个帐篷,被蚊子闹得下半夜才睡着。

低沉的号角和巨大的喊杀声,把他从睡梦中唤醒,同睡在一个帐篷里的老刘已经往身上穿铠甲了,他的铠甲很简单,只有从胸部到小腹的一块,有点像是小孩儿的肚兜,上面固定着一个个的小铁片。

见马度醒了,老刘便道:“都事大人,打起来了,小的帮您穿衣裳。”这古代的衣裳,马度一直穿的不太利索,一直都是老刘帮忙。

马度拜拜道:“不用,我自己来。你把张五六叫醒,然后去叫别人。”

老刘应了一声,对着张五六光着的脊背咣咣咣就是几下子,径直的出了帐篷去叫别人了。

“怎么了?”张五六迷瞪着眼睛把脑袋抬起来,又把脑袋放下去,继续的打呼噜!

“打起来了!”马度一边穿衣裳,一边踢了他一脚。

“打起来?”张五六再次爬起来,歪着脑袋听了一下,“还真打起来了。”这才火急火燎的穿衣裳,速度比马度快了不知一星半点。

马度穿好衣裳到了出了帐篷,只见抚州门处火光闪烁,阵阵喊杀声也是从那边传来,

老刘凑到马度跟前道:“抚州门靠近湖边,方便他们登陆,又加上那边地势平坦开阔,方便集结也方便展开队形,敌军肯定要先攻击那里的。”

马度点点头,“哦,难怪只让邓参政守这一个城门。”

伤兵营的辅兵医生此刻都已经穿戴整齐,辅兵们一拨,医生学徒们一拨聚成两堆,冲着抚州门的方向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马度上前几步训话道:“大战伊始,我等医者虽不能上阵杀敌,但是却能救死扶伤,还望诸位与我同心戮力,为洪都尽自己的一份心意。”

“好的!”

“喏!”

“都事大人放心!”

“请都事大人吩咐!”

“今天有猪肉吃嘛?“

……

回答什么的都有,到底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不可能指望他们有后世战地医生的素质。

当下里马度点了几十个辅兵带了担架、推车,去抚州门接治受伤的士兵。马度一边让人去查探其他各门的情况,一边带着众人,做好迎接伤兵的准备工作。

其他的城门确实没有被攻击的情况,可去抚州门那边接治伤兵的辅兵却迟迟没有回来。

难道邓愈麾下的士卒都是铜浇铁铸的?都不会受伤?

老刘似乎看明白了马度的想法,说道:“小的看明白了邓参政的意思,若是不打退敌军的这一次进攻,您派去的辅兵怕是连城墙都上不去。”

“这是为何?”马度讶然问。

“这样的大战,受伤的人会很多,若是受伤了就要带去城下治疗,这仗就不用打了。”

马度点点头,再勇敢的士卒也是怕死的,这是人的本能,如果受点伤就会下城治疗也许会因此逃得一命,还有谁会卖力死战呢。没受伤的羡慕受伤的,受轻伤的羡慕受重伤的,军心怕是都要散了。

都说慈不掌兵,邓愈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马度不过是后世安稳的环境下长大的小民,他不懂战争,没有理由和能力打着人道主义的旗子,把后世的那一套战场急救往抚州门的城墙上搬。

派出去的五十名辅兵回来了两人,情况确实如老刘说的那样,邓愈根本不让他们上城。马度干脆就让他们回来,全营一起吃早饭,总不能饿着肚子干活。

军营的伙食跟农家的差不多,都是闲时吃稀忙时吃干。听说洪都存了不少的粮食,朱文正现在也是敞开了供应,总比城破了便宜陈友谅要好。

米粥、白馍还有咸菜,听说这在军营了已经是难得好的伙食,马度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白米粥就吃不下去了,张五六拿着一个热腾腾的鸡蛋塞到马度的手里,小声的说:“这是我在伙房里偷来的。”

他很得意,以为会得到夸奖,马度却在他脑袋上敲破蛋壳,“你个笨蛋,既然偷了还不多偷几个,只拿这一个算什么。”

东方已经大亮,艳阳高照,抚州门处的喊杀声不仅没有停歇的意思的,反而更加的热烈,看来才刚刚进入高潮。没有听到简易手雷的爆炸声,也没有其他火器的声响,看来这场仗邓愈还是打得有条不紊。

每过半个时辰,马度就让人到城墙附近查探一番,回来之后只说城头上石矢乱飞,杀声震天,有一个还因为靠的太近被射中了屁股,好在箭矢的力道已尽,射的不深。

马度没想到接诊的第一个竟是自家人,也不知道抚州门的战斗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干脆用这个受伤的士卒再带着众人做一场临床实践。

一群老爷们围在一起看另外一个老爷们屁股的事情,于是就在伤病营里发生了,看这家伙还捂着脸不好意思,就知道他伤的不重。

日上中天的时候,城头传来一阵爆炸声,马度听得出来是简易手雷的声音。看来打了一个上午抚州门的士卒已经撑不住了,如果简易手雷起不到效果的话,坐镇中军的朱文正怕是要率军亲自上阵了。

爆炸声传来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喊杀声渐渐的变弱,估计是汉军也是被这声势给吓蒙了。果然,一个派去查探辅兵急慌慌的跑进了伤兵营,大喊道:“汉军停止进攻了!汉军停止进攻了!”

“走!咱们到城墙上去!”马度把鳄鱼皮包挎在肩头,里面装着他的手术工具,还有那把装了六颗子弹的手枪,带着一众医生辅兵出了营门。

“哎……哎……我的屁股,别走,我的屁股。”那伤兵见人都走了,便焦急的大喊。

老刘走过来拍拍他白花花的屁股,向这个为大家伙奉献了屁股的男人致敬,“你的伤口早就缝好了,还是都事大人亲自缝的,你就放心吧,哈哈哈……”老刘大笑着帮他提上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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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初战

战况似乎比马度预想的还要惨烈,城墙后面插着密密麻麻的箭矢,这只是从飞过城墙射来的,那些射在城墙上的更不知道有多少。

一个个百十斤重的石球散落其中,把扎在地上的箭矢砸得七扭八拐。没有想到陈友谅会用上投石机,也是,这种耗费人力的玩意儿也就他能玩得起了。

看石弹的重量,就知道汉军的投石机也不是很大,但是威力绝对不小,要是被石弹碰上一下,怕是要骨断筋折,连大罗金仙也救不了。

沿着登城马道上了城墙,城墙上面的箭矢更多,火柴杆似得铺了厚厚的一层,城墙的一边散落着不少的尸体,插满了箭矢,犹如刺猬一般,至于那些被投石机砸中的更是惨不忍睹,整个身体都扭曲了,不似人形。

其他的士卒一个个有气无力的模样,靠在墙边上,喝水或者吃干粮,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插着箭矢,马度一路走过来,就没见着几个不受伤的。

这才刚开始都受伤了,这还怎么打下去,他粗略的数了一下,城墙上似乎只有一千多人。朱文正可是给了邓愈三千人,加上他本部的一千人应该有四千人。

“人数不对呀!”马度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旁边有人道:“谁会把人都拉上来,等着挨箭吗?这上面的只是会射箭的人而已,其他人都在城楼下面的藏兵洞呢。”

马度抬头一看,身前一个银甲小将,不是朱文英是谁,只见他胸前有好几支箭头,箭杆已经被掰断了,还有好几处小窟窿,应该是被箭矢射到后拔了下来。

“你受伤了?”马度惊讶道。

朱文英拍拍马度的肩头,笑道:“你来的还挺快,赶紧的给这些家伙治治吧。我去让下面的士兵过来轮值。”嗖得一下就跑了个没影,马度惊讶到了,朱小强呀,挨了那么多箭竟然跟没事人似得。

马度吩咐辅兵和医生对士兵开始救治,受伤轻的当场处理,受伤重的抬回伤病营处理。他凑空往城下看了一眼,城下的箭矢一点都不必城上少,密密麻麻的箭羽白花花的一片,就像是前些日子杨柳絮飘飞的模样。

从城墙往外延伸五十步远的距离,密密麻麻的躺着尸体,鲜血横流,每个尸体的旁边几乎都有一个大大的麻袋,散落着潮湿的土壤。

原本宽阔的护城河此刻已经被填平,马度可以清楚的看见那些没有被彻底掩埋掉的手脚或者脑袋,有的地方还在汩汩的冒着血花,侵染着新鲜的泥土,也不知道这护城河到底是被泥土填平的还是被尸体填平的。

这个夭折率极高的时代,从一个婴孩成长为一个精壮的男丁,也不知道父母亲人付出了多少的呵护与艰辛,又承载着家人多少殷切希望,可却匆匆的丧命埋骨于此,让人不由得不心酸。

乱世出英雄,如秦末、三国、隋末都是英雄辈出时代,可谓星光熠熠,闪耀千古。可又有哪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大人物的功绩凭什么要小老百姓的鲜血与苦难来书写,马度有些出离的愤怒。

“哎,你在做什么?”一只手在马度的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陈友谅有仇呀,你看向那艘大船的眼神好可怕呀。”朱文英指了指湖中那艘奢华的巨舰。

马度打开朱文英的手,“没事,别打搅我干活!”

“干活先从我这里干!”朱文英指了指身前箭头。

“好!”马度拿了工具要去拆他身上的甲片。

“哪用这么麻烦!”朱文英嗖嗖的把身上的几个箭头拔了下来,三五下把铠甲脱了。

马度这才发现,他的身上中箭虽然多,但是真正伤到他的也就那么两三支,而且入肉不深,大多数的箭矢连铠甲都没有射透。看来古代弓箭的杀伤力不怎么样嘛,难怪会有一刀抵三箭的说法。

马度摸了摸他的铠甲,确实要比张五六的铁片肚兜要沉重许多,“你这铠甲防护不错嘛!”

“那是!这是驴儿哥从前穿的,给我用了。你要是喜欢等到了应天我帮你弄一套。”

马度连忙摆手,“我这种躲后面加血的职业穿布甲就行,你也别仗着防厚血多就胡来,当心碰见大招把你秒了,我可没本事把你复活。”

“哦。”朱文英应了一声,虽然有些名词不太懂,也能听懂大概意思。

“今天他们没蹬城?”马度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问问战况。

“他们也得蹬得上来才行,一个上午都在填壕沟。说到底咱们还是吃了人少的亏,城楼上那个箭就没有停过,跟下雨似得。哎哟,你轻些,疼死了。”

“切,刚才拔箭头的时候,你不是挺光棍嘛,这会儿叫唤啥,要是换成我给你拔箭头,伤口根本就不会开这么大。我看今天参战的差不多都受伤了,以后这仗该怎么打呀。”

“下面仗说好打也好打,说难打也会更血腥残酷,只要安排的好了,在抚州门就能耗掉陈友谅几万人。估计下面他们要蚁附攻城了,至少不会有漫天的箭矢和石头了。”

“听起来你很有防守经验呀。”

朱文英摇头,“没有,听保儿哥说的,当年在和州父亲只带一万人就顶住了朝廷十几万人的进攻。”

“哦,还有这样的事?”马度没有想到老朱不光手底下马仔能打,连他自己也能打。也对,要是没点真本事凭什么服众。

“这样事多了去了,我跟你说……”朱文英滔滔不绝叙说着老朱的英明神武,在他嘴里老朱俨然已经超越一切,成为神一样的男人。

脑残粉歌颂偶像话,自然是恶心透了,马度是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有听见,最后干脆转换话题,“今天你杀人了?”

脑残粉表情一愣,叹气道:“杀了!我一直在射箭,我用的是一石的强弓,几乎每一箭都有人倒地,我也不知道射出了多少箭,直到累得再也抬不起胳膊!后来邓元帅见大家都撑不住了,汉军又拿了飞梯想要蚁附攻城,这才用了霹雳弹,这霹雳弹真是他娘的好使,我扔下去好一个就放倒好几个,几十个霹雳弹一起爆炸的场面才叫震撼,胳膊大腿的到处乱飞,别说是汉军,就是自家的士卒都有点懵了……”

朱文英的情绪转换得比二货还快,一开始脸上的那点悲悯迅速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兴奋,打了鸡血似得说个没完,吐沫都喷马度脸上了。

妈的,杀才就是杀才,嗜血才是他们的本能,鲜血才能挑动他们的神经,不管是哪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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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惨烈

也许真的被霹雳弹给震懵了,汉军当天没有继续进攻抚州门,其他各门只是出现了骚扰式的进攻,大家都闲着,只有马度忙个不可开交。

伤兵营一下子接收了上百个重伤的士兵,他不仅需要亲自上阵救治,还要给其他的医生治疗方案,检查他们的治疗情况,不管他多么的努力,还是有伤兵在治疗过程中不停的死去。

一直忙到了子夜,马度才稍稍的喘口气,已经糊化了的冷粥才刚刚喝完,就听见抚州门那边又打起来了。

白天只是填壕沟罢了,现在则是附城而上短兵相接,从那越来越大的喊杀声和凄厉的惨叫声,可以判断战况要比白天的时候激烈的多。

马度放下粥碗对老刘说:“打完了叫我!”,随后就一头扎进帐篷呼呼大睡,张五六凑帐篷门口说:“大人您今天还没有洗澡哩,小的早就给您烧好了……哎哟。”

老刘一个大脚把张五六踹了个跟头,“人都快要累死了,还洗什么澡,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马度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再次被剧烈的爆炸声惊醒的时候天色还灰蒙蒙的。

摸摸咕咕乱叫的肚子,马度对守在帐门外面的张五六吩咐道:“五六,给我弄点早饭。”

张五六不知道哪里弄来了的黄瓜,正嚼得咔嚓做响,马度直接抢过来把张五六吃过的那头掰下来还给他,这才把剩下塞进嘴里补充点维生素。

张五六挠挠头,“早饭没有,要不先吃晚饭吧。”

马度看了看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我睡了半个晚上和一个白天?”

“是呀!”张五六点点头。

“那仗打的怎么样了?”

“一直打着呢,就没停过,听说中午的时候大都督的中军也过去支援了。刚才那边一直在打雷,这不还没停呢。”

简易手雷的爆炸声一直不绝于耳,喊杀声却一直在继续。简易手雷的在黑暗环境下的效果肯定是要比白天好的,因为还有光的效果,在这个迷信的年代肯定会有更强的震慑力。

战斗迟迟没有结束,定是陈友谅打定主意,一鼓作气的要拿下洪都,整整一天半夜的战斗,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张五六给马度端来一碗米饭,上面盖着一大片的猪肉,还浇了浓浓的肉汤。

肉上还缝着一根棉线,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这是给大家练手的用的,想到这个块猪肉不知道被多少人的脏手摆弄过,马度的胃口了就倒了一般。

可架不住肚子饿得咕咕做响,就着肉汤扒拉了两口米饭,就把剩下的教给张五六。二货显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三两下就吃了个干净,马度甚至没有见他吐出棉线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下去了。

“大人您睡醒了!”许大亮笑呵呵的凑上来,从鼓囊囊的衣服里拿出两包点心,“军中伙食粗陋入不得大人的法眼,下午的时候家里人给送了两包点心请您尝尝。”

马度自然不客气,都是常见的点心,一包酸枣糕,一包绿豆糕,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见满院子蹲在地上刨食的辅兵医生都眼巴巴的瞧着,马度尝了两块就让张五六给众人分了。

那么多人自然不够分的,也就让大家尝个味道,刺激一下干涩的味蕾。马度这一分点心,陆续又有人拿出零食与众人分享。

拿零食出来的都洪都当地被征辟的医生,估计都是家人送来的,什么乱起八糟的都有,面饼、饭团、粽子……,还有人拿水果的。

马度打趣道:“看来这伤兵营里就我一个大方人,要不是我把老许的点心分了,你们是准备藏着掖着的到时候,哎呀……这是谁的饼子,都快发馊了,揣怀里怕是有两天了吧。你家婆姨就没送点新鲜吃食,还是都拿去喂了野汉子了?”

众人闻言大笑,紧张的气氛松快了许多,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调侃,让马度找到些当初刚入军营的感觉。

马度问许大亮,“老许,那些伤兵怎么样了。”

许大亮伸出两个手指头,“好得很,这一天一夜呀才死了三成,全赖大人神技。”

要是在后世里说这种话,许大亮会立刻被人揍成猪头,可是这个时候这话没毛病。

“尸体都处理好了吗?”

“处理好了,都按照您说的,在偏僻的地方挖坑深埋,又撒了厚厚的石灰,野狗绝对扒不开的。”

“那就好,走!咱们到病房里转转!”马度刚刚起身,就听见张五六道:“大人,不打雷了!”

果然没有简易手雷爆炸的声音,喊杀声也没有了。马度立刻吩咐道:“赶紧的随我上城!”当下就带着一帮人直扑抚州门。

此刻的抚州门简直如人间地狱,马度刚刚登上城墙,就不小心踢到了脑袋,那脑袋滚向城墙的另外一边。

一个士卒背靠城墙喘着气,满面的漆黑,非洲人一样,那硕大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他的脚下,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看到马度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还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惨白的牙齿。在他的身边就有一具无头的尸身,他笑着把那头颅放在尸体的上面,继续的大口喘气。

“你受伤了?”马度随口问了一句。

“小伤!我运气很好,只是累坏了。”那士卒伸了一下左手,上面只剩下三根手指。

马度看上面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就吩咐一个医生给他包扎,那人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任凭军医在他的手上施为,酒精淋在伤处也只是皱了皱眉而已。

偌大的城墙上就没有几个能够站着的,活着的大多靠着城墙喘气,死了的就横七竖八的躺着,再加上残肢断臂滚木擂石到处都是,根本就没个下脚的地方。

一口大锅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下面还有干柴在燃烧,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马度只往里面看了一眼,就把刚才吃进肚里的那点东西吐了出来,竟然是传说中的金汁(注1),邓愈为了守城还真是无所不用。

马度跌跌撞撞的走到城门楼子,里面竟然空无一人,哪里有邓愈和朱文英的影子。

他刚要喊,一个躺在门口的死人就用脚踢了踢自己。

注1 金汁煮开了的粪便,有的还要加砒霜,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是要命的恶毒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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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吓吓陈友谅

马度吓了一跳,只见躺在门口的三个“死人”,不是朱文正、邓愈和朱文英又是谁。

“怎么样?伤到没有?”

朱文英拉住马度的下摆,“有!怎么没有,快给我看看肋骨断了没有,疼得厉害!”

他指了指胸口,护心镜的地方已经憋了下去,胸前和肩头各有一处刀痕,尤其是肩头那一刀已经把肩甲砍裂了。

马度喊了张五六过来,帮着他把盔甲卸下来,才见他的胸前一片乌青,好在肋骨完好没有骨折,在他肩头也是一道血痕,好在没有伤到骨头。

要不是他的盔甲够好,这一条胳膊怕就要废,有点明白那些个名将为什么能够在敌群里杀个七进七出,除了个人勇武、亲兵护卫,一套好的装备也必不可少。

昨天这家伙只在外面穿了个王八壳,今天竟又里面穿了细链子编织锁子甲,真是想死都难,要是换成张五六那一套装备,死八十回也死了。

邓愈问道:“先生怎么样,他这胳膊还能保得住吗,不然我可没办法跟国公和夫人交代呀。”

“多亏了有这锁子软甲,不然可能真要落下伤残。”

邓愈出了一口气,“这是家兄留下来的,我平日没怎么穿过,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朱文正用脚踢了踢朱文英,“听到没有,胳膊差点就废了,你早晚要当一军主帅的,不需要你冲锋陷阵,只要你能和士卒站在一起就足够了。像你这样穿戴齐整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大人物,不招呼你招呼谁。”

还真别说,朱文英这一身是够扎眼的,他挠挠头道,“我这不是还没当主帅呢!再说今天我还杀了对方一个大将呢,至少也是个千户!”言辞间不无得意。

“一个破千户你就满意了。你可是叔父的义子,你能跟他比。”朱文正说着又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见马度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小瓷瓶,透着浓郁的酒香,朱文正随手拿来喝了一口,呲牙咧嘴的道:“这酒真是烈得狠,火烧一样!“

“这是酒精,不是酒,浓度至少是普通酒的两倍。大都督要是想喝的话最好带兑些水,免得烧坏了胃。”都是纯粮食酿造的酒精,直接喝也可以,只是对胃不好。

“无妨!为了备战本都督好几日没喝过酒了,过过酒瘾就行,伯颜要不要来一口。”朱文正说着把瓷瓶子递给邓愈。

邓愈接过来抿了一小口递给马度,马度接过来直接倒在朱文英的伤口上,朱文英疼得呲牙咧嘴,“少放一些疼的厉害!”

马度哪里管他,用酒精清洗完伤口就给他缝合,又用干净的麻布给他包扎好。

“大都督和邓参政受伤了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去给其他的伤兵治疗了。”

邓愈拜拜手,“我俩没事,只是脱力了,歇歇就好!“

朱文正却踉跄起身,冲着马度躬身一礼,“多亏了先生的霹雳弹,不然今天洪都怕是要保不住了。”

“我好想听见爆炸声响了很久,好像效果没有昨天好呀。”

邓愈苦笑一声,“哪里,我们只往城下扔了几轮的霹雳弹敌军就溃散而逃,又被他们赶回来,我们只好再扔。最后那些汉军士卒干脆呆在中间不敢来攻城,也不敢回去,几乎都被他们自己人给射杀了。“

马度从鳄鱼皮包里拿出战术手电,打开之后立刻出现一道炫目的光柱,三人吓了一大跳,朱文正差点要抽刀子。

“别紧张!别紧张!这就是个手电,嗯,就是个灯笼,气死风灯!“马度走到城墙边上,照向城墙下面。

如果过城墙上面是人间惨象,那城墙下面只能说是九幽地狱了,除了尸体还是尸体,从城墙下面一直延伸到对方两里外的营寨。

城墙下面更是厚厚的一层,估计要有两米高,大多都残缺不全,手电筒扫过去还能看见很多受伤未死的,在蠕动挣扎,隐隐的还能听见惨叫哀嚎,仿佛这片刻的光明就给他们带来了生的希望。

不过他们的希望注定要落空,马度关上手电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在心中安慰自己,“战争总会死人的,即使没有简易手雷也一样会死这么多人。“

朱文英只对马度的手电筒感兴趣,“让我瞧瞧,又不要你的,小气样!”

他从马度手里抢过来,在他手中却是不亮,焦急问:“怎么不亮!”

一直跟在马度身边的张五六差嘴道:“因为你没法力!”他骄傲的指了指上面的开关,“喏,摁这里,都事大人说了,咱们普通人没法力,不能用太久,不然会损伤寿元的。”

马度曾用手电筒在帐篷里捉蚊子,张五六就学会怎么用了,生怕他胡乱的摆弄坏了,这才随便编了瞎话哄他,没想到这傻小子还当真了,一直记在心里。

马度连忙解释,“开玩笑的,它就是个照亮用的。”

朱文正和邓愈眼光狐疑似乎不信,一道光柱打在他俩身上,两人齐齐的躲开。

“亮了!真的亮了!哈哈……”云南王握着手电筒激动的大笑,跟二货当时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区别。

把光点照在城墙上,用一只手去切光柱,“文正哥,邓元帅,没关系的,伤不到人的,真的伤不到,哎哎哎……“还不停的拿手在光柱上切来切去,“真的吹不灭,吐口水也没用!“

马度看得一头黑线,已经悄悄的准备了酒精准备擦手电筒。

朱文英拿着手电筒对深邃的夜空左摇右晃,估计是把它当成了能够搅动银河的神器,这事儿马度小时候也干过。

他忽然又把手电筒射向湖面,“陈友谅在哪儿?我要吓吓他!”

朱文正立刻给他脑袋上来了一巴掌,“他这会儿八成正和文武大臣商量着对策呢,哪里看得见。”

马度不这么觉得,他认为陈友谅此刻应该左拥右抱的大被同眠才符合皇帝的作风。其实他这种想法跟地里刨食的老农无异,总觉得皇帝家的锄头一定是金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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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陈友谅的心思

陈友谅率军东进,确实是带了家眷,可他好歹是位枭雄,刚刚被人打掉牙齿,这会儿怎么可能有心思大被同眠的玩女人。

先是与文臣武将商议了一番,有人说出师不利应该返回武昌,也有人建议他离开洪都直扑空虚的应天,二者皆不合他心意,他独断专行惯了,将人赶了出去,身边只剩下二人。

陈友谅眉骨高凸,眼神阴鸷,高鼻薄唇,颌下是黑密密的长须。他四十出头的年纪,可看皮肤面相要比三十多的朱元璋还要年轻。

虽然他出身贫苦,但是年轻的时候混成大元朝的公务员,家境不说多么富足,但是绝对要比家破人亡风餐露宿出家讨饭的朱元璋幸福了太多。

他头戴金冠身披黄袍,在夜风之中被吹得猎猎作响,站在巨舰的舱顶向着洪都城远眺。

在这个几乎没有光污染的年代,那根冲天而起的光柱无比的醒目刺眼。陈友谅皱着浓眉,看向身边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太师学问精深,善卜天机,可知这光柱是什么东西。”

这个道士名叫邹普胜,他不仅仅是个道士那么简单,还是西部红巾军的元老,后来成为天完政权的太师,陈友谅杀死了徐寿辉后又变成了陈汉政权的太师。

陈友谅生性残忍多疑,刚愎自用,一旦做了决定其他的人几乎难以改变,唯有这位太师的话还能听得进几句。

邹普胜微微摇头:“这等奇异景象微臣也不曾见过,不过这城中必有高人异士相助那朱文正。”

“定是如此,就比如那个会爆炸的竹筒。我与朱贼秃交手多年,我与朱贼秃交手多年也不曾见他使过这等利器,定是新得的。”

“我看那东西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一个大爆竹而已。”站在陈友谅身边的一位披盔戴甲身材魁梧的大汉开口了,这人四十许的年纪,五官标致,颌下五缕美髯,潇洒又威武,卖相比陈友谅强了太多。

不过这人可不是银样蜡枪头的绣花枕头,乃是陈友谅麾下第一大将张定边,任陈汉太尉之职。

此人不仅仅是猛将还是智将,龙湾之战时老朱给陈友谅下套,陈友谅竟乖乖上钩,张定边跪劝也没能阻止,这才有了江东桥之败。最后还是张定边这位老兄弟带着陈友谅杀出重围,乘小船逃回武昌。

张定边忠心耿耿,陈友谅也没有亏待老兄弟,对他十分的信任,除了不听他的之外。

回到武昌之后张定边就劝陈友谅休养生息来日再战,陈友谅消停了没两年又要提倾国之兵来打朱元璋。

去就去吧,毕竟是一个不错的时机,谁知陈友谅不顺江东进去打空虚的应天,竟跑到鄱阳湖来打洪都,这把张定边急坏了。

今日在洪都城下守了大挫,张定边不忧反喜,“陛下,洪都城中既然有高人相助,想必拿下来不容易,不如顺江而下去攻应天。”

陈友谅沉默不置可否,邹普胜却道:“小小的洪都城都打不下,更何况城高池深的应天。”

张定边冷笑,“应天城高池深不假,可是越大的城池就需要越多的人来守卫,而如今应天兵力空虚,而且周围地势开阔,方便我们军展开,以多破少并不难。反倒是洪都窄仄,空有六十万大军却使不上力。哦,太师是文臣,不晓得兵事也不奇怪。”

邹普胜老脸一红正待反驳,陈友谅不耐烦打断,“快看那光柱是在做什么!”

只见洪都城头的射出的那道光柱,突然扫向夜空中的银河不停的画圈,随后又变得毫无规律可言晃动。

邹普胜眼睛一闭,频频的掐着手指,嘴中也是念念有词,很快又睁开了眼,仰望苍穹,“神光入星河,扰动星象,怕是有损陛下王气。”

他话音刚落就见那道光柱突然的射向湖中,朝着他们所在的大船扫来。邹普胜突然拉着陈友谅扑倒在地,“陛下小心!”那道光柱扫过陈友谅的座船之后就消失不见。

邹普胜义愤填膺,“果然是冲着陛下来的,实在没有想到朱贼秃也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从仓板上爬起来的陈友谅,有些狼狈,眼中的阴戾之色几乎能溢出来。厌胜之术是所有帝王都无法容忍的,当然也包括陈友谅,他咬牙恨恨的道:“太师可有方法能破了。“

邹普胜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小事尔,微臣写一道灵符可保陛下无虞,只是此人道法高深,如若不除终是祸害。“

陈友谅冷笑一声,怒道:“好!明日再攻城,我就不信六十万大军就攻不破小小的洪都。捉了这妖人定将他千刀万剐。”

张定边瞪了邹普胜一眼,正要再劝,却见亲兵头子急匆匆登上仓顶,叩拜道:“陛下,太子回来了,说是抓到了一个工匠头子,此刻已有破城之策。”

陈友谅面上一喜,随后又一愣,“什么样子的工匠能破洪都城?”

亲兵头子回道:“太子只说是一年前修建抚州门的工匠。”

陈友谅顿时来了兴趣,“还是善儿(注1)能干!”急匆匆的下了仓顶,回过头来对仓顶上的两人道:“两位爱卿快些来!”

“这就来!”邹普胜正要下去,却觉得手腕一紧,回头问道:“太尉还有何事?”

张定边冷着脸问:“太师为何要撺掇陛下攻洪都!若是再耗下去大好机会就没有了。”

邹普胜笑了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此刻攻打应天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张定边面上涌出怒色,用压抑的声音问:“你既然知道还要陛下攻洪都,你怀得到底是什么心思,莫非念着你的旧主,要为他毁了陛下的基业吗!“

邹普胜冷笑一声,“你以为大汉就只有你一个忠臣!以为陛下不明白攻打应天才是对的?“

张定边满脸的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尚未出发前,陛下召我卜卦,问我该攻应天还是打洪都,征伐大事我自然不敢胡言乱语,无论卦象如何,我都告诉陛下该打应天。陛下却不满意只让我继续占卜,一连三次都是如此,我这才明白……”

“明白什么?“

邹普胜突然压低声音,“陛下被朱贼秃打怕了!“

张定边如遭雷击,缓缓摇头松开了邹普胜的手腕,“陛下英勇果敢,怎么会怕了朱贼秃!“

“你跟随陛下的时间最长,陛下与你最亲近,你也应该是最了解陛下的,你比我明白何必骗自己呢。“邹普胜笑了笑,”陛下从一个渔家子到一言九鼎的九五至尊,一路之上可谓顺风顺水,何曾经历过龙湾那样的惨败,那是陛下永远绕不开的心结,朱贼秃和康茂才的愚弄更是铭刻陛下心中的耻辱。“

张定边愣了一下,才道:“陛下是想仗着船大兵多跟朱贼在湖中决一死战。”

“嘿嘿……你到底是最了解陛下的人。”邹普胜看了看远处的洪都城,“其实这洪都攻与不攻都在两可之间,只是陛下的脾气上来了,怕是谁也拦不住!”

要是马度听到两人的对话,肯定会说真是性格决定命运!(注2)

注1 陈善儿,陈友谅的太子,据说也陈友谅那样的残忍好杀之辈,打仗比较勇猛。鄱阳湖大战被擒住,估计很快就被砍了。资料太少。

注2不是作者在故意贬低陈友谅,陈输给老朱是必然的,残忍好杀,多疑猜忌,不仁不义,刚愎自用,老朱同样有,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老朱还比他多了至关要的三样东西,第一脑子,这个东西陈友谅真的没有,至少不多,第二是坚忍的性格,老陈没有,第三是运气,至少在老朱这个真龙天子跟前是削弱的。鄱阳湖大战中,老朱多次陷于死地都逃得生天,老陈却轻易的被流失给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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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章 城墙塌了!

陈友谅第二天没有发动进攻,这让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是马度仍旧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伤兵实在是太多了。

伤兵营的规模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展了差不多三四倍,单单住在这里的伤兵就有五六百人,再加上来换药复诊的伤兵的,工作量实在是大的很,还有两个伤兵营原有的医匠都病倒了。

马度只好再去找朱文正要人手,朱文正很干脆的说没有。马度知道他没有说谎,不到两万的人马,要守八个城门,他手上只留了不到两千中军,却要随时支援各个城门,人手自然紧缺的厉害。

马度自然也不会惦记他手里那点人马,洪都城虽然不大,可好歹也住着好几万人,难道就凑不出来百八十人到伤兵营给打打下手,干点粗活。

朱文正笑了笑,“原来你是要这样的人哪!好说,好说,我这就下令,让人给您拉些壮丁回来。”

拉壮丁?好遥远的词语,这家伙就不知道发动一下群众的力量吗,当贼匪当上瘾了,性子一时半会儿的怕是改不过来了。不对,好像这个时候官府也是这种做派。

马度就不懂了,你明明要钱有钱,要粮有粮为什么要做这种讨人厌的事情呢。

可气的是这家伙竟然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还问马度为什么自己怎么就做了这么讨人厌的事情的呢。

马度能说什么呢,当然是你们这些官老爷作威作福的惯了,思维方式也变得简单粗暴。中国的老百姓可怜呐,自带干粮的给官府干活,累死累活的不说,还动不动的都要被人用鞭子抽,被人俑刀子吓唬。

“大都督这城守得辛苦吗?”

朱文正小鸡啄米般的点头,“怎么不辛苦,陈友谅来攻城自不必说,即使这两日我也没睡个囫囵觉,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惊醒,吃不下也睡不着。看看我嘴上都起燎泡了。”

“难道你就没打算征些丁壮来守城?两万人确实太少了些。”

“洪都几经易手,我等立足未久,此地人心不定,若是有钱有粮让他们在伤兵营干点杂活也许还能征到人,可要用来守城怕是征不到人,若是强征来的,又没经历过战阵,听不懂号令乱了阵脚,甚至临阵反水都有可能。”

马度明白的朱文正的意思,乱世里的百姓没有归属感,连自家都顾不上了,还能为谁而战?当然这不意味着在乱世不拉壮丁就征不到兵,后世里不是有现成的榜样吗。

“谁说让你强征了,这事儿简单的很,只要你对老百姓好一点,顺便说点敌人的坏话,这都不算事儿。不和你说了,我得回去干活了,我那边人手紧缺的很,记得早些给我送人过来,对了,你有时间到伤兵营慰问一下,也显得你这大都督关爱士卒,等他们伤好了才愿意继续给你卖命。”

等马度走了,朱文正那手指搓着下巴,轻声的嘀咕,“对老百姓好点,说点敌人的坏话。对老百姓好点,说点敌人的坏话……”

第二天一大早朱文正就送来了百十号人,顺便慰问了一下伤兵,看伤兵们意外又感动的模样,就猜的出来这家伙从前就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

这些士卒也真是够可怜的,只为了一口吃的,就跟着这样没良心的老板刀山火海里拼杀,马度真是为他们不值。

这送来的百十号人,是朱文正办得难得靠谱的事儿,连同户籍一起送来的,都是有家有口的清白人家。

都是用钱粮雇来的,每人每天管一顿饭,另外再给两斤白米,合到后世也不过八块钱的人力成本。

工钱给的虽然不多,但是他们干起活来却一点都不含糊,挑水劈柴,烧火洗涮,端屎端尿,什么脏干什么,什么累干什么,脸上的肌肉都累的抽抽了,还不忘给那些辅兵医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都是些苦哈哈呀,但都是纯爷们,为了不让家里人饿着,宁肯伏低做小把自己打进尘埃里。马度能为他们做的不多,让许大亮每天多给他们一斤大米,都是从酒精作坊里挤出来的。

自打陈友谅围成起,朱文正的幕僚属下查账查的就特别紧,尤其是粮食。府库马度也是去看过的,足够全城人吃上半年的,也不知道他们紧张个什么。

才消停了两天,陈友谅又开始折腾起来了,四月二十七日,天还未亮,汉军再次进攻抚州门,不过力道却是不强,听声音就听得出来,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好几次。

可到了中午十分却骤然加强,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进攻力度,即使不在城墙上马度也知道,因为开打不到半个时辰,抚州门的方向就有开始传来简易手雷的爆炸声。

朱文英急匆匆跑进伤兵营,浑身是血铠甲上还挂着碎肉,就像是从地狱里面爬出来的。

“怎么你又受伤了?”

“这不是我的血,都是敌军的!带上你的东西快跟我走,邓帅受伤了!”

“什么伤!”马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

“被箭射伤了胳膊!”

“小伤别急!”

“一直流血,止不住!”

“哦,八成是伤到大血管了,那得快些!”马度连忙的收拾东西就跟着朱文英出了伤兵营。

没有想到朱文英还是骑马过来,看来邓愈血流得真的很厉害,马度被朱文英一把拎起来,放在了马脖子后面,朱文英骑上马鞍,一夹马镫,马儿就嘶鸣着奔跑起来。

骑马不怎么舒服,有点像是骑着摩托走在崎岖山路上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跌入万丈悬崖一般。

马度抱着马脖子不敢睁眼,朱文英看得好笑,“你怕什么,我抓着你的腰带呢,你不会骑马?对了,你有飞机。”

“邓参政怎会伤着的?他不是挺谨慎的吗。”

“陈友谅疯了,他的士卒还在攻城他就敢让人放箭,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情,也就是他敢做了。还有一支箭是可能是专门冲我来的,要不是邓元帅推了我一把,我八成会被射个透心凉。”朱文英也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这么远的距离,还有这么强的力道,我也以为也只有老常了,陈友谅那边倒是有几个能人。”

“我早就说你这身银甲太扎眼,你看大都督和邓参政的盔甲都是灰不溜丢的。这是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你可得学着点,你还是早点换一套吧。”自己的小翅膀把朱文英从镇江扑闪到洪都,要是他倒霉的死在了这里,自己的责任就大了。

“不!这盔甲是我好不容易选的,闪亮亮的看着就喜欢,我才不换!”朱文英绝对患有头可断发型不能乱的中二病。

下马的时候,马度只觉得胃中翻腾,酸水上涌,胸口火辣辣的。朱文英拍拍马度后背,“要吐吗?”

马度深吸一口气,“没事,咱们走!”

仗打到这种激烈的程度,马度没有想到在城墙的下面,还不又不少列队的士卒,还有一队已经站在了蹬城马道上,刀都抽出来了却不上去,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见马度目光疑惑,朱文英解释道:“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在挤在城墙上,那不是给人家当活靶子吗。再说城上就那么一点地方,要都把人挤满了,想调动一下人手都活动不开更没有办法守城。”

“难怪大都督不征兵,看来兵力还是很富裕嘛。”

朱文英苦笑一声:“富裕什么,这是大都督府的中军,邓帅的兵都快打光了,走快些!”

“咦!那队人马好像装备不一样嘛,是火器!”城门下面还有一队装备与众不同的士卒,约莫七八百人的样子,都是短刀皮甲,看见盏口铳才明白这是邓愈的火器部队,而且他们的火器似乎不只是盏口铳那么简单。

朱文英在城墙根抄起一面木盾,拉着马度就上了城墙。陈友谅不知道在城外架了多少飞梯,隔着好几层守军的人墙,都瞧的见汉军的影子。

无数挥舞的刀枪,从城墙上探出的脑袋眨眼就被砍成两半,颅内的高压让鲜血四处喷溅,好似泉涌。不时的有汉兵跳上城墙,被几支长枪同时的捅破胸腹,惨叫着跌落城下。有人幸运的杀死女墙后面的守军,但是转眼又被更多的守军杀死,临死前也不忘奋力一扑造成混乱,给后面的兄弟机会。

“前面的蹲下!”有人大声的呼喊着,把带着铁钉的木头或者巨大的石块,沿着墙根扔下城去,接着就有飞梯折断倒地的声响同时夹杂着无数的惨叫。

“没啥好看的!”朱文英举起盾牌把马度护在身侧,因为不时的有粗大的弩箭飞上城头,准头力道要比漫天飞射的弓箭要强的多,中箭者几乎都是当场毙命,甚至还能杀伤多个。

看到邓愈的时候,这家伙竟然还在指挥战斗,有冲上城墙的汉军冲他杀来他,他还能挥刀格杀,若不是苍白的脸色,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再看人家朱文正就淡定的多,大马金刀的站在城门前,旁边还有两个拿着盾牌的亲兵给他挡箭,这才是主帅该有的气度。见马度过来立刻道:“快给伯颜治伤,伯颜别杀了!”

“嗯!”邓愈应了一声,对马度道:“有劳先生了。”

马度也不给他废话,只见左臂上胡乱缠着的麻布绷带快要散开了,解开被血浸透了的绷带,就见小臂上少了一大块的皮肉,还形成一个豁口,足见那箭矢的迅猛。

伤口处血更是留个没完,没有一点要凝结的意思,果然是伤到静脉了,马度撕下一块绷带在他的上臂扎紧,问道:“那块皮肉呢!”

朱文英指了指射在门楼柱子上的一支箭矢,不过是一支普通的弓箭,可是整个箭头的大半都没入柱子里面,无处释放的力道,将箭杆都震裂了,至于邓愈的那块皮肉,夹在柱子和箭头之间估计已经稀烂。

朱文英道:“看到没有!至少是两石的强弓,这么大的力道,还有这个准头的也不知道是谁。”

马度翻翻白眼,这个时候谁他妈的关心这个,救人要紧,“咱们到城门楼子里去吧,这里不安全……”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一片哗啦啦的巨响,接着又是无数凄厉的惨叫,马度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一片尘土飞扬,妈的!城墙竟然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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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1章 第六名将

古代的城墙大多都是内置夯土,外砌砖墙。夯土虽然是土,但是坚固的狠。很多小城的城墙甚至没有青砖,直接就是用夯土垒成。

最著名的莫过于赫连勃勃的统万成,据说赫连勃勃曾下令让士兵以铁钉楔墙,入墙一寸杀筑城工匠,楔不进去则杀士兵。一千五百年过去了,此城犹在。

除了用来修筑城墙之外,夯土还多用来修墓,很多王侯的坟墓也是用夯土筑成。看过盗墓小说的人都知道,挖夯土是一件多么费劲的事情。足见夯土坚固,是一种经过实践证明具有实用价值的建筑材料。

抚州门所在的这段城墙原本是沿湖而建,原本没有什么不好,敌军总不能在湖里面搭飞梯攻城。可偏偏碰上了陈友谅奇葩,直接用巨舟临城,城墙几乎和甲板一样高,攻城那叫一个方便。

数年前陈友谅率巨舟东进,就是用这种方法攻陷了太平、安庆等地,只可惜龙湾大败,攻陷的地盘也没能保住。

朱文正一到洪都之后就防着陈友谅这手呢,二话不说就把城墙拆了重建,让出大片的空地,重新建了城墙,洪都的面积也缩小了整整五分之一。

虽然说没有必要追求统万城的那种变态的极致,可总也不能这么的豆腐渣吧。

在城墙外侧青砖已经大片的垮塌,在城墙上面防守的士卒,随着垮塌的城墙落向城下,城墙下面也是惨叫连连估计有不少的汉兵被埋了。

马度目测了一下,垮塌了约莫有十丈长的距离,原本就不宽阔的城墙少了近半的面积,黄土混着砖石仍在不停的自动剥落,尘土飞扬。

呆了,城墙上的人全都呆了,没有人想到他们倚重的城墙竟然塌了。马度觉得这个时候守军们绝对有撒丫子逃跑的冲动,因为他自己就有。

好好的城墙怎么就会塌了呢,是自己的蝴蝶翅膀扑闪塌的?还是本来就会塌?马度在脑袋里面不停地搜索着关于洪都保卫战的历史知识,

朱文正、陈友谅、两万对六十万、历时八十五天……好像真的就这么多了,他第一次抱怨那位絮叨的高中历史老师没有把课讲得再细致一点,或者自己上历史的时候不该蒙头睡觉。

完了,完了,他实在是无法想到没有城墙的保护,两万士卒如何面对陈友谅的六十万人,就算是十个换一个也能把洪都城的守军给耗光了。

城下在沉寂了片刻之后,响起一阵剧烈的欢呼,接着就有士卒顺着垮塌的砖石形成的斜坡向城上攻来,不过坡度仍旧很陡,和上面的城墙又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守军狙击一时间竟上不来,干脆拿着兵器继续的挖城墙。

又有许多的拿着短镐铁锹的汉军,对着土墙一阵乱抛,一镐头下去就能刨出一个大坑来,泥土哗哗的滚向城外,里面的土墙眨眼间又低了一大截。

什么夯土,根本就他娘的是烂泥,百姓家中的土坯房子也要比这个结实。

朱文正目疵欲裂,拳头攥的啪啪做响,怒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滚木雷石!让刘千户带二百人守住蹬城马道,剩下的士卒守城墙下面随时迎击,让其它各门守将再分四成兵力过来,组织所有的辅兵准备修筑城墙,让司库把所有的霹雳弹都送过来……”

朱文正有条不紊的下着命令,难得的冷静。等他说完邓愈就上一步,“这一小段城墙怕是保不住了,还是让我来守吧。”

朱文正看看邓愈的胳膊,“可是伯颜你……,还你来守吧,别人没这个本事,城下士卒和来援的士卒都由你节制,务必守住不能让他们突破城墙。”

“喏!”邓愈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往城下去了。

马度连忙跟上,“邓参政,你这伤不治不行的,不然等不到战斗结束你就流血流死了。”

“多谢先生了,只是邓某职责在身,不能再做逃兵了,就算是死了,也不能再辜负国公期望。“邓愈说着就拱了拱手,从登城马道下了城。

到底是天下第六名将,还是很有胆色的。不过马度很想告诉他,实在没必要为老朱如此卖命,就算你不辜负他,他也会辜负你的。

城墙上的攻击弱了许多,只有坍塌的城墙那边声势震天,滚木擂石和简易手雷不要钱似的扔过去,带起蓬蓬的血花和凄厉的惨叫,但是依旧不能阻止城墙的继续的垮塌,简易手雷似乎还起到了辅助作用。

垮塌的面积越来越大已经有十几丈了,越来越多的箭矢,射向缺口的两侧,给行动的汉军以掩护,撞锤不停的敲打着最后的一道墙壁,嘭嘭的闷响在城墙上震动,让人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邓参政,等一下!“马度追下城墙,朱文英也拎着盾牌跟了过来。

邓愈已经在组织防守阵型,看样子是准备让他的火器营当主力,也不知道这种射速慢威力小的火器,对上纯粹的冷兵器会是个什么样子,来得及装填弹药吗。

“邓元帅……“刚刚走到邓愈的跟前就有一根箭矢从越过城墙,朝着他们这边射过来,马度吓得一缩脖子抱头蹲下。

邓愈却一动不动,伸手吧马度拉起来,“这个位置从城墙上射来的箭矢是射不到人。“

朱文英追来上来,“你乱跑什么,又没穿盔甲,一箭就能要了你的小命。”说着就持着盾牌站在两人的身前。

马度尴尬的笑了笑,“邓参政你选一个适合你指挥的位置,我就在这里给你做手术吧。“邓愈全靠着上臂扎紧的绷带在止血,且不说效果不好,要是几个时辰下来,没有鲜血的流动,这胳膊怕是要截肢才行。

不能让自己的小翅膀把邓愈提前扑扇死了,得让他好好的活着看看老朱的真货色。当然马度最担心的还是邓愈这么重要的人物要是死了,洪都会不会被攻破,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得住。

“好。”邓愈也没有矫情,“这个位置就挺好,就这里吧。劳烦先生了!”他又伸手招过来两个拿盾的士卒,护在马度的左右。

马度赶紧从皮包里面取出自己的工具,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刚刚接触到邓愈的伤口,就听见哗啦一声巨响!就见离城墙根不足两米高的位置出现一个大洞,大量的砖石迸射出来,露在洞口外面的是一个金属包裹的硕大的撞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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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2章 一起搬砖吧

当打开第一个缺口的之后,打开第二个缺口就容易多了,随着撞槌的不断撞击,单薄的砖墙上出现越来越多的窟窿。

“扔霹雳弹!扔霹雳弹!快些,多扔点!”在城墙的下面马度仍然能够听得见朱文正的嘶吼,这王八蛋是怕城墙塌得不够快吗?

轰轰轰……连续不断的爆炸声在那个被打开的缺口里面炸响。也不知道在这个窄塞的空间里面形成多少的冲击气浪。

轰!哗啦!十几丈宽的城墙终于塌了而且向城内倾倒,看倒塌的方向就知道朱文正没少给汉军帮忙。

巨大的缺口之中自然是一片狼藉,也不知道有多少残缺不全的尸体,据说能扛得住滚木雷石的攻城槌早就散了架,只剩下一个包裹着铁皮的大木槌横在哪里。

硝烟与尘土散尽,没了城墙的阻隔,变得近在尺咫,汉军的着装、武器甚至是表情都清晰可见,从惊愕到惊喜,此刻无需任何人的命令,他们已经举着兵器,沿着砖石铺成的陡坡,进入那个用血肉之躯开辟的道路。

不知道陈友谅是不是许多什么“先入城者赏千金封万户侯的”承诺,当第一个士卒跳下残垣断壁的时候,马度清楚的看到他表情是那么的欢欣愉悦,似乎整个人都在升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那张笑脸随着一阵剧烈的轰响化作一团血雾脑袋连同脖颈都消失不见了,同时马度清楚的看到在他身后的汉兵胸口瞬间就被撕裂出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

当然受到伤害的不只这两个人,冲在最前的几排汉兵几乎是被硬生生的撕裂,鲜血喷溅血雾弥漫,整个冲锋的队伍硬生生的一滞。

“一营火龙枪放!”邓愈大声的嘶吼着,接着就是一连串炒豆般的爆响。

马度看了一眼,这种火器很简单,就是一根笔直的棍子上面固定了一根管子,装填了弹药和药捻子,一人拿着木棍对准敌人,另外一人点火。

如果马度所料不差的话这应该,算是一种单眼的火门枪,只是奇怪他们是怎么造出来的无缝钢管的。

这种火龙枪虽然声势不如盏口铳,可是打到人身上杀伤力一点也不小,打在前胸不过是个小孔,但是后背却是一个胳膊粗的血窟窿。

“是铅弹。”马度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能打出这种达姆弹的效果,这时代也只能是铅弹了。

邓愈道:“哎呀,先生是个行家。听令,二营盏口铳,放!”

轰轰轰……汉军的人群里面再次腾起一片血雾,十分密集,马度这才发现这次他们的盏口铳里面装不仅仅是大颗的铁弹,还有很多小颗的铅弹,这么近的距离确实是应该用散弹。

马度原以为这些原始的火器威力有限,现在看来要比他设计的简易手雷还要强上一些,更强大的则是那种扑面而来的血腥与残酷给人带来的窒息感。

“第二营,火龙枪……不用射了。”

三轮爆射,再加上城头上面不断扔下的简易手雷,竟然让刚才还如狼似虎般的汉军潮水一般的退去。有零星的汉军冲进城里的,也被其他的士兵迅速的斩杀。

“这就完了!”马度惊讶的问。

邓愈摇头,“这才刚开始呢,他们很快就会被自家的刀箭逼着卷土重来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怕的,能打退一回就能打退十回。”

“邓参政怎么不早点把火器拿出来使用,不然守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朱文英回头来不满的道:“邓帅原打算留着杀着,伺机出城让火器营给陈友谅灌上一壶的,谁能想到城墙会塌了。你话可真多,赶紧的吧,这里太危险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不好给母亲交代。”

被六十万人包围着,还想着出城作战,不亏是天下排名第六的名将,最让马度惊讶的是邓愈竟然还懂得分批次的攻击,来保持持续的火力。

他把火器营分成三组,每组又将盏口铳和火龙枪分开射击,操作盏口铳的士卒射击之后会蹲下装填弹药,紧接着就是后面的火龙枪射击。

这样的操作一是为了节省空间,二是为了延长装填弹药的时间。虽然说分成了六次射击,其本质仍旧是三段击。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火器不够成熟装填太慢,在二十年后,沐英征云南的时候使用就是类似于欧洲的半回旋战术的三段击。

马度给邓愈绑好绷带,“邓参政您的伤我给您处理好了。不过这只胳膊你千万不能用力,就挂在胸口,不要拿下来。如出现渗血或者发烧的情况,一定要及时的叫我。”

“好!”邓愈看了看汉军又上来了,“你赶紧的离开这儿吧,还不知道陈友谅会玩什么花招。”

朱文英举着盾牌,护着马度走出战斗圈,“你赶紧的回吧,我在这里陪着邓帅一起守城。”他再次的压低声音,“一旦守不住,你就赶紧的逃走去应天。”

“哦。”其实马度很想告诉朱文英,洪都是能守得住的,只是现在现在连城墙都塌了,他心中也是忐忑不定。

他这个可以预知未来的人都如此不安,也不知道朱文正、邓愈这样心中没谱又身系重任的,是怎样的煎熬。

马度想做点什么让自己心安,可又觉得人力有穷时,面对六十万的人自己显得是那么的渺小。没错,自己只是个凡人,不会因为穿越就变得无敌或者伟大。自己的小翅膀也许能改变一时一域,可面对滚滚的历史车轮,会被碾的粉碎吧。

“大人,都事大人,先生……”马度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听见有人喊他循声望去,就见张五六和老刘推着手推车迎面而来,车里放得全都是青砖。

马度好奇的问:“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老刘说:“不是说城墙塌了吗,让我们去砌墙的,这都是去年剩下来的,让我们运过去呢。那边可还能收得住?”

马度这才注意到,街面上推着青砖往抚州门赶的人很多,大多都是辅兵还有衙役,他对老刘道:“一定能守得住,放心吧,你们赶紧的去吧。”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老刘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张五六问:“大人你不去吗?”

马度摊摊手,“我又不会砌墙。“

“哦,那大人可以搬砖呀!可有意思了!“

你小子当我傻吧,搬砖能有什么意思?那可是后世最辛苦的工作之一,尤其是夏天,唯一庆幸的是工资不错,可是在这里应该没谁给我发工资吧。

“不去!我回伤兵营!”

“伤兵能动弹的都去搬砖了,走吧,一起去吧!来,到车上来,我和老刘推你!”

第033章 搬砖也快乐

搬砖确实没有张五六说的那么有意思,也没有马度想得那么没意思。看着看着两块砖贴得严丝合缝的被扔到两三米的高处,上面的老刘准确顺手接过,马度心中还是有但点快感的,发慌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

搬砖显然也是个技术活,作为一个新手,马度扔出的砖块常常在半空就分开了,也就亏得老刘眼疾手快,每次都是稳稳的接到,交给砌墙的工匠。

张五六似乎是个老手了,一手就能抛出去两块,一下子就能扔出去四块,扔得是又稳又准,还不时的指导马度两句。

“小子新来的吧!”一只脏手拍在马度的肩头,是个府衙里的衙役,“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干粗活的。”说着还要用脏手去掐马度的脸。

马度厌恶的躲开,张五六放下手中的砖块啪啪就甩了那衙役两个嘴巴,“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家大人动手动脚的。”

老刘从一人高的墙上跳下来,锵得一下抽出腰刀来,“还打着仗呢,就敢对上官不敬,跟他费什么话,直接砍了。”

老刘不是什么大官,可现在却是乱世,管辖地方的都是军政府,军人的地位自然也要水涨船高。就算只是个牌子头统领,县衙的主簿见了也要客气客气,哪里是一个衙役好招惹的,当场一刀砍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衙役当场就给跪了,“我只是这娃子开个玩笑,没想怎么着。”

张五六上前又给了他一个嘴巴子,“什么娃子,这是我们都事大人,你说你还想怎么着,你说!你倒是说呀!”张五六捏着那衙役的腮帮子,嘴唇撅的香肠一样,能说出话来才怪呢。

“老刘算了,咱们的砖卸完了,赶紧的再回去拉吧。大家都瞧着呢,吵吵嚷嚷的耽搁大事。”

张五六一脚把那家伙踹翻在地,“别让我再瞧见你!”把剩下的几块砖倒在地上,推着车走在了前面。

重新垒的城墙自然不可能在原本坍塌的地方,而是紧挨着邓愈组织的防御圈,跟倒塌的缺口做成一个半包围的结构,有点像是个小小的瓮城。

新盖的这段城墙只有两尺多宽,但也是个不小的工程,也不知道邓愈是否能坚持到它顺利的竣工。

转身离开的时候,马度看瞧见邓愈和盏口铳一起怒吼,朱文英正带人剿杀冲进来的汉兵,防御圈内的尸体已经很多了,正面迎敌的火器营甚至搬过来垒成尸墙,抵御从城墙的缺口出射来的弩箭。

防御圈里除了尸体之外,当然还有很多坍塌下来的墙砖,只是没有人敢去捡生怕送了性命,也怕影响了邓愈组织的防御圈。

老刘把打开塞子,把一个小水囊递给马度,“大人喝点吧,都是放凉了的开水。”

马度接过来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就还给老刘,老刘直接把水囊递给张五六,道:“刚才在街上碰见大人,五六说大人不开心,咱们这才拉着大人一起干活,没有想到碰上这样的泼才,让大人受惊了。”

“没事的,我没放心上。”马度只是很惊讶,张五六这样没智商没情商的家伙也能看出来自己不开心,“五六你怎么看出来我不开心的。”

张五六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因为我也是和大人一样,不开心的时候就盯着脚尖走路。不过多干点活,出一身汗心里心里就舒坦了。”

他突然降低了声音,神情竟有些伤感,“大人要是在这里生活的不开心,就回天上去吧,不用挂念咱们。”

马度愕然,到现在为止这家伙还没把自己当人看呢,第一个发现自己的就是张五六,马度可以理解当时的情景给一个古人所带来的震撼,尤其是张五六这样一根筋的,思维陷进去了就很难拔得出来。

“大人回天上去之后,要保佑咱们能平平安安的过上好日子。”老刘摸了摸湿润的眼角,老兵油子竟也这么想。不过想法倒是挺实在的,还好没让马度保佑他大富大贵公侯万代。

不奇怪,一点都不奇怪,就连大名鼎鼎的云南王都高看马度一眼,觉得他有深藏不露的后手,还拍着他的肩膀说什么“逃出去,我知道你可以的”。

马度不明白要是他们这些名将猛将都战死了,自己细胳膊细腿的凭什么逃出去。朱文英对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信心,估计也是源自和张刘二人一样的心理吧。

马度摊了摊手对张五六道:“回不去了!”

“为啥?”

“因为我的法力用光了。”,这个解释一定比虫洞、穿越和空间之类的名词更能让张五六听得明白。

搬砖,不停的搬砖,一车车的青砖被送过去,扔给砌墙的工匠。墙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着,每送一车砖过来,马度都觉得墙体高了几分。

砖不够了就拆院墙,朱文正自然不会拆自己衙门,反正谁家院墙用的砖多就用拆谁家的。

和后世不同,普通百姓大多是土坯房子,甚至是茅草房,能住上砖瓦房算是小康之家,要是舍得用砖石垒院墙的,那绝对算的上是富户了。

一队队的辅兵衙役,野狗一样的在城里乱窜,看见谁家的院墙用砖垒的,喊上一嗓子众人就蜂拥而来。一个个提刀带枪凶神恶煞的,屋主也不敢拦,把全家人都锁在屋里,从门缝里偷窥。

趁机跑人家家里抢东西的混蛋不是没有,老刘抽出刀来直接砍了个衙役的脑袋,往尸体上吐了口吐沫,“王八蛋的,拆人家院墙也就罢了,还敢抢人家东西,死了活该。”

马度想不到平日油滑精明的老刘,关键时候一点都不手软,倒像是个做大事的。

他对马度道:“大人,这样的事情我看其他的几个队里也少不了,我得去看看,不能让他们祸害人。”

“就没有上官管吗?”

“就几个参幕书吏,他们负责调度一下还行,这事儿他们怕是管不了,手底下连个能用的人手都没有,还得俺老刘去。”说完就拎起那个刚刚砍下来的人头,见这家院子里还拴着一头小骡子,骑上去咯噔咯噔的就走了,看着很威风潇洒。

马度把手里的砖扔到推车上,啧啧嘴羡慕的道:“老刘还会骑马!”

“其实俺也会!”张五六扭腰摆臀的,还把自己的大腿拍的啪啪作响,“嗯,就是这样。一手执马缰,两腿要夹紧,最重要的一点是要选高腿的长条凳子,不然容易栽倒……”

(孤风子傲,真的像鬼,轩辕九黎,此情不关风月,谢谢你们)

第034章 干掉陈友谅?

幸亏去年盖城墙的时候剩下了很多的砖,不然还不知道要拆多少院墙,不等陈友谅打进城,城里就要闹民变了。

张五六熟练的把泥巴抹在城墙上,接过马度递来的青砖按了上去,然后用瓦刀敲了一敲,再从马度手里接过下一块,动作十分的熟练。

马度问:“张五六你这手艺跟谁学的。”

“乡下人谁不会,要是有谁家盖屋垒墙,都要过去帮忙,还能混口饭吃。不过俺们都是用的泥巴茅草,也就里长老爷家用的是砖瓦。”张五六把手里那块砖和城墙紧紧的贴合,用瓦刀狠敲了几下,“终于合拢了!”然后一屁股重重的坐在了地上,他伸手招呼一个搬砖的辅兵,”你过来接我的活,我得好好歇会儿。”

新砌的城墙已经合拢了,不过只有一人高,邓愈、朱文英他们此刻都已经被圈在了里面,要是汉军真的从城墙的缺口冲了进来,怕是他们想逃跑都不容易。

张五六拉着马度在城墙根坐了下来,这里很安全,除非城墙再次的倒塌,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白馍,那是下午扒院墙的时候,在人家灶台上偷来的。

他掰下一半递给马度,就着火光能清楚的看见上面五个漆黑的指印,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汗酸味。见马度摇头拒绝,张五六就掰下一块塞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鼻孔里发出享受的呻吟。

马度很羡慕张五六,似乎在他的世界里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再糟糕的事情只要美美的吃上一顿就可以抛诸脑后,不管吃的黑面窝头还是能够让他咬掉舌头的大块肥肉,也许这就是二货的幸福。

虽然天黑了,可是汉军的进攻一点都没有弱下来,不管是城上还是城下的进攻都越发的猛烈。听城头上面的人说,陈友谅亲自上阵督战了,似乎要把握这次难得的机会,将洪都一举拿下。

邓愈的火器营伤亡了足有两CD是被汉军的劲弩给射死的,火器可不是随便拉来了一个人就能用的,少不得大量的训练,没有人手的补充,火力也是大减,能冲入城墙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给负责剿杀的朱文英压力也就越来越大。

城头上简易手雷好一会儿都没有响了,估计所剩不多,朱文正应该是在掰着手指头省着用。区区数千守军在陈友谅的猛攻下疲于应付又还能支撑多久呢,只要陈友谅还活着汉军的进攻就不会停下……那他要是死了呢?

手里的水囊被无礼的夺去,马度抬头看见朱文英正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的灌水。

“你怎么在这儿?”

“哈……”朱文英重重的喘着粗气,“刚打退一拨过来喘口气,我倒是想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搬砖砌墙啊!“

噗!朱文英一口水喷了出来,“你搬砖砌墙?你怎么能做这个!”

马度摊摊手,“不做这个做哪个?你们不打完仗不让我去救人,我抡不了刀开不了弓,只能干干这个了。难道不行吗?“

“行吧。”朱文英把水囊叫给马度,“我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这里不安全!”

“回来!”马度一把拽住他,“我听说陈友谅亲自督战呢?离城墙有多远?”

“不知道,我又没在城墙上。”

“带我上城墙上看看!”

“看他做什么,估计长得不怎么样,大晚上的这么远你也瞧不见。”

马度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拉着朱文英上了登城马道,没办法他发现自己这个官不太管用。朱文正让人封锁了城墙,没有朱文英根本不让上去。

城墙上打得热闹,根本没有让他容身观察的地方。马度干脆直接进了城门楼子,朱文正木桩子似的杵在门口,也不知道换个地方站着,就不怕陈友谅让人击中弩箭把你干掉,看见马度和朱文英的时候,“你俩怎么来了!伯颜出事了?”

“没有!没有!是他要看看陈友谅!”

马度不理朱文正,直接上了城门楼的二楼,打开二楼的一间窗户,只见城下人头攒动,火光点点,而陈友谅的位置更是醒目,那里火光密集,还有一杆高耸的杏黄大旗,和城墙的位置最多不过二百五十米。

见朱家兄弟人追了上来,马度开口便问:“这么近的距离你们就没想过要干掉他?”

两人自然知道马度口中的他是指的陈友谅,兄弟二人愣了一下随后扑哧一笑,“拿什么干掉他?”

见马度神情严肃,朱文正也只好认真起来,“这么远的距离也就是投石机了,洪都城里可能有一架也不知坏没坏,可那东西根本就没个准头。”

“普通的弓箭更不用说了,能射几十步就不错了。至于火器,换了你的新火药之后也不过一百步而已。城里城外射得最远的就数陈友谅的床子弩了,可那东西最多不过一百二三十步,射不着不说,估计他也不会借给我们。”朱文正难得幽默了一把。

朱文英也指着城外道:“你看那大旗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带盾的士卒,根本看不到陈友谅的影子,就算是射过去了也没用。”

马度皱着眉问:“难道你们没有八牛弩嘛?”

看兄弟二人便秘的表情,马度就知道自己又闹笑话了,朱文英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东西我只在兵书上见过。”

马度摊摊手,“我也是只书上见过。难道陈友谅就一直躲在盾牌后面当缩头乌龟,不出来?”

朱文正摇头,“那倒不是,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上踏上步辇让士兵举着观察战况。”

马度眉毛一挑打了个响指,“有了!“

(煜煜2015,你来了咩!)

第035章 狙击

“慢些,不要着急,慢慢来,一定不能打歪了!”马度不停的叮嘱着工匠,这是他目前为止最为满意的一颗弹头,不希望工匠一时失手就前功尽弃。

弓弦来回的拉动木轴,带动着精铁打制的钻头在弹头的底部旋转着,银灰色的铅粉,缓缓的溢出来,被工匠撅着嘴轻轻的吹开四散飞扬,一直在一旁嘀咕的马度连忙的闭上嘴巴,生怕吸进嘴里。

工匠终于停下来,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捧着那个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小铅块送到马度的手里,“先生看看这个可好用吗?”

铅制的弹头被打磨的光滑发亮,在它的底部有一个圆锥形状的孔。马度用钳子把弹头放进装满火药的弹壳里,在手里掂了掂觉得重量差不多,缓缓的把子弹推入枪膛感受力道。

这是颗手工制作的弹头,不可能指望着它有多么的完美,尤其是尺寸大小。不过这没有关系,火药巨大的威力冲进铅弹的底部小孔,弹头会随之膨胀和膛线紧密的贴合,作为枪管的灵魂,膛线会为把它尽可能的塑造成一颗完美的弹头。

至于准头如何,马度心里没谱,也没有时间容他来做实验,一切都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把张五六的腰上的钱袋子解下来,里面还有不少的铜钱,一股脑儿的塞给那老工匠,“辛苦您了,咱们走!”马度举着枪出了城门边上的藏兵洞,朱文英问:“弄好了吗?我那边也给您准备好了!”当下举着木盾护着马度到了城门楼子,见张五六还紧跟着,被他一脚踹了出去,“这种事情也是你能看的!”

“终于来了!快上去吧,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朱文正拉着马度上了二楼。

马度心中奇怪我好像没有叫你准备什么吧,上了二楼就见当当中摆着一张大八仙桌子,上面黄纸香烛,瓜果点心,还有猪羊鸡鸭摆了整整的一桌子。

这是做什么?是让我吃饱了再干?朱文正拿了一个空白的牌位,另外一手拿着毛笔,“快告诉我你供奉的是哪位仙佛?”

“仙佛?”马度一脸茫然。

朱文英指了指马度手里步枪,“你拿了法器不是要做法收陈友谅吗?”

马度被雷到了,“我可没有那个本事。”他晃晃手里的步枪,“这可不是什么法器,这是火器!火器懂吗,就是邓参政的火器营一样的火器。”

没有惊讶,也没有惊喜,朱家兄弟脸上反而露出失望之色,马度知道这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别拿火器营的那些破烂玩意儿跟我的东西比。”搞不懂他们,宁愿相信虚无缥缈的鬼神之力,却不相信科学的力量。”

朱文正讪讪的笑了笑,“您的火器看着确实要比邓参政的火器精巧些,不过能打这么远吗,这件火器毕竟只有这么大。”

“我说了你也不信,试试就知道了。”马度拿了一个橘子剥开塞进嘴里,“这橘子放得久了,没多少汁水。”

朱文英似乎要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要不你给我们演示一下吧,也好让我和文正哥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马度吐出几颗橘子籽儿,“我刚才费了那么大劲就做了一颗子弹,打完了怎么再打陈友谅。”

“你的火器只能打一次?你确定能一次就能打到。”朱文英也尴尬了,火器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在十步之外根本就没个准头,全部都是靠着密集的弹雨给敌人杀伤。

“陈友谅又不傻,会给我第二次机会吗。至于能不能打到,我也不好说,看运气吧。”

朱文英彻底的无语了,到头来竟然只是看运气,他自己扔块石头出去能不能砸到陈友谅那也是看运气。

“下面吃紧,我去盯着。”朱文正看起来是彻底失望了。

“别着急,刚才陈友谅露头了吗?”

“一刻钟前曾登上步辇,瞧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下去了,下次露头至少也得一刻钟。”朱文正说完就咯噔咯噔了下了楼。

马度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又转头看看朱文英,“你不去城下看看?”

“我又不是主将,多我一个少我一个无所谓,我不在那边说不准邓帅还少了个心思。”朱文英从供桌上撕了一个鸡腿,”我在这里陪你!”

马度拿着步枪在窗边找一个合适的位置,瞄了瞄陈友谅所在的位置,开始调整枪械瞄具,随后吹熄了供桌上的蜡烛,寻摸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就靠在那边一动不动了。

马度是个新兵,但却是个老枪手了,十几岁的时候就跟着爷爷到部队里面打靶,他的枪法算是相当的不错,师长伯伯还说他有当狙击手的潜质。

不过是师长伯伯的客气话,老头子却当真了。正好军医大学的附属医院的里住着一个负伤的狙击教官,老头子专门把马度送过去当学生。教官又说了几句客气,老头子就动了让马度当特种兵的心思,这才成就了他的穿越之旅。

随着时间的消逝,朱文英刚才因为火器的事情而生出了轻视渐渐的消失,因为马度已经在那边一刻钟(注1)的时间都没有动了,是真的没有动。

蚊虫在马度的脖颈上叮咬不见他拍打,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不见他擦拭,犀利的弩箭从他的身边擦过也没见他惊慌,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胸膛都变得不再起伏。

给他说话也不理,若不是马度的眼睛偶尔会眨一下,真的以为马度死了。他见过不少用火器的士卒,尤其是邓愈麾下的最为优秀,他们冷静沉着,在纷乱嘈杂的战场上也能有条不紊的装填弹药,当敌军的刀枪距离他们不过一步之遥,也能从容的点火射击。可是没有一个能向马度这么长时间的一动不动的,至少朱文英自己也不能,费这么大的力气难道仅仅是为了碰运气?

朱文英看想窗外,陈友谅所在的位置清晰可辨,那边的火把实在是太多太亮了,估计他也不认为这个距离有谁能伤到他吧。

动了!那些拿盾的士卒突然的让开了一片空地,七八个大汉抬着一个偌大的步辇站了出来,隐隐的看到一个高出人群的金冠站到了拿步辇的上面。

大汉突然的蹲下身体,抓住杠子一用力就抬到了肩上,步辇上坐着一个人,头戴金冠身穿黄袍,除了陈友谅还能有谁。

朱文英吓意识的看向马度,他还是保持和之前一样的姿势,只是胸口的起伏却大了起来,似乎也有点紧张。

“射啊!怎么还不射!”朱文英的心中呼喊着,却不敢叫出声来。等他再看向窗外的时候,原本坐在步辇上的陈友谅已经站起来,正向着城墙缺口的位置观望。此刻绝对是最佳的时机,目标比刚才站着的时候差不多要大了一倍。

马度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他的胸口已经平静下来。朱文英急坏了,“为什么还不射!为什么还不射!嗯,是不是需要人给他点火才行?火器都是需要一个专门负责点火的才行,可是他刚才好像没有让我给他点火呀……”

就在朱文英万分纠结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的脆响,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猛的看向窗外……

注1 古代一刻钟是半个小时。

(谢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真的像鬼煜煜2015的投票,还有你明东锦衣新来的朋友)

第036章 成功了?

陈友谅郁闷极了,费尽心思挖塌了洪都的城墙,顺利的打开了一个缺口,而且是十几丈长的缺口,可为什么就攻不进去呢。

从城墙垮塌到现在已经快要五个时辰了,如果再这么打下去不需要洪都的守军盖城墙,自家士卒的尸体都会把那个缺口给堵上。

他既恼火又惊讶,如果换成自家的士卒能不能坚守这么长时间,结果很显然,不能!至于为什么不能,他没有在自身上找问题,也没有在自家的将士身上找问题,而是把问题归咎在对方的火器上。

其实他本人也是个极看重装备武器的人,由他好造大船、石炮、劲弩就看得出来,反倒是不重视根据地的经营和军队的思想建设这种软实力。

在被洪都守军的大爆竹轰的七荤八素后,他也曾让自己的工匠制作,可造出来的确实也就是个大爆竹,威力与洪都守军的简易手雷相差甚远,工匠说是火药配方的原因。

原本可有可无的洪都,在他的眼里变得越发的重要,他需要得到这种威力强大的武器来为自己开疆拓土,而在洪都城里面就有。

在破开城墙之后,邓愈的火器营更是把他抽的晕头转向,盏口铳他不是没有见过,在元军手里不过如此,他也缴获了不少,铜的拿去铸钱,铁得拿去锻刀。

在他眼里废物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在对方的手里是如此的强大,也许就像是邹太师说的那样,洪都城里真的有高人吧,威力强大的爆竹和盏口铳都应该是他的杰作。

同需要一个强大的武器一样,他也需要一个真正的高人辅佐,而不是邹普胜这样只会耍嘴皮子的老神棍。

如果对方愿意辅佐自己,陈友谅会原谅那位高人曾对自己使用过厌胜之术,就像自己的名字“友谅”那样,友好而宽容的接纳对方,君臣携手开创万世基业,好比汉高祖与张良,唐太宗与房杜,宋太祖与赵普……总之成就一篇流传千古的君臣佳话。瞥了身边邹普胜一眼,陈友谅觉得他越发的不顺眼了。

如果他知道那位高人就在对面用危险的武器对着他,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陛下,咱们的人又被打出来了!”张定边在一旁汇报,打破陈友谅的美好畅想。

“知道了。”陈友谅淡淡的道了一句,虽然打得十分艰难,但是他并不怀疑自己能够攻破洪都城,而且就在今夜。对方击退汉军用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怕是快要撑不住了吧。

“步辇!”陈友谅道了一句,八个精壮的汉子抬了他专用的步辇过来。他蹬了上了步辇,坐在那个柔软的座椅上。

“陛下小心些!起!”张定边指挥着八个壮汉起身,“你们几个可要站稳了!。“

陈友谅在步辇上缓缓起身,看向那城墙的缺口,又看了看城墙上面,守军已经快撑不住了,一抹微笑浮上嘴角,可脚下却猛的一软,一头栽了下来……

朱文正一刀把那个冲过来的汉兵砍成两端,又朝着尸体上狠狠的踹了一脚,心头越发的焦躁,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不是身体上支撑不住,而精神上支撑不住。

越来越多的汉兵能够冲上城墙,靠近他这个主帅的身边,他知道城头的防御快要崩溃了,最多还能半个时辰,他很想把其他各门剩下士卒调过来,和他冲出城去做最后的一搏。

他心中却又不愿意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即使那个希望很渺茫,他还是总不自觉的看向头顶的二楼。城墙被打开的缺口传来大声的喧哗,他向那边看了一眼,那是汉军再次被打退了。邓愈到底是十几岁就跟着父兄战阵上拼杀的猛人,只是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

嘭!一声脆响从城头传来,他一愣,猛的拨开身前的士兵朝着城外望去,瞧向陈友谅所在的位置,正看见步辇上的陈友谅一头栽落!

哈哈……陈友谅死了,陈友谅真的死了!朱文正不敢置信,又有一个汉兵冲到他的身边,被他一刀砍掉脑袋,“狗日的!陈友谅都死了,你往前冲个什么劲!陈友谅死了!陈友谅死了!“

“陈友谅死了!“城门上的守军也跟着大声的呼喊,汉军的进攻也随之一滞,似乎是在回头观望。

那里火把整齐密集是整个战场最明亮的地方,可现在明亮的火把纷纷熄灭,仅剩的几个也变得十分凌乱,笔直耸立的大旗,此刻歪扭八斜的往外移动。

一个汉军趴在城墙半腰上,回头看了一眼,就不停的用脚踹身下的同袍,“还在爬!皇上都死了!“

“什么!皇上死了?”他回头看了一眼,继续的踹下面的,“别爬了,皇上死了!皇上死了!“

看着被打退的汉军,邓愈长出一口气,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打败敌人的进攻。近乎五个时辰的战斗,让他损失惨重,火器营所剩下此刻不到四成,除了被敌方的弩箭射杀的,更多的是因为自家武器炸膛所造成的伤亡。

身边步卒还剩下不到七成,却也个个都是伤痕累累,精神和体力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就是连铜浇铁铸的武器也扛不住了,更别说是人了。所幸新砌的城墙已经能起到御敌的作用,他摸了摸身侧已经砌城两人高的城墙,也许这是他留给洪都最后的礼物……

“陈友谅死了!陈友谅死了!……“

城头传来的大声欢呼,让邓愈神情一怔,城外接着传来嘈杂的喊叫,他不能置信的望向城外,原本被打退的士卒兵没有组织进攻的样子,反而都如潮水一般的退去……准确的说是逃跑!

陈友谅怎么会死了呢?难道有诈?究竟是怎么了?邓愈满腹的疑问。看着城外四处乱窜的汉军,不管是诈退还是真逃跑,乱成这个样子都难再组织起来像样的进攻,这个可是个出城追击的好时候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向朱文正请示一下,就听见城墙上有人喊:

“邓参政!邓参政!陈友谅死了,大都督令你出城追杀溃兵,大都督会带人从水门出击!”

“得令!“邓愈大喜猛的抽出长刀,”陈友谅死了!都给老子冲出去杀他娘的!“

“杀啊!杀他娘的!”憋屈了好久的士卒嗷嗷叫着跟着邓愈杀了出去,就连火器营的人也扔下火器,抽出短刀紧随其后……

站在城门楼子上的朱文英嘴巴张得老大,在马度开枪后他亲眼看见城外的陈友谅从步辇上应声跌落,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天底下还有打得这么远这么准的火器!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他不由得自主的欢呼起来,“陈友谅死了,陈友谅死了,哈哈哈……先生陈友谅真的被你打死了!先生!“

他走过去,却见马度趴在窗台一动不动,双眼紧闭,无论怎么也叫不醒,“先生,你快醒醒呀!醒醒呀!舅舅!这让我怎么跟母亲交代呀!

(这是补昨天的,谢谢孤风子傲的10票)

第037章 一群榆木脑袋

自打陈友谅陈兵城外,马度就没睡过一天的好觉,平常照看伤兵十分辛苦,今天又搬了大半天的砖,虽然开心但是也累的很。为了狙击陈友谅更是紧绷了半个多小时的神经,一枪射出之后再无力支撑,竟昏过去了。

马度醒来的时候,发现回到了之前居住的小院子,浑身酸疼的跟散了架似得,嘴里苦的厉害还吐出一个小草梗。他正要下床找点吃的,才发现床下躺着一人,是朱文英,正张着嘴呼呼的大睡,看样子也是累坏了。

一出屋就闻见一股很浓的中药味儿,院子里许大亮正撅着屁股熬药呢。一见着马度就咋呼起来,“大人,你怎么起来了,赶紧的进屋歇着。”

马度摆摆手,“我没事,就是饿了,找点吃的。”

许大亮这一咋呼,张五六和老刘也从厨房里钻出来了,三人干脆架着马度回屋,又是沏茶又是端饭的。张五六更是苦着一张脸内疚的不行,“都怪小的,不该让大人搬砖玩的,大人要是累出个好歹来,小的就万死难赎了”

“你都说是搬砖玩了,怎么能累着,能不能放开我的腿,我想出门走走!”马度坐在椅子上,两腿却张五六抱得死死的,晃也晃不动。

朱文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抱着膀子站在一旁,“就别出去了,这个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就在屋里好好的呆着吧,你要是有个好歹,我可不好跟母亲交代。”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朱文英说这种话了,他还是弄不明白,自己好不好跟马大脚又什么关系,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问清楚。

“大人,您确实需要静养,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伤兵营的事情就交给小人吧。”许大亮笑呵呵的端了一碗汤药过来,“大人先把,这药给喝了吧,小人用的可都是上好的补药,人参、鹿茸、紫河车……”

“我没病,我不喝!”庸医呀,大热天的吃这些猛药也不怕上火,人参鹿茸也就罢了,还紫河车,换了个名字就当老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吗。

许大亮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朱文英。朱文英可没那么的客气,上来一把就将马度的嘴巴掰开,下面有张五六抱着腿,中间有老刘按着手,上面还有朱文英掰着嘴,马度想动弹半分都难呀。

许大亮苦笑道:“大人得罪了,大都督吩咐的事情,小人一定要做好的,今早就听说他在府门前砍了好几十个脑袋了,您就原谅小的吧,这都是小的珍藏了半辈子的好药材。”

妈的,马度在心里骂了一句,没想到这还是放了几十年的药材,也敢拿出来给老子吃,要是真吃出个好歹来,朱文正才跟你没完。

在暴力面前马度无力反抗,那碗不知道原料有没有发霉变质的药最终还是进了他的肚子,虽然没有什么不适,但是马度总是觉得膈应。

他找了个角落很想要把药抠出来,朱文英很及时的出现了,“您要是敢吐出来,我就再给你灌一碗。”

好吧,马度投降了,他换个话题不让自己再想这件膈应的事情,“怎么样?陈友谅死了没有?”

朱文英挠挠头,“应该死了吧,我那天可是亲眼看见他一头从步辇上栽下来的,后来看你昏倒了,就把你带回来了,就没出过门。想要知道详细情况也得等两天,抓个舌头问问。”

“你的意思是说,陈友谅的大军还没有撤走?”

朱文英摇了摇头,“肯定没有,要是撤走了的话动静肯定不会小了。文正哥昨天下半夜来看了你一眼就匆匆的走了,说今天中午还会过来,你可以问问他。”

“有什么事情要问我?”两人正说着朱文正和邓愈走了过来。

“文正哥!”、

“大都督!”

“先生怎么起来了,生病了就应该静养才对。”

“我没病!”马度重重的强调,想到这家伙就害自己吃汤药的罪魁祸首心里就不爽,“我真的没病,大都督千万不要再让那个庸医给我煮汤药了。”

“说的也是,那庸医的医术自然不能跟先生比的。先生尽管自己开方子,需要什么药材就到大都督的库房里去拿。咱们都是自家人,千万不要客气!哈哈……”

又来套近乎,谁跟你们是自家人!

说到昨天的战况,两个杀才顿时一阵眉飞色舞,滔滔不绝,昨夜就在马度发出那一枪之后,汉军很快大乱,邓愈和朱文正分别杀出,一直从城墙处追杀到湖边,杀死淹死者无数。

“他们还没有撤走?其他各门的汉军也都在?”马度皱着眉毛,“这么说陈友谅还没死?”

朱文正和邓愈两人也是点头表示同意,“至少他受伤了,单单从步辇上栽下来那一下就够他受的,这两天我就让斥候抓个舌头问问情况。反正一时半会儿的他不会再来进攻,我们也能多拖上几天,总算能喘口气。”

“是呀!总算能喘口气了。”邓愈脸色有点苍白,看来昨天确实失血不少,许大亮那个大补的方子给他用倒是挺合适,“这次全赖先生出手,听说先生是用火器击伤的陈友谅,邓某对火器也算有些研究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的火器,可否让邓某长长见识。”

“小事儿,我的家什呢?”马度抬头问朱文英,今天起床之后他就没有见着步枪,昨天就只有他在自己身边,肯定是被他拿去了。

“这么重要的宝贝,当然不能随便放,你这边人多眼杂的丢了多不好,我替你保管着呢,放心吧丢不了,咱们都是自家人我还能骗你!”朱文英拍着胸脯保证。

鬼才信你,上次说要帮我保管药,都保管的没影了,他要是死在战场上了,还真没地方找去。

挨了朱文正两脚,朱文英这才悻悻取枪,马度没想到的是这枪就藏在灶台下面的地窖里,连药都藏在哪里,难怪多次告诉自己不要钻地洞。

看药品的包装都完好,应该没有坏,幸亏老刘挖的足够深,不然高温下难说不会变质。

听了马度的话,朱文英也十分的后悔,表示下次帮他保管东西的时候,一定会挑选一个更好的地方。

马度把步枪拆开,一一的给邓愈讲解原理,看他两眼茫然的样子,显然是没怎么听懂,最后马度还打了个空包弹给他们瞧,邓愈闻着枪口硝烟的味道只说了句,“竟真的是火器!”

朱文正笑呵呵的道:“先生能不能弄上几百支这样火器,咱们也好守城。”

可真敢瞎几把想,真当老子是神仙呀,那么强大的国防工业体系,那么多科研人员,搞了六七年才算定型,现在一穷二白的让老子拿什么搞。阿三搞了几十年才弄出来一个只能单发不能连发的国产步枪,难道这个时代的工业技术比得上二十一世纪的印度?

看马度生无可恋的眼神,朱文正就知道自己强人所难了,邓愈道:“这等利器,不是人间凡物。能有一支已是邀天之幸,大都督无需强求。”

朱文正点点头,“也是,咱们用刀子不也一样杀的陈友谅屁滚尿流。”

“两位不必灰心,我看邓参政的火器营就很不错,尤其是火器营的士卒个个都堪称精锐,再把火器改进一下,战力绝对能提高一大节,到时候配上霹雳弹,坚持到国公来援绝对不成问题。”

邓愈苦笑摇头,“现在我的火器营士卒只剩下不到三成,火器损坏过半,最重要的是现在连火药都没有了。”

“怎么会连火药都没有了!”

“没有硝石了!”邓愈无奈的摊摊手,“库房里原本还有些硝石,如果只给火器营用还是够的,可是用来做霹雳弹之后消耗的就太多了,现在剩下没有多少。”

“哦。”马度想起来朱文英似乎给他说过这个事情,“没硝石了不早说,这个事情交给我。”

“你能弄到硝石!”

朱文英道:“你可别逞能,方圆十里都在陈友谅的控制范围内,想出去难如登天,更别说弄硝石进来。”

“谁说要出城了,城里就有,保证比你们之前用的硝石还要纯。到时候再招募三五千的青壮,坚守下去应该不成什么问题。”马度觉得陈友谅很难再发起像抚州门那样的攻势了,他毕竟要保存实力跟朱元璋决一雌雄。

朱文正却猛地咳起来,“别做梦了,还三五千青壮,怕是一个也招不到。”原来他今天上午就张贴告示,招募士卒,竟然没有一个来的。

马度问:“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做?”

“怎么没有,不是对老百姓好点再说点陈友谅的坏话不是吗?我都是按照你说的做的。”

“那你具体怎么做的?”

朱文正捏着下巴,“我免了全城一年的人头税丁口税,谁要过来当兵就先给十两银子的安家费,要是战死了还给十两银子的抚恤。”

我擦!你一上来就给人家战死了,谁还跟你干,嫌命长吗?他耐着性子继续问,“那你又是怎么说陈友谅坏话的?”

“嗯,我让参幕整理了陈友谅二十三条大罪,从他犯上弑君到强纳属下妻妾,桩桩件件一条不落!”

马度恨不得以头抢地,真是一群榆木脑袋,不会拉拢人心,连说人坏话都不会!

(感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真的像鬼煜煜,欢迎新来的宛丘灵儿溪竹茶,还有你书友150810182848576.昨晚开始就间歇性停电,二十分钟就断电一次)

第038章 造谣陈友谅

听了马度的的方案之后,三人面面相觑,朱文正不自然的咧着嘴,”陈友谅为人确实不堪,可绝不是先生说的那样,而且陈友谅曾经占据洪都,可从来没有在洪都干过这样的事情,洪都的百姓能信?”

马度嘿嘿的笑了一声,“你确定陈友谅占据洪都的时候,百姓知道当时洪都的主人是叫陈友谅?”至少后世那个资讯发达的时代,马度都不知道所在省、市、县甚至街道办的领导姓甚名谁。

莫非六百多年前的老百姓就这么关心政治了,马度可是亲眼看见他们碰上官府的衙役都恨不得绕一条街走。

当然洪都绝对不乏有识之士,肯定有人了解陈友谅的,不过都是些乡绅富户或者读书人,估计连百分之一都占不到。

反正这些人不是马度统战的对象,如果他们乱嚼舌根,可以让朱文正请他们到监牢里度度假。

“大都督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问问那些个平头百姓,知不知道现在洪都的主人是吴国公。”

比起朱文正、邓愈,朱文英,朱文英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就算他们不了解陈友谅,可你说的也太荒诞了吧,什么好色如命上到八十老妪下到十岁女童,还有好吃小儿心肝的什么的,洪都的百姓能信?”

“当然信,老百姓就爱信这个,再说了这不是有图为证吗”。马度拿起桌子上的一张画,上面一个面貌丑恶狰狞的家伙正在扒老妪的衣服,老妪极力的反抗仍没有逃脱毒手,最后不堪受辱悬梁自尽。

“这是陈友谅非礼老妇的;这是陈友谅**女童的,看这小萝莉多么娇憨可爱,啧啧啧……陈友谅真是个禽兽;这是他吃小孩心肝的,真是惨哪!还有这个女子多么美丽俊俏,还有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可陈友谅最爱的就是生吃女子的眼珠子,你看她被活生生的挖了眼睛,多么可怜呀!你说老百姓看了能无动于衷吗?”

“可是这些都是你自己画的!不过这女子倒是挺好看的,不过她眼睛是不是太大了些,都快占半张脸了,裙子也太短了,胸口也开得太低,是个青楼的女子吗?”

“是我画的不假,可老百姓又不知道是我画的。”至于马度之所以会画画,那是因为他的梦想是做一名人民教师,而且是美术教师,因为课比较少

一个青春靓丽穿着水手校服的漂亮姑娘,怎么就被当成青楼的女子呢。虽然朱文英挺有兴致,但是大多数的百姓不一定喜欢,马度觉得还是修改成一个荆钗布裙良家女子更容易引起广泛的同情和共鸣。

朱文正反正是没有招了,干脆交给马度,死马当成活马医。当然在要钱要粮这件事情上,马度是不会客气的,朱文正一如既往的大方,随便马度取用。

“听说你今天上午又杀人了?”

朱文正一拍桌子,“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你知道城墙怎么塌的吗,竟只是为了赶两天的工期竟然没筑夯土,直接用泥土填充的,害的洪都差点失手,死有余辜!”

原来去年重筑抚州门那面的城墙的时候,正赶上雨季耽误了大都督府限定的工期,为了能够按时完工,负责筑墙的官吏就没有用夯土。

负责筑城的官吏自然有错,可你朱文正就没错了?要知道这洪都当时可是先筑了新墙,后拆了旧墙,这两日工期也是可有可无的。若不是你朱文正平日御下过于严苛,那些官吏工匠犯的着冒着被你杀头的风险赶工期。

朱文正又道:“对了,我听说那天有一个衙役对你不敬,也被我一起砍了脑袋。”马度没接话头,这人情他不敢领,原想劝诫朱文正两句少杀人的话,现在弄得马度都没立场了,干脆咽回肚子里面。

送走了朱文正和邓愈,马度继续的写陈友谅的大字报,朱文英在一旁看的哈哈大笑,说这些图画根本就不该给洪都百姓看,而是应该送给陈友谅,绝对能让他气个半死,不会比马度那一枪的效果差多少。

马度也是这么觉得,他也很想看看老陈看到画时暴跳如雷的样子,可惜现在的洪都还没有能力承受陈友谅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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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猫子对着灶眼长长的吹了一口气,一点火苗渐渐的在锅底燃了起来,只是柴禾有点潮湿,烟气呛得他双眼流泪,火苗渐渐的升腾,锅里的白水开始冒出热气。

灶台是用一口破烂的陶缸改成的,前后打出一大一小两个眼,一个用来添柴,另外的一个用来冒烟,一个直径约莫尺半的铁锅蹲在上面,锅沿已经烂了一个大大的缺口,好在盛的水不多,不然翻个水花就可能溢出来。这灶台可谓是简陋到了极点,就安置在一条窄塞巷子的最里面。

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干硬的馒头,这是他家里最后的食物了,是之前从街上讨来的,晒得干硬,才一直保存到了的现在。

他使劲的把馒头掰开,一点点的撕碎放进锅里,看着这些馒头碎屑慢慢的在锅里膨胀软化,猫子的脸上露出了笑脸。

他刚从地上拿气一个破瓷碗来,就听见巷子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猫子转头一看就见五六个人进了巷子,除了两个身穿布衣,其他的个个都是都披盔带刀的侍卫。

猫子手上一哆嗦瓷碗掉落在地上,顿时摔成了两半,他也顾不得捡慌慌张的钻进屋里,背着破旧的柴门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是一间破旧的土坯房子,除了一张破旧的床榻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半躺在床上,看着神情紧张的猫子,便问道:“猫子怎么了?”她声音嘶哑的厉害,还不时的咳嗦两声,显然病得不轻。

猫子笑了笑,“没事,巷子来了几个当兵的,等他们走了就去给您盛饭。”他伸手在妇人的额头上摸了一下,眉头皱的更紧了。

“娘不饿,你自己吃。”妇人无力的摇摇头,“不急,等他们走了,你再去盛饭。他们是不是为你张婶的事情来的?”

张婶是和他们同住一个巷子里的寡妇,带着两个闺女过日子,不过她家在城外有五亩水田,日子要比猫子家好过的多,猫子以前没少给张婶家干活,只为了在她家蹭顿饭吃。

张婶还想招猫子当上门女婿,可是当了上门女婿就是张家的人,不能再照顾自己的娘,猫子就没有同意。

可是昨天夜里,张婶一家突然失踪了。半夜里听见张婶家的狗不听的叫唤,接着就是张婶惨叫,张婶的嗓门很大咋呼起来整个巷子都听得见。

他急慌慌的出去瞧,就见张婶和她家两个闺女被几个穿黑衣服的人劫走了,娘三个看起来都是昏迷不醒,她家里更是血迹斑斑,也不知道个死活。

猫子赶紧的找到打更的吴老伯,随后吴老伯到衙门里面报了案。衙门的衙役来了把张婶家里搜罗一空便走了,还好自己在衙役们来之前,就藏了半袋子粮食在房梁上,如果张婶她们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自己可以先“借”一点,等娘的身体好了再还给她们。

突然想到了什么,猫子猛的一拍额头,自己竟然把锅丢在外面了,一个馒头不要紧,那口破锅可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要是被那些当兵的拿了去,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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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深入群众

猫子从柴门稀疏的门缝向外望去,只见那伙人就站在错对门的位置和吴老伯说话。

主事的似乎是个少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脸上一直带着笑。一开始吴老伯还要给他下跪,就被他搀扶了起来。

他也是个官吗?看起来不像,太年轻了,听说官老爷都是虎着一张脸,更不可能拉着吴老伯的脏手跟他说笑,要知道吴老伯除了给人打更,还给城里的富户倒马桶哩。

说了没有几句,吴老伯就作势请那些人进屋,让猫子惊讶的是他们竟然进去了,似乎连吴老伯自己都非常意外。

因为街坊都说他家有一股屎臭味儿和鱼臭味,因为他的儿子狗子在腌货行里当伙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平常有亲友来访,吴老伯也是在客栈里招待。

可这些人竟然进去了,还在里面呆了好大一会儿,出来的时候那个一直傻笑的年轻士兵背着的袋子不见了,吴老伯的眼圈红红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猫子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糊了!什么东西糊了!”那个看着挺傻的士兵突然咋呼起来,紧接着就冲向猫子家的灶台。

不能让他抢我家的锅!猫子也顾不得害怕了,拉开柴门冲了出去,张开手臂护在灶台前面。

吴老伯指着猫子对马度说,“这就是猫子,就是这小子告诉我张家出事了,还见到了劫走张家母女的人,别看他年龄小机灵着呢。“

“猫子过来!猫子过来!”吴老伯勾着手叫猫子过去。

“吴伯,我不能过去,这个人要抢我的锅!”猫子低着头,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张五六。

张五六哈哈大笑,“谁要你们家的锅,都破了连一瓢水都装不下,再敢冤枉我小心我收拾你!”说着还在猫子的脑瓜上弹了个脑瓜蹦,猫子是敢怒而不敢言,只恶狠狠的盯着张五六。

“五六忘了我给你交代的群众纪律了吗?赶紧的再去拿一袋子粮食。“马度虎着脸训了他一句,张五六吐了吐舌头,就去巷子口的推车上去拿粮食。

“你是猫子,就是你发现的张家母女失踪的事情。多亏你让吴老伯及时的报案,让我们抓到陈友谅的属下。我是代表吴国公来看望你,感谢你的。“马度习惯的性的伸出了手,而对方显然没有这个习惯,瞪大了眼睛问:”吴国公是谁,为什么要来看我?“

话刚说脑袋上就挨了一下,这次揍他的是吴老头,“吴国公当然是咱们的亲人,你是黄花大姑娘还不让看了!“又笑着对马度道:”小孩子不识个好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猫子郁闷极了,吴国公跟你都姓吴,我又不姓吴,咋成我亲戚了。见吴老伯要去开他的房门,猫子再次拦住,“我娘生病了,不好见人。”

“你娘生病了,咋不跟我说,这么干熬着可不行!”

“我娘说不能再给您添麻烦了,吴大娘的病都还没钱治哩。”

这小屁孩还真不懂事,马度分明的看见吴老头脸上微微一红,也是个热心人哪,就是能力有限。

吴老头见马度看他就解释道:“十岁那年他爹就没了,一个女人带着半大孩子也不容易,能帮衬就帮衬一下,可惜咱老吴就这么大本事,救不了自己也帮不了别人。”说着说着眼圈子就红了,“猫子你娘生病了,那就应该让他们进去了。这个是玉春堂的许掌柜,能帮你娘看病哩!刚才在我家还给狗子娘开了方子!”

“当真!”猫子满脸激动,可转眼又变得失落,“是凤来楼旁边的玉春堂吗,前几天我带俺娘去哩,刚一进门就给撵出来了,就算开了方子也没钱抓药。”

马度看看许大亮,他的医术不好说,倒挺会做生意的,把妇科医院开在妓院旁边,确实挺有眼光的,不过这药店的名字取得也这么骚情就不好了吧,也不怕嫖客进错了门。

朱文英揉揉酸涩的眼睛,瞥了一眼满脸通红的许大亮“只是让这奸商给你开方子,你的药可以到大都督府拿,大都督是吴国公的亲侄子,可以吃到你娘的病好为止。”

“真的!谢谢吴国公,谢谢吴国公!”猫子扑通一下给朱文英跪了。朱文英把小孩子搀起来,拿了个小本本记录猫子的家庭情况,写了两份,其中一份盖了章交给猫子,“不用跪我,我不是吴国公,吴国公在应天呢。这个拿好了,可以到大都督府领药,要是家里没米了也可以去领米。”

“嗯。”猫子抿着嘴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家里有生病的妇人不方便进,只让许大亮跟着猫子一起进去瞧病,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许大亮下了“饮食不善,热邪入体”的结论,拿了笔墨开了方子,又让朱文英盖了章,这才交给猫子。

“五六,叫你拿个米怎么还没来,咱们要走了。”

“来了,来了!”张五六扛着一小袋子米,手里还拿着一块猪肉和一把绿油油的荠菜,“小的想给这小子拿点肉和菜,割肉的刀子找不见放什么地方了。”

东西一股脑儿的塞到猫子的怀里,似乎很沉重,害的猫子打了个趔趄。老刘在张五六的屁股上踢了一脚,“你这给了多少斤米,害的小娃子差点摔倒。”

“一斗就一斗(注1)。”张五六笑呵呵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朝着猫子挤了挤眼睛。猫子却能掂量的出来,这一袋子米不下四十斤。

“咱们走吧,去下一家。吴伯您人头熟,看看谁家有困难的,麻烦您给带带路。”

“这算什么,老汉闲着也是闲着,能给吴国公出把力,心里头高兴。”

“猫子,我们走了!”那个主事的少年冲着猫子回头一笑。

“嗯!”猫子重重的点了个头。

“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木木呆呆的。慢着些,前面有个臭水沟……”

看着一帮人离去的背影,猫子不知道为什么感觉眼睛涩涩的,那个给自己米的士兵又突然的跑了回来,从身后拿出一卷纸来“忘了,把这个最重要的东西给你。”

张五六把那一卷纸展开给猫子看,猫子只看了一眼,就吓得退了两步,“这个妖人是谁!”

这正是马度画的宣传画,找手艺精湛的工匠在木板上刻出来,用油墨印的,不是很清晰,但是在油墨的浸染下,陈友谅的面孔越发的狰狞可怖,画风也多了几分的诡异。

张五六愣了一下,笑道:“没错,他就是个妖人。这妖人叫陈友谅,他不光恶毒而且好色,喜欢夜里跑到别人家里**女子,吃小孩的心肝,还喜欢吃女人水汪汪的大眼睛哩……”

作为宣传人员,马度他们只当着是一个故事,可看张五六那投入的表情和激昂的动作似乎是当真了。

“那天他使妖法弄塌了城墙,带着好些人进了洪都城,大都督前天捉到一些,都砍了脑袋,但是还有不少漏网之鱼。跟你说你们巷子的那个寡妇就是遭了他们毒手了……所以你千万不要让你娘出门哟,不然他就会**你娘,吃你娘的眼睛……这个画就给你了,你要是想看更清楚的可以到街上看……”

也许只有自己信了,别人才更容易相信,张五六滔滔不绝的讲述,没有注意到猫子暗暗的握紧了小拳头……

注1 一斗米大约是三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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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朱文英的故事

走了一天,说了一天,马度腰酸腿软,嗓子眼都要冒烟了,冰凉的茶水顺着嗓子眼落进胃里才稍微舒服了一点。朱文英抢过来,对着壶嘴一阵猛灌,又递还给马度,看着他把嘴巴拿下来时还粘着丝状的唾液,马度就不想喝了。

“一个男人哪里来的那么多女人家的臭毛病,你不喝我喝!”朱文英不满的瞥了马度一眼,咕咚咕咚的喝了个干净,长出一口气就躺在椅子上,“你这又送药又送粮的是准备当洪都城的大善人哪,你这么做有用吗?”

“善人?”马度鼻子里面哼了一下,“恶人还差不多,骗着他们组团给你们老朱家卖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在战场上,我的孽遭大了,要是真有地狱的话,我死的时候一定会下十八层。”

“什么你家我家的,这话听着多见外!还有,这可不是造孽是积福,要是他们真的能死在战场上也是福气,好歹落个痛快。”朱文英突然严肃起来,“你知道吗小度,今天见了那么多的苦哈哈就没几个有隔夜粮的,你记得有一个汉子见了扑通就跪了,你还吹牛说是被你的王霸之气给震住了,但是我知道他是饿的腿软。“

“还有那个叫猫子的,怕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了,煮在锅里的馒头可能是他们家最后的口粮,他那个生病的老娘,要是没有你也撑不了几天。“

“你刚才叫我什么,小度,不是应该叫我先生的嘛,可越来越没规矩了!”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跑了一天身上黏糊糊的,解下外面的长衫,清凉的晚风一吹舒服了好多。

“得了吧,在我跟前装什么,看你这副样子哪里像高人,办起事情来也是一肚子的坏水。”见马度解了衣袍,这家伙也开始脱身上的盔甲,这是一身精致的皮甲,也是他向朱文正讨来的。

大热天的,还好这厮没有穿之前的那一套铁甲,不然这一天下来,马度真的怀疑他这一身的皮肉会烫个半熟。,

“你这说话怎么前后矛盾,刚才还说我积福,这会儿怎么又说我一肚子坏水。”

“积福是积福,坏水是坏水。粪烫还能浇地呢!对了说到粪烫,你今天让人挖那么多粪土做什么,不是真像你说的那样用来破陈友谅的‘妖阵’吧?“

“是的!不过一两句给你说不清楚,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吃晚饭的时候喝了点酒,是从伤兵营的酒精作坊里面偷来的,就是用来蒸酒精的酒,也就三十多度的样子,味道却寡淡的很。

后世也有低度白酒,不过二十多度的就十分的香醇,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勾兑工艺,科技就是生产力这话一点不假。

马度喝了没两口就放下了,另外三人捡到宝似的喝个没完,喝多了就说吹牛打屁说胡话,张着大嘴笑个没完,唯有朱文英这家伙笑完了就接着哭。

“什么事情这么让你这么伤心?”马度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朱文英接过来一口喝了个干净,“我突然想我娘了!呜呜……”

马度知道他说的“娘”,不是应天的马大脚,他又倒了一杯水酒没有递给朱文英,长袖一摆直接撒在了地上。

“哈哈哈……”如此情景,却有个没脑子的醉鬼在笑,不过报应很快来了,张五六脑袋立刻挨了重重的一巴掌。

“老刘你揍我做什么?你别拉我,我不睡觉,我还得喝酒哩!老刘……”二货的嘴很快就被一团臭抹布堵上了,老刘对马度道:“大人你们慢慢聊,小的带他去门房休息了。”

朱文英靠在椅子上,抹了一把眼角的泪痕,“其实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想她了,因为我过得很幸福、很开心,我不敢想我娘,不敢想那样的苦日子,这里会痛。”

他指了指自己胸口,“我爹去世的早。在这样的世道,真不敢想象她一个女人是如何把我拉扯大的,虽然说家里面只有两亩薄田,但是我小时候却从来没有饿着。”

马度没有说话,给自己和朱文英各倒了一杯酒,两人一饮而尽。朱文英没有继续掉眼泪,眉毛却拧的更紧了,似乎准备讲述一个令人心碎的故事。

“我七岁那年江淮大乱,到处都是官兵乱匪,家里被抢了一回又一回,我娘把藏着的最后一点粮食做成干粮,带着我逃离家乡。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逃难哪有那么容易,没逃出多远就被其他的流民抢了,你知道我当时在做什么吗?哈哈……我像个孬种一样吓得跑紧林子里面哭,哈哈……“

“然后呢?”

“然后我就知道了饥饿时多么的可怕,不过娘总能给我弄到些吃的,有时候是半个馒头,有时候是一些野果,或者几条小鱼甚至是田鼠,总能把我从饥饿的痛苦中解救出来。可你知道她在吃什么,她在夜里偷偷的吃草根、树皮,被我发现了还说很好吃。小度,你觉得那个东西好吃吗?当时我竟然还埋怨她为什么不给我吃,哈哈……”

朱文英的神情竟多了两分的癫狂,看来这样的情绪在他心里压抑很久了,必须要让他发泄出来,不然仍有可能成为变态的雀雀收割者。

“后来呢?”

朱文英惨笑一声,“还有什么后来,人要是只吃草根树皮又能撑多久,没几天我娘就死了,临死前还给了我一大串的鱼干。你知道我做了什么嘛?”

“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做,哭了两嗓子连我娘的尸首都没埋,就跌跌撞撞的往濠州去了。是的,我什么都没有做,任她曝尸荒野,被野狗啃食,被蛆虫蚕食……呜呜……”朱文英再次涕泪横流,把脑袋深深的埋在两腿间。

马度自饮自斟,等朱文英的哭声弱下来便问他:“你知道我母亲死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嘛?”

朱文英转过头用通红的双眼望着马度,“你在做什么?”

马度递给朱文英一杯酒,“爷爷说他把我从母亲怀中抱起来的时候,我在笑!”

朱文英愣了愣才道:“你那时年幼无知,不知喜悲,自然不能苛责你。”

马度接回他手里的酒盏,笑了笑道:“所以比起已经十三四岁的猫子,不过六七岁的你同样年幼无知,你又何必苛责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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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1章 朱文英的故事(二)

朱文英说他好几年都没有想到他的娘了,突然想起来肯定是受了刺激。今天拜访了很多人家,可唯一能让马度与之联系的,那就是猫子和他的寡妇老娘了。

同样是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儿子,看到懂事、勇敢和孝顺的猫子,朱文英为自己从前的年幼无知懊恼难过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了马度话,朱文英一愣,随后破涕为笑,眉间的阴郁顿时散了许多,“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呀!“

“既然想通了,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就把你娘放心里好好的供着,她要是知道你在这乱世里活出了人样,泉下有知也会为你高兴的。“

马度突然八卦起来,“接着给我讲讲,你是怎么被吴国公收为义子的,别再说难过的了,刚才害的我眼睛直冒酸水。“

朱文英苦笑一声,“那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给你讲讲!当时母亲离世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就是沿着官道一直走,走了差不多一天的路就到了濠州。还没进城门,不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十多岁的乞丐来抢我娘留给我的鱼干。”

“你就让他抢?”

朱文英一拍桌子,“自然不行,那是我娘留我最后的东西,我一路都没有舍得吃怎么可能被他抢去了。当下就和那乞儿厮打了起来。“

“你打赢了?“

朱文英摇摇头,“怎么可能,我当时不过七岁,那乞丐有十多岁,身材也比我强壮高大了许多,就像现在你和我比一样,你觉得我有胜算?”

马度苦笑一声,“你可真会比!“

“那小乞丐几下子就打得我起不了身,但是娘留给我鱼干自然也不能让他拿走了,我就一直抱着他的腿,不论他怎么打我,我都不松开。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觉得疼。”

“然后吴国公就出现了?”

朱文英惊讶的问:“你怎么知道?“

“电视……戏文上都是这么写的,吴国公替赶走了小乞丐,帮你拿回了鱼干,就收你做了义子,对不?“

朱文英嘿嘿的笑了两声,“这次你可猜错了,我当时被揍得晕头转向的,朦朦胧胧的听见有人喊‘咬他的腿‘,然后我就咬那乞丐的腿,又有人抓‘他的蛋蛋’我就去抓那乞丐的蛋蛋,那乞丐就疼的直接倒地上了……“

“等等,那乞丐就任你咬他抓他的蛋蛋?“

“自然不会,不过他当时被一群骑兵围着估计是吓傻了。我当时也就是被打得满脑袋浆糊,不然肯定也会被吓到。后来有人跟我说‘咬他的喉咙’,我就咬他的喉咙……“

“咬死了?“

朱文英呲呲白牙,“当时我正在换牙,满嘴的豁子怎么可能要死人。后来我夺回鱼干,见周围都被骑兵围着,一个人骑着高头大马就立在我眼前便是父亲了!“说到这里朱文英满眼的小星星,似乎回到多年前那个改变他命运的黄昏。

马度难得的没有鄙视脑残粉,他可以想象一个小童在那种情景下的绝望,而那个解救他的人对他来说无异于下凡的天神。

“后来我就拿来一半的小鱼干碰到父亲面前,我说‘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只能给你一半‘“朱文英的嘴角露出一丝的微笑。

“没想到你还挺有感恩之心的。“

朱文英突然大声的笑了起来,“哈哈……原来你也这么想,父亲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马度反问:“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

“当然不是,我以为父亲带了那么多人过来也是来抢我的鱼干的,我想与其都被抢走,还不如让出来一半。”

马度也不禁大笑,老朱会抢你的臭鱼干?他当和尚满世界讨饭的那会儿,倒是有可能。

“其实现在父亲也常常拿这件事情打趣我,我自己也觉得好笑。父亲收了我的鱼干,问我娘在哪里。我就说我娘死了,父亲就把我拉上战马带我回了家。”

还真是一段奇缘!马度觉得着老朱之所以收朱文英当义子,不仅仅是因为与”强敌”作战时的顽强或是那些感恩的鱼干。

是因为朱文英听话,让他抓蛋蛋就抓蛋蛋,让他咬喉咙就咬喉咙,这样的好打手哪里去找。事实证明老朱的眼光不错,朱文英到死都是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后来我就跟着母亲长大,母亲待我犹如亲子,日常起居皆亲手照料,教我读书写字,请人教我习武。你知道嘛,我那年生病,母亲在我床头照顾我数日都不曾合眼……你去做什么?这早就睡了,我还没说完哪!”

马度哪里有兴趣听他说什么家庭琐事,往床上一倒便呼呼大睡起来。

~~~

猫子起了一个大早,见娘还在睡着便放轻了手脚。把手放在她的额头,猫子的眼中不由得露出一份喜悦,没有起热,呼吸也轻缓平稳,嘴角还带着一丝的微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

娘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看来昨天吃得药还是很管用的。去大都督府领药的人很多,昨天就去的晚了等了好久,今天得早些去才行。

墙角放着一个小陶盆子,那是昨天领药的时候,大都督府给的,说是用来煎药用的。里面有半盆的药渣,娘舍不得丢掉,说可以再煎一回。

“三碗煎一碗!“这是拿药的时候一个大夫千叮咛万嘱咐的。他往陶盆里倒里三碗水,端到里屋子的外面,那里有一个用砖头垒成的简易小灶,他熟练的用火镰点燃棉绒,引着柴禾又往里面塞了些干柴。

等火苗窜起来,又忙着洗米下锅准备早饭,光吃药可不行,要有饭身体才能好起来。

“猫子你起来了!”身后响起吴老伯熟悉的声音,见他拎着一包药,正从巷子外面走来。

猫子问:“吴伯你去领药了?大都督府这么早就开门了。”

“我起的早,就过去瞧瞧,没想到还真的能领,就顺手领回来。你也早点去吧,那边已经开始上人了。”

猫子转身看看身边的一个药锅一个米锅,“可我这边还烧着火哩!”

“去!去!当你吴伯死了不成,我给你看着火!记得拿上昨天给你的条子。”

“哎,记得哩,谢谢吴伯!”猫子进屋从凉席下面拿了用抹布包裹好的两个字条,仔细的揣进怀里,这就是娘的命呀。

他出了屋,刚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小声的对老吴说:“吴伯,俺娘要是醒了,您可记得千万不要让她出屋,小心妖人。“

话一说完,脑袋就挨了一下,“当你吴伯傻了,这点事情还用你安排。你没瞧见我离开这么一会儿都要锁上门,就怕狗子娘胡乱出门!“

(谢谢轩辕九黎、煜煜2015一大清早就来投票,欢迎绝对小书虫,紫气狰狞,两位新朋友。)

第042章 治安巡防

路过街口的时候,猫子冲着墙上的那副画重重的呸了一声。虽然拒绝了做张婶的上门女婿,其实猫子的心里还是挺喜欢二丫的,而且张婶心眼也不错,借过他好几次粮食呢,只是为人泼辣了一些。

可惜她们被掳走了,自己当时应该再勇敢拦住那些黑衣人的,一想到她们娘三个要面临的遭遇,猫子心里就越发的痛恨那个叫陈什么的妖人,真的很担心他打进城里来,对他娘和狗子娘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

街上没有看见巡逻的士兵,有少许的店铺开了门,还能看见不少的行人,看衣着打扮都是贫苦人家,手里拿着纸条子,看样子是往大都督府去的。

猫子钻进小巷子,抄了个近路,七扭八拐的到了大都督府所在的那条街,回头一看那些人都被自己甩在了后面。猫子不禁又点得意。

可到了大都督府不由得傻了眼,竟然已经来了好些人,排了三队,一个队伍里的人都拿着麻布口袋,给书吏递上递上纸条就会给装满满的一斗米。

看见另外的一个队伍的前面放的是则是打包好的药材,猫子赶紧排上去。

只是不知道中间的这个队伍是做什么用的,人也不多,只排了十几个。昨天见到的那个少年,穿着白大褂子,耳朵里面带着个亮晶晶的奇怪的东西,还把一个圆圆的东西放在别人的胸口,随后又在别人的身上又掐又摸的,还要看他们的臭脚。

看完了就给他们发衣服、鞋子、还有一顶尖尖的斗笠,就像是眼前这位在队伍里来回巡视的大哥穿的那样。

从没见过的衣裳,上身是一件绿色麻布长袖短褐,带着奇怪的衣领,一根细长的红布夹在衣缝里,从肩头到手肘一直延伸到袖口。

衣服是奇怪对襟开,胸口绣着四个漂亮的小字,扣子则是黄铜的,晨光下熠熠生辉。腰上系一根细长的皮带,别着一根光滑的短棍。

下半身穿一件绿色的裤子,要比平时穿的松垮的裤子紧凑贴身,裤缝上里同样缀着红色的布条,从裤腰延伸到裤脚,两脚则套着一双麻鞋。

整件衣服看起来精神干练,十分的漂亮,若是仔细瞧还能在衣角看见沈记裁缝铺的标记,确实是一件好衣裳,只是穿衣裳的人不怎么样,扭腰歪胯的没个人形。

猫子已经有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他看看身上的破衣烂衫,再看看对方身上的衣服,满眼的羡慕。

见那位大哥朝这边走了过来,猫子撞了撞胆子,抱着侥幸的心理喊了声,“五六大哥!“

“五六“应该是这位大哥的名字,昨天听那个少年这么叫他的。

“哦?你是哪个?“

猫子没有想到昨天那个给他拿肉又拿菜的人竟然不记得他了,看他茫然的眼神,应该不是装的,难道他不光是长得比较傻?

“我是猫子,臭鱼巷的猫子,昨天你还给我肉和菜哩!”

“猫子?猫子?“张五六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猫子是哪个,这两天跟着大人见了太多的人,可睡了一觉就全都忘了,不过大人说的话他还是记得的,对待群众要亲切有礼,他按照大人教的把手猛的放到脑袋上,”你好,猫子!“

看这小孩吓得猛一缩脖子,张五六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打了一下,”怕什么,我又不打你,你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家里的米不够吃了,你可以到那边去领,记得带上你的条子,不然不给领哩。“

条子上都详细的写着家庭情况,家里有几口人一斗米能吃多久,这都是有数的,条子上还有领米的记录,不怕人多领冒领。

猫子觉得这位大哥脑袋可能真的不太好使,不过无法否认他是个好人,“我家里有米昨天您刚给的,我是想问问那边是不是在发衣服,您看俺这身衣服也破的厉害,能不能也领一身。”

张五六嘿嘿的一笑,“你小子还真会想美事儿,是不是也觉得俺这身衣裳好看。“张五六很潇洒的在猫子跟前转了个圈,只是被自己的脚别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吃屎,那些排队人的都忍不住扑哧扑哧的发笑。

张五六混不在意,继续给猫子吹嘘,“这身衣裳可不是谁都能穿的,必须得是巡防队员才行。”张五六指着胸口的那一行小字看到没有,“巡防队员”,其实上面写的是“治安巡防。”

“当了巡防队员就给发这样的衣裳?”

“当然,你没瞧见现在正发着呢。”张五六朝中间的位置指了指。

猫子问:“那当巡防队员管饭不?”

“当然管,一天两顿干的!另外每天还发两斤白米,嘿嘿……”

听张五六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激动了,虽然说大都督府在四处派送粮食,但是那毕竟是送的。这个时代人可没有心安理得吃救济的习惯,别人送的哪里有自家挣得吃的踏实,官字两张口,到时候人家说不给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有年岁大些的便问:“这巡防队员都是干啥的?”

“巡逻!主要是在自家附近巡逻,抓那些潜入到城里的妖人。”

听张五六这么一说,众人齐齐的抽了一口冷气,“抓妖人?你们不怕?我们那条街上卖炒米粉的老郭家里就被妖人抓去了,满屋子的都是血呀,现在俺都不敢让家里的婆娘和娃子出门。”

张五六不屑的道:“切!有什么好怕的,妖人也是人,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俺着一棒子下去照样揍他个头破血流。”

猫子点点头,“俺见过妖人,俺巷子里的张婶被掳走的那天俺亲眼看见的,都是两个胳膊两条腿,没啥吓人的,俺还看见有个妖人爬墙的时候摔下来了呢,其实笨的很。”

张五六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对,笨的狠,没什么好吓人的。”

猫子诚恳的道:“五六大哥,你看俺能不能也当巡防队员。”

张五六皱着眉问:“必须十六岁才能当巡防队员,你多大了?你有十六了吗?”

“嗯!”猫子重重的点了点头,“俺十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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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3章 猫狗从军记

“臭鱼巷,刘猫。”猫子报上自己的住址和名字,一个医生很快就在篓子里面拿了一包药交给猫子。

猫子惊讶的问:“今天这么快?”昨天他取药的时候可是等了好大一会儿。

那医生笑呵呵的道:“咱们都事大人就怕耽搁大家伙的时间,连夜让人配好了药,看到没有这里有你的名字和地址,错不了的。昨天的药吃了可有好转了?”

“嗯,好转了,不起热了。”

“那就好,明天再吃一副,就派大夫到你家复诊。去吧,记得三碗煎一碗,白矾和石膏要先煎半刻钟。”

“俺知道,谢谢大夫。”猫子鞠了一躬就离开。看着还在人群里瞎晃悠的张五六,连忙的凑了过去,“五六大哥,俺拿到药了。”

“好,跟俺来!”张五六带着猫子走到招募巡防队员报名的地方,对朱文英道:“都尉大人,这个小子要当巡防队员,你给他登记一下。”

朱文英斜着眼瞪了一下张五六一眼,张五六吓得连忙的逃走,“没规矩!”朱文英嘀咕了一句又看向刘猫,和声问道:“你娘的病好了吗?”

猫子心中一暖,“好了呢,不起热了。谢谢都……都尉大人昨天给的药。”猫子不知道都尉是多大的官,他估摸着应该比县老爷要大,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大的官说话,心头有点紧张。

“嗯,你要当巡防队员?”

“嗯,我要当。”

“那你就去排队吧,当巡防队员最重要的是守规矩,不守规矩的人是当不好巡防队员的只能成为那样的孬兵……嗯,孬巡防队员。”朱文英指了指远去的张五六。

“哦,我去排队!”猫子应了一声就转身去排队了,朱文英的嘴角露出一丝的微笑,“下一个!”

“咦,狗子哥!你咋来了?”猫子发现排在队伍末尾的竟然是老熟人,是吴老伯的小儿子吴狗子,吴老伯四十岁那年才有了这个小儿子,今年十八了,在腌货行里当伙计。

狗子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俺爹一大早就把俺叫起来,让俺来报名当什么巡防队员,你也是来报名的?”

“嗯!是哩!”猫子站在狗子的身后,尽量的屏住呼吸,让自己闻不到狗子满身的鱼腥味,他也觉得狗子不应该继续待在腌货行了。

这样是找不到老婆的,吴老伯为狗子的婚事操碎了心,可是媒婆连他家的门都不愿意进,就连张婶都不愿意招他当上门女婿。

猫子也有点受不了点受不了狗子身上味道,好在狗子不太爱说话,两个人闷着头一直慢慢的往前走。

“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住哪里?家里都有什么人?可曾犯过罪?做什么营生?读过书没有?“都尉大人少了几分昨天的热情,说起话来也变得冷冰冰的,说话速度也很快。

“俺叫吴狗子,今年十八了,住在臭鱼巷,家里有爹娘,还有哥嫂侄子侄女不过他们都搬出去住了,没有犯过罪,俺在腌货行当伙计。没有读过书,不过认得几个字。“

朱文英把吴狗子的话都记了下来,抬头仔细看了一下睡眼惺忪神情木讷的吴狗子。马度说能一口气按照顺序完整的把问题回答上来的都算聪明人,以后要重点培养,可这小子实在是没有半点的聪明相,但他还是在吴狗子的资料上打了个大大勾。

“你会做些什么?“

“俺会杀鱼!“

“好,去那边让那位大人给你检查吧!“朱文英捂了一下鼻子挥挥手把吴狗子撵走,”下一个!“

“家住哪里?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可曾犯过罪?多大年龄……”

虽然还是同样的问题,不过顺序却不一样了。

“俺家住在臭鱼巷,名叫刘猫,没有营生,没犯过罪,今年十六了,俺没读过书……”

“呵呵……”朱文英笑着打断他,“你确定自己十六了?”

在朱文英灼灼的目光下,猫子低下了脑袋,“俺十三了,不过俺真的想当巡防队员?“

“为什么要当巡防队员?“

“因为……因为可以领米,可以穿新衣裳……还有俺想给吴国公效力!“

朱文英大笑,最后一句话说他心坎里了。

马度那边以最快的速度为狗子做好体检,并嘱咐他穿新衣裳之前一定要把自己洗干净,见朱文英正在给猫子登记便道:“这个有点小聪明,你可以留下当个通讯员,是传令兵。”

看着最后一个人捧着新衣服喜滋滋的离开,朱文英一边整理登记的档案,一边对马度说:“去掉你安排的托,一个上午才招了不到六十个,老的老,小的小,距离你三五千的目标好像还差很远呀。”

马度讪讪的笑道:“不着急,一切都过了今晚才能看成败。”

“那要是失败了呢?这些米粮药材岂不是白瞎了。”

老朱家人眼皮子就是浅,马度喝了水道:“怎么能说白瞎了,大都督也没少在洪都搜刮了,就当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总有人会念着国公的好处。我让你安排的可都安排好了?”

朱文英嘿嘿一笑,“放心吧,全都安排妥了!“

“那就好,这些新兵,嗯,是新巡防队员。你可别说漏嘴了,下午的时候就按照之前教你的给他们做简单的队列训练,晚上就安排他们巡逻。“

朱文英皱着眉,”能瞒多久,早晚要拉他们上城墙的,我就是担心到时候他们生了怯意,反而会坏了事情。”

“谁也不是天生的战士,按照我给你的练兵方法,短时间内肯定会有一个小的蜕变,想让他们变成一个合格的士兵,还是需要血与火的考验,至于那些扶不上墙的烂泥,就要靠你的火眼金睛早点踢出去。不说了,我要歇会儿,下午还得去访贫问苦!”

刚刚招募到巡防队员,在傍晚的时候按照他们所在的住址组成几个小队,就在自家的所在街巷附近巡逻。十分凑巧的是,当夜就妖人出现,而且数量很多,都被巡逻的队的人赶跑了。

臭鱼巷的小队长狗子带着手下的几个队员,幸运的抓到了一个落单的妖人。果真是个妖人,明明是个男子,可却浓妆艳抹。可说起话来声音娇媚,举手投足无不带着女人妖娆,看得人直犯恶心。

妖人被押到了大都督府,被关进囚车里游街示众,没有人舍得扔鸡蛋菜叶,土坷垃小石子倒是没少挨,还有失踪者的亲属要拿着刀子找妖人拼命的。

至于那些没有巡防队员巡逻的区域就惨了,又失踪了好几家,这下子众人不淡定了,纷纷恳求巡防队员到他们街巷巡逻。

一直都很好说话的都事大人却板起了脸,两手一摊没人,“连半大的孩子都能抓住,可见他们也没什么可怕的,大都督府不光出粮还出钱,抓到一个十两银子,你们为什么不自己巡逻呢?”

这话犹如醍醐灌顶,呼啦啦的跑来了两三千,连妇人孩子都有。马度这才发现自己之前把陈友谅过度妖魔化了,反而让这些生了畏惧之心,过犹不及。

傍晚的时候,马度把那个被抓的妖人带到自己的院子,亲自给他治伤,“这次真是让你受罪了赵三妮,许给你的赏赐一文都不会少的。”

赵三妮就是伤兵营里裁缝出身的辅兵,马度觉得他比较符合妖人的气质,就让他客串了一把,没想到他的演技还是不错的。

赵三妮感慨的道:“比起那些战死的弟兄,这算得了什么。”这话听起来很爷们,可这家伙转眼就跑到铜镜的面前,“没想到大人这里还有这么大的镜子,我怎么觉得自己化了妆还是挺美的,嘻嘻……”

看着她站在镜子前面,搔首弄姿的模样,马度不由得想到了东方不败,这家伙不是妖人,是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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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都事大人的癖好

朱文正手下的斥候终于抓了一个靠谱的舌头,这才探知陈友谅的具体情况。

原来马度那天并没有打中陈友谅,而是打中了给陈友谅抬步辇的士卒。

偌大的步辇突然之间少了一个人,自然变的倾斜,陈友谅这才一头从步辇上栽了下来。

若是多年之前对老陈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近几年老陈养尊处优的惯了。

猝不及防之下,不光摔破了脑袋,还摔折了胳膊,就像邓愈现在这样每天吊着个胳膊在船上养伤呢。

虽然受挫,但是老陈显然没有放弃攻打洪都的打算,出了这么大的洋相,若不报复回来,面子往哪儿搁。

被狠狠抽了一巴掌,老陈也沉下心来,显然不准备再搞人海战术了,一边派人攻取吉安、临江等地,断了洪都的手脚,同时修建大型的攻城车,下一场大战随时都可能到来。

洪都城里也再做积极的准备,总共招募大约三千人,基本都是二十五岁以下的。

虽然年纪大些的人经历较多,所思所虑也周详,做事自然也要比年轻人稳重,可也难免多了油滑市侩。

在执行军令方面很容易就打折扣,朱文英就比较担心到打仗的时候他们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巡防队员”根本拉不到城头上去。

年轻相反,虽然容易冲动,但是也容易被指挥。马度帮朱文英制定每日的训练大纲,内容几乎全部来自班长的工作手册,当然班长写的情书和写的借条,自然不在训练大纲之内。

朱文英刚开始训练起来还挺投入,可没两天就开始抱怨起来,“你教我的那些转向、走步什么的我都明白,至于每天还要花那么多的时间叠被子也就算了。可是那个站军姿到底有什么用!还要一动不动的,这样傻站着可杀不死敌人。”

“这可不是傻站着,这关乎一个人有没有能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

朱文英不屑的撇了撇嘴,“有个屁什么关系,战场上是要看谁能抡得刀枪起倒跑得了路!”

“他们个个都是年轻的大小伙子,个个都抡得起刀枪,跑得了路。你现在就可以拉着他们出城跟陈友谅决战了,在都尉大人的带领下,一定能把陈友谅打得屁滚尿流。”

两人你来我往的挖苦对方,第一次红了脸。朱文英干脆甩下一句话,“别光说不练假把式,你要是能按照自己说的站一刻钟,我就听你的!”

“好!”马度跟朱文英怼上了,扔下手头的工作,在三千人面前站了整整一个下午,身上夹了一堆的纸片没有一个掉了的。

老子从七八岁就被爷爷罚站军姿,要是陈友谅的六十万大军真的跟马度比这个,还真的说不准能把陈友谅的大军站垮了。

朱文英倒也光棍,当下就低头认错,还光着个膀子来了个负荆请罪,把马度笑的不行。

之后朱文英的训练也越发严格,不少人都被淘汰踢出军营,还有几个混进来的青皮,因为不满被淘汰而在军营闹事直接被朱文英砍了脑袋。

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上了贼船,显然脑子不够用,被砍了也是活该。

而更多的人则是融入其中,他们惊讶于自己能走如此整齐的队列简单的号子被喊出震天的声势,惊讶那些平常欺负自己的青皮衙役看自己敬畏的眼神,惊讶那些平时对自己不屑一顾俊俏姑娘见到自己开始羞红着脸躲开。

平常臭狗屎一样的人,里长见了都客客气气,从前做工的时候被扣的工钱掌柜亲自送来,还问家里有没有兄弟愿意去做工。

他们知道自己上了贼船了,可他们不想下来,他们自己就是这条贼船的拥趸,而且也下不来,因为船下面有更多的人想要登上来。

城里已经没有谁家突然的失踪了,妖人也没有再见着,但是每天的巡逻依旧还是有的,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总有没参加训练的寻访队员在执勤。

“日落红霞满天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歌声飞到那应天去,吴国公夸咱们歌儿唱的好呀,夸咱们枪法属第一……一二三四……”

没有任何的调调,完全都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好在高亢嘹亮,很有气势。马度实在没有办法,这群人很缺少艺术细胞,就连朱文英自己都学不会,更别指望这些打字不识的老粗了。

而且朱文英对歌词还有很的大意见,把他干爹老是放在嘴上显得不敬,尤其是那句“吴国公夸咱们歌儿唱的好”会显得他干爹很没有欣赏水准。

马度气得直翻白眼,是你们自己唱得不好,要是唱的好听了,你干爹的欣赏水准不就上去了。朱文英听大赞有理,回去带着队员苦练,只可惜效果依然如故。

“狗子哥……狗子队长,什么是打靶呀?”

“请叫我吴狗子或者叫我队长,不然人家还以为俺给一群狗当队长哩。”

“哎呀,队长变着法的骂人,等巡逻完了咱们可不能放过他。”

“哈哈……有本事你们就来!”

“队长你还没说什么是打靶?”

“俺也不知道,不过都尉大人说了,过几天就教咱们打靶。”

“队长你去过应天吗?和这里远不?”

“除了小时候和猫子一起去湖里捉鱼,俺就没出过城。不过应天和洪都应该不远吧,不然吴国公怎么能听见咱们唱歌,俺估摸着也就三五里吧……向左转!”

一列整齐的队伍,转身就进了一个小巷子,这里是他巡逻的时候最爱去的地方,当然是他家的所在臭鱼巷。

往日里神憎鬼厌见了都躲着走的狗子,现在也有人打招呼了。

“狗子又巡逻哪!”

“是呀,郭婶你有啥要帮忙的不。”

“没有,你忙你的!”

这边招呼刚打完,又碰上一个。

“狗子,你们那里还招人不?你看我们家黑子能当巡防队员不?”

“招着呢,你到大都督府门牵头带着黑子去报名就行了。哎呀,刘婶你咋自己挑水了,身子不是才刚好吗,张大愣赶紧的帮刘婶挑着。”

刘婶自然就是刘猫的娘,吃了几天的药身体已经康复了,“麻烦你了这位小哥,咋不见猫子?”

“猫子现在跟着都尉大人当通讯员哩,好着呢,你就放心吧,您回家好好歇着要是再生了病,那不是让猫子危难。”

到了自家门口,狗子道:“爹,家里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老吴板着脸道:“家里那点活还不够我干的呢,你带上个人帮隔壁巷子孙奶舂米吧,她家里没个壮劳力干活不行,你也别老带人往咱们巷子钻,别人戳你脊梁骨传到老爷们耳朵里,再把你这个队长给撸了。”

“放心吧,俺省的!向后转,齐步走!”

看着儿子背影,老吴笑得露出了牙花子,“咱的种就是精神,狗子你咋又回来了?”

“爹,我上次给你说的粪土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老吴一拍胸脯,“别的不行,你爹一个给人倒马桶的弄点粪土还容易?”

“在哪里给我瞧瞧?”狗子说着就要往屋里钻。

“那东西我能往家里搁,还觉得咱家味儿不够大吗。再说了好几大车呢,咱家也放不下。”

“有这么多!别的巡逻队一天能弄来一桶半桶的就算不错了,您不是往里面掺了生土和大粪吧。”

“当爹是什么人,我给你弄的都是被屎尿浸渍了几十年的粪土,也算是我一辈子的积累,我把这些年倒屎尿的地方都走了一圈,才弄了这些。”

老吴拧着眉毛十分的不解,“你说都事大人要这些腌臜的东西做什么?”

狗子也十分茫然,“谁知道哩,听说他这两天一直在摆弄这些玩意儿,冒出来的那个烟气,我都受不了,都事大人一待就是一天,可能他就喜欢这个味儿吧。”

老吴点点头,那天都事大人来家里坐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他露出嫌弃的表情,可能他真的就喜欢这个吧,不由得叹了口气,“多好的孩子,咋有这个癖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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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青春期来了!

“呕!”这已经是马度今天第三次的呕吐了,不过胃里的东西已经吐得干干净净没剩下什么了,只有两口酸水而已。很后悔之前为什么装大头揽下这倒霉的差事,这股气味杀伤力要比自己想的要强大许多,要是能收集起来,马度很想做成毒气弹送给老陈一些。

好在今天出了成果,明天可以把差事交给工匠去做,让他多待上一天都会疯掉。

收集来的粪土在晒干研细之后和草木灰按照比例放入大锅之中,加热到七十五度左右,然后反复过滤。

其目的便是利用草木灰中的钾离子分离泥土中的硝酸盐,获得硝水溶液,加热蒸发通过结晶法就能获得比较纯净的硝石。学医的人化学都不会太差,这点基础知识马度还是知道。

朱文英扭着鼻子说起话来瓮声瓮气,“这就是硝石?好像和以前的不太一样的。”

“放心吧,这个绝对要比你们之前用的要好的多,咱们赶紧的离开这儿吧,到别的地方慢慢再说。”

“哈哈……好!你这么爱干净的人让你做这样的事情,也是真是难为你了。”朱文英拉着马度赶紧的离开,马度又取出一张纸来交给朱文英,“把这个交给火药的作坊,让他们按照这个新方法制作火药。”

“有什么不一样嘛?是多了些步骤,这是做什么用的?”

“是为了把火药做成小颗粒,更方便燃烧,威力也会更大、”

“真的?干嘛不早说。”

“还不是因为这个制作起来比较麻烦,当时陈友谅都打到家门口了,哪有那么多的时间让你们做颗粒火药。现在硝石紧张,威力大些,多少也能省下一点。”

“我觉得把火药做成颗粒这种事情,其实伤兵营的那些大夫会更擅长,我去借两个人用用哈!”、

“高!”马度冲着他竖了个大拇指,这个时代的也有各种药丸,大的蛋黄一样,小的比芝麻大不了多少,要是火药颗粒能做成芝麻大小实在再好不过。

“嘿嘿!”朱文英得意的笑了笑,“记得给我留饭哈!”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马度独自回了小院子,张五六很殷勤凑了上来,“大人您的洗澡水……大人您好臭呀!”马上捏紧了鼻子。

马度很恼火的给了他两脚,“你小子说跑就跑,要是多待一会儿,肯定比我还臭!明天就罚你到哪大锅跟前站一个上午!“

“别!别!小的这就给您去倒洗澡水!“张五六连忙的跑开,嘴里还大声的嚷嚷,”老刘,大人回来了,赶紧的给大人上洗澡水!“

天气炎热,没有必要去屋里,直接在院子里放里木盆,就在院子里面洗。颈上掂着毛巾,马度躺在木盆,满头雪白的泡沫,一双手在他的头上搓来搓去,有点后世洗头房的感觉。

只是手的主人实在笨了,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扣到马度的眼皮了,马度自言自语道:“朱文正真是小气,自己三妻四妾的一堆老婆,也不送我两个俊俏的小丫鬟。”想象那葱白的小手在头上抓挠,肯定要比张五六的这双笨手舒服的多。

其实真不是朱文正在这方面小气,赏赐属下女人的事情,他不知道干了多少,实在是因为马度身份特殊,中间隔着马大脚,他不敢自作主张。

张五六没有半点职业危机感,还在一旁瞎出主意,“大人想要丫鬟伺候也不用去找大都督,花十两银子就能从人牙子手里买两个,这年头不太平人也不值钱。”、

马度长出一口气,“算了,我就不造这个孽了。”他来自后世,对人口买卖自然十分的痛恨。

老刘把饭桌子摆院子里,听马度话道:“大人这可不是造孽,是积德,这年头无论谁能给一口饭吃,绝对算是积了大德了。大人要想要丫鬟,小的明天就给您去问问。”

“此事休要再提!”在物质条件极为丰富的后世长大的马度,实在不能把一口饭和父母亲人分离的痛苦对等在一起。

“哎呀!你可真会享受呀。”朱文英回到小院子,见马度正在洗澡就开始脱衣服,“张五六给我拿个水瓢来,我也得洗洗,浑身臭死了。”

朱文英拿着水瓢,从马度的浴盆里舀了水,一瓢一瓢淋在自己的身上,很完美的身材,高大匀称,每个动作都让身上的肌肉喷张,却又不显得臃肿,尽显雄浑力量之美。

在立志做一名美术教师的马度眼里,朱文英绝对是一个很好的裸体模特。再摸摸自己排骨一样的小胸脯,马度不由得自惭形秽,冲洗了头发,就赶紧的起身,免得又被朱文英凑上来显摆自己的腱子肉。

“你的那个洗头发的东西给我用用。”

马度把洗发水的瓶子扔给他,“就省下这些了,估计够你用这最后一次了。”

小娘炮的洗漱套装,就装了这么一点洗发水,被朱文英用了两回就见底了,他就不明白,明明没有洗发水留这么长的头发做什么,枕头上整天都是脏脏的一股子头油味。

难怪古代人都喜欢用陶瓷做枕头,估计就是为了方便清洗吧,嗯,一定是这个原因了。

接过洗发水的朱文英,不赶紧的洗头却盯着马度的下半身看,“你的雀雀……”

被著名的雀雀收割机这么盯着,马度不由得胯下一凉,连忙的捂住,“你想干嘛!”

朱文英放下手指,一脸的怪笑,“你长毛了!”

“长毛了?”马度松开手低头一看,果然有几根稀疏的鸟毛,马度高兴的把毛巾一甩,“老子的青春期终于来了!终于要发育了。”

难怪突然会想起女人呢,不是没有道理的。朱文英看马度很兴奋,便满脸淫荡的问,“要不要我带你去凤来楼开开荤哪,尝尝女人味。”

“得了吧,谁的第一次会献给窑姐儿,难道你是在青楼里破的身?”

“不是,母亲不让去那种地方,给了我一个同房丫鬟。”

禽兽!马度在心里头竖了个中指,未成年少女也下得了手,他穿上大裤衩一屁股坐在了饭桌旁,“老刘给我盛饭,给我盛多多的饭!”

马度突然胃口大开,之前恶心不适的感觉全然不见,狠狠的咬下一口肥肉,猛扒了几口米饭,再过半年谁还敢笑话老子的身高!

睡觉前,他脱下鞋子在门上做了一个小小的记号。难得早早睡下了,这一夜果然是春梦了无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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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火绳枪

可能是心理的暗示,昨夜果然的做春梦了,梦中的女人就是前世的川妹子,这是马度唯一能想起的女人了,不知道她还好吗?

脱下黏兮兮的内裤,马度换了个干净的,到外面亲自洗内裤。这时代没有严格意义上内裤,马度这几条内裤是他让裁缝做的,可惜没有松紧带有些不方便。

没有洗衣粉,但是有肥皂,没错,是肥皂。他们叫肥皂团,主要是用皂角和香料制成橘子大小的球形,不过这玩意儿不是用来洗衣服的,而是用来洗脸的,价格也是不菲,反正不是普通人家能用得起的。

就连马度都舍不得用它来洗衣服,只好用些皂角混着草木灰当做洗衣粉。

“大人你怎么自己洗衣服了?小的给你洗吧,只要2文钱。”张五六伸着三个手指头在马度面前晃悠。

“不用,我自己洗。你把自己的脸洗洗就行了。”马度发现这家伙一点都不傻,自从第一次烧洗澡水给了他几文工钱,每次烧洗澡水都会贼精朝马度要钱。

可你要说他聪明吧,他就没有伸对过手指头。如果让他干其他没给过钱的活,不管多脏多累他也不会要钱,可一旦给了一次钱,下次他一定会记得要。

最让马度费解的是,零钱袋子一直就在张五六的身上,给了他钱也不见取出来单放,以这家伙的智商能不能记得自己到底存了多少钱。

上次自己一股脑儿的把零钱袋子都给了做弹头的老工匠,也没见他提出异议,也许他的兴趣只在乎赚钱喜悦而不是积累结果,活得还真是他娘的潇洒。

见马度不同意,他还降价只要一文钱,明明降价了,手指头为什么比刚才还多出一根来。

不理二货,赶紧的让老刘上早饭。马度把腌萝卜嚼的咯吱作响,喝了一口浓浓的米粥,又加了一大块的肥肉。

老刘笑嘻嘻的问:“大人,是不是小的做菜的手艺有长进了?昨晚和今早您都吃了肉了。”

“长进了不少!”马度不忍心打击老刘,吃饱了骂厨子是不道德的。“老刘呀,我应该快要长个了,你帮我找找有没有羊奶,要新鲜的,挤下来就在锅子煮开,放井水冰着不要坏了。如果实在找不到,就弄些豆腐,要是有鱼也成不管大小买回来煮汤,小鱼苗也可以,裹上面粉用菜油炸着吃”

牛奶就别想了,马度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羊奶,当然并不是羊奶差,而是羊奶太腥膻,豆腐和鱼都是补钙的佳品,多吃一些总有用的。

老刘喜道:“大人要长个子了?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您放心好了,小的一定给您办妥了。”

马度吃了早饭,准备到伤兵营去转上一圈,朱文英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

“你不去带着巡防队训练老往我这边跑干什么?”

“现在队里也没啥事,现在基础训练差不多都完成了,新招来的,我让老人带着就行,轻松的很。“

马度帮着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当然基本上都是马度从后世里搬过来的军队条例,略做修改而已。现在那些队员也都进入了一个军人该有的状态,参照制度管理,确实不麻烦。

当然刚开始训练的时候,朱文英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就比如很多队员连左右都分不清,训练起来那是一团糟,队员之间因为听不明白口令,彼此撞的鼻青脸肿流鼻血的也不在少数。

最后马度出了个注意,让朱文英交给他们以拿碗筷的手来分左右,果然真是民以食为天呀,跟吃饭扯上关系,事情就好办多了。

向右转的时候喊筷子,向左转的时候喊碗,至于个别的左撇子又实在分不清楚左右的也只好放弃了。

不过人一形成了习惯就很难改过来,马度上街的时候就常常听见那些巡逻的队员,喊得不是“一二一“,而是”筷子碗筷子!“,也不怕把嘴皮子给磨破了。

“到底找我什么事儿呀,我还得去伤兵营哪,我可有两天了没去了哈。“

“伤兵营的事情绝对没有这个重要,快点走吧,就等着你呢!“朱文英不由分说的拉着马度进了大都督的后院。

朱文正和邓愈都在,每人手上拿着一件东西笑呵呵的正在摆弄,火绳枪!这么快就出来了,马度给他们图纸也不过十天的时间,没有想到他们的效率这么高。

马度之前只是随口提了一句火器可以改进,就被邓愈给盯上了,天天的找马度探讨,那几天马度整天的访贫问苦累到不行,实在受不了被邓愈每天拉着聊到半夜,便扔给他一个火绳枪的图纸。

古今中外的军事博物马度都逛过一圈,火绳枪也见过不少,中国的、欧美的、日本的都参观过,对火绳枪的尺寸大小,基本结构都知道。

马度有美术功底,图样画的自然也漂亮很立体,只是扳机与火绳之间的联动装置脑袋里却没深刻的印象。

参观时他根本没有去研究这些细节,一个用过自动步枪和狙击枪的人,打死都想不到真的有一天会跟这些老古董打上交道,最后也只交给了邓愈一个半成品的图纸。

邓愈可不管那些,只听马度对火绳枪的描述就心生向往,拿着半成品个图纸就火急火燎的找工匠去做。

过了没几天邓愈又回过头找马度,果然是在联动装置上遇到了问题,那些工匠的手艺还行,可设计不出什么联动装置。

可马度也不是学工科的,哪里懂得这些,实在不堪邓愈不停的骚扰,硬着头皮赶鸭子上架,靠着多出来的一点见识和不算深刻的记忆给邓愈弄了一联动装置的设计图。至于邓愈能不能鼓捣出来,就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用食指扣动扳机,就听见啪的一声,火绳夹子的头部稳稳的落在火盘上,一连试了几次都很稳定。马度心生得意,难到老子还有当工程师的天赋?

“还不错吧,我这些天不眠不休,心血终究没有白费。”邓愈看着手里的火绳枪,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不是把它当成了情人就是当成了儿女。

朱文英促狭的看了马度一眼,对邓愈道:“伯颜万般辛苦方铸成神器,他日见了叔父一定为你请功。”

马度手里的火绳枪差点掉了,顿时感觉这火绳枪似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事确实和他确实没多大关系。被历史记录的火绳枪之父是邓愈,就是那个“程门立雪”“三顾茅庐”“不耻下问”的邓愈,而马度成了清高孤傲、难为贤才的反面角色。

邓愈接过马度手里的枪,笑呵呵的道:“和先生开个小玩笑,没有您的图纸邓某就是打破脑袋也做不出来。”

“邓参政客气了,没有您的辛劳,这火枪终究也不过是画在图纸上的东西,在下不敢居功。不知这枪威力和准度如何?”

朱文正道:“这不还没试呢,就等你哩!不过看着就要比之前的那个火龙枪要厉害。”还没试?你刚才也敢满嘴胡柴的说什么神器。

颗粒火药已经做好了,朱文英取了一大包回来,颗粒化的方法果真是按照医生方式做的,因为有点像是感冒颗粒,确切的说那黑漆漆的样子更像是老鼠屎。

马度提醒邓愈,这种颗粒化的火药威力要比粉末状的大一些,最好少放一些。不由得马度不小心,因为他们的枪管根本就不是什么无缝钢管,而是用铁皮卷成的。

十斤的的生铁锻成三斤的精铁,随后碾压成铁皮卷成一大一小的两个铁皮管子,用铜钎焊死,焊缝交错的套成一个铁皮管,烧红后套在钢制模具上用小锤用力敲打,让两个管子紧密贴合,最后再用钻头把内壁钻上一遍,去掉凹凸不平的地方。

这样的枪管可以说是费时费力,在高强度的作战之中更是容易炸膛。不过在这个时代能做出来,已然大大出乎马度的意料,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

邓愈装填好弹药点燃火绳,瞄准了二十米外的一个陶罐,突然扣动扳机,只听见嗤啦一声,就见药池上冒出一团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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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大牛人

嘭!只听见一声轰响,那个二十多米外的酒坛子应声而碎,碎片四处纷飞。

“打中了!打中了!还是在十五步之外打中!”朱文英激动的抓住马度的手,见马度一副平静的表情,朱文英也不激动了,“好像这对你来说好些不算什么。”

这在马度的意料之中,火绳枪在明朝被称之为鸟铳,还有“飞鸟之在林皆可射落”的描述,连鸟都能打得中,更何况那么大一个酒坛子。

其实他们之前那个火龙枪的精度应该也不会太差,毕竟都是用的同一根枪管,效果之所以不好,马度觉得还是因为不方便瞄准的原因。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完全出乎马度的意料,邓愈接连两次发射都没有点着火,虽然药池里面的火药被点燃了,但是枪管里面的火药却没有。

邓愈苦着一张脸,“先生您站那么远做什么,帮在下瞧瞧问题出再哪里!”

出于对这种原始火器的不信任,不由得马度不担心走火炸膛什么的,事实证明火绳枪真的不怎么靠谱,打了三枪就有两枪哑火的。

四人研究了半天,发现问题竟然出再马度刚刚弄出来的颗粒火药上。在药池和枪管之间有一个小孔,或者说是一个细小的通道,而颗粒火药很容易就堵塞这个通道无法点燃枪管中的火药。

想要改变这种情况,第一全部改成粉末状的火药。

第二让士兵携带两种火药,引火药用粉末火药,发火药用颗粒火药。可火绳枪装填起来本就麻烦,还要士兵带两种火药,明显的是在坑人。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把那个小孔放大,不过这样会释放太多爆炸所产生的气体,不光影响火枪的射程和威力,还可能伤到枪手本人,马度直接在心里就给否决了。

马度叹了一口气,搞发明创造果然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嗯,好像山寨起来也不容易。

邓愈在换了粉末状火药之后,发火率果然提高了不少,一连打了十枪,仍有就三枪是哑火的,可他竟然说发火率已经很高了,看来那个火龙枪的发火率也不怎么样。

不过火绳枪的是单兵武器,不需要两个人操作,装填时间短射速也更快,也极大方便排兵布阵。射击精度更是提高了不只一点点,三十步之内不敢说指哪打哪,总能打个八九不离十吧。

朱文正和邓愈已然将火绳枪视为军中利器,对于三千新兵更是更是垂涎三尺。不亏是第五名将和第六名将,到底有些眼光,两人都瞧得出来只要经过战火的洗礼,这三千新兵都将是难得的精锐。

邓愈更是偷偷的问马度,这三千新兵是不是专门练来操作火器的,火绳枪就是给他们标配。关于这点马度都没有给朱文英谈过,邓愈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让他不得不佩服。

更让马度惊讶的是,这三人竟然私下里把三千新兵给分了,而且理由都很充足。

朱文正说,他是洪都的最高军政长官,三千人都是洪都人,而且吃他的喝他的,当然要听他指挥。

邓愈则说,他的火器营损失惨重,而且新兵日后装备的火绳枪也是他耗尽心血钻研出来的,三千新兵不能少他那一份。

朱文英的理由更充足,三千新兵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谁要是想独吞他立马就解散了。

最后三人达成协议,等三千新兵成军后,朱文正要一千五百人到麾下听令,邓愈胃口小点要一千,朱文英只能要五百,准备日后带去镇江。

没有人顾及马度的感受,当然马度也不在乎,兵权这东西太危险,还是离远一点好。马度只想问他们,”你们在把这些新兵私分之前问过老朱的意见了没有。”

马度估计是没有,三人似乎更不考虑这个,一心琢磨着早日给三千新兵装备上火绳枪,尽快的形成战力好给陈友谅再灌上一壶。

马度觉得他们是没有这个希望了,因为他们的生产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一个工匠生产一支枪管都要好几天哪,等他们给三千新兵都装上火绳枪的时候,陈友谅的骨头都能拿来敲鼓了。

实在看不下去,马度稍稍提醒了一下,你们为什么不让善于锻铁的人锻铁,善于卷铁皮的人卷铁皮,善于钻孔的人钻孔呢?为什么从锻铁开始到一根枪管的完CD指望一个工匠样样精通呢?

没有高明的科技还有没有有效的管理,连流水线生产作业都不会,拿什么给三千新兵人手一把的配上火绳枪。

听了马度的意见,邓愈马上着手实行,还真别说产能果然提高不少,最重要的是连废品率都跟着降低了,离三千支火绳枪的目标又进了一小步。

朱文正和邓愈带着火器部队猛干陈友谅的大戏一时半会儿的是看不上了。不过洪都城里的一位猛人却演了一出狠揍陈友谅的好戏。

在抚州门撞的头破血流之后,陈友谅终于换了目标,改攻新城门。在经过初期的试探之后,发现在新城门遇到的狙击并不太强烈,城头上的人也不太多,陈友谅大喜连忙的拿出自己这些天做出来的秘密武器——吕公车。

老陈气量不大,做起东西来却爱搞大家伙,吕公车是一种巨型的攻城器械,搭建起来之后和城墙一样的高,可以移动到城墙下面,直接攀附而上,可以说是攻城利器。

就在汉军有条不紊在城下组装吕公车的时候,他们在梦里都想打开的洪都城门开了,新城门的守将大牛人薛显直接带着骑兵杀了出出去。

朱文正听到消息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急慌慌的带着中军过去支援。

朱文正想不到,陈友谅的人更是想不到了,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原本应该呆在城上的守军竟然杀出来,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个落花流水。

朱文正赶到的时候,薛显已经一手提着敌军主将的人头,一手牵着活捉的副将回城了。

马度听朱文英说了这个消息,直接伸了一个大拇指,“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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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喝了人奶

薛显然虽然打了一个漂亮仗,但是未得主帅军令擅自打开城门出城作战确实不该,这种事情就是邓愈都不敢做。朱文正发火训他也不回嘴,只是乐呵呵的应着。

拿这样的老油条,朱文正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一刀把薛显给砍了吧,多伤军心士气。朱文正无奈,气呼呼回了中军,还请了马度专门给薛显治伤。

马度想不到这位战阵上的牛人,竟然怕疼的很,一点酒精就能蛰得他叽哩哇啦的乱叫,没有半点猛将的风度。马度给他缝合好伤口之后,还夸马度伤口缝得好,包扎的漂亮。

一锭金子直接扔马度脚底下,“赏你的!”牛人就是牛人,出手就是大气,“钱财算个啥,俺的命才重要,赏给你就拿着不要难为情。”

还他娘的是个明白人,金子是个好东西,可你这给钱的态度太差了吧,老子是要呢,还是要呢……

张五六可不管那些,把金子揣进钱袋子里面,随后竟指着薛显的鼻子喝骂道:“薛指挥你这是什么意思,俺们大人可是下凡的星君,大都督和邓参政都要客客气气,国公夫人都从应天过来亲自看望……还不快……快快给俺……俺……俺们家都事大人赔……赔……赔罪!”不等他说完最后一句话,薛显的亲兵都把刀子抽出来了。

马度脸上一抽抽,真他娘的是猪队友呀,想要金子咱们拿了就赶紧的走,又没人知道老子是谁,老子也不怕丢脸。

可像张五六这样既他娘的想要金子又想要面子的,最后只能什么也捞不着,还说这么大声,怕我丢人丢的不够吗?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当时看着马度从天上掉下来的可是有两百多人,两百多张嘴拿就是两个窟窿呀,只要他们还在喘气就会透风,下了封口令估计也没有什么用。

再加上马度这些天在城里搞的动静还不小,薛显还是洪都比较有权势的将领,要是这点小道消息都没有听说过,那不如干脆抹脖子算了。

听了张五六的话,薛显连忙的呵退亲兵,起身一拱手问道:“请问可是马都事,马先生?”

马度矜持一笑,拱手回礼:“正是在下。”

“果真是先生,近日没少听到先生的名头,早就想前往拜会,没想到先生就在眼前,俺就不认得了,哈哈……刚才失礼之处,薛某在这里赔罪了!”

“薛指挥多虑了,在下也不是小气的人,怎么会放在心上。”马度转身又对张五六道:“五六还不快把薛指挥的金子还回去。”

薛显也没推辞,实在是没有办法推辞,实在是刚才他给金子的方式不对,要是硬逼着马度收下那才是真是伤了马度的脸面。

“快摆酒菜,我要给马都事赔罪。”不等马度推辞,老薛就拉着马度坐下,酒菜也流水一般的上来。

没什么精致的菜肴,都是大碗的酒大块的肉,猪肉、牛肉、羊肉,整鸡、整鸭、整鹅,倒是很符合一个猛将的菜谱。

有实权就是他娘的好呀,别的不说,牛肉这个东西自打马度独自开火就没吃到过。

不是没有钱,是他娘的买不着,私自杀牛官府是要追究的,不过却管不到军营里面。

估计朱文正也在帅帐里面开小灶吧,不给老子也就罢了,连干兄弟都不给,搞得朱文英天天跑老子这里蹭吃蹭喝,老朱家人就是不厚道。

算不得上好的席面,但是比起老刘的手艺实在好了太多,尤其是酱牛肉做得很有风味,马度自然也不客气,一顿胡吃海塞,正长个子的时候,可不能亏待自己。

薛显一边劝酒一边赔罪,吹嘘一下自己刚才的战绩,虽然说起话来有些夸张,但是他说话幽默风趣,马度听得也是津津有味,时不时的插上一句调动气氛,宾主尽欢。

酒过三巡,面酣耳热之时,这家伙就开始话里话外的打听马大脚是什么时候来的洪都,马度跟马大脚什么关系。

连马大脚来过都不知道,显然他不是洪都核心圈子里的人物,马度自然也不方便说,这家伙倒也知趣的不再问。

两人一直喝到月上枝头这才散了场,酒的度数不高,但也架不住整碗的喝,出了薛显的营帐时,马度脚下有些踉跄,全靠张五六扶着。

看他满嘴油光,估计也是酒足饭饱,马度调侃道:“你今天胆子不小嘛,竟然敢跟薛指挥顶牛!”

“这是小的应该做的,老刘说跟在大人身边就应该维护大人的颜面。不过小的也害怕,薛指挥的亲兵抽刀的时候,小的都快尿裤子了,不过俺知道仗着大人势,他也不敢把俺怎么样……”

“你小子一点也不傻嘛,不过有些时候要分场合看情况,更不能贪心,不可能把里子和面子都占了,天底下没这样的好事。”

“面子俺懂,里子又是啥东西。”

“就当我啥都没说,你背得是什么东西?”

“牛肉啊,酱牛肉,薛指挥的亲卫说大人喜欢牛肉,就送了一些。”

马度很想收回刚才给张五六的评价,你家的牛肉会哗啦哗啦的响,马度拿过那个布袋子,打开一看,“我擦,这下子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睡了一夜才清醒过来,早餐难得的丰盛,白面馒头、小米粥,几条油炸的小鱼,一碟凉拌豆腐,外加一碗鲜奶。

“老刘,这奶煮开了吧。”

“煮开了。”老刘脸色怪怪的。

马度端起来喝了一口,有些腥甜的味道,膻味却不大“还不错,老刘把这羊买下来,就栓院子里头,想喝就挤一点,你们也可以喝。”

“这个怕是不好办。”

“为什么?人家不愿意卖?你多给点银子嘛”

“这个怕您不喜欢!您前两天还说不让买卖人口呢。”

“噗!”马度把嘴里的奶喷了老刘一脸,“人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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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0章 如此激励

腐败!太他娘的腐败了!喝人奶,你当老子是慈禧老妖婆吗?这要是传到老朱耳朵里,还指不定把老子当什么人。

对这种的行为老朱是深恶痛绝呀,哪天看老子不顺眼,归个胡党、蓝党砍了脑袋多不划算哪。

当然这也不能怪老刘,城里养羊的不多,又赶上下崽儿产奶的就更少了。买人奶也就罢了,洪都城里那么多人家,总有个生孩子产奶的,可偏偏找了个认识的。

妇科圣手许大亮年初的时候刚刚得了个闺女,小丫头胃口小,吃不了都少奶。许大亮的婆娘两个**每天胀得不行,天气又热,挤出来的奶没法搁,全都便宜了老刘。老刘的理由也挺充足,这奶不要钱。

“不要钱也不能要了,还有昨天薛指挥给的金子也还回去,顺便向他要些酱牛肉来。”朱文正的银子马度能收,也敢收,其他人就算了吧,尤其是这些领兵的将领,一是银子来路不干净,二是军中无小事干系太大,沾上了关系,就很难撇得清。

不是马度太谨慎,老朱在心里头有个小账本,可都记着呢,他最爱做的就是秋后算账了。

新城门一战打得漂亮,可也让城中稍稍平静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朱文英抓紧时间练兵,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没有安排巡逻了。

邓愈拼了命的让工匠造枪,为了能够短时间内得到更多的火绳枪,他还把之前的那个倒霉的火龙枪给拆了,枪管正好用来做火绳枪,再加上工匠做出来的,也凑出来了三百多支火绳枪。

至于另外的两千七百人,先发了大刀长枪的先练着,指望着他们能关键时刻上城墙顶一下。

这种原始的火器部队最大的威胁就是敌军的弓手。火绳枪的威力要比弓箭大许多,三十步内被打中胸腹药害几乎必死无疑,一般的弓箭则没有这个能力,可偏偏的弓箭的有效杀伤距离要比火绳枪大的多。

为了让枪手不害怕弓箭,在他们训练阵型的时候直接让弓手们操弓射击。当然是没有箭头的,可那些枪手同样没有穿盔甲,一箭下去身上就是一个血泡。

那些受不了在队伍中躲闪的,自然被踢出局淘汰,至于那些逃跑影响了别人扰乱了队形的,不仅仅淘汰还要挨一顿军法,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扔到伤兵营。

虽然觉得朱文英做得没错,仍旧觉得有些残忍。朱文英却道:“慈不掌兵,我这都是轻的。要换成文正哥或者邓帅绝对要砍脑袋的。你那些哄着宠着的办法平常用用也就罢了,也许能得个爱兵如子的名头。可现在打仗呢,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好好的调教。到了战场上要是一个人坏了事可能会害了所有人的性命,生死场走一圈,就知道我才是对他们好。”马度无言以对,也许朱文英说的是对的。

邓愈在在工坊忙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参与到火枪兵的训练当中来。鉴于枪手们近战能力不足的原因,他还加了长枪兵进来,阵型变换竟也如臂使指,看得马度自己都眼花缭乱。

邓愈还说多亏马度之前提供的基础训练,不然这阵型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根本练不好。马度不懂战争,更不懂的这个时代的战争,邓愈这样的沙场老将说了好用那就有他的道理。

老陈在新城门吃了大亏,并没有立刻发起攻势,只是不停的在城外叫骂,把老朱家八辈祖宗都骂了个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很明显的是在激朱文正出城和他决战。

朱文正虽然脾气暴躁,可他又不傻,自然不会上钩,反而觉得陈友谅黔驴技穷。

老陈见朱文正不上钩,押了一批人到城门下边,都是大战之初朱文正派出去送求援信的,可城外就是老陈的大军,哪有那么容易出去,竟然一个没跑全部被老陈抓到了。

挨个的在城墙下面砍了脑袋,就开始劝降,当然不仅仅是砍给朱文正看的,还是给那些守城的士兵看的。砍了一批之后又拉上来一批,这次则是是俘虏的吉安、临江等地的官员守将。

老陈就是要告诉洪都城里的守军,洪都是一座孤城,没有人会来救洪都,撑到最后也是个死。没想到陈友谅的这个心理攻势,城墙上的守军果然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蔓延,如果这个时候再来一次之前那种猛烈的进攻,洪都的守军很难坚守住。

可不等陈友谅开始攻城,朱大都督立刻给老陈写信,很没节操表示自己可以考虑投降。同时把之前的守军轮流的换下来休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甚至还允许他们去逛窑子。

反正洪都卖皮肉的女人是遭殃了,不管什么青楼楚馆还是暗娼私寮都有那些士兵活跃的身影。

最让马度惊讶的是,这样的胡作非为并没有让军心涣散到一发不可收拾,一个个大兵吃饱喝足从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抄起刀子直奔城墙要跟陈友谅拼个你死我活。

马度不由得感慨古今军事作风还真是他娘的不一样,作为副将的邓愈,还对守军集体**的行为给予了肯定,“士气就是应该这样激励。”

马度很担心的问:“你没让那些新兵也去逛窑子吧?”

邓愈摇摇头:“没有,他们是两种人,如果那些新兵一旦放纵起来,怕是心就很收回来,造成的恶果也是无法想象的。”

哎呀,真是明白人!

朱文正不会投降,一边拖着陈友谅,另外一边调动所有的力量准备迎接他的再次进攻。

所有人都在忙活,反倒是马度闲着无事可做,伤兵营他不想去,怕去了尴尬。

许大亮已经不只一次的问马度,他家婆娘的奶水是不是不好喝,也不见老刘去拿了,下次要不要给放点蜂蜜什么的。

还好他不是当众问的,不然马度死的心都有了,为了让他不再提这个事儿,马度只好明确的告诉许大亮自己换了口味改喝豆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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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1章 献血献命

“朱文正你是个骗子!”即使隔着城墙,马度都能感受到陈友谅的怒火。

朱文正确实是个骗子,在写信给陈友谅表示自己要投降之后,左拖又拖,硬生生的拖了二十天,一直拖到六月中旬。

陈友谅耐着性子等了这么多天,连马度都不得不佩服。当然他等得时间越久,怒火也就越大,被人如此玩弄,还玩了快二十天老陈不火才怪。

老陈再次攻城了,这次他又换了一面城墙,实在前面两回吃的亏太大了,估计还是有心理阴影吧,这次选择的是桥步门。

当初朱文正改建城墙,其中有两面城墙被缩短了,桥步门所在就是其中的一面的。

这面的城墙比较短,城外的地势也比较狭窄,进攻的时候十分的不方便,人放的少了进攻力量不足,人放的多了,太过于密集而且便于守军的反击,会造成很多没有必要的伤亡,所以打桥步门绝对是属于下策。

可是老陈根本就不管,他有的是人,一上来战斗就进入白热化,震天的声势,在城里的马度都听得胆战心惊,让伤兵营做好准备,等战事结束就过去救人。

可打了不到一个时辰,朱文英就跑去了伤兵营,“收拾你的东西,快跟我走去救人。”他把马度扔到马背上,就打马往桥步门疾奔。

“骑慢些,怎么哪里都有你,你就不能好好的在新兵营待着。”

“怕是待不住了,可能明天我就是桥步门的新守将了。”朱文英笑了笑,可他却是满脸的伤感与无奈。

“怎么桥步门的守将受伤了?还活着吗?”上次抚州门的城墙塌了其他各门守将来援,有一位叫牛海龙的守将,被一箭射穿了心脏当场毙命。

他的亲兵第二天不知道哪里听说,伤兵营有马度这么一位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就巴巴的抬过去找马度救命。

一个个铁打的汉子哭得就像是月子里娃,脑袋磕在地上青砖都裂了,脑门上血汩汩的往外冒,看得马度是既感动又无奈,人都死了一天还往这边送,真当老子是神仙呀!

马度很希望这位桥步门的守将还活着,不管如何还能努力一下。

“还活着,不过伤得挺重的,赵元帅在濠州时就跟随父亲,是父亲的爱将,你要尽力一救,若是不行也不要勉强。”原来是老朱的忠犬,难怪朱文英这么上心。

朱文英一路疾奔到了桥步门,远远就瞧见,城头上方箭矢如蝗,越过城墙射入城内也不在少数。

朱文英从马鞍边上取下一个木盾,让马度俯下身子,把盾牌盖在马度的身上,他一低脑袋猛的一磕马腹,马儿吃痛一阵疾驰,穿过箭雨到了城墙边上。

朱文英带着马度到了个藏兵洞的跟前,门口站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军汉,看人数不下百人。

一看见朱文英一伙人就蜂拥而上,“都尉大人,神医可请来了在哪里!”

“文英,人呢!元帅在里面等着里!”

……

一群人叽哩哇啦,马度还听见有人喊朱文英小名的,显然他跟这帮人很熟悉。

朱文英对他们也不客气,大声的训斥,“敌人射完箭就要攻城了,不准备着上城迎敌,都呆在这里干什么!”

“城上有大都督,用不着咱们,咱们上去了也没心思打仗!”、

“那就闪远点,别耽搁功夫!”朱文英又踢又踹的拉着马度进了藏兵洞。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的人一点都不比外面的人少,密密麻麻的,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朱文英带着马度根本挤不进去。

突破重重阻隔,终于看到一个破旧的床榻上,趴着一个人一动不动,铠甲衣服都已经卸了下来,光着上身趴在床上,有一支箭矢从腰的后侧方,射入腰部的位置,入肉挺深,马度拿手比划了一下,出了一口气道:“伤得还好。”

话刚一出口,马度就听见锵锵的抽刀声,一屋子的人都对马度怒目而是,一柄柄血亮的钢刀随时就要朝马度身上招呼。

马度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这种伤在这个时代基本上没得治,自己却说“伤得还好”实在有些找揍嫌疑。

一个离马度比较近的,伸手就要揪马度的衣领子,“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不等他的手伸过来,朱文英一个巴掌就打得他一个趔趄,那人捂着脸满是不可思议。

朱文英恶狠狠的道:“这是我给赵元帅请来救命的神医,还是大都督府的都事,谁再敢不敬,别怪我不客气!”

一听说给元帅救命的,众人脸上先是一喜,脸上又是一股灰败之色。马度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也就是当个学徒的份,能有多大本事,而他们更相信胡子一大把的老头。

不等他们说话,一直趴在床上的伤者却说话了,“是文英来了?”他努力的转过脑袋露出半张脸,他面色漆黑,却没有半点血色,神情也是十分的虚弱,似乎随时都能昏过去。

“赵叔我请了马都事来给您治伤了!”马度轻声的道,看他眼睛红红,跟这位赵元帅应该挺熟的。

刚才被朱文英抽了一巴掌的汉子挤了过来,“大帅,这个什么马都事,就是个半大小子……嗯,小的再去城里给您找一个!”

伤者却扭着脑袋看了马度一眼,努力的挤出一个淡淡微笑,“有劳马都事了。”又对刚才的那汉子道:“大山别瞎忙活了,如果马都事都救不了我,其他人就更救不了,你们都出去吧。不要在这里打扰马都事给我治伤。”说着还无力的挥了挥手,听他话中的意思还是了解马度的。

这群人倒是很听这位元帅的话,呼啦啦的都出了门,不过仍旧在挤在门口朝着里面张望。有几个执拗的,呆在屋里不肯出去。

反正马度也需要他们,就问道:“我需要血,你们谁愿意给他献血!”

马度以为这句话会吓坏很多人,来到这个时代也有两个多月了,对古人的想法还有些了解的,以他们视精血为生命的观念,马度的话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我要命,你们谁愿意给他献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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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2章 割掉腰子

出乎马度的意料,这群人似乎不把自己的”精血”当一回事,也没把小命放在心上。当下就有人拿盆子,有人抽出刀准备剌自己脖子,马度赶忙的让朱文英把他们拦住。

献血可不是这个献法,多造孽呀!马度打开自己的急救箱,取出A.B血清和玻璃片,把AB血清分拨涂抹在玻璃片的两端,在伤者耳垂上取了血,分别涂抹在血清上,走到光线明亮的门口观察。

如果血液与A型血清不凝固,B型凝固,那么就是A型血。如果血液与A型血清凝固,B型不凝固,那就是B型血,AB型与AB血清都不凝固,O型血则反之。

这位赵大元帅则是A型,幸亏不是比例较少的AB型,不然怕是要浪费不少血清。

马度把玻璃用和喝酒精清洗过后,用干净的绷带擦干,重新抹上血清,对那些人道:“你们谁先验血?”

“俺先来!”之前揪马度衣领子的家伙,走到马度身前,把身上的盔甲衣服扯下来,抽出自己的腰刀递到马度的眼前,“来吧,用俺的血,说实话俺信不过你,但是大帅说了,俺也没办法。你要是害了大帅的性命,俺就是死了也不放过你的!”

说完再次把刀往前递了递,挺了挺干瘦的鸡胸,似乎为了方便马度下手,脖子还朝一旁歪了歪。

马度觉得没有必要给蠢货解释那么多,见他的手太脏,就踮着脚尖在他的耳垂上取了血抹在玻璃片上,很巧这家伙也是A型血,接着马度又验出来一个A型血的。

他用仅有的两个血袋在两人身上各取了五百毫升的血,那个叫大山的家伙问:“俺头又点晕,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你的血液质量不错,有的好活呢!是失血多了,你找个地方睡一觉吧。”那家伙却不干,在一扶着墙也不走,藏兵洞没有窗户,再加上门口又堵了那么多的人,赶也赶不走,马度只好用小碟子加上棉签做了几个简单的酒精灯。

马度一边做手术准备,一边问朱文英:“看赵元帅的年龄,应该有子嗣了吧。“

“有了!难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伤的还好’吗?”看朱文英拧巴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想错了。

“你误会了,我可能要割掉赵元帅的一颗肾,可能影响子嗣……”

常听专家们说一颗肾对生活没有影响,可从没见哪位专家去捐上一颗。

一颗肾确实能维持生命,让人活下来,可要说对生活没有影响那是假的,尤其是对泌尿生殖系统的影响很大,很有可能影响生育。

马度话一出口,守在屋里的几个亲兵又咋呼起来,就连趴在床榻上的伤者,也挣扎着说道,“某宁死也不做阉人!“

马度一拍脑袋,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在他们眼里,裤裆里的蛋蛋才叫肾,只好苦笑着解释,“我说的肾是指腰子,不是你们想得那个。“

大山又不愿意了,“人割了一个腰子还能活?“

马度给伤者输好血,“滚一边去,再废话你们大帅就死了!”又对伤者道:“赵元帅准备好了吗,我要动手了!”

赵德胜似乎要攒足了身上的最后一点力气,“我壮年从军,受伤无数,还从来有这么严重的,非人力所能救,若是俺有个什么好歹,你们不要迁怒他人。”

马度在一旁听的直点头,这句话他喜欢听。

他又对朱文英道:“我要是又什么不测,你就把我手底下这些老兄弟都收了,跟着别人我不放心。”朱文英没有矫情,点头答应。

“还一句话,请替我转告国公,大丈夫战死沙场没什么可惜,只恨不能随他北定中原荡平鞑虏!”说完就倒头不起,没了动静。

“大帅!大帅!你不能走呀!”几个大老爷们顿时嚎啕大哭,跟死了亲爹似的,外面的人不知道情况也哭喊着往里面冲,真是难得的奇景了。

“都赶紧的闪开!不然人真的要死了!”马度大声呼喊着,不由得暗骂古人还真是够矫情。马度忽然觉得那些古装电视剧的狗血桥段都没那么狗血了。

“大帅还活着?赶紧的都给我出去,别耽搁救人!”这些人终于算回过神来了,还帮着维护秩序,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切开皮肉,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况,马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跟他预料的一样,箭矢只是从后腰射入到肾脏,造成大量失血。要是射得再深一点扎破了肠子,弄得满腔子的粪便,马度的那点抗生素怕是真不够用的。

不就是一个肾脏切除手术吗,那些贩卖器官的找个小诊所黑医生都能做,马度这个科班出身的一样能做,不过这也让他忙活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处理好。

朱文英问:“好了吗?”又伸手摸了摸赵德胜的脉搏,感觉脉搏还在跳动也跟着长出了一口气。

那个叫大山的亲兵焦急的问,“先生,我们大帅怎么还不醒。”口气已经比之前恭敬了许多。

“别着急,他的麻药还没……”我擦!马度眉毛一挑,老子好像没给他打麻药,连忙改口,“他失血过多,外加过于劳累。”很官方的说辞。

“你这个不是补血的吗?”大山指了指空空的血袋,“俺们人多有的是血,反正死不了人。”其他的亲兵也纷纷上来要求献血。

既然有人愿意献血,马度也不怕麻烦,最多浪费一点血清,顺便给这些献过血的人一一的登记造册。

只是输了两袋子血下去,这位赵大元帅还是不醒,马度给他量了一下血压也完全正常,马度只好摊摊手,“他可能是真的累了!”

只是赵大帅的亲兵也是死脑筋,人不醒就不让走,连朱文英说话都没用。好在对马度的态度大变,十分的殷勤,还弄来了一桌子酒菜让马度吃喝,还问马度要不给找两个唱曲儿漂亮妞的。

城墙上面朱文正打得昏天黑地,马度哪里敢在下面听曲泡妞,朱文正不砍了他才怪。马度敢说这些官老爷的臭毛病,有一半都是手底下人惯得。

反正等朱文正打完了老子还得上去救人,在这里等着也没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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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3章 朱文正的报复

“是谁在军中饮酒,快给本帅一碗!”听身后有人说话,马度回头一看,赵大帅已经醒了,正趴在床上往这边瞧呢,面带微笑脸色比马度刚来时候好了太多。

“大帅醒了,大帅醒了!……”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亲兵呼啦啦的围了上来,屋子外面的也往哭喊着往里面挤。

屋里头眨眼就没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咱们赶紧走!”朱文英拉着马度连冲带撞的上了这才出了门。

马度出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些亲兵和自家的主帅还挺亲的。”

“那是当然,大多都是从家乡带出来的,好些还沾亲带故的呢。那个赵大山就是赵元帅的远房侄子。就算没有亲戚关系的这些多年下来哪能没有感情。”

“坏了,我的东西没拿出来!”马度这才发现自己只拿了一双筷子,朱文英手里只有一个酒杯,看看屋里人满为患的样子,别再给弄坏了。

“闪开,都给我让开!“正着急的时候就见藏兵洞里挤出来一个人,正是那个赵大山,手里拎着的就马度的急救箱,捧到马度的跟前,“险些被那些没眼力劲的给踩了,都事大人瞧瞧可少什么东西。”

急救箱在完成手术后,马度就收拾好了,连一次性的输血袋子和输液器都没放过。仔细的检查一遍,发现东西好好的都在,正要说话,却发现赵大山扑通跪倒子地上,捧着刀子递到马度的身前。

朱文英问道:“赵大山你这是做什么?“

“赵某之前对都事大人不敬,大人不计前嫌还为大帅疗伤,让赵某无地自容,请大人将我刺死,一则让大人洗刷耻辱,二则让可全赵某之义!“

如果眼前的这位是熟人,马度一定会放声大笑,真是受够了古人的这套做派。上次朱文英就来了一次负荆请罪,让马度笑了个半个晚上。

不是杀父之仇也不是夺妻之恨,犯的着吗搞这么大动作吗?既然知道自己做错了,难道规规矩矩道歉难道不会吗?明知老子不会杀你,却还来这套,这才是真的没有诚意。

朱文英看马度脸上憋着笑,还偷摸的看了自己两眼,就知道马度连带把他又嘲笑了一次,脸上不由得一红,一脚踹在赵大山的胸口,直踹了个四脚朝天,“大山别来这虚头巴脑的,恶心透了!”

赵大山双手撑着地面,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文英这不是在应天的时候你教我的吗?难道不对吗?我还以为你多读了几本书,比我有见识哩。”

“哈哈……”马度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朱文英尴尬不已,扶起地上的赵大山,“行了赶紧的走吧!“

“等等!“马度剪下来三颗的抗生素交到赵大山手里,”赶紧的把赵元帅送回府里吧,饮食要清淡,少吃一些鱼肉蛋类和豆制品,多吃些五谷杂粮,另外记得要少吃盐。还有这个药吃完饭就吃一颗。一日三次。“

“谢谢大人,我家大人说了等他稍微好些便上门致谢。“

“那倒不用!我明天还要去府上复诊。”马度又对朱文英道:“文英咱们也走吧。”马度抬头看了看城墙,上面依旧杀生震天,站在城墙内都不时的有血飙下来。

两人刚刚要上马,就见登城马道上下来一个人,朝着两人奔了过来,“都尉大人,都事大人也在!太好了!”

“是三顺呀!”朱文英一看是朱文正的亲兵,便放下缰绳问道“大都督找我俩?”

“嗯,大都督令你带上火器营上城,敌军进攻太猛,大都督快顶不住了!”

“真的?!太好了!”朱文英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过能带着自己训练的火器营亲自作战,实在是太激动了些,警告那亲兵道:“告诉你别再大都督面前胡说八道!“

“小的不敢!“那亲兵拱拱手又对马度道:“大都督受了箭伤,还请都事大人和我一起去看看。”

“啊!文正哥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伤得不重,只是擦破了些油皮,那箭矢上却抹了马粪。”古代人常常在箭矢抹马粪,就算射不死也很容易造成伤口感染让伤者因病死亡。

“大都督说还有别的事情,要向都事大人讨教!”

“他娘的,还真无耻!你去帮文正哥看伤,我这就去把人拉过来。”朱文英还神秘的一笑,“我们还装备了新的火器,保证让陈友谅能喝一壶的。”他把盾牌扔给那亲兵,“把人给我护好了!”说完就骑着马咯噔咯噔的走了。

那护卫举着盾牌带马度上了城墙,马度踮着脚尖往城下看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人头,心说老陈这他娘的是在作死呀,马度可以想象乱枪齐发之下会带走多少的人命。

朱文正大马金刀的站在城门楼子前面,两个亲兵举着盾牌护在他的身前,盾牌上面插了不少的箭矢,显然朱文正没少被重点照顾。

“大都督伤哪里了?”

“朱文正指了指胳膊,”这里!”

马度看了一眼不过是胳膊弯上一个一寸长的口子,还真的只是擦破了点油皮。

马度用酒精给他擦了擦,用绷带缠好,又给他喂了一颗抗生素。

朱文正把马度拉进城门楼子,“你这种善于暗地阴人的家伙,找那种同样善于阴人的是不是比较擅长。”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朱文正跟他说话越来越随便了,有点向朱文英发展的趋势,老朱家人出身太穷酸,没教养也很正常。

见马度面色不善,朱文正做了一个用枪的姿势,“我是说这个!”

马度激动问:“你是说狙击!难道对方也有人用步枪吗!”

“当然没有!有一个会用弓箭的,很会用!冲着我放了好几箭了,估计赵元帅就是被他给阴死的!”

“赵元帅还没死呢!”

“我刚才隐约的听见城底下有人哭他呢!”

“那是喜极而泣!”

“呵,这样的伤你也能救回来!”

马度挑挑眉毛,“小意思,你找那家伙做什么,还不如让你的亲兵多拿几个盾牌护着你!”

“那成什么样子,我站在这里就是让士卒们都能看见,才能激励士气,就算他们不看我,我也要观察战况,躲在乌龟壳里算什么。”

他指了指射在门柱门板上的几支箭矢,“射我的箭,我都要还回去,顺便给老赵出口恶气!”这家伙报复心果然极重。

马度看看那几只斜插着的箭矢,嘿嘿的笑道:“也许你找对人了,我可能真的能帮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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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4章 新火器营

看着马度拿着一块石膏在墙上写了一堆的鬼画符,朱文英皱着眉毛好奇的问,“你这样就能算出来那个隐藏的弓手在什么位置吗?如果用龟甲和铜钱会不会更方便一些。”

马度擦擦额头上的汗,无奈的道:“我这个是算数,你说的那个叫算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了,这家伙总共射出来大概三支箭,分别在城门七十步到八十步外的十二点钟方向,十点钟方向和一点钟方向,这家伙还真是个滑头,还知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确实有点当狙击手的潜质。“

朱文英道:“这么远还能射到城墙上来,这家伙不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了。”

朱文正满头的雾水,不太明白他们说的什么。

“文正哥,他们那边有这本事的可不多,我估摸着也就张定边那个老杀才有这本事了。当年在太平,就是他远远的一箭射伤了老花,老花这才失手被擒,还有文逊哥,正好咱们今天给他们报仇!”

朱文正摇摇头,“我跟张定边打过两仗,他不太像是这种用这种小把戏的人。我觉得倒像是个心智不熟的赌徒,在老赵那边赢了一把,自以为了不起迟迟不肯退场总想着再赢一把。”

“管他是谁!先干掉他,心里头也踏实!”朱文正转过头来又对马度道:“快去拿你的神器过来,把狗日的干掉!”

“算了吧!我那个东西出了问题,不太合适。”马度觉得上次没有狙杀到陈友谅,不是他的枪法的问题,而是弹头的问题,比起原装的弹头弹道有明显得偏差。

“我觉得你用火绳枪就行,你又居高临下,可以打这么远,你不是试过吗?“

“三十步内还有点准头,再远就不行了。”、

“乱枪齐发一大片,要什么准头。就算打不死他,也会吓他个半死,不敢来第二回。况且你不是还有新火器嘛?”

他们的新火器就是马度之前给他们画了图纸的,永乐年间的盏口铳,在射程和威力方便比现有的盏口铳要大的多,只是没有想到这么晚才做出来,一问才知道是在等泥模呢。

铸造盏口铳的模具都是用泥巴做的,可是必须要让这些泥制的模具干透才行,不然的话模具中水分在浇铸的时候会变成水蒸气,会在铳身留下小孔,不光影响使用寿命,还容易造成炸膛。泥模具晾晒起来麻烦,而且只能使用一次,如果下次需要的用的时候只能重新制作。

邓愈在收到马度的图纸之后,也不管这图纸靠不靠谱,当下就让人做了一百具泥模,也不知道对马度哪里来的信心,估计是泥模这东西不值钱吧。

浇铸的时候邓愈就小气多了,先是做了两个试验之后,发现果然好用,这才让工匠把所有的泥模都进行浇铸。可惜没有好的铜料大多都是把铜钱融化后浇铸的含有铅锡,一百个模具也只做出来六十多个盏口铳。

再加上邓愈的之前下来的旧式的盏口铳,总共120支盏口铳。火绳枪也从之前的三百支,增长到了四百支,没错二十多天就做出来一百支,很低的生产效率,邓愈还说已经很快。

一百二支盏口铳,四百杆火绳枪,全部交给朱文英组成一个新的火器营。虽然人数和邓愈之前的火器营差不多,火器的数量和质量高了不只一筹,兵员的训练也到位。

唯一的缺憾就这些人都没上过战场,就是这样也绝对是各大势力中实力最强的火器部队。

朱文正和邓愈早就商量好了,让这支新的火器营先让朱文英先管着,作为洪都的机动力量,哪个城门顶不住就过去救火。

马度上了城门楼子的二楼,目光在七八十步的远,十点到两点的范围巡视,只见密密麻麻的汉兵们拿着刀枪不停的朝着城墙移动,排队送死。

“找到了!在那边!”马度往城下一指。

“哪儿?”另外两人瞪着大眼往城下瞧。

“十一点方向,七十步远,你没瞧见有一伙人一直不动。”

“还真有一伙人不动!好像从那边过汉兵还有意无意的避开他们。”

朱文英一拍窗棱子,“好,我这就去干掉张定边个狗日的,给老花老赵报仇!”

马度问:“你就这么肯定是张定边?”

朱文英自嘲的笑了笑,“父亲常夸我弓马娴熟善骑射,可我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清楚的很。箭法这东西易学难精,自古以来名将不少,可善射的也没几个,嗯,百步穿杨的养由基,飞将军李广,辕门射戟的吕布,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现在有这本事的据我所知也就老常跟张定边了。”

马度笑道:“你还少说一个!后羿!”

朱文英大笑:“你可真能胡咧咧,不跟你废话了,我这就让火器营干死狗日的。”说着就咯噔咯噔的下了楼。

马度问身边的朱文正,“老常是说得常遇春吧?他的箭法真的很神吗?”

“反正我这辈子就是练断了胳膊也比不上,就算你躲在女墙后面他也能射到你!”

“他能射透女墙?”马度不信的撇撇嘴。

“不是!“朱文正的手做了一个自由落体的运动。

“我擦!这样也行!”

“不过威力会大减,不太容易射死人,不过他的箭重,挨上一下也够受的。”

马度觉得如果让常遇春晚生个六七百年,玩愤怒的小鸟,一定是个高手。

朱文正突然问:“我擦是什么意思?常听你这么说。”

“呃……就是很好,很棒的意思!你在这里呆着做什么,赶紧的下去当诱饵,别让张定边跑了。”

赶走朱文正,马度缩在墙角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人头,待会儿朱文正一轮枪炮下去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这份孽有自己一份,也不知道救多少人才能还完。

“各队准备!”外面传来朱文英的大嗓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放!”再次传来朱文英的大喝。

“啪啪啪……”“嘭嘭嘭……”

马度望向城外,那声音振聋发聩,马度觉得耳朵都快聋了,嗡嗡的作响,只见整整一大片的区域都在喷射血花,越往中间的位置就越是夺目,尤其是中心的位置甚至有点像是公园的小喷泉,只看见一片的殷红!

即使在电影里看过无数血腥场景的马度都被震撼了,估计后市里没有谁会把阵型排的如此密集等着挨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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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5章 和想的不一样

这血腥的场景把马度震撼到了,难怪金属管状火器才是火器的发展趋势,后世也没听说有人谁靠扔手榴弹就赢得战争胜利的,除非把手榴弹做成“小男孩”和“胖子”的威力。

原本秘密麻麻的人群硬生生的被打趴下一片,伤者不似人形,血肉淋漓,惨不忍睹。相比城下数量庞大的汉军,被杀伤的人只在少数,可带来的震撼与恐惧感十分的强烈。

在枪炮的轰鸣之后,原本嘈杂的战场变得一片安静,马度一时间还以为自己震聋了,直到耳边传来变换朱文英着变换队形的口令。

“装填弹药!”

“火绳枪,射!”

啪啪啪……又是一阵密集炒豆一般的声音,这次马度看到的是一道血线横贯整个敌阵。

“盏口铳,射!”

嘭嘭嘭……城下的密集的汉军再次爆出一个个小团的血花。朱文英这家伙也不知道往盏口铳里塞了多少的散弹,也不怕炸膛了。

虽然不在跟前,马度也能看得出来那些弹着点比较集中的是新式的盏口铳,打在人群里就是一个血窟窿,很明显还有余力打到更远的地方。

老式的盏口铳弹着点较为散乱,虽然造成的杀伤也不少,却少了两分的威势,如果距离再远一点怕是老式盏口铳就有心无力了。

汉军终于在一连串的暴击中回过神来,然后做出最合适的选择——跑路。大多是往两边跑,因为后面有督战的队伍。

“文英赶紧的打!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下面传来朱文正的嘶喊。马度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只要陈友谅不是傻子,以后应该不会在这种狭窄的地形,用这样密集的阵型攻城。

“自由射击!”城下传来朱文英大声的嘶吼,接着就是乱糟糟的枪炮声。

敌阵里面突然跑出来一队拿盾牌的士兵,朝着马度最初圈定的目标奔去,光看他们的武器装备都是难得的精锐。

他们用盾牌围成半个圈,就在那一堆破烂的尸体之中翻找,马度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果真被他猜中了,对方那个隐藏的弓手就在那个位置。

在那样的弹雨之下,张定边就是铜筋铁骨也被打成筛子,猛将到底也是人哪!

铅弹打在盾牌上面擦出一串火花,显然那盾牌是铁做的。

“文英,把那群铁王八给我干掉,敢放老子冷箭,不付出点代价让你连个囫囵尸首都拿不回去!哈哈……”下面传来朱文正朗声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朱文英立刻调集了二十门的盏口铳,换成单个的铁弹,新式盏口铳的精度还是不错的,一阵爆响之后,那半圆形的防御阵型立刻被轰了七零八落。

马度亲眼看着一个拿着铁盾的汉军士卒,似乎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飞了出去,等他落下的时候,胸口已经破了一个大洞,身体几乎碎成两段,那面看似坚实的铁盾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面对这样的近乎残忍的攻击,这群精锐士卒,没有逃走,而重新的组织阵型,继续的在尸体堆里面翻找,足见他们的精锐,也可以看得出那个放暗箭的人对他们的重要性。

张定边你真的死了吧?也许这场战事就快要结束了,张定边对陈友谅来说,不光是勇将,也是谋臣,还是生死兄弟,是他所为数不多能够信任的人。

张定边要是死了,马度不相信陈友谅还有心思继续的打下去,很有可能提前结束这场战事返回武昌,也许接下来的鄱阳湖大战就没有了。

嘿嘿……老子的小翅膀可能要扇出一场大风暴改变历史了,马度有点得意,也难免心中惴惴,不知道是福是祸。

轰!一声巨响吓了一个激灵,一个石球从窗户冲进二楼直接在地板上砸出一个窟窿落在了一楼。

马度裤裆一紧连忙的夹住尿,幸亏他为了躲避零星的弩箭缩在墙角往外观察,不然这一下子要被砸成烂泥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老话没错的。

朱文正几个健步从楼下冲上来,看见所在墙角的马度,长出一口气,“你还真是机灵,吓坏我了!”接着用下巴指了指地板上的窟窿,得意的道:“看到没有,陈友谅着急了!嘿嘿……他手底下没几个能用的人,张定边一死,他可能就要返回武昌,这场战事就要结束了。”

嘭!嘭!接连两声闷响,马度感觉城墙都在颤抖,身体也不由得跟着一颤。

“别紧张,是打在城墙上了,投石机没有个准头很少能落在城头上的,也就是个吓唬人的玩意儿。下去吧,上面比下面要危险的多。”

朱文正这话没错,因为角度的问题,投石机发出来的石头大多数都打在城墙上面或者飞到城内,能落在城头上的真不多。

嘭!嘭!嘭!又是一连几发石弹射在城墙上,朱文正听起来却是犹如仙音,得意的问马度,“最喜欢看他们抓瞎的模样,你常说的那句话怎么说的?”

“我擦!”

“不是这句!”

“我最喜欢你看不惯我,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朱文正一拍大腿,“我就喜欢陈友谅想干掉我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哈哈……过来,走呀!”

“扶我,腿软!”

张定边的尸体最终还是被抢了回去,朱文正已经琢磨着庆功宴是摆在大都督府还是摆在风来楼。朱文英成为了桥部门的临时守将,因为朱文正觉得没有必要再令派他人了。

朱文英拉着马度陪他守夜,说是有马度在心里头踏实。可马度心里头不踏实,看着城外的火把在不停的聚集,便问道:“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是要退兵呀,好像是在增兵呀!”

朱文英不屑的撇撇嘴,“虚张声势罢了,怕咱们追击他们,明天你再看下面可能即使一堆的稻草人,连湖面上连船都不见了。徐叔就老爱弄这一套,我见多了!”

马度一直熬到半夜,没见有什么动静,迷迷糊糊就窝在城门楼的一角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被朱文英的大嗓门吵醒,此刻天色微亮,出了门就瞧见朱文英正趴在城头跟下面的人喊话。

马度刚刚的往城下一看,就立刻惊住了,只见朦胧的薄雾之中无数汉军披挂整齐严阵以待,隐隐的透着一股肃杀之气,似乎和昨晚预想的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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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张子明

“好!我这就让人去请大都督!”朱文英冲着城下喊了一嗓子,就让他的通讯员猫子去请朱文正。

马度踮着脚尖往城下看了一眼,只见城下一队二十汉军士兵正押着一个被绑着书生打扮的人,一柄短刀就顶在那书生的后心上,书生则是一直耷拉着脑袋。

“这人是谁?”

朱文英叹了口气,“这是大都督府的千户张子明,前一段时间文正哥骗陈友谅投降,趁着他们防备松懈,就派了张子明出城找父亲求援,迟迟都不见他归来,没有想到他也被陈友谅抓住了。不过他说自己是回来的时候被抓的,”

“哦,他见到吴国公了?吴国公怎么说?”

“他说要亲自给文正说,不过我觉得他怕是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他的命现在可是被陈友谅捏在手心里,就算是真有好消息他也未必敢说,我反倒是怕他说些什么伤军心士气的话。

具体怎么办还得请文正哥来了再商量,如果实在不行到时候连他一起射杀了。”朱文英一捏拳头,啪啪作响,已经初现雀雀收割机的狰狞本色。

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天光已经大亮,才见朱文正急匆匆的上了城墙,见他脖子上有淡淡的红色印记,就知道这家伙昨天晚上没在军营里面过夜,难怪这么晚才来。

他看了看远方的军阵,眉头不由得紧了紧,他不着急看张子明,反而贴着另外一侧的墙根走,直接进了城门楼子,转身问跟上来的朱文英,“城下的真的是张子明?”

朱文英点点,“是他!”

“他说他见到叔父了?”

“是的,所以要当面给你说。”朱文英迟疑了一下,才道:“他现在身不由己,说话未必可信,见没见到父亲也是他一面之辞。要是他带来的是好消息还则罢了,若是坏消息……不如将他一起射杀,图个干净!”不得不说,朱文英的建议是最好的办法。

朱文正先是点头又猛的摇头,然后就一直来回的踱着步子,而且步子很快,显然他内心也十分的焦虑。

隐约的听城下又传来喊声,朱文正突然猛地一跺脚,“我去见见他!”说着就来到城墙边上,扶着墙垛朝下望去,“是张子明吗?”

“大都督!“马度瞧见城下的那个汉子抬起头看,是个消瘦的年轻汉子,满脸的憔悴,见到朱文正眼中現出一丝的惊喜,“属下不辱使命在应天见到了吴国公!”

很简单的一句话,包含的信息却不少,在应天见到了朱元璋,意思就是说朱元璋和张士诚的战事已经结束了,至于结果可以向而知。

如果说老朱和老陈打起来是半斤八两,可是老朱和张士诚之间的争斗基本没有输过,大胜而归的朱元璋自然会来驰援洪都。

马度小声的对朱文英说,“找些个枪法好的,兴许能救上来,五六准备吊篮!”

朱文英的聪明劲自然听得出来张子明话中的意思,这种隐晦的话,要是没有一点眼光见识是听不出来的。

那队汉军士卒不过普通士卒,自然也听不出来,只知道张子明说的话和之前编排好的不一样。

就一脚揣在张子明的腿弯里,张子明吃痛立刻跪了下来,一个汉军的头目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恶狠狠的低声道:“别他娘的耍花样,按照之前编排好的说。“

张子明沉默片刻,这对他来说无异于生死抉择,只见他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城上的朱文正和朱文英也跟着紧张起来,虽然他们明白张子明的意思,可是普通的士卒却不明白,若是张子明说了不该说的,一样对他们守城不利。

“文英!“朱文正的手掌变刀正要挥下去,就听见城下的张子明大声的喊道:“城上的人都听着吴国公不日就会驰援洪都……”他语速很快,众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个汉军挥刀就去抹张子明的脖子,可胸前却爆出一团血花,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应声倒地。

朱文英那边也反应过来,“放!”啪啪啪……城下的二十名汉军,转眼就被打得七零八落,如此近的距离再打不准就白练了。

马度把手枪一收对身边的张五六道:“扔吊篮!张千户这边跑!”

张五六很听话立刻把吊篮扔了下去,可你他娘的倒是抓住一头呀!要不马度眼疾手快,用脚踩住绳头,整个吊篮连着绳索都要一起掉下去。

“五六不是让你全部扔下去!”

“小的明白,只是手滑了。”张五六笑呵呵的接过绳子。

马度往城下望去,那二十名汉军还有几个没有被打死的,正在往回疯跑。张子明也跌跌撞撞的往城墙这边跑,他双手被绑在背后,城墙边上到处都是尸体和一些被扔下来守城工具,想跑快也不容易。

张子明一边跑还一边在喊:“你们昨天射杀了伪汉太子陈善儿,投降也没有好下场,陈友谅只会屠城泄愤……”

昨天射杀的不是张定边?马度脑袋一懵,陈善儿是哪个?马度隐约记得陈友谅有一个叫陈理的儿子被老朱送到高丽吃泡菜。

“好了可以拉了!”城下传来张子明的声音。

马度往下一看张子明已经站在了吊篮里,背着的双手紧紧的抓住吊篮的绳子。

“拉!”马度一挥手,几个守军拉着吊篮嗖嗖的上升,比电梯还快。

嗡……远处传来的声响,有点像是大批的绿豆苍蝇起飞的声音,这些天马度听的太多,因为每个城门外面都堆着大量的尸体,天气又热,不招苍蝇才怪。

马度浑不在意,身后却传来大力的撞击,把他撞得前胸直接贴在女墙上,脑袋在城上碰得几乎要昏过去。

“五六你在干什……”话未说完就听见一阵惨叫,那几个拉吊篮的守军,身上已经插着手指粗的弩箭倒地不起。

手中的绳子已经变得轻飘飘的,马度叹了一口气,他可以想象张子明被射成刺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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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7章 老朱快来吧!

作为一个纯爷们被人砍了胳膊没有关系,回家裹好伤口换个胳膊继续敌人打,但要是要是被人割掉了雀雀就不行了,要是不提上敌人的脑袋,哪里还有脸回家。

太尉张定边是陈友谅的胳膊,太子陈善儿那就是陈友谅的心肝宝贝,现在他的心肝宝贝在洪都被朱文正给阴死了,要是不杀了朱文正屠了洪都城,回家拿什么跟婆娘交代,跟臣民交代。

偏巧这个时候抓到了一个朱文正派去求援的信使,而且已经到了应天见到了朱元璋。不等他许下高官厚禄,张子明就被陈友谅的王霸之气镇住了,很没节操的表示投诚,并且愿意去城下劝降,即使劝降不成,也能狠狠的打击一下守军的士气。

事情发展却在老陈的预料范围之外,又被耍了,张子明在他血淋淋的裤裆里又撒了一把盐,那叫一个疼哟。陈友谅狂暴了,大军再次把洪都的四面城墙围了水泄不通,只等他一声令下,就蜂拥而上把洪都屠个一干二净。

对于老陈的丧子之痛,大都督朱文正感同身受,当听到这个残酷的消息之后,一个踉跄险些没有栽倒,英武的帅脸痛苦的拧成了一团,酒坛大的拳头狠狠的捶在城垛上,都流血了。

“陈善儿,陈善儿,你不好好的呆在武昌皇宫吃肉喝酒玩女人,干嘛跑洪都来阴老子!”大都督明显的是在以己度人,他自己在洪都城里胡作非为寻欢作乐,就以为别人也喜欢这么干。

如果陈太子还活着的话一定很委屈,“你让人放我老爹的冷枪,我身为儿子自然要替老爹放冷箭还回来。当然,也要怪张定边那家伙假清高,不然也轮不到老子亲自上阵。”然后再给朱文正一个白眼,“燕雀焉知鸿鹄之志!”

陈太子死亡事件,归根到底还是马度小翅膀扑扇的。如果陈太子在天之灵知道罪魁祸首为他的不行离世也万分纠结,一定会有些许安慰吧。

“怎么就把陈友谅的儿子给干死了呢,哎……”马度走在街上一阵长吁短叹,张五六牵着一只肥大的母羊,两个**走起路来晃呀晃的,显得很是累赘。

两人刚从赵德胜的家里复诊回来,这是赵德胜给得诊金。当然一开始也是给的金银,可惜马度有心收没胆拿。不就钱吗,等天下太平了,马度有的是办法捞银子。

可现在看来,马度很担心自己等不到那一天,陈友谅的儿子死了,而且还是太子,马度对这位不怎么知名的太子没什么印象,至少不应该死在洪都保卫战,不然历史书上总要提上一笔,显然这家伙是被自己给扑扇死的。

洪都免不了要承受陈友谅的怒火,张子明说的陈友谅盛怒之下屠城给他儿子陪葬,马度觉得以老陈的二杆子脾气绝对做的出来,到时候自己能不能逃过一劫还真不好说。

马度觉得当初就应该什么也不做,在洪都城里乖乖的待八十五天,等老朱来援老陈退去。自己就不应该拿着小翅膀胡乱的扑扇,装逼遭雷劈呀!

至于陈友谅能不能攻破洪都城,这事很难说,虽然之前的进攻也十分的猛烈,但是他之前的进攻绝对是有保留的,至少没有像现在这样四面城墙同时的进攻,而且都是不分主次的猛烈。

上午的时候马度还听见火器营在桥步门的方向,中午就到了琉璃们,这会儿又在抚州门,反倒是薛显镇守的新城那边动静不大。估计进攻新城们的汉兵主将很担心薛显出城,步了前辈的后尘。

老朱呀你既然回到应天了,就应该快来救咱们了吧,何必要等要八十五天,可还有快一个月呢,洪都的守军真的撑不住呀!

没错,老朱确实在应天,向张子明了解了洪都和汉军的情况之后,也决定要驰援洪都。是的,老朱这家伙之前确实没有想过要救援洪都。

就像陈友谅希望在鄱阳湖决战一样,老朱也希望能够诱敌深入在自己的地盘应天和陈友谅决战,根本不想在鄱阳湖拿自己的小船去怼陈友谅的巨舰。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老朱在安丰狠揍了张士诚之后,自己回了应天,他的主力则是跑去攻打庐州(注1),而领兵的则是他麾下最能打的徐达和常遇春。主力和干将都跑去攻打庐州了,他要是有救援洪都的心思才怪。

虽然现在他决定到鄱阳湖和陈友谅决战了,但徐达和常遇春两位历史上的名将却在庐州碰得头破血流,硬是打不下来,自然也就无法回师应天,现在手下无兵无将,老朱想来也来不了。

张子明被陈友谅抓到也许真的是朱文正幸运,只听张子明喊了一嗓子“国公很快就会来驰援洪都“,朱文正就咬牙坚持了一个月,可若是真的听张子明说了详细的情况,就算不气死也得绝望。

“大人走过头了,咱家在这边呢!“

“哦!“马度刚要进院子又回过头来,“五六今天真是谢谢你,不然我今天可能就被弩箭射死了,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奖励。”

“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既然大人要赏俺,俺可就不客气了。”张五六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马度则静静的等着他狮子大开口。

“要不大人就赏给俺十文钱吧,那年里长也是赏了俺十文钱,买了好多东西呢。”这是张五六向马度有史以来提出的最高报价,还伸出两只手在马度的眼前晃悠,难得他没有伸错手指头,估计是因为只有十个手指头的缘故。

“大人你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看呀,是不是不太舒服,还是小的要的钱太多了?

“如果您不舍得的话,八文钱也可以?”

“大人您的脸色为什么更难看了,五文钱行不行?“

“大人为什么要揍我,哎哟,老刘大人要杀人了,快开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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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8章 狗子的别样人生

狗子的爹给都事大人送了几车的粪土,紧接着狗子就升官了,手底下的人从十个变成了一百个。

狗子爹高兴坏了,为了让狗子又有一个更好的前程,狗子的爹起早贪黑的继续搜集粪土,茅房就别指望了,就因为一桶的粪土能卖十文钱,现在到了别人家上个茅房都难。

不过在都事大人的指导下,狗子爹找到了更好的来源,比如猪圈、牛圈、鸡窝还有一些老屋的墙根,只要墙角有结白霜的泥土,刮下来都能用。

反正狗子家里是更臭了,而且臭的不只他一家。狗子觉得很好笑,他升官跟粪土有没有什么关系,那是因为他杀鱼的本事好……呸,是打枪的本事好。

他觉得打枪跟杀鱼其实也差不多,都是分几个步骤,他的手很快,装填弹药的速度几乎无人能比。没办法这是在腌货行当伙计的时候练出来的,一天要杀成百上千的鱼,速度慢了可不行,要被扣工钱的。

他不仅仅是装填弹药装的快,而且哑火的次数也少,最重要的是他的枪打得也准,只要不碰上哑火的,三十步内就没有他打不着的。

枪握在手里是那么的亲切,仿佛就像是长在手上一样,和别人冲着城下乱射一气不同,狗子能清楚的辨认出目标的胸口或者脑袋爆出一团血花。

杀人,他之前从来不敢想,一直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只是杀鱼的命。可当他真的杀起人来,却没有半点的害怕,心里莫名的痛快。尤其是手下人看自己那敬畏的目光,更让他滋生出从未有过的骄傲。他再也不是那个低着脑袋走路,满身腥臭的小伙计了,比起杀鱼,杀人可能才是他以后该走的道路。

狗子拿起通条把枪管的火药残渣一点点清理出来,又用一小块沾了菜油的麻布把枪管、药池、扳机的联动装置仔细的擦拭一遍,又拿着小竹签把药池和枪管之间的小孔通了通。

这是每个枪手每天都要做的工作,可是狗子要比别人做的次数多,做的也更加仔细,因为手里的枪可以让他变得强大的武器。反过来想又何尝不是他让这件武器变得犀利了呢。

“你受伤了?”一只手突然出现指了指他腿上的血渍。

狗子抬头一看,随后猛的起身,敬礼道:“都事大人,不过是一点小伤,那人刚在俺身上蹭了一下,就被俺一枪轰了出去。”

这位都事大人,狗子是的认得的,去过他家里给他家送了白米,还让大夫给她娘瞧了病。听爹说还在家坐了一刻钟,什么人能在他坐这么长时间,那鼻子一定有毛病,后来都事大人满城的收粪土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除了鼻子不太好使的毛病之外,都事大人还是挺好的。有一回都尉大人把他叫单独叫到帐篷里面,叫他说用枪的经验,明明心里头有,可吭哧了半天就不知道从何说起。

都尉大人很生气,以为他在藏私,把他狠骂了一顿,还要罚他跑圈。狗子感觉很委屈,他真的不是那么自私的人,多亏来串门儿都事大人给他求情,说使枪除了苦练之外,还需要一种感觉,是学不来的。

对!就是一种感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句话直接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都事大人还拍着他的肩膀说,等赶走了陈妖人就教他们读书识字,读得多了就懂得怎么总结经验了。狗子不懂得为什么打仗还要读书,难道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不够?狗子很担心要是自己读不好说,这个队长会不会被撸掉。

都事大人手里拿着亮晶晶的小刀子,笑嘻嘻的道:“把裤子脱了,我给你看看伤,害怕什么,我又不割你的雀雀。”

不知道为什么,狗子觉得在都事大人眼前又变成了那个浑身腥臭的小伙计,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他红着脸腿了裤子,把目光看向一旁。

狗子的大腿上有一个两寸长的刀口,不过伤的不深。马度用镊子夹起一个酒精棉球,“忍着些,有点疼!……哎?你不疼吗?”

狗子笑了笑,“不太疼,以前俺在腌货行手被割了口子还要拿鱼去泡盐水,常有的事情,都习惯了。“

“哦,你娘的病好了吗?“

“大人还记得俺家?“

“怎么不记得,你不是吴老伯的儿子吗,跟猫子家错对门的。”

“是俺,是俺,俺爹常挂念着您哪,俺娘的病也轻多了,不过大夫说俺娘的病治不好,但是也死不了人,他不是骗俺的吧。”

马度摇摇头,“没骗你,放心吧。等忙完着一阵子,我再去看看吴伯。”类风湿确实死不了人,实在是有罪受。

“家里粮食,还够吃吗?要是不够了,就到都督府去领。”

“够了,俺一天就能领两斤,够家里人吃了,上回给的一斗米还没有动哪。”

“那就好,家里要是有什么困难,就给你们营的书记官说。战场上小心些,记得伤口不要沾水呀。”

见都事大人去给下一个人治伤,狗子连忙的提起裤子,不能在手下人面前不能暴露太久。

“碗筷子碗!碗筷子碗!……”

只听口令,狗子也知道是二营的那帮家伙来了,这群孬兵,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把口令改过来。

都尉大人走到中间的位置,“一营,二营移交武器!”

狗子接着就看见二营的三队长陈大宝屁颠颠的向自己跑了过来,这家伙垂涎自己的火绳枪很久了。

二营已经接受火绳枪训练了,可惜他们的枪管是用竹子做的,只能练习如何的装填弹药,根本发不了火,前几天才借了一营的枪练了几天而已,狗子真担心这群不懂行的把自己的宝贝给弄坏了,可是没有办法,一个个的城门轮着跑,就是铁打的也受不了。

陈大宝笑呵呵的道:“吴队长,把你的枪给我吧。”

狗子摸了摸怀里的宝贝,这才递给陈大宝,“给我弄坏了,可饶不了你!”

陈大宝接过枪,敬了个礼道:“人在!枪在!”

“人不在了,枪也得在!”狗子把腰间的弹药袋和工具都塞进陈大宝的怀里。

回到营地狗子用毛巾把身体仔细的擦了一遍,很注意没让腿上的伤口进水,现在一天不洗澡,他就不舒坦。

进了营房发现袍泽们都睡了,两天一夜他们实在是太累了,狗子悄悄的躺下,习惯性的小声说道:“愣子,愣子,是不是没洗脚……”却没有人回应。

他下意识的往身侧摸了一把,空空如也,狗子强坐了起来,才发现营帐里多出好几个空档,眼角不由得一热,眼皮沉重的再也睁不开,重新的躺下,沉沉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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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我们完蛋了!

马度从水盆里钻出来,抹了抹脸上的水,长长得喘了两口粗气,拧干一块粗麻布缠在手上,当成澡巾用力的搓着身上的油泥。

大夏天的好几天没有洗澡,脏得不成样子,粗麻布搓在身上立刻就是一条条的油泥。这都怪陈友谅,竟然对着小小的洪都攻了整整的两天一夜,当然更让马度惊讶的是朱文正竟然守住了。

第五名将果然不是白叫,马度自己无法想象,就是两天一夜不让他睡觉也会困死。

事实证明马度错了,因为他之后他在伤病营忙活了三天,实在困的不行,趴在桌子上总能休息个一时半刻。

至于战斗的结果可以想见,洪都守军战死三成,是“战死三成”,如果不做比较的话,这个数据似乎不那么扎眼。

一支普通的古代军队如果伤亡一成,大多数情况已经开始溃败了,能坚持伤亡到两成不退的那算上是精锐了。

如果算上受伤的,洪都守军的伤亡士兵绝地可以占到三分之二,即使是一支现代部队,也会被判作丧失战斗力。

洪都的守军之所以没有溃散,一是没有地方跑,二是来自陈友谅屠城的威胁。

张子明最后喊出来的那一句陈友谅会屠城的威胁,似乎帮了朱文正的大忙。

三千新兵的英勇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和那些客居此地的老兵相比,洪都才是他们的家园,身后有他们的父老妻儿。

“咩咩……”母羊不停的叫唤,不知道是在求救还是在呻吟,反正现在有一个流氓正在对他非礼,两只脏手在它的硕大的**上不停的抓挠,看上面红红的手印,估计她不会太舒服。

羊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终于它爆发了,屁股一扭两只后蹄扬起重重的踢在流氓的身上,流氓一声惨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等流氓起身,母羊已经低着脑袋,四蹄蹭蹭作响的顶了过来,全然没有之前那笨拙的模样。

流氓吓的一连打了好几个滚,亏得母羊是被绑住的,咩的惨叫一声,被绳子勒倒在地上。

张五六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吓死俺了,大人可别再让小的挤奶了,挤不出来。”

母羊从赵德胜家里牵回来好几天了,可是马度一口羊奶还没有吃上,主要是没有时间,这不刚刚有得空就想尝尝鲜,可是张五六很不给力,硬是挤不出来。

老刘在一旁骂道:“你这样挤出来的也是血,**都给你捏肿了。”

“老刘别说风凉话,有种你来捏捏看。”

“羊受了惊吓,肯定挤不出来奶了,等过几天我挤给你瞧瞧。”

“好了,你俩别吵了,老刘准备吃饭吧,天马上就要亮了,吃了饭我得好好睡一觉!说不准什么时候又有事了,能多睡一会儿就多睡一会儿。”

现在是凌晨,马度这几天都是过得没日没夜的,实在是累坏了,洗了澡吃了饭,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不得不说马度是个乌鸦嘴,刚刚睡了一个时辰,他就朱文英揪起来。马度的起床气很大,看着朱文英满脸的贼笑,真的很想咬他一口。

“又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你能让我多睡一小会儿吗,就一小会儿。”

“睡什么!陈友谅撤军了!陈友谅撤军了!”

“哦,什么!”马度蹭的一下坐了起来,险些跟朱文英撞了头,然后用不可思议的声音问:“陈友谅撤军了?怎么可能!”马度掰掰手指头,不对呀,还有二十多天哪,难道老朱提前来援了?

朱文英信誓旦旦的道:“我能拿这种事情来骗你!”

“那你说的是真的咯?”

“当然是真的!”朱文英一拳砸在床上,那兴奋劲儿绝对不是作伪。

马度从床上跳下来,兴奋的道:“我就知道小翅膀没有白白的扑扇!走咱们去城墙上看看!“

“你说什么小翅膀,慢些,不穿衣裳也得穿鞋吧!“

两人一路疾奔,径直去了最近的抚州门,气喘吁吁的趴上城墙,马度立刻来到墙垛跟前,远处果真没有汉军的军阵,就连营寨也在燃烧,烟尘滚滚直冲云霄,虽然还有一些士兵停留在营寨的前面,但是数量极少,不过几十个而已。

“陈友谅真的走了,哈哈!“马度不由得大笑,再看看身边的守军,虽然面带疲惫但也都是神情欢喜。

“先生,文英你们来了!“邓愈笑呵呵的走过来,看他的神色也十分的轻松。

“听说陈友谅撤兵了,我和文英就过来瞧瞧!“马度心里像是松了一块大石头。

邓愈叹口气,“是呀,如果我所料不差,国公现在已经进了湖口了,洪都之围算是解了,说实话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

朱文英指了指湖面,“陈友谅的船还没有走呢。“

“他们既然登了船,就没机会再上岸了,咱们去找大都督让他请客。等咱们吃饭回来,陈友谅的船八成就不见了。快走吧,我每天被这里的臭气熏的要吐上好几回,就没吃过一个囫囵饭。“

后世一具腐败的尸体常常能弄得整栋楼都臭气熏天,而抚州门外陈友谅丢下的尸体绝对有上万之多。

正值酷夏,地上的蠕动的蛆虫白花花的一片,空中的苍蝇犹如飞蝗,至于气味闻上一下绝对让人终身难忘,即使城内气味虽然稍弱些,但也足够倒人胃口。

只是马度这些天来都已经习惯了,现在听邓愈这么一说,看看城外的情景,也是觉得烦闷欲呕,“那就别耽搁了,咱们赶紧的走吧!”

三人刚刚要走,就听见城外响起吱嘎的怪响声。

“是投石机!”三人同时的向城外望去,果然就见一件东西从城外射来,飞越城墙之后直接落在城内。

那东西落在地上传来一阵骨断筋折的声音,把周围的地面染的一片血红。

三人连忙的下了城,远远的就能看见那是一具尸体,用绳索捆扎成一团,此刻已经被摔的血肉淋漓。

“陈友谅个王八蛋,都撤兵了还要恶心咱们一把!”

邓愈和朱文英叫骂着,要过去看个究竟,却被人紧紧的拉住。

两人回头一看,只见马度脸色煞白,满头冷汗,只听见他哆嗦着嘴唇小声的道:“真的改变了,我们……我们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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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违者皆斩

蒙古人建立的金帐汗国在一次战争中把染了鼠疫的尸体用投石机丢入一个叫加法的小城。

可这个时候的欧洲人,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鼠疫这么可怕的烈性传染病。

他们随随便便的处理了尸体,让鼠疫得以蔓延,小城的人相继死去,侥幸活下来的人逃亡欧洲大陆,使得鼠疫在欧洲肆虐,最终夺去了两千五百万人的生命。

这件事情虽然距现在不过十几年,只是远隔万里中原却没人知道,而且中原当时也是一团糟,谁会去关心欧洲人的死活。

这件事在后世却广为人知,刚刚看到那具被投石机扔进来的尸体的时候,马度立刻想到了这件事情,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跟着炸开了。

难道陈友谅的军中出现瘟疫了?是啊,有什么理由不出现瘟疫呢?正值盛夏,大量的人口聚集屎尿遍地,城外大堆腐败的尸体和无数的蛆蝇,湖边蚊虫密集,水里更是有各种各样的寄生虫,再加上古人各种不良的卫生习惯,出现瘟疫那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历史书上好像没有写过这样一段,历史是改变了,只是没有变的更好却变得更糟糕了。

城里城外就隔着一道城墙,挡得住人,却挡不住漫天的蚊蝇。如果陈友谅军中有人得了瘟疫,就算不扔尸体过来,也早晚会蔓延过来。

听了马度的讲述分析,三人也是面色惨白久久不语,相比真刀真枪的敌人,摸不着看不见的瘟疫实在是要可怕的多。

朱文正沉默好久才满脸希冀的问马度:“难道你不能治瘟疫吗?你可是神医呀!”

“你太高看我了,我没有那个本事!等弄清楚了是什么类型的瘟疫,倒是可以采取一些预防措施,减少发病,其实我们倒是应该谢谢陈友谅。”

中国古代所流行的瘟疫也就那么几种,在没有药物的情况下,马度没有信心治好其中的任何一种,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现在就想离开洪都城。

朱文英不干了,拍着桌子怒道:“谢这个狗日的做什么,他可是像要害死全城的人。”这家伙到底年轻沉不住气。

马度懒得理他,正色对朱文正道:“大都督你现在就应该在军中开展自查,也许已经有人染病了,只是还没有重视。陈友谅倒是给我们提了一个醒,要是等我们自己发现的时候可能已经蔓延开了,到时候就真的晚了。”

“好,听你的。那些扔过来的尸体怎么办?”在发现抚州的尸体之后,其他各个城门也陆续的扔过来好几具尸体,暂时只用泥土盖上。

“就地深挖用生石灰覆盖再用泥土掩埋,千万不要带着尸体在城里兜个圈集中处理。那些尸体落地的地方用生石灰粉覆盖,再洒水。对了,现在不要让城中的百姓再到处的挖粪土了,太脏很容易染上瘟疫,还有那些已经收来的粪土也要处理好,不要暴露在空气中……”

~~~~~~~~~~~~~

自查的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一个生病的士卒被送了过来,大热天的裹在被子里面浑身发抖,可没多大一会儿又开始发热大汗淋漓。

不用马度诊断,其他三人齐齐脸上变色的惊呼一声,“打摆子!”唯有马度神色轻松的,出了一口气。

朱文英说:“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马度当然应该笑,比起那些说句话都能传播出去的天花、伤寒,甚至是吃饭喝水都能被传染的霍乱,疟疾的传播途径似乎就单纯而可爱的多了。

当然疟疾同样是一种可怕的传染疾病,不然也不会让朱文正三人谈之色变。疟疾的“疟”字最开始是写作用的虎字头“虐”,是被当成和老虎一样凶猛可怕的疾病。

即使在后世疟疾仍旧是一个医学难题,没有有效的疫苗,致死致残率极高,而且还会复发,每年死于疟疾的人,有百万之巨,在非洲更是疟疾的重灾区。

尤其是古人不晓得疟疾的传播途径,自然做不到有效的预防,可笑陈友谅还把患者的尸体当成传染源扔到城内。以为带着士兵跑到船上就能躲避疟疾,难道鄱阳湖的蚊子不够多吗?

朱文正等着大眼问,“你是说只要不被蚊子咬就不会染上这种疟疾?”

邓愈问:“就这么简单?”

朱文英脸色一变,“可我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怎么办,喏,你看!我是不是要死了。”说着还撸起袖子给马度看他胳膊上的小疙瘩。

他身边的朱文正和邓愈齐齐的跳开了一步,看瘟神似得盯着朱文英,估计朱文英再朝着他们身边靠近,也许会撒腿就跑

朱文英沮丧的问马度,“怎么办,救救我吧!“想伸手去拉马度,又猛的缩回来。

马度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这么紧张,并不是所有的蚊子都能传染的。这个得疟疾的士兵是抚州门那边发现的,我看邓参政倒是要小心了。”

邓愈脸色一变,嘀咕了一句“应该不会吧,我睡觉都带蚊帐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既然知道的病因和预防方法,自然就好制定措施。马度用圆珠笔写了密密麻麻的两张纸,其中一份是交给大都督府实施的,另外的一份则是张贴的告示,是告诉百姓的注意事项。

朱文英亲自誊抄,“你的字写得倒也不丑嘛,就是错字白字太多了,要是当母亲的学生一定把你的手给打肿。你老是横着写,我一点都不习惯,又抄错了……“

“那你就慢慢抄吧,许大亮说是有个治疟疾的好方子,正好给那个得病的士卒试试。“

见马度走远了,朱文正沉吟了片刻小声的道:“在叔父到来之前洪都不能乱,一旦出现疫情便快到斩乱麻。”

邓愈一拱手,轻声问道:“大都督的意思是?”

朱文正眼睛一眯,“所有病患全部鸩杀,做成病亡的样子!”

朱文英闻言,手不由得一抖,一点浓墨落在纸上。

朱文正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对邓愈道:“你俩放心,若是日后叔父责问起来,不会让你俩顶缸,罪责全由本都督担着。“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属下愿意和大都督共担罪责!“

朱文英起身一拱手,“末将也愿意同大都督共担罪责,只是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朱文正冷哼一声,“他妇人之仁,把人命看得比天重,连攻上城墙汉军伤兵也要救,他要是有更好的法子早就拿出来了,跟他商量也是浪费唇舌,此事就这么定了。”

等朱文英抄写好了告示,朱文正亲自提笔在上面写了一句,违者皆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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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 好多石灰(补更昨天的)

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了拉屎放屁,可现在拉屎放屁的事情,大都督府不仅管了还要管更多。

吃饭要管,喝水要管,拉屎撒尿也要管,养鸡要管,养狗要管开门要管,关窗也要管,好像就没有什么是大都督府不管的,不服管的人会被砍了脑袋。

有人不信邪就因为在街边撒了一泡尿,被当场砍了脑袋;胖胖的土财主因为耐不住天热晚上开了窗子同样被砍了脑袋;一个老头因为一大清早跑到东湖边上去钓鱼,当场就被打个半死随后就被抓走,现在还没有放回来。

听起来十分荒唐,可是却真实的发生了。前些日子还让人倍感亲切的大都督府一时间让人噤若寒蝉。在这样的高压下,洪都老百姓的生活改变了。

听到巷子里传来敲锣声,王二保这才打开门窗,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新鲜的空气冲进屋里,他不禁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已经憋闷了一个晚上,刚满七岁的儿子迫不及待的冲进院子里,险些撞翻了马桶,他紧张的嘱咐一句,“不准出门,当心被砍了脑袋。“

“俺晓得,你一天说三遍,俺不会出门的!“说完就拿着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弄什么。

王二保又对婆娘说:“你去做饭,俺去送马桶。“

婆娘叹了口气道:“家里还有不道两斤米,最多够吃到后天的也不知道大都督府还发米不?“

王二保撇撇嘴,“你可真敢想,不砍你的脑袋就算不错了,还想着要米,待会儿我到二叔家里瞧瞧,看看能借个几斤不。“

婆娘有点埋怨的道:“要我说能当初就该去当巡防队员的,不然日子哪里会这么难过。”

“什么巡防队员,就是当兵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俺二叔家的小八死在城墙上了。”

“小八那也是不是白死的,大都督府不是赔了二十两银子,两石白米吗,听说还免了他家十年的人头税,还给发了凭证哩。不然你二叔家,哪里有米让你借。”

王二保不屑的道,“人到底还是死了,二十两银子,两石白米的确实实在在。谁知道那天这洪都城又换了主儿,留着那免税凭证就是个祸害。唉,你这婆娘是不是想我死了,你好拿了银子和米改嫁呀。“

婆娘气得啐了他一口,径直出屋,到厨房做饭去了。王二保拎着马桶出了屋子,习惯的性的往鸡窝去,想看看有没有鸡蛋,到了鸡窝跟前这才想起来,家里唯一的母鸡昨天被大都督府用三斤白米给换走了。

遭殃的不只他们家,洪都的猫猫狗狗都被大都督买走了。不卖?那就直接抢,什么也落不着。一只母鸡能换三斤米也算了。

出了院子远远的就瞧见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挺大的,是两辆大推车拼起来的,有四个轮子,又铺了木板十分的平整,上面已经放了不少的马桶。

大都督府还是一如既往喜欢臭烘烘的东西,只可惜现在不给钱了。

“快些,我们还要到下一个巷子里去!“驾车的巡防队员大声的喊他。

王二保连忙的加快脚步,差点和出门的宋婶撞了个满怀,“我说宋婶你这是做什么,撞撒了那可有得收拾了!”

宋婶报怨道:“我也是送马桶,昨天太热睡得下半夜才睡着起得晚了,快些吧。“

“让您久等了!“把马桶放在马车上,王二保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道现在都督府还是发米不?“

话刚出口就感觉身后有人在捅他,是宋婶。他当然明白宋婶的意思,连忙的改口,“没事,没事,俺就是随便问问。“

他原本也就是随口一问,大都督府前两天突然凶相毕露,杀人又杀牲畜的,怎么可能转眼就行善。

没想到那个跟车的巡防队员道:“发呀,只是前几天陈妖人在城外打得太猛了,咱们顾不上,不过像你这样家里有成丁的可不行了。“

宋婶惊喜的道:“俺家没有成年的男丁,不知道能领不?“

王二保撇撇嘴,“得了吧宋婶,你家儿子可都十五了。“

宋婶反驳道:“十五了,那也没成丁!“

驾车的巡防队员道:“没成丁就可以,记得带上以前给你家的纸条,要是家里囤着粮食还敢去领的话,你知道后果的。“后果当然是砍脑袋,这不是现在才有的规矩。

大都督第一次发白米的时候,就有人抢了别人的纸条去冒领,可偏偏家里却囤着粮食,于是被大都督府的人砍了脑袋,大家都觉得很应该,这样的人死了也没有人同情他。

宋婶子哭着脸摊摊手,“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俺家的娃儿没有老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哪敢去骗大都督府。”

“那你就赶紧的去吧,现在正发着呢。”

“好嘞,好嘞!”宋婶惊喜的回家去拿粮袋子去了。

看看宋婶的背影,王二保心头莫名的嫉妒,又转过头来对巡防队员说:“俺家的小子皮,又把窗纸给捅破了,能不能再给俺一张!”

巡防队员道:“你家的娃儿可真不老实,已经捅破好几张了吧。这是最后一张了哈,再捅破自己去买!“巡防队员说着从马儿身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大张白纸,卷成卷递给王二保。

“多谢,多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王二保嘴上笑着道谢,心里却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巡防队员嘿嘿的笑了两声,“你要是真想捞点实惠的,城南的旧石灰窑烧石灰,虽然辛苦一点,但是一天能有六斤米”

王二保激动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没骗俺?”

“骗你做什么,今早刚刚贴出来的告示!告诉你十斤米不少了,俺们干一天也就两斤米,不过比你们多管两顿干饭而已。”

“那俺要是死了,也赔银子大米和免税凭证不?”

两个巡防队员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就驾车离开了。

“是呀!烧石灰又死不了人。”王二保自言自语的道了一句,连忙的回到家里,揣上米袋子就急匆匆的去了城南

路上他突然发现往日肮脏的洪都城干净不少,从前堆放垃圾粪便的地方空空如也,路边的野草也都被铲得一干二净,还洒了很多的石灰。

接着他碰到了更多的石灰,河水里有人在撒石灰,草丛有人在撒石灰,茅房里有人在撒石灰,偌大的东湖里也有人在撒石灰,就连水井里也有人在撒石灰。

王二保不由得的嘀咕道,“难怪要招人烧石灰!“

(煜煜2015 真的像鬼飞天剡轩辕九黎孤风子傲爆兮爆书友151125033515119 还有 LARFIELD的打赏,如果没有点名请评论告诉我。这是补更昨天的,昨天晚上写了又删了角度选的不好)

第062章 小心!有蚊子!

朱文英眯着眼睛捂着鼻子,说起话来也是含糊不清,“你确定满城的撒石灰又洒水的有用吗?”

马度摊摊手,”生石灰还是挺好用的,而且还便宜,还有从明天起派人到湖里跟河里捞死鱼。”生石灰和水产生的碱性物质,可以破坏病毒的蛋白质、核酸,抑制病毒的生长繁殖,也能杀死水里的蚊子幼虫,作用总归是有的。

“对了,现在有多少人了?”

朱文英小声的回道:“有九个人了,其中有四个都是和第一个发病者同一个营房的,还有个是三个是别的营房的士兵,另外还有两家是城中的百姓,这两家住的和城墙比较近,现在他门的家人也被隔离了。”

朱文英指的当然是感染疟疾的患者,现在洪都城中所有的医疗资源都在大都督府手中,而且大都督府还一直都在免费治病,谁家要是有个生病的人,可以在第一时间掌握。

“看样子,疟疾还是真是从陈友谅军中感染出来的,他现在把人都收到了船上,湖面上蚊子又多,有他头疼了。”马度又问,“这些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中国的疟疾大多都是间日虐,发作起来不像非洲的疟疾那样猛烈,但是一样的折磨人,在没有有效药物情况下,只能在病痛中苦熬,每次发作都是在闯鬼门关,熬不过去就是只有死亡,即使病情平稳下来,也可以随时复发。

朱文英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还能怎么样,按照你说的隔离了,定时的送饭送药过去,能不能熬的过去全看老天爷,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们。”

“我明白,其实我也怕死的紧。”疟疾对马度来说也是一种陌生的疾病,后世里活了二十多岁,也没碰到得疟疾的病人。

相对于天花、霍乱、鼠疫这些可以有效预防的传染性疾病,连疫苗都没有疟疾在他心里其实更加的可怕。

~~~~~~~

王二保在码头上扛过包的,身上也是有一把子力气,但是装了一天的窑也是累的不行,那可都是大块石头,官府的米粮果真是不好挣,到哪里都要玩命。

至于开窑要到明天早上等窑冷下来才行,不然这大热天可是要中暑死人的。还好大都督府说话还是很算数的,日头西斜的时候他终于领到了白米,拎着手里沉甸甸的袋子往家里赶,看那婆娘说话还敢阴阳怪气的。

他走得很急,因为告示上说的很明白,每天酉时前就不许上街,酉时正就要紧闭门窗不许再出门,至于拉屎撒尿只能在马桶解决。

没有马桶?大都督府会发给你,崭新的马桶,王二保觉得比他们家里的水桶都要好,可惜的很。

大街上烟雾缭绕,不是失火了,那是在用艾草熏蚊子,家家每天傍晚都要熏蚊子,至于为什么王二保不知道,反正大都督府让这么做的。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结果就是砍头,有先例在前,王二保不怀疑大都督府会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要人脑袋。毕竟官府没有理由就要人老命的事情也多了去了。

反正艾草这个东西不值钱,每年端午家家户户都要到郊外割上一些艾草储存起来,这是习惯,他家的艾草在房梁上放了一年都要发霉了,放着也是浪费用来熏蚊子正好,家里的小子晚上睡觉的时候安生多了。

前方的拐角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不用看王二宝就知道是巡逻队。前一段时间听见这样的脚步声,他就觉得亲切,总能拉上一个队员帮他家干干活。

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发怵,即使街道很快,他还是不由得让开,在街边站定,等对方先过去。

巡逻队的衣着打扮和往常不一样,头上的斗笠多了薄纱照片,身上也多了一件长长的斗篷,库管袖口都用细麻布缠得严丝合缝,就连手上都套了一件奇怪的东西。反正全身不露一点的皮肉。

王二保不明白,又不是大家闺秀,为什么要把自己包裹的这么严实。他觉得有点好笑,又觉得这身奇怪的装扮再加上那整齐的队形和有力的步伐,有点神秘威武、

“时辰不早了,不准在街上滞留!”领头的冲着王二保喊了一句。

他顿时觉得有些猴头发干,紧张的有点不会说话了,“俺、俺给大都督烧窑去了,刚回来!”

他话没说完,那群人已经从他的眼前走过去了,似乎没把他放在眼里。王二保撇撇嘴,“有什么好神气的!”可还是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

他加快脚步赶回自家所在的巷子,洗刷干净的马桶已经放在他家院子门口,“懒婆娘也不知道往屋里拿!”他提了马桶进了院子。

婆娘从屋里冲出来,“当家的你去哪儿了,俺还以为你让巡逻队抓走砍了脑袋。”

“俺是给大都督出力干活去了,他们还能砍我!看看这是啥!”王二保把粮袋子扔到婆娘怀里。

“哎呀,这么多白米,在你二叔家借的。”

“这是我给大都督出力干活得来的,一天挣得比他们那些巡逻队员多了去。”

“真好!吃饭了没有,我去给你做饭!”婆娘顿时变得殷勤起来。

“这个点了,还做啥饭来不及了。中午大都督管了饭,管饱,我一连吃了三碗干饭,还浇了肉汤,我肚子现在还涨着呢。别做了能省就省着些……“

咣咣咣……巷子里传来密集的敲锣声、

“巡逻队的又在四处扒墙头,赶紧的进屋!“

“快些当家的!“

“马桶,马桶还没拿哩!“

站在城头上看着烟气弥漫洪都城,也就古代的老百姓禁得起如此折腾,只要有口吃的他们就不会造反。如果换成后世的国外,估计已经开始往市政府扔汽油瓶了。

“哈哈……”朱文英大笑,“小度看到没有!陈友谅今天点了一艘船。“

“我看到了,他已经开始圈杀自己的士兵了。到底是枭雄,有几分的狠心肠,也许这是他唯一能够自救的办法了!“马度看看天色,把缝着薄纱的斗笠带在头上,”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大人,小心!”张五六猛的把马度护在身前,“有蚊子!”

(谢谢摸楼上的脸 abahai我爱祖国爸爸老小郭吹来东风…………作者这两天一直在外面跑没有电脑在身边,收集不到更多投票的名字,请诸位见谅,谢谢每个给我投过票的人。今天欠下的的一章,明天补上吧)

第063章 援军至

洪都城里越来越多的疟疾患者开始出现病症,在经历了半个月的潜伏期之后更是开始集中爆发。

最多的一次,一天之内有二十几人出现病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绝大多数都被隔离开来了,否则蔓延开来,将是以几何基数的增长。

在集中的爆发之后,出现病症的人数却随之锐减,可见那些苛刻的措施,还是起到了效果的。

洪都城里的人也不是傻子,这么大的动作早有人意识到城中染了瘟疫。有一个富商三更半夜的跑到水门贿赂士卒,要求出城。

富商全家立刻被送进了监牢,至于他的家当都被送进了大都督府,包括他俊俏的小闺女。

洪都的有见识有经验的明白人多了去了,可是在疫情没有大范围的扩散引起恐慌之前,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大都督府不会介意再拿几个人头作法。

尤其是在疫情得到了有效控制之后,很多人反而越发的配合那些苛刻的措施。

甚至有聪明的人发现这些措施都是在针对蚊子,意识到蚊子才是疫病的来源,跑到大都督府献上很有效的驱蚊药方,只说为了大都督能够睡个好觉,决口不提疫病的事情。

那位富商看得虽然明白脑子却不够聪明,可惜了他偌大的家业和漂亮闺女都便宜了朱文正。

大都督得了美人又得了财产,关键是疫情被控制住了,那叫一个心怀大畅,时不时的就要跑城墙上头看陈友谅的笑话。

“今天陈友谅没有烧船吗?”大都督显得有点失望。

马度道:“陈友谅大大小小加起来也烧了五六艘船了,估计疫情控制的差不多了。不然前两天哪里有心思过来偷城。”

前天夜里陈友谅派了小股的精锐过来偷城,可惜被揍的很惨。

朱文正嘿嘿的笑道:“陈友谅一定是看洪都城里,每天都是烟火四起,以为城中乱做一团,想不战而胜哩。”

朱文英笑道:“他可能以为咱们是在烧尸体,却不值得咱们是在驱赶蚊子,呵呵……”

邓愈道:“攻城不克,又染上瘟疫,估计他的粮食也不多了,几十万人的粮食可不是那么好满足的。此刻汉军士气已泄,若换做我是陈友谅,早就回武昌重整旗鼓了,也不知道他还等什么。”

马度道:“当然等着跟吴国公在鄱阳湖一绝雌雄了。连番大战对我们来说损失惨重,对他来说尚未伤筋动骨,就算他的兵力战船再少三成,实力也在吴国公之上,怎么可能灰溜溜的回武昌。”

朱文正皱了皱眉,“距离张子明报信已经很久了,叔父的大军怎么还没有来,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这一段时间他都在忙活着处理疫情,又没有陈友谅围城的压力,他差点都快把朱元璋来援的事情忘了。

马度心说:“没几天了,现在应该在路上了吧!”

七月十六夜,一直游弋在洪都附近的汉军巨舰突然的撤离东进,城中士兵无不欢欣鼓舞。不等天亮朱文正立刻派出大批斥候从水门出城,一边查探汉军动向,一边打探援军所在。

狗子是已经中队长了,手下有百人,按理说就是个百户,斥候这种事情原本是轮不到他来做的。

可是连番的战斗,让城中的老兵损伤太多,不得不从新兵之中征调一些,当都尉大人问有谁在腌货行当过伙计,狗子立刻举手表示自己在腌货干过,于是狗子立刻成了一名临时的斥候,他的任务就是寻找援军,并和援军接头。

并不是腌货行的伙计有多么优秀,那是因为腌货行的伙计,常常要跟着掌柜到鄱阳湖里向渔民收鱼,甚至独自的完成收鱼的工作,经常在湖中往来对湖里的情况相对熟悉。

朱元璋所带来的援军定然不少,目标应该很大,可鄱阳湖更大,烟波浩渺绵延数百里,湖岸线就有三千多里,于是找一个熟悉湖中情况的人就很有必要。

可狗子不是,他虽然在腌货行干过,可笨嘴拙舌为人又有些木讷,掌柜的带他去了两次,就不让他去了,一直呆在城里负责拣鱼杀鱼,说是伙计,其实就是个小工。

当然这不是狗子的错,是朱文英的错,是他没有说清楚,不过后果却要狗子来承担。按照都尉大人的指示,他们需要绕过陈友谅的舰队,到鄱阳湖的东岸寻找,那是援军最有可能待的地方。

斥候有很多组,可是要寻找援军自然要分开。在是跟其他的斥候分开后,狗子很快就陷入了茫然,不过他知道那泛起鱼肚白的地方就是东方,往那边走应该没错的。

于是在狗子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和汉军的一组斥候遭遇了,划船的老兵一下子就被对方给射死了,狗子大怒,立刻反击。

有他这个神枪手在,根本不用其的队员开枪,两枪下去就是干掉两个汉军斥候。汉军斥候吓得立马掉头,可是狗子这群不怕死的,不趁机逃走却掉头追赶,直到把他们一一的射杀

“黑子,把他们的弓箭刀枪铠甲都拿上,可以化了造枪管哩。”到底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会过日子,之前他们一直在城头上打仗,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缴获敌军物资。

“吴队长,衣服还要不要?”

“也拿上吧,估计都尉大人不要这个,咱们可以拿回去给家里人穿。”

“银子铜钱要不要!”

“拿上,不过记得要交公。”

“要不,咱们把船直接开走得了。”

“这个不行太累赘,就把船桨带上吧,还有木盾虽然挡不了枪子,挡弓箭还是可以的。”

到最后除了一艘船和几具光溜溜的尸体,什么都没有给留下。

“吴队长,又有一艘敌船船过来了,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干他娘的!弓手交给我,另外的你们来!”

“吴队长,又来了好几艘船,怎么办?”

他们几个一直打枪放炮的,不招人过来才怪。

“干……赶紧的跑吧!”

后来马度知道这件事情,不由得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朱文英也是,这斥候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难道认识路就行了,更何况是个不认路的。

完成任务难道不比多杀两个敌人更重要,这些新兵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也亏得那天清晨湖面上雾气很大,狗子和手下三人一人一桨的猛划,硬生生的逃了出去,当时陈友谅的主力巨舰和他们不过四五里而已。

(谢谢爆兮爆轩辕九黎孤风子傲月下火影 ajin118 飞天剡真的像鬼煜煜2015 hexiaodong 还有很多我没有来得及看到名字的朋友,谢谢你们。谢谢)

第064章 张五六说的

七月六日,朱元璋率二十万大军沿江西上,号称四十万。

七月十六日进入湖口,陈兵东岸与汉军隔湖对峙。

夜色已深,朱元璋在与部将谋士商议完军事之后,一直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在船上睡觉就是不踏实。”他掀开帐子,进了前舱,见桌案上还放在半壶残酒,抄在手里到了甲板。

“国公!”甲板上的守卫的亲兵立刻单膝施礼。

“做你们的事,本公透透气,韩成呢?”韩成是朱元璋亲兵头子,任帐前总制,亲兵左副指挥使,一般都是随他左右很少离身,见韩成不在,随口一问。

“韩总制被徐右丞的亲兵唤走了!”徐右丞指的自然是徐达,前年由枢密院佥事升任中书右丞,朱元璋麾下的武将很多都是领的文职,地位越高的武将越是如此。

“要不要属下把韩总制找回来。”

“不用,忙你的。”朱元璋拎着酒壶上了舱顶,抬头仰望,皓月当空,映在湖中犹如一轮玉璧,妩媚动人。夜风乍起,吹皱了湖面,那一轮的璧玉随之又化作粼粼的波光。

朱元璋下意识的抬头西望,茫茫的夜色之中什么也瞧不见。但是他知道,那里有他最强大的敌人。

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若是说是没有担心那是假的,毕竟陈友谅的兵力几乎是他的两倍,又有艨艟巨舰数百艘,再看看自己手下的舟船实在寒酸的很,不多的几十艘巨舰还是龙湾之战时俘获陈友谅的。

想到龙湾之战,老朱心头不免多了几分得意,那可是他打难得的漂亮仗,吃了那么大亏陈友谅应该不会再轻易上当了吧。

老朱的眉毛一拧,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呵……”他长长的呼了一口酒气,心头的压抑才稍减。”

“文正,文英,邓愈应该能逃出来的吧?还有那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小子,听张子明说他出了不少力,但愿他不会被陈友谅抓到,不然秀英还不知有多伤心哪。”

上次在应天见到洪都派来的张子明,据他所说陈友谅在洪都城下接连受挫,士气不振,粮草不济,这才促使他出兵来援。不过召集兵马筹备粮草,耽搁了太久,怕是朱文正顶不住陈友谅的猛攻。

朱文正能拖住陈友谅没去攻打应天已经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至于洪都能不能保住,他并不是多在乎。一进湖口他就派了检校去打探洪都的情况,只是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让他心忧不已。

他对着壶嘴,把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了一干二净,拎着酒壶正要下去,就听见甲板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是韩成的。

“本公在舱顶!”

“我以为公爷睡了!”韩成站在仓下,看他身材模样跟老朱都有几分相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哥俩儿。

“睡不着,在船上睡觉总是不踏实。天德找你什么事?”

韩成一拱手,“正要向国公禀报,徐右丞麾下士卒巡逻时抓到四个斥候……”

“哦。呵呵,陈友谅倒是比我还心急。”

“公爷,不是陈友谅的斥候,是大都督朱文正的斥候!”

“文正在哪儿!”

“大都督尚在洪都,陈友谅没有攻破洪都!只是……”

“哈哈哈……我就知道驴儿能干,把那四个斥候叫过来,我要亲自问问。”

“国公莫急,只是这四个人的身份存疑,消息也不知道真假。”

“难道没有大都督府的腰牌或者印信平整?”

“有倒是有,只是……怎么说呢,你亲自瞧瞧就明白了!”

~~~~

老朱换了一件常穿的紫袍,坐在帅案后面,两排带刀的亲兵立在两侧,韩成站在帅案一旁,场面显得十分严肃。

“一二一,一二一……”随着铿锵有力的号子,甲板上响起整齐的脚步声。

朱元璋就见一个人挺胸抬头的朝着舱中走了过来,不对!是四个!等走近了他才发现,是四个人排着一条纵队走过来的,只是他们都做着相同的动作,队伍又排得整齐,这才以为是一人,不由得有些惊讶。

四人一直走到和老朱七八步远的地方,兜了半个圈,立刻就变成了横列,也没听清楚那领头的喊了什么,四个人身体一转,就和他变成面对面了,看得老朱一阵眼花。

“立正!”

“敬礼!”

只听见啪得一声响,四个人猛的把手搭在帽檐上,动作太突然,两侧亲兵紧张的都把刀子抽出来半截。

四个人就这样抬着脑袋,呆呆的望着帅案后面的老朱,等着老朱给他们回礼。而老朱也在好奇的打量着他们,等着他们给自己行礼,这样尴尬的等了好一会儿,韩成才苦笑一声,走到帅案前面把手放在脑袋边上,“礼毕!”

四人这才啪的把手放在了裤缝上,两边的亲兵又是紧张的抽刀,韩成连连示意,那些亲兵才把刀放下。

“韩成你刚才这是在做什么?”朱元璋皱着眉问。

“是在替国公向他们回礼。”

“本公给他们行礼?他们还没给本公行礼哪?”朱元璋瞪大了眼睛道吼。

“刚才这个就是!”韩成又拿手在脑袋上比划了一下,苦笑道:“他们说这是洪都的新规矩。”

“新规矩?驴儿就是爱瞎几把搞!”老朱忍不住爆粗口了,可看了看那四个站的笔直的士兵,又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欢,“算了,你们是洪都的士卒?”

“报告!”狗子上前一步,“俺们不是兵,俺们是巡逻队员!巡、逻、队、员!”说着还把身前四个字挨个指了指,老朱刚喝进嘴里茶差点没喷出来,他眼神不错,那衣服上分明写着治安巡防。不识字没关系,不识字的人多了,可是这么卖弄的人可不多见。

“巡逻队员是做什么?”

“报告!巡逻队员主要是负责巡逻抓妖人,平时就是训练,城头吃紧了就要上去打仗。”

“妖人?”老朱一头的雾水。

韩成小声的解释,“妖人就是陈友谅的人。”

“哦,洪都没有被陈友谅攻破吧?”

“报告!陈妖人没有攻破洪都,他打不过俺们,就放蚊子到城里咬人,不过他自己的人也被蚊子咬了,死的比俺们多,就在湖里头烧船,烧了五六艘了。”

老朱快疯了,“什么乱起八糟的,这都是谁给你说的?”

“报告!是张五六告诉俺们的。”

(谢谢孙世团,遗忘的那天,我是白开开明东锦衣轩辕九黎爆兮爆的票票。没有点到名的请留言告诉我)

第065章 快到碗里来

“公爷莫急。”韩成走到老朱的身边,附耳小声的道:“属下跟徐右丞商量了一下,估摸着是陈友谅的军中出现了疫病,洪都城里也有人染病,大都督为了安抚百姓将士,这说法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陈友谅军中染了瘟疫?还烧了船?”老朱不由得嘴角露笑,没有想到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笑着继续问道:“张五六是谁?”

“报告,张五六是都事大人的亲兵长随。”

“这……这都事大人又是谁?”老朱是难得的勤政皇帝,后来还把宰相大权揽了过来。现在是创业阶段更是事必躬亲,手底下有什么人他一清二楚,可不记得在洪都安排了这么一个官职。

“你真的是吴国公吗?”狗子心中保留了一分的警惕,这群人不懂规矩不说,问起话来也是颠三倒四,问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是可疑。

老朱给气乐了,“我当然是吴国公。”

韩成小声道:“属下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八成是大都督都新提拔的,还没来得及提交中书省批准。”

老朱脑中灵光一闪,“你说的都事大人,是不是姓马?有这么高,短头发,十四五岁的年纪。”

“是哩!是哩!”狗子笑道:“国公终于想起来了,您还让都事大人给俺家送过米,给俺娘治过病哩,俺爹说不能忘了国公的恩情,还在家里立了您的长生牌位。”

“报告,俺家也有公爷的长生牌位。”一旁的黑子不愿意让狗子独自抢了风头。

长生牌位?老朱虽然心中欢喜,但还是觉得有点脸上发烫,。他确实有少许的惠民举措,比如屯田就是为了减少治下百姓负担。

可打仗毕竟是一件烧钱的事情,赋税还是挺重的,只是没像蒙元朝廷那样提前征收几年的税,搜刮的那样狠罢了,这一点上他远没有张士诚做的好。

尤其是被朱文正手握军政大权的洪都,他跟朱文正虽是叔侄,可年岁相差不大,对朱文正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他手里可有一沓洪都检校递上来的黑材料。

洪都的百姓会给他老朱立长生牌位?可看这四人憨直,又不像是再说谎。

老朱皱着眉问,“你们都是马都事的兵吗?谁教你们这么那么样走路的,就是你们进来时候的那样。”

“报告国公,俺们不是兵,是巡逻队员,巡!逻!队!员!”狗子再次指着胸口的字,大声的强调。

“好好好!你们是巡逻队员,谁教你们走路的?”

“是都尉大人?”

“是朱文英吗?”老朱无法想象,朱文英可是他看着长达的,有几斤几两他再清楚不过,要是有这个本事早献宝似得拿出来了。

“是哩,就是朱都尉,有时候都事大人也过来指点俺们,有一次来我们营里站军姿,一站就是一个下午,身上夹得纸片片一个都没掉,大家都佩服的很。都事大人医术好的很,还给俺治过伤哩,这么长的口子,几天就结疤了,也没化脓!”

“哦,给我看看你的伤。”老朱来兴趣。

“真要看?”狗子难为情的解开腰带退下裤子指了指大腿。

“过来!”老朱招了招手,狗子只好提着裤子凑了过去。老朱拿着油灯仔细的看了看狗子腿上的伤疤,“把裤子提起来吧,马都事还教过你们什么?”

“教过咱们打枪,听都尉大人说都事大人的枪法可好,隔着一百五十步差点把陈妖人打死了,小的就不行了,三十步内还有点准头……”

“等等!”朱元璋连忙的打断,“你是说马都事差点把陈友谅打死了?”

“是哩,到底还是没打死。不过后来咱们大伙一起开枪把陈妖人的儿子给打死了……”

“你是说陈友谅的儿子被你们打死了?”

“是哩,听说还是个太子!”

老朱越听越是欢喜,陈友谅攻城受挫,军中出现瘟疫,太子被打死,又缺少军粮补给,他完全可以想象汉军的士气低落到什么程度。

他还让人给狗子搬了一个凳子,听狗子慢慢讲。

“陈小妖人打不过俺们,就在人群里头放冷箭,赵元帅腰上挨了一下,听说箭头射进去这么深……”狗子拿手比划着,看长度绝对超过一尺。

老朱听得眼皮直跳,“赵德胜死了!”

“没死!前两天俺巡逻的时候,还瞧见赵元帅在东湖边上遛弯呢。听赵元帅的亲兵说是都事大人把赵元帅被射烂的腰子取出来了,还给他输血续命……”

“后来那陈小妖人又想阴大都督,多亏了都事大人,算出陈小妖人的方位,大家一起开枪,把那一大片人都打得稀巴烂……”

“听说都事大人在墙上画了许多的符,才算出来的,那些符现在还在哩,俺都不敢看,看得久了脑袋就晕……”

……

老朱笑呵呵的听着狗子说的每一句话,心中却是波涛翻涌。那些让他惊异的事情,每一件都有马度的影子,或是在人前,或是在背后。

到底什么人!哪里来得那么多乱七八糟又不可思议的本事。可他想到马度出现时候的情景,心中又释然了。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人,有这点本事很奇怪吗?

听到这几人个人来的时候还和汉军斥候干上了,干掉了十几个汉军斥候,自己只战死一个,老朱起先还不信。可韩成却说几人的船上确实有十几套的武器和汉军的军服。

老朱又惊讶又惊喜,还让狗子拿了火绳枪来试射,看着三个小陶碗在狗子的枪口下变成纷飞的碎片这才信了。老朱一阵大笑,让亲兵带着肚子咕咕乱叫的狗子他们去吃饭。

等狗子他们出去了,就有一人大步走进船舱,三十岁的模样,一身银甲头戴银盔,身材匀称健硕,行止间颇有威势。

老朱只顾着把玩着手里的火绳枪,头也不抬,“我以为天德看了热闹就回去了。”

天德是徐达的字,就是他麾下的士卒发现了狗子几人,把他们送过来后,就一直等在舱外。

徐达呵呵的笑道:“原本也不想打扰国公休息的,可又好奇国公手下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贤才。”

老朱反问道:“哦?你怎么知道是贤才?”

“属下别的也不懂,有办法把一群大字不识的呆小子练这个摸样,可没见谁有这样的本事。公爷的夹袋里什么有这样的人物,属下竟然一点不知。”

老朱嘿嘿的笑了笑,“还没进我的夹带呢,不过也快了!”

(明心立人森林火灾浮生皆空小僧慧能轩辕九黎爆兮爆孤风子傲 hansentian 摸楼上的脸 Star;tears 书友160531142036812 注意点我隔壁老王孤风子傲飞天剡还有很多我没有来得及看到名字的亲,请留言告诉我,)

第065章 离开洪都

嘭嘭的敲门声,打断了马度的好梦,他不满从床上坐了起来。陈友谅从洪都城下撤军,终于能踏实的睡个好觉,又被人吵醒心中怎能不恼。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朱文英,除了他就没有谁三经半夜的敲马度的门了。

“快些!别让蚊子进来!”洪都城里已经有好几天的时间没有人出现疟疾的病症了,但是马度还是小心的,毕竟是要命的疾病。

朱文英进门就道:“收拾一下你的东西跟我一起走。”

“三经半夜的去哪里?”马度还想往床上钻,又被朱文英拉了回来。

“当然是有要事,父帅召我们过去。”

马度愣了一下,“你确定是召我们?不是你和大都督或者邓参政。”

“文正哥和邓帅还要看着洪都城呢,父亲封锁了湖口,陈友谅的粮草进不来就得走陆路,还需要他俩去断陈友谅的粮道。咱们在城中待着也无事可做,过去凑个热闹不是挺好。”

马度犹豫了一下,“好吧!我这就收拾东西。”其实马度是不想去的,毕竟打仗不是好玩的,可想到今后要在老朱手底下混饭吃,不能一上来就驳了他的面子,毕竟老朱还是很记仇的。

“跟着老朱应该还是很安全的吧。”马度这样安慰自己,他要是知道鄱阳湖大战老朱几次遇险,差点丢了小命,马度一定不会去。

在朱文英的帮助下,马度很快收拾好了东西,硕大的军用包裹都交给朱文英背着,一人扣了一顶轻纱斗笠。

“城里都没有人发病了,怎么还要带这鸟玩意儿。”

“随便你,反正你得了疟疾别叫我救你就成,我可没有那个本事。”

出了屋门就见老刘和张五六提着兵器背着包裹等在外面。朱文英板起脸道:“可没叫你俩也去。”

老刘低着脑袋,叹了口气道:“小的知道,大人去了国公那边自然有人比俺们照料的周到。小人和五六收拾了东西要回营哩。”

张五六抹着眼泪道:“俺不想回营,俺要跟着大人,呜呜呜……”说着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老刘踹了他一脚,他却哭得更凶了,还不停的抽噎着,没有半点的节制,根本不像是个成年的汉子。

“混蛋玩意儿,大人都要走也不让大人省心。”老刘说着自己也红了眼睛,开始扭鼻子。

“我还没死呢,哭个什么劲儿。”马度从背包里面拿出个小包裹,那是朱文正给他的银子他没怎么花过,加起来也有近百两。

他把包裹塞给老刘,“你俩要是不想当兵了,我给大都督说一声放你俩走,你们回家置办些田产,安生过日子。”

“啊啊啊……”

“呜呜呜……”

话一说完两人哭得更凶了,马度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别哭了!听我把话说完。”他一发火还真管用,哭声顿时嘎然而止。

“你们要是还愿意跟着我,就在这里好好的守着,我会和大都督说一声,不用你们回营。我回应天安了家,就请你们去做护院。”

张五六一擦眼睛,“真的?拉钩!”

两人一直跟到抚州门,非要送马度上船才行,远远就看见邓愈在水门边上和人说话,走近了才发现并不是朱文正。

邓愈见马度到了就向那人介绍道:“这位就是马都事!”

那人立刻上前一揖,“韩成见过马先生!”

邓愈眉毛一挑,发现韩成作的是天揖也不是以官职称呼,心中便知朱元璋对马度的重视。也对,不重视才怪!

邓愈又指向韩成道:“这位是国公身边的韩总制。”

马度没有想到老朱竟然派了亲卫头子过来接自己,有点受宠若惊,见对方如此客气也不敢拿大连忙的还礼,“韩总制客气了,一路上要麻烦你了。”

韩成笑了笑,“这是韩某分内之事,请马先生上船。”

“韩总制稍等,我有几句话要和邓参政讲。”他转过头来问邓愈,“邓参政,大都督没有来吗?”

邓愈的脸色有点怪,“大都督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未能给先生送行。”

“哦,有些琐事,这两个兵照顾了我好几个月,做事还算勤谨……嗯,怎么说呢,还行吧。我想等以后安了家,让他们给我做护院。”

邓愈看看张五六,不由得笑了笑,觉得他实在和勤谨二字沾不上边,“这两人本来就是把手抚州门的士卒,先生能看得上他俩是他们的福气,这事我便能做主了。”

“那就多谢邓参政了!”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马先生请上船吧!”

马度和朱文英韩成上了停在水门旁边的一艘小船,操船的士兵用长篙在岸边一撑就缓缓的驶离。

马度忽然想起什么,站起来喊道:“老刘记得要看好装甲!”

老刘猛追几步,“小人记得哩,大人放心吧。”

庄稼自然是指的马度带来的两颗红薯,五月份的时候那红薯发了芽,马度把红薯放在水里育了秧苗,就种在了小院子里,再过一个月就有收成了。

同时种下的还有马度挑选出来的辣椒籽,可惜发芽率不是很高,但是也成活了好几株,已经结了不少的辣椒。

邓愈看看从水门中消失的小船嘀咕了一句,“倒是个有情谊的!”

小船沿着水道进了鄱阳湖,马度又登上一艘大船,这才知道朱文正为什么不舒服了,火器营的精锐全在上头了,要是换成马度也会不舒服。

上了船之后,韩成就给马度和朱文英安排了卧室,湖上风大倒也凉快,马度继续的睡觉。

韩成可不敢学狗子直直的往东去,先是向南远远的绕了过陈友谅的舰队,这奔着大军所在的位置而去。

船上的这位国公可是看重的很,韩成可是立军令状的,要是出点岔子就算他是亲兵头子也难免要被砍脑袋。

马度醒来时已经是中午,肚子饿得咕咕作响,船上没啥好吃的,韩成弄了几尾鲜鱼煮了,别有一番风味。原来这家伙是打渔出身,有一手炖鱼的好手艺,吃得马度大呼过瘾。

直到黄昏之时才和朱元璋的庞大舰队汇合,老朱的舰队真的很庞大,虽然人数不如陈友谅,但是船一点都不必陈友谅的船少,没办法谁让他的船小,装的人少。

韩成又带着两人上了小船,在舰队中穿梭,好大一会儿才找到老朱的座舰,让两人等在舱口,韩成入内通禀。

接着马度就听见一阵咚咚的脚步之声,只见一个赤脚的汉子从仓内冲了出来,惊喜的喊道:“阿弟,可想死姐夫了!”

马度心中惊呼,“这是谁!难道是说相声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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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老朱!

马度单薄的小身板被人紧紧的抱着,像是被夹在一副大钳子里,耳边有一个雷一样的声音喊着,“好阿弟,想死姐夫了!”

马度被弄的一脸的不知所措,这特么是谁呀,认错人了吧,快把我松开,骨头都快给你勒断了,他刚要挣扎的时候,就感觉身上一送。

这人掰着马度的肩膀,瞪着一双大眼,笑呵呵的打量着马度,“哈哈……真像,果真和他阿姐长得一模一样。哈哈……”

马度这才看清眼前这人模样,很面熟呀,跟韩成长得好像呀,难道是韩成的兄弟,连忙的把目光看向跟在对方身侧的韩成。

韩成笑着道:“这是吴国公。”

吴国公?老朱!朱元璋!

马度眼珠子瞪得滚圆,这就是朱元璋?他很无礼的从头到脚的把老朱看了一遍,没有明朝的画像那样的慈眉善目,也没有清朝的画像丑陋猥琐,乍一看倒像是一个农家大哥,质朴之中带着豪气,威严之中透着亲切。

这就是中国历史上得位最正的帝王,大明的开国之君朱元璋!是那个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朱元璋!是那个治乱世开太平的朱元璋!是亡了国都要让康麻子拍一句“治隆唐宋”的朱元璋!

他是个暴君,为惩治贪官宁枉毋纵剥皮填草,为一己之私屠戮功臣,动辄数万血流成河。

他更是仁君,对百姓的艰辛感同身受,朝堂上也常常为之唏嘘垂泪,他制定的一整套的福利体系,种种的惠民措施枚举。

他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纵然满身污点也无法遮掩他的万丈光芒,无论谁都无法否认他是个伟大的帝王!

在马度观察老朱的时候,老朱同样在仔细的打量他。和他想的不一样,马度不是画像上老君身后的俊美的童子,也不是佛祖跟前乖巧的沙弥。

和这个年岁人一样,不过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年,只是白净了一些,只是他的眼神为何这般的炽热。

崇拜、敬仰、赞叹、还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就在他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这样的眼神其实有点熟悉,在义子朱文英哪里偶尔能看到,但是绝对没有这般炽烈。

一时间两人竟这样大眼瞪小眼的愣着,直到朱文英在一旁小声的喊了一句,“父亲!”

老朱这才反应过来,哈哈的笑了一声,“你看我都高兴坏了!”用大手在马度的肩膀上使劲的拍了拍,又拍了拍朱文英的肩膀,“文英也长大了,能替为父分忧了,走,和你舅舅一起进屋,咱们多喝几杯!”

老朱一手拉着马度,一手拉着朱文英往船舱里走,三人并排往船舱里面走,还一边吩咐道:“韩成,多置好酒好菜,我要和文英好好庆贺一番!”

马度满脸的懵逼,满脑袋的浆糊,这是个什么情况!阿弟?姐夫?舅舅?这些奇怪的称呼跟我有关系吗?

老朱拉着两人直接到了帅案的后面,帅案是一条长长矮几,直接在帅案后面坐下,老朱刚一松手,马度立刻起身,闪身到了帅案下面,拱手作揖,“大都督府都事马度见过吴国公!“

老朱佯作不解,皱着眉问:“阿弟你这是何意?”

“国公厚爱让属下受宠若惊,自当竭力以报国公厚恩,只是如此称呼让属下万分不解?”

老朱看向朱文英佯怒道:“文英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没有把事情给你说清楚。”

父子连心哪,老朱一瞪眼,朱文英就知道老朱的意思,连忙的起身请罪,“父亲莫怪,这事情确实没有跟……跟舅舅说。陈友谅围攻洪都,情况十分的危急,里里外外的少不了舅舅的操持。这种事情要是说了,怕要影响舅舅心绪,这洪都可就危险了。”

马度有点脸红,正是有他瞎掺和,洪都才差点就被攻破了。不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老朱突然变成了自己“姐夫”?

老朱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坐吧,阿弟也过来坐,听你外甥好好的给你解释。”老朱拉着马度重新的坐下。

朱文英这才道:“这事情说来话长,舅舅不解很正常。舅舅应该知道母亲是郭元帅的义女,母亲的生父乃是宿州的一位富绅,人称马二公,马二公为人急公好义,常好打不平,后来惹了人命官司……“

”马二公不愿意拖累的了郭元帅,只好离开,可是母亲那时年幼,多日奔波,身体又不好,只得寄养在郭元帅家中……”

马度打断他,道:“等等!你的意思是说我是国公夫人的兄弟?”

朱文英开口闭口讲得都是马大脚的身世,马度再笨也知道朱文英想要说什么了。

朱文英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马度疑惑的道:“这话从何说起,我跟国公夫人只有一面之缘,不能因为我们都姓马,就是亲生姐弟吧。”

马度当然很想抱马大脚的大腿,够粗够大够牢靠,可总要弄清楚原因。

老朱笑道:“阿弟是不是有一块阴阳鱼玉佩,上面刻着一个马头?”

马度从衣领子取出那块玉佩递给老朱,“国公说的可是这块?”

“正是!”老朱把那块玉佩捏在手里,用力的摩挲了一下,看看朱文英示意他继续讲。

朱文英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马二公除了好打抱不平,还有一个小爱好,闲暇时就会雕琢些玉器打发时间。曾经就雕一对阴阳鱼的玉佩,其中一只送给外祖母,希望夫妻琴瑟和谐。”

朱文英没有说马二公送给妻子阴阳鱼,其实是希望夫妻阴阳调和,别老给他生闺女,能生个儿子给老马家开枝散叶。

可惜马二公的妻子在生下马大脚之后,身体便一直不好,没几年就病死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块玉佩是其中的一个?”

“后来马公把母亲交给郭帅,就把其中一个交给母亲,既是为了留念也是为了日后相认,另外一只则在马公身边,可马公一去多年,再也没有了音讯。”

“原来如此!可是天底下的玉佩多了,也许我这块只是相似罢了。”

老朱摇头道:“没有谁会在阴阳鱼上面刻一个马头的,当时马公也是一时心血来潮才刻上去的。更何况你这只玉佩和夫人的那只严丝合缝,确是一对,而且你又姓马,这实在亲戚肯定是没跑了!哈哈……”

马度心想:“难道爷爷是马二公的后人?”这么说跟老朱也算是亲戚,只是远了一点。马度却不知道这玉佩是爷爷买回来的。

“可……”马度原本想说马二公很有可能丢了或者当了,转手到了他编造的那个子乌须有的母亲手里,有千万种可能说他和马大脚没有关系。

他却止住了嘴,老子难道糊涂了不成,老朱是在和我攀亲戚呀!相对于老朱的臣子,老朱的亲戚实在要幸福多了,当然朱文正这个熊孩子除外,还等什么呢!

马度再次起身拱手作揖,“小弟见过姐夫!”

老朱哈哈大笑:“阿弟!好阿弟!”

老朱是功利,马度是功利,唯有马大脚对这段情感是认真的。可是两个功利的人没有谁顾及她的感受,就像是**和嫖客各取所需,却跑到别人床上瞎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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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7章 老朱是个好演员!

老朱是喜欢招贤纳士的,可贤才并不好请,厚礼开道,三顾茅庐这样的事情,老朱也是没少干了,碰一鼻子灰也是常有的事,比如刘基就是他拿刀子架过来的。

当然自己送上门的也不少,大多是投机之徒或者没有什么实在本事。像马度这样直接空投到自己的地盘,既有实实在在的本事又肯踏踏实实干活的人太少了。

这样的人老朱不抓住了,那不是傻子吗?非常人自然要用非常手段,升官发财送美人,这样的手段虽然好用但是太低级。现成的亲戚关系不用白不用,得了亲戚又得了人才,可谓是一石二鸟。

他一方诸侯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北有大元朝廷,东有张士诚,西有陈友谅,南有方国珍,把他老朱围的死死的,谁都想过来啃一口。

尤其即将到来的大战,说是他的生死之战也丝毫不过分,胜则兴败则亡,手下的谋臣勇将虽多,谁又能和他走到最后。

换个主子他们一样可以风光无限,而自己只能落个身首异处。亲戚就不一样了,那是和他绑在同一条战船上的人。

尤其是这个紧要时刻,愿意和他攀亲戚的人可不多。和马度这样神奇非凡的高人子弟做亲戚,一点没觉得马度高攀,甚至与有荣焉。

至于那些谋臣勇将在他的内心深处是信不过的,不然又何必收那么的义子,让朱文正这个熊孩子“都督中外诸军事”呢?

很典型的农民式思维,而且他会把这种农民式思维继续下去,贯穿洪武一朝,直至走到极端。

“阿弟,年纪不大,酒量却是不浅呀!来再饮一杯!”老朱拿着酒壶亲自给马度倒酒。

“那小弟就借花献佛,祝姐夫旗开得胜大败陈友谅!”

“好!好!”老朱大笑,“文英快你给舅舅倒酒!”

看着朱文英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马度心里就莫名的得意,“乖,真是好外甥!”

“舅舅谬赞了!”朱文英嘴上说的客气,眼珠子却能杀人。

韩成从舱外过来道:“国公,徐右丞听说国公在宴客,想过来蹭一杯水酒喝。”

老朱喝得面红耳热,“今天是我和阿弟团聚的家宴,不见外人,给他好酒让他找别人去喝,我要与阿弟一醉方休!”

“是!”韩成应了一声,又出了舱门。

“天德这两天老爱往我这里跑,八成就是为了来瞧阿弟的,偏不给他见,急死他!哈哈……”

看来老朱和手下的关系现在还是不错的,还能开得起玩笑。不过老子的名头如此响亮了吗,已经传到应天了?

“既然这位徐右丞想要结识小弟,明日去拜访一下。”

“什么拜访不拜访的,说起来也不是外人,自幼就与我相识,尤其嘴馋,那年我杀了东家的牛,用大锅煮了,肉还没熟呢就抓了往嘴里塞,手上都烫的秃噜皮了抓着牛尾巴就是不松口,哈哈……”

“姐夫说的该不会徐达吧?”

“正是,你晓得徐达?”

“以前听文英提起过,呵呵……”马度没想到徐达还有这样的旧事,也不奇怪,都是苦哈哈出身,看见肉不馋才怪,只是不知道老朱怎么给东家交代的,估计没少挨揍吧。

“听说阿弟精通火器,能打到一百五十步远,还差点打死陈友谅,可是真的?”

“到底没有打死,不然就不劳姐夫跑一趟了。”

朱文英道:“父帅不知,并不是舅舅手艺好,而是他的火器好,换成孩儿也能打一百五十步!”他起身在马度的行礼里面取出翻出自动步枪,递给老朱。

前两天那火绳枪已经把老朱小小的震惊了一下,没有想到马度还有更加犀利的火器。这东西精巧别致,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火绳枪跟这个比起来粗糙的就像个烧火棍。

“阿弟,当真能打一百五十步。”

马度已经有了两分醉意,“别说一百五十步,就是两百五十步也能打!不过离得太远了,肉眼就看不清楚了,一百五十步差不多算是极限了。”

老朱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两眼放光,“阿弟呀,这种火器你能不能多做一些呀!”

“我就知道姐夫得问这句话,小弟没有那个本事,此事说来话长,等日后有空再与姐夫好好解释。”

朱文英也道:“舅舅就是做不出来这个,才被文正哥和邓帅逼着做出了火绳枪。”

老朱也不失望,只是有点惋惜,“这等神器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来的。你带在身边不方便,姐夫给你保管,以后什么时候要用,再找姐夫来拿。”

马度眼睛一瞪,这话听着好熟悉呀,原来朱文英的那套是从老朱这里学来的,有其父必有其子,不奇怪,不奇怪。

步枪差点打死了陈友谅,同样能远距离的狙杀老朱。能对自己的性命产生威胁的东西,还是自己保管心里踏实,马度完全可以理解。

在以后的人生岁月里,马度会逐渐的迷茫,因为老朱会不断的要求为他保管更多的东西,直到有一天脑中灵光咋现,对老朱的行为给予新的定义——抢劫!

“那就麻烦姐夫了!”马度突然瞥见朱文英得意的笑,原来这家伙是再报复自己刚才用长辈的身份来调侃他,故意把步枪拿出来让老朱收走。

朱文英挑着眉毛得意的向马度示威,“父亲你不知道,舅舅还有一只火器,还不到半尺长,就装在他身上的皮包里。”

我擦!这小子上瘾了,马度连忙的把鳄鱼皮包抱在怀里,“姐夫,我这只火器威力很小,只能打个十几步远,就留给我防身吧。”

马度越是这样说,老朱就越是好奇,非要看上一眼,还好现在的老朱还有一点点的节操,没有再次要求帮马度“保管”。

三人一直聊天喝酒到半夜,醉醺醺老朱拉着两人就直接睡在了屏风后面的卧房。

“爷爷,爷爷……”听着马度梦中的呓语,老朱嗤笑一声,“还真是个小孩子哩!”咬字清晰流畅,全然不似一个喝醉了的人。

他脱下身上的紫袍盖在马度的身上,随即睡倒,不多大一会儿就鼾声大作。

马度缓缓的睁开眼,摸了摸身上的紫袍,心说:“老朱你真是个好演员哪,难怪能哄得那么多人给你卖命,只是桥段老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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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见到了刘基

前舱的厅堂里,传来老朱发布军令的大嗓门,还有将校们高声的应诺,吵得马度实在是睡不着,只好起床。

看窗外淡淡的晨光,也不过五点多钟的样子,老朱的精力真的很充沛呀。想出去透透气,又不好从前厅过,只好从窗子翻出去。

一个站在窗外守候的亲兵镪的抽出腰刀来,一个转身就架在了马度的脖子上,吓了马度一大跳。

能在老朱座船上值守的亲兵,自然是与老朱极为亲近忠心的,昨天船舱里姐夫舅子的喊个没完,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看见马度的模样,那人连忙的收起腰刀,躬身请罪。

“我就想出来透透气,只是国公在前面商议军情不方便进出,这才从窗子里出来,本就是我不对,你忙你的,我就是在船上随便瞧瞧。”

马度沿着狭窄的过道,在船上逛了半圈,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除了船还是船,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湖面。

其中还有不少眼熟的巨舰,很明显是从陈友谅手里缴获来的,要是陈友谅看老朱驾着这些巨舰来和他作战,还不得气死。

除了这些有数的巨舰,其他的船要小的多了,包括老朱的座舰也不算大,只能算是中等的船只,反正不会让老朱的座舰冲锋陷阵。

不多时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船舱里面出来,上了小船回自己的座舰。

朱文英也船舱里出来,看见马度便过来,”舅舅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在里面睡着呢。“

看朱文英的规规矩矩喊他舅舅的模样,马度就不由得想笑。

小朱抓着马度的衣领,怒道:“舅舅能不能别再笑了,给外甥留一点颜面!“

马度见朱文英火了,只好讨饶,“我不笑了,我问你国公夫人真的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吗?”

朱文英点点头,“确实有,小时候就常见母亲捧着那块玉佩暗地里垂泪。我曾经就发誓,一定要帮母亲找到亲人。我还把那块玉佩画成图案,交给兄长们,希望他们在外征战的时候能够留意。这不文正哥就找到你了。”

马度沉默了片刻,“那如果我不是呢?比如这块玉佩可能是我生母捡来的,或者当铺发卖之后,买回来的……”

朱文英笑道,“也许有一千种你不是可能,同时你也最大可能,别人连这种可能都么有。既然父亲说你是你就是了,而且你也认了;这亲戚你是赖不掉了。”

“可是国公夫人……“马大脚并没有在洪都与他相认,显然是有疑虑的。

朱文英认真的道:“既然父亲做了决定,母亲都会尊重。母亲善良仁慈,我和母亲毫无血缘关系,待我也是犹如己出。走吧,咱们去吃饭,吃了饭就要出发了!还有别再喊国公夫人了,记得要叫长姐!“

马度和朱文英回了船舱,仓中老朱正在和两个文士小声的交谈,见马度进来,就招呼道:“阿弟,你跑哪里去了,我去后仓没看你人。”

“小弟醒了,就想到舱外透透气,见姐夫和人商议军务,不好进出,就从窗外出去了。”

“从窗户出去的?你这孩子到底是没长大!”老朱拉过马度,“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老朱指了指其中一个文士道:“这是刘伯温先生,平日助我打理参议军机,算是我的军师了。这一位是汪朝宗先生,现任骁骑卫事。“

刘基的名头后世没有几个不知道的,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嘛,被捧得很高,甚至是半神化,还有那首流传很广的载满语言的《烧饼歌》也都说是他写的。

至于另外的一位,应该就是汪广洋,老朱建国后也给几个文官封了爵位,其中就有他一个,官也比基哥当的大,做到了右丞相,可惜当时的左丞相是胡惟庸,老朱嫌他光喝酒不干活,事事都顺着胡惟庸,一怒之下就给砍了。

汪广洋看起来也就是四十许的年纪,体态雍容,衣着考究,白面短须,是个老帅哥。

基哥的外形稍微差一点,他面容清癯,黄脸长须,穿一件儒衫,头戴方巾,看起来再平常不过。

也许是心虚的缘故,马度总觉得刘基眼睛亮的吓人。可能是刘基的神奇小故事听多了,生怕这样的神机妙算能夜观天象预测未来的大牛看出他的来历。

很庆幸基哥没有指着马度的鼻子大喊,“哪里来的妖孽!”

“这是拙荆的娘家小弟马度,自幼就被高人收养,几个月前刚刚归来,一直呆在洪都,陈友谅败于洪都城下,他可没少出力。现在大都督府任都事一职。”

“马度见过刘先生,汪先生!”马度上前行了一揖,刘汪二人随即回礼。

汪广洋笑道:“恭喜国公,即得贤才又能全家团聚,可谓是双喜临门哪”

刘基道:“马都事器宇不凡,小小年纪就能力挫陈友谅,日后定是国公左膀右臂。”

“两位先生缪赞了,洪都之役全是大都督和邓参政功劳,小子尽跟着添乱了。”马度可不敢抢朱文正的功劳,被他记恨上可不妙。

几人说话间,就有就有亲兵搬来矮几和早饭。很普通的早饭,一碗而已,放了几片青菜,又盖了几片牛肉,只是碗比较大。一人一碗的跪在矮几后面吃。

马度之前接触的都是军中粗汉,还是第一次和古代读书人一起吃饭,算是长了见识了。刘汪二人都是元朝的进士,只是汪广洋没有授官,元朝的进士很少,能中进士的都算的上顶尖的读书人了。

两人都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古训,吃起饭来几乎是不带声音的,如果是吃别的也就罢了,吃面条都没有声音,让马度不得不佩服。

仔细一看才发现,两人不光用筷子还用勺子,掩着嘴细嚼慢咽。让马度惊讶的是,昨天在酒宴上十分粗豪的老朱竟也吃的十分斯文,还有朱文英和平日里那个捧着大碗蹲在地上往嘴里猛刨的家伙判若两人。

这父子二人虽然没有做到刘汪那样的极致,也足以让马度大跌眼镜。爷爷平常做事虽然也细致讲究,可是绝对没教过马度这么吃饭。

他老人家可是军人出身,在南边和猴子干过仗的,吃起饭来也是火急火燎,都在战场上养出来的毛病,后来年纪大了肠胃能力弱了才慢慢改过来。

马度跟着爷爷长大,吃饭的习惯也学来了,像刘汪二人这样吃饭再给几年也学不来,干脆平时怎么吃就怎么吃,好在几人没有用奇怪的目光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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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9章 又见小白

吃了饭,汪广洋就走了,原来他一直在常遇春的手下,帮着常遇春打理军务,呆在这里就是为了蹭饭,可见常遇春的那边的伙食很不怎么样。

没有想到朱文英竟也要走,说着要带着火器营到徐达手下去听令。马度忙问:“你给他们训练过水上作战吗?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朱文英却道:“他们都在湖边湖边长大,熟悉水性,个个都能操舟凫水,在水上打仗比肯定比在地上还熟悉。”还拿狗子四人一下子就干掉陈友谅十几个斥候的事情举例子。这家伙立功心切,马度知道拦不住,只好劝他小心一些。

没多大一会儿周围的船只纷纷的起锚张帆,缓缓的驶离,偌大的船队浩浩荡荡的朝着西边而去。

原以为老朱的军务会很忙,谁知道他吃完饭就和刘基一人捧着一本书看了起来。没错!看得还特么是四书五经,老朱看到不懂的还向刘基请教,随后刘基发动嘴炮好一番之乎者也,还时不时的谈谈上古尧舜、秦皇汉武、孔孟二圣。

关键的是,马度没听懂几句,老朱却听得频频的点头。看来老朱的学问不浅哪,这开国皇帝果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老朱这样的牛人都在不停的充电,比起整天想着阴人陈友谅,一心想着守好家门的张士诚,老朱实在是够拼!

两人早就注意到马度懵X的表情,老朱放下手里的书问:“阿弟平时都喜欢看什么书!”

玄幻的,穿越的,后宫的,马度都喜欢,可是不能给老朱说,老朱要是来了兴致,问他是什么内容,让他怎么答?

马度硬着头皮道:“小弟平时不看书!”

老朱惊讶的问:“哦?难道老居士没教你读过书?”

“读过,不过都是启蒙的书籍,《三字经》《百家姓》之类的书。”

“就只学了这些?难道没有读过四书五经,圣人之言?“

“当然不只这些,爷爷还教了很多,算术几何,格物医学,地理人文还有很多杂学。至于四书五经,孔孟之言,爷爷并没有教过,说读了也是无用,浪费时间……”

话一出口,老朱还没说什么,基哥却不干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自秦汉以来,历代帝王皆以孔孟之学治国安天下,何来无用之说!“

马度没想到竟然会被基哥惹毛了,基哥本事大学问杂,可儒生才是他被世人认同的身份,马度那话无异于指着鼻子骂娘,又不愿意在大牛面前露怯,梗着脖子道:“所以现在他们都亡了!“

刘基愕然,不过转瞬即逝,正要张嘴再辩。马度却一拱手,“如果刘先生觉得有用,那就有用吧!“又对老朱道:”姐夫船舱里面有点闷我去外面转转!“

“呵呵!去吧,不要乱跑!“

马度应了一声,就出了船舱,到了舱外长出一口气。他明显得是再耍无赖,只要刘基再开口,必能把他驳得体无完肤,让他连还嘴的机会都没有,马度觉得还是早点闪人为妙。

一望无际的鄱阳湖上,庞大的舰队还在浩浩荡荡的前行,远远的能看见一群江豚跟着舰队一起前进,黑亮亮的皮肤反射着炽烈的阳光,星星点点,好像水中精灵。

怎么还有一个灰白色的影子,是白鳍豚!白鳍豚怎么会和江豚混在一起?不是把江豚当成一家人了吧,可是那群江豚只把白鳍豚甩在身后,显然没有得到认同。

这只白鳍豚也真够二的。马度不由得想到刚来时所遇到的那一直幼年的白鳍豚,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小白!”

这一嗓子喊出去,那只一直跟在江豚后面的突然没入水中没了踪影,马度正失望间,只听见脚下一声水响,一只白鳍豚出现老朱的座舰边上,“吱吱吱……”嘴里欢快的叫着,两支短鳍兴奋的拍打着水面。

“小白真的是你吗!”马度又惊又喜,这只白鳍豚要比他印象中的小白大上一圈,而且小白也没有什么很明显得体貌特征,他实在分别不出来。

江中的白鳍豚一甩尾巴,只见一朵水花直接撒向舰船,泼在船身上,很熟悉的动作,是小白没错了!

“吱~”似乎没有泼到马度,小白显得有点不开心,拉了一个长长的声音。

马度看得大笑,见船尾紧紧的绑着一艘小船,对身边的那个亲兵道:“把我放在下面的那个小船上!”

这个亲兵就是今天马度翻窗的时候碰到的那个,他哭着脸道:“大人,这船还行着哩,太危险了,您要是出个好歹,国公责怪下来小的担待不起呀!”

马度直接亮大招,拿出一片金叶子,这是当初朱文英给的,沉重的银锭子都给张五六和老刘,金叶子他自己一直收着。

“小的多些大人赏赐,必保得大人周全!”那亲兵笑嘻嘻的接过金叶子,还叫来另外一个亲兵帮忙,顺顺利利的把马度弄到小船上去。

小白很聪明,见马度下到了小船上,一个猛子扎了过来,出水的时候,嘴里还叼着一条一尺长的大鱼,直接扔在船上,那鱼在船上啪啪的拍着尾巴,扑腾个不停。

它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马度喂食的幼崽了,这条大鱼就是他给马度的谢礼。任马度抚摸它滑溜溜的身体,不时的的拍打着尾鳍撒欢。

跟着上船的亲兵惊讶的道:“这鱼好有灵性!”

“它不是鱼……好吧,它是!”看这个亲兵茫然的眼神,马度估计就是解释了也没用。

老朱猫着身子站在船舷上看马度和一条鱼玩的兴起,“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呵呵……刚才言语冲撞先生,请不要介怀。”

“国公多虑了,这种小事怎么会放在心上。”

“那就好,先生以为我这内弟如何呀?”

刘基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道:“率真烂漫,颇有灵气,行事洒脱不拘小节确是高人子弟!”

“先生哪里看出来的?就因为他连这无毛的畜生夜能收服?”

“不,从他吃饭。”

老朱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第070章 真是好外甥

小白还是走了,因为马度不能下水陪它玩,它需要和自己的小伙伴呆在一起,于是他又回到了那群江豚之中,它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和江豚根本就不是一个物种。

马度解下身上的缆绳,对那位亲兵道:“麻烦你了大哥!”

那亲兵道:“大人客气什么,以后要是还有俺戚祥出得上力的地方您尽管开口。”金子不管什么时候都好用的。

“什么?你说你叫什么!”

“小人戚祥,大人认得小的?“

“嗯,国公昨天喝酒的时候,还夸你哩!”马度没想到这位就是戚少保的祖宗,给老朱家连命都搭上了才挣了世袭登州卫指挥使。

大船一直行到傍晚才缓缓的停下来,陈友谅的舰队就在数里之外,重重叠叠,宛如平湖上的高楼,远远的忘上去十分的震撼。

老朱举着望远镜身子晃来晃去,瞧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把望远镜摘下来递给刘基,刘基举着望远镜也是瞧了好大一会儿,放下来的时候和老朱一样,面色都不大好看,沉默不语。

这很正常,和老陈的舰队相比,老朱的舰队实在穷酸,就好像一个拿着锄头的老农对上披盔戴甲手提利剑的壮汉,心里头不发虚才怪。

一旁的马度道:“刘先生给我看一看。”

刘基到底是大牛,自然也有大牛的肚量,没把马度上午的无礼放心上,还教马度怎么打开盖子,还说要把绳子挂在脖子上免得摔了。

老朱笑呵呵道:“你还教他,这东西本就是他的。”

“哦,难怪。”刘基看向马度的眼神顿时又多了一分的好奇,他说得难怪自然是指难怪老朱会这么照应这个内弟。

在投靠了朱元璋之后,刘基并没有被委任任何的官职,一直在朱元璋的身边做幕僚,对老朱还是相当了解的。

老朱在用人向来不徇私,怎么会让一个半大的孩子做了大都督府的都事,好歹也是个七品官,还留在身边颇多照应,原来是因为献了重宝。与这望远镜一比,刘基还觉得这官给得小的了。

马度把望远镜罩在眼睛上的时候,有点懵了,那些巨舰是被放大了可却十分的模糊,明显的是没有调好焦距,也不知道两个看了半点天都在瞧些什么。马度记得把调整焦距的方法教给了朱文英,不知道是他没有学会,还是没有给老朱说清楚。

他重新的调整好焦距,远处的巨舰清晰可辨,高大雄伟,气势逼人,比在洪都城下更令人惊叹,原本单一的巨舰有很多已经被拼凑在了一起,有两艘的一组的,有三艘一组……马度能看到的最多有十几艘一组的,极其的庞大,就像是个岛屿,这些舰船彼此之间用十分粗大的铁索缠绕固定起来……

等等,这的情景太熟悉了,好像在哪里见过。马度眉毛一挑,心中嘶吼,“老陈呀老陈,难道你是曹阿瞒投胎的不成的吗。”这分明是《三国演义》里面赤壁之战的情景嘛。二到这个程度,陈友谅不输才怪!

见马度的表情不断的变化,老朱便出言询问,“怎么了阿弟!”

“姐夫自己看吧!”马度把望远镜还给老朱。

“咦,变得清楚了!”老朱只看了一眼就拿了下来,“阿弟是怎么弄的。”

马度只好教老朱如何的调整焦距,好学的老朱很快就上手,“嘿嘿……我老说这东西怎么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原来是没找对方法。都怪文英这小子,做事毛毛躁躁的,给我写了书信也没有交代清楚。”

老朱拿着望远镜又看了好一会儿,拿下来的时候,面上已经轻松了不少,似乎心中有了定计。又把望远镜重新递给刘基,“当真是神奇!”刘基看了一小会儿就拿了下来,嘴角也是有了喜色。

老朱问道:“阿弟,心中可有计策对付陈友谅?”

明明有军师在这里,你偏偏问我,马度直接回道:“小弟不通兵事,不过姐夫吉人自有天相,陈友谅土鸡瓦狗一定不是姐夫的对手。”

老朱和刘基哈哈的笑了两声,不通兵事?骗鬼吧,文英都说了那些新兵可都是按照你给的方法训练的,明显的是在偷懒耍滑,好在他心中有了计策,也不再继续追问马度。

陆陆续续的有将校坐着小船,上了老朱的座舰。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走起路来把过道都占得满满的,来了二话不说就向老朱要望远镜观察敌情,套在眼睛就拿不下来,直到被后来将领要走。看来望远镜这个东西,在众将那里颇受欢迎,马度心里头已经开始盘算着以后如何从这些人手里赚钱了。

军中的粗胚来了一个又一个,马度的这小身板很快就被挤到了一边去,朱文英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看起来还挺沉的,神秘兮兮的对马度道:“送给你的,好东西!”他拉着马度绕过屏风到后仓老朱的卧房。

他把包裹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套皮甲,皮子被打磨的油光发亮,边缘和衔接的地方都镶嵌着黄澄澄的铜卯,胸前的还欠着一个闪亮亮的护心镜,十分的的耀眼醒目,一看这套皮甲就是花大力气让高手精心制作的。

朱文英得意的道:“怎么样?给你的!”

“漂亮,不过你这是准备让我去给人拼刀子吗。”

“谁说给人拼刀子才穿这个,战场上刀箭无眼,危险着呢,你这小身板随便射过来一支箭就能穿个通透,没有一点防护怎么成。”

“好外甥,有心了!”马度拍拍朱文英的肩膀,不过这次朱文英没有表示不满,还笑呵呵的道:“只要舅舅喜欢就行!”

“不过我能穿吗?我的身材你知道的。”自从马度立志长高开始,到现在也不过长了一公分多而已,没有太大的变化,让他很郁闷。

“这本来就是给小孩子做的。今天我去找工匠修理火绳枪,发现有人假公济私让工匠给他儿子做皮甲,刚刚做好,就被我顺道劫来了。”

“怎么船上还有工匠?”

“陈友谅都能带着老婆孩子的一起上船,我们就不能带工匠了。”朱文英说着拿了胸甲在马度的身前比划了一下,“稍微有点大,不过没关系,这皮甲弹性大,束甲丝带系紧一点就好了。对了舅舅,你之前答应我的一件事还记得不?”

“什么事?”

“你说要替我给母亲准备寿礼的,我想起来母亲的生辰马上就到了,不知道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擦!外甥的礼物果真不好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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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定计

还真是有这事儿,当初就是为了坑朱文英一点碎银子,马度确实这么说过这话,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更何况马大脚那边心中还有疑虑,心结不好解,让人心情愉悦总能做到吧,想给人家攀亲戚,总要拿出点诚意。

马度从背囊里面取出小娘炮的洗漱套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朱文英。

“这是个什么东西?”朱文英拿着这东西左看右看,只觉得这材质非金非玉,看不出个什么稀奇。

“你按一下哪个小疙瘩!”

按照马度说的,朱文英按了一下盒子上的一个圆圆的小疙瘩,啪的一声,盒子就缓缓的打开。

“妈呀!鬼呀!”朱文英叫了一声,一把子把盒子扔了出去,还好马度眼疾手快的接住了。

朱文英满脸惊愕,“这盒子里面怎么有个人呀!”

“不是人,是个混球!你仔细瞧瞧这里面的是不是个混球!”马度把小盒子重新的打开,拿着放在朱文英的面前,“没觉得这混球挺面熟的?”

“这是我自己?!”朱文英惊讶的指了指鼻子,“这是个镜子?竟然照的这么清楚,原来我长这个样子,还是很英俊的嘛,嘿嘿……”

古人都用铜镜,铜镜模糊就像是有一层水雾一样,并不太清楚,这还是有钱人的享受,至于普通的老百姓只能在水盆里面看看自己的大概模样。

“舅舅是准备拿这个给母亲当寿礼?太好了,母亲一定会喜欢的。多谢舅舅了。”

马大脚当然会喜欢,只要是女人上到八十岁的老太,下到八岁的女娃,都会喜欢。男人也会,马度相信在后世地摊上不过五块钱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绝对价值千金。

“现在放心了吧,你带着不方便,还是把东西放这里,这东西最怕摔,一摔就碎,刚才差点就给你毁了。”

“好,听舅舅的!”朱文英把东西塞进包裹里面,“舅舅我给你试试这身皮甲吧,要是有哪里不合适,我再让工匠给你修改。”镜子没有白给,便宜外甥果然殷勤许多。

外仓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船板都被踩的咯吱作响,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也就那群老杀才了。

“嘘……咱们小点声。“朱文英小声的道,”父亲他们要议事!“说着拿着护臂给马度套上,用牛皮绳子穿入上面的小孔绑上。

“你不用去参与?“

“外面的最差也得是一路元帅,哪里轮得着我一个小小的帐前都尉说话。着胸甲确实有点大了,那小子小小年纪就长得跟牛犊子似的,得绑紧一点,还行……“

马度只听得外仓一群汉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在商议军情,老朱时不时的插上一句,过了没多大一会儿老朱就下了一连串的命令,将帅得令纷纷离去。

不过人并没有走完,老朱只留下一些心腹在商议破敌之计,老朱开口就问:“诸位以为陈友谅该如何破之。”

当下就有一个将领站出来道:“陈友谅以铁索连舟,看似雄伟庞大,实则有害无利,自入夏以来鄱阳湖少雨水浅,巨舟行动不便,可以驱火船冲入敌阵,他的巨舰躲不了,又解不开,只能被烧成烂木板。”

仓后的马度道:“这位是谁,挺有见识嘛!”

朱文英却哼了一声,“这是郭兴,算的上什么见识,今天在徐叔船上的时候,早就听徐叔说了,只是徐叔没他那么爱出风头。”

“咦,你跟他有仇呀。”

“没有,只是他妹子对母亲不敬,看见他们一家人就来气。我告诉你,以后也少跟他们家来往。”

马度明白了,原来这郭兴是老朱的大舅哥,看朱文英的样子就知道,老朱的后宫也不太安宁。

外仓又有一个大嗓门道,“郭元帅说的轻巧,当陈友谅几十万大军都是瞎子吗,火船还没过去就被会被拦住。郭元帅刚才也说了,鄱阳湖少雨,是因为入夏以来多刮西南风。而陈友谅就在我们的西面,要是没有东南风助火,陈友谅几桶湖水就能浇灭了,就算把火船送过去了也烧不起来。陈友谅要是回过醒来,用火船烧咱们倒是方便的很……”

马度不由得点点头,还是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大嗓门考虑得倒是挺细致,便问朱文英,“这是谁?”

“哦,这是枢密院同知俞通海,统领水师,可是个猛人呀!在水上老常也要惧他三分。”

“难怪,你人头挺熟嘛,听声音都听得出来。”

“那是当然,我可在父亲跟前随侍三年呢,以往议事的时候,我就站在帅案的边上,这些将帅有哪个我不认得。这护腰确实有点大了,明天我拿去让工匠改一改。”

外仓又有一个声音道:“属下曾是陈友谅旧部,愿意诈降他,带领火船冲阵,只是还需等待东风。”

马度愕然,这桥段真是熟悉呀。马度记得后世有人说,《三国演义》中的火烧赤壁,其实就是根据鄱阳湖大战写出来的,看来不是空穴来风,要知道撰写《三国演义》的施耐庵、罗贯中师徒就生活在这个时代,而且还给张士诚做过幕僚。

朱文英嘿得笑了一声,“这位倒是真的恨死陈友谅了。”

“这又是哪个?”

“枢密院同知丁普朗,原来是陈友谅的旧部,后来陈友谅杀死了他的好兄弟赵普胜,他一怒之下就投奔了父亲,现在还心心念念的替兄弟报仇呢,说实话我挺佩服丁将军的,人要是一辈子有这么个兄弟,也算值了。”

“你不用羡慕他,你去让陈友谅打死,我也会帮你报仇的……哎哟,小点力气。”

听丁普朗这么表态,老朱心里不由得一松,“丁枢密莫急,陈友谅吃了康茂才的大亏,这次怕是没有这么容易上当了。”

丁普朗道:“想他全信必不可能,不过陈友谅刚愎自用又好大喜功,又常常心怀侥幸,属下给他去信一封,赞他功绩,痛斥国公,表示愿意做他的内应,陈友谅必有一丝心动。待东风来时,再装作事情败露,投向陈友谅,携火船乘东风,直冲敌舰队,总有几分机会。只是要委屈国公,让属下多骂几句。”

朱元璋大笑,“要是能打败陈友谅,本公就是被骂的体无完肤也无妨呀。”他看向刘基的时,见刘基暗暗点头,这计策和他跟刘基商议的几乎一样。

郭兴笑道:“丁枢密好计,郭某到时候就跟在丁枢密后面,佯作追赶,一同直扑敌阵。”

俞通海满脸虬髯,起身道:“郭元帅不通水战,这事情还是让属下和永安来做。到时候穿上多置火药柴薪,必能把陈友谅烧个片甲不留。”

后仓的马度闻言不由得嗤笑一声,“还不如用汽油呢!”

正在帮马度穿盔甲的朱文英愣了愣,“舅舅说什么?”

“我说用火药干柴放火还不如用汽油。”

谁知朱文英听了马度话,立刻放下手里的怕皮靴蹭蹭的跑到前舱,马度只听见他大声说道:“父亲,父亲,舅舅说用火药干柴放火不如用汽油!”

马度以手抚额,叹道:“这外甥真是坑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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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2章 正确使用方法

马度身穿精致的皮夹,怀抱头盔,昂首而立,忽然有心中多了一分自信,好似穿上了圣衣,难怪朱文英这么热衷一身漂亮的铠甲。

可眼前的这一个个魁梧的大汉,又让马度心中的那点信心迅速的湮灭。如果说自己是青铜战士的话,人家就是黄金战士,还真是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

尤其是眼前的这位,绝对是其中的最强者,给马度的感觉就像是一头猛虎,高大魁梧,却不显得臃肿,行走之间威风自生,炯炯虎目睥睨之间足以吓裂敌胆。

“小子,你的盔甲不错嘛,怎么跟我让工匠给我儿子做的一样呀!”

朱文英连忙的上前拦住,赔笑道:“常叔,常叔,你这盔甲借我舅舅先穿几天,等打完仗再还给你!“

原来朱文英这是家伙竟然是偷的老常的东西,胆子还真是不小。

“不知道是常将军的东西,还请多多海涵!我这就给脱下来还给常将军。“马度不知道常遇春是个什么官,叫他一声将军总是没错的,被他凶巴巴的瞪着实在是太吓人了。

“算你小子懂事,既然穿上就别脱了,算是见面礼了!”还拍拍马度的肩膀,马度只感觉一只熊长拍在了自己的肩膀。

“多谢常将军了!”马度拱手一礼。

老朱哈哈大笑的拦过马度,“这是我的内弟,自幼随着高人游历修行,刚刚回来,现在大都督府任都事一职。来,阿弟我给你介绍介绍!”

“这个你刚才也认得了,是常遇春,现在任中书省参政知事!”

“马度见过常参政!”

“这是中书省右丞徐达,前两天一直见你的那个!”

“马度见过徐右丞!”马度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位名将,只见他对自己笑了笑拱手还礼。

“这是枢密院佥事廖永安!”

“这是是枢密院同知俞通海!”

“这是统军元帅郭兴!”

“这是郭元帅的兄弟郭英,掌管宿卫!”

……

老朱一个个介绍过来,郭家兄弟对马度还挺客气,显然不向朱文英那么小肚鸡肠。

老朱笑道:“刚才听文英说什么阿弟汽油,放火比较容易。”

“姐夫误会了,小弟没有汽油,只是说汽油这个东西放火更厉害。”

刘基道:“刘某自认有些见识,可不曾听说汽油为何物,还请马都事解惑。”

马度清了清嗓子,道:“刘先生可曾听说石油?”石油这个东西自穿越以来马度还不曾见过。以前看古装战争片的时候,常见把这东西装在坛子了用投石机扔墙上一烧一大片。

可在洪都大战中,不见陈友谅用过,也不曾见朱文正用过,就知道被电视上给骗了,油井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刘基笑了笑,“马都事说的是石漆吧。”

俞通海立刻咋呼起来了,“石漆这个东西好用是好用,在水里头也能着火,用来放火烧船最好不过,只是这东西不好找。就算找来了一星半点的也不管用,鄱阳湖这么大,陈友谅船又那么多也不知要多少才行。”

鄱阳湖?这家伙打算怎么放火,不会想着把石油都倒水里放火吧?马度可没想把整个鄱阳湖都点起来。

看马度神情茫然,刘基又解释道:“北宋沈括曾在《梦溪笔谈》记载‘延境内有石油,旧说高奴县出脂水,即此也’,说的便是马都事口中的石油了。”

“北宋朝廷也曾做猛火油柜,抵御西夏入侵。只是自蒙元夺去,延州出油量骤减。如今天下大乱,元庭更不会让石漆流入南方,也许只能在药铺里面能找到一些积年的石漆。”

“药铺?”马度惊讶的反问。

朱文英道:“舅舅精通医术,难道不知道石漆是用来治皮肤病的。”

马度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用石油治疗皮肤病的,他笑道:“我说的是汽油,不是石油。汽油是从石油里面提炼出来的……油精,与石漆相比更烈百倍。”

老朱抽了一口冷气,石漆烧起来什么样子他是知道的,就是连水都浇不灭,比石漆还要烈真不敢想象,随口追问道:“能从石漆里面炼出多少汽油?”

后世的设备最多能练出来六成,就算是少点也得三成吧,马度伸出三个手指头,“三成!”

郭兴道:“陈友谅舟船无数,绵延十余里,若想覆盖水面怕是数万坛石漆都不够,穷搜江南能弄上两百坛石漆就算不错了,不过是杯水车薪,再猛烈又有何用?再说那陈友谅也不是傻子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往湖里倒石漆?”

陈友谅不是傻子,难道我是傻子?还是你们是傻子,竟然还真准备往湖里倒石油,这得把鄱阳湖污染成什么样子,我的小白还要不要活了。

就连刘基,徐达这样的也都没有表示异议,看来都是这么想的,八CD是玩大手笔玩惯了。

俞通海也道:“要我说就算真能找来石漆,也应该直接放在火船上,不过这太耽搁功夫了,战机可不等人呀。”

此话一出众人倒是纷纷点头赞同,就连老朱看向马度的目光明显的再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是要切合实际。

被鄙视了,马度不能忍了,拿起老朱桌上的瓷碗道:“如果只用这一碗汽油,就能烧了陈友谅一艘战舰,姐夫以为如何呢?”

郭兴道:“陈友谅巨舰之大,一碗汽油怎么可能烧掉,就算汽油猛烈,他们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往船上浇油点火,陈友谅又不傻!”

古人说话含蓄,不过这话已经不算含蓄了,差点就指着马度叫傻子了。马度还没怎么样,朱文英已经面红耳赤,正要开口辩驳,却老朱用眼神制止。

老朱又瞪了郭兴一眼,示意他退下,郭兴倒也听话,立刻乖乖的退道一旁,看来他的威信可不是一般大。

老朱正要开口安慰马度一句,却见马度长吸一口气,呵呵的笑道:“诸位还真是急性,就不听我把话说完。”

他又看向老朱,“姐夫可以让工匠烧制二指粗细,两寸半长瓷管,记住是瓷管,不是陶管,瓶身一定要上釉,一定要将瓶身完全遮盖。”

“再往瓶中装填少量糖霜,灌上汽油,再以石蜡和油纸封口,放置的时候一定要正着放不能倒了,瓶身再用粗麻片包裹防止摔破……”

“使用的时候,和麻片一起绑在弩箭上,在上面刷上石漆,点燃之后立刻射出,万不可停留。”

马度一边说,刘基一遍写,甚至还画出了图样,画好了还教给马度看。

刘基不光字写的好,就连画工也不错,甚至还有加了一些自己的小设计,完全超乎马度的预想。

刘基又把图片交给老朱,“如果以强弩射出,可以轻易在百步之外烧掉陈友谅的任何一艘船,当然前提是那汽油有马度说的那么猛烈。”

当老朱看马度的时候,马度回道:“一定比姐夫想象中的还要猛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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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激进的朱文英

老朱的意思是想让马度来负责炼油,马度立刻拒绝,因为他怕死。原始的炼油设备不难做,和蒸馏酒精的设备差不多,可汽油不是酒精,一着不慎就很有可能就烧成飞灰,马度还年轻不想被提前的火化。

听了马度的方案,老朱立刻让人去打造炼化设备,同时令人在他所控制的江南,皖南和浙东地区搜集石油。当然老朱不可能把宝全部的都压在汽油上面,他的另外的一个方案也在同时的进行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连早饭都没有吃,双方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开打了,陈友谅的舰队乘强劲的西南风,由两翼向老朱包抄而来,另外一路直捣老朱的中军。

老朱直接派麾下大将徐达、常遇春、俞通海、廖永安率船迎敌,可老朱自己座舰直接退了出来,周围战舰像是一面可以移动的城墙把他护在了后面。

老朱把一架梯子从舱顶搭载桅杆上,他爬上去举着望远镜四下里瞭望观察战况。自从有了望远镜,他再不用置身险地,只需站一高地战场中的情景变可一目了然,从容指挥作战。

周围杀声四起,枪炮齐鸣,马度却什么也看不见,比在洪都的时候还不如,不过当一颗大石弹,越过层层白帆,把一艘小船直接砸成两半,马度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看见的好。

就是老朱开会休息的船舱,也禁不住被这么一下,马度犹豫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是不是要到底仓跟他的亲兵一起睡才更安全。

面对洪都城束手无策的投石机,此刻大发神威,一个个石弹飞射而来,撕裂船帆,砸到桅杆,舢板小船可以直接砸的沉入湖中,大一点的船一旦被砸到桅杆立刻失去移动能力。

这一下子就看出来装备优劣,陈友谅的巨舰可以装投石机,大量的石弹,老朱的小船要是多装几块石弹,都吃水太深行动不便。马度完全可以想象,陈友谅的巨舰在小船堆里横冲直撞的样子。

可谁知梯子上的老朱却挥舞着拳头,不停的喊,“打得好,打得好!”老朱难道是被气得说在胡话?

老朱笑呵呵的从梯子上下来,“还亏陈友谅是渔民出身,水上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嘛。”

马度这才注意飞过来的石弹越来越少了,显然是老朱这边反击成功了。

老朱拿着望远镜往周围望了一圈,冷笑一声,”妈了个巴子,陈友谅个狗日的,昨天晚上八成就想着阴老子了。韩成,让陈兆先(注1)先把那边芦苇荡的伏兵给灭了!要不是有望远镜还真他娘的着了道了。”

到底是草莽出身,时不时的就会露出来一些从前的臭毛病,马度注意到,老朱说脏话的时候,刘基的脸上明显的不太自然。老朱军令一下,当下就有十几只大小不同的舰船驶向数里之外的一片芦苇荡。

鄱阳湖上的初次交手,就打得十分热烈,从大清早一直打到了半下午才停歇。看着归来的战舰,完全可以想象有多么的惨烈。

徐达防守中路来得最快,他的座舰也是一艘巨舰,是龙湾之战时缴获陈友谅的。而此时舰上巨大的船帆密密麻麻的都是窟窿,有火烧的痕迹,很明显是被对方的火箭射的。

巨大的船楼已经塌了一层,甲板上还有不少的石弹,更多的则是面目全非的尸体和哀嚎的伤兵。朱文英抓着缆绳直接跳上老朱的座舰。

老朱黑着脸道:“就知道逞能,也不怕把腿摔折了,受伤没有!”

“儿子以后不敢了。中了几箭射得不深,已经把箭头拔了。“

“那就好,再让你舅舅给你好好看看!“

说话间徐达也上了船来,老朱大声问道:“战果如何?”

徐达上前朗声道:“俘获巨舰一艘,击沉巨舰舰三艘,重伤两艘,杀敌万余人!”一旁的马度听得直抽冷气,仅仅中路的战斗就能杀死陈友谅上万人,加上其他两路这一天鄱阳湖里还不得多上好几万的冤魂。

“属下损失亦是惨重,被敌舰击沉、撞沉的大小舰船近百艘,损伤约有四千人!”

对这个战果老朱似乎很满意,拉起徐达笑道:“天德辛苦了,一出手就打了个开门红呀。”

徐达摇头苦笑道:“属下最多和他们打个半斤八两,还是多亏了文英,那三艘敌舰都是他带人击沉的,那被重伤的两艘也是。”

老朱惊奇的问:“文英真是你干得?”

朱文英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挠着头皮给老朱解释。原来这小子带着人乘小船靠近敌舰,用盏口铳直接轰击巨舰的吃水线。

五六个盏口铳打同一个位置,一下子就是一个大窟窿,一只巨舰的一侧只要挨上三个这样的窟窿,就会迅速的侧翻。

重伤的两只巨舰,只是挨了一两下就逃走了,不过怕是逃不到家半路上就会侧翻。

要知道陈友谅这一艘巨舰差不多是两千到三千人士卒,虽然船侧翻了不一定意味着船上的人就死了,但也损失过半。尤其是被巨舰被击沉,对敌军的心理是极大的冲击。

“多亏了徐叔掩护的好,不然我就回不来了。对了,这主意还是舅舅给我出的。”

马度眼睛一瞪,我出的主意?那巨舰来稍微扭扭屁股很有可能就把你的小船给掀翻了,老子会出这么馊的主意!

“舅舅忘了,在洪都的时候,我还问过你哩。就在狙杀陈善儿的那天晚上,在新城门的城楼子里。”

马度一愣,心中不由得怒吼,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假,可那是在吹牛,打屁,聊天,闲扯……谁让你当真了!

“损失挺大的吧,太危险了,以后可别这么干了!”

“是挺大的,铳手损失近半,盏口铳也丢了不少。”

老朱却道:“没有关系,我这里还有三四百支盏口铳,到时候给你补上,至于士卒还是从洪都那边选,不是说还剩下两千多人,再让文正送一些人过来补上。”

马度不由得摇头,这群人真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更不把别人的命当一回事。

注1陈兆先是元朝廷义兵元帅,他的叔叔陈野先把老朱的大舅子郭天叙给阴死了,后来被老朱打败投降。鄱阳湖大战中陈汉太子陈善儿偷袭老朱,陈兆先为保护老朱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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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4章 小白受伤了

徐达和朱文英两人都中了好几箭,亏得有一副好盔甲,伤的都不重,徐达挨了一只火箭,肩头还有烫伤。

“徐右丞我这里没有烫伤药,你回去记得抹一些。”

“叫我一声徐大哥就行。”徐达淡淡的笑道。

朱文英道:“对,舅舅不用跟徐叔这么客气,不提徐叔跟父亲交情,徐叔跟文正哥还是连襟哩。(注1)”

马度挠挠头,“这关系和辈分还真是够乱的。”

徐达笑了笑,“确实有点乱,咱们又不是读书人,没那么多讲究。”

“徐大哥你好好休息,记得不要让伤口进水,如果感觉什么不适,记得及时来找我。我去你们的船上看看伤兵。”

徐达道:“军中有医匠,不用你做这种事情。”朱文英是个好显摆的,马度来历早就给徐达添油加醋的说了,徐达没有想到这样的人会去小兵治伤。

“不用管他,舅舅的心和我们长的不一样,看不得别人受苦。别看他细皮嫩肉小胳膊小腿的,能干很,在伤兵营成宿的不用睡觉……哎哟,舅舅干嘛戳我伤口!”

马度把常用的一些工具放在鳄鱼皮包里,背在身上出了船舱。老朱那边正在和刚刚归来的几位将领说话,看那几个将领的面色就知道战果不算太好。

马度让戚祥把自己送到徐达的座舰上去,刚开始这家伙还面露难色,似乎徐达的座舰远在天边,似乎不给他一点什么就去不了。

当听说马度是去给伤兵治伤的,二话不说就操着小船带着马度上了徐达的座舰。船上已经有人在忙活了,全部都是老熟人。

洪都的伤兵营竟然被老朱给过回来了,马度估摸着自己在洪都鼓捣出来的东西,没给朱文正剩下什么。老朱呀,老朱,你这么搞,你侄子以后不和你翻脸才怪。

“老许,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一大早就到了,没想到还能碰上大人。”见到马度许大亮十分的欣喜。

对老许马度还是挺歉意的,原本答应他只要解了洪都之围请朱文正放人,自己还收了老许一块玉佩。实在没有想到他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被老朱抓了壮丁。

“老许,你要是想回家,我可以和国公说一声,放你走!”

马度原以为老许会十分的欢喜,谁知这家伙连连摆手,“不瞒大人,小的现在已经是个九品的医官了。小的祖宗八辈就没出过当官的,如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小的不走了,这命就卖给国公了,要给家里的小子挣个前程!”还拿出自己的腰牌给马度瞧,然后又用绸子裹了一层又一层,宝贝似的塞回怀里。

官位果然是个收买人心的好东西,别说封建王朝,就是后世一个小小的村长都能让人打破脑袋,老许的选择很符合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观。

可是老朱的臣子不是那么好当的,希望他不要爬的太高,摔得太狠。道路自己选,扑街不要喊,马度不想做这个恶人,打破老许为之奋斗的美梦。

一直忙到天黑,才把徐达座舰上的伤兵处理完,“大人您回去吧,船上不好养伤,小的要把这些伤兵一直送到东岸,在那边扎营安养。”

“嗯。既然当了官了,不要再自称小的了,平白的让人看轻了。”

许大亮在船上一拱手,“多谢大人提点,本官知道了。”

“好,若有难处就来找我!”

看着许大亮的船远去,戚祥啐了一口,“这笨蛋又称呼错了,在上官面前要自称下官,”

“官场不好混,让他吃点亏长点记性,以后就不会犯错了,咱们走吧!”两人上了小船,马度随口问道“戚大哥,你现在是个什么官儿了。”

“喊俺老戚就行!”戚祥划着桨笑道:“俺现在是百户!”

百户?和世袭登州卫指挥使还有不小的距离,看来老戚奋斗之路也很长。

“大人可不许瞧不起俺,虽然俺是个百户,但俺是国公的亲兵,放到下面就是个千户,要是到了州府说不准还能当个指挥使哩!”

“我哪能瞧不起你,我这都事和你是同样的品级,却只有一个空头衔,还不如你,手底下好歹有百十人听你使唤!”

“哈哈……那倒是!”

马度回到了老朱的座舰,外仓又在开会,马度只好从窗子进到了卧舱。

从他们的讨论,马度大约可以听出今日的战况,比起徐达的战果,另外两路要逊色许多,在和汉军的交战之中都要落在下风。

面对巨舰、强弩和石炮,就连常遇春这样的猛将都吃了瘪。当然狙神的便宜也不好占,老常一连射死了三个敌舰的指挥官。

另外一路擅长水战俞通海和廖永忠,仗着小船灵活和火器犀利与敌舰周旋,虽然没占到什么便宜,也没有吃多大亏。

众将总结经验的时候,发现汉军仗着利器攻势凶猛,可一旦接舷近战,就发现船上的士卒抵抗意志很差,很容易就会崩溃,可见汉军士气并不高,内部隐患重重,骑虎难下的陈友谅很可能会选择速战速决。

老朱则更担心张士诚会趁着应天空虚攻打应天,竟然让徐达连夜返回应天(注2)……

忙活了半个下午,马度困得实在不行,拿了早就准备好的棉花堵上耳朵,都怪老朱有大清早开会的毛病,这让爱睡懒觉的马度实在受不了。

马度一夜好梦,知道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拍打他,他不耐烦的睁开眼,只见从窗外伸出一只手,在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肩头。

马度揉揉惺忪的双眼:“老戚?你大清早就扰人美梦很不好。”

戚祥轻声的笑道:“大人你的鱼回来了!”

“老戚你说什么?大点声,哦,我带着耳塞哩。”马度摘下耳朵里面的棉花团,“你说什么鱼?”

“我说您的鱼回来了,就是那条大白鱼!”戚祥伸手比划着。

“小白!”马度蹭得爬了起来,“在哪里!”

“就在船边上,不过好像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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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这个地方很安全

听戚祥这么一说,马度赶紧的从窗户爬了出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就见小白紧挨着船身,大半个身子都浸在湖水中,只露背上那么一点,可上面却斜插着一支箭,伤口处渗出淡淡的血丝,若不是它的尾鳍还时不时的摆动一下,马度真的以为它死了。

“老戚放我下去,待会儿再给你钱!”

“大人可别看不起人,您把咱们这些大头兵当个人看,给您出点力算什么,以后莫要在提钱的事情。”戚祥的人格瞬间升华了,仿佛之前那个呲着牙咬金叶子的人不是他。

在戚祥的帮助下,马度到了小船上,轻声的喊了一句,“小白!”

一直在半浮在水里的小白,慢悠悠的游了过来,到了船边上才抬起脑袋来,“吱——”它轻轻的叫了一声,声音拉得很长,似乎很难过,还用长嘴去啄马度的身体。

马度一边轻轻抚摸着它圆溜溜的脑门,一边检查他的身体,发现只有背上的一处伤,因为射出角度的问题,伤的并不重,只是它的情绪似乎极其的低落。

马度向周围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发现那一群的江豚,可想而知他们的命运。

马度在老戚的帮助下把小白抱上船,这家伙又滑又沉,抱起来很费劲,让老戚给找了一大篮子,把小白送到大船上。

戚祥掂着那大竹篮,笑道:“这家伙不得有百八十斤,要是杀了吃肉能吃好几天。”

见马度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老戚嘿嘿的笑道:“俺就是开个玩笑!”

似乎听懂了老戚的话,小白脑袋上的出水口喷出一股水来,浇了戚祥满头满脸,他抹了抹脸上的水,笑道:“这没毛的畜生还真有灵性,也给俺开玩笑哩!”

把小白放在后甲板上,让戚祥不停的往它身上洒水,保持皮肤的湿润,马度则是给它他处理伤口。小白背上的这只箭矢,马度再熟悉不过,在洪都的时候他不知道从伤兵的身上取下来多少,是汉军的箭矢。

老朱的军事会议开完了,一个个的将帅从马度的身边走过,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然后登上自己的小船离开。

老朱也凑了过来,苦笑道:“你这孩子,让你去筹备炼油也不去,整天就围着一条鱼瞎胡摆弄。“

炼油?老子嫌命长了才去炼油。马度抬起头来道:“姐夫小弟办的就是正事呀,小白可是告诉我了一个关于陈友谅的大秘密。“

“哦,你能和鱼说话?“老朱顿时来了兴致,”什么秘密,快说!“

“小弟不能和鱼说话,不过也知道陈友谅的补给真的是出了问题,现在怕是粮食不多了,姐夫要当心他狗急跳墙呀!”

老朱笑问道:“阿弟是怎么知道的?“

马度一边给小白处理伤口,一边道:“姐夫不知道,这条……鱼原本是和一群江豚在一起,可是却自己回来了,背上还插着箭,是汉军常用的箭矢,不用说这群江豚被汉军袭击了。他们捕杀江豚肯定不是闲着无聊,是拿来吃的,江豚肉腥可不好吃,看来那些汉军士卒真是饿极了!“

老朱嘿嘿的笑了笑,“希望如此!”他的斥候也汇报发现不少汉军的士卒在捕鱼,和马度的话相互印证一下,便可知陈友谅的补给真的出了大问题,现在就让洪都的朱文正彻底断了陈友谅的粮道,也许这场大战能够不战而胜。

马度给小白处理好伤口又喂了一颗药,又让戚祥找了些新鲜的小鱼喂了小白,终于恢复了一点精神,不停的用长嘴去拱马度。

不能让小白离开水太久,重新的把小白放回湖里,它也不走,就一直跟在老朱的座舰旁,庆幸的是,今天一整天都没打大仗,只是听说陈友谅派出了不少的斥候,和老朱的斥候发生了小规模的战斗。

次日凌晨寅时正(四点),陈友谅对老朱全线猛扑,好在老朱早有准备,边打边退,很阴险引着汉军的巨舰往浅滩上去。

不过战况实在胶着激烈,打到不分彼此,不知道是老陈的战舰冲进了老朱的舰阵,还是老朱的小船分割包围了老陈的巨舰,就连老朱的中军都冲上去了。

仗打到这个份上,全看各部将领的本事,反倒是没有老朱什么事儿了。

马度顶着两只黑眼圈问守在窗户边上戚祥,“老戚,咱们这是去哪儿?”昨天晚上在船边守到半夜,谁知道睡了才三四个钟头,就开始打起来,这么大动静,马度是睡不着了。

“是去康郎山!”

“湖上面还有山?”

“那不就是!”

顺着戚祥的手指望去,只见朦胧的晨雾之中确有一座陡峭的小山,上面全都是白花花的石头,夹杂着一簇簇的绿草。

马度摇头道:“这山没什么好看的,跑这里来干嘛?”

“呃,咱们不是来这里看山的,是因为这里比较安全,您看咱们背靠康郎山,正面前有常参政,右边有廖将军,右边是丁将军,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安全就好,要的就是安全!”马度又问道:“我的小白还在不在?”

“那条鱼已经走了,走之前还冲着俺掀了两个水花,活泼着呢,死不了!”

“走了好,最好走远点!”马度又问:“国公呢?”

“国公在船头上站着呢,一直都在那里站着!”

“哦,那我先睡个回笼觉,晚安啦,老戚!”马度把棉花团塞到耳朵里,巨大的喊杀声枪炮声开始变得遥远,然后重新的躺下。

哎,老朱就是个劳碌命哟,拼死拼活打下偌大的江山,最后也只有明孝陵那块地方属于你。再让我睡一个时辰吧,不,两个时辰就好了!

听马度打气了轻微的鼾声,戚祥合上了窗户,摇头叹气道:“哎,真是懒呀,大早上的晚什么安。”见不远的水面上突然泛起一朵小小水花,但又很快消失,戚祥不由得嘀咕了一句,“什么玩意儿?该不会那条大鱼又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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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张定边的偷袭

茫茫的晨雾之中有一队舰船若隐若现,这队舰船不是很大,有三艘都是和老朱座舰差不多大小,剩下的四五艘都是一百五十料左右的小船。

不过上面的士卒绝对堪称精锐,人人盔甲整齐,身上都背着硬弓,腰间跨着百炼钢刀,就是连盾牌也是用厚厚的铁皮包裹。

张定边身着重甲就坐在其中的一艘大船上面,正闭目苦等。直到听见哗哗的划水声,这才睁开眼只见一艘舢板小船穿过晨雾,朝着他的座舰驶来。

咚!两只船轻轻的碰了一下,大船上扔下软梯,小船上的两人爬了上来。这两人好似从煤堆里面扒出来的,身上一丝不挂,浑身上下抹得漆黑,只瞧见一双眼白。

张定边身边的亲卫道:“太尉,两个水鬼回来了!”两个黑人走到张定边的跟前,立刻单膝拜倒。

‘张定边点点头,问两个黑人,“探查清楚了。”

其中一个黑人哆嗦着嘴道:“回太尉,探查清楚了,在康郎山边上确实有一艘白桅杆的船。(注1)”

此时已经入秋,早晨的时候湖里的水还是挺凉的,尤其是湖水的深处,两个人在湖里潜行那么久不冷才怪。

张定边拿出一张地图,让两个水鬼标注位置之后,这才挥挥手道:“你俩辛苦了,本官会替你们两个亲自向陛下请功的。下去吧,给他俩一些热汤。”

张定边的紧锁的眉毛终于松开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道:“邹普胜呀,邹普胜呀,真是小巧你了。不光算得出今晨湖中有雾,连朱贼秃的位置也能算的出来。朱元璋,哼哼……”

他一挥手,立刻就有几组士卒把超长的竹篙放入水中,稍稍一用力船就缓缓的前行,越来越快,可产生的声音却很小,犹如在湖中游荡的幽灵船。

虽然没睡多久,老朱却没有半点的困意,仔细的聆听者四周的喊杀声枪铳声,外行瞧热闹,内行看门道。他行军打仗多年,听声音便能知道战况如何。

他缓缓的睁开眼,心中冷笑,“陈友谅真是强弩之末了!”

他看了看身旁垂手而立的刘基,见他满脸倦色便道:“先生若是乏了,可以到舱中休息。”

老刘心说,我可没那么大的心,只道:“这仗快打完了,打完再休息也不迟。”

“先生怎么知道快要打完了?”

刘基笑了笑,“盏口铳的声音就没有停过,时不时的还能听见巨舟倒在水面发出的巨响,等晨雾散尽,这仗也就打完了。”

老朱笑道:“多亏文英和小度想的好法子,陈友谅想趁雾攻我,可却不想想咱们的小船在雾里行动却更加的隐蔽。他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咦?”刘基突然猛的一挑眉毛。

“先生怎么了?”

“属下好像听到,有人惨叫,好像离咱们不远。又有了!好像是咱们的斥候。是那个方向!”

湖上突然刮起一阵强劲的风,原本淼淼薄雾散了大半,老朱顺着刘基的手指望去,只见约莫一里远的位置,现出一支船队,没有张帆,却无声的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像是一条游走的毒蛇,此刻发现了猎物,已经张开狰狞的大嘴。

老朱明白了原来陈友谅要捕捉的那只鸡是他老朱。不用他下令立刻就有护卫在一旁船只去迎敌,可惜中军都去上阵了,只有千余亲卫操着五六艘船而已,大小也只和老朱的座舰差不多。

可还没有接舷,敌舰之上就射来一阵密集强劲的箭矢,冲在最前面的舰船立刻倒下一片。倒不是老朱的亲兵太烂,实在是张定边以有备攻不备,老朱的亲兵难免要吃亏。

见前面的战船吃亏,后来的亲兵立刻反应过来,忙去拿了盾牌抵挡箭矢与张定边接舷近战,可依旧明显落在下风。

最后护卫在老朱座舰一艘船,也迅速的迎上,上面的指挥官陈兆先大喊着:“拿火器!”他们的火器马度见了一定认得,正是由他研发设计的洪都牌简易手雷,看来老朱真的是没给侄子留下什么好东西。

敌军有备而来且如此凶猛,逃跑才是对好的选择,“快走!”韩成一声令下,船只两侧小洞里突然伸出一个个的长桨,伸向水面,整齐的划动起来,速度比用风帆快了不是一星半点。

同时又有弓箭手不停的把特制弓箭射向半空,那箭矢就拖着长长的浓郁尾烟升上半空,明显的是在发求援信号。

晨雾消散殆尽,老朱就着望远镜看到大杀四方的敌将,恨恨的一巴掌拍在船舷上,“一定是张定边那个龟孙!”

韩成道:“国公放心他们追不上来的!”

韩成是个乌鸦嘴,老朱的船刚刚的转过康郎山,却从山后窜出数条小船来,每艘船上约有十余人,虽然船小,可是速度一点不慢。

它们紧贴着老朱的座舰一侧,不停的射箭,有人往船上射,有也有人往划桨的小洞里射。箭法极其精准,船上不时的有士兵惨叫着掉进湖里,那划桨的小洞里面也不时的传来惨叫,然后船桨就不动了。

韩成劝道:“国公到船舱里去吧!”

老朱气哼哼的道:“不去!我到要看看张定边能奈我何!”

韩成只好让士卒举着盾牌把朱元璋和刘基护住,一边让士兵反击。老朱的亲兵也不是吃素的,可以说个个都是拿得了刀的射了箭的好手,又居高临下,几艘小船上的汉兵没多大一会儿就被射杀了个干净。

可是人没有注意老朱的座舰已经偏离了最初的方向,因为两边负责划桨的水手人数不一样了,

老朱的座舰行出去没有多远,就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船头高起船身倾斜,船上的亲兵纷纷的落入水中,船竟然在这个时候行入浅滩的搁浅了。

韩成一手拉着老朱一手拉着刘基,两腿却夹着桅杆,好在三人没有掉水里面去,抬头却看见张定边已经冲破阻碍,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冲了过来,惊声喊道:“所有人都弃船!快让国公上小船!”

注1 鄱阳湖大战老朱被老陈阴了好几次,老朱很奇怪为什么敌军能不只一次的找到自己的座舰,后来才知道因为自己的桅杆刷成了白色,他只好把更多船的桅杆都给刷成白色迷惑老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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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 完蛋了!

马度隐约的又回到了洪都,耳边不停的传来喊杀声,似乎很遥远,又似乎很近,还有箭矢射在窗棂上嘭嘭嘭的作响。马度从床上爬了起来,他要看看陈友谅的箭矢怎么可以射的这么远,难道已经攻进城了?

可刚一出院子,就被吓了一大跳,院子四周已经被挖出了一个大坑,就好像后世被隔绝的钉子户整个院子摇摇欲坠。看着坑下面还在不断挖土的两个人,马度不由的喊道:“老刘,张五六,你俩在做什么!院子都快给你俩挖塌了!”

老刘笑呵呵的抬起头来,“大人不是要去应天安家吗,小的和五六要把院子给您搬到应天去!”

马度听完大笑,“哈哈……老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二了,不是被张五六传染了吧。”

张五六道:“小的不是开玩笑,是说真的。这就让您瞧瞧小的本事。”

只听见张五六大喝一声,身体像是充气一样的暴涨,不知道变大了多少倍,就是常遇春这样的猛人在张五六的跟前也不过是蝼蚁。

马度惊讶又惊喜,“五六你可真的深藏不露呀,选你当护院没选错!”

“大人记得要多给俺工钱,咱们走喽,去应天!”张五六直接把整个院子都捧了起来。

剧烈的颠簸立刻让马度站立不稳倒在院子里面,身体滚来滚去,“五六你快把我放下来!”

“五六你快把我放下来!”马度惊叫着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滚落床榻,自己正躺在床榻的一角,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了下来,用手一抹满手鲜红。

“是在做梦吗?”看着凌乱的船舱,马度不知道自己是醒还是没醒,他头晕的厉害扶着舱壁踉跄的起身,缓缓的往外走,脚下很不习惯,稍不留意就会摔倒。船体都倾斜了,要是习惯那才叫怪了。

前舱里没有一个人,他捂着头走到甲板,只见晨雾散尽,天光已经大亮,他往四周看了一下,原本惺忪的双眼,立刻瞪的老大。

老朱的座舰此刻已经搁浅倾斜,船上除了马度没有一个人,老朱的亲兵们已经在跳下湖里凫水逃命,最慢的也已经游出去好几十米,而老朱的小船已经在百米开外。

搁浅了?此刻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马度就是傻子了,不由得大喊一声:“姐夫!”

当看见出现在甲板上马度的时候,已经逃出升天的老朱、韩成和刘基齐齐的以手覆面,怎么就把这位一直在船舱里面睡大觉的忘了。

老朱连忙的挥手,大声的喊道:“回去,不要过来!”让马度一直呆在船舱里面其实是一个最好不过的办法,马度虽然站在甲板上,可有船舱遮挡,张定边攻来的方向根本就看不到马度。

张定边的目标是老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一艘空船上,而且援兵已经到来,就在不远处,救下马度不是个问题。

马度见老朱冲着他招手,又让他过去,便大声的回道:“好的,我马上就过来!”不要怪他听不清楚,他被摔得头晕脑胀耳朵嗡嗡作响,最关键的耳朵里面还塞着两团棉花,马度自己只以为是自己被摔成了脑震荡才听得不真切,这么紧张的时刻根本就忘了耳塞的事了。

“什么!他说他要过来,韩成是我听错了,还是他听错了!”

韩成回道:“应该是他听错了!”可见甲板上的马度急冲冲的钻回了船舱,老朱的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因为角度的问题张定边看不见马度,同样马度也看不见张定边,只以为是一起普通的行船事故。可等他钻到后仓才发现,舱中竟然有箭矢,应该是从窗户射过来的。

半掩着的窗户缝里,可以清楚的看见两艘舰船杀气腾腾的往这边驶过来,离他也不过两百米而已。

这才意识到是陈友谅打过来了,老戚你不是说康郎山很安全吗。马度顿时慌神,见自己的小皮包挂在舱壁上,连忙的摘下来挎在肩上,把手枪抄在手里。

又看了一下仓角躺在的背囊,犹豫一下从里面拿出两本大百科全书塞进小皮包,在外仓顺手抄起一个小凳子,冲出舱门一跃而下。他下意识的以为跟在老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却不知道此刻对他来说呆在船舱才最安全。

至于为什么会拿木头凳子,那是因为马度的水性实在一般,也就会个狗刨,拿个凳子是为了防止淹死。

哗啦!马度跳进水里,溅起的水花让他的全身都湿透了。这话没毛病,原以为会很深,谁知刚刚没了他的小腿而已。

“特么的!”马度骂了一句撒着脚丫子就往老朱所在的方向跑,谁知跑了没有几步,脚下一空整个人都落进水里,原来浅滩很小。

掉进水里的马度,只好拿着木凳子在水里瞎扑腾,朝着老朱所在的方向游去。

看着在水里蠕动的马度,老朱实在是无语了,这小子怎么又出来了。

老朱还是挺够意思的,自从发现马度还在船上,就呆在原地一直没走,看着马度的双脚扑通扑通的打着水花,在水中缓缓的蠕动,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把船划过去接他过来。放心有浅滩,咱们的船过不来,他们的船一样过不来。”张定边只剩下两艘大船,根本无法穿过浅滩。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老朱才敢在这里停留,马度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敢离开船进水里,。

韩成劝道:“国公这样太危险,小的亲自过去把他接过来,您在这里候着。”他三两下就把身上的盔甲,脱了一个干净一头扎进水里朝着马度游了过去,就像是一条大鱼在水中迅速的前行,到底是渔民出身水性不是一般的好。

张定边看着仍然停留不走老朱,冷笑一声,“朱元璋真的以为我过不去!长篙准备!”

他一声令下,更多的士卒拿起了竹篙,而他自己则是悄悄的拿起硕大的长弓,隐藏在盾牌的后面。

“起!”张定边的亲兵头子喊了一嗓子,立刻就有更多的长篙从船舷的两侧插入水中,整艘船就是像是一只长满了腿的大虫子。

“啊!”撑篙的士卒大声的嘶吼着,脸上憋得通红,粗大的竹篙甚至开始弯曲变形,不少士卒的手臂因为成熟不了突然的骨断筋折。惨白的骨茬子刺破了皮肤,献血淋漓狰狞可怖,可他的船在稍微的颠簸之后继续的滑行前进。

轰!哗!他的船竟然越过狭窄的浅滩,进入深水区,张定边猛的举起弓箭,嘴角露出狰狞的一笑,嗡的一声弦响,那只利箭急射而出!

此时的马度和韩成相隔不足数米,两人齐齐的看着头上的阴影,完蛋了!这是他心中共同的呼喊,张定边的座舰激起的浪花把两人瞬间吞噬,巨大的船身从两人所在的位置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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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失踪了

张定边射出的那一箭化作一道黑影,略过湖面飞向老朱的小船。船上的十几个亲兵直接将老朱按到,那支利箭直接从一个亲兵的胸膛射入,后背穿出,在那亲兵的胸膛硬生生开出一个鹅卵粗的血窟窿,献血混着破碎的内脏,喷涌而出。

“快走!”老朱连忙的下令逃离。

“快给老子追!”张定边又取出一支指头粗的箭矢,这么远的距离也就只有他老张有这本事射的着。

“太尉小心!”身旁的亲兵大喊一声,举着铁皮盾牌挡在他的身侧。嘭!一支箭矢在盾牌上硬生生的被开出来一个窟窿,去势不减,直接的射在张定边的后肩胛骨上,没入数寸,精良的铠甲竟没起到半点的作用。

他相信若不是亲兵用盾牌档了那一下子,这一箭非得穿透他的脖子。张定边扭头看见后方斜插过来的几只快船,船头执弓而立的魁梧身影,他用脚趾头都猜的出来是谁。

他不管不顾,“快点给我追朱贼秃!”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炒豆般的爆响,张定边不由得一阵头疼,这是他在攻洪都的时候最讨厌的声音,果然船上的汉军士卒水手惨叫着跌入湖里,。

“太尉!咱们快走吧!敌人援军过来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定边看看越逃越远的朱元璋,再看看越追越近的常遇春,还有耳边不断的爆响,以及肩头传来的剧烈疼痛,恨恨的道:“走!”

他的船立刻转了一个弯,与另外一艘的船汇合,随后迅速的逃离。

常遇春大声的喊道:“文英别追了,去护着国公要紧!“

“哼!王八蛋,跑得倒是挺快!“朱文英恨恨得骂了一句,和常遇春汇合之后,绕过浅滩去接朱元璋。

两条船靠近朱文英搭了木板,把老朱接到船上,“孩儿救护来迟,还请父亲责罚,咦,舅舅呢?”

老朱踢了他一脚,“别废话了,快去那边找找也不知道他活没活着。“

朱文英一惊,立刻带着船行到马度出事的地点附近,只见这里水花翻涌,隐隐的带着血迹,却没有见到人的影子。

“快下去找找!”老朱刚说完话,就见一人忽然从水里钻了出来,只见他满头满脸的污泥,肩头一片血肉模糊。

“是韩成!快把他拉上来!”当下就有士卒下水,把韩成送到船上。

朱文英劈头盖脸的就问:“韩成,舅舅人哩!”

韩成摇着脑袋,“没找到,只有这个!”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了上来,正是马度的手枪,显然韩成在水下摸了好大一阵了。

朱文英对船上的士卒命令道:“都下水,给我找!“他连盔甲都顾不得脱,红着眼睛直接跳进了水里……

结果是让人失望的,数百人在周围找到天黑也没有找到马度的一根毛。已经快要累瘫了的朱文英,被送到了老朱的新座舰。他颓废的坐在甲板上,有气无力的道:“父亲孩儿还是没有找到舅舅……“神情木然,眼中尽是凄惶之色、

老朱递给他一碗热汤,叹了一口气道:“别找了,也许他已经走了,就像是他来的时候那样。“

朱文英笑了一声,“父亲不要安慰我。他说过,他不是神仙,他是人,他渴了要了喝水,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他也会流血生病,他也会……死!”

他抬起头来望着老朱,“父亲您知道吗?不管他是不是母亲同父异母的幼弟,他都是我的朋友。”

老朱恍惚看到了濠州的城门前那个无助又倔强的孩子,伸手摸着湿漉漉的头发,“知道,知道,在他跟前你没一点外甥的样子,他当然是你的朋友。这不是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吗,那他就有可能还活着。他非同常人,自然有我们不知道的本事,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

“父亲说的是,他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死的。”朱文英捧起热汤,咕咚咕咚的喝了干净。

老朱道:“早点休息吧!今天就在我这里睡!要是明天没有战事,就接着找。”

等朱文英去了里间,韩成小声的对老朱道:“属下觉得马都事可能是被挂在了张定边的船底下被拖走了。”

老朱点点头,“也只可能是这样了。明天让斥候沿着张定边逃跑的路线寻找。传令安插在那边的检校查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莫名的叹了一口气,似乎他觉得马度活着的可能不大吧。人就一口气在水底下又能撑多久呢?

朱文英躺在仓板上,他伸手抚摸着眼前那个硕大的背囊,脸上热泪横流,呢喃道:“希望他们永远都找不到你的尸体!”

~~~~~~~~~~~~~~~~~

老泥鳅的前半生是幸福的,那时候他有二十好几亩的上好水田,娶得的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婆娘,一连生了两个儿子,没有人不羡慕他。

虽然赋税很重(注1),但是少吃几口日子总能过得去,他辛苦忙碌半生,看着两个娶妻生子,老泥鳅以为自己会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死。

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就因为小儿媳妇坐在门口奶孩子,就让收税胥吏起了淫心,光天化日之下竟要行恶,上来阻挡的小儿子被一棒子打死,受辱的儿媳也行了短见。

见了谁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的老泥鳅,终于硬气了一回,他要告官!花了大价钱找人写了状子,可是刚刚的递上去,县衙里面就来了差役,把他的大儿子给抓了去,说他是水匪。

老泥鳅一下子就慌了,自古民不与官斗呀,后悔当初不该不听劝,不能再把大儿子也搭上。他连忙的卖地打点,可在牢房里受尽苦楚的大儿子染了疫病,回到家没几天就死了,大儿媳妇也留不住,跑回了娘家。

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只剩下老两口和嗷嗷待哺的儿孙。盛怒之下的老泥鳅,以送礼为名把害他的胥吏约出来杀死报仇,随后老两口就带着幼小孙子孙女的在鄱阳湖落了草!

注1 关于元朝的赋税,元朝的赋税其实并不算高,可是却是承包出去的。老百姓被使劲的搜刮,可是元庭的国库里面可以饿死老鼠。

元朝的政体比较松散,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和约束力都很差,它的各种政策也十分的简单粗暴。贵族,官吏,地主豪强才是剥削百姓的主体。

民族矛盾虽然尖锐,但是不是造成它灭亡的主要原因,应该是自然灾害,还有各种流行的疫病。个人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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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肥羊

快五十的老泥鳅,带着老妻和年幼的孙子孙女在鄱阳湖落了草。如果说他们是水贼的话,也有点勉强,大多都是失地的农民。或者像老泥鳅家里这样失去了青壮,无力再扛起生活的重担家庭,只得在湖里讨生活。

他们谋生的手段也很多,在荒岛浅滩上种地,在湖中捕鱼,要是碰上商船就一股脑儿的围上去,讨要布匹、粮食、食盐或者其他商品。

他们要的不多,一把铜钱,一匹布,或者半罐子食盐就能把他们打发了。他们也不敢要多,老得老弱得弱,几个青壮伙计拿上竹篙就能揍得他们四处奔逃。

大多数商船看他们可怜或者不愿意生事,加上他们要得东西不多,往往能够得逞,说是打劫不如说是在乞讨,很有点像是后世的碰瓷团伙或者丐帮。

当然要是碰上态度强硬商船,也免不了要吃大亏,他的老妻就是被人家撞翻了船,淹死在了湖里。

一晃五六年过去了,老泥鳅却觉得像是过去了几百年,孩子们都稍稍大了一些,可日子并没有好起来,反而越发的难过了。

尤其是去年,洪都城里士卒四处打击流贼水匪,好在他们居住的小岛十分的隐密,没有被查到。可却再也不敢上湖里“打劫”商船了,日子变得越的发艰难。

他小孙女今年春天更一病不起,虽然大家伙都在尽力的帮他,有人给钱,有人给送粮,可谁都救不了他孙女的命。

于是他决定干上一票大,那天他带上渔网、鱼叉,还有他跛脚的大孙子,原本这样的事情是不应该让小孩子来的,可谁叫他的船漏得厉害,必须让一个人在船舱里面不停的刮水。

那天他隐藏在芦苇荡里,静静的等待着肥羊的出现,原本以为这样偏僻的地方不会有人来,可老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

可他很快就傻了眼,一条船四个人,却有三个是军卒。在芦苇荡兜兜转转的,似乎在寻找什么。难道是官府听到风声,专门来捉他的?

老泥鳅快要吓尿了,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给缝上,可是他的倒霉孙子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忘了刮水,哗!哗!

果然引起了对方的警惕,一声喝骂之后就有一支箭穿过芦苇,射入他的大腿。这一刻老泥鳅以为自己完了,只可怜他的孙子孙女都还年幼,没有他的呵护还能活多久。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他的意料,没有刀斧加身,没有五花大绑,连一句训斥都没有。那个短头发笑得很好看的少年,不仅给他的治伤,还给他银子送他船,最重要的还给他了药,一两银子一颗的药,他的小孙女吃了一颗就不再发烧了。

老泥鳅很想谢谢那个小官人,他每天都打几尾鲜鱼守在洪都城门附近的湖面上,当然他也希望小官人能把剩下的药丸买回去,可是一两银子一颗哩。

可惜他再也没有见到那位小官人,而洪都很快就封了城,湖里头来了很多的大船很多的兵一直在攻打洪都。老泥鳅不太明白,两边的人都裹着红头巾,难道不是一家的吗?自家人为什么要打自家人?

他只希望那位小官人能够活得好好,自己还能见到他,并且把药卖给他,然后问清楚他的名字,好在家里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只是现在他不敢想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因为这群裹红头巾的人,在岸上打完了,就到水里打,战场偏偏还离他们居住的那个隐密的小岛很近。

前天还有一个船队就从小岛附近的芦苇荡里经过,那几艘船在水里走起来都不带个声响,岛上的人都吓坏了,要被这些当兵的发现了,老老小小的百十口人哪里还有个活路。

大家一商量,就派人了出来放哨,要是真有当兵的过来,也好让大家赶紧的逃命,他今天就是和孙子一起过来放哨的。

老泥鳅从怀里掏出一块笼布,里面裹着两个烤的焦糊的鱼干,他把大的那个递给呆坐了半天的孙子。孙子接过鱼干衔在嘴里,从船舱下面拿出一个小陶罐,倒了一碗水递给老泥鳅,自己就捧着鱼干卖力的撕咬起来。

老泥鳅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看着孙子呲牙咧嘴的模样,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他的孙子小鳖,打一出生就是跛脚,从小就不爱说话,后来爹妈死了,就更不爱说话了,偶尔说几句也是磕磕巴巴,不过他知道这孩子心里头主意正着呢。

他奢望着自己能够再活十年,看着几个孙子孙女长大成人,人过七十古来稀,他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这样的苦日子真的还能再熬十年吗?

哗啦!一蓬水花从水中射出来,直接泼在老泥鳅的脸上,一个青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船舷边上,吱吱的叫着。

小鳖见这没毛的畜生竟然敢欺负爷爷,连忙的拿起了船舷边上渔叉,作势要打。

“别打!这是江马,伤了不吉利!”老泥鳅连忙的拦住,古人对白色的动物比较敬畏,甚至经常把得了白化病的动物送给皇帝当做祥瑞。

这水中的精灵倒也机灵,见小鳖拿了鱼叉一下子就钻进水里,很快又在不远的地方钻出水面,继续的往船上泼水。

“这这……畜生找找打!”小鳖结结巴巴的道,一划船桨就窜了过去,这新船十分的好使。

不等船过去,那江马又钻进了水面,又在不远的地方出现,继续的往船上泼水。

老泥鳅若有所思的对孙子道:“不要打它跟上他!”

江马果然没有继续的泼水,一直在前面领路,在芦苇荡中绕了一个弯儿,那头江马就停了下来,不停地用双鳍拍打着水面,嘴里的叫声也越发的急促。

老泥鳅定睛一看,在一片倒伏的芦苇上趴在一个人,那人只穿了一套白色的小衣,脏兮兮的满是污泥,后背上一道长长的血痕,皮肉翻卷,肩膀上挎着一个奇怪的包,一动不动。

“吱——”江马的声音突然拖得很长,有些悲伤。

老泥鳅心想,这畜生不是带着俺们来救人的吧,还真是有灵性。他立刻把船划了过去,把那人翻过来一探鼻息竟还活着。看他的身量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只是满脸血污瞧不出面容。

小鳖突然惊讶的出声,“爷爷,他他……是是……肥肥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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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0章 大战终结

深夜子时,康郎山东二十里处,停着十余艘的大小舰船,中间围着一只约莫三百料的破旧船只。

老朱站在船头,火把将他的脸映得一片通红。韩成走上前来,道:“国公准备好了!”

老朱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韩成应了一声,冲着旁边的船只喊了一句,“点火!”立刻就有拿着火把的士卒点燃一支上弦的弩箭,操弩的士卒立刻射出。

那只弩箭直奔中间那艘破船,嘭的一声响就钉在了船舷上面,啪!接着就传来瓷管碎裂的声音。呼!一道幽兰色的火苗在船舷上窜起,立刻长出半人多高,把半个船身迅速的引燃。

韩成又喊了一嗓子,“点火!”紧接着有一道火光射出钉在了船舱上面,可是这次过了数息却不见动静。

疑惑的老朱正要发问,却只听见嘭的一声响,一团橘红色火光吞噬了那不大的船舱,点点星火,漫天飞射,落在湖水之中也不熄灭,好似绚烂的烟花。

再看中间的那艘小船已经被大火吞噬,前后加起来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整个船只就被烧的通透。

老朱仰天大笑:“陈友谅休也!”刘基和几位将帅,一同施礼,恭贺老朱即将到来的大胜。

石油是在烧制瓷管的浮梁县找到,一百多坛,按照马度的方法一共蒸馏出五十多坛汽油。可以汽油表现出来的猛烈足够引火之用,更多的石油已经从浙东、江南皖南运来。

几人正说话间,一股强劲的晚风吹来,中间那正燃烧的小船火焰得更盛,几欲散架。

刘基大喜:“天助主公!是东北风!”

老朱和船上的众将再次大笑,原以为能有东南风就不错了,竟然有东北风吹来,要知道陈友谅的主力舰队就在老朱的西南方向,有这东北风放火再合适不过。

俗话说乐极生悲呀,谁也没有想到,刚才那艘放箭的船只,突然嘭的一声火光大作,风助火势转眼就着了起来,上面的士卒纷纷的跳水逃命,爬到其他的船上。

韩成连忙的让船只分开,救了一个落水的士兵上来询问情况,那士兵心有余悸的道:“小的也不太清楚,只看见风吹了一点火星到了咱们船上,就立刻着了起来。”

老朱严肃的道:“这汽油果真不是一般的烈,明日诸位用时可要小心了。这就回去准备吧。”众将应诺纷纷下船,回自己的座舰上。

老朱这才问韩成,“还是没有找到吗?”

韩成摇摇头,“回国公没有半点踪迹!”

老朱叹口气淡淡的道:“也许真的是死了吧。”

次日,不等天亮朱元璋就下令进攻陈友谅,麾下各部以快船迫近敌军巨舰,以强弩射火箭便有烈焰腾起水浇不灭;或响声如雷引漫天火雨。一时间风疾火烈迅速蔓延,烈焰飞腾,湖水尽赤。

巨舰上的汉军无心抵抗,纷纷跳入湖中,淹死烧死者不知凡几。

漫天大火,就连朱军(朱元璋的军队,不是主持人)也受到波及,十余艘战舰因为汽油的使用方式不当而被焚毁。

枢密院同知丁普朗快船突进欲擒杀陈友谅,反被烈火所困,追上陈友谅的座舰时,部下已经损失过半,最后寡不敌众,力战而死,被砍下头颅后,尸体仍屹立不倒。

陈友谅收拢残部后,兵力损失过半,却不甘败北。破釜沉舟继续与朱元璋缠斗,集中巨舰猛攻老朱座舰,在刘基的建议下老朱连忙的换船,还没站稳原舰就被无数石弹击了个粉碎。

老朱真龙护体死里逃生,怒极之下让诸将猛攻。陈友谅节节败退转为防守,缺乏粮草又恐惧老朱威力强大的火箭,在短暂的对峙之后意图从湖口突围,却再次被火箭火船猛攻。

陈友谅只得改走泾江口突围,可惜又碰上傅友德。傅友德是谁?他是陈友谅的旧部,关键的是他和丁普朗、赵普胜是好基友。

原先陈友谅杀死了赵普胜,傅友德就和丁普朗一起投降了朱元璋,现在陈友谅又杀死了丁普朗,旧恨添新仇,干起陈友谅能不卖力?

傅友德亲自操舟迎敌,身披数创,手刃百人,在傅友德全力拦阻之下,老陈左冲右突却打不开生路,身着脑袋在窗外直骂娘,却被一支流失射中左眼一命呜呼,全军溃败数万人投降,张定边带着陈友谅的儿子陈理逃往武昌。

这场震古烁今的大战,以陈友谅战败身死终结,自此之后再没有能够威胁老朱的敌手,他成为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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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终,欢迎收看第二卷金陵醉

第081章 厚礼

老朱似乎也很懂得穷寇莫追的道理,在击败了陈友谅之后,他并没有顺江而上,趁机攻占陈友谅的地盘。他的军队也打了好几个月的仗了,疲师不宜远征。

至于湖广之地兵力几乎被陈友谅掏空了,已经无力再战,就像是他嘴边的一块肥肉随时可取。

在鄱阳湖稍稍修整之后,他就进了洪都城,并不是来侄子这里串门的,进城之后直奔新城门。

看着城门楼的墙壁上的奇怪符号,老朱奇怪的咂咂嘴,搓着颌下的胡须问身边的刘基,“先生学富五车,可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马度像是一颗璀璨的流星在老朱眼前划过,虽然消失了但是留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对马度的来历背景依旧万般的好奇。他有点责怪自己,一开始就应该穷根究底的问个清楚,不该揽才心切的就糊弄过去。

尤其是在马度失踪之后,他的心里就越发的多疑,甚至以为在马度的身后有一个强大的组织,而马度不过是一颗丢出来的棋子。就像书上所讲那些隐世高人,不忍乱世中生灵涂炭,让门下子弟出山择明主辅佐,平定天下之乱,建盛世王朝。

他不是毫无根据的怀疑,在打败陈友谅之后,他把马度的东西拿出来与人参详。一长一短方便又犀利的火器,可以远眺数里的望远镜,纤毫可鉴的水晶镜……无一不是让人叹为观止。

手工精湛的老匠人说了句,“巧夺天工,非人力所能及也。”前半辈子的手艺白学了,就捂着脸退下了。其他人也都说,就算是人能做出来的,也不是一个人能做得了的。

这样的一个组织能让马度帮着他打败陈友谅,同样也能让“李度”帮着张士诚灭了他朱元璋,细思极恐啊。至少他心里头这样的想的,他哪里知道马度净给他添乱了,没有马度他一样会傲视群雄。

他甚至怀疑马度根本就没死,而是趁机离开了。老子的盛世王朝还没有建立,怎么就走了呢?难道老子不是明主?当然这些都是他的小心思,从来都不曾向别人提起过,他以视察防务为名来到洪都,其实只是为了查探马度留下来的蛛丝马迹。

刘基看着墙上奇奇怪怪的符号,苦笑摇头,“玄学五术,奇门杂学属下都有涉猎,可也瞧的不太明白。不过有些字符属下有些是认得的,属下在蒙元任职时曾经见色目官员用过,代表的乃是数字(注1),这满墙所写的应该是一道算术题。”

朱文英道:“舅舅说这确实是算术,他说就是用这个办法算出来陈善儿的大概位置。”

“马都事所学之算术似乎自成体系,与中原大不相同,和那些色目人的也不完全一样,要深奥许多。属下也算精通算术了,却自愧不如。”

老朱点点头,“文正,他之前住在哪里,带我过去看看。”

老朱巡视洪都,洪都的守将自然要陪同。现在的老朱还没有学会摆排场,只让朱文正、邓愈和大难不死的赵德胜陪同。

朱文正回道:“马都事一直住在大都督府边上的小院子里,请叔父移步随我来。”

他是老朱的侄子,既然老朱认了这个内弟,他也应该像朱文英一样叫马度的一声舅舅的。

可这家伙心高气傲,哪里拉得下脸来,再加上他曾是马度的上官,以官职称呼,别人也无处挑理。

众人下了城墙,骑马行至马度之前住的小院子。当初带了马度离开,却没能带马度回来,朱文英心中颇不是滋味儿,重重的两拳砸在院门上。

里边立刻响起一声叫骂,“哪个不长眼的大白天的砸门!看俺不揍烂你的腚!”接着就传来抽动门栓的声音,吱嘎一声门就开了,张五六那张欠揍的脸出现子门框里。

待他看见门口的朱文英,立刻化作满脸的欣喜,不顾满手的泥巴抓住朱文英的胳膊,“都尉大人你回来了!仗打完了!老刘,老刘快收拾东西,咱们要去应天了,哈哈……咦,咋这么多人哩!都事大人呢?”张五六踮着脚尖儿,一双眼睛骨碌碌的在人群之中搜索。

朱文英心中一窒,胸中异常的憋闷,似乎欠了这小子什么似得,嘴上却不由得吼道:“滚开!”一甩手就把张五六推到一边去,带着众人进了院子。

老刘拎着锄头急匆匆的迎了上来,看见来人立刻跪倒在地,“草民拜见国公!”

老朱看着伏在地上的人,沉声问道:“是刘初九吗?”

老刘伏在地上头也不抬,“正是草民!”

老朱呵呵的笑道:“你这老滑头竟还没死!怎得自称草民了,不想给本公当兵了?”

老刘回道:“回国公,草民已经被去了军籍,等打完仗就要跟着都事大人回应天当护院哩。”他抬起脑袋在人堆搜索马度,却不见他的身影,“都事大人在哪儿?”

老朱的笑脸一僵,也不回老刘的问话,随口问道:“你拿着锄头做什么?”

“草民在收庄稼,都事大人走之前吩咐过的,说是这个时候应该可以收了。”老刘随手一指院中的一角,原本碧绿的藤蔓此刻已经发黄。

老朱凑近瞧了一眼,“这是什么庄稼,本公怎得没见过?”他出身农家,地里的庄稼他都认得,他伸手在藤蔓里扒拉一下,却没见着果实。

不等他开口问,老刘就回道:“都事大人说这种庄稼中原没有,是从海外带过来的,它的果实在地里面,草民这就给您扒出来瞧瞧。”

他拿起锄头把秧苗的根全部砍断,冲着根部就是一锄头,一个婴儿脑袋大小的红薯,裹着泥巴就滚了出来。

老朱随手掂了掂约莫着就三四斤种,见根底下似乎还有,直接伸手扒,又刨出来一个,虽然没有之前的大,但是也有两斤左右。

老朱顿时来了兴趣,顾不得地上脏亲自用手去刨,十株秧苗总共刨出来二十多颗果实,有大有小,最后一过秤竟然快有四十斤。

不过巴掌大小的一块地,竟然能结出来这么多果实,一亩地,又该又多少?老朱有点震惊了,“这东西能吃吗?”

老刘道:“这个小的没有吃过,听都事大人说很好吃。能煮着吃,如果在火里烤那就更好吃了!张五六,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烧水。“

“哦!”张五六被朱文英推了一把之后,就一直呆呆的站在门口,听老刘吩咐就急慌慌的跑去烧水。

老朱拿了一个最小的让刘初九拿去煮,没多大一会儿就出锅了,老朱尝了一口,香软甜糯,不由得赞道:“好粮食!”

他眉宇间的满是喜色,他出身农家,完全可以想象这样的高产又可口的粮食可以救多少的人命。虽然帮不了他打天下,却能帮着他安天下。老朱没有想到,马度还会留给他这么一份厚礼。

“刘初九你会种这种粮食是吗?”

刘初九点点头,“这几株粮食自打都事大人种上,就是草民两个在打理的。”

“那好,你俩把这些粮食都收拾好,跟着本公回应天吧。”

“好!”老刘的最嗫嚅了好一会儿才道:“国公,都事大人他?”

老朱叹口气回道:“没了。”

刘初九闻言手里的瓷碗一下子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出老远,老朱看刘初九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也是泛酸,再没了兴致,“糟蹋粮食,收拾一下到码头等我,跟我回应天。”起身就带着众人往外走。

朱文英却觉得腿上猛的一沉,低头一看张五六八抓鱼似得抱着他的腿,涕泪横流画的哭嚎,“你说过要带他回来的!我们说好了去应天给他当护院的!你把他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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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 大虾

鄱阳湖里那冲天的烈焰,老泥鳅一辈子都忘不了,听说湖水都烧开了,浮上来的鱼都是熟的,这得烧死多少人哪。

嗯,又一个尸体,已经生了蛆虫,肿胀的不成样子。小鳖皱着鼻子连忙的用渔叉拨开,尸体下面立刻泛起一阵轻微的水花,和鱼儿拍打尾巴的轻响。

老泥鳅叹了口气,鄱阳湖明年的鱼蟹又要肥了“别动那个尸体!”只听见一声大喊,远远的就见一艘小船飞也似得划了过来。

小鳖瞪大了眼睛,待看清楚船上人的模样,连忙的用手沾了一下船底的泥水抹在老泥鳅的脸上,又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两下。

“你这娃子弄啥哩!”老泥鳅正要用手擦掉。

“嘘!”小鳖却冲着他暗暗的摇头。

等那条船划得近了,老泥鳅也看清船上人的模样,脸上不由得露出一分的欣喜,刚要张口脚趾头却是一疼,小鳖冲着他微微摇头。老泥鳅嗫嚅了两下,立刻闭上了上嘴。

来船上面总共有两人,一个中年汉子,另外一个是年轻后生,虽然换了衣裳,没有穿军装带兵器盔甲,但是老泥鳅仍旧一眼就认出这两个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那天他难得的交了好运。

船靠了上来,那年轻后生还是一脸的憨笑,从怀里拿出一卷纸来,那是一张画像,“老头见过这个人没有!十四五岁,个子不高,瘦瘦的。如果你看到他就带到洪都城里,交给洪都的士卒,或者交到官府也行,就能拿到八十两银子的赏钱,这钱是俺们两个出的,保证不会让您少一个子儿,嘿嘿……”

虽然人像画的口歪眼斜呲牙咧嘴,但是老泥鳅还是一下子就猜出来是谁,因为头发很短且没雨哦发髻。老泥鳅突然觉得这后生的憨笑是那么虚伪、狰狞,自己心头发虚厉害,紧张的不知如何开口。

“没有见过,从来都没有见过!”说话向来不利索的小鳖,这次竟然难得的顺溜。

刘初九道:“没有见过也没关系,麻烦您帮俺们留意着点。五六,咱们过去看看那个尸体,!”

老泥鳅趁机猛划了几下船桨远远的跑开,身后却传来两个狰狞的奸笑。爷孙两个齐齐的回头,满脸的鄙夷,“叛徒!”“狗贼!”

“嘿嘿……”

“哈哈……”

“老刘我就说不是了,咱们大人是什么人,你我还不清楚,那是天上的星君老爷,怎么可能死哩,要俺说他老人家八成回天上去了。”

“嗯,俺觉得也是,不可能死了的。”两人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安慰自己。

“对了,老刘你画的这副画像实在不像,要不咱们再找个秀才画一张吧。”

“没办法,咱们就只剩下八十两银子了,找人画像要五钱银子,总不能悬赏七十九两五钱吧。”

“倒也是,不如找大都督府的人给咱们画一个人。”

“别提了,现在咱们是白丁一个,哪有那么大面子,现在连门都进不去。”

张五六指了指画像上的一块通红的印记,“这难道不是大都督府的印章?”

老刘撇撇嘴,“谁给你说是大都督府的印章,是老子拿了抠了城隍庙的一块带字的方砖,抹了印泥盖上去的。“

“弄这做什么?“

老刘在张五六的脑袋上抽了一巴掌,“笨蛋,不是说了吗。咱们白丁一个,要不盖上个印章拿上这个谁拿咱们当回事,反正这些渔民也没几个识字的。”

“老刘还是你脑子好使!”

老刘骄傲的道:“那是当然,咱从前也是给国公当过亲兵的。“他哪里知道就是这个”印章“,爷孙两个把这张画像当成通缉令了。

“是哩,这事儿从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都过去多少年了,没啥好提的。再过几天就去应天给国公种地了。“

张五六挠挠头,“难道不找大人了?“

“再过几天湖里尸体就被鱼虾吃完了。再说都事大人不是回天上去了,咱们多找找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头踏实。前面还有一个尸体,过去瞧瞧。“两个人划上小船,继续着似乎毫无意义又非常重要的工作。

至正二十四年元旦,朱元璋被百官推举为吴王,建百官司属,仍以龙凤纪年。三月朱元璋沿江西上,攻伐武昌,陈友谅之子陈理出城投降。

~~~~~~~~~~~~~

大虾能看到的只有头顶上这片天,偶尔一朵造型奇怪的云彩就能让他看上半天。他很想到外面瞧瞧,爷爷却是不让。

见日头已经西斜,天边变得昏黄,大虾这才起身往家里赶。刚走了没两步,身后就听见有人喊,转身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追了过来,“是火头啊,还有事吗?”

火头嘿嘿得笑道:“就知道你没走远,又在这里看云彩哩,这个你拿着!”说着就把一个纸包塞进大虾的怀里。

“咦,是点心。没有叫你帮俺家买点心呀,只是让你买了盐不是吗?”大虾把手里的盐袋子在火头眼前头晃了晃。

“这是俺娘叫俺给你买的,上回多亏了你,不然俺妹子就被鱼骨头给卡死了。”

“哦,举手之劳而已,客气什么,这点心你拿回去给你娘和你妹子吃,有钱买这东西做什么挺贵的。”

“小瞧人了不是,一包点心值几个钱,还多亏了你出主意,日子好过多了。”

“那我可就收着了,记得下次你妹子再让鱼骨卡住的时候别让她使劲的吞窝头了,会出人命的。”

“大虾你懂得可真多,虽然你不会打鱼,但是俺挺佩服你的。不过我不会因为这个就把荷花让给你。”

大虾摇摇头:“我不喜欢荷花!走了!”

“为啥?荷花可是咱们这里最俊的。”

已经走出去好远的大虾,大声的回道:“因为她的名字不好听。”

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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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 我是谁?

还没到家就有一个黄毛小丫头迎了上来,手里的麻绳栓着一个蛤蟆,已经吐了舌头,八成活不了。

看到大虾就立刻撇起嘴来哭了起来,“哥哥,菱角儿又把我的蛤蟆踩死了,你快救救它,给它吹气!“说着把蛤蟆拿在手里递到大虾嘴边。

“这蛤蟆已经死了,吹气也没用!“大虾把蛤蟆拿在手里看了看,远远的扔了出去,啵的一声落在水里,”明天哥哥再给你钓一只。“

小鱼儿看着蛤蟆浮在水面的上的尸体,不由得有点难过,这只蛤蟆跳得最快了,可惜才到手两天就死了,“为什么哥哥给荷花吹气荷花就活了,蛤蟆就不行……”

“这个哥哥也不知道,要不下次咱们给蛤蟆也试试!”大虾伸手抹了抹小鱼儿脸上的泪痕,采了一朵路边的野花,摘下一片花瓣在舌尖上沾了点口水贴在小鱼儿的眉心上,“小鱼儿不哭,再哭就不好看了,这是火头给带的点心,拿回家等爷爷一起吃!”

小鱼儿把点心抱在怀里,立刻破涕为笑,“好,咱们不给菱角儿吃!哥哥,我能不能先吃一块呀!”小鱼儿嗅着纸包上诱人的甜香,吸着口水问。

“好,不过咱俩只能吃一块。”大虾也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点心那是来自记忆深处的味道,虽然不是那么的令人怀念,但是绝对要比现在食物可口。

小鱼儿把纸包打开一条缝隙,用脏兮兮的小手捏一块点心,是绿豆糕凑在鼻尖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真香啊,哥哥先吃。”

“小鱼儿先吃!”

“哥哥先吃!”

“小鱼儿先吃!”

“那小鱼儿就先吃了!”小鱼儿张着小嘴,咬了一口含在嘴里,闭上眼睛一脸的享受,“真甜!喏,哥哥吃!”她踮着脚尖把剩下的半块点心送到哥哥的嘴里,又猛的抽回来,咯咯的笑着,“咬我手了,咯咯咯……!”

夕阳把土坯的茅草小屋映得金黄,一大一小两个小丫头,一人拿着一个个亮晶晶的小刀子正在杀鱼。

菱角儿抬起头来,看着跟在哥哥后面的小鱼儿,“哼,小鱼儿就回偷懒。小鱼儿你拿的什么?是点心!大鱼儿你快看,小鱼儿拿了点心回来!哥哥就会偏心小鱼儿!”

大虾感觉很冤枉摊摊手,“谁让你不来接哥哥!”

菱角儿那边已经和小鱼儿纠缠了起来,直到拿到一块点心,喜滋滋的塞进嘴里才算罢手。

小鱼儿很委屈,“哼,我跟哥哥两个人才吃了一块,你一个人就吃一块,哥哥我也要再吃半个才行。”

“好,好,想吃就吃吧。”大虾觉得很头大,拿了一块点心塞进正在杀鱼的大鱼儿嘴里,“别太懂事了。”

大鱼儿把点心吐到手心里,眨着大眼道:“哥哥没有盐了。”

“有了,刚刚让火头捎回来。你好好的歇着,我来煮鱼。”大虾从门前的地里摘下两株茴香,“菱角儿快来给我烧火,小鱼儿去拿酸菜。”

看着两个妹妹去帮着哥哥干活,大鱼儿把点心送到嘴里,小口的咀嚼着,很甜,两只眼睛不由得弯成了月牙。

老泥鳅和小鳖打渔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子,“今天是大虾下厨吗?是酸菜鱼,先来给俺来一碗鱼汤,酸酸咸咸的最是开胃。”

大虾盛了一碗鱼汤递了过去,老泥鳅接过来一口喝了个干净,“哈!再来一碗!”

“爷爷慢点喝,还有很多!”大虾又盛了一碗递过去。

“好!还是大虾的手艺好,俺也是吃了半辈子鱼,就是没想到要这么煮过。”

“爷爷,这里还有点心呢!”小鱼儿献宝似的把点心拿出来。

“是你让火头捎的!”老泥鳅用手指点点大虾,“你这孩子,几知道惯着她们!”

“爷爷这回可冤枉我了,点心是火头捎来的,可不是我买的。上次我帮着他妹子从喉咙里取了鱼骨头,说是来谢咱们的!”

老泥鳅道:“火头这孩子还真实诚,大家住在一个岛上,相互帮衬着是应该的,以后不能再收人家的东西。“

一直不说话的小鳖插嘴道:“火火头可不不不实诚,因因为为荷荷花姐!”

老泥鳅一拍脑袋,“哎呀,还真是,看我这榆木脑袋。火头是不想欠大虾的人情呀,大虾都给荷花吹过气了,他咋还惦记着呢。这事儿赶明儿我得跟荷花的爹敲定了。”

大虾道:“爷爷我给你说过了,我不喜欢荷花。”

“为啥?荷花可是咱们岛上最漂亮的闺女,再说你都给荷花吹过气了,你要是不娶荷花,咱们家在岛上就不用做人了。蚊子上来了,赶紧的吃完睡觉。”

见爷爷不吃点心,小鱼儿和菱角儿就开始你一块我一块的分赃,见大虾虎着脸瞪她俩,只好再分给大鱼儿和小鳖一人一块。

吃了饭天色已经全黑了,劳累了一天的爷爷和小鳖,玩耍了一天菱角儿和小鱼儿早早的都躺到草席上呼呼的大睡,两个小丫头做梦还在回味着点心的甜蜜,不停地咂巴着嘴说好吃。

唯有大虾和大鱼儿两个人就着明亮的月光在湖边洗碗,湖水里面翻出一朵水花,泼在两个人的身前,大鱼儿咯咯的笑着,用陶碗舀了湖水泼了回去,湖里头立刻传来吱吱吱的声音。

“这畜生又过来找哥哥了!碗都刷完了,我用抹布擦一擦就好了,哥哥去陪他玩吧。”

大虾笑道:“莫要理它,这家伙越来越皮了,哎呀,还来劲了!看我不收拾。”大虾跳上小船,那头江马立刻游了过去,大虾则是装腔作势的训斥它,还时不时的拿手揍他一下,那头江马却没有半点羞愧之意,不停的拍打着双鳍用水泼大虾。

看着哥哥狼狈的模样,大鱼儿不由得掩嘴偷笑。哥哥来到家里已经大半年了,来的时候身上受了很严重的伤,还一直发烧,爷爷给他吃了很珍贵的药丸才好了。听说是一两银子一颗的药丸,去年小鱼儿生病,就是吃了这个药丸才好了的。

爷爷告诉姐妹们,说哥哥的爷爷和他是亲兄弟,而哥哥一直在洪都城的大酒楼当伙计,去年小鱼儿生病,就是哥哥给买的药。

哥哥勤快聪明,可无良的掌柜却不给哥哥工钱,还打了他,把他扔在鄱阳湖里,幸亏爷爷发现的早,把给他救了回来。

爷爷不光对她们这样说,还对岛上的每个人都这样说,包括因为烧太得厉害而忘记了所有事情的哥哥。

不过大鱼儿知道,爷爷是在说谎,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就跟她说过,爷爷是家里的独苗,根本没有兄弟。而且哥哥很有钱,他在帮着哥哥清洗小皮包的时候,发现不少的金叶子。

她去质问爷爷是不是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爷爷收走了金叶子,还骂了她一顿,大鱼儿又去找小鳖,可小鳖却梗着脖子什么都不说。

最后岛上除了她自己,其他的人都信了爷爷的话,包括这个哥哥。很快大鱼儿就发现了爷爷谎言中的谎言,哥哥一点都不勤快,不过他确实很聪明。

比如从前各家都是把打来的鱼,一股脑儿的卖给腌货行,不管里面有多少的大鱼、小鱼还是虾蟹,都是一个价格。

不过哥哥却跟大伙说,应该把各家的捕获放在一起,把里面的大鱼、小鱼和虾蟹都挑出来分类,大鱼和虾蟹集中在一起卖给城里的酒楼,不大不小的卖给腌货行,小鱼留着自己吃。

有的人就不愿意,比如火头,因为他是捕鱼的行家里手,每天的收货比大家都多,和大家伙的鱼放在一起那是吃亏了。

哥哥却说他是个大傻叉,便宜宁可让腌货行占去了,也不让大家沾光,没有伙他们一样能干。事情证明哥哥说的一点不错,大家的收入果然要比从前多。

虽然每天的收货不如火头,可是卖得的却要比火头多,而且哥哥的账分的很仔细,让每个人都很满意。

火头他娘还带着火头来家里认错,哭着求着要加入进来。哥哥很有肚量,不光让火头加入进来,还让火头和荷花他爹负责集中采买,不仅便宜还让大家省了事情。

看来这一点爷爷真的没有说谎,哥哥可能真是在大酒楼当过伙计的人的,是很会做生意的人。

最让大鱼儿惊讶的是,哥哥不光会做生意,还会救人。荷花姐因为抽筋溺水,捞上来的时候都没有气了,却被哥哥三两下就给救回来了,只是救人的方法很特别,大鱼儿想象都会有些脸红。

就因为哥哥帮着荷花姐吹气,火头还想打哥哥,人高马大的火头却被哥哥一下子就放倒了,要知道那时候哥哥的个子可是很矮的,不过现在哥哥长高了很多。

自从哥哥来了家里,爷爷在岛上说话的声音大了许多,腰板都挺直了,再也没有人欺负小鳖,最重要的是哥哥对姐妹们都很好,就像是亲的哥哥一样。

爷爷和小鳖真的是坏人,为了自己好过,就要把哥哥绑架过来,还说谎骗他,不让他走。大鱼儿其实很想哥哥能够回到自己的家,可心里又十分的舍不得。

“呃……”船上的哥哥突然抱着脑袋低声的呻吟,大鱼儿知道哥哥头又疼了,她一个箭步冲上船去,“哥哥你的头又了吗,我给你揉揉!”

哥哥突然抬起头来,面带痛苦的问:“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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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 周年祭

鄱阳湖之战已经过一年了,可留下的痕迹依然还在,偶尔还能看见倒伏的巨舰,烧焦木板碎片,渔民时不时的就能捞到穿盔带甲的骨架。

有人说在那片沉船最集中区域,晚上就会有鬼船出现,在湖中游荡,所以白天也很少有人去,即使那边的鱼虾很肥很大。此刻若是有人看见这里还有无数的纸钱随风飘送,八成要吓尿了。

船头摆着一张桌案,上面香烛牌位贡品,一应不少,朱文英身着练服,手捧三支长香就着烛火点燃,插在香炉里,然后郑重了拜了拜。

两个送钱的“童子”,一人挎着一个篮子,不时的抓上一把,高高的抛起,被强劲的湖风吹散,一片片的落入湖中,不时有鱼儿过来一口将其吞没。

朱文英伸手点了一下两个“童子”,“今天是舅舅周年祭,他生前待你俩不薄,你俩就不去拜祭一下。”

张五六撒出去一把纸钱,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早就给您说了,大人不会死的,他是回天上去了。俺们原本都不愿意来的,四时八节的俺跟老刘在家摆个香供,他老人家就能收到,哪里用跑这么远。”这样的话,老刘敢想不敢说,只能在一旁跟着点头。

朱文英气的恨不得把两个人踹河里去,“不去拜祭就算了,纸钱好好撒,都飘到母亲身上了。”

香案的一侧,马大脚荆钗布裙,手里拿着一刀黄纸,一张张的揭开放进火盆里,被火焰迅速的吞噬,化作一片黑灰。

知母莫若子,虽然她面容沉静,神情淡然,但是朱文英知道她心中难过至极,还不如哭出来好受。

没错,此刻的马大脚心中可以说是痛如刀绞,她后悔,后悔极了,当初就应该在洪都和马度相认,带他回应天的,不然怎么会殒命沙场,落个尸骨无存。

是自己太苛刻了吧,难道有父亲玉佩还不够吗?他说过自己被收养时只是个婴孩儿,对父母一无所知,能长大成人已经是邀天之幸。更何况从一开始就是自己要认亲,还要让他证明什么呢?丈夫收了那么多的义子,哪个又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不都是自己教养成人的吗?

这样的心态不难理解。人就是这样,对越亲近的人就越是挑剔,别看平常总是横眉竖眼的,可一分开却又时时想念,还时不时的念叨对方的好。

无疑马大脚对马度是挑剔,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期望从马度那里获得血脉亲情,当马度无法证明的时候,她的心中难免失望。

一旦当马度死了,这个标准一下子就降得很低,心中却越发的难受,不然又岂会以王妃之尊千里迢迢的跑到鄱阳湖,来给为马度做周年祭。

见马大脚手里的黄纸烧完了,朱文英就安慰道:“母亲别太难过了,舅舅在天有灵知道母亲的心意,一定会安息的。”

马大脚缓缓起身,道:“文英,这就走吧,回应天!”

“母亲不到洪都休息两天再走吗?”

马大脚摇摇头,“不去了。”,神情落寞的进了船舱。

朱文英叹了口气指挥船队返航,马大脚出行没有打王妃仪仗,但是安全护卫是少不了的,一共十艘小舰千名精锐水军,可见老朱还是很疼老婆的。

小鱼儿开心极了,因为她今天要跟着火头到洪都城里采买。长这么大,她从来还没有进过洪都城呢,听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这是哥哥替她向爷爷求来的,哥哥还给了她十文钱,那是哥哥帮大家分账得来的。

菱角儿眼红的撒泼打滚,可爷爷就是不答应,谁让自己年龄最小呢,爷爷疼她哥哥也疼她,今天她要买很多好吃的,然后把小皮包装得满满的,就是不给菱角儿。

鄱阳湖真的很大,小鱼儿站在船头眺望,她希望能早一点到达洪都城。

一张纸钱落在火头脸上,火头呸了一口,“真晦气!哪个王八蛋在湖里撒纸钱。”

今天荷花爹没有来,他叫了岛上的一个少年小满来给他当帮手。他让小满划船,自己爬到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来,一打开就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小鱼儿抽抽鼻子,猛的扭过头来,“咦,是绿豆糕?不像?”小鱼儿对两个月前吃到的绿豆糕,念念不忘。

火头笑道:“小鱼儿没见过吧。这个叫麻糖,比绿豆糕好吃的不是一星半点。”

小鱼儿咂咂嘴道:“火头哥是准备把这个糖给我吃的吗?”

火头点点头,“没错,不过你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快说,快说!”小鱼儿迫不及待。

“你告诉我,大虾是不是真的不喜欢的荷花。”

小鱼儿重重的点头,“是呢,哥哥不喜欢荷花姐姐。

“真的?”火头激动的问。

“嗯,真的。骗你是小狗,这是哥哥亲口说的,说了好多次呢。”小鱼儿吸了口水,“快把糖给我!”

火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不会哄骗小孩子,把两支麻糖送给小鱼儿。小鱼儿立刻拿了一个放嘴里咬了一口,“噢!好脆,好甜!咦?好的的船呀!快看火头哥!”

远远就见前方有一只船队驶了过来,对小鱼儿来说,这样的大船生平仅见,不由得有点激动。

火头不屑的道:“这算什么大船,你是没看见那些倒在湖里的船有多大,几个加起来就赶上咱们住的小岛了,等咱们采买回来,火头哥就带你俩去瞧瞧。”

划船的小满紧张的道:“火头哥,要是官兵怎么办,咱们要不要绕开走!”

“又不是从前,咱们现在做得可都是正经买卖,到了洪都也是要缴税的,有什么可怕的大胆的往前走,你越心虚,人家就越把你当贼。”

两下里越走越近,等看清楚船上的人,火头不由得嘀咕一句,“还是真是官兵!”虽然船上的人没穿盔甲,但也是背弓跨刀的,虽然是在乱世,但这些也不是普通百姓能有的。尤其是弓,官府管得很严,就是豪强家里也不一定有几副,这么多的弓箭,只有可能是官兵了。

“小满精神点,要是他们抢我们的东西,立刻就逃走,他们不如咱们转弯灵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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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 久违的皮包

张五六撒完了纸钱,见旁边没人就悄悄的从供桌拿下来两个苹果,其中一个递给老刘,老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这混球,没有半点的规矩,还没撤呢,你也不怕损了福气。”

“俺能有什么福气,不吃白不吃,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孤魂野鬼。就算真的是供给都事大人的,他老人家也不会见怪,从前他都是要剩上半碗饭给俺吃的……”张五六说着眼眶子又开始红了,嘴里的苹果也如同嚼蜡。

刘初九骂道,“你倒这混球倒是越活越明白,行了,别掉猫尿了,你要是惹得王妃伤心,当心指挥大人砍你的脑袋。”

小鱼儿惊呆了,她没想到中间这艘船上摆了这么多好吃的,虽然有很多东西她都不认得,但是看着就十分的好吃。

船上的那个人一边吃还在一边抹眼泪,有这么多好吃的,他还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如果换成了小鱼儿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就算是立刻死了也甘心。

那个人看向自己的时候突然笑了,笑得很憨,一定是自己流口水的模样很好笑,小鱼儿连忙的擦了擦口水。

那个人从旁边的人手里,抢过一个东西扔了过来,“小丫头,接着!”

啪!火头稳稳的接住,还笑着朝船上拱了拱手,把苹果递给小鱼儿,“拿着,啧啧,我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苹果。”

“谢谢火头哥!”小鱼儿接过红彤彤的苹果,刚张口要咬,又装进皮包里面,她准备留给哥哥吃的。

“停下!“

“别跑!”

船头上突然传来大声的嘶吼,接着就听见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刚才船上的那两个人突然的跳下船来,甩开膀子朝着他们游了过来。

火头都快懵了,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后悔了,不想给了,那个苹果虽然不错,可到底也只是个苹果呀,不值几个钱,犯的着弄这么大动静吗。难道他们是冲着咱们岛上来的?

思量间那两个人已经游到了船边上,还有一只手已经扒上船沿儿,火头抄起鱼叉连忙的在那只手上狠敲了一下,立刻响起一声惨叫,那手也撤了下去。

火头冲着船尾的喊道:“两位军爷小人是湖里的正经渔民,可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您找错人了。”

“是正经渔民就把船停下来,让我检查。”老刘疼得呲牙咧嘴,估摸着手骨都要被敲断了,看着还在他身后吓扑腾着的张五六,习惯性的以手扶额。果然还是那个笨蛋,老子跳下来,你干嘛也跟着跳下来,不会去让水手掉头追。

划船的小满惊慌的问,“火头哥咋办!”

“还能咋办!快点跑!”火头从船舱底下拿出来一只单桨来在小船的一侧一阵猛划,小船立刻的掉头迅速的离开。

这么大动静,在船舱里面陪马大脚的朱文英早就听见了,看着水里的扑腾的两人,皱皱眉问船上的侍卫,“这两个人又在做什么?”

那侍卫也是一脸好笑,“属下也不知道,他们俩突然就跳下去追刚才的那艘小船,还被人家用渔叉给打了。”

老刘和张五六已经游了回来,侍卫扔下绳子拉两个人上来,张五六一上船,就气喘嘘嘘的道:“小丫头很馋……给了她一个……苹果……放皮包里面……。”

朱文英听得满头雾水,伸手把张五六拨拉到一边去,“老刘你说!”

“刚才小的和张五六见那船上……的小丫头背着皮包……是都事大人的皮包……”

朱文英眼睛一瞪,“你俩没看错!是真的!”

“小的天天跟在大人身边……绝对没有看错!”张五六终于缓过劲来,“咱们快追吧。”

朱文英也不再犹豫立刻下令,船队掉头追击,偌大的鄱阳湖上十艘小舰船,猛追一艘舢板小船。

别看那艘船小,跑得一点不慢,东拐西窜的,逃起来玩命一样的,逼得紧了竟然还敢仗着小船灵活,在船队里面掉头穿插。

朱文英气坏了,要不是为了留活口,早就下令放箭了,不过在小船穿插而过时,他确实看到了那小丫头身上背着皮包,是马度的没错,他是又激动又欣喜,心中隐隐的带了一丝的奢望。

此刻小船上已经又安装了一副船桨,小满负责划船,火头负责调整方向,小鱼儿则吓得蹲在船舱里面一动不动。

小满虽然划得卖力,脸上却是涕泪横流,“火头哥,我的胳膊都快没知觉了,要不咱们就把苹果还给人家吧。被这么多大船追着太吓人了。”

火头又好气又笑,这小满也太没脑子了,人家就为了一个苹果费这么大力气追你。

他估摸着是自己经常往城里跑,被官府的人盯上了,都怪大虾,像从前那样直接在湖里就把鱼直接卖给腌货行,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

从前自己虽然带人围堵过商船,不过是要点粮食、布匹可从没伤过人,反而自家常有人受伤,应该不会掉脑袋吧?

人力有穷时,和朱文英周旋了半个时辰,还是被逮到了。火头和小满都被五花大绑的押上朱文英的座舰,那些当兵的骂骂咧咧时不时的揍两人几下,“跑啊,再跑啊,要不是指挥使不让放箭,你俩早就成刺猬了。”

至于小鱼儿,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没什么威胁,被一个大兵拎着衣领,一起送上了船。

小鱼儿一上船,三人就围了上来,齐声声的道:“没错,就是它!”看着三个人对着皮包虎视眈眈的模样,小鱼儿吓得双眼含泪撇着小嘴,紧张的从皮包里面拿出苹果,“喏,还给你们,放了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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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小小带路党

与其说这里是一座岛,不如说是一处高处水面的浅滩,其实离岸边并不远,隐没在茫茫的芦苇荡中,若是没有熟人领着根本进不来。

夏天的时候蚊子可以多到咬死人,丰水期的能淹没过半,若是碰上洪涝,全部淹没的时候也有。这里可不是什么桃花源,不过是给没有活路的人一个避难之所。

总共住着二十多户人家,掰着指头算算,大家都能算的上是远方亲戚,至于有多远估计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估计十个指头可能不够用。

第一个住着这里的是荷花的爷爷,是老泥鳅三舅妈的娘家侄子,这关系已经算是近的了,同样是因为惹了人命官司,逃进了湖偶然发现了这里,就在这儿落了脚。

正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老泥鳅这才杀人落草,其他人也都是有这样或者那样无奈原因搬到了这里,他们算不得真正的水贼,所以几十年过去了,也就只有这些人家,平常也少与外面交往。日子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多坏,唯一的好处就是难得的宁静。

自从按照大虾的办法改变了卖鱼的方式,大家的收入增加了不少,除了盐和粮食这样的生活必须品,还能买些其他的东西。今天就是一月一次的采买日,看着已经日过中天,大家都早早的来到岛上那个简陋的码头。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孩子,一块糖,一块点心,二尺头绳都能让她们高兴上半天。

大虾自然也要去的,除了要拿自家的东西,他还要帮着大家伙算账,大家都觉得火头进城的次数多了变得滑头了,尤其是有一次盐巴降了价,剩了钱他却没有还给大家。

为大家白白跑腿,却还不被信任,这让火头很受伤。那天他只是买了三尺花布,着急向荷花献殷勤忘了而已。反正信任一旦塌了,就建不起来了,于是大虾就成账房,主要是为了监督火头。看人家算账,连算盘都不用瞧一眼就好了,到底是在大酒楼当过伙计的。

“哎呀,大虾来了。”

“哦,秦大伯今天没去打鱼呀!”

“没有,昨天晦气捞出来一个死人骨头,把网都扯破了,今天在家补鱼网。”

“张大嫂你家儿子晚上还哭吗?”

“不哭,还多亏了你,不用写夜哭郎就好哩。”

“大热天的,孩子的尿布可不能再裹这么严实了,都起了痱子了……”

正说话间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就见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捂着脸急慌慌的跑了。

“是荷花!”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大家都哄笑起来,然后用暧昧的目光瞧着大虾,看得大虾面红耳赤,真的像是一支煮熟了的虾子。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看日头已经到了未时,众人不由得嘀咕起来,火头的时间一向很准的,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秦大伯道:“大虾,你看要不给荷花她爹说一声,带几个人出去瞧瞧!”荷花他们家毕竟是这里最早的住户,岛上的大事小情都要请荷花的爷爷拿个主意,后来荷花爷爷死了,就听荷花他爹的。

“荷花他爹在我家里,正和我爷爷正商量事情呢。麻烦秦大伯去问问吧,我在这里守着。”

秦大伯笑道:“不是在商量你跟荷花的婚事吧?”众人闻言又嗤嗤的笑起来。

大虾连连摆手,“别拿我打趣了,正事要紧……”

他话没有说完,就听见芦苇丛里面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是芦苇折断的声音,远远的就看见芦苇丛里一阵剧烈晃动。

“咦?是火头回来了?”众人齐刷刷的往向码头附近唯一的出入口。

这里四周都是茂盛的芦苇,在码头附近有一条用镰刀割出来的出入口,通着芦苇荡里天然形成的水道。不过这些人工开出来的水道都比较狭窄,仅容一只小船通过,一是为了隐蔽,二是没有必要。

秦大伯皱着眉头,“不对呀,看这动静似乎有大船要进来。咦,没错,是火头的船!”

水道里出现一只船,火头正蹲坐在船头,在他的身后还有好几个精壮的汉子。

“火头怎么带外人进来了!”众人纷纷的叫嚷着,没有经过大家同意就带外人进来时是这里最大的忌讳。大虾刚来的时候,多亏了荷花爹力保,才让大家勉强接受。火头一下子就带了这么多人进来是要干什么?

就在众人惊疑之间,就见一艘大船紧跟着火头的小船冲进了水道,宽阔的的船身把两侧的芦苇碾得炒豆一般噼啪作响,纷纷的倒伏,犹如一头水中的猛兽扑面而来。

此刻大家也终于看清楚了火头的模样,他被五花大绑,被揍得鼻青脸肿,嘴里面被塞了东西,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众人现在要是还不明白发生什么,那就真的是啥子了。

“快跑呀!官兵来了!”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众人立刻作鸟兽奔逃,刚才还满脸期待小孩子立刻哭号起来,乱做一团,纷纷的往家里跑。

慌乱中大虾只觉得手腕子一紧,被人拉着就走,“你这孩子不跑,愣着做啥哩!“

老泥鳅拉着大虾往家里面疯跑,他年纪不小,可腿脚却一点不慢,进了屋门二话不说,就把房门关死。

大虾苦着脸说道:“爷爷,我觉得我们应该往湖里、芦苇荡里跑才对!”

老泥鳅一拍脑门,“看我糊涂了,我看人家都往家里跑……走!刚一开门就看见一队队拿刀的汉子,已经从船上冲了下来,他们不去挨家挨户的抓人,分作几队,眨眼的功夫就把二十几户人家给包围了。

老泥鳅赶紧的把房门栓上,“藏床下面!“

大虾低头一看,床底下已经有三个小的,鹌鹑似的挤在一起,“哥哥快到这边来!“大鱼儿往身边指了指,大虾连忙猫着身子挤了过去,接着老泥鳅也钻了进来。整个小岛在这一瞬间都安静了,一家人挤在床底下连大气都敢出,只有彼此的心跳,似乎还有一个高亢雀跃的声音……

“快跟我来!我家就在这边!“充当带路党的小鱼儿热情的给朱文英指路,同时把怀里装的满满的皮包抱的紧紧的,到了家就使劲拍门道:“菱角儿快来给我开门,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他们给了我很多好吃的!”

床下四人听见小鱼儿的话齐齐的叹气,菱角儿竟然真的蠢蠢欲动,被爷爷狠狠的瞪了一眼,这才重新的缩回到大鱼儿和小鳖的中间。

“是不是没有人呀!“张五六问。

小鱼儿撅着嘴回道:“有人的,有人的,刚才我在船上还看见爷爷拉着哥哥进屋了!“床下面的人什么表情可以相见。

老刘从破旧的草棚子里面走了出来,那里是厨房,他手上拿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小刀,递给朱文英看。

朱文英大喜,“是了,舅舅一定在里面!”他一脚就把破旧的柴门踹开,“舅舅!”

“大人!”老刘和张五六紧跟着冲了进来。

没有人,不等他们发问,小鱼儿就给他们指明方向,“在床下面!”

“舅舅!”朱文英猛的趴到地上,探着脑袋钻向床底,一只大脚伸出来直接踹在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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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我姓王?

朱文英哭了,眼泪混着鼻血在脸上肆意的流淌,其实他高兴极了,只是那一脚被踹到了鼻根,鼻子酸的要命,想不哭都不成。他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人。

现在他头发已经长的很长,乱糟糟的,在脑后用一个烂布条扎成一个马尾,额角多了条淡淡的疤痕,双眼之中略带惊慌,满头满脸的尘土有点狼狈。

上身穿一件满是布丁的灰色短褐,穿在身上晃晃荡荡,明显得不合身,下半身是一件黑布裤子,裤管只盖到小腿,打着赤脚却满是污泥。

这和他记忆中那个爱讲究,好干净的马度相去甚远,不过他确实是马度,是个真真实实有血有肉的马度。不管地上已经有两个人抱着马度的大腿哭号,朱文英上前抱紧马度的脖子,“舅舅!让你受苦了!”

没有想象中的刀斧加身,老泥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还是很疑惑,自己明明见过地上嚎哭的两个人,曾拿着通缉令找大虾,难道才过了一年,这两个人又变节?听到朱文英抱着大虾喊舅舅的时候,老泥鳅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在肚子里了,看来真的是亲人找过来了。

老泥鳅低头看看一旁抱着小皮包的小鱼儿,气的得拿手点了点她,帮着大虾找家人是好事,可这么大动静吓得他丢了半条老命。

小鱼儿终于有了一点做错事情的觉悟,见大家都很生气,连忙的从包裹里面拿出好吃的贿赂大伙。当然一个小小的麦芽糖是无法满足菱角儿的,于是两个人又开始纠缠起来。

大虾很懵,这群人一上来就抱着自己又哭又喊,两个抱腿的也就算了,可这位还把眼泪鼻涕……不,是鼻血的往自己的脸上蹭,还不停的喊舅舅,那股亲热劲儿让大虾很受不了,“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三人齐齐的一愣,刘初九和张五六猛的抬起脸来,朱文英也疑惑的松开了大虾,然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拳轻轻的打在大虾的肩头,“舅舅就是爱开玩笑,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刚刚还在给你做周年祭呢,转眼就看到你活生生的站在我跟前,我真是高兴死了,你可别再吓唬我。呵呵……”

“我没有给你开玩笑,你不信问我爷爷。”大虾转过头去看老泥鳅,“爷爷你什么时候有这么个重外孙子?”

“这这……”老泥鳅支吾两声,可看见朱文英可怕的眼神,连忙的把脑袋低下去,也不敢回话。

朱文英怔怔得看着大虾,“舅舅真的不认识我了,我是文英呀,天天和你在一起吃饭的朱文英呀!”

“大人你不是认得我了,我是老刘,天天和给您做饭的刘初九呀!”

“大人我是五六,天天吃您剩饭的张五六!”

不认识,可是名字为什么这么的熟悉呢,大虾抱着头蹲在了地上,神情有些痛苦。

朱文英心中五味杂陈,锵的一下抽出刀来,“你这老头,到底给我舅舅吃了什么迷魂药!”

几个小的吓得立刻拢到一堆瑟瑟发抖,老泥鳅很干脆的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老汉把小官人捡回来之后,就一直发烧,后来醒了之后就这样了,真的不关老汉的事情!”

小鱼儿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引狼入室犯下了大错,举着皮包哭喊道:“不要杀我爷爷!还给你,都还给你!小鱼儿什么都不要了!”

老刘走到朱文英的跟前,附耳嘀咕了几句,朱文英眉毛一挑,“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我都快忘了。老头儿,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我舅舅待你也算不薄,我舅舅怎么到你这儿来的,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我便饶了你。”

“大外甥,不要欺负我爷爷!”一直蹲在地上大虾突然站了起来。

“舅舅,你想起我来了!”朱文英喜道。

大虾摇头老气横秋的道:“没想起来。既然爷爷说我是他捡回来的,你又说我是你的舅舅,那就是吧,外甥可是要听舅舅话的。”

张五六道:“大人您弄错了,您这个外甥一直不怎么听话……”看见朱文英凶狠的眼神,连忙的把剩下的话咽下去。

“原来是个熊孩子,难怪这么没规矩!”大虾又看了看张五六,“你又是哪个?”

朱文英:“……”

张五六:“……”

朱文英摇头苦笑一声,对刘初九吩咐道:“你划小船去外面跟母亲说一声,就说找到舅舅了,有些事情我问清楚,就带舅舅出去。”

朱文英打了两场恶战,做事也越来越稳健,不清楚情况自然不会让让马大脚冒冒失失的进来。

“好嘞!”老刘应了一声,又对大虾道:“大人,小的去跟王妃禀告一声,就回来接您。”

“你又是哪个?嗯,你去吧!”大虾看向朱文英嘀咕道:“你的母亲是王菲?你喊我舅舅,那我的姐姐就是王菲了。”见朱文英点头,大虾继续的嘀咕,“王菲?王菲?这个名字真的好熟悉呀,那我就是姓王了对吧?”

朱文英恨不得以头抢地,刚才明明说话还很有条例,怎眨眼就不着四六了呢,难道真的是烧坏了脑子?

“舅舅你能不能和出去一下,我想和这个老头儿谈谈!”

大虾指了指张五六,“这个家伙说的没错,我好歹喊一声爷爷,你却喊老头儿,你果然是个没规矩的。“

“好吧,老伯我和你谈谈!“

“差着辈分儿,你这一下子辈分比我还高了!“

朱文英是欲哭无泪呀,“我喊他一声老太爷行了吧,舅舅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大虾点点头,“这还有点当晚辈的样子,我就在外面等着,别关门。”他又转过头对老泥鳅道:“前些日子我模模糊糊想起来我确实还有一个爷爷,跟您说的确实对不上,怕您伤心,也不敢跟您提。有什么事情给我这个大外甥说清楚,他不敢难为你。”

朱文英心说:“会飞天遁地的爷爷跟打鱼的爷爷能对得上才怪哩!”

老泥鳅苦着脸,“老汉确实不是有意想欺瞒小官人的,不然实在进不了岛。家里也没个能顶门立户的,老汉确实也存了一份私心。“

朱文英立刻炸了,“你这老头儿,还真准备让我舅舅在这里受一辈子苦!“

老泥鳅吓得扑腾又跪在了地上,大虾把老泥鳅拉起来,“爷爷说什么,我还是你的大虾!“

大虾带着弟妹出了屋,小鱼儿立刻抱紧了大虾的腿,把头埋在大虾的腰里,“哥哥你是要走了吗。小鱼儿不想让哥哥走!”菱角儿抱住另外一条腿,“菱角儿也不想哥哥走!”

大虾揽过大鱼儿,“哥哥会和你们永远在一起,小鳖跑那么远做什么,哥哥的胳膊又没有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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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 再相见

老泥鳅从床下的小洞拿出一个小布包,交给朱文英,里面除了马度常用的手术用具,还有几片金叶子,一锭银子和两串铜钱,还又半板的抗生素。

“这些刀子剪子和金叶子是老汉在小官人身上的找到的,银子和药是去年小官人给的,这些铜钱是俺卖……”

不等老泥鳅说完,朱文英就咋呼起来了,“你这老头这不是又很多钱吗!为什么要苛待舅舅!”

“外甥,怎么又没规矩了!”屋子外面传来大虾的抗议,朱文英只连连告饶。

老泥鳅苦着脸,“这位大人您富贵惯了,不知道小户人家就是这么过日子的。”朱文英小时候不是没尝过苦日子当然知道,别说穷人就是很多地主老财也恨不得把钱掰两半花,就是他的干爹老朱都称王过日子也是节俭的很,这事还真不好埋怨老头。

“这一辈子长着哩,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光定亲给了一片金叶子当聘礼……”见朱文英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就连忙的解释,“那闺女是咱们这里最俊的闺女,人也勤快,给一片金叶子不算多!”

朱文英纠结的当然不是值不值的问题,而是这老头竟然给马度定亲了,这可不是小事儿。他看了看在外面的马度,凑到老头跟前小声的问:“已经下了三书六礼了?媒人是谁?婚期是什么时候?”

老泥鳅回道:“咱们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两家长辈商量好,给点彩礼意思一下就成,结婚的时候请大伙吃一顿就行。今天上午才给了荷花他爹聘礼,俺们正商量着婚期,您就来了。”

“那就好!”朱文英长出一口气,他还真怕马度取个渔家女回去,让义父义母难做,他正色道:“我舅舅身份尊贵着呢,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村妇就配得上的,这亲事你得退了,处理好了才行。”他很担心马度到了应天,这家人再找上门来,乐子可就大了。

老泥鳅当然知道大虾以后的婚事不是他能左右的,只是叹了口气道:“可惜了,荷花是个好闺女,这风声不能传出去,不然以后荷花就不好嫁人了。”

朱文英冷笑道:“老头你就别替别人操心了,倒是你居心叵测,第一次在湖中见面时,我等虽然你没有表明身份,但是有军士护卫你也能猜的出来舅舅是官面上的人。可是你发现他之后为什么不送到洪都城里去,除了你的那点小心思,你还有什么企图。”

老泥鳅连连摆手,“这位大人您误会了,老汉发现小官人的时候,湖里头还在打仗,老汉不敢往洪都城里送呀。后来仗打完了,老汉就带着孙子想去洪都附近打探一下消息,可却碰上那两个人拿着画像通缉小官人。老汉只知道两边红头巾的人打仗,也不晓得谁输了谁赢,老汉不敢冒险,后来就起了点私心……”

朱文英皱眉问:“等等,你说有人通缉舅舅?”在马度失踪之后,老朱确实派了不少人寻找马度,不过都是暗地里查访,可从来没有明面上悬赏通缉呀。

“对,就是门口这个后生,还有刚才走了的那个汉子。两人拿着盖了官印的画像,在湖里见了人就问,还说找到了有赏。”老泥鳅指了指张五六,“去年老汉在小官人身边见过这俩人,当时还以为这两个投敌叛变了呢,现在看来不是的。”

“他俩通缉我舅舅?”朱文英觉得不可思议,但是转眼就明白过来,把张五六叫到跟前,“你和老刘去年曾经拿着画像在湖中寻找舅舅?”

张五六点点头,“是有那么一回事儿,画像还在哩。”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折的整整齐齐的纸片,一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收着,真是难为他。

朱文英打开对于那拙劣的画技,他不实在敢恭维,指了指那块红色的印记,“这好像不是大都督府的印章。”

“嗯,是老刘从庙里扣了一块带字的印章盖上去的……指挥大人为什么踹俺!”

“滚!”朱文英冲着张五六吼了一嗓子,对老泥鳅道:“算你过关了,看在你救了舅舅一命的份上,就不追究你了。去和舅舅说几句话吧,以后见不着了。”

“哎!”老泥鳅叹了一口气就往外走,他知道根本不可能留下大虾的。

朱文英和老泥鳅刚一出门,就看见不远处码头上又有一艘小舰进来,不,是两艘,三艘,四艘……加上纸钱进来的那艘,总共有八艘。

接着就看见马大脚从船上下来了,朱文英惊道:“母亲怎么来了,太危险了!”

“有什么危险的,俺们这里又不吃人。”大虾看了看登上栈桥的妇人,“那就是我的姐姐吗?”

朱文英点点头,“嗯,是的。”

“她好相处吗?”

朱文英笑了笑,“舅舅放心母,亲再仁慈不过。”

大虾点点头,“那就好,姐姐看起来很年轻啊!”

“母亲年龄本就不大,刚刚年过三旬,自然年轻。”

大虾用狐疑的目光看看朱文英,“不对呀,和你的年龄对不上,你不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吧?”

“当然不是,我是母亲的义子。”

大虾恍然大悟,“原来是便宜外甥,难怪没有规矩……咦,你干嘛老用手拍脑袋,是头疼吗,我头疼的时候也用手拍,不过不太好使!”

码头和老泥鳅的家相距本来就不远,说话间老刘已经引着马大脚急匆匆的走了过来。

“文英,你舅舅呢!”马大脚急切问道,他和马度相处的时间不长,仔细算起来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再加上马度长高了许多,现在又变得灰头土脸,和之前的模样相差不小,她一下子没有认出来。

不等朱文英回话,大虾上前一步问道:“他说我就是他的舅舅,您是我的姐姐吗?”

马大脚定睛一看,不是日思夜想的马度是谁,只是他变得又黑又瘦,脸上还添了伤疤身上的衣服也是补丁摞补丁,和她心中那个满身透着灵气的俊俏少年实在是天壤之别。

她心中又悔又疼,脚下不由得一个踉跄,大虾顺手扶了她一把,她却直接把大虾揽在怀里,什么话也不说,伏在大虾的肩头低声的哭泣着。虽然哭的声音不大,但是大虾能感觉她的整个身体都在剧烈的抽动,大虾也不挣扎,就这样任她抱着,只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朱文英心中松了一口气,能哭出来就好,他真的很担心母亲回憋出兵来。

过了好一会儿马大脚才停下来,伸手摸摸大虾的脸,“阿弟,你可吓死姐姐了!”

大虾望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的是我姐姐吗?”

马大脚笑着连连点头,大虾却道:“有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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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跟我走吧

马大脚闻言一愣,心中酸楚无比,她就是曾经期待着马度能够有更多的证据,证明这段亲缘。现下里马度同样要求她也拿出证据,她只觉得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马大脚从领口取出来那块玉坠,“这是父亲留给我们的玉佩,而你也同样有一块!”当初马度也只有这样的一块玉坠,让她心中无法接受,现在自己同样也只有这样的一块玉坠,马度又会接受吗?

大虾摊摊手,“这个东西我没有。”

马大脚擦着眼泪笑道:“怎么会,你脖子上面挂着的不就是吗。”她伸手把大虾脖子上的红绳拉出来,神色却不由得一滞,那红绳上系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玉坠,而是一个小小的光滑的卵石,透着淡淡的红色,很漂亮。

小鱼儿小声道:“那是我送给哥哥的,你不可以拿走。”

朱文英则是虎视眈眈的看向老泥鳅,老头立刻明白,忙解释道:“那东西金贵,老汉怕小孩子给弄坏了,就藏房梁上了,我这就拿去!”

房梁不高,老泥鳅找个凳子就从房梁上拿出一个小布包,朱文英接过来打开一看正是那个玉坠。他把这个玉坠和马大脚的玉坠合在一起严丝合缝“舅舅你看,没骗你吧。”

大虾喜道:“看来你真的是我的姐姐了。”他后退一步,深深一揖,“大虾见过长姐!”

大虾?马大脚心头不由得又是一疼,来的路上,听老刘说过马度出了点问题似乎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起先她还不相信,没想到竟是真的。

不过他到底是认下自己了,仅凭着一块玉坠,没有像自己苛求更多的证据,马大脚心中一时喜忧参半。

“阿弟,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前些日子想起一些,只记得爷爷把我从飞机上扔下来,我很害怕……阿姐,飞机是个什么东西?”大虾看到马大脚茫然的表情,只好看向朱文英,“大外甥,你知道什么是飞机吗?”

“应该是个会飞的马车吧。”朱文英记得当初马度就是这样给他解释的,“舅舅赶紧上船,咱们一起回应天吧,给你找名医治好了,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也好!”大虾扭过头去对老泥鳅道:“爷爷还不快收拾东西,咱们要走了。”

老泥鳅不知所措,他没有想到大虾要带他一起走,几个小的倒是欢欢喜喜的进屋收拾包袱。

马大脚看向朱文英,朱文英自然明白她的的意思,他把马大脚拉到一旁,将前因后果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马大脚走到老泥鳅身前一福,“老丈救了小弟一命,本宫在此谢过了。”

老泥鳅不懂什么叫本宫,只看这一艘艘的大船,数百个威武的护院,就知道对方来历不凡,绝对是一等一的大户人家,连忙的回礼,“当不得夫人如此大礼。别说小官人对老汉有恩,就是碰上个陌生人也不能不救。”

马大脚看看大虾,“阿弟的意思是想让老丈跟着一起去应天,不知道老丈可愿意。”

马大脚早就看出来大虾跟这一家人十分的亲近,还让几个小孩子去收拾东西,明显的是要带着一起走,绝不是几个银钱就能打发得了的。

现在两人刚刚的相认,她可不想一开始就做个恶姐姐。不就是几口吃食嘛,难道她还能养不起?

老泥鳅当然是愿意的,他在这湖里头讨生活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他年纪大了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要是哪天一蹬腿,只剩下一个跛脚连话都说不利落的孙子和几个小丫头,以后该怎么活呀,要是能跟着去应天好歹也是个出路,大虾这孩子有情谊总会照应几分。

只是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说起来都是白吃饭的,就怕人家不要,所以刚才大虾让他去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没有动,就怕大虾做不了主,现在人家都邀请他去了,他自然心动。

见大虾冲着他点头,老泥鳅再次行礼致谢,“多谢夫人仁慈,给俺们这一家老小一条活路。”他拍拍干瘦的胸脯,“别看俺年纪大了,俺还能犁得动地,如果家里地多的话,您可以多佃给俺几亩。”

马大脚抿了抿嘴角的笑意:“家里的地倒是有几亩,您年纪大了孩子也小,地里的活可不轻松。阿弟既然叫过您一声爷爷,也不是白叫的,自当奉养你。家里的孩子等他们大了,自然也由阿弟帮着安排活计,许配人家。”

老泥鳅激动坏了,再次给跪了,“夫人您真是活菩萨呀!”

大虾把老头扶起来,见几个小的都收拾好包袱了,就对老泥鳅道:“爷爷带着弟妹给大家告个别吧,我和姐姐说几句话。”

“好嘞,你们好好说话!”老泥鳅带着孙子孙女去岛上的居民告别。岛民在经历了最初的恐惧之后,见没什么大动静,就趴在窗子上往外偷看,可是看见一个个拿刀的魁梧汉子就守在门口,也不敢出来。

大虾冲着马大脚行了一礼,“多谢大姐成全!”

马大脚笑道:“我们是姐弟,是一家人。说这种话,不是见外了吗。”马度跟他这个姐姐客客气气,倒是跟那一家老小亲近十足,其实她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大姐,小弟跟着爷爷一起去和大家伙告个别,您在屋里稍坐,小弟一会儿就回来。”

看着马度离开的背影,朱文英走到马大脚的身边,小声的道:“母亲不要怪舅舅,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后跟他处的时间长了就好了。”母子连心哪,马大脚心里头想得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马大脚苦笑一声,“我哪里会怪他,要怪也要怪我自己当初,没有痛痛快快的认下他,就算他全部想起来了,心里又会有我多少的影子。”

秦大伯探着个脑袋,见老泥鳅过来了,就小声的招呼,“俺说老大哥到底咋回事儿?俺都快给吓得尿裤子了!”

“大虾的家里人来接他了,他不忍心看俺们一家老小在这里受苦,就带俺们一起走。这不,俺着就过来给大伙告个别。”“大虾的家人?你不就是大虾的家人。”

“大虾是俺从湖里头捡回来的。”老泥鳅的话中既得意又失落。

秦大伯恍然大悟,“我早就说了,你这老家伙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孙子。”他突然压低声音,“看样子是大户人家啊,老哥哥哟,你以后可有福享了。”

“是哩,是哩!托俺家大虾的福!”老泥鳅乐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对四个小的道:“跟秦大伯道个别吧,从前可没少照看你们。”

“秦大伯,俺们要走了。。”

“秦大伯,你在家要好好的!”

……

秦大伯红着眼摸摸这个又拍拍那个,“走了好,走了才有出路。哎呀,大虾来了,哦,小官人要走了,俺早就看出来这小地方是留不住大官人的!”

“秦大伯我还是那个大虾,不是什么小官人。您赶紧的出来吧,这些人不会伤害你们的。”

秦大伯连忙的从屋里出来,“是哩,大虾的家里自然不会伤害俺们的。”他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下意识的离得那些士兵远远的。

大虾笑道:“秦大伯,麻烦你挨家挨户的通知一声,别让大家在屋里头躲着了。”

一众乡邻得到消息,纷纷从屋子里面出来,和老泥鳅他们话别,真心祝贺者有之,羡慕嫉妒者亦有之,还有痛哭求饶的。

“大虾求你放了火头吧,他从前得罪过你,是他不对你打他骂他千万别杀了他,俺还指着火头给俺养老送终哩。俺跟他说再也不让他跟你争荷花了!”火头他娘带着闺女抱着马度的大腿就哭嚎个没完。

大虾和爷爷连忙把火头娘扶起来,“火头娘你这是做啥,大虾要是记恨火头,还给你家闺女取鱼骨头。”

大虾安抚道:“王婶子别急,我这就让人把大虾放了。”

“大虾,别忘了,还有俺家小满!”

放两个人自然是小事儿一桩,给马大脚一说,就让朱文英去把人放了,还让他多赔人家一些汤药银子。

马大脚问道:“你这位爷爷看起来和乡邻的感情不错啊!”

大虾点点头:“那是自然,要不相互帮扶着,日子可过不下去。时间也难免起些小龃龉,过几天就没事了,谁也不会放在心上。”

“哪里又有不起龃龉的!”马大脚突然道:“家里的地还有很多,你可以问问愿不愿意跟着一起去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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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 应天到了

都说破家值万贯,但是岛民的东西很简单,鱼干和渔网,鱼干是他们的食物,渔网是他们谋生的工具,有了这两样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怕,当然渔船是少不了的,不仅不是累赘还能装很多的东西。

看着一个个拿着拎着包袱的喜滋滋爬上船的岛民,朱文英疑惑的问道:“母亲仁慈,孩儿知道母亲也是为了舅舅着想,可要是把这些人都带走,孩儿觉得有点多余了,也太过麻烦。”

“麻烦什么,当初从和州到太平,将士家眷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我那时还怀着身孕,又有追兵拦截,不也平安顺利吗,现下不过百十口子人而已。”马大脚说这话的时候,很有点王霸之气。

“孩儿怕这么多人一起去了应天,到时候会给舅舅添麻烦。”

马大脚看着对朱文英道:“文英你弄错了,正是为了你舅舅今后少麻烦,母亲这才把他们一起都带去应天。”

朱文英摇摇头,“孩儿不明白,请母亲指教。”

马大脚沉吟一下,才道:“没有你舅舅他们相互帮扶着也挨过了多年,到了应天他们的生活条件会比现在好很多,更不需要你舅舅的帮扶。若是只去了一家人,在应天举目无亲,遇到事情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事事必去找你舅舅求告,那才是你舅舅的麻烦。”

朱文英立刻明了,笑道:“母亲英明睿智,真是让孩儿佩服五体投地!”

“就你嘴甜!”马大脚伸手在朱文英脑袋上戳了一下。

没有别的原因,她心怀愧疚,只是急切的希望补偿这个弟弟而已,只希望他过得轻松一些而已,只是事情会如她所愿吗?

外出打鱼的人已经被找了回来,一听有这样的好事立刻就答应,像他们这样的人,想给人当佃户都找不到东家。

马大脚让人给腾出来一条大船,装百十口子人仍有富裕,大虾和老泥鳅指挥大家伙上船,直到黄昏才算了事。

等出了芦苇荡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又用绳索把小渔船绑在大船上,朱文英这才下令张帆前行,浩浩荡荡的驶向鄱阳湖口。

马大脚弄了很多好吃的,在船舱里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老泥鳅一家人都被请了过来吃饭。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让人食指大动,老泥鳅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把小鱼儿和菱角儿的手从桌子上打下去了。

小鳖眼前的桌子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还不断的有口水滴下来,大鱼儿的肚子已经响了不知道多少回了。就连大虾自己都在焦躁的用手指频频的拍打桌面,一边暗暗的吞着口水。

当马大脚带着侍女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的时候,大虾就迫不及待的问:“阿姐可以开饭了吗?”

侍女把菜放下,马大脚笑着坐下,“好了,吃吧。对了,文英伺候你舅舅洗手……”她话没有说完,就见朱文英手里的盆子差点掉了下来,扭头再看桌面上的情景已经惊呆了。

小鱼儿和菱角儿一人手里拿着一块点心往嘴里面塞,另外的一只手还在不停的往自己的口袋里装。小鳖手拿两双筷子,轮流着往嘴里夹菜,大鱼儿吃相算是最斯文的了,手里头拿着个橘子小口的撕咬着,可是为什么连皮都吃进嘴里了,难道不觉得涩吗?

老头子勉强还保持着一个老人该有的德行,不似孙儿们那般的狼吞虎咽,用的也只有一双筷子,可是一双筷子为什么能夹走一个肘子还不掉下来,这得多大的手劲呀。马大脚觉得老头没有骗她,一天能犁十亩地不在话下。

这人也就罢了,都是穷苦出身,流民饥民马大脚见得多了,一点都奇怪。

最让马大脚惊讶的是大虾,左右腮帮各夹着一个红烧肉,撑得土拨鼠一般,还不忘了使劲儿的往嘴里扒拉米饭,尖尖的一碗饭转眼就见了底。

大虾含糊不清的道:“大姐的手艺真好,我还要再来一碗!大姐你哭什么,是我吃的太多了?要不就来半碗?”

朱文英和马度在一起生活了好几个月,对他的习惯再熟悉不过,此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饭前竟然没有洗手!

他竟然在吃肥肉!

他竟然没有剩饭,还要再来一碗!

天哪!他还去捡吊在地上的米粒往嘴里塞!

跟他印象中的那个马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他也说不上是哪个更好。反正这一顿饭,马大脚和朱文英吃的很糟心,可以说是粒米未进,满桌子的菜肴都进了六人的肚子,几个小孩子肚子撑的就像是小鼓一样,估计饭菜都快填到嗓子眼了。

想到马度狼吞虎咽的情景,马大脚和朱文英又是一阵伤心,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抹着眼泪回了自己的船。

还有一个人很伤心,那就是张五六,因为大人没有给他剩饭,一点都没有,哪怕是猪骨头都被大人敲烂了吸骨髓。

洗澡的时候,大人更是没有赏他搓背的工钱,大人一听说搓个背要五个铜钱,就把他按在肮脏的洗澡水里面连着搓了两遍,说第一遍是抵偿,第二遍需要他拿五文钱,不给就不让他出来。

张五六为了不让自己在澡盆里过夜,只好给了五文钱,看大人那财迷的样子,他很担心明天大人还会为他搓背。

这路上这两三天,马大脚都也是花了心思变着花样的给马度做好吃的,虽然船上材料不多,但是架不住她的手艺好,总能让马度大快朵颐。

而大虾他们六个,不是在吃饭,就是在等着吃饭,船舱之中那张小桌子,载满一家人每天所有的期待。

不过三四天的时间,六人的脸色都明显的好了许多,几个小孩子的脸上都已经开始长肉。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大虾发现行驶的水道变窄了,他知道应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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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 他叫朱棣

船顺着秦淮河缓缓的前行,没有进城,而是一直往上游走,大约行了一个多时辰,就停了下来,河岸边上已经有人在等待。

众人都下了船,立刻就有管事摸样的迎上来拜见王妃,马大脚问道:“都办好了?”

管事恭敬的回道,“回王妃,小人都已经办妥了,按照王妃的吩咐小人一共置了两百多亩上好的水田,都在河岸的西边,河岸东边地势高那里有原地主的庭院,就一起买下来了。房屋来不及建,只是搭了二十余顶帐篷,可以先住着,房屋可以慢慢盖。”

马大脚提前就安排了快船去应天,让王府的管事操办这百十人的落脚之地。

马大脚点点头又问:“可曾仗势压价?花销几何?”

“小人不敢坏了王妃的名声,都是按照行情走得。不过这年头土地便宜,庭院也是地主半卖半送,总共也没花销几个,小人走了王府的公账,以后再从王妃的份例中慢慢的扣。”管事显然很懂得马大脚的行事风格,从袖子里面取出房契地契交给马大脚。

马大脚点点头,转身对老泥鳅道:“老丈这两百多亩地足够百十人耕种了,这里又靠近江河闲时大家可以捕鱼,过日子没有问题,这里有帐篷可以先住着,房子冬天之前一定能盖起来。老丈日后,靠着地租就足以养活孙子孙女。”

老泥鳅已经幸福的快晕了,他想着能有几亩地给他租种已经是不错了,可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成了地主。自家几辈子勤勤恳恳也就攒下了十几亩还没有保住,现在一下子有了二百多亩,他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看着马大脚递过来的房契地契,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接,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多谢阿姐。”大虾从马大脚手里接过房契地契塞给老泥鳅。

老泥鳅终于回过醒来,又给跪了,他有几分的骨头,可是膝盖很软,“老汉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敢再麻烦王妃了,房子俺俺们自己就能盖。”

其他的岛民也道:“王妃能让俺们有地种就是大恩德了,俺们自己有手有脚,不敢再给王妃添麻烦了。”

几天的时间足够他们向那些士卒打听到马大脚的背景,让他们即惊愕又欣喜,原本有些还打算瞧瞧情况如果不行就回去的,此刻也更加的坚定。

王府的管事道:“王妃一路劳顿,那边的院子小人已经让人打扫干净了,王妃要不要过去歇息一下。”

马大脚点点头,“好,过去看看!”

在东岸不远处,有个一进的青砖碧瓦的小院子,周围还支了二十几顶油布帐篷。院子虽然只有一进,面积却是不小,除了东西厢房,还有一个大仓库,应该是地主用来收租子用的。

院子被收拾的很干净,一应摆设和生活用品都不少,管事说在库房里还有几石粮食和几匹布。

几个小孩子在屋子里窜来窜去,参观每一间房子,小鱼儿扑在松软的床上,把脑袋埋在棉被里面,“这间房子是我的,我要和哥哥睡在这里。”

菱角儿自然不干,“凭什么是你的,晚上我也要在这里睡。”

小鱼儿难得的大方,“那好,咱们一起睡!嘻嘻……”

马大脚坐在客厅里,端着茶碗看着在屋子里打转的爷孙两个,“老人家可还满意?”

老泥鳅连连点头,“满意,满意的很。这房子宽敞干净,俺们六个人住,绰绰有余。”

朱文英道:“只有五个,舅舅要跟着我们回城。”

老泥鳅一愣,随即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大虾问道:“阿姐我不住这里吗?”

马大脚笑道:“你生病了,阿姐要给你找大夫瞧瞧,还有你姐夫外甥都很想你,你不去看看吗。”

“嗯,当然要去,小弟也想见见姐夫和外甥。”

朱文英走到外面看看天色,“母亲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这就回吧。”

马大脚起身,“大虾,咱们走吧。”

“那好。”大虾从怀里掏出五文钱交给老泥鳅,“这是我赚那个傻大个子的钱,您留着好花用。”

老泥鳅收了钱,取出一个包袱交给马度,让他留着吃。不用看光闻味道就知道,里面全部都是鱼干。

小鱼儿从里间里面跑出来,抬着头问大虾:“哥哥是要走了吗?”

老泥鳅揪住小孙女,“哥哥是到城里治病哩,过几天就回来!”

“是哩,哥哥过几天就回来了,还会给小鱼儿带很多好吃的。”大虾抹小鱼儿的脑袋,又对小鳖道:“哥哥不在家,你和大鱼儿要照顾好爷爷。”

“知知道!哥哥放放放心吧!”小鳖用力的说着。

“哥哥走了,大鱼儿,菱角儿!”

“哥哥再见!”小丫头齐声声的喊了一句,小鱼儿还不忘记补充,“哥哥别忘了给我带好吃的!”

大虾扭头,“忘不了!呵呵……”

看着大虾离开的背影,老泥鳅紧紧的握住手里的铜钱,他觉得大虾再也不会回来了。

大虾跟着马大脚上了船,朱文英过了好一会儿来才上船,马大脚问:“文英,去做什么了?”

朱文英在马大脚耳边小声的嘀咕道:“我去敲打了一下那些人,免得他们仗着母亲和舅舅的名头生事。”

“也好。”马大脚点点头,“快开船吧,时辰不早了,不要等水门关了。”

船只顺着秦淮河而下,不要一个时辰,就从水门进了城。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让大虾好奇的打开窗户,

“哎呀,有这么多人哪!这里的房子好高,好漂亮呀!”

“阿姐快看,那个是不是卖糖人的!”

“外甥快瞧,那边有卖布老虎的,赶明儿我要给小鱼儿她们一人买一个!”

哪里还有什么高人子弟,简直就是从乡下来的土包子,两人不由得心想,老朱见了一定会很失望吧。

船行过一片漂亮的房子时,大虾闻到了一股甜香气,还从房子里面传来好听的歌声,那声音听起来温柔哀怨,听得大虾心里空荡荡的,又好像有一百只老鼠在心里头抓挠。

一艘画舫与他们的坐船交错而过,一盆水从窗口上泼了下来,带着浓浓的胭脂味,泼水的女子长得很好看,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红红的小嘴,还冲窗口的大虾咯咯笑……

吱嘎,窗户被猛的关上了,马大脚难得的板起脸来,“这边都是坏女人不能看!”

“那女子笑得很好看哪,不像坏人……”感觉朱文英在捅自己,大虾连忙改口,“大姐不喜欢,小弟今后不看就是了!”马大脚这才欣慰的点头。

船在一处码头停下,三人下了船,又上了马车由士卒护卫着直奔吴王府。

吴王府的来历不小,曾经是南唐故宫和南宋行宫,后来成了元庭的江南诸道行御史台衙门,自打进入应天之后,老朱就一直住在这里。

老朱盖了新的宫殿,就把这里赐给还有没府邸的徐达。这是老朱的潜邸徐达哪里敢要,老朱只好紧挨着吴王府给徐达另外盖了房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落在徐家人手里,经过徐家人数代人的修缮,就成了江南四大园林之一的瞻园。

大虾跟着马大脚进了吴王府,只觉得府中景色目不暇接,东张西望的完全一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的模样。

三人本是要往前往前衙去,可一个管事追上来说老朱带着世子在后花厅等着。三人回头走了没有多远,就进了一个宽敞的院子。

门前老朱带着四个小人一字排开,见三人进来,老朱大笑着迎了上来,张着手臂一把抱住大虾,“好阿弟,想死姐夫了!”

可看大虾茫然的眼神,老朱皱着眉问:“阿弟,真的不认得姐夫了。”之前有派来的快船带了马大脚的书信向老朱汇报过,故有此一问。

大虾摇头道:“小弟不记得姐夫了,还请姐夫原谅则个。”

马大脚叹气道:“王爷莫要再逼问他了,免得他又犯了头疼。”

“好!呵呵……不问了。回来就好,能活着就是大幸了。说到底还是姐夫没照顾好你。”老朱搂着马度肩膀,对门口的四个小人招手道:“小子们都快过来见过舅舅。”

四个小人应声而来,齐齐的打躬作揖,脆生生的喊了一嗓子,“舅舅!”

“哎!”大虾笑着应了一声。

马大脚走到四人跟前,指了指那个最大的,约莫八九岁的样子,“这是长子标儿,今年九岁,王爷今年刚刚立他做了世子。”

朱标胖嘟嘟的,和老朱一样不是很白,不过眉眼像极了马大脚,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好奇的打量着大虾,“标儿见过舅舅!”

“真乖!”大虾下意识的在身上抹了两把,却空空如也,看见朱文英手上挎着的包袱,伸手从里面掏了一个鱼干,“喏,拿着,这是舅舅给你的见面礼。”

朱标怕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奇怪的礼物,但还是收到袖子里面,“谢谢舅舅!“

老朱目瞪口呆,朱文英的肚子在剧烈的抽动,马大脚强忍住笑意,“这是次子朱樉!“

“樉儿见过舅舅!“这孩子一看兄长得到的礼物,立刻就对穷酸舅舅没了兴致。

“真乖!“大虾把同样的第二件礼物送了过去。

“好臭!”朱樉话一出口,就看见老爹犀利的眼神,连忙捏着鼻子接了过来。

“哈哈……“大虾笑了笑,”其实舅舅也不喜欢鱼干,更喜欢大块的东坡肉,舅舅以后一定送你一件更好的!“

“这是三子朱棡!“

“棡儿见过舅舅!”未来的晋王殿下是个十足的小正太,捏着尾巴接过大虾的见面礼。

“这是老四!“马大脚指了指最小的那个,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很没精神似乎刚刚睡醒,”这孩子就是白天睡觉,晚上折腾人!“

大虾笑道:“我知道,他叫朱棣对不对?“

老朱和马大脚互看一眼,很是疑惑,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给老四取名字(朱棣七岁才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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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不一样的小四

老朱很忙,忙到没有时间给儿子取名字,害的朱小四到了七岁才有了名字,于是大虾就帮他取了。至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大虾说他也不知道,只觉得朱小四就应该叫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了,他还问老朱难道不是叫这个名字?

看着大虾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棣”字,老朱觉得很合他的心意,就一口答应下来,还让朱小四谢舅舅赐名。这名字本就是他取的,当然合他的心意。

朱小四哈气连天奶声奶气的谢过舅舅赐名,然后从穷酸舅舅手里接过特别的见面礼,就开始嚷嚷着肚子饿要吃饭。

本来就是给马度接风的,老朱早有准备,接着就有酒菜流水一样的端上来。

老朱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不过对儿子和亲人都还算不错,尤其是儿子,自己喝米汤也得让儿子喝牛奶,不然怎么会一个个长得白白胖胖的。

看着大虾不停的用手指敲着桌子,马大脚和朱文英就知道,老朱要看笑话了。别看老朱在那些臭文人面前,装得斯文,其实私下里吃相也很难看。

经过马大脚用美食几日的陶冶,大虾的吃相终于好了许多,但是仍旧让老朱目瞪口呆。老朱也不以为杵,在过了最初的惊讶的之后,还大笑着帮马度夹菜。

他的几个儿子都被马大脚教养的很好,唯有朱小四颇有乃舅之风,小小年纪也不让马大脚喂饭,自己站在椅子上,拿着瓷勺子往嘴里扒拉饭菜,若是有好吃的够不着,就挥舞着勺子大喊大叫,打仗一样,直到有人把给他端来过来。

看着他把腮帮子和自己撑得一样鼓,大虾觉得好笑,顺手夹了连块酱牛肉给他,朱小四直接伸手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等他嚼了几下,马大脚就捏着他的嘴,从里面扣出来好些东西,多大都是没有嚼烂的肉,鼓鼓的腮帮子立刻扁了下去。

“这孩子,就是爱吃肉,偏偏自己又嚼不烂,撕烂了嚼好了喂给他,他又不吃。”马大脚又端来一碗肉粥喂朱小四,里面的肉沫被切的粉碎,朱小四似乎已经过足了肉瘾,安静的坐下来乖乖的喝粥。

老朱用手里的筷子指指朱小四,“这孩子最是难缠,可没少让你阿姐操心,呵呵……”

大虾咽下一块肉,笑道:“孩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就好了。我吃饱了,阿姐尽管去吃,我来喂他。”

从马大脚手里接过粥碗,大虾舀了半勺子粥,递到朱小四的嘴边,朱小四也不认生,张大嘴巴,把整个勺子都吞进嘴里,出来的,把勺子吐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喝得干干净净,只是带出一条亮晶晶的口水,粘在嘴边,大虾又伸手给他他擦了。

老朱看大虾动作很熟练就打趣道:“没想到阿弟还会喂孩子。”

“我家的小鱼儿都六七岁了,也不好好吃饭,常常要我喂着才肯定吃?”

“小鱼儿?”看老朱表情疑惑,朱文英立刻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老朱只是呵呵的笑了几声。、

吃完了饭,朱小四立刻来了精神,迈着小短腿跑到院子里面拿着个小木棒凌虐花花草草,其他三个反倒是昏昏欲睡,跟穷酸舅舅告别一声,朱标拉住院子里摧花辣手,带着他们离开了。

一个中年的大夫被叫了进来,给大虾搭了好一阵的脉,又看舌头又翻眼皮的,还笑呵呵的跟大虾攀谈了好一阵子,才算罢手,马大脚则让朱文英带着大虾去休息。

等大虾出了门,马大脚就迫不及待的问那大夫,“他患的到底是个什么病?”

这位大夫在应天也是有些名气,常唤到王府中瞧病,自然也有点手段,躬身一礼道:“不敢隐瞒王爷王妃,这位公子可能是失魂症?”

“失魂症?“夫妻二人齐齐的一愣。

“这位公子可曾受到过惊吓?”

老朱点头道:“嗯,是有过!随军征战时,曾有一艘大船在他身上碾过。”

“难怪他前额后脑都有伤。”大夫捋着胡子好一阵沉吟,“惊恐伤肾,心肾不交,每卧则魂魄飞扬,游离体外,是为离魂魄之症。患者常常神气不宁,惊悸多魇,通夕不寐,……可这位公子吃得好睡得香,脉象也平和中正,跟失魂症又不太像……”

老朱不耐烦拍着桌子,“说人话,到底什么病!”

大夫吓了一大跳,连忙止住话头,“不敢欺瞒王爷王妃,小人也不敢确诊,不过这位公子的病症和小人从前一位患者倒是挺像。”

“说!”

大夫战战兢兢的道:“多年之前,小人刚刚出师行医,曾碰上一位患者,是一位读书人,在蒋山游玩的时候从山上跌下来,醒来之后便什么人也不认得,包括父母妻儿。”

“可他人并不痴傻疯魔,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脉象也很正常,小人医术尚浅,也不知道如何诊治,后来他又找了不少的名医也都是束手无策。过一年半载,听说他偶然的一场大醉之后,便又什么都想起来了。”

马大脚追问道:“现在人在哪里?”

大夫叹了口气道:“去岁得了伤寒,已经去世了,还是小人给看的诊。”

“看来你现在也不怎么高明。”老朱不耐烦的挥挥手,“开方子吧,不管有用没用的先吃着,把身体调理一下总是好的。”

“庸医,要是有阿弟一半的医术就好了!”见那大夫走了,老朱骂了一句,就坐回了椅子上。要是大虾恢复了记忆,怕是反而要给这个大夫点个赞,没有把他当成抑郁症或者精神病患者治疗,已经算是不错了。

“医者不自医,满身的本事怕是阿弟也不记得了。”马大脚顿了顿又道:“王爷很失望吧。”

“失望什么,他已经帮了我不少的忙了,还差点死了,我还有什么好强求的。”老朱放下茶碗,“其实我觉得他这样也挺好,以前总担心他随时就会飘走了,现在让我觉得像个活生生的人了,他这样过得似乎也很开心,呵呵……”

他伸手把马大脚拉到身前,“放心吧,他是你的阿弟,我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管他的。”

马大脚俯下身子,把脑袋放在老朱的腿上,“就喜欢王爷这样说话,让妾身心里觉得很安稳。”

老朱伸手抚摸着马大脚整齐乌亮的头发,“别喊王爷,叫我国瑞。”

“国瑞!”马大脚低低的喊了一声,然后她的身体就被老朱横包起来。

马大脚挣扎了一下,“还有一个小没吃饭哪,不知道奶妈有没有喂,老四可能又在闹腾了,我得去看着。”

“不管老五,一顿不吃饿不死他。老四由得他去闹腾,有标儿在他翻不了天!”老朱哈哈大笑着抱着马大脚进了里屋。

(谢谢轩辕vs九黎 wandin 沈秀 wwy751015 鼻涕虫长老溪水床流蛮荒隐匿者龙城晓一摸楼上的脸锯齿痕迹浮生皆空孤风子傲 hexiaodong 煜煜2015 飞天剡 Xiaoheixui 67ziyue job 还有哪些我没有看到名字的亲,谢谢你们。今天还有一位亲给我打赏了,但是我找不见你的名字我也谢谢你,)

第093章 王府生活

古人睡得都很早,一般吃过晚饭就钻被窝,一除了造人之外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二是为了省灯油钱,即使在王府里面也不例外。

不过朱小四明显的是个例外,隔着一道院墙,仍然能听得见他见的呼喝笑闹。

“老四最不老实,经常大半夜的搅得人睡不了觉!”朱文英笑道:“舅舅,就住在这里吧,我要回去了。”

大虾问:“你不和我一起住吗?我记得以前你经常和我一起住的。”

“哎呀,舅舅想起我来了。”

大虾点点头,“有一点点。”

“太好了,看来要不了多久,舅舅就能把以前的事情想起来了。”朱文英道:“今天不能陪舅舅住了,我已经成家了,住这里不方便了。”

“咦?你已经成亲了?”

“是啊,我以前和舅舅说过,你忘了,哦,看来是真的忘了。去年我还抱了个大胖儿子。”提到儿子朱文英顿时满脸幸福的微笑,“改天我带着上他们娘俩过来瞧你。”

大虾点点头,拍拍包袱,“好,我这里还有很多鱼干没有送出去。”

朱文英愕然,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晚一点把老婆孩子介绍给大虾认识的好。大虾现在的形象和他在妻子面前塑造的那个人物相去太远,不然还不知道被妻子笑话。

朱文英指了指一旁仆妇和丫鬟,“舅舅,这是母亲身边的绿儿和张妈,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找这两个。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外甥就走了。”

“好,回吧。大外甥,给外甥媳妇带上点鱼干吧,大外甥为什么跑那么快……”朱文英像是一只被吓到的兔子,一溜烟的跑了。

“奴婢见过舅爷!”仆妇和丫鬟齐齐的蹲身施礼。

“好。”大虾挥挥手,“你们去睡吧,我也要睡了。”

两人一愣,随后仆妇起身告退,绿儿却留在房子里面,走到大虾跟前就给大虾解扣子脱鞋子,帮着大虾掩好蚊帐,却呆在床上不走。

大虾问:“你怎么还不走?哦,忘了,给你这个!”他从放在床头的包袱里面取出一个鱼干。

绿儿:“……”

看绿儿呆呆的发愣,大虾只好满脸可惜的又拿出一个鱼干递给她。绿儿最终还是从帐子里钻了出来,看着手里的两个鱼干,心中狂呼,“为什么和粉儿姐姐教的不一样!”粉儿和同样是王妃的丫鬟,几年前被派到朱文英身边,现在已经是朱文英的侍妾。

难道是因为我长得不好看?还是我屁股不够大不好生养?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间,身后又传来一个声音,“赶紧的把蜡烛吹了,浪费钱!”

绿儿只好跟着张妈在厢房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又去帮大虾穿衣洗漱,谁知大虾已经穿戴洗漱好了,好告诉她下次想要鱼干可以早点来。

转了一个弯到了马大脚住处去吃早饭,同样是个别致的院子,不过要比大虾住的大上许多。

“大姐早上好,大姐怎么有黑眼圈,没睡好?”

马大脚睡得比较晚,可却没有睡懒觉的习惯,难免睡眠不足。她打着哈欠指了指桌子道:“快来吃早饭吧!”早饭芝麻烧饼,一碗豆腐脑,外加两个鸡蛋。

“昨天刚刚回来,没有准备,等晚上阿姐再给你弄好吃的。”

马度坐在凳子上,拿过一个烧饼撕下来一大口,“阿姐不用太麻烦,标儿他们呢。”

“三个大的跟着宋先生去上课了,两个小的还在睡觉。”马大脚揉揉眼睛,“昨天老四折腾半宿,又吵得老五哭闹不休,还睡着呢。”

“阿姐辛苦了!可以多找几个仆妇丫鬟看着。”

“这怎么行,王爷把孩子交给我,我自然要看好了,都是当娘的,哪能……”她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嘴。

大虾咽了一口豆腐脑儿,“大姐放下,我只是忘了一些事情,又不是变傻了,自然晓得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

马大脚掩嘴笑了笑,在大虾身上点了点,“你这孩子!”

吃完了早饭,大虾又被马大脚强灌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苦得他舌头都麻了。

随后马大脚又给大虾量体裁衣,还拿出来好些布料让大虾挑选,很快从中选了一匹布,交给马大脚,“阿姐,我喜欢这个,让人给我多做几件。”

马大脚皱着眉问:“阿弟不再考虑考虑,这个也太……阿弟从前不是都很喜欢颜色素净衣裳吗,这匹银绸很适合阿弟!”

“阿姐,小弟真的喜欢这个颜色!”

“阿弟,要不换这匹青色的吧,颜色也很好看……”

“不,小弟就喜欢这个,看着霸气!”

“好吧!”马大脚很无奈的答应下来。于是第二天,大虾就有了一件绿绸的铜钱蝠纹的比甲,第三天就又同样花色的长袍……

这个花色大家应该很熟悉,电视剧上一般的地主老财或者纨绔恶少专属花色,给大虾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念念不忘。

吴王府的景致不错,但是生活又很无聊,大虾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就是喝药。尤其是喝药让大虾痛苦不已,十多天换了四五个大夫,各种各样的药都喝了,苦的、酸的、麻的,吃得他舌头都没了知觉。

在大虾的强烈抗议之下,马大脚见这些药也没有什么效果,终于不给大虾灌药了,而换成灌酒,估计她希望大虾能像那个读书人那样在大醉一场之后能够唤醒记忆。

在王府之中最大的乐趣竟然是看孩子,朱小四睡得晚,起得也很晚,等他洗漱吃了饭后常常都是到了晌午,马大脚一般都在这个时候补个午觉,大虾主动揽下看孩子的重任。

朱棣是个很折腾的人,自打坐上皇位就没停下来过直到他死在征战的路上。现在看来他从小就又这方面的天赋,刚刚结出花苞的菊花被他一棍子扫掉脑袋;不知道老朱哪个老婆的狮子狗,被他打得头破血流;捧着沙子到鱼池里面喂锦鲤……

一天不敢几件惊心动魄的大事儿决不罢休,傍晚马大脚接到投诉的时候,他又开始睡“午觉”了,吃罢晚饭立刻来了精神,似乎他的时差就比别人晚上两个时辰,调整不过来似得。

大虾一般就在旁边瞧着,只要朱小四不出危险,任由他折腾。等别人向马大脚告状的时候,这小子竟然跑去睡觉了,害的大虾替他挨数落。

一直过了十余日,大虾实在憋不住了,向马大脚请假去应天城里瞧瞧。马大脚也很愿意现在变得很土鳖的弟弟出门见见世面,给了他十两银子,还安排了两个长随。

其中一个一上来就满脸憨笑的拍马屁,“大人,您的衣裳可真好看!”

(过渡一下,明天马度就要归来了。谢谢情殇之心碎西域飞雪7677 书友131120073214518 骨灰灭遇到93040 孙世团龙紫昊骨灰灭遇到930402孙世团真的像鬼 zrcjs paohui 大师兄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Xiaoheixu)

第094章 好美!

大虾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共同审美的家伙,马大脚、朱文英甚至是朱标都劝他换一身衣裳,这让大虾很气馁,突然有一个人跳出来对他表示认同,让大虾顿生知己之感,不管对方是不是一个二傻子。

大虾拍拍他的肩膀,“你不就是要给我搓背收钱的那个?”

张五六咧着嘴笑道:“正是小的,小的从前就一直在大人身边做长随。”

大虾“哦”了一声,心里头却在嘀咕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竟然选了这么二傻子当场长随,他又看看一旁那个年纪大的,“你从前也是我的长随?觉得我衣裳好看?”

“小人刘初九,从前就负责照看大人的饮食起居,小人觉得大人的衣裳……好看!”张五六是真心认同,老刘明显是在违心的说假话。

对这两个人大虾觉得还是满意的,“好,你俩就做我的长随吧,咱们走。”

应天城里真的很繁华,可谓是高楼林立,幡旗如云,卖各种小吃的,小玩意儿的也多。对这两个长随,大虾真的是越来越满意了,买东西的时候竟然主动的付账,不要他花钱,买起东西就更加放开手脚。

如果他知道两个人花的银子都是他给的,不知道会做如何的感想。不大一会儿各种布老虎,瓷娃娃,拨浪鼓,糖人,泥人水果点心得就卖了一小堆,全装麻袋里让张五六扛着。

接着又到盐铺子里头买了十几斤的食盐,在粮铺里买了不少的粮种,直到两人随身带的两锭银子都花光了,大虾这才掏出来马大脚给的两锭雪花银来用。

掌柜的听说要把粮种送到吴王府,立刻表示那个地方他去不了,说是王府可在应天那就是皇宫呀,他一个小掌柜别说进门,想靠近都会被抓起来。

老刘对马度道:“大人不如就把种粮寄存在这里,小的明天租一艘小船,直接送到城外……老太爷那里,您说可好?”

老刘到底是精明人,一下子就猜中了大虾的心思,大虾笑道:“那好,就按照你说得办。还有今天买的东西你俩一起带过去,可不许偷吃。”

大虾办好事情心中轻松,带着两人在街上闲逛,顺手买了一把折扇,握在手中不时的拍打,再配上身上的那件绿色铜钱蝠纹比甲,更像是个无良纨绔。

刚走到一座小桥就闻见前面传来一阵熟悉的甜香,转头一看正是那天进城时看到的漂亮房子,附近的河面上还有几艘画舫飘飘荡荡,也不知道那天冲着自己笑的女子还在不在。

大虾捡了一个小石子扔了过去,打在小窗户上面,立刻就有一个女人探出头来厌恶打量了两眼无良的恶少,可看见大少手中那一锭白花花的银子便娇笑着伸手招呼。

这女子长得比进城那天看到的还要漂亮,可大虾却觉得不如那个女人笑得自然好看,他收起手里的银锭子,甩手就扔出去一个鱼干,打在窗子边上,掉落在了河面上。

女子伸头往河面上看了一眼,皱着琼鼻子啐了一口,忙把窗子关上,看得大虾和张五六大笑,老刘则在心里头嘀咕,大人的变化可真是大。

“走!咱们到里边去瞧瞧。”大虾指了岸边窄塞的街道。

老刘连忙的拦住,“大人,那边可去不得呀。”

“为什么?那边不是有很多人吗?”

“来之前夫人吩咐过,不准到这里来。”

张五六也跟着点头,补充道:“这里的女人是老虎,不吃人,专门吃银子,俺听王府的管事这么说的。”

大虾笑道:“我知道阿姐担心什么,也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只是我觉得这边很熟悉,想来看看。难道你会告密?”大虾指向张五六。

张五六连忙的把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见大虾又指向自己,老刘也是赶紧的摇头。

“那就行了!咱们只是去瞧瞧!”大虾摇着扇子,走向亲淮河的一侧。

前后差着六七百年,各种事物自然不一样,但是布局风格却很相似,他前辈子可是在南京长大的,这里确实让他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窄塞的街道上人却不少,大多都是都是小贩,卖得多是早点或者胭脂水粉等女性用品,没办法青楼的姑娘们夜生活很丰富,起得一般都很晚,早饭也吃得比较晚。

偶尔能瞧见扶着腰杆从里面出来的中年大叔,或者哈欠连天的年轻人伸着懒腰从里面走出来,整整衣衫神情自若的迈着步子缓缓离开,就好像只是从这里经过一样。

“大人您瞧,那些跑堂的帽子给您的衣裳挺配啊!”张五六朝着一家青楼的门口指了指,脑袋上立刻挨了老刘一巴掌,“再胡说八道,打烂你的嘴。”

“确实很配嘛!”张五六揉着脑袋很委屈嘀咕了一句。

迎面走来四人,中间的两个女子打扮,俱是身姿婀娜,腰肢款款,只可惜带了帷帽看不清楚模样。

靠近河边的是个黑面书生,模样长得倒还算俊朗,头戴黑色平定四方巾,穿一件藏青色的儒袍,同样手里拿着一面折扇,可比大虾有风度多了。

还有一个走在最外侧,逼格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只见他身材修长,面白如玉,远山黛眉,瑶口琼鼻,不仅模样长的漂亮,衣着打扮也是考究。

头上一条银带束发,身穿一袭白袍,一条银色的青玉带把小腰束得不堪一握,脚上同样踩着一双缎面银靴,手中握着一柄三尺宝剑。走起路来矫健轻快,英姿飒爽又不失袅娜聘婷,可谓是步步生莲煞是好看,简直就是武侠小说里面的白衣剑客。

似乎听见了张五六的话,不由得噗嗤一笑,又带两分的娇憨,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宛若幻境中的人物。

大虾对女子一直不太感冒,主要原因是没有什么机会,这年头的女人平常大多不会出门,尤其是漂亮女人。

老朱的后宫质量也就是一般,大虾也是见过几个的,算上那些丫鬟婢女,也没几个能入眼的。

尤其是她们不会笑,见了男人个个都绷着脸,仿佛谁要是对男人笑了就是荡妇一样,以至于大虾对一个妓子的娇笑念念不忘。

交错而过时大虾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不由得的赞了句,“好美!”

话一出口,大虾就觉得衣领子一紧,险些没被勒得吐了舌头,扭头一看,一个剑鞘正勾着自己的领子。

“淫贼竟敢调戏我两位姐姐!”那剑客打扮的女子面含薄怒大声的娇斥。

张五六和刘初九抽刀把四人围住,“快放开我们大人!”若不是顾忌大虾,怕是早就扑上去了。

大虾却不以为然,笑道:“你这可就冤枉我了,我根本没有调戏她俩,出个门还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估计长的不怎么样。我是在调戏你,别告诉我你不是个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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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茂太爷

女剑客闻言一怔,随即美目射出一团凶芒,一脚踹在大虾的屁股上,力道很大,大虾就势一个前滚翻泄去大半,不过屁股仍旧疼得厉害。

大虾踉跄的爬起来,苦着脸对那女剑客道:“我只是想夸你长得好看,何必下这么重的脚。”张五六难得有眼色,上前把大虾扶助,帮他拍身上的尘土,尤其是屁股上的那个脚印,泥土最多,一定要重重的拍。

打掉张五六的手,大虾不满的道:“你就不能小点力气。”

见大虾没有什么事情,老刘就收起了刀,“俺家大人可不是白打的,俺也不与一个女人唠叨,小娘子家住何处,父祖名讳告诉俺,自会找上门去。”

老刘算是客气了,一是看对方是个女子,古代的女人若是在外惹了麻烦,一般都去找她家的男人解决问题,还是因为女性地位不高,被视作男人的附属。

二是因为对方衣着打扮,不似普通人家,怕惹了哪个老朱的属下让王妃难做。

女剑客想要理论,却被带帷帽的女子拉住,那书生上前一步,义正言辞的道:“尔等光天化日之下敢调戏良家女子,竟还振振有词,要打上门去真是可笑,若是有胆可敢与我到官府理论。”这种事情自然是要男人出面的。

“若是良家女子会到这个地方来。”大虾嘿嘿的笑着,面目极为可憎,让那书生一时语塞。

老刘道:“既然你们不说,只好拿你来充数了,好歹是个男人!”老刘把那书生的胳膊一扭,就把他按倒在了地上,拿出绳子刚要把那男子绑起来,却见一道白影射来,原来是那女剑客飞身跃起,一脚直接踹在老刘胸口,老刘立刻蹬蹬退了几步方才站住脚,那女子则是轻盈落地,好不潇洒。

大虾在一旁连连鼓掌,“好俊的功夫!”

老刘却道:“大人您也太给她脸了,不过花拳绣腿,要来真格的,根本吃不下俺三刀。”

那女剑客倒要十分倔强,不顾身边的人拦阻,“那你就试试,别怪我伤了你!”锵的一声抽出手里的三尺青锋,映着阳光直晃人眼,卖相十足。

“老刘揍她!”大虾和张五六齐齐在一旁齐齐的挥舞着拳头。

老刘嘿嘿的笑道:“俺不会伤人,只会杀人!”同样抽腰刀,双手握在身前。

女剑客冷笑,在她看来老刘满身都是破绽,立刻持剑刺来,谁知老刘既不躲闪也不格挡,径直的朝着她的身上劈砍过来。

女剑客顿时就慌了,连忙的收剑格挡,一声金铁交鸣,虎口一麻手里的剑差点飞了出去,踉跄的退了好几步,此刻已经脸色发白,额头直冒冷汗,刚才那一刻她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老刘收了刀正色道:“防身的剑是打不过杀人的刀的。“

“老刘威武!老刘威武!”大虾和张五六大声的呼喊着。

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老刘担心把衙役兵丁招过来,要是捅到王妃哪里,他可吃不了兜着走,决定见好就收,“小娘子也算吃了教训,给我家大人赔礼道歉,这事就算作罢的”

谁知大虾却道:“老刘你太过分了!道歉不必了!”

众人齐齐一愣,老刘不知道是哪里做错了,那四个男女更是奇怪大虾会帮着他们说话。

“赔点汤药银子吧,我这一脚可不能白挨!”大虾笑着搓搓手指。

老刘脸上肌肉抽动,张五六却在叫好,“对,赔汤药银子,这几个一看就是有钱人。”张五六说得还真没错,单单砍这位女剑客腰带上嵌着的玉石,手里的宝剑都不是凡品,这一套行头没个几百辆根本下不来,绝对算是有钱人。

对方似乎求之不得,其中一个戴帷帽女子连忙的取出一个银锭子,足有十两重,原本想要给大虾可看他那轻浮的样子,似乎又怕被占了便宜,只好交给老刘。

看着老刘递上来的银子,大虾张口咬了咬,对银子的成色很满意,“好,你们走吧!”

话刚说完,就听见有一个高亢嘹亮的声音喊道:“是谁在我的地盘闹事!”

一伙人分开人群走了过来,个个都是穿盔带甲的士卒,谁知那位呆立不动的女剑客突然迎了上去,指向大虾,满脸的不甘心。“这个纨绔子弟,调戏我等良家女子!”

“呀!这个地方竟然有两家女子?”还是那个声音,只是说话的不是这些士卒,只见一个人从士卒身后走了出来一人。

如果说马度的着装是扎眼的话,这位只能是辣眼睛了。金冠、玉带、璎珞圈,外加一身绣花红袍,典型的贾宝玉套装,这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可是谁他娘的见张飞穿过贾宝玉套装,谁见过李逵穿贾宝玉套装,谁见过常遇春穿贾宝玉套装……,呃,真的是常遇春,看看眉眼身材活脱脱就是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常遇春,只是没有胡子。

“是谁在我茂太爷的地盘调戏女子!”来人大喝一声似乎十分的愤怒。看面相不过十三四岁,唇上还有刚刚长出来的淡淡绒毛,可身材却像是二十的健壮青年,只是身高还维持在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四肢却粗壮的不像话,虬结的肌肉似乎要把身上的袍子给撑破了。

这位就是常遇春的儿子,在秦淮河一带闯出偌大名头,人称“小平章”的常茂——茂太爷。顺着女剑客手指,常茂立刻注意到大虾,他将大虾打量了一下,立刻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咦,这位兄台你这衣服不错呀,尤其是这花色,看着心里头就喜欢,在哪里买的。”

又来一个有眼光的,大虾很欢喜,得意的掸了掸身上的比甲,“这是家姐给做的,不是买的。”

“我还以为是买的!哎……”茂太爷啧啧嘴摇晃着大脑袋,似乎在为自己穿不上这样的衣裳而惋惜。

“兄台要是喜欢,我家里还有半匹这样的料子,送给你,可以找人去做。”

“当真!”

“当然!酒逢知己千杯少,半匹布而已值什么!”

“走!咱们这就到你家里去取,待会儿兄弟我在这里请客。”常茂刚一转身,又瞧见那女剑客,又转过头来问大虾,“刚才这人说,你调戏女子可是真的?”

大虾点头,“没错,调戏了。”

“哎呀,这样可不太好。这里是我的地盘这不合规矩呀,兄台你这样让我我很难做。”他沉思了一下,“对了,给钱了没有。”

“给过了!”大虾点点头,抛了抛手里的银子。

常茂顿时生出满脸的怒容,对着那四人道:“别人给了银子,为何不让人家调戏!”

事情的发展超乎预料,四人明显很懵逼,“你你……”那书生被气得脸红脖子粗,说不出话来,两个带帷帽的女子胸脯剧烈的起伏,同样气得不轻,她们又不是窑姐儿凭什么给了银子就能调戏。

反倒是那位“女剑客”,在愣了一下之后,反驳道:“他根本就没给银子!”

看来她游走江湖的经验并不怎么丰富,稚嫩的很,不过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咬着红唇不再说话,只觉得自己找这么个人求助,实在是自取其辱。

“没给银子啊,那我替他给了!”常茂一甩手,袖子里就有一定银子骨碌碌的滚到四人脚下,动作不是一般的熟练。

不管那四人会不会去捡,常茂问道:“兄台以为我处理的如何?”

“甚好!”大虾点点头把手上的银锭子揣进怀里。

一旁的老刘笑道:“说起来咱们都是自己人,自然要向着自己人的。”

大虾和常茂同时问道:“此话怎讲?”

老刘问道:“你可是平章大人家的公子常茂。”老刘当过老朱的亲兵,对老朱的爱将自然熟悉。

常茂点点头,“是啊,这里的人都知道!”

老刘压低声音道:“小人是吴王府的,这位王爷的内弟。”

常茂瞪大了眼睛大虾,“你是王爷的内弟,就是王妃的弟弟了?”

“没错,正是!”大虾很骄傲的点头。

谁知常茂脸色突变,一拳打了出去,正打在大虾的脑门上,大虾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常茂看看自己的拳头,自语道:“太不禁打了,谁让你抢我皮甲,咦?爹爹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鬼啊!”

马度只觉得脑袋里面,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宛若开了水陆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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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 归来

马度只觉得脑袋里面,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响,宛若开了水陆道场,脑袋里面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惚间又回到了鄱阳湖上。

远处的老朱在大声的呼喊,近处的韩成拍打着水面,喊叫着让他潜入水里。随着一阵竹节的爆响,回头一看就见一艘大船越过浅滩,船头之上一个铁甲将军张弓搭箭,冲过来的巨大船身像是一击重锤,把他狠狠的敲入湖里。

水流声,厮杀声,枪炮声,似远似近犹在耳边不停的回荡……

遥远繁华的后世,激情澎湃的军营,鲜血淋漓的洪都城头,烈焰金戈的鄱阳湖,宁静的隔世小岛,美轮美奂吴王府,繁华喧嚣的应天城……

养育他爱护他望他成材的爷爷,美丽可爱又刁蛮任性的川妹子,笨拙搞笑的亲兵长随,贫寒无着却宠爱他的水贼爷爷,贪吃调皮又懂事的弟妹,高贵大方视他如至亲的阿姐,还有一群大大小小性格迥异的外甥……一幕幕如真似梦。

马度猛的从床头坐了起来,周身冷汗淋漓,犹如水浇雨淋,外面天色已经微明,隐约得能听见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

他重重的喘着粗气,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平静下,头又点疼有点晕,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可能是有点轻度的脑震荡。

嘴里面有点苦涩是中药的味道,小腹也憋胀的厉害,似乎随时都能尿出来。他缓缓的起身,尽量的不让脑袋晃动,刚刚的掀开帐子,就被吓了一条。

只见床头直挺挺的坐着一个人,就着晨光可以清楚的看见是马大脚,她阖着双眼,呼吸均匀是睡着的,真是难为她坐着睡觉也能把腰杆挺得这么笔直。

马度的动静还是把她吵醒了,她缓缓的睁开眼,看见坐在床边上的马度,面上一喜,“阿弟醒了!”她一伸手拉住马度悬在半空的手,她的手指很凉,手心却是热得,让马度终于感觉到了一点点的真实。

“阿姐,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快躺下,大夫说你最好不要乱动。”

“小弟知道,只是我想……撒尿!”

马大脚从地上拿出来一个夜壶,还要帮马度解裤子,马度连忙的拦住:“小弟难为情,让我自己来。”

马大脚掩嘴笑了笑,“这有什么,要不让文英帮你。”她弓下身材在地上拍了拍,立刻爬起一个人来,不是朱文英是谁。

“咦,舅舅醒了?太好了!”见马大脚递过来夜壶,朱文英随手接过来,“舅舅要撒尿吗!“

“是,要撒尿!“马度还是看了看一旁的马大脚,“大姐守了一夜,赶紧的去休息吧,有文英在就好。”

“好!我准备点早饭,吃了饭再让大夫给你瞧瞧!”

马度忙道:“不用喊大夫了,我只是有点脑震荡,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虽然不明白“脑震荡“是个什么疾病,但还是下意识的都看向马度,朱文英瞪着眼睛问道:“舅舅能给自己诊病?”

马度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个什么意思,笑了笑道:“嗯,我都想起来了!”

已经走到门口马大脚又掉头回了过来了,红着眼睛问道:“阿弟真的想起来了!”

“是的!想起来了!”马度再次的确实。

“太好了!舅舅想起来了。”朱文英兴奋的晃着马度的肩膀。

马度连忙的把他的手拍掉,“别晃头疼,尿都快给你晃出来了!”

天亮之后老朱带着外甥们又来看了一次,一听说大虾什么都想起来了,高兴的抱着马度又是一阵摇晃,随后又各自的去上班上学了。

不一会儿,又来了两位,其中一个妇人一进屋就抱着马度哭天抹泪的,马度差点以为自己死了呢,妇人哭完之后就开始咒骂把马度揍晕的罪魁祸首,一旁的马大脚笑呵呵的给朱小五喂饭也不拦着。

由此马度几乎可以判定这个女人不是常茂的仇敌,那就一定是常茂亲娘。果然等她骂骂咧咧的出去了一趟,就揪着常茂的耳朵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溜的丫鬟婆子,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锦盒。

此刻的常茂已经褪去了贾宝玉套装,此刻打着赤膊背着藤条跪在地上,马度下意识的看向朱文英,朱文英连忙的摇头,表示不是他教的。

不是朱文英教的,那就一定是常蓝氏教的了,此刻常蓝氏立在常茂身侧,一脸的义正辞严,“这混账小子,屡教不改,昨日又险些害了舅爷的性命,这样的不孝子妾身也不要了,要杀要刮任凭舅爷处置。”说完又捂着嘤嘤的哭了起来,还从指缝里偷偷瞧马度

常茂不是恶人也不是坏人,只是个混人而已,纨绔一些罢了,比起黑材料一堆的大纨绔朱文正,真的算是乖宝宝了。

马度杀他做什么,常遇春能饶了自己?再说老朱也不愿意啊,老常刚刚打下庐州,又马不停蹄的赶到江西收拾陈友谅的残余势力,这么能干的马仔奖励还来不及,岂会杀他的儿子。

马度觉得自己应该谢谢这家伙,不然的话自己还穿着一身绿袍子到处丢人哪。常蓝氏都把台阶铺到他脚底下了要是再不下,那就是存心要结仇了,更何况马度还挺喜欢常茂这小子的,尤其是他身后的丫鬟婆子手里捧着的一个个锦盒,沉甸甸的,看着心里头就喜欢。

马度笑了笑,“常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和茂哥儿只是闹着玩的,只是不小心摔倒了,您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倒是叫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不方便起身,文英快帮我扶茂哥儿起来。”

马大脚也道:“妹妹也都听见了,不过是两个小孩子闹着玩的,我这阿弟也让人不省心的很,绝不是小茂一个人的错。”还上前帮着常茂解下身上的荆条。

常茂道:“娘我早就说了是闹着玩的吧,我真的只使了两成的力气。”

看着常茂都快赶自己腿粗的胳膊,马度心想到底是常十万的种,两成的力气就能把我揍的脑震荡,真不是盖的。

“多谢王妃!”常茂很规矩的向马大脚致谢,又走到床前对马度道:“我就知道兄台海量,不会与我一般见识,等兄台伤好了,小弟在翠云楼摆下场子,就看我如何给兄台赔罪!”

他话刚说完,身上就接连挨了一连挨三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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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 马大脚的智慧

吴王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小舅子,在秦淮河跟小平章常茂争为了一个女子争风吃醋打了起来,只被常茂打了一拳,就逼得平章夫人带着常茂亲自上门负荆请罪。

不知道什么时候应天城里就有了这样的谣言,马度只在秦淮河匆匆露了一面,就成了力压常茂的纨绔,一时风头无两,俨然成了应天的新晋祸害。

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怎么就成了祸害了,马度知道这是老朱的错,谁叫自己又这么个牛掰的姐夫。只要和大人物扯上关系,一点一动都被人关注,然后被添油加醋的放大,难怪马大脚平常行事十分的谨慎小心。

谣言一旦被放出去,难免就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竟然有人让家中的管事带着礼品前来探病,这些管事自然进不了王府,礼品搁在门房就走了。

“阿姐,小弟跟这些人也不认得,我虽然有职也是无权,官儿也没他们大,为什么要给我送礼。”

马大脚又在给马度做衣裳,之前做的衣裳反正他是打死也不会穿了。她用针磨磨鬓角道:“阿弟想多了,男人大多征战在外,家里的事情大多是女人操持的,礼物也是她们送的。“

“原来是这样啊!”马度尴尬的挠了挠头。

马大脚继续道:“这些人说起来大都是你姐夫的同乡或者是早年的旧部,与你姐夫私交甚好。你受伤了他们家里给你送些礼再正常不过。怎么,阿弟不愿意与他们交往?”

马大脚话说的没错,可她却看不透未来,在老朱那边私交算个屁。那长长礼单,不少的名字都是如雷贯耳,让马度不由得感叹淮西帮的势力已成,这是在拉我下水吗?要知道再过二十多年,上面的名字都会变得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这些人的礼物小弟都不想收,小弟懒散惯了,懒得理会那么多的人情事故。”马度沉吟了一下,“常家的东西收了,就不好退了也不能退,不然人家以为我还记恨呢。还有这个赵德胜的东西也不退了,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收他点东西也合情理,现在他不能带兵赋闲在家,我若不收,人家还以为我狗眼看人低呢。”

马大脚颇有深意的看了马度一眼,道:“阿姐明白你想什么,但是也不能把自己活成孤家寡人。以后你总要成家立业的,姐姐也不能总在你身边帮衬,选几个做通家之好是很有必要的。”

她拿过礼单走到书桌前面,拿起毛笔开始划上面的名字,只一小会儿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便只剩下几个。

马度一眼扫过去,分别是汤和、徐达、李贞,她又随手添写了三个名字,分别宋濂、叶兑和朱升。

马大脚解释道:“汤和、徐达与王爷算是发小,私下里甚至以兄弟相称,尤其是徐达为人寡言谦和又得王爷信重,只是他家里的那位夫人太年轻耳根子又软不太晓事理。

至于汤和,王爷虽然对他有些不满也是一时的,而且以他的性子你想躲也是躲不掉,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了些。”马大脚不由得掩嘴笑了笑。

“那这李贞是谁?”马度绞尽脑汁也不记得有这么一位。

“这是标儿的姑丈。”

马度恍然大悟,原来是李文忠的爹,这位虽然没有帮着老朱拎刀子杀人,可是他恩宠极盛,老朱甚至特许他穿龙袍。只是他为人十分低调,生活也是十分的简朴,他能平安终老除了他从前经常接济老朱家,和他为人处事的方式不无关系。

“那常遇春呢?”

“此人杀戮太甚。”马大脚摇了摇头,一个珍视人命人当然看不惯一个嗜杀的人,“不过常夫人精明能干治家有方,家里的下人约束也很好。常茂虽然顽劣,可是性格莽直,心地也不坏,也不曾听说他做过什么恶事,市井里还有两分侠名。你若与他交往,我不反对,不过不能去秦淮河!”

“小弟再也不敢了!”马度还现在还觉得手心里有点疼,今天早上马大脚问他身体好没好,自己刚回答好了,就被马大脚用戒尺敲了一下手心,虽然只有一下,但是让马度觉得疼到骨髓里面

原来她一直都记着呢,就等着马度身体好了秋后算账,至于和他一起去秦淮河的刘初九和张五六,则是一人挨了十板子,足见马大脚对逛青楼这件事情,有多么的深恶痛绝。

“宋先生和叶先生都才学高深人品高洁的大儒,改天让王爷带你去认识,你日后可以向他们多请教。”说到这里马大脚不由得皱眉,这个阿弟尽会些杂七杂八的学问,对于经史子集半点不通,连三字经都不会背,字也丑的狗爬一样,就是朱标都能教他,说是让他去找大儒请教,确实多此一举。

看了看朱升的名字,马大脚突然提笔划去。朱升,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就是向老朱提出九字真言的那位,说起来在后世的名气比宋濂、叶兑还要高。

见马度用疑问的目光看她,马大脚突然小声的道:“你姐夫常说他老实忠恳,阿姐却总觉得他像是一只看透世事的老狐狸,怕阿弟吃亏。”

“那刘基呢?”马度问。

马大脚沉吟一下,“刘先生才学人品都是没得挑……嗯,反正不要与他走得太近。”

她留下的这几位除了宋濂之外可以说都算的上是善终(就不要提徐达与烧鹅的野史了),包括被他划掉名字的朱升。

马度不由得在心里给马大脚竖了个大拇指,真的不亏是一代贤后,看人的眼光可比老朱还要高明。

“阿姐,那这些礼品要不要给他们退回去。”

马大脚摇摇头,“不用,礼品礼单你自己留着,若时候以后他们家中有事你也以礼回赠,若是有不想交往的,日后少登门就是。”

第098章 我的大百科呢?

马度在整理自己的”遗物”,少了那么几件,分别是自动步枪,玻璃镜子还有大百科全书。

自动步枪应该是被老朱收去了,如果所料不差应该是在老朱的书房里,那个地方被把把守得十分严密,不大点的地方就有好几十号人,马度估计是要不回来了。

玻璃镜子则是在马大脚的梳妆台上,她这样生活朴素的人,每天也要拿着镜子瞧上好几遍自己的妆容,足见这样一面镜子对女人的杀伤力有多大,她还给玻璃镜子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水晶镜。

这绝对是这个赚钱的好门路,马度已经可以预见有大批的贵妇小姐抬着银箱子去找他买镜子胜景。只是以现在这样薄弱的工业基础,制作起镜子来怕是不容易,可能是要等上一段时间。

尤其是丢了大百科全书之后,大虾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可能不会实现了。“大百科,大百科,你到底在哪儿呢?”

翻遍了大背囊也不见大百科全书的影子,马度不由得有点着急了,难道是被老朱拿去了?他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

马度虽然没有来得及看上一眼,但是也猜得到像是这样的书一般都会介绍一下某一学科的发展史,若是提到元朝之后事情,老朱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绝不能让老朱看见,马度连忙的去找马大脚,没敢说书的事情,只是问她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听她说这些东西老朱从洪都带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她这里保管。

谁料马大脚也不知道,只说包裹都被她锁在柜子里,不可能有人拿了,还问马度东西有没有可能落在了城外。

马度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了,当初自己条船逃走的时候是把那两本书塞进皮包里面的,之后在岛上生活的一年之中并没有看到,难道是掉在鄱阳湖里了?

要知道马度对两本大百科全书可是很重视的,当初跳船逃跑的时候连步枪都不带,就带了两册百科全书。这可是他发家立业的本钱呀。

不管怎么样都要去城外找找看,向马大脚请了假,带上前些日子买的东西,租了两艘船就往城外去了,马大脚给了他配了十个护卫,加上种粮一艘船实在放不下。

“老刘,五六你俩的屁股还疼吗?要不要我给你俩瞧瞧!”

老刘摆摆手,“有劳大人担心了,王妃心善,给我俩打板子的都是府里的仆役,疼了半天就没事儿了,要是换成护卫打板子,怕是这会儿还起不来呢。尤其是听说大人想起以前的事情,一下子就不疼。”

“俺也是,小的也没事了,现在胃口好着呢。”张五六抱着个梨啃的咯吱咯吱的响,“大人您不知道前些日子您有多抠门,上街买了好吃的也不分给小的,小人都快馋死了。”

马度嘿嘿的笑道:“现在我也抠门,你屁会儿的功夫就吃了我五个大梨,我心里头就很不得劲儿。”

张五六一愣就哈哈的笑了两声,“大人就会和俺说笑,上百两银子您眼皮都不眨的都给了小的两个,还会心疼几个梨钱。“张五六扔掉梨核,又拿了一个梨子,在河水里洗洗继续的啃,也不怕拉了肚子。

马度其实没有开玩笑,一个人如果失忆的时间过长话,会容易形成第二重人格,他怀疑自己是有点分裂的。很庆幸他一直呆在那个环境单纯的小岛,不然很容易走上极端。

“马兄!马兄!“前面的桥上突然有人向他呼喊着招手,马度抬头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常茂,穿衣服像他这么辣眼睛的实在不多,不是说他被禁足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

“马兄你这是去哪儿?“常茂在桥上护着护栏大喊。

“我们是去城外游玩!“马度抬着头随口回到。

常茂回道:“是去踏春吗?我也去!“

明明是秋天,踏个屁的春,这家伙脑袋不小,估计没多少脑仁。说话间船已经行到了桥边,只见常茂突然手臂一撑,竟然直接从桥上一跃而下,正落在船头。

哗!船头猛的下沉,船尾突然脱离水面高高的翘起,随时都会翻过去。马度赶紧的抱紧脑袋,老子不会再来一次失忆吧。

啪!当船身再次落在水面的时候,马度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罪魁祸首冲着桥上做着鬼脸,“哈哈……茂太爷先走了,跟我娘说,我跟着马兄去玩两天!“

桥上十余个拿刀的便装汉子大声的呼喊着,焦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还有心急的学常茂从桥上跳下来。马度心中大骂,这是要闹哪样,老子这只是一艘普通的小船,又不是陈友谅的巨舰,禁不住你们这么的折腾。

不等这人落船,老刘上前一步直接把那人推到了河里,对吓得脸色苍白的船夫道:“还不快走!“船夫终于回过神来,使劲的猛划几下远远的逃开。

常茂哈哈大笑着对桥上的人喊:“你们回家好好的吃军棍,等我回去给你们补汤药银子!“又对河里那个往岸边游的人喊道:”我会给你多补一点!“

看样子这家伙确实还在禁足,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出了门就趁机逃走,这家伙就算不跳马度的船,也会跳别人的船,他能想到这个办法,其实挺机灵,一点也不憨。

“常茂,你就没想过给我补点汤药银子,我被你吓得可不轻呀,说不准又会大病一场。到时候你可能又要来一次负荆请罪。“

常茂很光棍的摊摊手,“没有!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我娘不给我银子,你要是有钱的话,还要借我一些花用。”

马度赶忙的捂紧自己的钱袋子,“你要钱做什么,我是去乡下,那里没有花钱的地方!“

沿着秦淮河出了水门,逆流而上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目的地。刚一上岸就碰见火头娘,火头娘和几个妇人,正往船上装东西。

“王婶,你们这是去做什么?”大虾凑上去问。

火头娘一扭头,喜道:“哎呀,是大虾……是小官人回来了!“话没说完立刻改了口,样子也拘谨了许多,其他几个妇人也是如此。

马度苦笑一声,“王婶,还叫我大虾就行!“

火头娘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俺可不敢坏了规矩,给大家惹祸,俺在心里头叫你一声大虾就行了。”

马度也不强求,这个时代的阶级观念是刻在骨子里的,尤其是被经过元朝的统治之后,而且马度确实也不怎么喜欢大虾这个名字。

“这里的生活可还过得惯?”

几个妇人喜道:“过得惯,过得惯。以后有地种,咱们心里头踏实,等原来的地主收了这茬稻子,咱们就可以种了。大家伙正帮着人家收稻子呢,人家一天给五文钱哩,俺和小满娘几个人正要给大家去送饭。”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我给大家伙带了粮种,等播种的时候,就到家里去取。爷爷在家呢?还是帮在地里忙活。”

“还是小官人想的周到,大家正为这事儿发愁哩!老太爷在家呢,哪儿能让他去下地。”

老太爷?马度可以想象老泥鳅的心情。跟几个妇人告别,马度就匆匆的走向远处的院子。

看着马度的远去的背影,小满娘小声的嘀咕,“这大虾在城里待了没多长时间,咋瞧着像是变了个人似得,咋说呢,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火头娘道:“要是一样那才是怪了,可惜了荷花,都怪荷花他爹磨磨唧唧的,要是在岛上就成了亲,生米煮成熟饭,也跟着到城里享福了。”

小满娘不以为然,“人家那头可是王府,听说以后是要当皇上的,能看得上荷花才怪哩。”

“当不了正房也能当小妾,再不济也能当个通房丫鬟。”

“大虾跟荷花成不了,你家火头不就有了着落了。”

火头娘眼睛一瞪,“他要是敢给家里惹祸,俺就打断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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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抠门的老泥鳅

才十几天的时间,在院子的周围已经有二十多座土坯房子,芦苇茅草做的房顶,伸手一摸墙壁还潮乎乎的没有干透,还不好住人。

院门大开,刚一进院子就听见屋里头传来一声欢呼,“是哥哥回来了!”小鱼儿飞奔出来,一把抱住马度眼泪巴巴的,“爷爷说哥哥不会回来了,小鱼儿难过死了!”

“小鱼儿你起开,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哥哥!”菱角儿推走小鱼儿抱住马度,“哥哥为什么现在才回来,菱角儿要到城里去找你,爷爷也不让去。”一边说着小脑袋还在马度的肚子上钻来钻去。

“这不是回来了!”马度拍拍这个又拍拍那个,见老泥鳅和小鳖站在门口齐齐的摸着眼泪,马度苦笑道:“爷爷,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赶紧的都进屋,我还饿着哩!”

听马度叫了一声爷爷,老泥鳅顿时眉开眼笑,“进屋,进屋!”一进屋才发现,除了马度还有一个人跟了进来,见对方器宇不凡,便问道:“这位公子是?”

老泥鳅当然是在问常茂,而常茂本人确实也当得起“器宇不凡”这几个字。常茂很客气的施礼,“晚辈常茂见过老太爷,我与马兄乃是生死之交,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礼物,还望海涵。”

马度没想到常茂正经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他和马度确实算是生死之交,差点没被他给打死。

“来了就好,快请坐一起吃!”老泥鳅拉着常茂坐下,常茂立刻傻了眼,看着桌上的东西,吃什么呢?

除了清亮亮的米汤,就是两寸长的小鱼干,闻起来还臭烘烘的。老泥鳅似乎也觉得不妥,忙道:“小鳖,去到厨房里面把大鱼干拿出来。”又笑呵呵的对常茂道:“常公子,这大鱼干是加了盐的,要好吃的很多。”

“嗯!好!”常茂点点头,马度明显的看得出来他的肚子在抽动。

马度问道:“爷爷家里没粮了吗?”

“有哩,分给乡亲们一些,家里还有好几石。”老泥鳅,“铜钱、布匹、肉食都不缺,都是前些日子王妃派人给送过来的,不过日子还是要省着过,从前一天两顿都没有着落,现在一天三顿,中午能有一口米汤喝就不错了。”

这种心态怎么说呢,比笑话里那个要一个煎饼果子加十个鸡蛋的还不如。

马度再瞧瞧弟妹身上的破烂衣衫,还是从前的那件,苦笑道:“您好歹把弟妹的衣裳给换了,这透皮露肉的。”

小鱼儿趴在马度背上,很委屈的道:“小鱼儿不要新衣裳,穿了新衣裳就没有人给我玩儿了,她们说怕给我弄脏赔不起。”

“是哩,现在大伙给俺说话都客客气气的,还叫俺老太爷,现咱家里整天的敞着大门也没有几个过来串门的。咱家日子过好了,又背靠王府大家伙都害怕。”

马度只听说过富在深山有远亲的,哪有害怕的道理,“除了分些粮食,爷爷怕是没让大家沾什么光吧。”

老泥鳅正色道:“若是谁家有难处不用张口俺也会帮衬的,但是也不能让他们平白的沾了咱家的便宜。”听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

“爷爷听我一句劝,家里连个登门的都没有,谁家有困难你怎么知晓,这么下去再过半年,谁家要是真有了困难,也不敢跟您说,到时候您就真的是老太爷了。”

老泥鳅闻言心里头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是爷爷真的做得真不合适?”

马度劝道:“孙儿把您接过来,就是想让您过好日子的,大姐把大家一起接过的意思我也明白,就是为了让您和大家能有个相互的有一个照应。可是您过得还和从前一样,现在弄得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咱们还不如回岛上去呢。”

老泥鳅连连的摆手,“不回去,不回去,还是应天好。大虾,爷爷以后全听你的。”

“哈哈哈……”老头话刚说完,常茂就忍住不住大笑了起来,“我算是知道刚才那个妇人说喊你什么了,大虾,大虾哈哈哈……这名字可真是笑死我了。我说大虾,大虾呀,你哪里找来的穷亲戚,明明有钱却吃米汤就鱼干,扎把长的鱼放了点盐就当宝贝似的藏着,为了不让别人沾自己的光,就整天的穿破衣烂衫的过活,哈哈……我今天真是长了见识了,笑死我了……”

马度恨不得拿鱼干去堵常茂的嘴,可面上却装作一副难为情的样子,“爷爷看到了没有,您要是不把日子过得红火了,孙儿在朋友面前都没有脸面,就是在王府孙儿也是抬不起头来。”

老头一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是哩!俺不能让你在外面抬不起头来,爷爷没见世面,你可别怪爷爷,大虾……你以前叫啥名来着?”

“我叫马度,爷爷喊我小度就行了!”

老头板起脸一拍桌子,冲着大笑的常茂道:“你这小子别再笑了,再笑话俺家,就别怪俺撵人了!”三个弟妹也冲着常茂横眉竖眼。

“不笑了!“常茂连忙求饶,又讨好的对老头道:“老太爷赶紧的弄点好吃的吧,我快要饿死了!”

好在马度带了不少吃的倒也不用现做,都是些酱肉、桂花鸭之类的熟食,还有不少的糖果糕点。

相比肉食小孩子更喜欢糖果糕点,常茂也不挑食直接抱着半只鸭子就啃。

马度分糖的时候这才注意到没有大鱼儿,还一直以为她在厨房呢,“爷爷,大鱼儿去哪儿了?”

老头拿着个鸭头啃的起劲,“她去喂江马了,你们来的时候没看见?”

马度激动的问:“江马?爷爷是说小白,它也在这里?”

“嗯,是哩,听乡亲们说咱们从鄱阳湖来的时候,它就一直跟在船后面,这畜生通人性哩,舍不得咱们。”

“它受伤了吗?不是会自己捉鱼吗?”

老泥鳅摇摇头,“那倒不是,这河里的鱼又少又小,它捉不够吃的,俺一天有一半的收CD进了它的肚子。”

马度起身道:“我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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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要发了!

沿着秦淮河往上游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了大鱼儿,她静静趴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随着河水缓缓的浮沉。

“大鱼儿!”马度紧张的喊了一嗓子,就见大鱼儿抬起头来,欢喜的喊了一声“哥哥。”

马度一颗心算是落在肚子里面,刚才还以为她溺水了呢,仔细一看她的身下竟然是小白,这丫头可真会玩儿。

小白听见马度的声音,一下子就大鱼儿甩进河水里,扑腾着水花就游了过来。

“臭鱼!”大鱼儿啐了一口,就咯咯笑着往岸边游了过来。

小白身子一跃窜到岸边,明显的用力过度,胖胖的身子直接搁浅了,马度连忙的下到河里给它放回水里,顺手拉了大鱼儿上来,“都入秋了,水凉,也不怕生了病!赶紧的回家换衣裳去!”

大鱼儿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回了家,常茂看看大鱼儿的背影,又瞧瞧水中小白,很羡慕的问:“可不可以让我也骑一下,看起来挺好玩儿。”

马度看看他铁砣一样的身躯,直接回道:“滚!”

常茂不屑的撇撇嘴,“小气!”

小白不停的用长嘴蹭着马度的脚,吱吱吱的叫着,频率很高,它看起来似乎很高兴,马度不停的抚摸着它的脑袋,和光滑的身体。

小鱼儿和菱角儿拿着点心塞进小白的嘴里,没有想到它竟然真的吃这种甜食。

“好痒!”被小白用尖嘴蹭了一下手心,小鱼儿赶紧的把手缩了回来。

在秦淮河看到小白,马度是自然开心,可也难免担忧,因为这里根本就不适合它生存,就像是老泥鳅说的那样,连它的食物都不够。

等到了冬天,秦淮河可能会结冰,水温也会变得很低,要知道它不是鱼,是哺乳动物,除了对水温有要求,还会要经常的换气。

即使现在也是危机四伏,渔民的渔网和浅滩随时都有可能让它丢掉性命,长江或者鄱阳湖才应该是它的家园。

马度问道:“小鳖,大家平常都在哪里捕鱼?”

小鳖结结巴巴道:“大大家平平时都在下下下面捕鱼,都不到上面来的,知道小白在在这里,小小小白也也聪明,不不不到下面去,平时也也不到岸岸边来,今天肯肯定是见见了哥哥,太高兴了,才到岸边来的。”

一下子说这么多的话,真是难为他了,可怜的孩子还要被无良的纨绔嘲笑。

“小小小白也也聪聪明……哈哈……你的舌头是打结了吗,说话真是急死了人了。”

小鳖脸上一红,立刻耷拉了脑袋,默默的走回家。马度狠狠的瞪了常茂一眼,“你来我家是做客的,有你这么让主人难堪的,今天已经是第二回了,你现在要是不把我兄弟哄开心了,我这就让人把你绑回家。”

“好!好!我去哄他还不行!”常茂从地上爬起来无奈的去追小鳖,等他回来的时候腰上的玉佩已经没了,“你这小弟看着是个闷葫芦,胃口却不小,一下子就把我的玉佩给吃了。”

马度陪着小白玩了半柱香的时间,还被它拖到了河里,实在是凉得受不了,就赶紧的回家换衣裳。

对于找书,马度原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大鱼儿一听哥哥要找两本厚厚的书,就把自己的枕头抱了过来。打开包袱皮儿,赫然出现的两本皱巴巴书,不是大百科又是什么。

大鱼儿解释道:“这两本书是我在皮包里发现的,我把它在石头上晾干就变得松松垮垮,就把它当枕头想着睡觉的时候能压一压,后来就忘了给哥哥了,没想到枕了快一年还是皱皱巴巴的。”

勤快又懂事的小姑娘,比起贪吃的小鱼儿难缠的菱角儿,大鱼儿不知道乖巧了多少,马度给她拿了一可爱的布老虎枕头,她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就欢喜的跑回自己的房间。

大鱼儿很有潜力成为一个优秀的小管家婆,到时候家里就不需要他操太多心了,可她需要一个好老师,原本马大脚是最合适的。

可是吴王府跟皇宫又有多大区别,表面平静却暗流汹涌,马度没兴趣去挖里面的腌臜事,单单那些丫鬟、仆役和管事多变的面孔就足以让他倒足了胃口,明明刚才还满心欢笑和别人见礼说话,转过头去的表情恨不得掐死对方。

马大脚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已经很忙很辛苦了,马度不想再给她添麻烦。这事儿马度暂且记载心上,寻思着遇到合适的老师再说。

老泥鳅总算是听了一句劝,让四个小的都换上了新衣裳,是马大脚之前让人送来的,都是上好的衣料做的,穿在身上也合身,配上双丫髻,三个小丫头可爱到不行。

小鳖除外,这孩子邋遢惯了,从每年的五月到八月就是一直光着膀子,穿上衣裳走起路来都不自在,从常茂那边坑来的玉佩挂在脖子上,走起路来晃晃荡荡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傍晚的时候让侍卫门带上种粮、布匹、食盐还有给小孩子的糖果点心,全家老少一起出动去给乡亲们发放,乡亲们自然是满心欢喜,连晚饭都顾不得吃了。

秦大伯把半袋子种粮扛在肩上,乐得露出一嘴的黄牙,“俺就说大……小官人是王府里出来的,出手就是大方。”

老泥鳅笑骂道:“老秦你这是在说我小气穷酸咯。”

秦大伯回道:“你这老泥鳅从来就是滑不留手,自打来了就分了点粮食,跟小官人一比实在是差了不只一星半点。”

老泥鳅也不介意,只是嘿嘿的笑着,似乎“老泥鳅”这个称呼要比“老太爷”顺耳多了。

马度打着圆场,“秦伯你误会了,自打我一进城爷爷让我给大家准备东西,实在是因为我瞧病给耽搁了,这不是今天才送来。”

“小官人别替他照顾面子了,俺们跟他在一起住了好几年,还不了解他。”老秦扯着嗓子道:“大家听我说两句,自打咱们搬来应天,老泥鳅当了地主就瞧不起咱们这些穷乡亲了,咱们可不能给他瞧扁了。布匹、食盐就当是他接济咱们的,反正从前咱们也没少帮衬他,糖果点心也当是他这个长辈送给孩子的。但是种粮等明年夏收了就和租子一起还给他好不好!”

“好!不能给老泥鳅瞧扁了!”

“是哩,老泥鳅就是越有钱越扣门了!”

……

众乡亲纷纷起哄,老泥鳅嘿嘿笑着,“老秦你这老东西,就会瞎编排俺,俺什么时候说过瞧不起乡亲了,要说抠门我可比不过你老秦,烧饭都不舍得放盐,拿着个盐疙瘩一顿饭就舔一口……”老泥鳅与乡亲笑骂着,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马度转过头来问道:“老刘、五六你们没有家眷吗?如果不远的话可以接过来,到时候我会在这里盖上一个大宅子,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安家怎么样。”

他俩现在都被除了军籍,可还是在给老朱干活,主要是在王府里帮着种红薯。老朱到底是有眼光的,对红薯看得那个紧呀,跟他的书房在同一个院子里面,这东西日后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大明的万年江山,总让地里刨食苦哈哈好过一些。

老刘喜道:“俺们两个就等着给大人当护院哩。小人老家在濠州,只有妻女两人,后来到了滁州,就一直在滁州做些小买卖,有军中旧识照应着,要是能接来身边最好不过。”

“你家呢?”马度问张五六。

张五六红着眼睛道:“俺家是和州的,家里就一个奶奶,后来俺从了军,奶奶就跟着姑母一起生活,俺都好几年都没见着她老人家了。”

“别哭哭啼啼的,既然想得慌就赶紧的接来,回去我就给你们发盘缠。”

张五六摇头,“不着急,你的大宅子还没盖起来哩,接过来也没地方住,在城里租房子贵着哩。”

这小子就会说大实话,这会马度还真没有多少钱,虽然收了不少礼,可大多数都是实物,其中还以药材居多,药材这东西买的时候挺贵,可要卖出去就不值几个钱了。现银加起来不过数百两而已,和马度预想中的豪华宅院还差了不少钱。

不过穿越前辈们已经给马度指明了方向,他可不是狗血剧情中被人退婚的庶子或者被夺了功名的穷酸秀才,他背靠王府又有本钱,再挣不到银子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

马度拍着胸脯,“你俩就瞧着吧,要不了半年,我这大宅子一定能盖起来。”

正说话间老泥鳅和秦大伯凑了过来,老泥鳅笑容满面,心情大好,“小度啊,你秦伯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秦伯,有什么事情您直接说。”

老秦难为情的笑了笑,“这事儿确实还要麻烦你,眼看着就要秋种了,咱们想弄些铁制农具,镰刀、锄头、还有犁头,要是能给每家弄打一柄菜刀,那就最好了。”

“铁制农具?菜刀?”马度挠挠头,“难道城里的杂货铺子没卖的吗?”老朱又不搞蒙元朝廷那一套,可没干那种十户人家用一柄菜刀的事。

老秦摇头道:“没有,就连铁匠铺子都关门了,偶然找到有人卖,也是贵的吓人,一把镰刀都敢要八百文。”

“真他娘的黑!”马度也不由得骂了一句。乱世里粮食、盐、铁、布匹都算是战略物资肯定要贵些,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离谱吧。从前大家在鄱阳湖打鱼时,一天收获卖给腌货行也就几文钱而已,八百文一把镰刀绝对黑到家了。

老刘闻言拉着马度背过身去,小声的道:“大人有所不知,城中的里很多铁匠铺子都关门了就因为买不到生铁,已经快一年了,这个价格一点都不稀奇,即使这样也是有价无市。”

“这是为何?这么高的价格那些商人就不过来卖?”

“当然过来卖,只是还没进城就被王府买走了。”

老朱四处征伐,地盘越来越大,兵将越来越多,盔甲兵器自然也就需要更多,光靠缴获是远远不够的,自然需要更多的生铁。

可是这个时候生铁的主要产区主要在河北,那是大元朝廷核心地盘,自然会控制生铁外流。不过大元朝廷已经腐败透了,商人们多塞点钱就能过关,走海路南下又少了盘查可以轻松的赚取高额的利润。

不过数量有限,江南生铁价格也是一涨再涨,直到去年从江西归来之后,老朱就开始大量制作火器。一支枪管虽然只有三斤重,可那是精铁,几斤生铁才出一斤生铁而已。对于应天奇缺生铁这件事情,马度有一定的责任,谁叫他搞出了火绳枪。

老朱几乎买绝了生铁,但是对普通百姓的影响不大,对农民来说一把锄头或者镰刀可能会用一辈子,就算坏了拿去铁匠铺化了可以重新做。

可惜这这些从江西搬过来的乡亲却没有农具,就是平常杀鱼也是用个薄铁片,每家弄一套新农具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难事。

马度蹙着眉问老刘,“难道一直都是用河北的生铁吗?太平府明明也有铁矿。”

老刘直摇头,“小人没听说过太平府有铁矿,太平和应天离的这么近,要是有的话肯定知道。”

马度一拍大腿,老子要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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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王大锤的财富人生

曾经煤老板的豪奢令马度十分的羡慕,眼下却有机会让他做个“铁老板”。后世里稍微有点地理知识的都知道在中国的北方和南方有两个名字相似的城市,而且都盛产铁矿。

一个是辽宁的鞍山,另外一个是安徽的马鞍山。马鞍山虽然是属于安徽但是和南京很近。马度在南京长大,当然知道近在咫尺的马鞍山。

不过现在的马鞍山可能真的只是一座山,那里丰富的铁矿还没有被发现,躺在地底下睡大觉呢。

马度决心把它们都挖出来,换成钱充实一下自己的钱袋子,想想那高昂的铁价,马度做梦都能笑醒了,大宅子有着落了。

这个时代的铁老板绝对不会比后世的煤老板差,而且这是个长久的生意,以这个时代的钢铁消费量,做到大明王朝终结也不是问题。

马度急不可耐,第二天一早就去准备各种物资、工具和人手,不顾老刘和护卫的劝阻,当天下午就赶了几辆骡车,往太平府方向去了。

同行的还有常茂和他的护卫,常夫人终究放心不下他,第二天一早就派人找来了,可他死磨硬泡的就是不回去,一起跟着马度来了太平。

后世里繁华的钢铁之城还没有半点的影子,但是位置却很好确定。太平府有一座很著名的景点——采石矶。

当年老朱就是在这里渡江登岸攻占太平的,还和蒙元的援军在这里大干了一场,陈友谅也是在这里杀了徐寿辉称帝的。

看着远处青葱的翠螺山,马度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到了,就让车队停下。

一听说这里就是采石矶,常茂的话就开始多了起来,“这里就是采石矶呀,我爹说过当年他就是在这里揍得海牙蛮子哭爹喊娘的。”

常茂滔滔不绝,连说带比划,无一句不是在说老常的勇猛无敌。老常吹牛皮的时候也只是说给他十万精兵,他便能横行天下,所以人称常十万。

常茂几乎把他老子吹上天了,仿佛当年采石矶的那场恶战是他老爹一个人打的,估计就是老常自己听了也得脸红,反正马度就当听评书解闷儿了。

采石矶马度在后世里是游览过的,除了李白墓也没什么看头,现在更是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马度更没有心思去瞧,还是找钱要紧。

从采石矶往南二十多里就是后世马鞍山主要矿区,马度还在巨大的矿坑边上拍过照。沿着采石矶一路往南直行了二十多里,马度就选择几个地点进行勘探。

没有钻井,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进行深挖,有的还是在田地里面地主自然不许,马度只好拿银子开路。

又让老刘雇佣附近青壮农户给他干活,可碰上农忙时节人家都不愿意干,马度只好出了一百文一天的高价,才雇来百十个人,若是在农闲时十文钱就能让一个青壮给你卖一天的苦力。

亏了,亏大发了,几百两银子除了给家里留下一百两,又买了一些工具物资,刨去吃喝,工钱,赔偿的地钱,不过两天的功夫就剩下不到五十两银子,关键的是还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马度心塞呀,难怪国家搞勘探动辄都是几亿几十亿的资金,自己这几百两银子还真是不够看,勉强支撑着能回家就算不错了。

可马度不甘心,马鞍山的很多铁矿都是露天铁矿,埋藏的并不深,怎么就挖不着呢。就着红彤彤的篝火,马度不停的翻阅着手里的大百科,希望能找到一点有关勘探的知识。

一只烧得冒油的兔子腿低到他面前,马度正要伸手去接,又猛地被抽走了。常茂讨人厌的大脸凑了过来,“告诉我你在挖什么宝贝,这个兔子腿就给你吃。”

马度头也不抬继续的翻着书,“你凭什么认为我再挖宝贝?我只是随便挖着玩的而已,你可别想多了。”

“嘿嘿……还想骗我!你这么抠门的人,要是没有好处会白白花那么多银子?”常茂指了指马度手里的书,“你这本书里肯定有藏宝图对不对?”

马度看了一眼他的大脑袋,还真是没白长,真是有想象力。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抠门吗?”

“比你那家穷亲戚稍微好一点,但是绝对没有我茂太爷这么豪爽。”他又把兔腿递过来,“快跟我说说,有宝藏对不对?”

马度接过来撕下来一口兔肉,外焦里嫩味道还不错,他点点头到:“算是有吧。”

“我就知道有宝贝!”常茂兴奋的握紧了拳头,满眼期待。

“唉……知道又有什么用,可是找不到。”

“接着挖呀,一百个人不行,咱们就找一千个人,两天挖不到咱们就挖二十天!总能找到的!”常茂看来对寻宝的兴趣十足。

马度知道有些话可以说了,他很无奈的摊摊手,“可是我没有钱了,只剩下五十多两银子,咱们明天只能回去了!”

常茂拍拍胸脯,“你没有我有呀!”马度等得就是他这句话,“这样不太好吧,嗯,你有多少?”

常茂深处两个手指头,“一百两!”不等马度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又补充道:“是黄金!”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真是个有钱人,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现在黄金和白银的对换比还是很高的,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十几两白银,这可就是一千多两银子。

“你不是打算偷你家里的吧?”马度不太希望常遇春道时候打上门来向他要金子。

“不是,前年我生了一场病,很长时间才好。我娘找了个道士来家里驱邪,道士说我五行缺金,我娘就给了我一百金子压箱底。你要是用的话,我明天我就让给护卫去拿。”

“常夫人还真是位好母亲!”马度心想常茂要是五行缺火,他娘会不会给他弄一罐子火药放床底下。

马度从来都不会亏待老实人,拍了拍常茂的肩膀,“茂哥儿,你拿着一百两金子入股,如果哥哥找到了宝贝就分你两成,如果找不到的话,你也不能埋怨我,你看如何?”

“什么!你还给我份子?原本能和你一起找宝贝就觉得很开心很刺激了。”

马度觉得自己狗眼看人低了,没有想到常茂真的是个很纯粹的人。谁想常茂又拍着大腿道:“两成分子是不是太少了,要不给我五成吧,咱们对半分。”

马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本不给他份子他都愿意跟着干,主动给他竟然又嫌少了。

马度直接拒绝,“五成太多了,给你三成,要是找不到你可不能怨我。”

常茂从来都是很干脆的,“三成就三成,我这就是让护卫连夜回去,明天下午就能回来。”说着就从地上爬起来,刚一起身就愣住了,伸手敲敲马度。“度哥儿你快看,那边的草丛着火了。”

“哪里?”马度抬起头顺着常茂的手指看了一下,果然见不远的草丛里面有淡淡的火光,虽然很微弱但是在黑夜里还是很显眼的,可那些茅草却不燃烧,十分的奇怪。

他们没有住在城里,这里最近的当涂县城还有三四十里路,所以一直住在野外。这是靠近老朱的核心统治区,根本没有什么山贼土匪,再加上二十名护卫安全上绝对有保证。

扎营的地方是一处比较平整的荒滩,已经在这里住了两个晚上了,都平安无事。护卫们也都很轻松,早早的进帐篷睡了,只有老刘和两个值夜的烤着兔肉,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常茂小声道:“你说那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宝贝。我看一定是了,要我说一定是一大块牛头金,至少得这么大。走,咱们过去瞧瞧!”

“好,我喊上老刘!”

常茂连忙制止,“别叫他们,不然就不刺激了。”对于寻宝游戏,这孩子似乎很有经验。

“好!”两人迈着小步子,悄悄的朝着那一小片草丛走了过去。越是靠近,马度心中就是惊疑。

那草丛周围没有什么人,淡淡的光似乎是从地面发出来的,很微弱偶会闪那么一下。马度当然不相信什么狗屁牛头金,金子要是能发出这么两的光,就不用点灯了。

隐约的还有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传出来,幽远沉闷,马度听得头皮都快炸了。

这绝对是超自然现象,马度学过医解剖过死人,不相信有鬼,但是也不由得紧张了。他从随身的皮包里面取出手枪,悄悄的拉上枪膛。常茂的神经显然要大条的多,还使劲儿的拉着马度往前走。

刚刚踏进草丛,两人齐齐的停下脚步,都看见了草丛里面那个两尺多长一尺多宽的洞口。常茂兴奋的道:“我就知道这里是有宝贝的。”

他话音刚落,就见洞口里突然伸出一只黑漆漆的手,啪嗒一声洞口随之扩大,接着又有一个黑漆漆的脑袋探出来。

马度和常茂对视一眼,惨叫一声,“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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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锤是个铁匠,祖祖辈辈的都是,他靠着打铁的手艺养家糊口娶妻生子,以为自己也会像爷爷、老爹一样一辈子都做个铁匠。

可是这世道却不让他端这碗饭,自打红巾贼作乱,日子就越发的不好过,生铁越来越贵,生意也越来越差,一家四口也只能勉强度日。

可是自打去年十月开始,干脆一点生铁都买不到了,听说从河北贩运到江南的生铁,全被应天的朱贼秃给买走了。

这让他的生意完全做不下去了,虽然有些微薄的积蓄但是也不能坐吃山空,谁知道朱贼秃打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改行。

在后世来说这不算什么,一年跳几次槽的人多了去了。可是在古代一个人如果选择一行几乎是要干一辈子,就和女子择婿一样,不然怎么会有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的说法。改行对一个中年男人来说,无异于是全家老少的生死抉择。

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王大锤三十好几的人了,当然不可能改行去当读书人,秀才可不是谁都能当的。

于是当一个农民是他最好的选择了,听说一个和他相熟的商人,要变卖家产全家搬去应天,有田产需要出卖,于是他就立刻找上门去。

这年头土地不贵,对方看在老相识的份上,更是给了他优惠。于是他喜滋滋的卖掉了铁匠铺子,从商人手里买来了十亩上好的水田,在衙门过了户之后还剩下了一笔钱。

可等他喜滋滋的去接收地的时候,却发现那块地是别人的了,而自己的地契上写得很清楚,不是十亩良田,而是十亩荒滩。

等他急匆匆的去找那个商人的时候,全家早就没了踪影。改行真是生死抉择呀,可他选了一条死路。

他真的连死的心都有了,以为和对方相熟,就为了省下几个银钱,没有找牙行当中间人,活生生的被坑了大半的家当。

他真想找个绳子把自己吊死,可是看看妻儿老母,又不忍心把他们抛下。他王大锤是什么人,一个打铁的汉子,也是个铁打的汉子,他不会就这么轻易的倒下。

不就是十亩荒滩吗,铲掉砂砾,盖上新土塘泥,再种上几年黄豆,他就不信荒滩成了不了良田。

如果是有工程机械的后世算不得什么,现在绝对是是个大工程,不然的话那么的多的荒滩早就有人去处理了。

不得不说王大锤很有点愚公移山的精神,自助者天助,老天爷都帮他。在一次挖土的时候他在自家的地里,挖到一块石头,是铁矿石,品质很好的铁矿石。因为他是个铁匠,所以他认得铁矿石,于是他的人生之路再次改变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在市井多年自然晓得这个道理。他没有大规模的开采,只是挖了一个小洞慢慢的往下掏挖,像是挖地窖一样。

洞口也是做了特殊的处理,在洞口的周围种了很多的草,甚至连洞口的盖子上都裹了泥巴种草,再加上这样的荒滩根本就少有人来,几乎没有被发现的可能。

于是他带着十几岁的儿子,就躲在地下挖矿,一钻进去就是好几天,吃住都在下面。因为下面光线不好,也憋闷,所以干活很慢,常常两三天才能挖够一车。

等挖满了一车,他们爷俩就趁夜把矿石运到一处更加偏僻的小山谷里面,路上就算有人碰见了也没关系,铁矿石可不是谁都认得的。

山谷里面有他的冶铁的大炉子,为了不被人发现,都是晚上开炉炼铁,毕竟炼铁冒出的烟跟普通的烟不太一样,很容易就引人注意。

他的小心谨慎没有白费,大半年过去了,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地底下闷声发大财,虽然当地老鼠的日子很苦,但是心里头踏实。

炼好的生铁送去应天,常常还没有进城门就被买走了,跑一趟就能赶上他从前一年的收入,这可是无本的买卖呀。

虽然城里的生铁和铁器的价格更高,但是他知道这样的离谱的价格不会有人买的。有现在的收入他就已经很知足了,大半年的时间他攒下的银钱,已经让他不敢想象。

趁着现在生铁的价格高,他寻思多干一些,等来年在这片荒滩上盖一个大大的院子,爷俩就不用偷偷摸摸的这么辛苦了。

就着昏黄的油灯,王大锤打开油纸包,里面包裹着一只桂花鸭,这是在应天城的大酒楼里买来的,味道比当涂的厨子做的地道多了。

他撕下一只鸭腿递给儿子,王小锤伸出脏兮兮的黑手接过去,放在嘴里一转,就只剩下一根骨头。

“好吃不?”他抢过儿子手里的骨头,在嘴里嚼得咔啪作响。

“好吃,爹,咱们以后天天吃行不行!”

“瞎说!咱们还要留着钱给你娶媳妇哩,赶紧的把盖子打开透透气,憋得慌。”

王小锤爬上一座矮梯子,伸手网上一托,便有清凉的晚风送进来,王大锤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一个鸭腿撕下来递给儿子,“赶紧的吃,吃完了,爹就去把车拉过来。”

父子俩一阵胡吃海塞,啃鸭翅膀的儿子突然的停下了动作,“爹,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

“胡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白天都没有人来,晚上会有人来……”

“真的有!我去瞧瞧!”王小锤放下鸡翅,再次的爬上梯子。

王大锤接着就听见,上面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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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万万没想到

鬼是没有的,只有两个抹得乌七八黑像鬼的人,此刻已经五花大绑被护卫们按在洞口。

“大人,下面没有什么人了,也没什么危险!”老刘在洞里面举着火把大声的喊道。

马度沿着梯子下到洞里,刚一进洞马度就有一股憋闷的感觉。

“老刘,五六把火把灭了换成蜡烛!”还说没有危险,这里面的氧气稀薄的很,也不知道上面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呆的住的。

就着昏黄的烛光,马度打量着这个偌大的洞穴,这是一个长方体形状的空间,上、下、四面都凿得的很平整,差不多有两间房子大小。

洞里的关键位置有碗口粗的横梁支撑,看起来很牢固,应该不会有塌方的危险,做得很仔细,马度不敢想象这是两个人就能做出来的。

地上堆着两堆矿石,烛光之下一堆看起来黑漆漆的,另外一堆则是黄灿灿的,常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到了洞里。

捡起一块黄灿灿的矿石哈哈大笑,“我就知道这里有金子,这么多的金矿我们发了!“他恨不得扑在上面打滚。

狗屁的金矿,马度从来没有听说马鞍山产过金子,如果所料不差这可能是黄铁矿。大块的黄铁矿卖相很好,黄灿灿确实很吸引人,可是马度知道那是因为含硫过多的缘故。

也就常茂这样没有见识的毛头小子会当成金矿,当然还有更蠢的,张五六的怀里鼓鼓的,也不知道里面塞了多少,衣服都快兜不住,腰都弯不下去。

抽出老刘腰间的横刀,放在那一堆黑矿石上,只听见啪的一声响,一股轻微的力道把刀吸了过去,拿起来的时候刀上面沾了不少的黑色粉末。

很好,是含铁量很高的磁铁矿,理论上理论上含有百分之七十的铁矿,实际上能炼出来百分之三十的生铁就算不错了。看样子这里是一处磁铁矿床,伴生黄铁矿,算是一处富矿了。

到处的挖坑勘探,打死马度都没有想到,自己扎营的地方就是一处矿床,这两人也做得太隐秘了,而且这件事情让他觉得很疑惑。

当老刘告诉自己太平府没有铁矿的时候,马度才想起来,马鞍山铁矿是在二十世纪初发现的,马鞍山这座城市也是在建国后才发展起来的。

可是现在被提前发现了,发现者却不是自己这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是在这个时代原本就发现了的,因为其他的原因让这个矿洞被时间湮没?还是因为某种历史的偶然,让这处的矿床被提前的发现?

马度爬出洞口,看着两个被按在地上的人,两人都是黑漆漆的,一个应该是成年的汉子,另外一个应该还是个未成年人,就吩咐道:“给他俩松绑吧,带到帐篷那边去。”

见张五六怀里还是鼓鼓的,就道:“赶紧的扔了吧,这不是金子,也不嫌累得慌。”

“大人不要骗我,这明明是金子。”

“我骗你做什么,这是黄铁矿,比那一堆黑石头还不如。”

那个抹得黑漆漆的小孩突然说话了,“这就是铁矿,炼气来臭得很,俺和俺爹都不用……”众人都看着他,又赶紧的住嘴,把脑袋低下。

常茂拿着手里的黄铁矿道:“什么,这不是金矿?这是铁矿!度哥儿,你要找的宝贝不会就是这些铁矿吧。”

马度点点头,“没错,就是这些铁矿!还不赶紧的回家把金子拿来,把周围的这一片地都买下来。”这里都是荒滩地价应该很便宜,而且有没有主人都不好说。

一个这样的矿床很有可能达到亿吨以上的储量,就算是中小型的矿床,也得有千万吨级,马度已经很知足了,他不敢太贪心。

贪心不足的人倒是有很多,常茂叫道:“不是金矿我不要!你要是缺银子我可以给你!”

“真的不要?这里可是有万万斤的铁啊!”

常茂的数学肯定不怎么样,听得两眼犯迷糊,倒是他的护卫,在他耳边了好一阵嘀咕,他这才笑呵呵的道:“好,我要了。我这就让人去拿钱。”

他当下就命令两个侍卫连夜赶回应天,没有马,只好用骡车上的两匹骡子将就代步。

马度觉得自己也应该和另外的两位谈谈了。一直没有人向自己问话,王大锤紧张的都快要死了,生怕对方二话不说就砍了自己。

他又不是瞎子聋子,对方有二十个裹着红头巾穿盔带甲的护卫,还有人喊那个少年大人,明显的是官面上的人。民不与官斗,这铁矿肯定是保不住了,关键是小命能不能保住。

一听说对方找自己问话,王大锤倒也干脆,立刻五体投地叩头不已,表示这铁矿他不要了,只求饶了他们父子二人的性命便可。

马度哪有那么黑心,让人把父子两个扶起来,接着就问二人出身来历。

“小人王大锤,原本是城中的铁匠,这是小人的儿子王小锤。”

王大锤?真是好名字,如此自己不出现在这里,可能他真的要走上人生巅峰了。

“那你是怎么发现这处铁矿的?”

王大锤当下就把自己如何的被奸商坑骗,又如何的发现铁矿的事情一一的讲了一遍,听得马度好一阵瞠目结舌,不知道该说他倒霉还是说他幸运。

马度沉吟一下道:“你是明白人,知道被人发现了这里有铁矿,以你自己的能力根本就保不住,但是我能。”

“这十亩地小人不要了,只求大人饶我父子一命。”说着话又要给马度跪下。

马度只好又让人拉他起来,“我倒不是非要你这十亩地,这片矿床很大,你这十亩地只能算是一角,我在别处也可以挖。当然不会像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动静会很大,会影响你的挖掘,甚至还有可能造成你那边的塌方。“

“我无意巧取豪夺,你可以用你这十亩地入股,和我一起经营矿场,我给你一成份子,虽然所占不多,但是以现在的铁价,一年弄个万儿八千两的银子,应该不在话下。”

原本以王大锤的这十亩地根本占不到一个矿床的十分之一,可毕竟是他发现的,而且马度还需要一个人给他炼铁。

王大锤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大人真的给俺一成份子?不,俺不要,一点都不要。”他是行家人,当然晓得若是大规模的开挖能有多少的盈利,以现在的行情,一年弄上十几万两真不再话下。可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官府的人是什么嘴脸向来,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别不是在故意的试探他。

马度当然猜得到王大锤的意思,只道:“那一成不管你要不要都会给你,我平常在应天,不会常来这里,这里需要有人帮我打理,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所以……”

王大锤心中豁然开朗,难怪要给自己一成份子,原来是要用自己,忙不迭的再次跪倒,“小的愿给大人效力,挖矿冶炼之事尽管交给小人,大人只要派两个账房过来就好。”

“起来吧,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你说这矿场若是开起来,大概需要多少银钱,我好去筹办。”

王大锤的神情明显的轻松了不少,“回大人其实也要不了多少银钱,小人当初就是白手做的。若是大人想早见厚利,只需多雇一些人手,再加上盖炉子买木炭,几百两银子便足够了,十日便可见利,就不需要继续投入了。小人既然算是股东,不能光让大人一个人掏钱,小人也愿意出二百两银子一起入股。”

常茂啧啧道:“哎呀,看你穿得破衣烂衫的,你还挺有钱嘛。”

王大锤擦擦汗道:“没多少,总共也就这么多。”

“常茂,你就别吓唬人了,有几个银子也是拿命换来的。”

“多谢大人明鉴。”王大锤犹豫了一下又问:“大人既然不常驻此地,矿场小人自当尽力打理妥贴,只是碰上别人来滋事,不知道该报谁的名号?”似乎想要探探马度的底。

不等马度回话,常茂抢道:“谁敢来生事,就报我茂太爷的名号。”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他的名头也就是在秦淮河附近能用用。

马度觉得有必要给王大锤吃颗定心丸,毕竟以后还指望他卖力呢,“若是有人生事就报应天吴王府的名号!”

朱贼秃!王大锤猛的抽了一口冷气。

常茂却很不满,“度哥儿为什么要报吴王的名号,难道我的不好用吗?”

~~~~~~~~~

第二天下午没有等到常茂的护卫回来,却等来了老朱的护卫头子韩成。韩成,这是个早就应该死在鄱阳湖上的人。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在老朱被陈友谅的军队围困的时候,他因为和老朱长得有几分相像,就换下老朱的衣裳替老朱一死。

也不知道马度的翅膀扇到了哪里,他竟然还活着,现在满脸堆笑的向马度道贺。

“恭喜大人高升!”

就因为在鄱阳湖上,韩成冒死来救自己,马度对韩成就多了几分的好感,“韩总制这话怎么讲?喜从何来?”

“吴王钧旨,让马大人改任中书省左司郎中。”

“哦?”升官是好事,马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韩成递上来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这是王爷给大人亲笔信。”

马度连忙的撕开,上面只有一句话,“阿弟,铁矿让姐夫来给你保管吧!”

“我擦!”马度不由得叫出声来,脸上的肌肉不由得开始抽动。

马度的表现似乎在韩成的预料之中,他笑呵呵从身后让出一个人来,是个中年儒生。

韩成不理马度呆滞的表情,“这是王爷给大人配的副手,专门帮着大人采矿冶铁。”

那中年儒生上前一步,行礼道:“属下胡惟庸见过上官马大人。”

“我擦!我擦!”

老朱长的丑,却想的很美,关键是下手还黑,马度好不容易找到的铁矿,转眼就成他了。他似乎觉得自己这么干也不太厚道,很关心马度的反应。

他捻着胡子问韩成,“他听了消息之后最先说了什么?“

韩成回道:“马大人说‘我擦’,属下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本王也不明白,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马大人见了胡主事之后,很激动的说了两个‘我擦’。”

“哦?他认得胡惟庸?”

“应该是头一次见面,不过马大人倒是很看重胡主事,把采矿冶铁的事情全权交给他打理。”

老朱浓眉一蹙,“那他在做什么?”

“他说头疾犯了,疼的厉害,天天躲帐子里面睡觉。”

老朱哈哈一笑,“他哪里是犯病了,是在使小性子。给他送两个大夫过去,喝两天苦水就好了。”

韩成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封信,忍着笑道:“怕是没有那个必要了,马大人说他要告老还乡乞还骸骨……”说到后面还是不由得噗嗤笑出声来。

老朱闻言一愣,也是哈哈大笑,看看信封笑道:“孤又不是皇帝没这个权利,他要是不想待在太平,就让他回来,也该给他找个老师了,这一笔丑字,真是没办法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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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归家

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原本指望的靠山,一下子就倒了,还把自己砸得稀巴烂,让马度很伤心。就算老朱给他升了官儿也弥补不了他内心的创伤,更何况这官儿真的很没诚意。

中书省左司郎中,在中书省去掉平章、左右丞和参知政事,就数这个官大了,可要是这个官儿后面加上一个“专司采冶事”,就没有多大权利了。

勉强算是个肥缺,可是谁敢在老朱手底下贪污,最糟心的还是老朱给他派了个倒霉副手。那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奸相胡惟庸呀,不知道连累了多少人跟他掉脑袋,马度敢跟他共事?

跟着熊孩子朱文正一起干活,实在是万不得已,现在脑袋进水了,才跟胡惟庸一起厮混,这是逼着他撂挑子。

胡惟庸没有半点阴邪的模样,反而长得儒雅斯文,做事十分勤谨,能力也是半点不差,招募矿工,建造铁炉,打理的井井有条,不到十日就出了第一炉子生铁。

对上官更是毕恭毕敬,即使马度当了甩手掌柜,连见都不见他一眼,他也要到隔着帐子向马度汇报工作,即使帐子里面没有人回应,也是每日不辍。

胡惟庸对于上官的生活起居同样的体贴周到,一听说马度犯了头疾,立刻从当涂请了大夫诊治,知道上官不喜欢汤药苦水,又是每天好酒好菜的供着。这样的人你说他不当宰相,谁又能当宰相呢。

虽然惊讶上官年纪轻轻就要告老还乡,但是胡惟庸还是不顾繁忙的工作亲自来送行,还准备了丰厚的程仪。

看着白花花的银锭子,马度真是手痒的厉害,他感觉自己又分裂了,没办法这次受伤太深损失太大,总想弄点找补,可是老胡的银子是那么好拿的?谁知道这银子干不干净。

“胡主事俸禄微薄,如此厚礼本官不敢收,心意我领了。只希望胡主事能够忠心任事,为王爷效力。”马度朝着应天的方向抱了抱拳头,言不由衷的说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胡主事干练老成,王爷虽然还没有准了本官的辞呈,不过本官应该不会回来了,到了应天必定向王爷奏明胡主事的功劳。矿场之事就全赖胡主事一人操持了,若是有事直接禀报王爷即可。”

马度话说的很明白,你有什么事情千万别来找老子,不想跟你再有什么牵连了。

胡惟庸听得耳朵里,那是感动的一塌糊涂,这么好的上官他还是头一次遇到。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而已,没有刘基、汪广洋那样的学历文凭,也没有宋濂叶兑那样偌大的名声。

胡惟庸投奔了老朱之后并没有立刻获得重用,只是在元帅府(太平兴国翼元帅府,老朱是元帅,李善长任都事)谋了个不入流的差事——帅府奏差。

时间久了才当上了宁国县的主簿、宁国县令,这次卸任回应天述职,请他的靠山李善长给弄了一个吉安通判的差事。

还没上任老朱就给他换了职位,中书省工房主事,品级虽然没长,可是在老朱眼皮底子当差下,就是给个知府也不换哪。

可惜他的这个主事和马度的官一样,都挂了个“专司采冶事”的后缀。他有些不满意,可是李善长告诉他,这是个好差事还让他好好干,因为王爷很重视。

李善长还告诉他,他的上官是王爷的小舅子,是王妃的亲弟弟,是在秦淮河力压茂太爷的新晋纨绔,但是有几分真本事,让他奉承好了。

他是从小吏一路爬上来的,见过的上官多如牛毛,哪个不是恨不得把大权抓在手里,下官只有跑腿办事的份儿,累死累活还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可这位被李善长称为纨绔的上官却大大的不同,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就算自己主动汇报,最多得一句“你看着办”。隐约的他胡惟庸才是这里的主官,他才是中书省的左司郎中。

现在这位年轻到不行的上官,更是急慌慌的要告老还乡。临走之前上官还说让他“一个人操持”矿场的事情,有事直接“奏报王爷”,这是摆明了要抬举他呀!

这样的上官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以后一定要多多的亲近,跟着马车跑了半里路,胡惟庸才恋恋不舍的挥手作别,“上官走好啊!属下有时间就去看望您!”还好马度没有听见,不然得从马车上蹦起来。

大宅子没了,张五六很难过,即使这里跟和州只隔着一条江,张五六也没有脸去见奶奶,他生怕奶奶问他老住在闺女家里不合适,什么时候接他走。

老刘虽然不说,但是张五六知道老刘也很失望,刚刚发现铁矿的那天晚上,老刘还向他描述把妻女接来的情景,乐得老脸都成了菊花,这两天都没见他笑过。

当然这不是大人的错,是王爷的错,张五六从来没有想过他是这样的王爷。大人倒是看得很开,还安慰他说,钱是个狗屁,他有的是弄钱的法子,大宅子会有的。

张五六当然相信大人的话,大人是什么人,没有谁比他张五六更清楚了。

看着骑着马儿在路上来回驰骋,洋洋得意的常茂,张五六心里就气不过,要不是他的护卫回应天的时候多嘴,铁矿怎么会让王爷收走了。

现在倒好,王爷不光让他当了什么校尉,还赏给他了一匹马,一路上就没少显摆,看把他能耐的,咋不摔倒哩!

天色渐渐的变得阴沉起来,不多时就飘下细如牛毛般的雨丝,天地间也变得雾蒙蒙的,地面也变得潮湿起来。

护卫们赶紧的披上了蓑衣,常茂下了马钻到马车里面,看常茂头上细密的小水珠,马度问:“下雨了?”

常茂点点头,“下得不大,估计要不了多大一会儿就停了,马上就要到应天了,放心咱们不用再外面过夜的。”

马度掀开车帘对驾车的老刘吩咐道:“老刘,咱们咱们不进城,去爷爷那里。”

常茂问:“度哥儿,你怎么不回城呢,是不是还在生气,要不我去把那两个大嘴巴的侍卫揍一顿,再请你去秦淮河,就算兄弟我给你赔罪了。”

马度当然不是在生常茂的气,铁矿既然要开挖绝对保守不住秘密的,只要老朱想要随时就能拿走。

当然马度也不是在生老朱的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同样是老朱的舅子,郭天叙、郭天爵(郭子兴的儿子)兄弟两个都被老朱给阴死了。

仅仅是坑马度一个铁矿而已,要是连这点黑心肠都没有,老朱就别做什么开国之君了,干脆回庙里当当和尚。对于老朱不要脸的行径,马度甚至可以给予在某种程度上的理解,毕竟他背负着这个集团最大的生存压力。

“我没生气,一点都没有,至于秦淮河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了。”

“那你干嘛不回城,吴王府多漂亮,住起来多舒坦。”

舒坦吗?马度没觉得吴王府住的有多舒坦,反正早晚要搬出来的。他笑道:“小孩子被人抢了玩具,当然要闹点脾气,不然你不觉得太可怕了吗?”

常茂显然听不太懂马度的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为什么?怕回家挨揍?”

“那倒不是,俺娘捎信过来了,说让俺跟着你厮混,才去一趟太平府就当了校尉,跟你多跑几趟说不准都比俺爹的官大了。”

“你娘可真敢想!”

细雨濛濛炊烟袅袅,矗立在河边的院子,透着莫名的温馨。新盖的房子同样的往外冒着青烟,看来乡亲们已经入住了,好在他们之前住的帐篷还没有拆掉,可以让侍卫们住,当然还有王大锤一家。

王大锤万万没有想到,他加倍的完成了他的转行目标,老朱赏给他二十亩地,嗯,就这些。

马度让这家伙在矿场当个管事什么的,谁知他却不干,等出了第一炉子的生铁,就求着马度带他走,估计是怕在矿场受欺负,这家伙有积蓄有手艺,倒也不在乎矿场那点微薄工钱。

老朱赏给王大锤的地,就紧挨着老泥鳅的地,把这个“探矿的高手”放在眼皮地底下,估计就是怕他跑了。

马车刚一驶进院子,就听见小孩子雀跃的声音,不过这次马度受到了冷落,几个小孩子跳上马车,在车上钻来钻去。

这架马车原本是老朱送给马度用的,是为了方便他在太平府和应天的往来。虽然马度没打算继续当那个“矿长”,但是这架马车也没有准备还给他。

“小度来的正好,刚刚的准备开饭!”老泥鳅看看常茂,“你这小子怎么又来我家蹭饭。”

“实在不好意思了老爷子,不光我要蹭饭,我家的护卫也要,老牛去他们家的库房拿米拿菜,去生火做饭吧。”

老泥鳅很潇洒的一甩手,“俺们大户人家,谁稀罕这点米粮。”老头一身深色的绸布长袍,两手背在身后,还真有点员外的气度,可为什么一脸的肉疼呢。

客厅的桌子上摆好了今晚的饭菜,芹菜炒猪肉,萝卜炖猪肉,一条蒸鱼,一盘子炸小鱼,还有一大碗汤,饭碗里也都是白花花的米饭。

爷爷终于开窍了呀,虽然不是多丰盛,跟那些真正的大户人家还有不小的差距,但毕竟是一个好的开始。

“别在车上玩了,赶紧的过来吃饭!”马度伸手招呼几个小的。

菱角儿扑在马度怀里,“哥哥这马车好漂亮,马儿也很乖,明天可不可以让菱角儿坐一下马车,菱角儿保证不走远。”

小鱼儿从背后抱住马度的脖子,“小鱼儿也要!”

“好,好,赶紧的吃饭,谁不吃饭,就不让谁坐!”

饭菜还算不错,虽然做不到色香味俱全,味道还是挺好的,尤其是炸的小鱼又酥又脆。

“大鱼儿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马度冲着妹子伸出一个大拇指。

“都是王婶子教的!”

老泥鳅笑道:“火头娘可是在大户人家当过厨娘的,从前没有条件做,这下俺可享了口福了。”

见常茂的肚子又在抽抽,马度连忙的踩了一下他的脚,马度知道他在笑什么,吃这种菜色的,在真正大户人家眼里只能算是小户人家。

不等常茂说话,马度夹起一大块猪肉,塞到他的嘴里。马度很快就发现了异样,见几个小孩子只吃鱼,却不吃肉,就算筷子伸到盘子里,也只是夹了一根芹菜或者一片萝卜。

这几个孩子也是节省惯了,马度给他们一人夹了一大块,“都吃,千万别省着。”

常茂似乎也不太喜欢吃猪肉,和马度一样对炸小鱼很感兴趣。

等大家伙一个个的吃得肚儿圆,桌子上就只剩下两盘很突兀的猪肉,之所以这么形容,那是因为盘子里面的芹菜萝卜都吃完了,可是猪肉还在。

刚才四个弟妹一个个不停的从盘子里面夹菜,难道只是在吃芹菜和萝卜?难道猪肉不如芹菜萝卜好吃?

正在疑惑间就见老泥鳅突然的把剩下的猪肉全部收走,他笑着道:“把剩下的肉收起来,明天填上芹菜和萝卜,又是两盘肉菜!嘿嘿……”

马度恨不得飙出来一口老血,原来这两盘肉菜是老头顾着“大户人家”颜面,摆桌子给人看的,四个小的光吃里面的菜不吃肉,估计是老头不让吃。

难怪人家都说,三代才出贵族,想去掉身上的这点土腥味估计都要很长时间。

看着老泥鳅端着猪肉出了堂屋,常茂再也忍不住了,抱着肚子笑个没完,“就让我笑笑吧,这是我今年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事情了,你也笑吧,我知道你也想笑,哈哈哈……”

院子里突然响起张五六的声音,“老太爷,你这是去干嘛?剩菜?剩菜好啊,以前大人的剩菜都是给小人吃的,老刘快来呀,大人又开始剩饭了……”

接着就是老头匆匆的脚步声,和远去的声嘶力竭的呼喊,“俺的肉,你个混账东西,快把俺的肉还给俺!”

马度歪着脑袋笑眯眯看看四个小的,“想笑就笑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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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我是大哥的打赏魔法小英jefei828逃跑的新郎剑问情仙我去吃饭了血色男孩小僧慧能为了抗日而生活丿水墨丶丹青土豆魔 Machy为了抗日而生wwy751015huang2492天地99村佬狗爱吃小熊猫每天都是最后一天枯叶1991西域飞雪7677天荒牛书友160628114206457德里安浮生皆空昊天仙府lp001735沙漠里的调酒师飞天剡孤风子傲轩辕九黎爆兮爆真的像鬼摸楼上的脸 hexiaodong 还有没有看到名字的亲谢谢你们)

第104章 老朱发问了

吃了晚饭,老泥鳅把小孩子都支开,拉着马度进了里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木头盒子,打开一看,差点把马度闪瞎了眼。

里面都是一些金银首饰,还有玉镯、金叶子、银锭子之类的。

马度惊讶道:“爷爷你又去打劫了?!”

话一说完,肩膀上就挨了一巴掌,老头板着脸道:“就爱胡说八道,咱家现在是清清白白的大户人家,还能干从前的下作事,这是王妃亲自送来的。”

“是阿姐送来的?”

“是哩,她说你肯定会使小性子不会回王府的,就送了过来。事情爷爷都知道了,不就是一个铁矿嘛,咱家现在有吃有喝,要那些东西做啥,王爷既然用得上咱就给他,既然是亲戚总要有个来往,咱就当接济他了。”

老头这回倒是挺大方的,话说的也霸气,似乎还很有道理,亲戚之间本该如此,可是没有穷亲戚接济富亲戚的道理。

老泥鳅捧着盒子,“要俺看呀,这些东西都是女人家压箱底的私房钱。俺不敢做主,就等着你回来拿主意,俺看这东西不能要,你明天赶紧的给王妃送回去。”

马度道:“爷爷放心,我明天就给阿姐送回去。”别看马大脚是王妃,可并不是想花钱就能随便花的,每个月的花销也是有定数的。

因为她是正妻,而且负责抚养五个孩子,她的月钱要比老朱的其他的女人多上不少,马度甚至怀疑老朱使劲儿的往马大脚那边塞孩子就是为了正大光明的给老婆涨月钱。

马大脚的月钱不算少,可是打秋风的人也多,比如朱文英的老婆,就常常带着娃娃过来连吃带拿的。

朱文英俸禄不多,家里丫鬟婆子的却不少,他最守规矩不敢像其他人那样捞黑心钱,为人又好面子不愿意接受岳家接济,所以常常不够花销。

这些东西绝对是马大脚压箱底的,马度不能要,不然就不用做人了。

“爷爷还有一件喜事要说。”老头又柜子里拿出来一个小木盒子,里面只有两张纸,马度接过来一瞧是两张地契,其中一份是马大脚给他的两百多亩的上好水田,另外的一份是五百亩的旱田,地契上的名字都是他的名字。

“爷爷这是做什么?”

老头道:“别急,俺年纪大了,黄土都快埋到脖子上了,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扣扣索索的也是想攒下点东西给你们留着。丫头们总归是要嫁人的,小鳖那个样子撑不起门户的,就算给他万贯家财也没用,有你在总少不了他一口吃的。”

马度笑道:“爷爷别乱想,我当然不会放着弟妹不管,还有小鳖可不是您想的那样。这孩子挺聪明的,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我最近正寻思着把我学的东西整理一下,教给他们几个呢,”

“当真?!”老头又叹了一口气,“算了吧,小鳖木讷的就像块木头,再说你那些可都是大本事,他要是能学得会才怪哩。”老泥鳅突然关上房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听说你爷爷,不是说我这个糟老头,能上天?是神仙?”

马度讶然问:“您这都是听谁说的?”

“前两天王妃来的时候,闲聊了两句。还有刚才我去追那个傻大个子的时候,跟他聊了几句,他说是亲眼看着你从天上飞下来的……”

没想到马大脚也挺爱闲唠,马度只好把之前说了多次的谎话结合老朱两口子推测编造的身世再说一遍。虽然他已经在尽量把事情往普通寻常里说,仍是听得老泥鳅目瞪口呆。

马度只好转换话题,免得他胡思乱想,他拿出那一份旱田的地契问:“爷爷,这块地也是大姐给的嘛?”

“哦!”老头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看那份地契老头就满脸的骄傲得意,“这就是我要给你说的喜事,这地是俺刚刚买来的。”

“您那里来的那么多钱?”

“你给的一百两,当然这还差很多,剩下的银子地主说可以慢慢还。”

“您不是拿着王府的名头压人了吧。”

老泥鳅连连的摆手,“俺可不敢坏王妃的名声,你听我慢慢说。”

原来这五百多亩旱田和那二百多亩水田同属一家,水田卖给了王府,手上只剩下旱田。地主家的管事说这些旱田产出低,勉强也就能养活从前的佃户,留着也是鸡肋,问老泥鳅是不是愿意接手,还说银子不着急给可以慢慢还。

老泥鳅那是什么人,见了土地好比见了亲爹,哪里管什么什么水田旱田,送上门的好事还不一口答应。

“乡亲们都是老弱妇孺,二百多亩地分下去一家要有十几亩哩,现在种麦还好说,等来年插秧能把腰给累断了。我跟乡亲们一商量,大家都同意来年插秧的时候可以少要几亩,再分给他们一些旱地,可以种些麦豆高粱什么的。小度给你说话呢,想什么哩!”

老泥鳅伸手在马度的眼前晃了晃,马度回过神来,“爷爷,阿姐来的时候,那地主家的管事有没有看到她的车驾。”

老泥难为情的笑了笑,“当然看见哩,还跟乡亲们打听呢。要不然这样的好事哪能落到咱们家,不过俺可没拿王府的名头吓唬人,是人家愿意的。”敢情老头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见马度不说话,他便垂下脑袋,“如果你不喜欢,爷爷以后不再贪人家的便宜了就是。”

“孙儿没有生气,只是有些东西确实不该收,不管是王爷还是王妃都不太喜欢这个,说不准还会惹祸上身。”

老头叹口气道:“俺能看得出来,王妃不想俺和你走的太近,就是怕俺耽搁你的前程。俺就是管不住这只手,送上门的东西总想收着,明天俺就给人家送回去。”

马度安慰道:“阿姐的心思我明白,不是爷爷想得那样。地也不用退,都说好了是买的,咱们挣了钱还给他们就是。对了,咱们欠了人家多少钱?”

老头颤巍巍的伸出两个手指头,“两千多……”

要不是怕吓到老头,马度真的很想吐一口鲜血出来,前两天还想着豪屋大宅山珍海味,转眼就欠了两千多两银子,让马度情何以堪哪!

“银子算个屁!老子有的是赚钱的法子!”马度呓语着进入梦乡。

守在门口的张五六,仰头漆黑夜空,自语道:“还好,不是白日梦!”

第二天吃了早饭,马度就做了马车进城,天气已经放晴,秋高气爽,吸一口凉凉的空气沁人心脾。

常茂掀开车窗帘子,对立面的马度问:“你昨天不是说一时半会儿的不会进城吗,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不得不去!你不是也很想念秦淮河吗?”

“是有一些想,不过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

马度道:“去,怎么不去,我还有任务要交给你,你到马车里来。”

常茂钻进马车里来,马度冲着他一阵耳语,常茂撤回身子,“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对女子没有兴趣吗?”

“谁说我对女人没有兴趣,再坏我的名声小心我收拾你,还有你再帮我找个雕工好的木工。”

“好!这算什么,包在我身上!”常茂拍着胸脯保证。

进了城马度就和常茂分道而行,一个去了吴王府一个去了秦淮河。

“大姐我回来了!”

马大脚正在做衣裳,朱小四和朱小五正趴在桌子上吃饭,见马度来了,两个小人奶声奶气的喊了声舅舅,便继续趴在桌子上往嘴里刨食,看他们无精打采的模样,就知道他俩刚刚起床,一个个的撅着小嘴儿,起床气还不小。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昨天晚上朱小四又折腾朱小五了。

马大脚放下衣裳看看马度,“阿弟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要到下午呢。”

“咦,阿姐知道我要来吗?”马度疑惑的问。

“是呀!”马大脚接过马度手里的盒子,放回她的梳妆台上,笑眯眯的道:“阿姐的私房钱不是那么好拿的,你不赶紧的送回来,还要留着过年吗。就怕你憋着气,呆在乡下不回来。”

呃……马大脚用得好套路,让马度猝不及防,说好的那个温馨的阿姐呢,还亏得马度昨天晚上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马度觉得很不公平,为什么人家穿越都能大杀四方、玩转朝堂,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连一个小套路都看不明白。

马大脚打开首饰盒子,用布仔细的擦拭着,插在头上,照来照去“阿姐好歹是个王妃,总要有几件像样的首饰给王爷撑台面,阿姐这样好看吗?”

“好看!”马度笑着点头回道。马大脚身材高挑,五官标致,虽然皮肤稍微的黑了一点,但是不影响感官,关键是那种端庄气质不是谁都有的,以后世的审美来说也算是美女了。可是以这个时代审美看,绝对算不上美女,也就是因为是王妃没人敢说她丑。

马大脚啐了一口,“就会昧着良心哄我。”不知道为什么,马大脚在马度的跟前会放得很轻松,即使和朱文英亲近,偶尔也要端端母亲的架子,但是马度跟前却没有这种顾虑。

“大姐这就冤枉我了,我说的可是真心话。环肥燕瘦各有态,美从来就没有过一个统一的标准,在我们那里,阿姐这样的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虽然说得夸张了一些,但也不算毫无节操的拍马。

马大脚掩着嘴轻笑,自古至今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她的美貌呢,贤后也不例外,看她笑的如此开心不会第一次有人这么夸她吧。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极富侵略性的声音,“你们那里是哪里!”

被人问及心中最大隐密,马度一惊,下意识的转身望去,只见老朱正站在他的身后,一双虎目正望着他,让人不由得心头一颤,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看到马度那错愕的表情,老朱突然大笑,拍着马度的肩膀,调侃道:“阿弟是不是还在埋怨姐夫收了你的铁矿?”

“没有的事情,区区一座铁矿,小弟怎会放在心上。”

老朱拿手点点马度,“阿弟这话言不由衷呀,要不是你阿姐把压箱底的私房都送过去,怕是你今天还不来哩。”

马大脚问道:“王爷今天怎的这么早过来了。”

“听说管事的说小度来了,就过来和他喝几杯。时辰也差不多了,中午就在你这里用饭吧。”

“正好备着饭菜呢,这就叫人端过来。”

“父王!”两个小的从饭桌上起来,嘴里塞的满满的,说起话来也是含混不清,朱小四还用手指把嘴边的食物往里面塞,生怕掉下来。

老朱应了一声,“吃饱了就去外面玩吧,可不准跑远,老四千万不能再把老五的头打破了。”老朱摇着脑袋,看起来对朱小四也很头疼呀。

桌子被收拾干净,酒菜很快就上来了,都是马度平时爱吃的几样菜,看来马大脚真的是早有准备。

老朱和马度便吃边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不多时就已经面酣耳热,老朱突然问道:“阿弟怎得知道太平府有铁矿?”

马度放下筷子,回道:“听爷爷说的,当年小弟和爷爷一起游历应天,之后就沿江往西而去,路过采石矶的时时候,爷爷说那边有铁矿,小弟就记下了,没有想到还真的有。”

老朱哈哈的笑道:“老居士慧眼如炬,他说有自然是有了,哈哈……来了,喝酒!”老朱吱溜一声把酒盅里面的酒喝了个干净,那样子跟乡下贪酒的老农没什么区别,“我觉得喝酒要是不带出声来,这酒喝的就不香,让阿弟见笑了。”

“这有什么,小弟吃饭也是常常满嘴油光,汁水四溅,阿姐可没少训斥我。”

老朱放下酒杯道:“说起来咱们都是自家人,但是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问?”

马度起身道:“姐夫请问,小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朱拉着马度坐下,“其实也没什么,姐夫就是好奇,老居士到底是何方神圣?”

来了!终于来了!以老朱多疑的性格,这个问题迟早要问的,马度早晚都要给他一个清楚的回答,还好马度心中早有准备。

马度笑道:“这个问题我早就和阿姐说过,爷爷不是神圣,他是人,活生生的人,就像你我一样。”

老朱立刻追问:“哪里人!什么人!”

“宋人!亡了国的人!”

老朱不爽了,“阿弟这话是何意?”

不能怪老朱着急,韩宋朝廷虽然名存实亡了,毕竟名还在,他老朱名义上还是韩宋朝廷臣子,这话要是听了没反应才怪。

马度忙解释道:“姐夫误会了,小弟说的那个宋,不是姐夫的这个宋!”

老朱和马大脚眼睛一瞪,齐齐的道:“那个宋不是亡了吗!”

“所以小弟才说是亡了国的人,宋虽亡了,但是宋人还在!”

(谢谢一个人的冬天的打赏,谢谢孤风子傲轩辕九黎飞天剡爆兮爆孙世团真的像鬼煌煌明扬魔法小英EF联邦雪洗天心wwy751015煌煌明扬紫衣大法师大大胖雨中悠悠公虎子可摁扣勇猛的路人〓人间〓飞翔的太阳花南屿与青天米虫大投风中飘舞的水牛②西域飞雪7677北冥箫投枯叶1991一只色蛇彭醉辞书160628114206457米虫小8风神十二此情不关风月雪洗天心浮生皆空。还有那些没有看到名字的亲,谢谢了~~)

第105章 马度的故事

“崖山一战,大宋几乎全军覆灭,陆相公负少帝投海自尽,十万军民蹈海相随,所剩余的不甘为蛮夷奴役,皆逃亡海外。有的东渡倭国,有的远下南洋,爷爷的父亲就是其中的一批人!”

“哦,原来如此!”老朱若有所思,“听说有一批宋人逃到爪哇岛,拥戴陆相公的幼子陆自立为首领,立一名叫顺塔国的小国,致力复宋。老居士可是顺塔国的人?”

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瞎话果真不好编!爪哇岛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又有胡商途径往来,老朱要是真让人去查,还真能找到。

马度故作镇定道:”爷爷说他的父祖在的那支船队在海上遇到与飓风,随波逐流在茫茫大海上行驶了快两个月才到了一个极大海岛,当时所剩不到数千人,那岛屿四周皆是大海,寻不见出路,无奈之下只好在海上定居。”

“什么岛?竟然有要行一两个月那么久?”

“那岛没有名字,岛上四季不分,只有夏天,盛产瓜果甘蔗。岛上还有一些茹毛饮血的野人,野蛮不驯,被狠狠的整治了一番才老实了,后来就给这岛取名‘夏威夷’。”

现在的夏威夷应该还不叫夏威夷,这岛反正是马度虚构出来的,保证你老朱永远找不到。

“夏威夷?以华夏威蛮夷,好名字!”老朱点头道。要是后世老美听到还可以这么解释,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老朱又问,“既然是血肉凡胎为何又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夏威夷岛四面皆是茫茫大海,虽然那里物产丰富,无饥馑之忧,但终究是海外蛮荒,野人野兽很多,人人心念中原故土,或者期望着能与其他的海外宋民团聚,不时的派船出海寻找出路。”

马大脚问:“失败了?”

马度点点头,“茫茫大海无边无涯,常常又有飓风暴雨,派出去的船十之八九都无法归来,估计是船毁人亡,偶然有回来的也都说找不见出路。无奈之下,数千宋人才不得已继续在岛上生活。”

“那和飞天有什么关系?”

马度笑道:“姐夫别急,听我慢慢说。那夏威夷岛上虽然物产丰富,但是有数万食人野人,还有无数凶猛野兽……”

“哎呀,那些哪里的野人竟然吃人!”马大脚不由得捂住了嘴巴。

人吃人的事情,别说蛮荒海岛,就是中原大地上也多了去了,老朱也是见怪不怪,“那该如何生活自保?”他皱着眉似乎很为那些大宋遗民担心,看来已经进入到马度编排的故事里面。

“说来不怕姐夫笑话,那数千宋民大多都是军中的工匠杂役和家眷,并不善于打仗。而那些野人虽然用草裙裹身,木棒狩猎,但是矫健灵活,人数也多,打气仗来又悍不畏死,所以那些宋民与他们交锋常常吃亏。这也是大家急于离开这个海岛原因。”

马大脚担忧问:“后来呢?”

“后来偶然发现那些野人野兽都很怕火器,但是当时他们手中的火器威力有限,于是就有了火绳枪。”

老朱哦了一声,“原来火绳枪是这么来的。”

马度点点头,“恶劣的环境,生存的压力总是能逼得人不停的进步,更何况他们本就是军中的能工巧匠,积累百年的时间里,他们呕心沥血,精益求精,积累了无数的精华智慧,他们冶炼出了更加坚韧又不会生锈的铁,他们制造出了更加犀利的火器,他们做出了看得更远的望远镜,可以在水中遨游铁甲舰,惊才绝艳的来氏兄弟更是做了出了在空中遨游的飞机!”

老朱猛的一拍桌子,蹭得站了起来,马度吓了一跳还以为老朱发现破绽了呢,谁知老朱激动的道:“这来氏兄弟在哪里!本王亲自去请!”

“王爷别急,听阿弟慢慢说。”

“是我太心急了,他们做这些犀利火器、飞机、还有铁甲舰做什么?不是只是了对付那些野人吧。”

“当然不是,在犀利的火器面前,顺服的野人被他们教化为子民,不顺服的则是奴隶。他们做这些当然是为了回家!”

“回家?”老朱脸上的僵硬一闪而过,又笑呵呵问道:“是应该复国才是吧”

“姐夫英明!”马度微微一礼。

老朱大喜,“太好了,如今我大宋已经占据江南半壁,若有他们相助,想要收复故地,重现昔日荣光指日可待!”

马度望着老朱,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您的这个宋好像姓韩,不是姓赵吧。”

韩山童父子当然是姓韩,可是造反的时候却是打出却是赵宋的旗号,老韩说自己是宋徽宗的八世孙,刘福通也说自己是宋将刘光世的后人,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明镜似得,只是没有人说破。

“再胡说八道,让你阿姐好好收拾你!”老朱虎着脸,语气上却带着一丝戏谑,明显的没把马度的这句话往心里去,“不管是哪个宋,大家都想着把鞑子赶走,复我汉家的江山。”

马度摇头叹气道:“怕是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这个重任怕是只有姐夫一肩挑了,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

“死了!?”老朱惊讶出声,“怎么会都死了?是谁杀了他们?”

“是老天爷!”马度面色沉重的道:“大地在剧烈的晃动,岛上的火山不停的喷吐着炽热的岩浆,无数的尘烟在天空中弥漫遮天蔽日,最可怕的是狂暴的海啸,如山高的海浪汹涌而来冲上海岛,重重叠叠绵延不绝,汹涌的潮水淹没了整个海岛,将上面的所有的人和东西一股脑儿的卷入无底深渊……”马度尽力的描述着一个可怕的末日景象。

老朱惊讶道:“海啸?还有这般可怕的灾难!”

“真是可怜!”马大脚擦擦眼角,“妾身从前读《汉书》时曾记得有‘北海水溢,流杀人民’的记载,八成就是阿弟所说的海啸了,可能在孤悬的海岛上会更加恐怖吧。”

马度解释道:“听爷爷说,这海啸是因为海底地震引起的极为罕见。”

马大脚点点头,“那便是了,汉书中也曾记载,北海水溢是伴着地动而生的。”

老朱感慨道:“没有想到故宋竟然还有这样一群海外孤忠……真是可惜了!”老朱说得很悲怆,可是马度却隐约听得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那老居士他?”

“当时爷爷正乘着飞机寻找回中原的路,所以躲过了这场灾难,等他回去之后原本可比数州之地的巨大海岛,只剩下不到一成,岛上两三万居民活下来的还不足百人。”

“听爷爷说那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了,经此劫难,活下来的人已经失去回归的念想,大多在岛上消磨人生。只有爷爷一人一直在寻找回归之路。直到十余年前爷爷才找到正确的航线,在江淮一带救下我,带我去了夏威夷抚养。

老朱又问:“然后呢?”

“然后等我年纪大一些,爷爷就教我读书识字,我记得幼时,爷爷也有不少好友,也教了我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等我再大一些时候,爷爷就带我来中原游历,让我不要忘了自己是华夏血脉,可惜所到之处都是生灵涂炭,去岁爷爷准备带我回海岛避难,准备天下太平时再回来,谁知……哎……”马度深深的叹了口气,“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马大脚轻轻的抚摸着马度的后背,“阿弟不要难过,还有阿姐哩”

老朱却捻着胡子道:“阿弟,像你那件犀利的火器,或者飞机这样的神器都做不出来了吗?”

“那是无数能工巧匠在数十年来不断摸索出来的,就拿飞机来说,刚开始也只是能飞几里远,还常常的掉下来,直到能一日行万里,中间经历了无数的失败与尝试,不可能一蹴而就。小弟年轻,所学又杂,很多知识都有涉猎,可学的时间不长,也只学个皮毛罢了,当然经史子集除外,这个没有人教我俺。”马度很怕老朱逼着自己造飞机,赶紧的绝了他这个念想。

老朱有点很铁不成钢,“你这孩子,好好的学问都不学全了,都白瞎了,字也写的狗爬一样,还错字连篇,让我怎么说你!”

“您这就冤枉小弟了,小弟的字丑是不假,那是自幼就没有用过毛笔,字也没有写错,因为爷爷就是这样教的,当然也不是爷爷教错了。因为夏威夷那边字就是这样写的。”马度用手指沾着酒水,在桌子各写了一个简繁体的马字。

“姐夫请看,这个是中原用的字,这个是夏威夷那边用的字。”

“这字写的一般般确实不算丑,只是夏威夷那边为什么要这么写?”

马度笑道:“因为好学,写起来也方便。”

“学问就是学问,哪有因为用着方便就改了的。”夫妻两个齐齐的吐槽,两人不光脑袋好使,嘴炮也很有威力,还引经据典的,让马度都不知道如何的还口。

马大脚一拍桌子,“你不去铁矿做事也罢,从明天起就跟着宋先生读书习字。”

初高中的时候一篇文言文都能搞得马度头大如斗,现在要去学经史子集,还不如杀了他。

老朱道:“总要学一些,刚才我俩和你说话,看你懵懂的样子,就知道知道你没听明白。不然以后别人嘲讽挖苦你,你还说不准给人家笑呵呵的拱手作揖呢,那些读书人说话损着哩。字也要练一练,总不能让天底下人都跟着你学夏威夷的字吧。”

听老朱话中的意思,他没少在读书人那里吃闷亏的经验,难怪学习这么刻苦。

马度笑呵呵的道:“谁说不能让天下人都学简体字,等姐夫当了皇帝,下一道圣旨不就成了。”

老朱笑骂道:“又胡说八道,赶紧去洗个澡醒醒酒!”

马度趁机离开,出屋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道:“希望老朱满意我的故事吧。”

屋里的老朱吱溜一声,又喝了一杯酒,自语道:“阿弟的故事说的真好!”

“故事?”马大脚一怔,“难道不信阿弟说的话。”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说的是假的。”

一个光点突然的映在老朱的胸前,老朱抬头一看,只见马大脚手中一物,反射着射入屋内的阳光,光华夺目宛如无上瑰宝。

“臣妾这里有证据!”马大脚让那光点在老朱的身前晃了晃,“王爷那边不是也有吗?”

“哈哈……”老朱笑着频频的点头。

中午吃的有点多,晚上马度只喝了一碗粥,睡觉前马大脚让她贴身的小丫鬟给马度送来了笔墨纸砚和两本书,小丫鬟还告诉马度,让他第二天跟着朱标一起去上课。

看看书名,随手翻翻书里面的内容,马度就十分的头大,打死他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要去学四书五经,听说宋濂是个敦厚长者,应该很好相处吧……

马度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只是没想到当天晚上竟然枕着《孟子》做了一晚上的春梦,也许是亚圣他老人家想马度深刻的体会一下“食色性也”这句话。

更关键的是梦中的女人不是川妹子,也不是马大脚向她推荐的暖床小助手的绿儿,竟然是在秦淮河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女人,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是给马度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那女子脸蛋身材一样不差,即使放在后世那些被彩妆遮盖软件处理的美女照片里面也是半点不差,那逆天颜值一直播绝对妥妥的红遍网络,没错,马度就是这么庸俗,就是喜欢网红脸!

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当初怎么就没有掳回家当老婆。想想自己当时和张五六一起给老刘加油,让老刘“揍她”马度就恨不得把自己敲得再次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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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发财小计

马度是一名读书人了,他的同学有朱小标,朱小二,朱小三,还有提前结束幼年生涯的朱小四,站在他们中间马度真是鹤立鸡群,十分的扎眼突兀。

马度后悔来的晚了,听说之前还有几个年纪稍大的,可惜现在他们都在老宋的调教下“学有所成”,顺利毕业到军中效力了。

真丢人哪!尤其是挨罚的时候,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常常有两个人和自己作伴,一个是朱小四,另外一个则是朱小二。

朱小四是因为上课睡觉,他的时间差明显的还没有倒过来,至于朱小二则是因为上课的时候调皮捣蛋,外加不完成作业。

有时候朱小三也会加入进来,因为他总是嘲笑挨罚穷酸舅舅和两个笨蛋兄弟,也因此常常被揍的最惨,收拾他的当然是宋濂。

宋濂,马度印象中的敦厚长者,现实恰恰相反,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虐待少儿的老恶棍。半寸厚的戒尺敲在手上,那叫一个疼。

不知道老宋是不是得了老朱或者马大脚的口信,对马度那是格外的关照,上课不注意听讲要挨戒尺,背书背错了要挨戒尺,释义不对要挨戒尺,就是他娘的写字不漂亮,坐姿不端正,施礼不到位,言辞不文雅都要挨戒尺。

当然如果学朱小三对长辈不恭敬,对兄弟不友爱,那才叫一个惨,会被直接按在凳子上打屁股。

马度很怀疑宋濂从前是个老刑名,用戒尺打人的手段用的那叫一个炉火纯青,让你疼得撕心裂肺,又不伤筋动骨,明明睡觉前还隐隐作痛,可是过了一个晚上就好了个七七八八,绝不影响第二天继续的挨打。

老宋如果在后世当教师,要不了三天就会被狂暴的家长撕个粉碎,但是现在只会被不负责的家长赞一句“打得好”。

早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在太平府当矿长,想要逃跑的马度,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侍卫从墙头上揪了下来,直到有一个二百五的侍卫差点一箭射爆马度的脑袋,他就再也不敢翻墙头了。

在经历了数次压迫与反抗之后,马度这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不得不向封建强权做出妥协。他用最短的时间,成为老宋眼里的勤奋的好学生,在经过了老宋的一次考校之后,日子终于轻松了一点点,马度终于有时间去实施他的发财大计。

噗通,噗通,两块生石灰放进木桶里面,就开始冒出大量的水蒸气,生石灰也缓缓的裂开,咕噜咕噜的冒着气泡,生石灰刺鼻的味道也开始在院子里弥漫开来。

“舅舅这是在做什么?好难闻呀!”朱小标拿一条手巾捂住自己的鼻子。

朱标已经十岁了,算是大孩子了,被马大脚打发出来和马度一起住,而且马度这院子本来就是朱标准备的,是马度雀占鸠巢了。

马大脚说是让他们在一起作伴读书,其实是为了让朱标来监督马度学习的,顺便给他当老师。朱标年龄不大,但是宋濂的得意弟子,给马度当老师那是绰绰有余。

不过马大脚终究是选错了人,这孩子性格太温和,最多说一句,“舅舅该读书了”,“舅舅该写字了”就算马度不听,第二天也不曾见他向马大脚打小报告。

在他温和的性格的另一面,竟然很讲义气。每次兄弟们挨板子他都要挺身而出,宋濂也都会象征性的打他两下,即使马度这个便宜穷酸舅舅受了罚,他也要求情,可惜他越求情宋濂就罚马度越狠。

朱标在生活、学习上对几个小兄弟也是照顾有佳,好吃好玩的也都是先让给小的,课业上也是常常督促提点。朱标绝对称得上是模范兄长,如果他能活着当皇帝,也许朱小四就不会造反吧。

“舅舅只是在做科学实验。”马度拉着他不让他靠的太近,等水里不再有什么反应,马度就让张五六把把水桶里面残余的石灰块捣碎使劲的搅拌。

然后他取出事先称量好的纯碱倒石灰水里面,水立刻像是开了一样,冒出大量的蒸汽,比刚才扔生石灰的时候,不知道猛烈了多少。

张五六瞪大了眼睛,“没有火,这水怎么就开了。”还伸着脑袋要往桶里面去瞧,马度只好身手拽着他的衣裳,“就不能老实一点,当心溅到眼睛里面弄瞎了。”

等过了一会儿,蒸汽渐渐的淡了,马度才带着两人凑过去,只见桶里的水减少了许多,剩下的溶液也特别的浑浊。

在另外的一只水桶口上裹了麻布,把溶液缓缓的倒进去,过滤出里面大颗的杂质,当做滤网的白麻布,很快几变得一片焦黄。

朱标惊奇的道:“这些杂质都是白色的,怎么把布染成了黄色。”

马度笑着解释道:“这不是染的,是烧的。你看看是不是有点像是火烧的痕迹。”

朱标点点头,“确实像是火烧的痕迹,这是为何?”

马度揭开麻布,指了指桶里面的浑浊的液体,“因这里面的已经不是水了,是碱溶液,有很强的腐蚀性。”

看看马度懵懂表情,马度叹口气道:“舅舅知道你听不明白,就像是舅舅不懂四书五经一样。”

“舅舅不要妄自菲薄,您只用十天的时间就背下了四书和释义,外甥佩服的很,当初这四书外甥可是跟着先生学了快两年呢。”

“舅舅也不过是背下来而已,可不懂得用它们如何的写文章,转头就忘了。不过我有很多背书的好方法,比你每天摇头晃脑的读要快很多,你要是愿意学我可教给你!”后世里为应付填鸭式教育,砖家叫兽们不知道搞出来了多少套记忆方法,马度也是在文山题海里杀过来的,自然也有两套合用的,希望朱小标在宋濂的戒尺下能够更轻松快乐些。

朱标欣喜的道:“太好了,标儿谢过舅舅,有了舅舅教的方法,我以后就能背更多的书了。”马度不得不说,人和人的境界果真是不一样的。

桶里的碱溶液渐渐的澄清,马度把其中清澈的液体倒回第一个已经洗刷干净的桶里面。倒入铁锅加热,然后把准备好的豆油倒进入,不停的开始搅拌。

没错,马度是在做肥皂,穿越前辈们常做的玩意儿,门槛低,成本小,利润高,实在是穿越人士创业发家的不二之选。

看着锅里面飘出粘稠的液体,马度赶紧用盐析的办法,把肥皂从水中分离出来。之前他已经做了好几次实验了,现在也是轻车熟路。

马度把黄色的半透明膏状物从锅里捞出来,然后加上早就准备好的香料粉末倒进去,让张五六用力的搅拌。

香料是常茂在秦淮河问来的,都是青楼里的姑娘最喜欢,最常用的几种味道。连香料的配方,都是秦淮河的姑娘给的。

看到这些香料之后,马度不得不佩服一下古人的智慧。就比如马度现在用的是兰花儿味的香料,可是原料跟兰花没有半点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搭配出来的。

很好闻味道,只是香料本身颜色难看了一些,原本半透明的黄色膏状物,很快变成了黑褐色,同时一股很浓郁的兰花香味儿,散发出来的,浓郁有点呛人,朱标都已经捏住了鼻子

趁着膏体温热,还没有凝固,马度赶紧的让张五六把膏体倒入早就准备好的模具里面。这个模具不大,只有几十个槽,也就是说只能生产出来几十块肥皂。

张五六把膏体全部倒进入,堪堪装满,马度拿着刻着了兰花图案的盖子,一个个的扣上去,立刻就有黑色的膏体溢出来。

“哈哈……大功告成了。”马度不由得伸伸懒腰,接下来等着膏体凝固就成了。

隔壁的墙头上突然探出朱文英的大脑袋,“你们在做什么?又是烟气又是香气的呛死人了!”

第107章 高档肥皂

自打从江西回来,老朱就重新的组建火器营,火枪手、铳手加上长枪手总共八千余人,并且改名神机营。如今朱文英就在神机营担任副指挥使,至于指挥使嘛,并不是马度认为最合适的邓愈,而是郭英。

朱文英、郭英两个都是老朱极为信任的人,可偏偏朱文英恨屋及乌,跟郭家兄弟又不太对付,老朱这么安排是什么心思,大家都很明白。

朱文英平常都住在军营里面,连自己的小家都很少回,若是有公事来王府的话就会到后院看看望一下马大脚。不过今天肯定不是的,马度盘算一下日子,这家伙今天肯定是带着老婆孩子打秋风的。

“舅舅你这是在弄什么?”朱文英盯着模具不停的抽动着鼻子,“这是兰花味儿的,好香呀。”见他要去掀盖子,马度连忙把他的手打掉,“等一会儿,还没有好呢。”

“舅舅,你这是在鼓捣什么?”

马度道:“还能做什么,我钱包空虚,准备做点东西换俩钱花花。”

“哦,是这样。”朱文英从袖子里掏出一把铜钱,拍在桌子上,“喏,我也参一股,俺也不要太多,能够她们娘俩嚼用就行,月月到母亲这里来蹭饭,我都快没脸活了。”

朱文英就是个贱人,给一把铜钱就想占股份。马度把那些铜钱在手里摇晃得哗哗作响,“文英,你知道吗,常茂拿了一百两金子入股,我才给他两成的份子。你这才十几个铜钱,我该给你多少份子。”

朱文英梗着脖子,“反正我不管,我就这些钱,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这当舅舅的要是不管,就看着他们娘俩饿死吧。”

朱标从腰上解下来一快玉佩,“舅舅,要不就拿这个给文英哥当本钱吧。”

“哈哈……”朱文英伸手拍拍朱标,“不亏是哥哥的好兄弟。”

很好的玉佩,不管事雕工还是玉质都是上品,马度把玉佩揣进怀里,“哎,我就吃点亏,算你俩一人一成的份子吧。”

马度是好心,可却被朱标一口拒绝,“先生说商贾乃是贱业,农桑才为天下之本。母亲也不让外甥沾染这些,要不就都给文英哥吧。外甥劝舅舅也把这些事情交给下面人去做。”还抬眼看看一旁张五六。

老宋啊老宋,你就是这么培养世子的?不能让这种思想占据主流呀,不然大明王朝还得破产而亡。

马度本想开口劝诫一下朱标,即使自己说的再有道理也不如宋濂和马大脚的话对他有影响力,不如让他参与进来。

马度悄悄的冲着朱文英打一个眼色,两人狼狈多时,他自然明白马度的意思。

朱文英劝道:“小标你可能不知道舅舅还有一帮子乡亲,穷得叫花子一样,母亲当时可从王府预先支了不少的钱接济他们,现在每个月都要被王府的账房扣不少的月钱。”

朱标点点头,“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母亲这几个月确实比从前更节省了,虽然我们兄弟几个的衣食都没有短少,但是好久都没有见母亲添过衣裳首饰了。舅舅,你那些乡亲真的很穷吗?”

好尴尬,马度没有想到朱文英回从这方面入手,不过却也切中了朱小标的软肋,这可是个孝子呀。

不等马度说话,朱文英抢先回答道:“当然穷,你不知道他们一家人只有条裤子穿,每天只吃一顿饭,吃的还是嚼不动的鱼干,有的老人家牙口不好,嚼不动鱼干都活活饿死了……”

这家伙说的也太夸张了,不过朱标却是信了,“真是可怜。既然是舅舅的乡亲,那也算是我的乡亲了。我那里还有一些碎银子,都是母亲的给的零花钱,改天我向先生请了假,到市上买些米粮和舅舅一起去看看他们。”

马度尴尬的笑道:“那倒不用,只要我这笔生意做起来,就能让他们吃饱穿暖。小标你也可以赚些银子补贴一些阿姐,让她不用这么辛苦不是。再说舅舅还需要你帮忙哩,你也知道我的字写得不好,还需要你闲暇的时候给我记账。”

“对,就是这个意思,到时候我婆娘也不用每个月跑来王府打秋风了。”

见朱小标面上仍有疑虑,马度道:“商人不事生产,以倒卖谋取暴利,咱们可是亲手劳动获得成果,你也知道舅舅刚才干活可是累得满头大汗,所以咱们算不得真正的商人。”马度说的没错,现在他这样的情况顶多算是小手工业者,至于以后嘛……哼哼……

朱小标点点头,“这个倒是真的,舅舅确实辛苦。不过舅舅做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马度把模具盖子,一个个轻轻的揭开,露出一个个黑红色的椭圆形的东西,两个外甥脸上好奇随即变得尴尬。

朱文英打趣道:“舅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能不能把我的铜钱还给我,我想退股。”

朱标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上面摁了一下,讶然道:“刚才倒进去的时候明明还是软膏,现在怎么变硬了。”

“别着急嘛。”马度让张五六打过来一盆清水,扣出一快肥皂递给他,“洗一洗!”

张五六拿着那块肥皂在水盆里面,不停的在那块肥皂上淋水,然后用很无助的眼神对马度道:“大人,这东西黑不溜丢的,洗不干净呀!”

“谁让你洗这个了,让你用这个洗手!”看张五六手足无措的样子,马度只好撸起袖子给他洗手。

张五六的手是很不一样的手,不论什么时候看见都是黑漆漆的,那是积年累月的污垢,马度跟他同桌吃饭的时候都从来不敢瞧他的手,免得没了胃口。

黑红的肥皂打在他的黑漆漆的手上,却出现白色的小泡沫,很快又变成了黑色汁水,顺着指尖落在水盆里面,立刻浑浊了一片。

“五六,知道怎么用了吧。”马度教会张五六怎么使用,赶紧的在水盆洗了洗手。

“小人明白了,这是这不就是皂角吗。”张五六双手又搓又挠,最后在水盆里面冲洗一下,等拿出来的时候惊愕出声,“这是我的手吗?”

此刻张五六的手掌虽然粗糙了一些,但是手背上洗去了油泥之后,却皮肤细腻白里透红,他常常几个月都不洗一次澡,他的皮肤都被人体分泌的油脂保护者,皮肤想粗糙都难。

光洁的手背和黑漆漆的手臂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肥皂的去污能力得以证明。张五六双手笑呵呵的道:“还很香哩,大人这个还能洗脸吗。”

马度点点头,“能啊!”

“那太好了!”张五六两手直接从盆里捧了水泼在脸上,用肥皂往脸上搓。

朱标直接干呕了一声,不怪他,马度瞧的也犯恶心。刚才那一盆水洗过手,上面飘了密密麻麻的肮脏泡沫,除了味道是香的,看起来跟工业废水没什么区别,这小子却直接往脸上泼,就不能换一盆水吗。

不管张五六,三人回到屋里,朱文英就笑呵呵的道:“这东西赶两个肥皂团大,怕是要买个七八两银子才行吧。”

肥皂团马度也是用过的,是用皂角和香料在一起做的,一般都做成橘子大小,竟然要卖到二三两银子。

那肥皂团其实用起来也不错,只是很不耐用,一个肥皂团洗个两三回澡就完了,后来马度才知道肥皂团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拿来洗脸的,没有几个人会像他这样往身上抹。

马度笑道:“我这个香皂确实只有两个肥皂团这么大,可是绝对要比四到五个肥皂团耐用。”

“那岂不是要卖十几两银子!”

“我没那么心黑!”马度又从一个柜子里面取出一个瓷质的小盒子。那瓷盒子上颜色艳丽,画着兰花图案点缀,还又一个Q版的古装女子,立在兰花的一侧,聘聘婷婷很是可爱。

这瓷盒子可是马度花了大功夫设计的,他画出图样让常茂派人送去江西浮梁县,因为那里有个叫景德镇的地方。

因为现在彩瓷技术还不像明清时期那么成熟,废品率很高。为了减少废品率,马度对图案做了不小的修改,降低对细节处的要求。

这样的一个瓷盒子样品成本大概在十几两银子,常茂的一百两黄金基本上都压在上面了,不过以后大量生产的时候,这种瓷质肥皂盒的成本应该可以减半。

能在后世拍出天价的精美瓷器,在古代同样的同样价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能够享受的。

马度的心血没有白费,当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朱标立刻到:“哎呀,这上面的女子真是娇憨可人!“脸上竟然还微微一红。

小孩子喜欢,女人就会喜欢,女人就是心理还没有长大的孩子,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人哄的。

马度又扣出一块肥皂,用轻薄透明宣纸包好,放在瓷质的肥皂盒里给朱标,“这个是你的了!“

“谢谢,舅舅!“

“文英,你说这么一件东西,如果卖三十两有没有人买!”

朱文英一抽冷气,“舅舅,是不是太贵了些!能卖的出去吗?“

马度笑道:“你这个穷鬼当然嫌贵!在有钱人眼里,五十两银子算个屁!张五六赶紧的去常府,把常茂叫过来拿货,五六!人哩!”

“呜呜呜……大人,我眼睛疼,睁不开啦!”

(蓝商民 wwy751015 有一套呀迷途小鸟飞天剡孤风子傲大大胖不负卿逆乾坤1雨中悠悠轩辕vs九黎风神十二孙世团被爱放逐鼻涕虫长老彷徨迷徒南屿与青天书友160322103629371德里安右冯诩 wandin 浮生皆空摸楼上的脸,真的像鬼,还有那些没有看到名字的亲)

第108章 你值得拥有

依依姑娘是翠云楼的头牌,芳龄二十,艳丽多姿,正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作为翠云楼的摇钱树,她享受着其他的妓子不曾享受的待遇,快到了晌午了才起床。

昨天晚上她失去了自己的贞操,有人以一千五百两的高价为她梳拢,真的很高了,可惜不是那个年轻俊朗的书生,而是一个中年商人,那脸长得跟裤裆里的家什一样的丑。

鸨儿爱钞姐儿爱俏,这是没法子的事情,谁叫那商人能出得起高价呢,这秦淮河的水一半是女人的血,另一半就是女人的泪啊。

商人就是没有半点的情调,横冲直撞的折腾了她半宿,身上的每一处肌肤都沾满了他肮脏的口水,生怕少亲一口,这银子就白花了,亏本了似得。

刚一起起身,就觉得下身撕裂了似得的疼痛,黏兮兮的,让她觉得恶心极了,她安排伺候她的丫鬟准备洗澡水。

丫鬟却急慌慌的跑过来,“姑娘,茂太爷来找您了!怕是来不及洗澡了,要不先梳妆打扮一番吧。”

“如果是茂太爷的话,那就不用了,快请茂太爷进来吧!”依依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整理凌乱的头发。

秦淮河的姑娘,可以不知道自家的楼里的老鸨子是谁,不记得昨夜和自己卿卿我我的恩客,但是不能不知道茂太爷。

吴老爷是应天城的豪富,因为喝醉了非要睡了一个又老又丑的**,第二天醒来却不认账连嫖资都不给,好不容易开张的老**却一定要吴老爷给钱。

吴老爷倒不是舍不得那几个铜钱,关键是一传出去,名声就坏了。不但不给嫖资,还狠狠打了那老**一顿。吴老爷是什么人,就是把那老**打死了,也不会有人给老**说一句话。

好死不死的偏偏让一大清早就逛秦淮河的茂太爷碰上了,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常茂是什么人,当场就揍断了吴老爷一条腿,还说如果不把老**风光光的娶回家,就把他的三条腿都打断。

吴老爷当然不肯,送银子茂太爷不稀罕就爱看热闹,找官面上的背景也没人敢管,那些“背景”到了小平章跟前就是个屁。听说李相国都让常平章几分,谁不知道常平章那是杀人如麻,吃人肉喝人血的魔王。

无奈的之下,吴老爷只能把老**风风光光的从侧门抬回家做妾,茂太爷还亲自上门去喝喜酒。老**在吴家虽然不受待见,但也是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她再去找常茂告状。

茂太爷一时间在秦淮河名声大噪,嫖客不给钱可以去找他,被老鸨子欺负了可以去找他,就算是哪个**死了没有烧埋银子也可以去找他,他一定会逼着老鸨子拿钱的。

青楼的女子命运多舛,别看现在风光无限,谁又能知道自己年老色衰后是个什么下场。兔死狐悲,常常为妓子出头的茂太爷,一时间茂太爷成了众多红牌头牌的座上宾,而且茂太爷贪玩却不好色,偶尔也听说某个姑娘和茂太爷亲热过,但是却从没见他在青楼留宿贪欢。

好久都没有听说过茂太爷来秦淮河了,突然上门让依依很高兴,茂太爷可是十分风趣的人。沉重的脚步敲得地板咚咚作响,听声音就知道是常茂来了,都是老熟人,依依姑娘也不怕常茂看见自己这副没有梳洗打扮的样子。

“奴家见过茂太爷!”依依起身福了一福。

常茂径直的走到矮几旁坐了下来,“来来,我给你看样东西!”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咦?怎得腿崴了?”

“没事!”依依红着脸摇摇头,她没有崴腿,不过昨晚倒是让那商人崴了好回,她挨着挨着矮几坐下,只见桌上摆着一个瓷制的小盒子。

“啊呀!这东西好漂亮!这上面画的小人儿……怎么说呢,看着就心里喜欢,真是可人!”依依不由得伸手在光滑的釉面上摸了一把。

常茂嘻嘻的道:“喜欢吧,送给你的。”

依依撇撇嘴,“茂太爷这么好,不是想骗人家身子吧。”

常茂伸手在依依姑娘的胸口摸了一把,“想要你的身子还用骗,哎呀,好些日子不见,鼓囊了不少。”

依依姑娘伸手打掉常茂的手,“茂太爷真是坏,就会欺负奴家!“她娇嗔一声,又把注意力转向那个盒子,“这是个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依依打开盖子,轻轻的放在一旁生怕被磕坏了,盒子里面有一椭圆形的纸包,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拆开纸包里面露出一个红黑色的物体,她凑到闻了一下,问道:“这是肥皂团?”

常茂竖了一个大拇指,“依依还真是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度哥儿刚给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以为是吃的呢,还咬了一口。”

依依锤了一下常茂,咯咯的笑道:“茂太爷就会说笑,哪有人吃肥皂团的。”

“我哄你做什么,你看这里还有牙印呢!”常茂往肥皂上一指,依依笑得更厉害了,捂着肚子趴在了矮几上,全然没有面对那些老爷才子时该有的温柔娴静。

常茂敲敲桌子,“笑够了,就听我说话。我告诉你,这可不是一般的肥皂团,这一个要顶五六个肥皂团耐用。”

依依止住笑,把那块肥皂拿在手里仔细的看了看,“确实跟以前的肥皂团不太一样,香气也更浓一些,只是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常茂道:“这东西不仅能美白祛污,还能紧致鸡肤,让你的鸡肤焕发光彩,你值得拥有。嗯,就这样。”

依依咯咯的笑着,“茂太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哄人了。”

常茂指指肥皂,“你说这东西价值几许?”

“要是真有您说的那么好,还能顶五六个肥皂团耐用话,怕是二三十两银子也值了。”

常茂又指指那个瓷质的盒子,“如果再加上这个呢?”

依依眉毛一蹙,“这个不好说,看人喜不喜欢了。”她看了看肥皂盒,“光冲着这个娇憨的小人儿,奴家就愿意出三十两买这个盒子。”不要瞧不起青楼的女子,尤其是这些头牌红牌,绝对是这个时代高收入高消费的群体,甚至是她们引领者这个时代的女性潮流。

常茂把肥皂团放在了盒子里面,重新的推到依依的眼前,“如果这些加起来卖给你三十两,你说怎么样?”

依依把小嘴儿一撅,“茂太爷刚才不是还说送给奴家的吗,怎么转眼就要向奴家收银子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当然是送给你的。这样东西我还有很多,三十两卖给你,你可以卖给别人。比如你的姐妹或者恩客。至于你卖多少银子,我就不管了,那些全都是你的,最好不要超过五十两。如果你实在卖不掉,你还可以退给我,我茂太爷名声你应该是知道的。”常茂拍着胸脯道。

能当上红牌的妓子脑筋都不会差,不然怎么和那些富商才子们周旋,让他们乖乖的掏银子。依依沉吟了一下,“那这个东西我得先用用才行,不然怎么知道好不好。”

“那好,你先用着,我再去看看隔壁的楚楚姑娘。嘿嘿……我先走了,过两天再来!”说着就咚咚咚的离开了。

马度当然不是为了赚**们那点可怜的卖肉银子,那是因为他没有合适的销售渠道。他把肥皂做得很高档,当然也限制了消费群体,普通百姓是消费不起的。

青楼就不一样了,兜里没几个钱敢去逛青楼,尤其是这些头牌红牌接触的可都是“高尚”人士。青楼就像是后世的高档会所一样,除了吃喝玩乐还是个谈交易的好地方,而且很多高级妓子本身就会充当捐客。马度不信了,东西往桌上一摆,就没有人慧眼识珠。

依依坐在浴桶里,温香四溢,皮肤摸起来涩涩的,没有了粘腻的感觉;也没有口水的腥臭味儿,闻起来也是香香的,是他最喜欢的兰花味儿,自己似乎真的干净了。

“真的是个不错的东西!”她起身把肥皂放进那个漂亮的小盒子里面,嘴角却不由得一笑,她突然发现放肥皂的位置还写着一行小字,“你本来就很美!”

第109章 让你享享福

酒香也怕巷子深哪,常茂的在秦淮河的良好声誉帮马度解决了这个问题,平章?马度觉得他应该叫“柳永”才对。 x更新最快那些头牌红牌的闺房,果真是个销金窟,能进到这里的豪商巨贾对肥皂是五两,三十两,还是五十两真没那么在乎。

一是为了哄美人高兴,二是图个新鲜,当他们把肥皂带回家里之后,事情似乎就变得不可收拾,大老婆要,老婆要,大闺女儿要,闺女儿也要。不堪其扰的男人们再次的到**之后,发现原本只卖五十两的肥皂涨价了。

倒不是姑娘们太贪心,实在是因为一直自己有很多肥皂的茂太爷货突然没了,肥皂价格也是蹭蹭的的往上涨,直至炒到百两一盒。

惊的马度本人都目瞪口呆,他可不是在搞什么饥饿营销,他是真的没有货了,肥皂是够了,可他娘的肥皂盒还在路上呢,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商品就得靠包装。

这么一搞,好歹让肥皂的知名度大增,已经有嗅到商机的商人怪外抹脚的跑去找常茂了。常茂手里订单的数量加起来已经有快有一千了。马度把手艺交给了常府的几个忠心仆役,作坊已经搬到了常家,在吴王府毕竟不方便。

马度不担心被常府的人学了去另起炉灶,因为他相信常夫人是个足够精明的女人,不会被这些利蒙蔽了双眼。而且常夫人管理下人很有一套,不用担心仆役跳槽,再加上常遇春凶神的名头,谁又敢来挖墙脚。

事实也证明马度没有看错常夫人,不仅作坊管理的好,业务也是开展的井井有条,常茂手里有三成的订单,都是常夫人到各家串门的时候拿到的。

等江西发来的肥皂盒运到之后,立刻把一千盒肥皂投入市场,转眼就被销售一空。谁他娘的古代没有有钱人,这还是乱世吗?

马度知道肥皂在经历最初的新鲜感之后,热度肯定会降下来,价格也会跟着下来。到时候更多的低端市场才会是他更广阔的财源,但是在那之前不妨碍他先捞个盆满钵满。

经过两个月的辛苦练习,马度的毛笔字总算是能写得横平竖直,终于有两份的底气向宋濂请假了,原以为会很难办,宋濂听他要去看望乡下的穷亲戚,就一口答应了。

生怕老宋反悔,马度赶紧的带着人出了王府,天气已经开始冷了,马度在市面上买了不少的过冬需要的东西,装在马车上晃晃悠悠的出了城。

马车刚刚驶进院子,却没有听见孩子的欢呼雀跃,只听见屋里头传来丫头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嚎叫,马度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莫非是爷爷出了个什么好歹?

老头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在这样的乱世能活到五十多岁,其实算是不错了,而且老头平常身体不错,怎么会突然就不好了呢?马度眼眶一热,蹭的一下窜下马车,接着就见鱼儿,光着脚丫子哭喊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抱着马度不停的哭喊着,“哥哥,咱们不当大户人家了好不好,呜呜呜……咱们回湖里好不好,不当大户人家了……”的身体随着抽噎不停的颤抖着十分的可怜。

接着菱角也从屋里出来了,一样的光着脚,脚腕子上还缠着一条细长的麻布带子,菱角儿抱着马度一样的痛哭,“哥哥,菱角儿不要裹脚,菱角儿的脚好疼,菱角儿不要裹脚……”

马度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老头是在给三个丫头裹脚,难怪哭喊的这么厉害,马度心头莫名的升起一股无名业火。

裹脚在北宋就有,先是**中的妓子为了满足文人骚客的**癖好,随后渐渐的蔓延开来。

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应难,须从掌上看。很美的词,正是大名鼎鼎的苏东坡专咏缠足的《菩萨蛮》。

后宋室南迁,把缠足的风气渐渐的带到了南方,在南宋缠足已经极为普遍,“脚”这个词已经成为妇女的代称。只是这个时候缠足,还不像明清时裹成三寸金莲那么**。

蒙古入住中原后,对于缠足持赞赏态度,缠足之风继续的蔓延,在元末时已经有不缠足为止的观念,不过不缠足的人仍旧很多,尤其是在户或者农家,妇女可是重要的劳动力。

缠足在明朝的时候已经盛行,清朝的时候想禁缠足都禁不掉,没错清朝确实禁止过缠足,可是却禁不住,最终只能放任自流,缠足在清朝发展到极致,甚至连不少旗人女子都被带沟里了。

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孙中山破陋习》,因为孙中山看到姐姐缠足的痛苦,便立志推翻封建王朝,不管真假,满清这锅背得有冤。

马度从来没想过,那在印象中极为遥远的陋习,竟然和自己如此之近。两个涂脂抹粉的婆子气汹汹的从屋里冲出来,就要去拉丫和菱角儿,两个丫头则是吓得往马度身后躲,鸡似得。

“滚开!”马度声音不大,眼神却可怕的吓人,老刘和张五六很配合的把刀抽出半截,两个婆子立刻吓得躲到一边去。

老泥鳅从屋子里出来,跺着脚道:“度可别吓坏了两位大姑,她们可是我花重金从城里请来的。”又虎着脸对两个丫头道:“你们两个给我过来,看我不打烂你们的屁股。”

两个的直接把脑袋埋在马度的腰上,就是不出来,希望哥哥能成为他俩最后的保障。

马度对老泥鳅道:“爷爷这事儿您就别管了,交给我!”

“好嘞!”老泥鳅笑呵呵的答应。

马度走到两个妇人跟前,问道:“你俩为什么不裹脚?”

两个老妇没了刚才汹汹的气势,低眉顺眼的温顺的像是绵羊,“贱妇出身贫贱,还要为生活奔走,自然享不了这样的福气。”

马度冷笑一声,“你俩要奔走了,我妹子就活该踮着脚窝在家里,不是没享过福吗?”马度接下菱角儿脚腕子上的带子递给老刘,“让她俩享享福!”

...

第110章 老头是个明白人

两个两个妇人立刻被五花大绑,张五从马车的褡裢里取出两块破抹布,塞进妇人的嘴里,马度清楚的记得上次马尾巴上沾了马粪,老刘就是用这块抹布擦的。 x更新最快

老刘想去脱那妇人的鞋子,又突然停下来,凑到马度跟前声的道:“咱们要去摸妇人的脚,就毁了她的清白,她到时候要是寻死觅活的闹僵起来,咱们不占理。”

我擦!摸一下脚就算毁人清白了?规矩可真他娘的多。马度摆摆手算了,“一人抽两鞭子扔出去!”

“好嘞!”老刘嘿嘿的笑着去拿马鞭,啪得一鞭子抽在那妇人肥大的屁股上,那妇人身体一僵啊的一声惨叫,老刘对着另外一个妇人甩手又是一鞭子,同样又是一声惨叫……

哎呀,这情景似曾相识呀,好像在哪里见过呢,突然瞥见老刘略带猥琐的表情,终于明白了,原来是在电影里面见过。老刘似乎很兴奋,这家伙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吧,看这家伙打上瘾了,马度道:“行了老刘,扔出去吧!”

张五六和老刘一人拎了一个扔到院子外面去。事情大大出乎老泥鳅的预料,用手指马度,“你呀!,马度只好笑着拱拱手,老泥鳅气得跺跺脚连忙的跟了出去。

“哥哥真好!”鱼儿抱着马度,“哥哥你是不是听见鱼儿喊你了,专门来救鱼儿的。”

“你胡,哥哥明明是来救我的!”菱角儿把鱼儿推开。

“你才胡!明明是我先看见哥哥的!”

“是哥哥听家我的声音才来的!要不是我拉住那个肥婆,你能跑得出来了!”

“好了……谁再吵吵我就给他裹脚,大鱼儿呢?”

两个丫头吐了吐舌头,立刻住嘴,“姐姐在屋里!”

马度带着两个的进屋,只见大鱼儿坐在椅子上,两腿直挺挺的伸着,两脚被裹脚布缠的紧紧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唉……”马度叹了口气去给她解开,“你这孩子咋不吱声,早知道我让老刘多抽那两个婆娘几鞭子。”

大鱼儿的两脚被勒得煞白,冰凉凉的,血液都不走了,“这两个婆娘幸亏我来的早,不然截肢都有可能。”

鱼儿道:“两个臭婆娘姐姐裹得晚了,要多绑紧一才行。”

马度一个个的把大鱼儿的脚趾头捏过来了,还好没有没有哪个骨头断了的,大鱼儿却还咯咯的笑,见马度瞪她就低低的了一声“痒!”

“等把你的脚砍了,就不痒了!赶紧的下来跺跺脚。”马度恨恨的道:“干嘛这么乖乖的让她们绑。”

大鱼儿低着脑袋道:“大户人家的闺女是要裹脚的!”这丫头就是乖巧的让人心疼,马度把她揽过来摸摸她脑袋,“好了,好了,以后咱家不做大户人家了。”

老泥鳅气呼呼的冲进屋里来,一边跺着脚一边拍大腿,很不解的问:“度,这是为啥嘛!”

马度陪着笑道:“还能为啥,孙儿不想看三个妹子受那份罪。”

“大户人家的闺女哪个不裹脚,要是没那个福气,想裹还裹不成哩!”

“谁大户人家的就要裹脚!”

老泥鳅黑着脸道:“有哪个不裹脚,你倒是给我听听!”

“阿姐就没有裹脚,就是王妃,这算是大户人……呜呜……”马度话没有完,就被老泥鳅捂住了嘴。

老泥鳅瞪着他,“你可什么话都敢!”老头瞪了三丫头一眼,“你三个谁敢乱爷爷就……就给她裹脚!”完还紧张兮兮的拉着马度进了里屋。

“爷爷你紧张什么,阿姐又不算是外人!”

“不管是不是外人,你这话都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名节。人家都王爷以后是要当皇帝的,皇帝那是什么人,戏文上都了,那是连爷娘老子兄弟儿女都能杀的人,这话要是让王爷记恨上了,哪天不准要了咱们全家的脑袋。”

哎呀,老头还真是个明白人,比那些谋臣勇将都瞧得明白,也许因为他心存卑微,所以才能对那个高远的庙堂心存敬畏。不管怎么,老头能这么想马度就放心大半了。

马度心悦诚服的躬身受教,“爷爷是的,孙儿以后不敢乱话了。”

“爷爷晓得你聪明,有些话不用爷爷你也明白,你为啥不让给丫头们裹脚哩?这是好事啊!”

“这真不是好事,您要给裹脚了,不定她们这一辈子都毁了。您不是总想让孙儿当家作主嘛,就听我一回吧。”

老头叹口气,“好以后都由你来做主,哎!你就使劲的**她们吧!她们不裹脚,以后没有好人家愿意娶,你就得养她们一辈子!”

马度笑道:“孙儿养得起,这次就带了三千两银子回来。”

老头喉咙里咯的一声,险些没有抽过去,“你多少银子?三千两!真的是三千两!”

“没错,三千两,两千两你还给人家地钱,剩下得您留着花销。就在马车上哩!”

老头也顾不上孙女缠脚的事情了,急慌慌的冲到外面,但是到了外面他的急匆匆的脚步立刻稳了下来,背着手亦步亦趋,装作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那个谁还有那个谁……给我把马车上的箱子抬屋里去。”

马度到了外厅冲着三个丫头挤挤眼,“没事了,以后咱们不缠脚了。”刚才还哭天抹泪的三个丫头,立刻欢呼起来,把裹脚的事情放到一边去,问马度开始要吃的、玩的。

张五六和刘初九一连抬了两个箱子放进老头的里屋,老头子打开一条缝看了一眼,老脸就笑成了菊花,乐呵呵的把两个大箱子塞进**底下。

马度的给三个丫头拿了吃的和玩具,这才发现鳖没影了,“爷爷,鳖去哪里了?”

老泥鳅笑呵呵的道:“鳖被我送去读书了,你不在的这些天,鳖可是长了不少学问哩!”着还拉着马度到鳖住的厢房,指着桌子上的一些草纸,“看看这都是鳖写的。”

...

第111章 银子是真的

桌上有几摞厚厚的草纸,上面写的内容都是《三字经》,才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但是字写的已经和马度半斤八两,这让马度很脸红。 x更新最快

虽然不知道鳖的老师是谁,但是绝对比不上宋濂,宋濂的以文章见长,书法同样优秀,宋濂的次子宋,就是元末明初著名的书法家“三宋二沈”中的一人,少不了宋濂的悉心培养。

有这样的名师指,笔墨纸砚都要比鳖好了不知道多少,也就和鳖一个水平,马度不脸红才怪。两个月前老泥鳅从别人的手里买了不少的旱地,同时连那些佃户一起接收过来,佃户之中有一个穷秀才(指读书人的称呼,不是明清时期的功名。)

一心想着翻身做大户的老泥鳅,不光要给孙女裹脚,还要给让孙子读书,梦想着耕读传家。一听佃户里面有一个秀才就立刻找上门,想请到家里面做西席,难得大方的愿意给那秀才每个月八百文。

秀才表示只要五百文,但是要让其他的佃户家的孩子一起跟着上课,一下子省了三百文钱,正中老泥鳅下怀,他还不答应才有鬼。

上课的地就在离这边不远的方山脚下的一处破庙里,也是另外的几十户佃户住的地方,可怜鳖每天要跛着腿走上两里路。

马度一直想着盖了大宅子,再给家里找个西席先生,没想到老头这么心急。为了能让其他佃户的孩子一起读书,就少要三百文,让马度对这位先生一下子有了不少的好感,如果这位先生不算差的话,留下他也不是不可以。

“这位先生叫什么?”马度随口问道。

“袁九黎!”老头笑道:“袁先生可是位负责任好先生,对咱们鳖很是关照,每天都要拿着鳖的手写上好几十个字哩。”

难怪!老宋可从来没有拿着马度的手写过字,常常都是很不负责任的扔一张字帖让马度去临摹。

“你不知道,袁先生每天还要打鳖至少十下哩,呵呵……”老头笑的很开心,似乎对这位袁先生很满意。

马度伸手摸摸老头的额头,“爷爷你没生病吧,那可是您孙子,让人家打了您还乐成这样。”

“你不懂,袁先生就是看中鳖才打他的!”

还有这样的道理马度真是服了,不怪老头,就是老朱和马大脚这对未来的帝后,也是这么想的。

有三千两银子在**底下,老头立刻豪气了不少,中午的时候多加了菜。一个是虾仁蛋汤,虾仁马度没看见,只捞出来了虾米,蛋也不是鸡蛋,是鱼儿和菱角儿在芦苇丛里找来的鹌鹑蛋。

另外还有几只刚刚长出羽毛的鹌鹑,被老泥鳅扔进锅里炸了,因为马度爱吃这个。鹌鹑那毛羽斑驳的模样,让马度想起了在岛上时家里那只同样毛羽斑驳的鸬鹚,为了让马度养伤,那只刚刚能下水捉鱼的大鸟就被老泥鳅扭断了脖子。

吃了午饭听大鱼儿白还没有走,马度就赶紧的往秦淮河跑了一趟,见到白,马度自然是高兴的,白也是高兴的,它用长嘴使劲儿的拉着马度下水。

马度没有下水陪它玩耍,因为水真的很凉了,这里水浅比长江里面的水温要低上不少,这个时候的秦淮河已经不适合它生存了。

让老刘划船,马度一直引着白顺着秦淮河一直进入了长江,这里才应该是它的家,宽广水面可以让它飞腾跳跃,**的畅游。

“走吧!”马度冲着它挥挥手。

吱吱吱……胖胖的身体灵活的越过舢板船,似乎也在向马度告别,它尽情的向马度扑打着水花,来表达他的不舍,直到它看见一群憨憨的江豚这才尾随而去。

马度伸手抹掉脸上的江水,打了个哆嗦,无奈的笑道“这家伙又认错了!”

大鱼儿红着眼睛问马度,“哥哥,它还会回来吗?”自从来了应天,就一直是大鱼儿在喂养白,自然和它感情最深。

“我不希望它回来,秦淮河太浅太,成不了它的家,这里没有它的伙伴,它会孤独的……”

晚饭的时候鳖回来了,没想到老头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袁先生打了他几下。

“五、五、五下!”鳖似乎比从前结巴的更厉害了。

“今天怎么只挨了五下!”老头对孙子挨打少了很是不满,“是不是今天惹袁先生生气了?”

什么逻辑!马度被雷的外焦里嫩。

“没没有惹惹先生生气,手手肿肿了,先记记下!”

“嗯,改天一定让先生补上!”老头夹了一个炸鱼,在嘴里嚼得咯吱作响,还拿起酒盅吱溜一声,美美得喝上一口。

有这样的爷爷,鳖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马度拉过鳖左手,他的手确实肿了,似乎都成了半透明的,依稀能瞧的见青色的血管。

白天对这先生的一好感,全都没有了,马度不由得骂道:“这是什么狗屁先生,明天哥哥找他去。”

“不,不不要,先生对对对我很很好!”

老泥鳅也道:“孩子不打不成才,鳖皮实着呢,多大几下没事的!”

马度知道跟老头不通的,就不和他白费唇舌了,准备第二天到学堂去瞧瞧。

第二天起得却有晚,因为昨天马度难得发奋了一下,他临摹了半夜的字帖,他不想输给鳖,到时候他这个哥哥颜面往哪里放。

让马度没有想到的是,老头居然起得也很晚,面色还十分的难看,吃饭的时候还呲牙咧嘴的。

“爷爷您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我给您瞧瞧?”

老头子苦着脸道:“牙疼,没啥事,就是银子太硬了。”

马度放下筷子皱眉问:“您昨天晚上不是咬了半夜的银子吧。”昨天晚上他就听见那屋子一直传出来奇怪的声响,他还以为是老鼠打洞呢。

老头头,“这些银子俺都挨个的试过了,你放心吧,全部都是真的!”

...

第112章 疼吗?

三千两银子就让老头掉了一颗牙,马度以后要是挣上万贯家财,老头满嘴的牙还不得掉光了,以后有银子还真不能随随便便的就往家里拿。

马度带上张刘二人出了门,晃晃悠悠的往东走,目标就是小鳖读书的方山脚下,不是很远,穿过官道走了不过一里路,就看见一片农庄。

这里就是老泥鳅花钱买来的五百多亩地了,因为虽然紧靠着秦淮河,但同时也靠着方山,地势稍高,就算是挖渠引水也不好浇灌,所以这边的都是旱地。

在田庄的边上有一个小村子,不是马度预想中的青瓦白墙的江南水乡建筑,同样的是土坯墙、茅草屋,而且已经十分破旧,似乎有几十年了。

村口两个妇人捧着箩筐,一边说话一边从细碎的豆壳挑选出一颗黄豆,放进一旁的瓷碗里面,黄豆敲打在碗壁上叮当作响。

衣衫褴褛的汉子,拎着木桶扔进井里,晃荡几下绳子,摇着轱辘就提出一桶水来,用扁担勾住挑在肩上就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

还有几个妇人在井口边上洗衣裳,手里的拿着一个光滑的木棒,使劲的敲打这青石板上的衣裳,力气很大,生怕那衣裳烂的还不够彻底。

这些村民见着了马度一行人似乎见怪不怪,还有个在自家门口和泥修墙的的老头热情的指路,“小官人要想进方山游玩,可以走北面的那一条大路,咱们这边是小路,也就是让乡亲们上山砍个柴用的。路难走,好迷路不说,还容易会摔下来。”

老刘回道:“俺们不是上山游玩的,这边不是有一个学堂吗?俺们过来瞧瞧。”

“学堂呀,沿着路往里面走,过了村子再过半里路就到了,就在破庙的里面。”老汉看了看马度,便问道:“这位小官人也是来这里求学的!”

老刘道:“不是,就是随便过来看看,麻烦老丈给带个路。”说着还塞两个铜钱给老汉。

“俺姓崔,叫俺一声崔老汉就成。”老汉高兴的连泥巴都不和了,穿过村子又走了半里路,果真就见一座背山面南的一座小庙,应该是山神庙,真的很破,不过周围的景色却是不错。

有高耸的大树,光滑的巨石,大片的草坪,潺潺山泉,还有一大片的野樱花树,虽然现在是初冬万物已经开始萧瑟,但是马度完全可以想象的到春天的时候是怎样的美景。

马度一拍脑袋,在后世这个位置应该是方山地质公园的范围内呀,自己怎么就没有想起来呢

崔老汉显然误会了马度的想法,他叹着气道:“俺也觉得可惜哩,这么一大块地,可草下面都是沙石种不了庄稼。”

“种不了庄稼没有关系,还能做别的。”马度大步的走向那座小破庙。

庙门大开,远远就能看见正中的那个残破的山神雕像,在雕像的下面立着一个三十许的黑瘦男子,穿着一身破旧的儒袍,摇头晃脑的在背书。

大概有二十多个小孩子席地而坐,呆着脑袋听那位先生背书,没有桌椅板凳,就是连书都没有。先生背一句,下面小孩子就摇头晃脑的跟着背一句。

背得是《弟子规》中的一段,朱小三就在学这个,所以马度记得。

崔老汉指了指,“那位就是袁先生了,村里就数他最有学问,袁先生学问好,人品也好,村里谁要写个书信什么的都找他,从来都不见他不耐烦,虽是外来的但是大家都很尊敬他。”

那位袁先生面对着庙门,当然看得见马度几人,也不出来招呼,继续的摇头晃脑的教小孩子背书,小孩子似乎也很投入,马度也不打断,就站在门外看着。

这位袁先生背了几遍之后,就开始叫小孩子起来背书。小孩子要是背的错了或者卡壳了,立刻就会挨上一戒尺,他提示几个字之后,就让下孩子接着背。

不过只有两百个字而已,这么背下来怕是就要挨上十几下。崔老汉嘿嘿的笑着,“那是俺孙子,打得好!”

很快就轮到小鳖背书了,“朝朝朝起早……”他只背了第一句,手上就挨了两下,“夜夜眠眠迟……”啪啪又挨了两下,小鳖每背一句都要挨两下。

马度火了,昨天他就想着小鳖只挨几下不会把手揍成那样的,把这一段背下来岂不是要挨上好几十下。

崔老汉嗤笑一声,“这是俺们东家的少爷,听俺家孙儿说是个口吃,每天都要挨不少打……”

不光崔老汉在笑,就是屋里的那些小孩子也在笑,肩膀一个个的不停的耸动着,只是不敢笑出声。

马度对崔老汉道:“麻烦老丈帮我把那位先生叫出来,就说我要捐资助学,可以给他们翻盖学堂,捐赠桌椅书籍,笔墨纸砚。”

“当真!”崔老汉一听面色一喜,“太好了,俺们那位新东家太抠了,就每个月给袁先生五百文,就啥也不管了,还亏得袁先生每天都这么照顾他家少爷……”

老刘呵斥道:“废什么话,还不快把人叫出来!”

“好嘞!”崔老汉吓得一缩脖子,连忙的跑进庙里,跟那位袁先生嘀咕了几句,就从庙里出来了。崔老汉脚下匆匆,这位袁先生倒是不疾不徐的迈着八字步走到马度的跟前,恭敬一礼:“袁九黎见过小官人,不知小官人尊姓大名?”

马度呵呵的笑道:“鄙人姓马,今天闲游见这边风景不错,就过来逛逛。见你们的学堂简陋心中不忍,又听闻先生不计报酬教化乡里,让马某十分佩服。某虽不才也有些家资,留在家中发霉不如捐资助学。袁先生以为某捐赠多少合适?”

袁九黎大喜,“小官人善举必有善缘,在下代替乡亲和学生谢过了。不敢奢望太多,要是能给孩子们添些桌椅板凳和启蒙书籍便足矣。”

崔老汉用手肘戳戳袁九黎,袁九黎却不理他,崔老汉硬着头皮道:“刚才小官人可是还说要给咱们翻新学堂哩。”

袁九黎却道:“那倒是不必,十年寒窗苦,读书本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没必要让小孩子过得太安逸了,这座山神庙就足够了。。”

马度笑道:“袁先生说的是,小孩子是应该多吃些苦头,大了才成器。咦,先生手里拿的东西是什么?”

“哦,这是戒尺,小官人不认得?”袁九黎把手里的戒尺往前送了送,心说这是哪家的纨绔,别不是没读过书吧,读过书的人没有不认得戒尺的,有哪个没挨过先生打的。

“这就是戒尺呀!”马度伸手接过来,煞有介事的比划了两下,“看起来没什么稀奇的,还给袁先生。”

袁九黎自然的伸手去接,那戒尺却突然猛地扬起,一声脆响直接抽在他的手上,嘶!他嘴里抽着冷气,猛的把手抽回来。

只见马度冷着脸问道:“疼吗?”如果您中途有事离开,请按ctrl+d键保存当前页面至收藏夹,以便以后接着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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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同样的梦想

袁九黎先是不解随后是暴怒,“汝是何人?安敢欺我?”

马度继续问道:“我只问你疼吗?”

袁九黎怒道:“你问的什么废话,戒尺打在手上当然疼了,别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银子,就能为所欲为。 ”

“哦,原来你也是知道疼的,既然知道为什么又用这个戒尺去打别人,难道别人就不知道疼吗?”马度看了一眼屋里的小孩子。

袁九黎不屑的冷笑一声,“小孩子当然要打,有哪个小孩子读书不挨先生打的,袁某幼年读书时也是这样过来的,你不是没读过书的白丁吧。”

“放肆!再敢对我们家大人无礼,俺就砍了你的脑袋。”张五六抽出刀子来,时刻维护大人的颜面这话他是记得的。

崔老汉吓得赶紧的缩着脖子低着脑袋,袁九黎的一条腿虽然明显的在打颤,可胸膛却往前挺了挺,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

“把刀收起来,袁先生的这样的刚烈君子是不怕刀子的。”马度轻轻的手中的戒尺,“我读过书,也挨过先生的打,我甚至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教学方法。但不是每个人都适用,如果所用不当甚至能毁了一个人,把一个好好的苗子教成废人。”

“哥哥!别别别打先先生!”小鳖突然的从庙里跑出来,站在马度的一旁低着脑袋道:“别别打打打先生,先先先先生是好人好好人!你你你昨昨天给给我敷敷了药,好好好多了,不不不疼了。”

小鱼儿、菱角儿见了马度就变成了树懒,非要挂他身上不可,小鳖不一样,纵然他心中和人亲近,也不会表现出来。

“就是看他还是个好人,不然就不是打他的手,而是砍他的手了。”马度冷笑着看向袁九黎,“看到没有,你差点把他毁了,他还给你求情。”

听见小鳖喊马度哥哥,袁九黎心头火气去了一半,好歹对方不是无故来找茬的,神情仍旧很不忿,“我当是谁,原来是东家。你刚才说我差点毁了小鳖,这话从何说起。且不说我收了东家的钱财,小鳖这孩子憨厚我也喜欢,自当用心教授,怎么会毁了他。”

马度让张五六把小鳖远远的带到一边,这才对袁九黎道:“他没有背错,你为什么要打他,你知道他只是口吃。”

“学问就是学问,容不得半点错处,就算是口吃也一样。”袁九黎把胸口挺得老高,仿佛在守卫一处圣洁之地。

“如果你只想做学问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去做,做先生跟做学问可差得远了,不要误人子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小鳖跟其他的孩子还是不一样的。你的《论语》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夫子因材施教的故事别说你没听过。”

“正是因此,我才对小鳖更加的严格要求!”

“哼哼,在你的严格要求下,小鳖的口吃好了吗?现在他口吃的越来越厉害,你不能不承认吧。现在跟人说话更是都抬不头来,你应该看见了吧,你是要把毁了才甘心吗!”马度揪着袁九黎的衣领子低声的喝问。

不得不说这袁先生的人品不错,甚至称得上好人,可是好人办了错事,才让人更加的愤怒,心里越发的膈应。

袁九黎黑脸泛红,眼中也露出一丝的惊慌,支吾道:“我看得出来他的变化,可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只能更加严格要求他,可能这样做真的是错的,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算你还有点良心!”马度放下他衣领子,吐了口气道:“和他交心,让他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要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有要毫无底线的夸奖他,毫无原则的鼓励他,毫无保留的支持他,就这样!”

“这样可以吗?”袁九黎只听说严师出高徒的,还真没有听说过这样教学生的。

“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马度听爷爷说,小鳖小时候说话是正常的。等年纪再大一点,开始懂事了,因为跛脚的缘故,才慢慢的不爱说话了,后来说话也开始变得结巴,是贫穷和残疾把自卑刻在了他的骨子里。

“等过两天,我会在这里翻盖新的学堂,桌椅板凳,笔墨纸砚都不会少,这里学生我会给他们每人管一顿午餐,你的工钱我也会给你翻倍。”

袁九黎不可置信的问:“真的?”

马度点点头,“你要提前做好备课,把上课的内容交给我看,我同意了你才能教。村里适龄女娃愿意上课的可以一起来,我还有三个妹子到时候也会过来。”

袁九黎怒道:“可我才是这里的先生,为什么要你同意,而且男女有别,怎好同堂上课。”自宋程朱理学兴起,男女之防已经不是适婚男女和成年男女之间的事情了。

马度不想再和他废话,“你要是不愿意,我大可找其他的先生。”

“真是个没有是非正义的世道!”袁九黎恨恨的跺了跺脚,跑去和站在不远处的小鳖说话去了,马度伸伸手把还傻站在边上的张五六喊过来。

老刘道:“大人,咱家也不缺银子,干嘛不找个更好的先生。”

“小鳖在他身上跌倒,就应该在他身上爬起来。”

“只是大人这般捐赠,怕是老太爷那边又该心疼了!”

“没法子啊,读书这个事情就不是一人窝在家里就能学好的,小孩子成长也要有个伴儿。人太复杂,不是说有吃有喝就能活得开心快乐。”

老刘点点头,“是哩,倒是那个教书先生让小人觉得奇怪,看着有几斤骨头,可是大人这般难为他,也不见他甩袖子不干。”

马度嘿嘿的笑道:“这个人一定有一个和我一样的梦想!”

张五六凑过来,“大人什么是梦想?”

“这个……就是你把你的奶奶接过来,老刘把他的妻女接来,一起过好日子。”马度伸手向周围一划,“老刘你看这在这边建座大宅怎么样?”

老刘转着圈看了一下,“这里风景倒是挺好,只是和官道有些远了,大人可是有身份的,日后更当尊贵,住的太偏了不好。”

老刘向西边一指,“可以再往西一点,在村子的西边,同样的背山面水,还靠近官道。大人要是喜欢这里的景致,可以弄一处小的别院。”

马度点点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走,咱们到西边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

第114章 沈万三

盖房子其实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选址,看风水,看日子,看图样……乱七八糟的规矩,一点不比娶亲简单。

可马度没那么多讲究,他只要院子够宽敞,房子够大,地势高不被水淹,干燥整洁就行了。他寻思着家里的人口不多,弄个三进的院子就成了。

一向小气巴拉的爷爷,却难得的豪气了,他说三进的院子太小气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难道在越大的宅子里面吃鱼干味道会更好吃吗?

老刘也说,那些在官面上没有背景的富商地主,家里也都要盖五进五路的院子,三进三出的院子太不符合马度的身份。

五进就五进吧,马度也没有打算把家里弄成江南园林,多两进的院子花不了多少钱。买石料砖瓦,请工匠,说盖就盖。马度没有多少时间在家里耽搁,他担心马大脚哪天再给他送首饰盒过来。

两下里的佃户也都过来帮忙,马度也不亏待他们,给得都是大工一样的工钱,一天二十文。

盖大宅、建别院还盖学堂,马度以为会把自己忙得不可开交,谁知道他根本插不上手。

主宅有老泥鳅坐镇,老刘在上下支应,就连张五六也跟着急慌慌的跑腿。至于学堂那边则是有袁九黎和佃户们操心。

马度一时穷极无聊,只能窝在家里练字消遣度日,偶尔会赶着马车带着小鱼儿、菱角儿兜风。没有生死时速,马儿在官道上啪嗒啪嗒的敲着蹄子,犹如龟行,即使这样也已经让小丫头们,欣喜若狂,站在车辕上手舞足蹈的尖叫。

或者跟着小鳖到河边叉鱼,小鳖虽然嘴笨手上却灵活,常常一叉下去就能捞上一尺长的大鱼。如果是从前再湖里的时候,小鳖一定会得到爷爷的夸奖。现在爷爷只会踢他两脚,并告诉他这不是一个读书人该做的。

和大鱼儿一起做饭也不错,这些天两人已经鼓捣出来了不少吃食,有的大家纷纷吐槽,有的很受大家伙欢迎。

炸鱼块已经得到了大家的认可,选刺少的大青鱼洗剥干净,剁成小块用酱料腌渍了,裹上面粉放在油锅里面炸,捞出来沾着甜酱吃,味道很不错,小鱼儿和菱角儿都很喜欢。

马度正在给腌渍好的鱼块裹面粉,小鱼儿急慌慌的跑进厨房,“哥哥,地主来要钱了!”

“哦。“马度回头一笑,”让他们进屋等着!”马度洗了洗手,进了屋就见厅里面有两个人,一个五十多岁,须发花白正坐在厅堂上,衣着锦绣,一副员外打扮。

另外一个三十岁多的模样,普通的长随打扮,安安静静的站在老者身后。

马度上前一拱手,“让两位久等了!”

老头倒是挺客气,带着身后的长随,噗通拜倒在地,“草民沈长福拜见大人!”

哎呀,把老子打听的挺清楚嘛,马度上前伸手扶了一把,“马某不过是个有官无职的闲人,这里也不是官衙,沈员外不用如此多礼,快快请坐。”

两人随后落座,大鱼儿很懂事的端上来茶水,粗瓷大碗,里面泡得是二十文一斤的上好的茶叶沫子。

城门外面的茶摊子,虽然也都是用茶叶沫子煮的茶,可人家那是用麻布包裹好了,放锅里煮的。这倒好,直接撒在碗里,喝一口嘴里尽是细碎的茶叶沫子,也就是老泥鳅当宝贝似得的藏着。

“请用茶,请用茶!噗,噗!”马度笑着招呼那位沈员外,自己喝了一口却喷了两口茶叶沫子。

“呵呵……”这位沈员外也是呵呵的笑着,吹了吹茶水上的碎茶叶,小小的啜了一口。

“沈员外慷慨豪爽,五百多亩地随手就赊欠给家中长辈,实在是让马某佩服。”

“哎,才五百亩地值什么。草民来应天原本也是想开间绸缎作坊的,买些土地也是为了种桑养蚕,谁曾想生意还没有摊开又改了卖了瓷器。这些土地留在手里也是无用,还要多谢老太爷肯接手呀。啊,哈哈……”

马度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沈员外到底是生意人,生意人有生意人的规矩,马某是知道的,买地的欠款已经准备好了,沈员外可曾带了欠条。”

沈长福笑了笑,“马大人误会了,草民生意上还周转的开,这次是不是来收欠款的,是想找大人一起做点小买卖。”

马度心中一喜,就等着你上门来买我的肥皂呢,他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沈长福接着道:“草民想购买要一些生铁,还望大人周全。”

咦?竟然不是来买肥皂的,马度也有些愕然,随口的问了一句,“你要多少?”

沈长福伸出两个手指头,“二十万斤!草民知道数量有点多,可以分批……”

马度打断他,“你们从太平府过来的?胡主事没有卖给你们?”

太平府出产铁矿的事情,自然是隐瞒不了人的,听说那边的冶铁炉子每天都是烟尘滚滚,采石矶附近还专门修建码头,每天都有装满生铁的船发来应天,只要有心都能猜的到。

太平府的铁矿,至今开采也不过两个月而已,规模还没有提上去,产量也十分的有限,堪堪满足老朱所需,不用继续的花大价钱去买从河北运来的生铁就是了。

虽然生铁市场上没了老朱这个搅屎棍,但是流动的生铁仍旧不多,看那仍旧高居不下的价格就知道了。

在应天一带想要一下子买到二十万斤生铁,绝对是在做梦,除非是掌握太平府的铁矿。即使这样那也是它目前两个多月的产量,要知道整个大元朝的生铁产量还不到六百万斤,没错,是斤!

马度虽然不管事,好歹挂了“矿长”名头,对方找过来一丁点都不奇怪,这事儿也只有他有这个可能办到了。

沈长福无奈的点点头,“胡主事说草民要的太多,他做不了这个主,这才找到大人这边来。草民愿意出一两银子购买一斤生铁,另外也不会让大人白白忙活。”

他打了一个眼色,身后的长随站在门口喊了一声,立刻就有两个仆人抬着一个箱子进来,看着不大,似乎沉得很,放在地上就出去了。

长随上前伸手掀开盖子,马度立刻瞪大了眼睛,里面一个个的金灿灿的小元宝。

“哎呀呀,啧啧啧……”马度拍着手,嘿嘿的笑道:“一两银子换一斤生铁,还有这么多的金子贿赂本官。沈员外真是大手笔呀。”

对于马度看着金子露出的贪婪表情,沈长福似乎很满意再次一揖,“些许薄礼,还请达人笑纳。若事情成了,另有厚报。”

马度摇摇头,“本官不是说你,本官是说他!”他伸手指了指那个长随,“沈万三,沈员外!”

第115章 马度手很痒

沈万三(注1)住在苏州的城边,家中有屋又有田,仓中白米堆成山,黄金白银使不完,**美妾随便选,**潇洒乐无边。 x更新最快可恨那张九四,硬把姑苏占,捐钱又纳粮还要把活干……

张士诚当然没有这么可恶,跟同时期的朱元璋、陈友谅比,张士诚可以算的上是大大的好人,占领平江(苏州)后,老张革除弊政,减免赋税,发展教育……可以是励精图治。

张士诚在苏州也是深得民心,即使在他死后,苏州的百姓也十分的怀念他,清明时节都要偷偷摸摸的祭祀。

张士诚和苏州的豪绅富户关系相当的不错,他能够在老朱的猛攻之下,坚守九个月,除了他自己善守的缘故,也少不了这些富户的支持。

以至于老朱深恨这些富户,所以在占领了苏州之后,对这些富户狠抽了一笔重税。

作为苏州的首屈一指的豪绅,沈万三自然和张士诚关系亲密。沈万三需要张士诚的庇护,张士诚同样也需要沈万三的支持,除了钱粮,还有帮助张士诚筹集各种的军需物资,打造兵器用的生铁就是其中一种。

沈万三的生意遍布天下,而且他的海贸生意做的很大。从河北弄生铁走海运到苏州,对他来根本不算什么。

一向也都顺顺利利生意,可是这次却倒了霉,运载生铁的海船遇见了大的风浪沉没了一半,屋漏偏逢连夜雨,剩下的生铁被海盗起家的方国珍给劫走了。

可素来心大的张士诚,这次突然的对这批生铁上起心来,一日三问,这让沈万三压力山大,生铁丢了的事情也不敢老实的跟张士诚。

只让在各地的商铺掌柜、管事四处筹集,可毕竟是二十万斤生铁,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凑出来的,就算是从河北再跑一趟,等那边的矿场凑够二十万斤,来来回回也要两三个月。

应天的掌柜报上来老朱在太平府发现了铁矿,铁矿的主官是老朱的舅子,而且他们已经搭上了这个人的线。

急切的沈万三,立刻亲自出马,先是去了太平的矿场,找了胡惟庸。这种事情瞒上不瞒下,从下面伸手其实要比从上面伸手容易。

当然这种事情做起来很危险,他只是跟着拿个主意,给自家的管事扮个长随,出头露脸的事情让管事的去做,管事都不会自报家门。

一两银子一斤生铁!这个价格简直没有天理,虽然应天城里的也差不多是这个价,可是没有哪个冤大头真的会去买,他沈万三就做这个冤大头。

这个胡主事明显的心动了,可他是个大大的滑头,既不可以,也不不行,只太多他做不了主,让他去应天找他的上官,那位挂衔不干事的左司郎中。

他万万没想到,一下子就给人家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沈长福身子脚下一动,挡在沈万三的身前,呵呵的笑道:“大人您记错了,草民叫沈长福!”

沈万三伸手拨开沈长福,“长福既然被人叫破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他上前一拱手,“平江沈万三见过马大人!”

“请坐!”马度让了一下椅子,又对那沈长福道:“你去外面守好门,不要让人进来。”

见沈万三头,沈长福就躬身退去,守在门外。

沈万三笑道:“大人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他已经三十六岁,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不算太英俊,唇边留着两撇和眉毛一样漂亮的八字胡,笑起来很有亲和力,让人瞧的很舒服。

商人也需要一副好皮囊,要是长得歪瓜裂枣人憎恶鬼厌的,谁和你谈生意。

有人大手笔的赊欠了老头五百多亩地,马度当然要查查对方的背景,不然哪天被人阴死了,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呢。

不用找老朱去动用他的检校,老刘就打探出来不少的情况。赊给他家地的,就是外面的那位沈长福。

他在应天并不是某一家店铺的掌柜,而是管着十余家铺面大管事,他本人和那些店铺的伙计的都是苏州话,加之他姓沈,这让马度很容易就想到大名鼎鼎的沈万三,只是不敢肯定罢了。

今天他找上门来,开口就要二十万斤生铁,还他娘的一两银子一斤,这么大手笔,马度要是再不敢肯定,这老头是沈家的管事,不如把自己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马度笑着回道:“这事儿很简单啊,你看看自己的手是不是太白太细了,我也有两个长随,手掌粗的可以当锉刀用。再看你的大拇指上,我敢半个时辰之前还有一枚漂亮的玉扳指,还有几根手指都有常年带戒指的痕迹,应该也是刚刚摘下来,一个长随,带这么戒指不用干活吗?”

沈万三呵呵一笑,“大人真是心细如发,怕是您早就调查过长福吧。沈某刚才的那二十万斤铁的事,大人以为如何?”

这么沉不住气?看来沈万三被逼的够呛。

马度摇摇头,“这个事情绝不可能!”

“为何!”

“如果你没有这二十万斤铁,吴王不会把你怎么样。而我要是卖给你了,吴王会砍了我的脑袋!”马度的吴王是两个人,东吴王张士诚和西吴王朱元璋,沈万三这种聪明人自然听得明白。

嘭!马度一拍桌子,冷声呵斥道:“沈万三,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跑敌方采购军需,真以为有钱就能通神吗!”马度狠狠的拿脚一踹地上的箱子,那箱子立刻倒在地上,一个个金元宝叮叮当当的滚落在地上。

我擦,除了上面的一层,下面竟然还有一层,是同等数量的金元宝,金光灿灿亮瞎人眼,这个数量很让马度满意了,手很痒肿么办?

马度狠狠打一下自己的手,不能收呀,胡惟庸这样的大奸相都不收,老子这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五讲四美的好青年,会去收人家贿赂。

想到胡惟庸,马度心头又不由得暗骂,这家伙真是个大阴人!

注1 沈万三湖州人,后来事业重心转移到苏州。关于他的年龄法太多,还有在张士诚在攻进苏州前就已经死了的。作者选了一个最年轻的法来写,大家不要太较真

...

第116章 正直的马度

胡惟庸是个王八蛋,明显的是想要捞银子,却没有胆子,把马度推出来,马度吃肉,他也跟着吃肉,出了事情则是马度扛大头,他跟着捞好处,这个死阴人!

面对马度的喝问,沈万三却出奇的平静,拱拱手道:“大人严重了,沈某不过一介商贾,把江西的瓷器运到平江,把平江的丝绸贩到应天,正是沈某平时要做的,所图者不过厚利,和把太平的生铁卖到平江是一样的。”

马度反问:“你确定一两银子一斤的生铁,卖到平江还有厚利?”

呃……沈万三竟一时语塞,“这……沈某心肝情愿!”

马度认真的问道:“沈员外如此不惜血本,到底有什么苦衷,可否与在下说一说,就算没有办法卖给你生铁,也能帮你出出主意。”

沈万三沉默片刻,便将事情始末一一道来,“沈某人一直帮着张吴王筹措生铁,但是从未见他这般急迫,若是让他知晓这批生铁没有了,沈某恐有破家之灾。”

张士诚当然急迫了,老朱已经干掉了陈友谅,基本上剿灭了陈友谅的残余势力,消化了他的地盘,后面的当然是要对付他老张了。

“张士诚可让你立下军令状?”

“这个倒没有,沈某又不是他座下的将帅,立军令状做什么?而且那边的将帅也很少立军令状。”

马度摊摊手,“这不就得了,沈员外只需回到平江,向张士诚奉上厚礼,再向他说明情况,继续的在河北筹集生铁不就完了。”

“这样张吴王就会放过我吗?”沈万三讪讪的笑了笑,显然不信马度的话。

“当然,因为张士诚是个好人!除此之外沈员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张士诚是个好人?沈万三愕然,到底是个少年不晓得这世上的险恶,心中万般失望,“沈某叨扰了,再令寻他法,这就告辞了。”

“慢着,沈员外这就要走吗?”

沈万三心中咯噔一下,神色紧张的道:“大人莫非要将沈某留下?”

“别紧张!”马度笑道:“你和我谈生意不成,但是我有生意和你谈呀!”马度起身到里间拿出一盒肥皂出来,放在桌子上。

“原来这是大人的产业?“沈万三将肥皂拿在手里端详了一下,“这是个好东西!”

马度点点头,“是我鼓捣出来的,员外以为这生意可做得?”

沈万三摇摇头,笑着把肥皂放下,“价格虚高,大家不过是贪图一时新鲜而已,必不长久。才两个月的时间,已经降到三十两银子以下了,也许以后还会降,这生意其实不好做,一不小心就会砸在手里。”

马度拍拍手,“到底是做大买卖的啊,看得就是通透。如果它的售价稳定在五百文呢?当然不会有这些华丽的包装,也不会有香料!一样能洗脸沐浴,甚至是洗衣服。”

“哦?五百文!”沈万三一愣,“怎么可能,虽然不知道用什么做的,可要比普通的肥皂团耐用很,去污能力也强,若是只有五百文的话,稍有家资就能用得起……“沈万三两眼发直已经在计算收益了,”不知道这种五百文的肥皂有多少成本?”

他见马度伸出两手十指,还以为是一百文呢,谁知马度却道:“十文!”

沈万三险些栽倒,他做海贸,觉得自己对那些胡商下手已经够狠了,谁知道还有更黑心的。眼前这块看似高档的肥皂不过是十文的东西,加了点劣质的香料,又加了漂亮的盒子,就敢卖几十两,真他娘的黑呀!

“怕是大人现在还没打算卖这种五百文一块的肥皂吧!”

老沈看得还真准,马度笑道:“确实,高档市场还没有饱和呢,等我先把那些土财主的钱捞够再说。”

沈万三苦笑一声,“到时候如果沈某还未破家,一定回来找大人合作。沈某告辞了!”

“别急嘛!”马度按下沈万三,“我觉得现在是沈员外另寻靠山的好时机,沈员外以为张士诚在平江还能呆得住几时?”

沈万三问:“大人以为张吴王会败?”

马度嘿嘿的笑道:“你以为呢?别得不说,我这位姐夫为处理军政,常常三更方歇,若是碰上紧急大事,熬上个通宵也是常有的。我听说张士诚也睡得很晚,只是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沈万三摇头不答,”沈某不过是一小民,军国大事哪里容我置喙,无论谁坐天下,沈某都会乖乖的做一个顺民,这就告辞了!“

既然想做一个纯粹的商人,为什么要和张士诚牵扯的这么深呢,日后还要跟老朱掺合到一起,有钱到沈万三这个份上,想做个普通商人那是不可能了。有商业眼光,却没有政治觉悟,难怪要被老朱收拾。

看着撒了满地的金锭子,马度喊了一句,“沈员外你的金子还没有拿走呢。“

“权当沈某给大人的一点见面礼!“沈万三在院子里喊了一句,就出了院子。

“还真是个有钱又大方的人呢!”看着沈万三离开的背影,马度真是万分的羡慕。他也不想想,他把金子踢的满地都是,难道让沈万三趴地上一个个的装起来,然后再抬走,这多掉沈万三的价!

马度很纠结啊,这么多的金子说是见面礼实在多了点,要是只有个三五十两马度就收了,你要说是行贿吧,自己也没答应沈万三替他办什么事儿。

“到底是收呢,还是收呢,还是收呢……嗯,反正没有人知道。”

“哥哥,好金子啊!”四个小的突然跑进来,惊讶的看着满地的金元宝。

菱角儿道:“这是刚才那个人给哥哥送的金子吗?”

小鱼儿反驳道:“胡说,刚才那个人明明是来要地钱的地主!才不会给哥哥送钱!”

菱角儿嗤笑一声,“小孩子你不懂,哥哥是大官,他们当然要给哥哥送金子!“

“你才是小孩子,你才比我大几个月而已!“

“你们两个别吵了!“大鱼儿掐着腰难得爆发出来一点大姐头的威势,”哥哥是很正直的人是好官,才不会要人家的金子哩,是不是哥哥?“大鱼儿回过头用水晶一样清澈的眼神望着马度。

“没错,哥哥是很正直的人呢!这就把银子上交给吴王处置!“马度心痛得内牛满面。

第117章 作客常家

作为一个正直的哥哥,马度当然要给弟妹作出表率,当下就捡好金子,装上马车送直接送去王府。

不敢留在过夜,不然把金子放在床底下,一夜的时间足以吃光他的良心,再把大鱼儿拉上马车监督自己,不让自己掉头回来。

大鱼儿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拉上自己,不过能坐上马车她心里十分的雀跃。

她是大姑娘了,不会像小鱼儿和菱角儿吵着坐马车,但是她心里也很期待。大鱼儿没进过城,因为爷爷总说城里都是坏人。

小心翼翼的掀开窗子,就见一个年轻的挑货郎微笑着向她摇晃着手里的拨浪鼓,“买一个吧!”

“客官,打尖住店了哎!”客栈门口的活计,满脸堆笑的挥舞着手巾向她大声招呼着。

“新出的头花和胭脂水粉,小姐(这个称呼已经开始尊贵化)下来看看吧。”摆摊的老妇人冲着她挥舞着粉艳艳的头花,真的很好看。

马车突然的停下,就听见哥哥说:“如果你喜欢头花咱们就买几个,胭脂水粉就不要用了,这个有重金属,对身体不好。”同时她的手里多了一把铜钱。

“谢谢哥哥!”大鱼儿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就对车窗外的老夫人道:“婆婆给我一个头花……”

“度哥儿!!!”一个大黑脸突然的挡住窗户,大着嗓子喊了一声。

大鱼儿啊的一声,扑进哥哥怀里,手里的铜钱叮当当的撒了一车厢。

马度掀开车帘子,“常茂你想干什么,吓坏我妹子了和你没完。”

常茂挠着头:“我看到你的长随在赶车,我还以为车上坐的是你哩。”

“要是我妹子晚上梦魇了,再找你算账。你这是去哪儿了?”

“哦,你盖房子不是要木料吗,我和家里的管事给你去帮你去联系了,我茂太爷的名头可帮你省了不少钱哩,人家说了明天就给你运过去。”

“那就麻烦你了,到时候钱就从账上扣!”马度放下车帘子,“五六咱们走!”

“哎!等等我,捎我一段!”

马车一沉,就听见车辕上传来常茂的声音,“一边去,我来驾车!驾!”只听见一声鞭响,车速顿时快了不少。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就听见常茂硬生生的喊了一嗓子,“到了!“马车猛得停下,差点没把马度闪了一个跟头,”这是驾车,又不是骑马,你就不能悠着点。“

“不对呀!这不是王府!“马度下了车才发现马车停靠的位置并不是王府,抬头一看才看见府门上面的匾额,写着“常府”。

“这当然不是王府了,这是我家,来来来!你还没到我家里玩过,今天就在这里吃饭。”常茂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拉着马度往屋里走。

“大公子回来了!“门子仆役热情的迎上来。

“嗯!”常茂应了一声,“车上有年轻女眷!“

“小的知道!“门子到门房里喊了一声,立刻就有两个大丫鬟从门房里面出来,去接正在下车的大鱼儿,一左一右的把她夹在中间。

“哥哥!“大鱼儿哪见过这种场面,有点慌乱。

“这是左司郎中马大人的家眷,带去后宅见后宅见母亲,好生招待!”

马度冲着大鱼儿点点头,“跟着她们去吧,没事的。”

两个丫头带着大鱼儿绕道去了后宅,常茂则是拉着马度进了门厅,不用吩咐自有仆役端茶倒水,“去把弟弟们都请来见客,让厨房准备酒菜,拣好的做。”

“茂哥我车上还有东西哩!”

“放下吧,你就是拉了一车金子明天也不会少一分的!”丫的,还真让常茂说中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两个人从后厅里面钻了过来,“大哥谁来了!”一个约莫十岁的样子,另外一个更小一些只有七八岁。

“你们两个都过来,我给你们俩介绍介绍!”常茂在弟弟们面前,还真有些长兄的样子,“这是中书省左司郎中,也是王妃的娘家兄弟,快过来见过马大哥!”

年纪稍大的那个道:“大哥,你是不是把辈分弄错了,既然是王妃的娘家兄弟,咱们不应该叫叔叔吗,不然爹爹的辈分岂不是比王爷还高了……”

话没说完,他脑袋上就挨了常茂一巴掌,“叫叔叔不把度哥儿叫老了吗?咱们跟爹爹各交各的,你说呢度哥儿?“

果然还是那个混不吝的性子,马度笑着点头“都行!”

“常升见过马大哥!”

“常森见过马大哥!”

常升和常森都白白嫩嫩的,不似常茂这般粗线条长得像常遇春,都更像是常蓝氏。

马度下意识的在身上摸索,可惜身无一物,连鱼干都没有。常茂拍拍他的手,“你这是当长辈当惯了,都是平辈兄弟,用不着这个!”

还真是,看来跟人平辈论交还是有好处的!

酒菜流水一般的上来,菜色都十分的不错,都是好酒好肉,三人轮番的上来敬酒,口里大哥长,大哥短的,让马度都不好拒绝,不大一会儿就已经喝得面酣耳热。

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啪啪啪给常家三兄弟后脑勺一人一巴掌,常蓝氏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背后,黑着脸道:“三个混球真的是没规矩,这是要和你爹一个辈分,要造反了不成!”

“是大哥让我这么喊的!”常升、常森同时的把手指向常茂,把大哥给卖了。

常茂已经已经喝的颠三倒四,“娘,你别管,我和我爹各交各的,我们爹平时喝了酒,不也是拉着我称兄道弟的,有什么!“

“叫你各交各的!“常夫人气得直接脱了鞋子,劈头盖脸的往常茂身上抽,到底是常十万的老婆,手上到底有几分的功夫,揍得常茂连连求饶。

两个小的喝得是米酒,清醒的很,一看情况不妙连忙的撒开脚丫子跑路,才不管大哥死活。

常茂无路可逃,只钻到桌子底下躲避,“娘,有种你就过来揍我!”

常蓝氏是个女人,再有种也不可能钻到桌子底下揍他,穿上鞋子,“大混球不在家,就剩三个小混球,让马兄弟看笑话了!”

第118章 大鱼儿的人生导师

马度喝得也是头晕脑胀,强打着精神道,“我跟茂哥儿一见如故,兄弟相称也无妨,常夫人不必拘泥俗礼!呵呵……”确实一见如故,让常茂一个亲密接触就把他揍成了脑震荡。

“我把这肥皂鼓捣出来,就没问过什么事情,要不是夫人全力操持,这作坊怕是都要黄了。”

“哪有的事情,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没有人买,黄不了的,作坊就是府里,我也就随口问一下,没出多大力。倒是给家里添了不少的进项。家里虽然有两个铺子,可全都是半死不活的,要不是又肥皂作坊顶着,家里这一百多口子怕是要饿死了,呵呵……”

常夫人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马兄弟第一次来我家,初十征战在外,这三个小混蛋又没规矩,来来来,我替初十敬马兄弟一杯!”说罢就一仰头,一饮而尽,很是豪爽。

“夫人海量,”马度也举杯饮下,“夫人说的初十是常平章?”马度没想到常遇春也有这样的一个接地气的名字,就是像是朱重八一样,每个威名赫赫的大名后面都有一个土得掉渣的小名。

“是哩!是哩!”常茂突然从桌子底下爬上来,“俺爹是正月初十生的,正赶上立春,后来改名字,就是叫遇春了!娘,你踢我做啥,我说的是实话。”

马度没想到听起来挺高大上的名字,原由就是这么的直接简单。

常夫人掩嘴笑了笑,“叫了十几年了,想改总是改不过来,让马兄弟见笑了。”

“没有的事,我觉得这样的才像是过日子两口子。“马度说的是心里话,他觉得朱元璋两口子也应该改一下子称呼,比如你喊我“重八”,我叫你“大脚”。

整天介都是王爷、王妃的,很有点像是两个人称呼彼此朱总、马工,似乎是职称,有点像上班。马度胡思乱想,人家两口子的私房话哪里会说给他听。

“对了,我那小妹在哪里?吃饭了没有?”

常夫人佯怒道:“你妹子来了我家,我还能不给她饭吃,你这是信不过嫂嫂呀,该罚一杯。“说着又给马度倒酒。

马度只好硬着头皮喝了,没想到常夫人也端着酒杯一起干了,马度不由得赞了一句,“嫂嫂真是豪爽!”

常茂大着舌头道:“这算什么!听我爹说以前在土匪窝子(常遇春先是当土匪后来觉得没前途投靠了老朱)的时候,四五个大汉都喝不过我娘……娘,为什么又揍我!”

“你爹现在都当了平章了,就不要提从前那些不露脸的事情了,咱们现在是官宦人家。”马度可以肯定,常夫人如果和爷爷坐在一起肯定有很多心得可以交流。

常夫人又道:“大鱼儿真是个可人疼的好闺女,吃了饭正和我家的美荣说话哩。美荣的两个妹妹太小,和她玩不到一起去,和大鱼儿倒是挺能聊的来,我还想留她多住些日子哩,也能和美荣做个伴儿!”

“当真!”马度踉跄的起身,拱拱手道:“嫂嫂也知道,我这妹子虽然出身不好,可却乖巧懂事,家务琐事全靠她操持。可是毕竟没见过世面,很多规矩都不懂,嫂嫂要是不嫌弃,可否教教她。”

马度总想着给大鱼儿找个人生导师,这常夫人可就是现成的好老师。大鱼儿太过乖巧温和,要是能学会一点常夫人的泼辣和小手段,绝对能受益终身。

常夫人面色郑重道:“我很喜欢大鱼儿这孩子,也很愿意把她带在身边调教。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送去王府交给王妃呢。”

马度嘿嘿笑道:“王府的规矩太大,怕她学不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马度觉得大鱼儿本身的性格就和马大脚有点像,马度不希望大鱼儿成为马大脚那样的女人。

善良、勤俭、宽容、坚强、忍让,精通文墨,擅长女红……每个都是女人好品质,可要是这些品质都凑到一女个人身上,那她就只能做一个贤后了。

贤后妥妥的是个辛苦活儿,历史上有名十大贤后有几个长寿的。西汉窦太后?她已经不是贤后那么简单了。

大鱼儿没有这个命,所以做一个幸福快乐能把丈夫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小女人,那是最好不过了,常夫人这样的就挺好。

常夫人用手指点点马度笑嘻嘻的道:“你真是个滑头,喝三杯酒,这事儿嫂嫂应下了!”

“度哥儿,我来给你倒酒!”

啪!常茂刚刚端起酒壶,脑袋上立刻挨了一巴掌。

马度不知道自己怎么安寝睡觉的,醒来的时候全身****的躺在被窝里,身上还有肥皂的香味儿,应该是喝醉之后有人给他洗了澡。嘴里苦苦的,应该是给他灌了醒酒汤。

常家的下人仆役还真的周到,只是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塞一个暖床的小丫鬟,他既有点庆幸又有点失望。

和睡眼朦胧的常茂一起吃了一顿饭,已经日上三竿,也不知道是算早餐还是算午餐。马度又和大鱼儿说了几句话,原以为怕生的大鱼儿会很排斥,谁想到她一口答应了,说是和美荣很合得来。

美荣,应该就是朱小标的老婆了,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小姑娘,竟然能入得马大脚的法眼。

马度才不会巴巴的跑去老朱办公的地方交金子。沉甸甸的箱子直接放进马大脚的住的院子。

“到底有点良心,赚了钱还知道给阿姐送。”

“是送给阿姐的没错,不过这金子是别人送我的,有人想买生铁找到我门上了,我没答应,那人气坏了,扔下金子就走了。”

马大脚呵呵的笑了两声,“还有这样的人?你不把金子拿去交给我王爷,送我这里来做什么?”

马度笑道:“当然是阿姐花销了”

“真是我的好阿弟。自己挣的干净钱不舍得给我用,却拿别人的脏钱来给我。”马大脚打开钱箱子,开始清点金子。

马度笑道:“这钱小弟花不得,但是阿姐花得。”

马大脚清点完一遍,抬头问道:“人家就给你送了九百九十五两?”

马度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有清点过,不过好像没有送九百九十五两这个道理的。”

“当然没有这个道理!”马大脚伸手在马度的袖子里和腰上摸了一把,“真的没拿?”

“真的没有!小弟要想昧下,何必送过来。”马度很冤枉摊了摊手,“我想起来了,当时那人给我送钱的时候,小弟气愤至极,义愤填膺之下就把钱箱子给踹倒了,这些金子滚了满地,八成落在哪个犄角旮旯里面了,等我回去找找。”

“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阿弟竟然是如此正直刚烈之人。”她笑着起身打开柜子,从她放私房钱的地方取了一个五两的金锭子放进箱子里,招呼两个仆役过来,吩咐道:“把这一千两金子送到王府的账房入账!”

第119章 好大的官

贤后,就是贤后,区区一千两金子会放在眼里?更何况还是脏银。马度及时送上马屁,“大姐的胸襟气度让小弟折服啊!”

马大脚显然没放在心上,“你给了标儿一成的份子,他已经往我这里送了两千两银子了,还有文英现在也不来找我要贴补了,还让媳妇往我这里送银子,我每个月的月钱都花不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对了,我听说,你把老爷子请到家里的裹脚的婆子给打了?这是为何?”

马度惊讶道:“这事儿大姐也知道?看着妹子们受罪,我实在不忍心!”

“现在受苦总比将来为难要好!”马大脚稍稍提了提裙摆,露出一双蓝色缎面的绣花鞋,马度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她就迅速的放下,“你看阿姐这双大脚就知道了。”

“怎么了?阿姐的脚很好看哪!”

马大脚笑着撇撇嘴,“就会哄人,你可知道阿姐二十岁尚还待字闺中,就是因为这双脚。小时候义母给我缠脚,我受不得痛,又哭又闹,义父瞧着也是如你这般不忍心,就没裹下去。可等到了婚嫁的年龄就为难了,阿姐长得本就不好看,小户人家义父不忍心让我嫁过去受苦,大户人家又嫌弃阿姐没裹脚,这才到了二十岁都没嫁人。”

马度没想到马大脚会有这样经历,便开解道:“裹脚可谓是这天底下最大的陋俗,不光迫害女性,又危害国家民族,阿姐没裹脚,是阿姐人生之大幸!“

“此话怎讲?阿弟有何见解?“提到家国天下之类的马大脚立刻来了兴致。

“女子裹脚痛苦的过程自不必说,阿姐也是体会过的。裹成之后,行动不便,稍微走远一点,就气喘吁吁,干不了重活,形同半个残废,更不要提下地干活了。”

马大脚却道,“一般裹脚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嫁人也讲究个门当户对,一般嫁得也都是大户人家,不用下地干活。”

“阿姐就没想过,要是天下的女子都裹脚了怎么办,包裹所有的农家女子都裹脚,您不觉得可怕吗?”

马大脚却讶然失笑,“农户又不傻,女子虽然拉不动犁,但是也能撒种牵牛,挥起镰刀来一点都不比男子慢,谁会让自家白白的损失一个劳力。”

“农户当然不傻,可如果世道是这样的,他们也会被逼的这么做,就像是裹脚能从青楼传播到大户,也能大户传播到平民小户,到时候天底下可就少了一半的劳力,对国家可是大大损失呀!”

马大脚打趣道:“从前只觉得阿弟惫懒,没想到心操的挺大,你已是良医莫非还有做良相的志向。”

马度连忙的摇头,“小弟没那么大心思,就是想说大脚没什么不好,古往今来女子不让须眉,名留青史的女子也不少,可没见哪个裹脚的。

远得不说,就说那个黄道婆要是裹了脚能颠颠的从松江府跑去海南向黎人学到纺织技术改良织机,又能颠颠的跑回来,把先进的纺织技术传到中原。就说阿姐如果是小脚,怕是也没办法为姐夫奔波操劳吧。”

马大脚点点头,”阿姐现在知道大脚挺好,可是你跟阿姐说了也没用。“她突然压低声音,“这天下还不是王爷的呢,就算有一天是了,你也应该跟他去说。”

马度一拍脑袋,还真是!老朱现在还没当皇帝呢,天底下还有大片的地盘等着他去打呢。

“没错!大脚没什么不好!本王就喜欢大脚!”老朱笑呵呵的进了屋。

我擦!老朱又在听墙根,难怪喜欢搞特务政治。

“王爷净胡说!”马大脚啐了一口就出了房门,八成是去给老朱弄吃的。

“姐夫也喜欢大脚吗?所以等姐夫坐了天下,会废了这个裹脚的陋俗吧。哎哟!”话没说完,马度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明王就在滁州,再胡说八道,让你阿姐收拾你!”老朱真的很虚伪,连他老婆刚才都变相的承认了,他还嘴硬。

“听说阿弟发了财了,今天给王府送了不少钱,还都是黄金,大手笔呀,哈哈……”

“姐夫说笑了,小弟不过是做点小买卖,弄点小钱补贴一下家里,不能让爷爷他们过得太寒酸不是。“马度拱拱手又道:”这钱是别人送我的,小弟虽然年少也知道廉则兴邦,贪则亡国的道理,不敢拿着姐夫给的权利与人做买卖!”

“嗯!”老朱语重心长的道:“阿弟能说出这话,姐夫就不当你是小孩子了。天下未定,姐夫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正是用人之际,少不得阿弟的帮衬。”

“不!不!不!小弟年少无知,学问尚浅,担不得重任,还要读书练字,他日学有所成再为姐夫效力也不迟啊!还有这个左司郎中的官,小弟当的也是有名无实,姐夫就准我辞了吧。”老朱接下来事业大多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还不如在方山躲清闲,看情况不妙赶紧溜。

老朱笑道:“礼贤馆里面一堆的人,都望眼欲穿的等着本王授官呢,你倒好还要本王上赶着求你当官儿。你这惫懒孩子,跟着老居士闲云野鹤的惯了,叫你干点活就推三阻四的。自己做起买卖赚银子,倒是半点都不含糊,听说还撸着袖子烧火熬油的,倒也不觉得脏不觉得累了,刚才又为天下女人的脚操心,也不知道你都在想什么……”

老朱不光心黑手狠嘴还毒,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即使马度自认脸皮够厚也被他喷的面红耳赤的。好外甥朱小五光着脚丫子从里间里面跑出来,打断喷吐毒液的老朱,救了穷酸舅舅一命。

朱小四自打上学开始,时差已经渐渐调整过来了。反倒是一直被他骚扰的一样时差错乱的朱小五还没有调整过来。马上就到晌午了,才刚刚的从床上爬起来。

“母妃我饿了!哦,父王,舅舅……”朱小五光着脚丫子跑到老朱的跟前,“父王我饿了。”

老朱把朱小五抱在怀里,竟然从袖子里拿出半个烧饼塞给朱小五,“先吃着,饭一会儿就好,还是我家的小五最乖呀!”

老朱抱着朱小五走到书桌的跟前,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毛笔写字,“阿弟呀,这活除了你没人能干得了,喏,这是你的委任状!”

马度没有想到老朱说来就来,接过那张纸只扫了一眼,便不由得道:“好大的官哪!”

弟120章 火器局

自从有了大都督府,枢密院就只剩个空壳子,并不分管任何的具体事物,其实就是老朱给麾下将帅挂官名的地方,所以能在枢密院挂官衔的一般都不低。

虽然不知道枢密佥院是个几品官,但是明显就比那个左司郎中高了不是一个档次,马度记得廖永安就当过这个枢密佥院。

“姐夫,这官儿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老朱拜拜手,“不大,反正没官服也没官印,官员的花名册里都没有你的名字,没有人会闹意见的。给你安个名头,还不是为了你方便行事。”

马度仔细的看了看委任状上,除了老朱的一个签名,连他的私印都没有。仔细回想一下,上次的那个左司郎中的委任状,似乎也是什么都没有。

“是不是也没有俸禄?”

老朱点点头,“没有,阿弟是金钱如粪土,今天更是大手笔给王府送金子,还在乎那几个俸禄。刚才你阿姐不是替你贴补了一锭金子吗,就当是你一年的俸禄了。”抠门果真是老朱的一大本色。

马度苦着脸问道:“您给我这么大一个官儿,要我做什么?”他生怕老朱给他安排一个不靠谱的差事。

“制作火器,改进火器!”老朱的叹了口气道:“城里的火器作坊失火了,要不是扑救得及时怕是要烧掉小半个应天。”

“哎呀,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早就说这火器作坊不能放在城里的。”

“你能知道什么,你除了关心女人有没有裹脚。本王决定了,这次准备把火器作坊放到城外,就不信还能有谁能攻到应天来!”老朱霸气侧漏,虽然还没有称帝,但是此刻的老朱绝对是中华大地综合实力最强大的人物。

“王爷威武!”马度及时的送上马屁。

“呵呵……这么说,这个差使你是应了下了吗!”

马度点点头,确实没有谁比他更合适这个位置了,好歹不用上阵厮杀,也无需案牍劳形,这工作算是不差了。不过让一个兵工厂的厂长挂着一个国防部三把手的头衔,真的合适吗?

“你答应就好,这对你来说是好事,还方便你去看望穷亲戚!”

马度眉毛一蹙,“姐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准备把新的火器作坊安置在方山附近。”

“不是方山附近,就安置在方山。”

我擦!马度立刻炸了,“姐夫,小弟新盖的大宅可就在那边呢!”

“难道我的火器作坊还没有你的宅子重要吗,气死我了!”老朱拍着桌子大吼大叫,吓得朱小五赶紧的从老爹的怀里溜走。马度真的很想说没有,却是不敢。

老朱没好气的道:“方山周围不能耕作的土地方圆十几里,本王脑子抽风了,偏要挨着你的宅子盖火器作坊,我还怕你家的无知佃户过去捣乱呢。”

他随手指了指一个茶碗,“你的宅子在方山南边,作坊就安置在北边,就算是把方山炸倒了,也砸不到你家!”

“姐夫英明,这火器作坊建在山阴处最合适不过。”马度连连点头,“小的觉得这火器作坊太难听了,不如改叫火器局如何。”

“随便你,反正是你当家!”老朱拿手点点马度,“你可不准偷奸耍滑,多给我弄些趁手的火器,明年就要用了。”

“是要准备打张士诚了?”

老朱阴阴的笑道:“明年就打断张九四的手脚,最好能砍下他的脑袋,如果不行最多拖到后年!”

马度一拱手,“小弟先祝姐夫旗开得胜了,请姐夫拨给我钱粮人手,我这就回方山筹建火器局!”

“这种琐事不用你出力,保证在春节前建好,过了年你就直接去上任就行了。方山那边早就让人勘察好了,这两日就让要破土动工了,你就在留在王府好好练练字吧。”

“练字?”

“当然要练,你的字写得狗爬一样不说,一个字都写得鹅卵那么大,到时候给本王写个陈条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纸哩,嗯,什么时候练好了,就什么时候出府!”

于是马度又被软禁在吴王府了,宋濂很忙,教朱标几个读书的时间都减少了,更没有时间管他练字。

马大脚应付各种事务,也没有时间教他,只好把朱标推出来,教马度练字,她再抽空检查。

朱标小小年纪就写得一手的漂亮的蝇头小楷,给马度当老师绰绰有余。让朱标教他写字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挨打。

“舅舅你的笔又握错了!”

“舅舅你这个字少了笔划!”

“舅舅你为什么老是咬笔杆,你的嘴都黑了!”

“舅舅你的手怎么会转笔,可不可以教教我!”

朱标的监督没起多大作用,直到挨了马大家的戒尺,马度才知道宋濂真是好老师!

于是从早上爬下床到晚上爬上床,马度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练字,练的马度只想吐。不过效果还是有的,鹅卵大的一个字现在已经可以写到鸽子卵一样的大小。

马度认为可以在后世中小学生书法大赛中获奖的好字,在马大脚那边只能算是个勉强入眼。

好在过了腊月二十,马大脚就不管他了,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祭拜灶王爷,打扫王府,采买年货,杀猪宰羊,打糕蒸馍,没有一样不是亲力操持,马度瞧得都替她累慌。

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老朱又带着一堆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进了后花园,远远就能瞧见偌大的桌案上摆满了祭品,青铜香炉上青烟缭绕,宋濂还在一旁念祭词,一家老小又跪又拜的。

马度想过去瞧个热闹,却被管事拦住,说王爷在祭祖,马度作为一个外姓人进去不方便。

不瞧就不瞧,有什么好骄傲的,谁还没个祖宗呢。只是老子是孤儿,不知道罢了,心里这么想着,到了晚上马大脚就给他找了一个祖宗,不是别人正是马二公。

马度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便宜老爹呢,真是惭愧呀。在马大脚的指点下,马度对着三个牌牌好一番跪拜。怎么会是三个牌牌呢,除了马二公的,还有马大脚生母郑氏的灵位,另外一个则是马度那子虚乌有的老娘,当然名姓那一栏是空着的。

马大脚这么安排,算是承认了马度他娘的继室的身份。不然马度那个子虚乌有的老娘只能算是妾室,马度自己就成了人们口中的“小婢养的”,也就是庶子。

到底是贤后,考虑的就是周到。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马大脚是什么身份,她的态度比那些马氏宗亲还要重要,马度心中暗暗的为自己和子乌须有的老娘感激。

马大脚抹抹眼泪,“我到底是嫁出去的人,以后这年年的香火祭祀全都要靠阿弟了。”

“阿姐放心,这是为人子应当做的,日后父母香火四时八节必不敢短少!”

马大脚点点头,小声的道:“阿弟帮我看着些,莫要旁人过来。”只见她又从包袱里取出一个小牌位,放在了桌子上面,就着忽闪的烛光,马度清楚的看见上面写着“义父郭子兴之灵位”……

第121章 失算了

老朱是残酷的,就在和陈友谅大战之前,他清除了郭子兴的最后一点残余势力。一直在朱军中占有很高地位的邵荣、赵继祖“反叛”被杀,同时被杀的还有郭子兴仅剩的一个儿子郭天爵。

即使把自己弄的鲜血淋漓,他也要砍掉这只随时都有可能的捅自己一刀的手,痛痛快快的和陈友谅决战。

作为郭子兴的义女,马大脚则是又失去了一个亲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那也是和她一起长的弟弟。也许因此马度又多了一个机会,填补这个她心中的空缺。

不知道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但是一定很惨烈,不然已经过去快两年了,马大脚也只敢偷偷的祭拜,也许在这后宫里面还有一个女人在现在正和马大脚做着相同的事情。

祭拜完了,马大脚才忽然想起来,问要不要祭拜一下爷爷。马度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城外面的那个爷爷。

可是爷爷应该还在六百年后好好的活着,他怎么祭拜。马度只得说,爷爷不喜欢这些俗礼,等到了春天的时候,他取桃花撒入河里便算是祭拜了。桃花庵主当然喜欢桃花,难道还能喜欢菊花不成?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马大脚给马度准备了很多年货装上马车,“去城外看看吧,我知道你不放心的,过一夜,明天记得早些过来!”

马度重重的点了点头,坐上马车出城了,直奔方山脚下,行了一个多时辰,在官道上远远的就看见一座漂亮大宅。

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盖好了,以现在工匠的工作效率,五进五路的大宅盖个一年半载都有可能,现在掐指一算,却还不到四个月。

最高兴的不是马度,驾车的张五六挥舞着鞭子兴奋的呼喊,“大宅子盖好了,太好了大人!”

“那我的宅子,又不是给你住的,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张五六眨眨眼,“大人,我是你的护院啊,难道不住在你家里吗?”

“不能,你和你的奶奶要有自己的家。过了年,我会让人在我家院子边上给你和老刘每人盖一个院子。”马度以前不太懂得,所以邀请老刘和张五六让他们带上家人和他一起住。

最近才知道,那些全家老小都住在主人家里的是卖身为奴的仆役。不管是常家的护卫,还是王府的侍卫,他们都自己另外的家。

虽然他们是王府附庸,但却是相对独立的个体。少数侍卫家里的婆娘也在王府做事,但是天黑了就走,领走的是工钱而不是月钱。就是老朱见了她们也常常客气的招呼几句,做错了事情顶多扣工钱,挨板子的挨鞭子的是奴仆。

侍卫家的孩子八成还会是侍卫,奴仆家的孩子一定是奴仆,也许主人会变,但是世世代代的身份几乎不会改变。

老刘和张五六即使住到家里马度也不会把他们当奴仆,他们应该也不会把自己当奴仆,至少张五六就没有这个觉悟。但就是这么个世道,谁管不住别人的眼光和想法,没必要平白的给他们的家人带去压力。

马车下了官道,沿着青石板行到大门旁,门房里的老刘高兴的迎了出来。张五六沉不住气,一下车就告状,“老刘,大人说了,不许咱们住大宅子,说要给咱们另外盖小院子。”

老刘一愣,啪的一巴掌抽张五六后脑瓜子上了,“笨蛋!大人抬举你,也不知个好歹,撅着嘴给谁看哩,也不知道给大人掀车帘子。”

“老刘别骂他了,他不懂这些规矩不奇怪,其实我也是刚刚明白!”马度下了车,“等过了年,我给你俩盘缠,就把家人接过来吧,先在家里住着。等你们的院子盖好了,再搬出去。”

马度说着话就进了门,院子和马度预想的差不多,算是简洁大方,弄成江南园林那样的,他当然喜欢。可他估摸着要是自己挖个池塘养几条锦鲤,要不了几天就会端上饭桌。

“我走的时候才刚刚打好地基,怎么就盖得这么快,老刘你们这是找了多少工匠。”马度边走边看,很多房门的上的漆都还没有干透,应该刚完工不久。

老刘笑了笑,“一千多人!是王爷派过来,先是在山那边盖房子,盖完了就过来给咱家盖,完工才两天,老太爷就迫不及待的搬进来了。”

马度点点头,“哦,原来是姐夫帮忙,总算是没有白白答应给他干活,这个算顶一年的俸禄了。”老刘把脑袋扭到一边去,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

院子小又小的好处,院子大也有大的坏处,往常自己的马车只要一进门,小鱼儿和菱角儿就会扑上来,现在七扭八拐的才看见人影。

“哥哥回来了!”小鱼儿喊了一嗓子,偌大的院子里面都有回音,挺吓人的。张着膀子朝着马度扑了过来,跑了还没两步,就被菱角儿挤到一边去。

“哥哥!”菱角儿保住马度,伸着脑袋往他身后看了看,“哥哥没把姐姐赎回来吗?别让她再给人当丫鬟了。”

小鱼儿也凑过来,“是呀,是呀,要做丫鬟,也要在自己家里做。”

老刘笑道:“常公子和两位小姐开玩笑,说是大人把大小姐卖到他家里做丫鬟了,两位小姐就信了。”

马度笑了笑又问,“大鱼儿还没有回来?老刘你赶紧的往常府跑一趟,把大鱼儿接回来好过年。”

“哎!”老刘刚刚应声,就见张五六急匆匆的跑过来,嘴里大声的喊着:“来了!来了!”

张五六跑过来,气喘嘘嘘的,往过道口一指,“在那边!来了!”

只见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少女走过来,只见那女孩儿身子袅娜,行如弱柳扶风,脚下莲步款款,聘聘婷婷的往马度身前一立。

她梳着一对双丫髻,缠绕着两圈粉艳艳的头花,粉面桃腮,两耳有珍珠点缀,上身粉色夹袄,下身织锦长裙,身披一件毛边红色斗篷,雪白绒毛围着小脸,更是衬托的他娇俏可爱。

她两手放在腰间,蹲身一福,“哥哥!”

马度踉跄的退了一步,呀!失算了!常夫人你这是照着太子妃的标准培养的啊!

第122章 二爷爷

常茂在过道口看了看目瞪口呆的马度,嘿嘿的笑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父母都是爱孩子的,自己错失的没有得到的东西,都要想法设法的塞给孩子,常夫人也不例外。

她自己出身不好,总想着让自家的女儿做一个大家闺秀,也是朝着这个方向不断的培养女儿,跟她家闺女腻在一起的大鱼儿接受是什么调教可想而知。

“爷爷!”大鱼儿冲着老泥鳅屈膝行礼。

“哎!”看着光彩照人的大孙女,老泥鳅有点手足无措,两手放在身前不知道该如何的是好。

小鳖似乎也有点紧张,按照先生教的,上前拱手作揖,“姐姐姐姐姐姐。”他发誓真的只是喊了一声。

老泥鳅拉过两个小丫头,“还不快给你阿姐见礼!”

“哦。”两个小的丫头望着大鱼儿,那眼神是又羡慕又敬仰,她们不太明白,为什么姐姐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两个小丫头胡思乱想,手脚全都不对,看着别扭的很,却又笨拙的可爱,小鱼儿更是差点被自己的腿给别倒了。

家里人的表现不奇怪,明明是一窝草鸡却突然发现其中的一只变成了金凤凰,其他的草鸡除了惊喜,更多的是惊讶惊慌!

几个丫鬟婆子上前过来拜见,她们都是常家送来伺候大鱼儿的,连卖身契都带来了。老泥鳅看着卖身契,不知道是不是该收。

马度知道他是在担心家里又会多消耗粮食,尤其是那两个胖大的婆子。

马度在他手上按了按,“收下吧,洗衣做饭端茶倒水的总要有个使唤人。”他又对那几个丫鬟婆子道:“你们好生侍奉,三年之后我给你们放良文书。”

不是马度太善良,是他太胆小,在别人家里用一下仆役没什么负担,要是放在自己家里,他会感到有些害怕。

难道奴仆不知道做良人好吗?为什么不反抗呢?后世一个颇受主家优待的保姆都能狠下心来烧死全家的妇孺,马度不明白是什么压着他们甘心的世代为奴,真担心哪天心气不顺在锅里放点什么,全家老小就不用活了。

光头的和尚告诉世人,在苦难中忍耐吧,等你死了,佛祖一定让你下辈子过得幸福的,一句谎话就让无数人甘心被骗了千百年。

马度觉得自己比佛祖伟大多了,今生就给他们解脱,千百年你们都忍耐下来了,还会在乎区区的三年吗。

果然,丫鬟婆子们立刻感恩戴德的拜倒,还有一个婆子问能不能把她的那个在常家当马夫的儿子一起要过来。

老泥鳅说马度和大鱼儿回来的正好,趁着还没有过年,正好让马度去祠堂祭祖。

祠堂?哪里来得祠堂?全家老小跟着爷爷出了门,大摇大摆的穿过村子,马度发现自家真的有祠堂,就在自己原本打算别院的位置。

老泥鳅指了指,“俺没见过世面,还是多亏了袁先生提醒,又让刘初九到城里问了王妃,王妃才派了管事专门来操持。”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阿姐竟没有给我提过!”

老泥鳅没好气的道:“你这孩子没心没肺的,给你说了也是无用。”

难怪马大脚昨晚说什么以后祭祀祖宗的事情就交给他了,原来连祠堂都给他盖好了。

院门上写的并不是什么马氏祠堂,竟然是“桃花庵”。院子很大,足足的一进院子,不是马度印象中的那狭窄的样子。

一间偌大的主房,东西两侧各有一处厢房。马度走到主房前只见这主房竟然分割成了两间。

主房门前有一块矮碑,密密麻麻的雕刻着很多小字。大概写得都是老马家的旧事,内容有点含糊,也许马大脚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除此之外还记录着马度那“曲折离奇”的身世,以及祠堂的营造过程。文章写得晦涩难懂,马度看得很吃力。

一看碑文的署名是宋濂,马度就不奇怪了,这老头平常上课还好,写起文章来就晦涩的很,好像谁一下子瞧明白了,就显得他没学问似得。

老泥鳅冲着马度道:“进去吧,俺们在外面等着你!”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惋惜,因为他不姓马。

说来也巧,老泥鳅本身姓冯,他曾让小鳖把这两个写给他看,看了半天只说要是没有那两点就好了,那表情甚是惋惜。

马度觉得各姓各的就挺好,免得日后老朱登基有御史找麻烦,治老泥鳅一个攀附皇亲的罪名。

香案上香烛纸钱一样不少,祭品摆了一桌子,老刘点燃了香烛,道:“老太爷昨天就摆上了,就等着您回来哩,还好没过年,现在也不晚!”

“我昨天和阿姐已经在王府祭拜过了。”马度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里面。

老刘却很认真的道:“大人还是再祭拜一遍吧,在王府和在家里不一样。”

“那好!”马度只好照着昨晚的流程又来了一遍,做得不对了,老刘还会在一旁小声的指点。

别家的祖宗很多,牌位摆得满满的,但是这里只有三个牌位,可能连马大脚自己都理不清楚老马家的关系。

祭拜完出了门,马度又转到另外的一边,正对门的是一张很大的画,上面画的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

要不是牌位上写的是“六如真人”,马度还以为是三清中的某一位。马度当初只说是六如居士,怎么眨眼就成了六如真人了,这神果然是人造出来的。

爷爷和老刘都说,这牌位刚送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没有人改过。也不知道这是老朱的意思,还是马大脚的意思,安的又是什么心思。反正是往脸上贴金的事情,马度一点都不介意。

相较于马度的平静,带着几个小孩子跪拜的老泥鳅就激动多了,“老神仙哎,您咋说上天就上天了呢,您辛辛苦苦教养出来一个好孙子,怎么就舍得走了,如今都便宜俺这个老兄弟了,俺们全家都跟着沾光享福……老哥哥哟,您在天上一定要保佑咱家平平安安公侯万代!”

王府的亲戚不好攀,可是神仙的亲戚好攀哪,反正不犯王法,也没人表示反对,自古以来跟神仙攀亲戚的人也不少了,不差他老泥鳅一个。

“爷爷赶紧起来,地上凉,大过年的再生病了!”

老泥鳅没好气的道:“你这孩子咋不哭两声,老哥哥他听见了知道你想他心里头也舒坦。“

马度苦笑摇头,“他老人家现在位列仙班,说不准在哪个仙山上享福呢,他要是听见了,放心不下再来接我走,我是走还是不走呢……”

“不走!不走!咱也不哭了!”老泥鳅从地上起来,面色郑重的道:“以后别再喊我爷爷,不然把老哥哥往哪里摆,以后要记得喊我二爷爷!”

好嘛,有这句话,这亲戚算是攀上敲根钉脚了!

第123章 除夕

(作者觉得这一章写得卡,删改了多次,总觉得写得不好,这章可以不订,)

这年过得没一丁点的年味儿,红彤彤喜庆春联没有,只在门前挂了桃木板的春牌,也就是桃符。

鞭炮原本是有的,可是老朱几乎收走了所有的硫磺和硝石,就像是那些铁匠铺子一样,大多数的鞭炮作坊早就关门了。听说有的人家婚丧嫁娶,都没有鞭炮可放。

只有老刘挂在大门上的红彤彤的灯笼,和小鱼儿菱角儿的欢呼笑闹能增添一点点节日的喜庆。

二爷爷只是马度的二爷爷,小鱼儿这个傻丫头,喊了一声“二爷爷”之后,屁股蛋子上立刻挨了两巴掌,菱角儿在一旁幸灾乐祸的嘲笑。

小鱼儿很委屈的找哥哥诉苦,“明明是他叫这么喊的,为什么又要打我!”马度苦笑着给她揉着屁股,都不知道怎么给她解释,二爷爷一点都不二精明着哩。

好在小鱼儿记吃不记打,一块甜糯的年糕就能哄得她破涕为笑。过年了,二爷爷终于拿出来了一些大户人家的魄力,从今晚的饭食上就能看得出来。

炖肉、炒肉、蒸肉……还有一个大肘子,满桌子都是猪肉,块大肉肥,据说用了整整半扇的猪肉。

“吃吧!你们也吃,过年哩,就算是下人也要吃一顿好的。你们把这几盘子都端过去!”老泥鳅很大方挥舞着双手,他要用豪奢的手段镇住这些新来的下人,免得他们小瞧了新主人。

大鱼儿咬着嘴唇小脸微红,在真正的大户人家生活了一个多月,她才知道爷爷从前给哥哥丢了多少人,可是哥哥他从来都不说。

她看了一眼埋头吃肉的哥哥,寻思着一定要找机会,给爷爷好生的说道说道。

新来的下人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谢过老泥鳅的赏赐,老老实实端着菜到一旁去吃,规矩的很。

常家的规矩很大很严,常夫人那可是在土匪窝子里面呆过的,小手段多的是,收拾下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来之前又被狠狠敲打过,她们自然谨慎服帖。

张五六吃的汁水四溅,大块的肥肉塞进嘴里似乎都不用嚼,就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不大一会儿就吃下去一大碗。

老泥鳅看得心疼,不停的清着嗓子,示意张五六少吃的一点。张五六可没这个觉悟,“老太爷您是不舒服吗?这个猪肉吃得多了就是痰多,尤其是老人家,夜里起痰,说不准一口气上不来就憋死了,来,来,来把您,的肉给我,我替您吃……”说着就把老头的饭碗抢过来,往嘴里猛扒。

张五六的新春祝福差点没把老头给气死,不过作为一个精明的老头儿,他是不会和一个二百五一般见识的。

没有春节晚会,即使在王府里面也没有,老朱这么抠的人,是不会养吃闲饭的歌姬舞姬的。

吃着干果点心,和大家闲聊时唯一的消遣方式。老泥鳅不停的忆苦思甜,把从前苦难与现在的幸福来做比较。

老刘则是在讲述当年给老朱当亲兵时候的峥嵘岁月,他是如何的斩将夺旗,纵横沙场的。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马度只听戚祥说老刘当年就是临阵怯战,差点被朱元璋砍了脑袋,老兄弟们一起求情才保住小命,打发到下面当了一个大头兵。

张五六胡诌乱扯,他承担了今晚所有的笑料,如果他晚生六百多年绝对是很好的相声演员。什么德刚,云鹏都不配给他当捧哏的,因为没人能跟得上他天马行空不找边际的思路。

四个小的熬不住夜,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马度和老泥鳅一个个的把他们抱回床上。少了小丫头叽叽喳喳,马度裹着毯子也是昏昏欲睡,老泥鳅拿着冰凉的毛巾给他擦了一把脸,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老泥鳅嘿嘿的笑道:“你是一家之主,除夕守岁你可不能睡!”

马度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规矩,他强打精神的撑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的听见方山上传来阵阵钟鸣,他再也撑不住,眼皮一合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哎呀,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哩,连忙的穿好衣服到了,一出房门就见张五六和刘初九已经穿戴整齐的在门口等着了。

张五六道:“大人您终于醒了,就等您了!”

“怎得不叫我!”

“老太爷说您睡的晚!想让您多睡一会儿!”

马度脚步匆匆的赶到正厅,弟妹和丫鬟婆子已经等在哪里了,老泥鳅客厅之中端坐,马度带上四个小的上前给老泥鳅拜年。

老头笑呵呵的从荷包里面拿出五个小鱼,一人发了一个,不是小鱼干,竟然是用银子做的小鱼,还挺别致,约莫一两一个。

老头又笑呵呵的给塞个他一个荷包,小声的道:“这个你拿着,里面都是小金鱼儿,到王府拜年的时候能用得着,一两一个,既体面又实惠。”

经过老头这么一提醒,马度不由得一拍脑袋,马大脚可是让他早点去和朱小标一起去拜年的。

赶紧的让老刘准备马车,上马车前,二爷爷还给他塞了一碗饺子,让他在路上吃。

坐上马车一路狂奔,进了城又人山人海的挤得厉害,等到了王府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大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等马度进了吴王府,老朱已经带着带着百官给韩林儿拜完了年。韩林儿虽然人在滁州,但是不妨碍老朱他们对着空座位给韩林儿拜年。

这也是老朱一直以来的习惯,每年元日都会这么假惺惺的给韩林儿拜年。滁州到应天很近,几十里路而已,不过一天的路程,要是真想拜韩林儿随时都能接过来,但是没有人敢这么提议。

今年却发生了一点小状况,刘基突然发飙了,他发飙的对象不是老朱,而是韩林儿。

“牧竖尔,拜之何益。”这是刘基的原话,是朱文英告诉马度的,意思是说一个放牛娃子,拜他有个屁用,梗着脖子就不拜,弄的场面挺尴尬的。

这让刘基在马度心中的神人印象大损,先不说他的政治觉悟,就是顾忌人情也不能这么说呀,难道忘了老朱也是个放牛娃子了吗?

第124章 李贞

刘基不知道抽哪门子风,惹得老朱很不高兴,老朱一不高兴就连压岁钱都没有给马度。马度倒是赔不少的压岁钱出去,一个个的好外甥空口白牙的说句“祝舅舅新春大吉”,马度就得往外掏小金鱼儿。

朱标这样的小孩子要也就罢了,你朱文英长得跟个牛犊子似得,怎么也好意思跟小孩子站在一起向我要压岁钱。

给他了一个还不够,还继续的伸手,说家里还有一个小的呢,那股不要脸的劲儿颇有乃父本色。

几个便宜外甥,为了等穷酸舅舅,都还没有出门拜年。等马度给老朱和马大脚拜完年了,舅甥几个这才坐上马车护卫簇拥着一起出门,先是去宋濂家。

天地君亲师,占着先生的名份,小哥几个的是一定要去的。可马度都没跟着老宋上几天课,还要白白的给他送一份新春贺礼,是马度早就准备好的几块肥皂。

宋濂也是刚刚的从朝会上回来,换了一身的便装,和夫人贾氏做在正厅上接受几人的拜年,最后一人给发了一个银锞子。

宋夫人对马度的新春贺礼很满意,还说她喜欢檀香味儿的肥皂,就是价格太贵了,她有一块平常都不舍得用,马度连忙表示会让人再送几块檀香味的肥皂过来。

在老宋家里喝了一碗茶,聊了几句几人就离开了,随后去了李贞家里,也就是李文忠的家。李文忠现在还叫朱文忠,正驻守在浙东,过年根本就没有回来。

李贞是老朱的姐夫,可是看他的年纪给老朱当爹都够了,看起来比老泥鳅的年纪还要大些,怕是要有六十岁了。

他的穿着打扮很简朴,活像个老农,虽然穿得是绸布的袍子,但是褪色的厉害,看起来应该穿了很久了。不过老头很精神,白花花的头发梳得整齐,腰板儿挺得笔直,脸上一直笑呵呵的。

朱小标领着兄弟给老姑父拜年,李贞挨个的把他们扶起来,一人给了一个金元宝,出手比马度大方了许多,还让人端上来蜜饯干果给小孩子吃。

都说老朱和李贞亲厚一点不假,从几个小子的表现就看得出来,朱小标坐在椅子上是靠着椅背的,悬空的两脚也是微微的晃荡着,看起来很放松,即使在王府也不曾见他这样。

朱小二住小三猛吃桌子上蜜饯点心,小孩子总是喜欢甜食的,可是因为曾经嗜好甜食的朱小二,生了蛀牙疼得厉害,马大脚从那之后就对甜食限制的紧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不会客气。

朱小四是纯粹的肉食动物,不好甜食这一口,兴冲冲的跑去后宅,熟门熟路的看来是经常来了。

后宅里有朱小四的好玩伴,未来的“大明战神”李景隆,这一对表叔侄在很久之后靖难之役中,还会玩一场大的。

朱文英介绍道:“姑父,这是我舅舅,母亲的娘家兄弟。”

马度上前拱手一揖,“马度祝李……李大哥,新春大吉,康健长寿!”没错,是叫大哥,管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叫大哥,马度心里还真的是有点不适应。

李贞倒是没有半点的不自在,笑呵呵的拉住马度的手,“知道,我早就知道,听说你给常家的小子一拳给打的晕了,不知道好了没有。”

“多谢李大哥挂念,小弟早就好了,大哥身体可否安泰?”

“好的很!你这孩子也不到我这里来,还以为你不愿意和我这糟老头子亲近呢。来,到这边来坐!”老头竟搭着马度的肩膀,拉着他做到上首,当真如哥俩一般。

“城外的老小可都还好吗?”

“好的很,二爷爷他受了大半辈子的苦,现在总算能想两天清福,心里头高兴着哩。”

李贞点点头,“人家救你一命,还一起生活了一年,说起来就算是一家人,你这样报答不为过……”老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看样子把马度打听的很清楚。

原来马度在太平府的那一段时间,李贞到王府去看马度,估计是从马大脚嘴里说出来的。

“可惜保儿不在家,不然你们舅甥两个也能热热闹闹的喝两杯,也不知道这年他过得怎么样,说起来快有两三年都没有见到他了……”

朱标道:“姑父要是想念文忠哥,我回去可以和父王说说,能不能把他调回来在应天,好陪在姑父身边尽孝。”

李贞摇摇头,“男儿志在四方,回来陪做我啥,那小子回来也是惹我生气,倒是小标你要经常来看看姑父。”

朱文英四仰八叉的躺在椅子上,没半点的人样子,“小标你可别说把保儿哥调回来的话,不然又要被父王骂,保儿哥现在可是浙东的擎天一柱。去年,不,是前年了张士诚麾下的李伯升带了十几万人去攻浙东,在保儿哥那里铩羽而归。浙东没有保儿哥是不行!”

朱标张着小嘴,“十几万人,保儿哥这么厉害!”

李贞呵呵的笑着,“算这小子还有几分的能耐,没给王爷丢人。“他又指了指朱小二和朱小三,”哎,那俩小子别再吃了,待会儿没肚子盛饭了!”

到了李贞家里自然要用饭的,吃饭的时候马度还见到了李景隆,是一个长得比住小三还要漂亮的小正太。虽然也挺顽皮的,但是还挺懂规矩,奶声奶气的给舅爷拜年,顺便弄走一只小金鱼儿。

小孩子要好的时候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和对方分享,但是脾气上来了,一颗糖果就能让他们反目成仇,还吃着饭呢朱小四和李景隆不知道为什么就打起来了。

历史证明了李景隆不是朱小四的对手,明明的比朱小四还高上二指,却被朱小四一下子推了个屁墩儿,李景隆立刻大哭了起来。

可惜了李贞精心准备的一桌饭菜,马度没吃上几口,就被朱小四给搅黄了。

从李贞家里出来,朱标几个回王府,马度则是和朱文英继续的串门拜年,朱小四却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俩一起去。

马度笑道:“你不回家跟着我俩做什么!”

朱小四垂头丧气的道:“我闯了祸,回去要被母亲责罚。”

“放心,小标儿不会告状的!”

朱小四撇撇嘴,“大哥不会,二哥会!”

“那就跟我们走吧。”马度心里头嘀咕一句,“去你岳父家!”

第125章 徐达的家

徐家的门房鼻孔朝天,可一听说来人的的身份,腰又立刻的弯成了虾子,急慌慌的去里面通报。

不多时就见穿着便装的徐达,脚步匆匆的亲自过来迎接,“文英、小度!哈哈……”徐达使劲的拍着马度的肩膀,“我在应天听噩耗心都凉了半截,现在看见你好好的,真是太好了!走,外头冷,快随我进屋。”

“徐叔还有我哩!”朱小四从马度身后探出脑袋。

“呵呵!四公子也来了,一起走!”徐达一把将朱小四抄起来扛在肩上。

徐达和常遇春一样一直在外征伐,回来没有几天,面上疲倦未退尽。徐达向来不爱多说话,如此热情显然是十分高兴。

进了花厅,徐达立刻让人上酒菜,朱文英连忙的制止,“徐叔不用忙活了,我俩刚刚从姑父那边来的吃过了。你给老四弄点茶点就成了,这家伙刚才在姑父家里和文忠哥的孩子打起来了,没吃好。”

朱小四鼓着腮帮子道:“不要茶点,我要肉!肉!肉!”

徐达哈哈大笑,对下人吩咐道:“让厨子把六味居酱牛肉切得薄薄的,上锅蒸透了再端过来,对了,再把夫人和小姐请来见客。“

徐达很心细,似乎知道朱小四狼吞虎咽的毛病,还让人蒸热了,也是怕朱小四吃了拉肚子。

不多时就从后厅里面转出一位年轻少妇,后面跟着一堆的婆子丫鬟,一个婆子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婴儿,差不多两岁大的模样,这位应该就是和马大脚一起位列十大贤后的徐皇后了吧,粉雕玉琢的还是真是可爱。

“舅舅,舅舅,徐婶婶给你见礼呢!”朱文英用胳膊肘捣了捣马度。

马度回过神来,给徐夫人回礼,“嫂嫂勿怪,刚才我见这孩子精灵可爱,一时看的出神了,还请嫂嫂不要见怪。”

徐达和朱文正是连襟,他们两人娶得都是老朱麾下将领谢再兴的女儿,朱文正娶得是长女,徐达娶得是次女。对谢再兴来说,这原本是两门好姻亲,可惜老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的叛投了张士诚。

可能也就是这个原因,徐达纵然身居高位,却越发的低调,离开军营之后也少与同僚往来。

徐达的妻子很年轻,马度瞧着不过十**岁的样子,两人算的上是老夫少妻了。徐夫人模样很标致,看她穿衣打扮还有少女的情怀,见马度夸她家闺女,就乐得合不拢嘴。

徐达抱过女婴在怀里,笑呵呵的对马度道:“这是我家的长女妙云,快叫叔叔!”

“叔叔……”小女娃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又咯咯笑着把小脑袋埋进徐达的怀里,似乎很害羞。

马度立刻从钱袋子里掏出一个小金鱼儿当见面礼,又拿出几块肥皂送给徐夫人,“不知道嫂嫂喜欢什么香味的,所以就都带了一些,还望嫂嫂喜欢。”

“叔叔真是太客气了,我觉得那兰花味儿的最好,我家妙云最喜欢雪皂。”徐夫人说着还去逗徐达怀里小妙云,“我家妙云最爱洗白白了,呵呵……”

马度可以肯定这位徐夫人是一位少女妈妈,不奇怪,老夫少妻的,难免受宠,心理年龄还没有长大。

雪皂是新出的肥皂,是马度专门选茶油做的,没加任何的香料,通体雪白,据说是专门用来美白的,至于是谁说的无从查起了,反正常家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没有说。

能不能起到美白的效果不好说,可绝对不适合一个两岁的小孩子经常使用。

马度劝道:“嫂嫂不知,肥皂是给成年用的,并不是适合小孩子用,尤其是经常使用,反而对小孩皮肤不好。最好还是给她用普通的肥皂团。”

徐夫人不解的问:“这是为何?”

不等马度回答,徐达却抢先道:“马兄弟是神医,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那种,知道赵德胜吧,腰子都被射穿了,马兄弟把他受伤的腰子取了下来,现在也不是活得好好的。”

徐夫人捂着小嘴道:“兄弟竟然又这样的本事,真是让嫂嫂长见识了,不如到我家老爷身边任职,战场上刀枪无眼,他要是受了伤,你还能救他一救!”她虽然年轻懵懂,倒也知道关心爱护自家的男人,本质不差。

徐达笑呵呵的道:“我倒是想呀,就怕王爷不许,过了年小度就要专司火器营造,他可不是大夫,本事多着里。”

“徐大哥过奖了,我只是杂而不精,姐夫不知如何安排才在枢密院给了个空职让我去营造火器,比不得徐大哥战阵上拼杀来得痛快!”

几人说说聊聊,朱小四就坐在一旁很认真的吃酱牛肉,对他未来的老婆连看都没看一眼。

徐夫人身边的婆子突然用胳膊肘捅了捅她,只见徐夫人吸了一口气,支吾了两声才道:“妾身听说这肥皂是马兄弟鼓捣出来的,怎得是在常家的铺子里卖?听说作坊也在他家?”

“哦,当初鼓捣肥皂的时候,常茂拿了一百两金子给我,我就给了他两成的股,我生性懒散,阿姐又不屑商贾之事,所以就交给常夫人打理了。”

徐夫人点点头,“我家里也有铺子,手里也有几个闲钱,不知道能不能让我家入两成股,要不,一成股也行!”她话刚刚的说完,马度又瞧见她身后的婆子在暗暗的戳她,估计是嫌她要的少了。

哎,果然和马度想的一样呀。马大脚说得没错,这徐夫人果然年轻耳根子软,竟然能被下人当枪使。其实马度倒是觉得这位徐夫人倒是挺单纯的,只是单纯的不可爱。

马度还没说话,却见徐达怒了,他重重的拍着桌子,“这个家里是狼窝虎穴吗,是个人进来都要被咬下一口肉来才能走!”

马度有点明白了,徐达这两年少与同僚交往,估计也有这个原因吧。

徐达话刚一说完,那边徐夫人眼圈一红,委屈的嘤咛一声,把怀里的小妙云扔在椅子上,起身抹着眼泪走了,一堆的丫鬟婆子眨眼也都跑了个干净。

小妙云很茫然的坐在椅子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刚才爹爹的狂暴,和母亲突然的离开,她倔强的嘟着粉嫩的小嘴,但是眼泪还是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朱小四突然放下手里的牛肉走到她的身边,把油乎乎的手伸向她挂着泪珠的小脸。

马度心说,到底是命中注定的夫妻呀,顽皮的朱小四竟然主动的给小妙云擦眼泪。

谁知朱小四手型一遍,突然捏住小妙云白嫩的小脸,回过头来道:“舅舅真的好软哟!”

第126章 上任

马度把朱小四的作怪油手狠狠的打掉,把哇哇大哭的徐妙云抱着在怀里哄着。徐达苦笑一声,叹口气“让你们舅甥看笑话了,这样的家我都不敢让同僚好友进了。”

马度轻轻的晃着怀里的徐妙云,笑道:“嫂嫂还年轻,徐大哥莫要和嫂嫂闹别扭,伤了夫妻和气。入股的事情有点难办,但是我可以和常家说一声,每月按照成本价送一些货到你家的铺子里,保证有赚头。”

徐达却摇头道:“女人家胡乱的聒噪,你莫要往心里去,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我可不想连你们几个都不登我的家门了。”

“家里的事就不是小事,不过是一点小生意而已,要是引得后宅起火,徐大哥怎么安心在外征伐。”

朱文英也点点头道:“舅舅说的对,我也是算是股东,我俩都答应了,常家那边就不用说了。”

“哎,老常又要嘲笑我了,呵呵……”

“老常的性子才不会管这些小事,等我下次有了好生意,一定叫上嫂嫂一起参一股!”

从徐家出来后,三人又去了汤和家。汤家原本是马度的大客户,没办法,汤家的女人多呀,现在虽然还没有达到“媵妾百人”的标准,但是也有快三十人了。

不过马度走这一趟,这位大客户就没有了,给了徐家就不能少了汤家,厚此薄彼,还做狗屁的通家之好。、

汤和的正妻胡氏是个很和蔼的妇人,听说马度打算每月低价给她家的铺子供应一些肥皂,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说不指望能赚钱,能够家里人用的就成了,能省下不少家用,她这个当家主妇太不容易了。

汤和的长子汤鼎差点成了马度的同学,只因为他“聪明绝顶”,只用十天时间就从宋濂那里毕业了,宋濂只求汤鼎不要让别人知道,跟着自己读过书。

胡夫人跑去问宋濂是不是汤鼎朽木难雕,宋濂却说汤鼎不是木头是块石头。顽石难凿,宋濂没这个本事,还是把他送到战场上去凿别人吧。

汤鼎才十六岁就长得人高马大,现在跟着徐达做亲兵,今年在外面晃悠了一圈,就成了亲兵九夫长了。

相对于传统的马步兵,汤鼎似乎对火器更有兴趣,一个劲儿的追问朱文英能不能去神机营。

朱文英装作不屑的笑了笑,“你不适合!”

汤鼎立刻暴跳道:“我哪里不合适,别以为你比我年长几岁,我的弓马一点都不比你差,要不咱们比比。”

朱文英没有说错,汤鼎确实不是适合神机营。神机营要的是令行禁止和亲密无间的配合,少了绝对的服从是不行的。汤鼎个性太鲜明,棱角太多,想要呆在神机营不是不行,只怕是要吃不少的苦头。

朱文英道:“神机营的用的是火器,你弓马再好有什么用。”

胡夫人劝道:“文英,他既然愿意去,就让他去试试,兴许他能成呢。”

朱文英拱手回道:“婶婶我不让他去,也是为他好。神机营规矩多军法严,吃苦头挨军棍免不了,您也知道他的牛气一上来什么都敢顶,捅出大篓子来,俺可保不住他。婶婶,您不会忘了胡三舍吧?”

胡三舍是老朱麾下将领胡大海的儿子,就是因为在军中私自酿酒触犯了军法。老朱当时说就算胡大海会叛变,也要砍了胡三舍的脑袋。

汤夫人抽了一口冷气,果然立刻改口,“文英说的倒是,还是让他跟着你徐叔吧,你徐叔好歹能管住他。”

汤鼎可不干了,“可别拿我跟胡三舍那个孬货比,那时候我才一丁点大就欺负我。亏得他死了,不然我现在能揍得他满地找牙。文英哥我不怕受罚吃苦,我要是做不好,你就砍我脑袋。”马度心说,这小子的中二病可不轻,确实该到神机营让朱文英给他治治。

“呸呸呸!”汤夫人狠狠的啐了几口,“大过年的尽说些晦气话!”

朱文英嘿嘿笑着揶揄道:“哟,话说得像个爷们儿,到时候千万别哭天抹泪要出去,到时候你就把汤伯伯的脸给丢尽了。”

马度知道朱文英是在使激将法,正是对付中二少年的不二法门,“文英说的没错,这神机营的军规军律大多数都是我制定的。不管谁进去了,都要从大头兵做起。前三个月最式难熬,要是受不了离开了,可要比战阵上脱逃还要丢人。”

“马叔,别瞧不起人!我要是熬住不住,我就是这个!”汤鼎两只手叠在一起,手指头几个手指头还动呀动的,活像个王八。

从汤家离开了就回了王府,一直在王府呆到大年初三,马度就回了乡下。正月十五的那天马度还带着几个小的到城里赏花灯,回到家里睡了一夜,第二天就匆匆的上任了。

沿着官道向北走了大约有两里路,过了方山就见路的东边有一处茂盛的小树林,一条小路从官道向树林延伸开去。在路口的地方搭着一个茶棚,一个便装的中年汉子正坐在茶摊上喝水,见到马度就立刻起身,“马枢密您可算来了,再不来我就要到您家里找您去了!”

“咦?这不是韩总制吗?你怎的在这边喝茶!”

韩成摊摊手,“我哪里有心思在这里喝茶呀,我等在这里送您上任呢。您没有官服印鉴,怕是连门都进步去。”

“这个倒也是!”马度拱拱手,“这个倒也是,韩总制您除了负责王爷安全保卫,是不是还专门负责送人上任呢。”马度觉得韩成有点像是后世里组织部的。

“别人倒没有,专门送马枢密上任的!”

“算了吧,枢密院佥事,顶多算个三把手,你这样称呼我可不合适!”

韩成笑道:“这个倒没有关系,枢密院就是一个挂衔的地方,谁也管不着谁,另外都他们有元帅或者都指挥使头衔,你却没有,大家不会和你争这个的称谓的。哈哈……”

马度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第127章 新搭档老朋友

林子里面影影绰绰,韩成拍拍手就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见一二十个劲装的汉子持刀而来,上前拱手拜道:“见过韩总制!”

韩成指了指马度,“这位就是日后主管火器局的马枢密,是王爷亲自指定的,尔等可要认清楚了,不要胡乱的冲撞了。 ”

那一个个的汉子抬起头来盯着马度看,“见过马枢密!”

“火器局的安全就有劳诸位了!”马度拱了拱手,这些人应该是老朱安排过来的哨探,他又指了指身后的张五六,“这是我的长随,他叫张五六,会跟着我一起来!”

张五六立刻挺胸,把脑袋抬得高高的,老刘已经去滁州接家眷了,现在马度就只有这一个长随了。

韩成挥挥手,这些人哨探立刻的散去。马度问韩成,“路口那茶摊上的两个也你们的人吧。”

“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好猜的,摆茶摊的都是老弱妇孺,谁见过见过两个壮硕的大汉摆摊子的。还有那茶煮的黑不溜啾,跟药汤子似得,味道应该也不怎么好喝吧。”

韩成摇了摇头,“苦涩的很!”

三人沿着小路穿过树林,眼前的景色立刻一变,入眼之处皆是崎岖的矮丘,大片的灌木草丛,偶尔能看见已经开始风化剥落的大石头。

沿着小路又行了约莫一里多路,到了一处地势稍微平坦的地方,才看见一个依山而建的大院子。

马度觉得这里更像是一座小城池,但是院墙却又高又厚,上面还能站人,门前重重守卫,马度瞧着倒像是个监狱。

韩成笑了笑,“说这里是牢房也差不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出的。”

韩成把从守门的士卒手里接过腰牌,他递给马度,“外面的那人看人不看腰牌,这里的守卫看腰牌不看人,腰牌你可得放好了,别被人偷了出去!”

“老韩没这个必要吧,火器这个东西张士诚、蒙元朝廷都有,有必要这么防备吗。”

韩成笑道:“主要不是为了保密,是为了安全,城里人多眼杂,你可知道上次火器作坊失火并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为之。”

“哦,是谁的人?”马度有点意外,看来古今战争中都少不了谍战故事。

韩成摇摇头,“不知道,那人已经烧死了,不过极有可能是张士诚的人。他知道王爷要去收拾他了,而他又没有王爷那样犀利的火器,使些阴招来烧咱们的火器作坊可能性最大。”

两人边说边聊,韩成带着马度进了一处小院子,应该是办公的区域。刚一进屋就碰见老熟人了,竟然是赵德胜,正坐在椅子上守着一个火盆烤火呢。

赵德胜见了马度,就笑呵呵的起身,“马兄弟你可来了,我老赵等你好久了,哈哈……”热情的抱着马度一阵猛拍,好一会儿才松开。

马度松开他,“赵元帅,你怎么在这里!”

“当然是和你搭伙了,你负责事务,我负责守卫!”赵德胜被割了一个腰子,身体虚弱了很多,不少从前尚未显现的伤病都跑了出来。

在家静养还行,继续的风餐露宿的四处征战已然是不可能了。赵德胜不想在家做个废人就跑去求老朱,正好有火器局这么一个差事,简直就是给老赵量身定做的,就把他打发过来了。

在这里不可能有什么激烈的战斗,是大材小用了,老朱也就是给他打发打发时间。终于有用武之地,老赵却很欢喜,就算火器局修得像是监牢一样,还是兴冲冲的来了。

能和熟人搭伙工作,总比陌生人强,马度心中同样的欢喜,初三那天赵德胜还让他儿子来府上拜望过,送了不少东西,马度还想着忙完这一阵去看他身体怎么样了,没有想到竟然在这里见面了。

“赵元帅你身体如何了?”

“能吃能喝的,没什么大碍,就是天一冷身上就凉的厉害,这不,都立了春了我还在烤火盆呢。”

韩成道:“你这黑赵岁也是自找的,在家待着享福多好,非要求个差事。”

“享个屁的福,俺在家待得骨头都快生锈了,离开了军伍总觉得少了点啥,心里空落落的。现在看见有人披盔戴甲的在我眼前晃荡,就舒坦了好多,能和马兄弟在一起共事,心里头更是欢喜!”

韩成笑道:“你高兴就好,不过这里的差事干系重大,你可不能耽误了差事。马枢密到底还年轻,你可要多提点着些。”

“放心,走你的吧!我带马兄弟四下里看看!”赵德胜让亲兵把炭盆熄灭了,又弄了一个大皮氅子裹在身上,无奈道:“平时稍不注意,就容易染上风寒,比大小姐还娇贵!”

不管谁被切了一个肾,免疫力都会差上许多,可不是药石之力,所能改变的。

马度道:“赵元帅不用烦心,改天我教你一套强身健体的法子。”

“哈哈……太好了,对了,别再喊什么元帅,喊大哥,这里又没外人,俺才像韩成瞎讲究。”

韩成在老朱身边做事,自然不能像其他那么随便,马度就极少见他与人称兄道弟的,也没人傻了吧唧和韩成攀交情,和老朱的侍卫头子走那么近做什么,作死吗?

“马大人,俺家元帅现在可升官了,是枢密院同知!”赵德胜的亲兵在一旁说道,话刚说完就挨了赵德胜一脚。

“一个空头衔你瞎显摆什么!哪有就管三百个兵枢密院同知。”

马度看看那亲兵,“你不是赵大山吗?”

亲兵揉着腚,“是俺,没想到大人还记得俺!”

“当然,你当初可是要揍我哩,我吓得要死,咋能不记得你,哈哈……”

老朱的这个火器局建的比马度预想中的还要大,总共分了三个区域。一个算是生活区,给士兵和工匠提供休息和吃饭的地方,另外办公区域也在这边。

第二个区域是可以打造火器,这个区域很小,这里主要是为了给马度提供改进火器的条件,更多的火器还是在城里生产。

第三个区域,也是面积最大,把守最严的地方。

第128章 新的生活

老朱把能搜集到的硫磺硝石都储藏在这里,而且还在这里生产储藏霹雳弹,就是马度设计的那种简易手雷。

老朱的工匠还真的是不思进取呀,都快两年了,霹雳弹竟然还是那个摸样,没有一丁点的改进。

“这个地方不能见明火,不然就会被砍脑袋!”赵德胜又对赵大山和张五六吩咐,“你俩可要记住了,到时候坏了规矩,我俩都保不住你们!”两个人吓得连连点头。

随后马度又和老赵上了院墙,这院墙差不多有三尺宽厚,比有些小城的土坯城墙还要好。站在院墙上,院子里面的风吹草动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往外看也是视野开阔,几百米内只要有人靠近看到会立刻发现。

“有这样的院墙,再加三百精兵守卫,就算是来上两千人也能受得住三天!”

“赵大哥您真是多虑了,哪里有两千敌军能会跑应天来,能有十个八个的密探已然算是不错了,怕是他们都过不了外围的暗哨。”

“这个倒也是,哈哈……俺总想着哪天还能再和人痛快的打上一场,怕是这辈子再没这个希望了。”老赵神情满是落寞。

“那个被割下来的腰子没有办法给您再弄一个,但是我刚才不是说了有个强身健体的好法子,改天我教你。别得不敢说,至少不用立了春还要裹个毛皮大氅才敢出门。”

赵德胜一把抓住马度的手腕子,“不用改天,现在就教吧!”

太极拳和瑜伽都是强身健体的好法子,太极拳更适合调理脏腑,瑜伽更注重强健筋骨。

很巧,这两个马度都会,爷爷要他陪着练太极,川妹子要他陪着练瑜伽。不过他还是比较喜欢练瑜伽,尤其是和川妹子两个人都能请到假外出的时候。

老赵显然是战场拼杀惯了的,柔和自然的太极拳被他打得刚烈威猛,胳膊挥出去都是带着风声的,他吹胡子瞪眼表情都带着几分的狰狞,仿佛眼前的就是举刀杀来的敌军,马度瞧得都心头直颤。这样的表情姿势若是画到纸上,绝对能代替尉迟敬德,成为新一代的门神。

“赵大哥,这个太极拳最重要的是轻缓,不然是起不到调理身体的效果的,你不要当成是在战阵上,你手里的也不是刀子……闭上眼睛,想象一下这两只手推出去的时候,就当是在推摇篮,里面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婴孩,他的生命很脆弱……”

赵德胜闭上眼睛,嘴里轻声的嘀咕,“摇篮……婴孩……嘿!”

看老赵的力道,婴孩怕是要飞上天了,不过效果还是有的,马度这次没听见衣袖带出来的劲风声。

“赵大哥,你想象一下这里面是赵献小时候。”赵献是赵德胜的长子,现在老朱的亲军里面当个百户,去年刚刚的给老赵生了个孙子。

“摇篮……婴孩……赵献……嘿!”

马度隐约的又听见风声了,八成这赵献就不是亲生的。

练太极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学会了也要长久的坚持,马度也不急在一时,就让赵德胜慢慢的体会吧。

中午在火器局随便对付了一点了,晚上就回家吃饭睡觉,赵德胜可没这个福利,谁叫他离家远呢,而且火器局确实少不得他这个军事主官值守。

家里的饭菜已经变了样,再也不只有鱼干和大块的猪肉了。大鱼儿在常家没有白待,小小的年纪,已经能把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活质量大大的提高,还很贤惠的给哥哥安排了一个通房丫鬟。

哥哥的婚事虽然他们作不得主,但是一个通房丫鬟还是没有问题的。常夫人说延续香火是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了,小鱼儿和菱角儿也很希望哥哥赶快生个大胖侄子。

可惜这妮子不懂哥哥的心思,给安排的丫鬟胸大、腰粗、屁股大,说是这样的女人好生养。这都是常夫人偷偷地讲给她听的,为此她专门向常夫人要了这个叫虎妞的丫鬟。

马度感觉到自家的院子上笼罩着一片阴影,这个阴影的名字就叫常夫人。他拒绝了大鱼儿的一番良苦用心,表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近女色,要以事业为重,要为王爷的征伐出力。

“哥哥真的是个正直上进的人呢!”马度在大鱼儿心中的印象立刻又拔高了几分。

听说马度搬进了大宅子,家里却没几个使唤的人,王府、李贞家、汤和家,宋濂家都给送来仆役,宋濂到底是大儒呀,送的仆役都和别家不一样。

人家都送厨子、马夫、丫鬟、仆妇什么的,宋濂却给马度送了个书童,一不会铺床叠被,二不会端茶倒水,倒是挺会读书,马度用不上他,把他交给了小鳖。

最让马度满意的,则是李贞给的那个胖胖的厨子,做得一手不错的淮扬菜,让马度大饱口福,只是这厨子吃得也太多了些,不讨二爷爷喜欢。

马度每天上班都要让张五六拎上一个食盒,这是给赵德胜带的。火器局的伙食不算差了,每天都能吃到肉,只是味道实在差了些。

老朱很了解马度,他没打算让马度去管理具体的事务,只是寄希望他能再鼓捣出来一点新花样来,所以派了一个副手负责具体的事务。

这个人名叫焦玉,火龙枪就是出自他之手,在马度没有出现之前,他自然就是老朱在火器方面的第一能手,现在只能退居其次了。

马度却不轻视,在这个时代一个能设计出来合格铳管的的人算不上天才,那也是大师。马度和焦玉交流了几次之后,发现他在火器方面果然颇有见识,他竟然说到火箭炮的概念。

不过以现在的工业技术水准,做出来的火箭顶多是个大号的窜天猴,不敢指望能有什么准头,能不射到自家阵营里面就不错了。

他没有穿越时空的眼光,不知道的几百年内以火药催发弹丸的管状火器才是王者,不过能想到火箭炮概念,已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做火器就是要有这种超前的想法,马度相信每个火器专家都有非凡的想象力,因此他们才能一次次的突破极限,最终制造出足以把地球毁灭的武器。

马度和焦玉的相处还算愉快,至于另外的一个常到火器局的人差点没把马度恶心死,一直广结善缘的马度,更没想到会多一个生死仇家。

第129章 爱告刁状的杨宪

老朱让马度搞新火器,马度心中虽然有方案,但也不急于着手,免得老朱以为做新火器很容易。后世里的杀人利器虽然多,但是以现在的工业条件能制造出来的却少的可怜。他不想一下子就被老朱把肚子里的东西掏空了,药膏要一点一点的往外挤。

除了和焦玉聊聊天,就是教赵德胜练太极了。赵德胜终于找到了门路,马度让他把摇篮里的是他的孙子的时候,老赵的动作终于轻缓了下来,中国隔辈亲的传统,终于在这里得到印证。

“地上有孙子!”马度喊了一声,赵德胜猛然踏出去的一脚,立刻变成脚尖着地,双手一分,好一招白鹤亮翅。

赵德胜擦擦额头的细汗,呵呵的笑道:“这次做得可对了?”

“对着呢,只要你时时刻刻的想着你那大孙子,就没错了!”马度给老赵递了一碗茶,自己端了一碗,小口的抿了抿,清香甘冽,“好茶!”

茶叶老赵带过的,让张五六挑了山泉水,用陶罐煮的,清香怡人。赵德胜咕噜咕噜两口喝了干净,擦了擦胡子上残留的水渍,啧啧嘴,“喝不出哪点好来,还行吧!”

“你不懂茶,买这么好的茶叶做什么?”

“俺才不会买哩,要买也买酒,这是王爷赏赐的,家里的婆娘怕俺在外面偷着喝酒,就让我带了一罐茶叶。”

现在的老朱对自己很吝啬,对手下却很大方,尤其是那些立下战功的将领,要是碰到生死存亡之际,更是满世界的撒钱,让人给他卖命。

“姐夫给的?咋没有我的份!”

“是啊,你没有吗?你要喜欢喝就拿去,反正我也不太喜欢,给你换一坛子酒,一碗也行!”

赵大山突然剧烈咳嗦起来,不停的往院子外面打眼色,马度转眼望去,这才发现院子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一个个的斜着眼往屋子里面瞧,尤其是为首的那个表情十分的阴鸷,让人瞧着就心头发寒。

这几个人马度从来都没有在火器局见过,正要起身询问,却被赵德胜伸手摁住,小声的道:“不要管他们!”

外面的那几个人在门口看了一眼,立刻就转身离开了,一路之上畅通无阻,竟没有侍卫拦阻,连马度进出都要检验一下腰牌的。

“这他娘的……呜呜……”马度话没说完就被赵德胜堵住了嘴巴。

赵德胜挥挥手,让赵大山和张五六去守门口,他压低声音道:“这是一群疯狗,见了他们们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他们是检校?”马度小声的问道,赵德胜闻言微微的点了点头。

老朱的检校组织就是日后大名鼎鼎锦衣卫。锦衣卫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虽然隔着几百年在后世依然十分的响亮,在明朝的时候那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马度绝没有想到,现在大明还没有建立,锦衣卫的前身竟然已经惹得人憎鬼厌。

“他们不是都外面负责侦探情报吗?怎么会跑到火器局来?”

“你说的没错,他们主要负责在外面侦探情报,但是也常常在自家院子里面晃悠,谁又能管的着说不定就咬着谁了。”

马度暗暗的点头,目前老朱的主要精力是对外,等他有一天平定天下,把目光转回到自家院子里,这些忠犬自然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现在老朱麾下的文臣武将,只觉得这些检校讨人厌,绝对想不到有一天,这些人会让他们在深夜中颤栗着惊醒。

老赵又道:“刚才那个穿官袍的你可看见了,你要防着他一些,文忠就在他手里吃过大亏,他可告了不少文忠的黑状,要不是王妃求情难免要受罚。”

“那人不是个文官吗?难道也是个检校。”

老赵又呵呵的笑了,“没错,他就是中书省的检校,不过他也兼着那个检校,还是个大头目,大家心里都清楚,可是没有人点破。”

老赵说的两个检校,自然不是同一个工种,不过这人能把两个身份合二为一,倒也有趣。

马度好奇了问了一句,“他叫什么名字?”

“杨宪!”

“哦!是他!难怪!”杨宪就是那个胡乱告李善长刁状最后被老朱搞死的。

事实证明杨宪果真是爱搞刁状的,他上午刚刚从火器局离开,下午的时候韩成就来了,还口述了老朱骂人的话,大概就是说马度和赵德胜两人不思进取、恣意妄为之类的,当然原话可是难听的狠,老朱喷吐的毒液,可不是谁都能消受的很。

“赵德胜,你也是跟着王爷从濠州出来的老人,就不能王爷省点心!”

“知道了我的韩总制,能不能不要聒噪了,我心里头有数了还不行吗。”

韩成懒得再理他,又对马度道:“大战在即,王爷急切的盼望着您出点成果呢,您就抓紧点吧。”

“麻烦韩总制跑一趟,我知道了,明天起就好好的干活!”

“那我,这就回去向王爷禀报。”韩成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

赵德胜一遍喝茶,嘴里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韩成刚才口述的那些骂人的话似乎白说了,他抬眼看看马度,“放心,我早就聊到韩成下午会过来替王爷骂人。王爷肯骂人那就什么事情儿没有,要是今天下午王爷不过来骂人,明天咱俩才要上陈条请罪呢。”

“赵大哥对姐夫的脾气摸得可够准的,要是还又什么心得体会可以和小弟交流交流,免得小弟哪天触了他的霉头还不自知呢。”

“跟着王爷多少年了,总是有些了解的,你可知道王爷平常骂谁最狠?”

“谁?”

“汤和,王爷常常跳脚骂娘也是有的……哈哈……”

韩成不光是过来骂人,还带了不少老朱的新要求,比如马度不能再迟到早退了,在做出成果前也不能回家吃饭睡觉,当值的时候不准和赵德胜喝茶聊天,也不能随便往火器局带食盒了……总之就在逼着马度好好的干活,想要住家里吃好的,就赶紧做搞出来一点成绩。

为了不用吃火器局猪食一样的饭菜,马度第二天难得的起了大早,连早饭都没有没吃就开始画图纸,到了晌午赵德胜就过来找他,马度还以为他是过来让马度指点太极拳的。

谁知道他开口就道:“马兄弟,外围的暗哨在树林里发现一个小姑娘,说是你的妹子,哭哭啼啼的,好像是说家里出事了!”

第130章 马度杀人

马度急匆匆的带着张五六出了火器局,在林子外面见到了菱角儿,小丫头神色惊慌,双眼通红,被两个魁梧的汉子虎视眈眈的夹在中间。

马度相信要是菱角儿没有报出自己的名字,很有可能现在已经被扭断了脖子。二爷爷和弟、妹都知道马度在山的这一边当值,但是马度告诉过他们绝不许到山的这边来找,甚至不让他们到方山的北边来玩,菱角儿突然哭哭啼啼的跑过来,实在是让他意外,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一见着马度,菱角儿就哭喊着扑了上来,眼泪决了堤似得哗哗的流下来,不停地抽噎着,“哥哥……有人……到家里……绑了……小鱼儿……哥哥姐姐……爷爷…………还打爷爷!”

菱角儿话说的断断续续,含糊不清,但是马度也听明白了,是有人跑家里行凶。

“他娘的!哪个****的这么大胆子!”马度不由得爆粗口,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五六咱们回家!”

两个大汉上前道:“马枢密,要不要咱们帮忙!”

“你们方便离开吗?”

“保护火器局就是咱们的责任,马枢密是火器局的主官,保护您安危自然也是咱们的职责之内!”

马度拱手谢道:“那好,麻烦两位了!”

当下几人就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好在没有多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只见门前多了几匹马,一个青年汉子守在门口,见到几人过来,立刻抽刀拦住,“检校办事,闲人不得靠近!”

一听说是检校,刚才两个还说要帮忙的哨探立刻齐齐的退了一步。

马度冷笑道:“谁给你的胆子跑我家里来办事!”

那检校却梗着脖子道:“马公子,您家里有一个杀人通缉犯,事关您的安危,杨检校审问查探一番也是为您好!”

马度这个官儿不在册,属于三无产品,但是韩成见了也恭维一声,这个检校却明显的没有把马度放在眼里。

他所说的杀人通缉犯自然年是指老泥鳅,老泥鳅当年杀人落草事情,马度知道,老朱也知道,而且还是老朱把调查报告拿给马度看的,还没少拿这个的事情奚落他。

对此老朱显然没有放在心上,老泥鳅激愤之下做的那点事情,在老朱眼里也就是芝麻绿豆大小,跑到自己家里来找事,定是别人自作主张。

马度冷声问道:“是杨宪让你们来的对不对?”

“杨检校就在院内!”

“把杨宪个****的叫出来见我!妈的,这是我家,赶紧的给我闪开!不然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了!”马度示意了一下那两个哨探,可这两个家伙很不面子的,把脑袋转向别处。都是王八蛋!明明是你们要过来帮忙的,关键时刻却不给力。

张五六倒是很勇敢的冲上去,可一下子就被人家踹了个大马趴。

“啊!”院子里面却突然传来一声的惨叫,菱角儿呀的一声扑在马度的身上,“是爷爷!快救救爷爷!”

马度一咬牙恨声道:“是你自己找死,别怪我!”他突然抬起胳膊,袖子里冒出一团火光。那个检校只觉得胸前一震,低头一看胸前出现一个血窟窿,殷红的鲜血喷涌而出,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马度,“你竟敢……”话没说完就颓然倒地。

杨宪是个读书人,和胡惟庸一样,是一个精明干练却又很普通的读书人。可胡惟庸生在濠州定远,在老朱的麾下随随便便就能攀到一堆的同乡,不愁没人照料提拔。

他却不同,跟淮西帮无缘和浙东派无份,只能单打独斗,不过他很快就找到攀升的捷径。

在礼贤馆有很多像他这样籍籍无名的读书人,苦苦等待却得不到老朱授以实职,难免口出怨言的。杨宪抱着侥幸的心思把礼贤馆里发生的事情上报给朱元璋。

没有想到很快就得到老朱的回复,暗地里给了他一个检校的身份,让他监视礼贤馆。

他虽然也为老朱做过实事,但是他发现这种事情做起来不容易,还很危险,比如出使张士诚,就被扣押差点被张士诚杀了,哪有揭人私密来得容易,也更能得到吴王的重视,于是杨宪决定在打小报告这条路上一条道走道黑。

虽然只在中书省任一小官儿,可却是检校组织的大头目之一,已然是吴王亲信,什么平章,枢密、都督的都要给他几分的颜面。

即使心中飘飘然,但是手下的工作却半点不敢马虎,吴王重视的事情,他则重视百倍。

老朱最近主要在做两件事,一是筹划攻取淮东,翦除张士诚的羽翼;另外一件则是筹建火器局。

能为老朱征伐出力自然是大功一件,可是查探情报哪里有那么容易,尤其是那些有价值的情报,更需要长久的布线。

这些都不是他擅长的,于是他自然而然的把目光放在火器局。这个选择很符合他的性格,杨宪的仕途之路可以简单的用两个字概括——“燥进”。怼天怼地怼空气,直到有一天怼到铁板上,他看似辉煌的仕途之路便戛然而止。

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私密,只要用心去查总能抓住他的把柄,这是杨宪目前的人生信条。

王妃这位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娘家兄弟,身份就十分的可疑。调查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他根本没有费多大力气,竟然直接在检校现有的档案之中就找到了马度的把柄。

在马度的家里住着一个杀人通缉犯,他那些从江西带来的穷乡亲大多也都是不干不净。只要他用心审审,他相信一定能得到一份让王爷瞠目结舌的供状,于是他带着几个人火急火燎的赶往了马家。

燥进的杨宪,如果他能仔细的把马度认真的调查一番,一定不会做出这么轻率的举动,他能看到的档案只是无关紧要一部分,那些不可示人的已经被老朱给烧了!

马度火急火燎的冲进去,刚一进前院就看见自家被绑在一堆的仆役,看到马度就又哭又喊。

真是没用,这么多人被拴上了就老老实实的窝在这里任人摆布,连个看管的人的都没有,马度就不信他们解不开绳子,还要一个小孩子去找到报信。

(对了,作者记错了,杨宪现在还没有搞朱文忠,上一章我会改过来,抱歉了)

第131章 追杀杨宪

马度懒得管他们,寻着老泥鳅的惨叫声马度冲进后院。在后花亭的大院子里,马度看到怒不可遏的一幕。

两个小丫头背靠背的绑在一起,二爷爷和小鳖则是一人绑在一棵小树上,一个检校正往他们身上抽鞭子。小鳖闷不出声,二爷爷挨一下,就歇斯底里的惨叫一声。

院子里摆着桌椅,一个中年人正坐在椅子上执笔喝骂,“招是不招!”不是别人,正是杨宪。

马度顿时惊怒交加,正要冲进去却从月亮门后面窜出来一个检校将他拦住。此刻还有什么好说的,抬手就是一枪,那检校立刻应声倒地。

进了院子打眼一看,算上杨宪总共才有四个人,马度更是怒不可遏,四个人就敢闯进我家里为所欲为,锦衣卫还没建立呢,洪武四大案还没开始呢,谁给你杨宪这么大胆子!

杨检校专注审案,大门外面的枪声他根本没注意。此刻马度满脸怒容的冲进来,一下子就干翻了一个检校,虽然不太清楚用的什么法子,可见那检校胸口的鲜血喷涌,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快去拦住他!”杨宪对那个抽鞭子的检校吩咐了一声。

那检校冲过来两步,看到地上的尸体,再看看马度指向他的胳膊,虽然不知道马度手里拿的是什么,但还是聪明的跪在了地上。

聪明人啊!可现在是不是晚了一点,已经杀了两个人了,留下这个就对不起二爷爷和小鳖身上的鞭痕。

啪!擦身而过时,马度扣动了手里的扳机,那人应声倒地。杨宪不是傻子,趁机起身从侧门冲了出去。

现在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算是马度不去追究杨宪,杨宪也不会放过马度,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有你死我活,马度立刻举枪跟上。

张五六很殷勤的去给老泥鳅解绳子,老泥鳅却一脚把他踢开,“管我做什么,小度要是有个好歹,看俺怎么收拾你!”

“哦!”张五六抽出腰刀赶忙跟上去。

杨宪从院子的侧门出去,没有往前院跑,他不知道前面有没有马度的人堵着,直接就往后院跑,院子重重叠叠,他见弯就拐,根本就没有马度开枪的机会。

古代的大庭院布局都差不多,马家的院子基本上也是按照工匠的图样盖得,没做什么添改,虽然不是自己家,杨宪倒也跑得熟门熟路。

反倒是马度偌大的院子他还没住多长时间,谈不上有多么的熟悉,而且他不了解古代的建筑布局,一时间竟跟不上杨宪的脚步。

等他从后门追出去的时候,杨宪已经跑出去了好几十米,过了二十米手枪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头,更何况马度的子弹还是经过改装的。

之前手枪曾经跟着他一起掉进鄱阳湖里面,改装的弹头密封不好,里面火药已经受潮,马度到火器局上任的时候才重新的装填了,凑了五发子弹。

杨宪在前面玩命儿的跑,马度当然不会喊什么“站住“”别跑”之类的废话,估计杨宪也不会停,撒开脚丫子玩命的追,两人在荒郊野地里你追我赶,一直追到官道上。

杨宪的身体素质极好,四十岁的人了竟然能和十六七的小伙子跑个旗鼓相当,也怪马度自打到应天太懒散不注意锻炼。杨宪见前方有个扛着锄头的农夫过来,心中一松就大喊救命。

谁知他喊,马度也喊,“李大哥快帮我拦住那个****的!拿锄头敲断他的腿!”

杨宪没有想到前面竟然是马度的人,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徒呼奈何的杨宪,一转头就往西边去了。

中计了吧,马度冷笑一声,他可不认得那个农夫。西边就是秦淮河,城外的秦淮河可不是城内的秦淮河,宽着呢,水流也急。

杨宪拼了老命往西边跑,马度用了吃奶的力气在后面追,没多大会儿就看见那闪亮亮的秦淮河了。

跑在前面的杨宪开始解自己的衣服,马度心说不妙,这家伙该不是熟悉水性,算准了往这边跑的吧,官袍、夹袄、小衣一件件的被扔在地上,只光着膀子在河滩上奔跑。

杨宪到了河边上就立刻甩掉鞋子解下棉裤,只穿了着袜子和贴身长裤,蹭蹭的沿着河道的斜坡下了去。

等马度追到河边上,这家伙已经游出去了十米远,还扭头一笑眼中尽是得意。

马度抬手就是一枪,啵!的一声在杨宪的脑袋边上,就冒出一个水花,杨宪一惊连忙的把脑袋往水里扎!

不等他身体完全的没入水中,马度又是一枪,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冒出一团血花,在青色的河水中极为的醒目,但是又迅速的被河水冲散,重归平静。

马度瘫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暗道第二枪能打中真是侥幸。灿烂的阳光照得马度眼花缭乱,脑袋里面也是嗡嗡作响,只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短短的时间内,他竟然一下子亲手杀了四个人,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那种杀人之后的不适,马度觉得一方面是因为自己学医的缘故,另外方面大概是因为在洪都见到了太多的生死。

至于负罪感,马度心中倒是没有,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可能还会这么做。只是他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该如何的向老朱交代,毕竟算是老朱的亲信,打狗也得看主人呢。

“哥哥!呜呜……小鱼儿不要哥哥死!”怀中一沉,小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菱角儿则是抱着他的胳膊用力的摇晃。

“我没死,我好着呢,就是累了!”马度抬手摸摸两个小丫头的脑袋,抬头一看大鱼儿和小鳖扶着二爷爷站在一旁。

老泥鳅问答:“度哥儿可伤到哪里了?”

马度摇摇头道:“没有,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咱家的佃户说看两个人跑到这边来了,你果然在这里!那个狗官在哪儿哩?”

马度用下巴指了指秦淮河,“死了,在这里面呢,让乡亲们打鱼的时候捞一捞,如果实在捞不着就算。咱们回家吧,我给您治治伤!”

老头闻言手不由得一个哆嗦,小声道:“管我做啥,我还死不了,你赶紧的去办正事吧。”

马度一愣,“什么正事?”

“你这孩子平时挺机灵的,咋关键时候犯糊涂。当然是去告状了,还得抢在别人前头,恶人……好人也得先告状!”

小鳖从袖子里面拿出来张纸,“哥哥……拿拿上这个!”

马度拿来扫了一眼,竟然是杨宪审讯记录,不过上面的内容,勉强能让他给老朱交代了。

“好!我这里去城里告状!”马度踉跄起身,只觉得浑身酸疼的厉害。

“别急,让张五六套个马车带你去,拿傻小子人哩?”

马度摊摊手,“他没有过来呀!”

此刻刚刚在马家大院后门出现的张五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太好了,终于出来了!”

第132章 好人先告状

马车行到了吴王府,张五六掀开车帘子,车里刚才还大吃大嚼的马度立刻装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此刻的他发型凌乱,眼眶发青,鼻血横流,满头满脸的血迹,原本整洁的青衫沾满泥土血污。

一边的袖子已经不见了,衣领子已经被撕开,裂至了胸前,下摆也开了半边耷拉着随时都能掉下来。

马度斜躺在座位上,眯着眼出气多进气少,仿佛碰他一下就会死掉的样子,他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马车外面正是他平常进出的王府侧门

“不去王妃那里,咱们走大门,去王爷办公的地方……”马度说起话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见张五**上车帘,他赶紧的把手里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顺便摸了摸嘴边的点心渣子。

马度不想拖累马大脚,这种事情也不合适请她出面,反而会引起老朱的反感。他在第一时间就整理好自己的妆容,急匆匆的就往城里赶,城外发生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报到老朱这里。

此刻的老朱正和麾下的谋臣勇将正在制定攻取淮东的方案,听亲兵来报说马度在外面求见,老朱大感意外。

平常马度和他有什么交流都是在后宅,也从来不会来自己办公的地点,毕竟马度没有正式的官职。

给马度一个枢密院佥事的空头衔,除了方便他行事,更主要是为了照顾老伙计赵德胜的感受,毕竟让一个正二品的大员和一个六七品的小官搭伙不合适。

马度既然能跑到前衙来见他,定然是有要紧之事,难道火器局这么快就出成果了?还是出了岔子?

老朱赶忙的让亲兵请马度,没多大一会儿就见两个亲兵搀着马度踉踉跄跄的走进来,老朱心头不由得咯噔一下,只以为火器局又出了事故。

不怪老朱这么想,平常神情闲逸说起话来又眉飞色舞的马度,此刻看起来万分的狼狈虚弱,两手微微的颤抖,似乎十分的激动。

马度不是激动是紧张,原以为老朱会单独会见自己,没有想到还有几十号的吃瓜群众,还有不少熟人,成排成列站在厅内跟上朝似得,他真的担心会被看出破绽。

他一刚进厅,就见队列的后面突然的有人咋呼,“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朱文英从队列里窜出来,替过一个亲兵扶住马度,“舅舅你这是怎么了?”

“度哥儿!”“马兄弟!”徐达、常遇春也都围了上来。

老朱从帅案后面起身,分开众人走到马度的跟前,“阿弟,莫非是火器局出了事故。”

马度在心中不由得吐槽,老朱果然是个功利家伙,也不先问下你的马仔。

“王爷放心,火器局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便好,阿弟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难不成是坠马了?”

“有人……有人想要杀我!”马度干裂嘴唇颤抖着,似乎有万般的委屈难以言说。

老朱闻言立刻就怒了,他是极在乎面子的人,马度不光是他重要的手下,还是他的小舅子,这不是在抽他老朱的脸,脸色铁青的下人。

“舅舅是谁敢杀你!外甥这就去砍了他的脑袋!”朱文英腰间的刀已经抽出了半截。马度很欣慰,算是我平时没白疼你,有这句话就够了。

“他不光要杀我,还要杀我全家,他带人把我全家老小都抓起来施以酷刑,我那二爷爷和小弟被打的浑身鲜血淋漓几近丧命。

家里的两个小妹被扔进水缸险些溺毙,如今昏迷不醒。小弟要不是闪得快,差点就被他一刀斩成了两段……

更可恨者,他还离间我姐弟亲情,请王爷给我做主!呜呜呜……”

马度噗通跪倒,抱着老朱的大腿直晃,就像是电视剧蒙冤受屈的民妇,抹了姜汁的袖子,赶紧的往眼角擦一擦,眼泪更哗哗的流个没完。

“阿弟别哭啊!尽管告诉我是哪个恶贼,姐夫替你做主!”这已经不是在抽他老朱耳刮子,已经是在骑他头上拉屎撒尿了,在马度家里闹事,那就是在王妃的娘家闹事,把他这个王爷的置于何地。

马度也不回话,从袖子里面取出一卷纸递给老朱。这是一份供状,明显的没有写完,但是字里行间的内容所表述的内容,让老朱不由得青筋暴跳。

按照供状上所说,老泥鳅和那些乡亲为了给王府攀关系,就给王妃弄了一个假的弟弟,他们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几百亩地或者一个大宅子,至于有什么险恶用心不言而喻。

杨宪啊,杨宪,你他娘的是脑子抽风不成,这种事情竟然也要插手。老朱在心里不由得大骂,虽然上面没有署名,但是杨宪的字迹他一眼就瞧得出来。

至于马度是不是王妃的弟弟这件事情,只有王妃最在乎,对老朱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亲情和血缘只不过是他束缚马度的手段。

老朱心底最在乎是马度能不能为他所用,能不能把那些大宋遗民的好东西给他鼓捣出来,帮助他征战天下。

他看得出来马度对高官显爵没什么兴趣,自己给他三无的空头衔也不见他闹什么意见。

对女子似乎也兴趣缺缺,文正、文忠在马度这个年纪,已经不知道抢了多少女子,就连文英也都有了侍妾,马度却连一个同房丫头都没有。

这小子看起来很爱财可却不贪,洪都时薛显、赵德胜赠的银子他都没要,平江的那个巨商送大笔金子也都乖乖的送进王府。

那么巧妙的生意,随随便便的就送人股份,如果是给朱标、朱文英股份他能理解,常家的那两成股份真的是因为缺常茂的一百两金子做本金吗?

是的,他不在乎,他一定还有很多聚财的手段,绝对比自己所能给的要多的多,其实老朱的府库里真没多少银子。

亲情血缘似乎成了他唯一绑住马度的手段,可是杨宪却在废掉他这唯一的手段,他怎么能不恼火。

至于从江西带来渔民,老朱早就让其他的检校差得一清二楚,有两家杀人的,三家伤人的,几家抗税的,一家和人**的,确实乌七八糟的确实不怎么干净。

多年过去不少犯事的人都已经死了,他们的家人都是清白无辜的。如果他们有这样的手段,何必守在一个随时可能被淹没的荒岛上受苦呢。

荒唐啊,杨宪怎么能弄出这么荒唐的供状!

老朱看来荒唐,马度觉得却不荒唐,跟后来锦衣卫罗织的那些罪名已经靠谱多了,而且那些不靠谱的罪名他老朱都乐呵呵批了。

杨宪真他娘的是有超前眼光的人才,懂得领导的喜好,已经跨越式的进步,如果二十年后拿出来,老朱一定会很有兴趣。

老朱叹口气道:“文英快把你舅舅扶起来,给他一个椅子!”

老朱扶着马度做好,“阿弟,可是杨宪欺负你!”

马度回道:“正是杨宪要杀我!”没错,是杀,不是欺负。

常遇春突然一拱手,“王爷,属下请斩杨宪狗贼!”

第133章 可怕的心肠

“属下请斩杨宪!”常遇春说完之后,徐达也蹦出来要砍杨宪的脑袋,然后是朱文英,接着越来越多。

后来连那些文官也都跳出来说话,虽然说的含蓄,却话里藏刀,直指杨宪的脑袋。

马度惊讶了,自己什么时候人缘这么好,这里面绝大多数人他都不认得,怎么会为他说话,自己只有一个空头衔,更不值得他们卖好。

明白了,不是自己人缘太好,是杨宪人缘太差。杨宪作为一个特务头目,不把精力用来侦查敌情,反而整天的盯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

就像杨宪目前的人生信条一样,谁还没有见不得人的小尾巴,谁敢保证自己哪天不被抓到。杨宪这个爱揪小尾巴的人,当然让人憎恶。

现在有这么个好机会,杨宪捅了篓子,还不趁他病要他命,便呼啦啦的都跳出来要砍杨宪的脑袋,他们有几个真心是为马度出头的,而是为他们自己。

马度不由得后背一寒,可怕,真可怕!在书上电视上他也看到过朝堂争斗,可亲身体验却是另外的一回事,尤其是打着为他伸张正义的名义。

那一个个憨厚爽直的将帅,一个个儒雅谦恭君子,他们每个人都有一颗随时随地致人死地的铁石心肠,能在这样的乱世里活出个人样子来,怎么会是泛泛之辈。

等大明建立了,有了真正的朝堂,这些谋臣勇将再加上老朱这个大魔王,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属下的激烈反应似乎也让老朱十分的意外,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老朱也恍然大悟,终于意识到杨宪的作为竟然给属下人带来如此大的压力。

老朱的表情的很严肃,可离他最近的马度却在他的眼底看见一抹难以觉察的笑意,他在笑什么?是在为发现特务政治的可怕与强大在暗暗兴奋吗?

老朱不理那些属下,反而问马度,“阿弟,以为该如何处置杨宪。”

马度拱拱手,“有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杨宪不仁,我不能不义,小弟以为当宽人为本,亦彰显王爷仁德,既然杨宪死了,就不要诛连他的家人了。”

“阿弟果然仁厚……什么!杨宪死了!”老朱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马度很茫然的点点头,周围尽是一片讶然之声,却带着欣喜之意。

“他是怎么死的!”

“杨宪要杀我,我一失手不小心就把他给杀了。”马度的手微微的颤抖着,脸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似乎想到了极为可怕的场景。

“舅舅别怕,有我在呢!”朱文英紧紧的握住马度的手,“不就杀了一个杨宪吗,死便死了!”作为老朱最宠爱的义子,这种话也就只有他敢说了。

“不是一个,是四个。杨宪带来的三个检校,也要杀我,所以我一失手,也把他们给杀了……”

常遇春咋呼道:“什么!失手就杀了四个!”他伸手捏捏马度的小胳膊,作为杀人魔王,老常自认也没这个本事。

“嗯!”马度很痛苦的抱紧脑袋,蜷缩在椅子里,“别问了,我头很疼,再逼问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明尚未建立,老朱的西吴政权,算是军政府,还没有制定法律法规,对属下人行的也都是军法。

要是按照军法,马度的捅的这个篓子砍脑袋都够格了,就算是他防卫过当“失手”杀人,也免不了要受处罚。

砍脑袋是不行的,马度又不是胡三舍那个没用的,他老朱第一个不干,而且马大脚那边也不好交代,更何况还有一群人帮他求情。

打军棍?可看马度那副虚弱的模样,似乎动他一个手指头就立刻死给你看。骂他训他,又怕他“什么都不记得”,撤职查办?他根本就不算是个官……

可是犯了错,又不能不罚,不然军威何在。老朱愁眉苦脸搜肠刮肚了半天,才下令打马度一百军棍,让他回家到祠堂里禁足思过。

马度之所以能挨一百军棍,还能有命回家思过那是因为行刑的是朱文英。

就在老朱议事厅的后院,只有马度和朱文英两人。朱文英拿着个军棍用力的敲打着一个卷曲的棉被,尽量的发出大的声音。

“舅舅,你倒是喊上一嗓子呀!”

“里面一个个的都是人精,哪个不知道咱们是打假的。”

“真是没有天理,你挨罚我受罪。”朱文英甩甩酸疼的膀子,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问:“舅舅你真的杀了四个人?我有点不相信!”

“我也不信。”马度摇摇头,“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对生命这么漠视了。”

朱文英叹口气道:“能从洪都活着出来,心肠总要硬上哪么几分。”

“我听说大都督的心肠都快黑了,抢了女子玩够了就直接扔井里,可是真的?”

朱文英点点头,“父王可没少为文正哥的事情发火,你听谁说的。”

“赵德胜,你打完了?我要走了!”

“你不去后宅母亲那里吗?”

马度摇摇头,“不去,事情现在也基本算是了结了,姐夫没砍我的脑袋已经是看在阿姐的面子上,再去岂不是给她添没必要的麻烦。我走了,记得替我给阿姐报一声平安。”

“等等,我背你出去,挨了打也要有个挨打的样子!”朱文英背着马度在议事厅前晃了一下,这才把马度送上马车。

对于老朱的惩罚,上半部分糊弄了事,下半部分马度执行的一丝不苟,连家都没有回,独自一个人直接住进了祠堂,每天饮食都由张五六和小鳖送过来。

家里紧接着来了不少的护卫,都是各家派来的,你三个我五个凑了十来个,王府也派来了二十个护卫,不知道是为了保护马度,还是过来监督他的,就守在祠堂的外面。

二爷爷即庆幸家里有了护卫,以后没有人敢随便打上门,又心疼自家的粮食,三十多个青年汉子,饭量可不小哩。

一队骑兵簇拥着一辆碧油车缓缓的下了官道,沿着青石板的小路停在马家的门前,朱标从车上跳下来,掀开车帘,“母妃到舅舅家了!”

第134章“可怜”的朱标

天气转暖田,地里的麦苗已经开始返青绿油油,路边的茅草已经长了寸许长,还有不少鲜嫩的野菜,正是对付春荒的好东西。

看着那些提着篮子摘野菜的村民,朱标好奇的问一下身边的刘初九,“他们是在做什么?”

刘初九恭敬的回道:“他们是在摘野菜!”老刘昨天才刚刚的回来,滁州和应天原本并不远,走路两三日就可以一个来回。

可他又跑会老家濠州看望了一下家人,正巧赶上老娘染了风寒,马度给他带的银子正好派上用场,一直等老娘康复了这才带着妻女回来。

听说了家里发生的事情,老刘后悔不迭,直抱怨自己该早些回来。

“野菜?”

“跟平常吃的青菜差不多,春荒的时候能填饱肚子。”老刘从路边随手摘了一颗野荠菜,“这个是荠菜,这个时候就数这个最好吃了,等再晚些时候还有槐花、榆钱儿。”

朱标看看老刘手里那蔫巴巴的灰扑扑的小草,摘了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只咬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不好吃!”

他出生没有多久,老朱就打下了应天(当时叫集庆,老朱后来改的名字),从穷**丝一下子变土豪,两口虽然节省但是从来不在孩子身上抠搜。朱标算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对野菜当然不认得。

老刘拿出身上的水葫芦递给朱标漱口,“荠菜不能这么吃,要跟面和在一起蒸了窝头,要是有蒜泥就着那才叫一个好吃。”

朱标被侍卫簇拥着跟着老刘进了村庄,看着那些破旧的房屋和衣衫褴褛的村民,胖胖的小脸皱的紧紧,神情似乎有些压抑。

出了村子才出了一口气,才对老刘道:“他们看起来很贫苦。”

老刘苦笑道,“是哩,不过在这乱世里他们算是好的了。好歹他们勉强有口饭吃,有衣可穿,他们的孩子还有书可读。”

“还有人比他们更贫苦吗?”

“多得是哩!”

朱标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听见前面的房子传来读书声便问:“咦,那是学堂吗,这个房子倒是盖得好!”

“是哩,俺家老爷说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先生是俺家出钱请的,笔墨书籍也都是俺家供应,每天中午还管一顿饭。”

朱标笑道:“舅舅果真仁善!”

“呵呵……”老刘的尴尬笑了笑。

正在祠堂附近瞎转悠的张五六,看见老刘引着一群人过来,连忙跑回祠堂,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扔进院子里面,压着嗓子喊了一声,“来了!”

院子里面却传来马度的痛呼和叫骂,王府派来的守卫们见怪不怪,这几日这样的笑话见得多了。

见朱标过来,守卫立刻打开大门,就见马度正对着院门拜倒,脑袋上还有不少细碎的泥土。

朱标连忙的闪开,“舅舅为何对外甥行如此大礼。”

马度抬起头来,不见马大脚的影子,便问:“阿姐没来?”

“来了,在家里和老爷爷说话呢,我闲来无聊,就过来找舅舅玩。”朱标把马度从地上拉起来。

“咦,祠堂里还有秋千?”见院子里面还有一个正在晃荡的秋千,便凑了过去看了看,却到一旁的石桌石凳上坐下,见桌子上有茶壶茶碗,就自顾的倒了一杯,小口的抿着。

马度挨着他坐下,“你不玩秋千吗?”他看得出来朱标对秋千很敢兴趣。

朱标摇摇头,“不玩,我是世子就要有世子的体面,先生说了这种事情弟弟们可以做,我不行。”

可怜的娃子,要了一辈子世子太子该有的体面,可偏偏最体面皇帝没当成,还不四十人就没了,估计童年的乐趣也没享受几分。

“舅舅这个是什么?也是野菜吗?”朱标指了指石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红白绿相间的三色茅针。

“这是茅针,也叫谷荻,张五六给我摘的,你不认得?”马度这个在水泥森林里长大的人都知道,没有想到朱标竟然不认得。

马度把草皮剥开,取出里面的白瓤递到朱标的嘴边笑道:“尝尝。”

朱标把白瓤吸进嘴里嚼了两口,喜道:“有点甜,有股草香味,比芥菜好吃。”马度又给了他几个,让他自己剥着吃。

朱标吃完了还要再拿,马度连忙按住他的胖手,摇头道:“多吃无益!”

茅针有清热去火的功效,只是不能多吃,不然容易便秘。朱标很有节制,听马度这么说便不在吃了,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哪几个长短粗细不一的绿皮管子。

马度拿了一个放在嘴里立刻发出尖锐的哨响,“这是柳笛,张五六做给我解闷儿的。”

朱标也拿了一个放嘴里,立刻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挨个的试过来,“这粗大的低沉犹如牛吼,细短的嘹亮犹如鸡鸣,果真是个解闷儿的好玩意儿!”

几截柳树皮做的小哨子就让朱标如此欣喜,马度一点都不意外。

听说朱标五岁前就告别了拨浪鼓、布老虎之类的玩意,跟着马大脚读书识字,后来又跟着宋濂学四书五经,不管是马大脚还是宋濂都对他要求很严,可以说是没有半点童年的乐趣。

马度不由得对他心生同情,拉着他走到秋千架子跟前,“坐上去,舅舅推你!”见朱标面露犹豫之色,便道:“放心,那些护卫不会进来的,没有人会知道。”

朱标嗫嚅了两下才道:“我害怕摔下来。”

“没事的,舅舅陪你一起坐!”

好在板子够宽,堪堪的容两人坐下,马度把一个柳笛塞进朱标的嘴里,“待会儿荡起来的时候就吹这个!”

“为什么要吹这个?”

“嗯……这样就会很开心,不然你大声喊出来也行!”

“那还是吹柳笛吧!”

马度半坐在秋千上,往后撤了一点,把撑在地上的两脚一收,秋千就荡了起来,“抓紧了!害怕了就吹笛子!”

他屁股一用力,秋千荡就更高了,朱标嘴里的柳笛就呜呜的响了起来。

“荡秋千果然很有趣,舅舅再荡高一点!”朱标一只手拿下嘴里的笛子,一只手抓住绳子满脸的笑意,等他再把柳笛塞进嘴里的时候,吹出来的已经是兴奋之意。

院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看见一边吹笛子一边荡秋千的舅甥两个,“阿弟,真是思得好过啊!”

第135章 不一样的马大脚

(又卡文了,这章有点水,大家可以不订,)

不等马大脚过来,舅甥两个就赶紧秋千上下来,臊眉耷眼的立在一旁,见朱标嘴里还含着柳笛,马度连忙的给他揪下来。

“母妃,孩儿以后再也不荡秋千了!”不等马大脚走过来,朱标就立刻躬身认错。

“阿姐,是我拉着小标荡得秋千,您就不要罚他了!”

马大脚没理两人,从两人身边走过,伸手扶助还在微微晃动的秋千,竟然一屁股坐上去,笑眯眯的道:“你俩过来推我。”

马大脚的要求实在出乎两人意料,见两人没有动静,马大脚秀眉一簇,“你俩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推。”

原以为她是一时兴趣,却没有想到她却是一个玩秋千的老手,马度和朱标只是轻轻的推了几把,秋千就越荡越高,玩得不亦乐乎。马度真担心她会摔下来,到时候自己没法子给老朱交代。

马大脚却十分的惬意,看她裙摆飘荡,神情飞扬的样子,马度真的很难把她和一个端庄贤后联系到一起,估计把这事儿和老朱说,老朱本人都不信。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秋千缓缓的停下来,马大脚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好久没玩了,生疏了许多。”

马度吐吐舌头,这还生疏,再熟练一点就要飞出去了。马大脚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裙摆,脸上的表情也重新变得严肃起来,盯着两人道:“不许和别人说,要是有谁知道,我一定打烂你俩的手心。”

舅甥两个连说不敢,马大脚满意的点点头,对朱标道:“去祠堂里给你外祖父外祖母上柱香吧。”见朱标欲言又止她又道:“去吧,你舅舅家里没那么规矩。”

见朱标进了祠堂,马度一掀袍子赶紧的给马大脚跪下,“小弟做错了事,请阿姐处罚。”

“咦,阿弟竟然做错了事情,我怎么不知。”马大脚在石桌子跟前坐下,拿了茶壶自斟自饮。

“阿姐就别和小弟打机锋了,小弟不该杀人。”马度知道马大脚最在乎什么。

谁知马大脚却道,“杨宪有取死之道,杀之不为过,想杀他的人很多,不差阿弟一个。这乱世里想活下来,谁手上没有人命呢,王爷的麾下有哪个不是满手鲜血。”

马大脚沉吟一下,继续道:“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军中亦有法度,你解救了家人就没有必要追杀杨宪,只要报给王爷,王爷自不会饶他,你胡乱的把他杀了,让王爷很难做。”

“阿姐教训的是,小弟知道错了!一是当时看着二爷爷和弟妹受苦心中激愤,二是因为小弟觉得如果当时若不杀了他,他也不会放过我。”

马大脚伸手把马度扶起来,叹口气道:“是我眼拙了,总觉得阿弟还是个孩子,却没想到阿弟杀伐决断,是个做大事的人。”

马度摇摇头苦笑,“阿姐别在挖苦我了,我知道错了!”

马大脚又给马度倒一杯茶,“我是说真的,这样的事情谁也忍不住,可怜老人家这么大年龄还要遭这份罪,他竟也想得开,说什么享多大福就要遭多大罪。”

“这么说小弟没做错了?”

“胡说!”马大脚立刻板起脸来,“你错大了!”

马度无奈的摊摊手,“到底错哪里了,请阿姐明示!”

“你不该给王爷说谎,你以为你那些小心思能骗得了王爷。你知道王爷很轻易的就能把事情始末,甚至细节查个清楚。

就算是那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明说,可以住下来等王爷忙完再跟他慢慢讲。也可以告诉阿姐,我自会在王爷面前与你分说。你倒好,告完了状,竟然就跑回家躲祠堂里了,可把王爷气坏了!”

马度拱拱手,“小弟见阿姐日夜操劳,不想给阿姐在添麻烦。”

马大脚怕就在马度肩头抽了一下,咬牙道:“我大老远的跑这里来骂你,倒是不嫌麻烦了。”随口又叹口气道:“阿姐知道你的心思,可是我要是连这都帮不到你,还要我这阿姐做什么!”

这话说的煽情,总是马度明知自己和马大脚没有半点的血缘关系,仍不由得动情,“阿姐!”

朱标很没眼色的过来打扰两人的姐弟情深,手里拿着一摞稿纸,“舅舅你这是写的什么?我怎得看不明白。”

马度扫了一眼,道:“这是我闲来无事编写的算术教材,才刚写了一点,等我有时间了就交给学堂里的小孩子。”

“这是算术吗?《九章算术》外甥也看过,可没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符号。”

马大脚问:“阿弟的这算术,可是在洪都城城门楼子上写的那种算术。”

“咦?阿姐也知道?”

“听王爷和文英说过。”马大脚又对朱标道:“你舅舅的的算术和别人的不同,可有用的很。”

“哦,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

当然能,比他娘的四书五经好用的多,只是马度不敢说,不然宋濂朱升之流,明天就可能打上门来。

“百工技艺,农桑水利,行军打仗,经商买卖,哪一样用不到算术,你说是不是?”马度不想说的太清楚,希望朱小标能明白。

“这个倒是,不过很多匠人、农户、将军不懂算学,他们一样能各司其职。”

马度嘿嘿的笑道:“那因为他们用的更多的是经验,那是老祖宗吃了无数亏,慢慢的总结出来的,那些学徒学得也都是经验。如果学了算学便可事半功倍,一通百通。尤其这算学还能开拓人的思维……就是让人变得更聪明。”

别的不知道,但是让人便聪明这个事情,朱标是信的,上次马度交给他的记忆方法,就十分的好用。

朱标看向马大脚,“母亲我可不可以也学算学。”

马大脚笑着道:“这个要问你舅舅了?”

如果是其他人的教的算学,马大脚不一定会让朱标学,但是马度就不一样了。

朱标看看马度,“舅舅,我能学吗?”

马度一拍大腿,“当然,求之不得!”

第136章 张五六的春天

马大脚走了,给马度留下一张字条,说上面全都是老朱骂人的话,她说不出口,就写下来了,让马度自己看。

老朱横鼻子竖眼满嘴喷翔的样子跃然纸上,马度可以肯定上面的内容肯定是马大脚修饰过的,不然他真的能被老朱喷出翔来。

老朱除了骂人,最后着重强调了三条,干活!干活!赶紧的干活!赵德胜说只要老朱肯骂人就没事,现在终于能从这祠堂出去了。

“老刘,咱们回家!”马度他看见张五六,便道:“五六,你怎还没去接你奶奶,老刘都已经回来了。”

张五六道:“您还没给小的盘缠哩,老太爷只给俺五百文。”

一旁的老刘骂道:“和州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你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

张五六撇撇嘴,“你要那么多银钱干什么!我也要带很多钱衣锦还乡,还要赶马车,我奶奶是小脚走不得路。”

话一说完后脑勺就挨了老刘一巴掌,“要什么马车,还得过江呢,牵匹马就行了。”

“老刘算了!“马度给张五六拿了七八个小金鱼,算是上百两银子了,”你姑姑照顾你奶奶多年也是不易,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原不该的,这些你拿着不要随便花了。”

给张五六弄一匹好马,二爷爷给他驮了不少的土特产,很多很多的鱼干,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人吃这个了,吃也是吃鲜鱼。

张五六还向马度讨要了一件东西,就是那件刚来金陵时做的那件金钱蝠纹的绿袍子,说他很喜欢能不能借给他穿几天,等他从和州回来就还给马度。

马度很大方的拿给他,不用他还说是送给他了,这让张五六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虽然马度跟张五六的身材有些差距,但是古代的衣服本就宽松,张五六倒也能穿得下,只是短了一点,下摆只能盖到小腿。他背着手在丫鬟仆役们跟前晃荡了好一会儿,当真是大爷似得。

改进火器的事情,马度心里其实早有准备,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最强大火器只有火炮了,老朱接下来征战基本上都是攻城拔寨居多,口径小了还没有用。

马度算不得专业人士,但是火器局却有一个很优秀的技术员,焦玉。

不过焦玉对马度的提议很犹豫,他认为马度只是在做一个超大好的盏口铳,这么大的一个家伙怕不是得用上两三千斤铜,要知道铜所代表的就是就是钱,老朱现在可没有这个财力。

不怪他陷入思维陷阱里面,实在是因为现在的盏口铳基本上都是铜铸的

马度却告诉他,没打算用铜铸造而是准备用铁,焦玉立刻恍然大悟,连连称妙,老朱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铁,只是他没有用铁铸炮的经验。

他没经验,马度就更没有经验了,只多了一点知识和见识而已。很遗憾这些知识并不是从高大上的《大百科》里得到的,而是那本在洪都就被烧掉的穿越得到的。至于见识嘛,那是他曾经在古代军事博物馆见到过洪武十年铸造的铁炮,虽然差着十二三年,但是工业技术却没强到哪里去,别人造的,马度一样也能造得。

第一件事情就是按照两人琢磨出来的图纸做泥模,反正这东西花不了多少钱,主要是浪费人力,总共做了大概二三十个以备不时之需。

想让泥模干透,则需要大量的时间了。泥模中如果残留太多的水分,在铁水浇铸的时候会产生大量的水蒸气,在炮身里面留下蜂窝小孔,很容易炸膛。

为此还建了一个火窑,在泥模成型后在送到里面烘烤之后再继续的晾晒,可以大大的缩短时间。

至于为什么不用更铁模浇铸?那是因为铁的导热性好,冷却快,,铁水还来不及析出更多的石墨就开始凝固了,做出来的铁炮白口化很严重,比较硬脆,铸造出来的铁炮性能不佳很容易炸膛。

晚清就大多就是用铁模铸炮,为了保证性能,最后只能依靠堆砌的方法增加壁厚来解决问题。马度清楚的记得他曾经看到的那一门洪武十年铸造的铁炮,虽然炮身并不粗,但是口径却很大。

后世里考古的人员,曾经把明朝的铁炮和晚清的铁炮做过科学的对比,发现明朝铁炮是灰口铁,晚清的铁炮属于白口铁,两下里差了不少。

马度不敢把步子迈的太大,扯到了蛋蛋就不好了,要是战场上火炮炸了膛,伤到了老朱的某个爱将,老朱肯定要来找他算账。

在泥模没有干透之前,马度无事可干,他原想着改进一下简易手雷,把它做成后世手榴弹的样子。

听说用铜丝和玻璃粉做成的导火索,就可以引燃硫磺继而引燃火药,一战时德国就这么搞过。

马度把沙子和纯碱一起放到火窑里面烧,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玻璃,杂质太多,看来真的要有纯度更高的石英砂矿才行。

衣锦还乡果然是风光无限,高头大马,鼓鼓的钱袋子,漂亮的衣裳看得那些穷乡亲眼睛都花了。尤其身上这件绿色金钱蝠纹的袍子,更是惹人瞩目,就连里长的儿子见了他都要笑呵呵的打招呼,还在背后指指点点,明显的羡慕嫉妒。

听说自己给官老爷当了护院,奶奶和姑姑嗷一嗓子就哭出来了,说可算熬出头了。村头的老赵想把闺女许给他,奶奶想的都不想就拒绝了,谁叫他家闺女是个望门寡,生的一脸克夫相,老张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可不能给她害死了。

其实张五六的心里还是想着黑丫,就是那个和他从小玩到大,最后被水妖害死的姑娘。这次回家他还专门给黑丫的寡妇娘送了钱,半个小金鱼儿,奶奶说这些已经很多了。、

从那以后上他家来提亲的人就更多了,即使有奶奶和姑姑相中了他也不想要,他要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更不想有一丁点的联系。

他想带着姑姑一家一起走,可姑父却不愿意,还说他不靠谱,早晚让官老爷赶出来。就算张五六怎么样解释大人对他是如何的好,姑父就是不信,还说除非官老爷是个傻子或者别有用心。

张五六当然不干,还跟姑父吵了一架,他其实挺后悔的,只是不能容忍别人这么诋毁大人。

他给姑姑留下了五个小金鱼儿,牵上马带着奶奶离开了家乡。坐渡船过了江,天色已经擦黑了,在一个叫秣陵的小镇找了一家小客栈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天色刚一擦亮,祖孙两个就上路了。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远远的看见拔地而起的方山。

“奶奶那就是方山,咱们就住在那里!”张五六给骑在马上的奶奶指了指。

“五六,咱们就住在山上吗?奶奶的腿脚可不方便哩。”

张五六连忙的摇头,“不不,咱们住在山脚下,来时候院子都已经盖了差不多了。路也修的很好,都是青石板路,上官道方便着。”

走的时候方山还是灰扑扑的,现在已经是一片翠绿,路边的野花野草已经齐膝高,远处的小土坡上是大片金黄的油菜地,耳边鸟雀鸣唱……张五六深吸一口拂面轻风,春天真的来了!

第137章 缘来是她

张奶奶道:“五六前面有一个茶摊子,我有点渴了,咱们喝点茶再走吧。 ”

张五六虽然二了点却不傻,当然知道这个茶摊子上的人是干什么的,回道:“奶奶,这里的茶不好喝,苦的很,您再忍耐一下,还有两里路就到家了。”

张五六说着话脚下就加快了步子,眼看着就要到家了,前面竟然又有一个茶摊子。走近了,才看见有两个女子守在摊子边上,一个是中年妇人,另外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

这年轻的女子皮肤生的黝黑,长相也是一般,不过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很是灵动,张五六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头狂跳。

张五六猛地回头道:“奶奶你不是渴了吗,咱们就在这里凑合一下吧,回家还得烧水挺麻烦的。”不等张奶奶回话,张五六回身就把她从马背上接了下来,扶到长凳上坐下,“给来两碗茶!”

那妇人起身笑道:“对不起了客官,咱家不卖茶,不过有豆汁可以解渴。”

“好,那就来两碗豆汁!”

妇人很快就端了两碗豆汁过来,张奶奶端起碗来喝了一口,便道:“真是好手艺,豆子磨得很细,又香又浓!”

张五六那边已经把碗放下来,“再来一碗!”见奶奶奇怪的望着他,便道:“真的很好喝!”趁着那妇人盛豆汁的时候,张五六又去瞟那姑娘,却见姑娘也在好奇的打量他,便又猛的把目光收回来。

他总觉得这个姑娘面善,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对了,是黑丫!张五六激动的一拍大腿。

见奶奶又在瞧他,就嘿嘿的笑道:“有蚊子!“那年轻姑娘闻言立马咯咯的笑了起来。

“又在说傻话,这才几月份,哪里来的蚊子!“张奶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个官老爷瞎了眼收他孙子做长随。

她倒也不担心像自家姑爷说的那位官老爷别有居心,这年头那些小金鱼儿买两个黄花大闺女都足够了,谁会花那价钱要一老婆子和傻小子。

张五六宛若饿死鬼投胎,豆汁儿一连喝了五六碗,只为了趁着妇人盛豆汁的时候多看那姑娘一眼,扁扁的肚子被撑的滚圆,却拍着桌子还要。

妇人劝道:“虽说都是些汤水,到底是豆子磨的,吃多了涨肚,客官要是喜欢,明天可以再来。“

张奶奶难为情的道:“让你见笑话了,我这孙子脑子里就是缺根弦,说话办事不着四六的,几个钱?”

“一文钱一碗,您喝了这么多,给五个钱就行!”

“奶奶我来结账!”张五六抢过钱袋子,明明妇人就在眼前,却跑去姑娘跟前,“几个钱?”

“五个钱!”姑娘笑着伸出五个手指头。

张五六走到姑娘跟前,抱着钱袋子开始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一个,两个,三个……”

已经数了好几遍了,张五六就是数不到五,他低着脑袋像是在看钱袋子,其实是在看那姑娘,似要把她刻进脑子里。

也只有姑娘能够清楚的看见,张五六其实不过捏着一个铜钱在袋子里拿来拿去。

直到张奶奶很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张五六这才抓了几个铜钱递给那姑娘,那是一只温热的软软的小手,传来的那种酥麻的感觉,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看着张五六牵着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妇人叹口气道:“长得挺好的孩子,脑子咋就不好使哩。”妇人转身去收拾桌子,“春花你说为娘的手艺是不是越来越好了,一下子就能喝五六碗……”

她光顾着絮叨,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家闺女,黑里透红的脸。

张五六喝老刘盖的院子,就在马家院子的西边,更靠近官道。因为老泥鳅说,五进的院子太小,以后等马度娶了媳妇,可能还要往东边扩建,免得到时候还要再拆他两家的院子。

两个院子是靠在一起的,都是标准的一进院子,青砖红瓦,盖得很漂亮。老刘家的院子铁将军把门,也不知道这一家人都去哪儿了。

自家大门的门环上别着一根木棍,张五六取下木棍一脚把门踹开。张奶奶用袖子擦擦上面的大脚印子,狠狠的道:“这漆得多好的大门,一点都不晓得爱惜,莫要学你爹那个败家子。”

张奶奶进了院子,四下里打量,“盖得真好,从前你爷爷还在时家里也就这般景象了,我都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住上这样的院子了。”

屋里空荡荡的,不过打扫的很干净,只要搬了家具进来,便能住人了。

“等我歇一会儿,到了下午我就去大人家去搬家具。大人给我们做好了的,一直放在库房里。”

“人家给了咱们院子,咱们还拿人家的家具,合适吗?”

“奶奶你放心,都是主家做家具时剩下边角料做的,老太爷那么小气的人都不在乎,大人更不会介意的。”

张奶奶随手揪过张五六的耳朵使劲的扭了扭,“再胡乱说话,当心人家把咱们赶出去。”

张五六休息了好大一会儿,直到觉得肚子不那么涨了,这才牵着马从院子里出来,听见老刘院子里叮叮当当的有动静,就想过去给老刘打个招呼。

正要敲门,谁知院门却突然的开了,一盆水突然泼了出来,正浇了他个满头满脸。

他正要骂人,嘴巴刚刚张开就骂不下去了,门前拿着个大陶盆站着的人不是老刘,正是那个摆摊子卖豆汁的姑娘。

张五六半张着的嘴巴,立刻变成粲然傻笑,露出满嘴的白牙,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姑娘见到张五六似乎也十分的意外,黑脸上突然浮出两团的红晕,可看见张五六淋成落汤鸡的模样,却不由得扑哧一笑,嘭的一下子关上了门,里面还传来栓门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呢?”张五六用手抓挠着湿漉漉的脑袋很不解的嘀咕,又突然的一拍脑袋,“总觉得她面熟,原来不是像黑丫,是像老刘!“

第138章 噫?及冠了!

火炮已经铸造好了一门,不过泥模粗糙,铸造出来的火炮很不光滑,尤其是火炮的内膛,需要很仔细的打磨。

把事情甩给焦玉,马度给自己放了几天假,在祠堂里面躲清净。马度起床时已经日上三竿,大鱼儿知道哥哥喜欢睡懒觉,掐着点来送早餐。

是马度很喜欢的猪肉虾仁馅的馄饨,只吃了一半就把剩下的推给张五六,他在一旁饿狼一样的留着口水盯着你,就是有龙肝凤胆也没了胃口。

明明吃的饱饱的,可张五六看见别人吃饭就不有自主的凑上去,还问好不好吃,熟没熟,要不要他帮忙尝尝咸淡,典型的眼馋肚饱,家里的胖厨子可真是烦透了他。

张五六连汤带水的吃了个干净,倒是很自觉的去刷碗,在附近的泉眼打上一桶泉水,回来煮茶喝。马度端上紫砂壶,坐在秋千上,让张五六轻轻的推着,时不时的对着壶嘴啜上一口,好不逍遥自在。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树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念起诗,马度喝到嗓子眼里的茶直接喷了出去,丫的是刘基,作为老朱的第一大秘,你不好好的在老朱身边呆着,跑我这里做什么,难道老朱也来了?

马度连忙的下秋千,扔下茶壶,悄悄的打开一条门缝。院门果然就见外面有三人,分别是老朱、刘基和徐达。

三人正盯着挂在门一侧的桃木板看,刘基还在摇头晃脑的念着,“……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能见得如此好诗,真是不枉此行。”刘基长吁短叹,似乎感慨良多。

诗是马度闲来无事出于恶搞的心理写上去的,用的还是周星驰版本的,没想到刚刚的挂上去没两天,这三个人就跑来了。

明清的诗词虽比不得唐宋,但是经典好诗也有不少,唐伯虎的这首《桃花庵歌》算不得有多么的出挑,之所以在后世人人都能背上一段,少不得电影的影响。

尤其是其中所表达的消极之意,很不符合主流思想,不过对刘基来说感受自然与众不同。

唐寅因为牵涉到科举舞弊案,被革去了功名绝了仕途之路,郁郁不得志,消极度日。

刘基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但是在官场多受排挤,同样仕途坎坷,满身的才华无处施展,不得不数次辞官归乡。唐寅的苦闷,在场诸人也许就只有他能感同身受了。

老朱突然道:“在门缝里窥人,阿弟不觉得猥琐嘛,还不开门大大方方的迎客。”

猥琐?我是阳光青年好吗,你老朱爱搞特务政治,你才猥琐,你的子孙都猥琐,弄了个锦衣卫还不够,还要搞什么东厂、西厂。

“小弟见诸位看诗看得入神,不忍打扰,哪里有姐夫说的猥琐。”马度打开院门躬身一揖。

老朱点点头:“这还有点样子,这诗是你写的,一笔臭字毁了一首好诗。”老朱总是拿马度的字来糗他。

刘基却道:“王爷说错了,他少年得志,怎么可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马度拱拱手,“刘先生说是,小弟肚子里有多少的墨水,姐夫你还不知道,这首《桃花庵歌》自我幼时就写在居所的墙壁上,现在写来不过是怀念旧事。”

老朱道:“可是夏威夷的那个桃花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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