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侯爷 - xp1024.com
《大明女侯爷》


001 第几层地狱?

“除了爱美爱钱爱小鲜肉,我也没别的毛病啊,怎么就把我打入第七层镬汤地狱了!”

秦潇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镬汤地狱里不断下沉,越往下水越烫。她无法呼吸,出于本能而挣扎着往上……

她终于一跃而起,用尽全身气力让自己的头露出地狱的水面,视野里却是白茫茫的一片气雾,然后她便气力全无,没入水中。

“在那里!”失去知觉那一刻,她听到一声尖叫……

猛然坐起的时候,秦潇感觉自己的额头像是被撞了一下火辣辣的疼,接着便是一个女人“哎呦!”惨叫一声。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致的雕花吊顶床上,屋里漂浮着一层浅浅的雾气,一个妇女正双手捂着自己额头作痛苦状。

“快趁热把汤喝了。”妇女把一碗不知是什么汤突然端到秦潇嘴边。

“孟婆汤?不我不喝!”秦潇把碗打翻在地,从床上跳下来就往外跑。

“你俩死丫头,快拦住她!”妇女话音刚落,不知从哪跑出来两个小丫头,突然挡在秦潇面前。

秦潇双手合十连连向妇女和两个小丫头作揖打躬:“孟婆奶奶阴差姐妹,不是说死人喝孟婆汤之前可以去望乡台看看阳世间的亲人吗?你们让我去望乡台看一眼我的小鲜肉男票和闺蜜吧,等看完他们我再喝汤好不好!求你们对小女子网开一面!求求你们了!”

孟婆:“又装疯卖傻是不是!阿妈教你的女红还没做完就去漪涟池沐浴,还差点淹死在里面,等你热伤风好了,看阿妈不打死你!”

叨逼叨说的什么啊,这孟婆果然绝情!

孟婆接着说:“不喝酒不喝,你还把汤给打翻了!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她会不会把我抓去下油锅?会不会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想到这里,秦潇不寒而栗。

孟婆:“整天疯疯癫癫的,看你还有点女孩子的样吗!”

这孟婆奶奶可真能唠叨,更年期癌晚期了吧!

“不把它绣好,今天你就别吃饭了!”孟婆把一个半成品刺绣团塞到秦潇手里。

只听说阳间有劳动改造,没想到阴间也有这事啊!想到下油锅和十八层地狱,秦潇只得老老实实捡起刺绣团,却不知如何下针。

“你们给我看好了,她今天要是学不会,我拿你们两个是问!”孟婆吩咐完两个小丫头,转身走出。

秦潇搭眼看到自己刚才打翻在地的孟婆汤,孟婆汤竟是桂圆莲子羹?怪不得狗血影视剧里的皇帝妃子们动不动饿了病了都吃这玩意儿,敢情这玩意儿可以让人忘掉烦恼啊,真长见识了。

丫头甲:“小姐,求求你就好好学女红吧,不然夫人可就——”

“学,我一定好好学!”秦潇学着两个丫头的模样一针一线绣着。

两个小丫头欣喜地笑着。

秦潇:“两位小妹妹,你们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露出诧异的神情。

“应该也是车祸吧,我就是这么死的,而且我被撞飞落地的时候是脸先着地的,死的老惨了……”秦潇一副惨目忍睹的表情。

丫头甲:“小姐,你胡乱说些什么啊,要是夫人在,指定又得打你了,她最讨厌谁说死了死了的。”

在地狱还不许说死?这老女人屁事可真多。“咱们这是第几层地狱啊,我看环境还不错,是第一层吧。”

002 变身九岁小女孩

丫头甲:“呸呸,什么地狱,这是咱们秦府的花房。”

秦府?花房?什么鬼?

秦潇起身扫视着这里的一切。这是一个上百平米的四方型木屋,除了她们三人,剩下的全是各式各样盛开的鲜花,鲜花簇拥中还有一个造型很漂亮的假山,假山上流水哗啦啦泄入假山下的水池里,水池里一阵阵雾气向四下里里弥漫着。

秦潇把目光最后定格在两个面前这两个小丫头身上,她们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样子,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秦潇发现十九岁的自己个头竟和这两个智齿都没掉完的丫头差不多!

秦潇冲到水池边上,水池里几条好看的热带鱼在优哉游哉地有着。还有一个八九岁的漂亮女孩的倒影在水里闪烁。

秦潇冲那倒影笑,水池里的女孩也冲她笑;无论她做什么动作,水池里的女孩同样做什么动作。

“我?这是我?!我怎么变成了一个奶娃子啊!”秦潇不可置信地掐捏着自己的脸,一遍遍浑身打量着自己。自己穿的是一身粉色的汉服,两个丫头穿的也是,只是布料粗糙一些,好像刚才走的孟婆穿的也是汉服。

“这是哪里?”秦潇回头问两个丫头。

丫头甲:“这是咱们府上啊,小姐今天是怎么了?”

秦潇:“我是说,今天是哪一年几月几号?”

丫头甲:“泰昌元年六月初七。”

秦潇:“泰昌是什么鬼?我历史学得不好啊

丫头甲:“这可不能乱说啊小姐,泰昌可是咱们大明当朝天子的年号,这要被外人听到可是要杀头的!”

大明?我这是穿越了吗?秦潇不可思议地冲出花房。

这是一个古朴秀气的深宅大院,纯砖木结构,带有浓烈而古老的的西南地区苗寨风味。

她真的穿越了,还变成了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反正都是死了的人。不管穿到哪里,也总比下地狱被Sm似的暴虐要好过百倍啊!可稀里糊涂闯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甚至连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该怎么混啊?

挠头间,秦潇的目光锁定了这两个呆萌呆萌的小丫头,盯着她们一阵坏笑……

半天工夫,秦潇轻松而又不被察觉地从两个小丫头口中获悉了这府中与她相关的一切人类。毕竟她们两个只是六七岁的孩子,问啥就说啥不会想那么多。

秦潇从她们口中得知,自己叫秦良玉。

秦良玉?这个名字秦潇记得自己的小鲜肉男票讲过,据说是历史上一个很牛的人,牛成啥样她也没听。甚至她都没记住那人是男还是女。管他是谁呢,反正跟她无关,她不过是跟那个牛人重名罢了。

两个小丫头告诉她,她们是秦潇的女仆,高点的叫小落,矮点的叫小红。她们长得都挺秀气的。

“秦良玉秦良玉秦良玉……从今天起小姐姐我就叫秦良玉了。”秦潇嘴里轻声念叨着往门外走。

小落:“小姐,你的女红还没做完呢!”

“啊是吗?回头再说!”秦潇丢下刺绣团跑出花房,转眼间消失在小落小红的视线。

小落叹一口气:“完了,我们又得挨夫人骂了!”

小红:“我都习惯了,我们这小姐上辈子肯定是咱俩的冤家死对头,不然怎么会这辈子来天天折磨我们。”

小落无奈地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秦潇冲出花房后顺着一条小路一股脑冲进了后花园。这里嫣然是她的花房的放大版,古拙而又原始:紫竹林间小桥流水,各种她完全说不上名字的花草肆无忌惮地开着。

“就这地儿要是卖门票的话怎么着也得二百五十块吧!这可是我家,那我不发了!过去我白美独缺富,现在啥都有了!小鲜肉们都快到碗里来吧!”

“看剑!”

从天而降一个人影,挥舞着一把长剑便向她刺来。

003 刺客阿爹

刺客!

秦潇潜意识地腾空跳起,一脚直踢在刺客的下体上。

虽然变矮变小了,可女汉子的力气依然不减。这一脚下去,“刺客”丢下剑捂着裤裆痛苦地在地上抱成一团。

这一刻,她很庆幸当年老妈在她五岁时给她报的兴趣班是散打、跆拳道,而不是琴棋书画。老妈说女孩子学学这个没什么不好,毕竟现在变态太多了。

“阿妹你干什么!”一个十五六岁青年从紫竹林持剑走过来,根据他的外貌和方才小落小红的形容,秦潇断定这是她的阿哥秦良平。

秦潇:“阿哥,这个刺客——”

“阿爹您没事吧!”秦良平上前扶起“刺客”。

这是个中年男人,长着魁梧的身材,圆脸大胡子。

阿爹?哎呀可不是吗,小落小红说阿爹秦葵是长着大胡子的!

秦潇傻了似的呆站着不知所措。

又一个八九岁的少年持剑从紫竹林跑出来:“阿爹!”

这小男孩就是阿弟秦良彦吧。

“玉儿,你这招太狠了。”秦葵被良平良彦扶起来,依然捂着裆,眉毛鼻子都疼得拧到一块了。

“阿妹你怎么没轻没重的!”良平斥责道。

秦潇不知所措地:“阿爹,您,您没事吧。”

良平:“都疼得龇牙咧嘴了能没事吗?”

“阿爹没事,我家玉儿的功夫真是越来越高了。”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秦葵坐到石凳上,嘴里依然嘶嘶地小声呻吟着。

“阿爹,对不起啊阿爹,我还以为是刺客呢……”秦潇凑到秦葵身旁搂着他的一只胳膊解释道。

她看阿爹这副模样又心疼又搞笑,这表情就跟被别人踢了蛋蛋一样……可不就是被人踢了蛋吗?还是自己的女儿踢的!

“你这丫头!”

这一声河东狮吼般的怒吼之后,“孟婆”一副凶相出现在后花园的月牙门下,然后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来:“你这老东西,疼不疼啊!要不要去看郎中啊!”转脸面向秦潇,唾沫星子乱飞地吼道:“整天喊着要阿妈再给你生个小阿妹,你都把你阿爹给踢坏了,还要个屁小阿妹!”

这个阿妈秦武氏刚出场就把秦潇吓得够呛,这第二回简直让她瑟瑟发抖了,总共听这阿妈说了不到五句话,句句都是自带高分贝扩音的咆哮。

秦潇的确在瑟瑟发抖,她怕阿妈接下来甩过来一巴掌。好在她没有。

秦葵:“都这把年纪了还生啥生啊。”

秦武氏喋喋不休道:“报应,谁让你不听我的偏要教她习武!玉儿,阿妈让你学的活儿怎么样了?”

秦潇一想到女红就感觉一阵扎心的疼。刚才跟小落小红聊天套话两三个小时,那破绣花针足足把她十指扎了个遍!

想到自己现在还是个九岁的孩子,秦潇决定撒撒娇。

“阿爹阿妈你们看。”她伸开双手,露出一个个被针扎留下的血迹。

秦葵心疼地捧着她的小手:“哎呦我的小玉儿,怎么扎成了这个样子啊!”

秦潇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阿爹,我再也不要学女红了!”

秦葵:“好好好,小玉儿,以后咱再也不学那破玩意了!”

“不学这个学什么!”秦武氏横眉怒道。

004 战胜孟婆阿妈

秦葵瞬间软了下来:“学……就跟平儿和彦儿一块习武呗。”

秦武氏:“玉儿可是个女孩子,整天舞刀弄剑的成何体统啊!玉儿你给我回花房去!”

阿妈说这话的语气不容置喙。

秦潇有一种身在封建王朝的感觉……这大明朝可不就是嘛!古代的中国女人就是一年到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守在家里做女红啊!这是对我们女生的严重摧残!臣妾万万做不到啊……她决定拼他一下,失败了最多挨喷一脸唾沫星子,或是屁股上挨几下鸡毛掸子。

“我不嘛!”秦潇带着哭腔抱住了阿爹的大腿。

阿哥秦良平插话道:“阿妈,您就让阿妹跟我们——”

秦武氏:“一边去!”

秦良平不再敢说话,阿弟良彦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秦葵:“她阿妈,咱小玉儿根本就不是做女红那块料。”

秦武氏:“那是什么料?舞刀弄枪吗?就喜欢这些男孩子的活计,以后谁家公子肯娶她呀!”

秦葵:“什么娶不娶的,咱玉儿才多大呀你整天扯这些!”

秦良平:“就是啊阿妈,让阿妹也习武吧,将来可以跟我们一起上阵杀敌!”

“习武可以,上阵杀敌就免谈了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可不想死那么早。再说我信佛不杀生的。我还得找个小鲜肉做老公过我的小确幸日子呢!”心里这么想,但嘴里绝对不能这么说:“我以后要做穆桂英、花木兰那样的女大将军!”

除了这两位妇孺皆知的,秦潇实在想不出来她所了解的历史知识里还有哪个牛叉的女人,她的历史科目成绩仅限于考试在及格线以上最多五分,但更多是在及格线以下。

秦葵乐了:“我家小玉儿就是有志气!”

秦良平:“咱们秦家要出个巾帼英雄了!”

秦武氏:“行啊平儿,翅膀长硬了,敢跟你阿爹一起跟阿妈叫板了!”

秦良平:“不是的阿妈——”

秦武氏:“哼,秦葵你给我听着,从今往后,这女儿你就是教她爬树窜天我也不管了!”一根手指戳着秦潇的额头:“你以后要是找不着婆家就怪你这死老头子阿爹吧!”说完愤愤离去。

秦葵不以为然地:“我家玉儿怎么会没人要呢?土司大人上月请了咱们石柱司最好的先生在土司府里办社学,过几天我就去跟他说说,把咱家小玉儿和彦儿送他那上学去,我保证日后让咱玉儿文武双全!你就等着吧,到时候提亲的人非把你秦府的大门槛踩破不可!”

秦武氏回头瞪了秦葵一眼,走出月亮门。

“太好咯,以后阿姐可以跟我一起读书习武了咯!”阿弟良彦欣喜地欢呼。

“阿爹您真好!谢谢阿爹!”秦潇竖起双手掌心对着阿爹。

秦葵一脸蒙逼。

秦潇抬起阿爹的双手,同他来了个双手击掌,阿爹似乎心领神会,嘿嘿咧嘴笑了。

阿弟良彦把秦潇拉到一旁,神秘兮兮地说:“阿姐,我昨晚上在后山竹林里下了捕兽套,跟我一起去取,说不定能抓个大野兔呢!”

“走着,浪里个浪去!”秦潇拉着阿弟欢快地跑出后花园。

秦葵望着女儿离去,嘴里喃喃自语道:“小玉儿怎么今天说话怪怪的……”

005 射“虎”

山坡上,茂密的竹林里静悄悄的。

瘦削俊俏的八岁少年马千乘披着一身虎皮弯着腰在竹林里无声地穿梭着,身后同他年龄相仿的仆人李铭披着一身树叶。二人都是手持弓弩,腰里别着腰刀和箭袋。

马千乘在一片灌木丛停下,机警地望着前方的竹林,小声道:“是这儿吗?”

李铭:“就是这儿公子。这儿常有狗獾山猪什么的出没。”

马千乘:“太好了,我们今天就打个山猪回去回去给阿爹下酒!”

说罢,马千乘继续机警地扫视着前方。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竹林里,秦潇和阿弟也带着弓弩和腰刀悄悄地穿梭着。秦潇手里拎着一只被捆绑了腿脚的野兔。

秦潇一身男孩子的打扮,看起来很是洒脱。他们躲在马千乘他们后方的灌木丛里。

李铭小声对马千乘说:“公子你看!”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马千乘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头山猪,它正悠闲地觅食。

秦潇也发现了山猪。她目测了一下距离,拉着阿弟悄悄地向前蠕动。

阿弟突然停下了脚步,惊恐而又不知所措地看着前方。

秦潇轻声:“走啊阿弟,这里太远了,咱们的弓弩够不着它。”

阿弟的声音在颤抖:“阿姐……”

秦潇顺着阿弟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只“小老虎”趴在灌木丛中,也跟她一样望着前面的山猪。

阿弟:“阿姐……老……老虎……”

秦潇心里早就怕得不行了,可眼下这局面只要一转身稍不留意发出任何动静,老虎都会转身扑过来将她俩撕碎成渣渣。

“我的亲娘四舅姥爷!穿越前小姐姐我多多少少还活了十九岁呢,在大明朝难道让我九岁就完犊子,还是葬身虎口?这也太悲催了吧!貌似算错了,我好像只在大明朝才活了一天多呢!穿越只活一天,难道我只是个小配角?!——玩儿我呢!”但就目前这局面,怂是没用的了,她只好故作镇静地对阿弟说:“怕啥,你没看它个头那么小,肯定是个小老鼠……”

阿弟:“再小也是老虎啊,不是老鼠啊我的阿姐……”

“都一样,老鼠老虎都一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菩萨请原谅小女子,我本不想杀生,可今天我不杀它它就得把我吃了,我还不想死啊,求你们一定原谅我!”

喃喃自语说这话的时候,秦潇浑身颤抖地连两排牙齿都在嘎嘣嘎嘣打着架。

在阿弟慌乱的注视下,她颤抖着双手端起弓弩对准了“小老虎”的背影。

阿弟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她。

秦潇扣下弓弩的悬刀,弩箭飞向小老虎,射进了“小老虎”的后脑勺,“小老虎”旋即趴在灌木丛上一动也不动。

“中了!阿姐你太棒了!”阿弟高兴地叫道。

山猪闻声哼哼唧唧地仓皇逃窜。

秦潇如释重负,但依然心有余悸,说话还是不太利索:“阿阿弟,咱把这小老虎皮带回去给阿爹做个虎皮坎肩,阿爹一定得高兴坏了!”

就在这时,“小老虎”突然像人一样直立了起来,转身对着秦潇和阿弟。

这小老虎怎么还长着一张人脸,成精了!

秦潇不可置信而又不知所措地看着,阿弟早躲在她屁股后了。

这哪是什么老虎,分明是个少年郎嘛!好在这箭并没有射穿他的头颅,只是擦着他的头皮射进了头皮与虎皮之间的发髻上。谢天谢地!

“你们为何要在背后放冷箭!”马千乘盛气凌人地问。

李铭:“就是啊!你们两个毛头小子找死啊!”

事发突然,阿弟吓得不敢说话。

秦潇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公子公子,误会,实在是误会,公子披着老虎皮,我还以为是头老虎呢,幸好没射中公子,抱歉,真是抱歉啊!”

马千乘从发髻里抽出弩箭,狠狠地掷向秦潇。

秦潇躲过擦身而过的箭:“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都说了是误会,你怎么还报复啊!”

006 摊上事儿了

马千乘:“我也是误会。”

李铭:“快说是谁派你们来行刺我家公子的,不然送你们上西天!”说着便拔出了腰刀。

这话让秦潇有些哭笑不得:“你们两个脑子短路了吗?”

马千乘、李铭一脸蒙逼,不知她说的什么。

“你们见过谁家会派两个小孩当刺客杀人?再说了,人家刺杀你们两个奶娃子有什么用,还真把自己当个腕儿了。”秦潇不屑地扫一眼马千乘。

马千乘冷冷地说:“李铭,教训教训这个没轻没重的黄口小儿!”

秦潇:“光说别人,你不也是黄口小儿!”

李铭把腰刀收回,摩拳擦掌走向秦潇。

“真要打架谁怕谁啊!阿姐,我保护你!”阿弟突然从身后冲出来挡在秦潇面前。

没看出来小阿弟那么小还挺爷们,还知道保护女生,以后肯定是个小暖男!

不过这俩小孩也太小了,要真动手了她岂不是欺负未成年小学生?

“我可有言在先啊,我跟阿弟打会走路那会儿就跟阿爹习武,等会儿要是把你们打得鼻青脸肿,可别怪我们下手狠啊。”秦潇唬道。

李铭:“口气还不小!你打了我没关系,可要敢动我家公子一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就试试!”秦潇的暴脾气上来了,她决定非得教训教训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不可。

李铭:“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吗?他可是土司大人的儿子!”

秦潇哪懂这些,她只记得《还珠格格》里有个西藏土司叫叫奔波霸还是霸波奔?她怎么会知道这玩意到底是个多大的官?

“什么土司大人水司大人的,我阿爹还是这石柱司的副使大人呢!”秦潇不屑一顾地说。

阿弟小声:“阿姐,土司大人可比咱阿爹的官大啊。”

“大有什么了不起?官儿大就能蛮不讲理啦?”秦潇不甘示弱地说。

马千乘:“副使……你阿爹是秦葵?”

秦潇:“是啊,怎么了?”

马千乘:“李铭,我们走。”冷冷地看一眼秦潇,转身离去。

“走着瞧!”李铭恶狠狠地摔下一句话,屁颠屁颠跟上马千乘。

阿弟:“阿姐,咱好像闯祸了……”

“这小正太还挺萌挺好看,长大了肯定是枚精致小鲜肉。”秦潇望着的背影,心中暗想道。

阿弟拎起地上的野兔:“阿姐。咱们回家吧。”

秦潇:“走吧。”

阿弟:“这兔子还挺胖的,正好给阿爹当下酒菜!”

秦潇:“不行,我要养着它!小兔子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它呢!”说着从阿弟手里抢过兔子抱在怀里。

阿弟:“你原来不是最喜欢吃烤兔子了嘛!”

“啊?哦。”秦潇恍悟,“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吃小兔兔了!”

阿弟一脸的莫名其妙。

回到家里,秦潇迫不及待地向阿爹、阿妈讲述自己英勇射“虎”的“壮举”,然后准备等待他们的夸奖。

秦葵问:“你说那个披着虎皮的男孩长什么样?有多高?”

秦潇:“个头比我高半头,年纪看起来跟我差不多,长得挺好看的。对了,他那个小跟班的还说他是什么土司大人的公子……”

秦葵、秦武氏脸色骤变。

秦武氏:“哎呀!那可不就是土司大人家的千乘公子吗!”

秦葵无奈地撇撇嘴,点点头。

秦武氏:“老天爷呀!土司大人可就那么一个宝贝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漏了,你这丫头倒好,差点给人家报销了!”

“阿妈,马千乘那小子披着张老虎皮趴在那里,从背后看就是一只小老虎,再说了,他不是好好的吗,用得着那么紧张吗。”秦潇解释道。

秦武氏:“幸亏马公子他好好的,他要是有点闪失,咱们全家都得跟着遭殃!你说你这丫头片子怎么净捅娄子啊!”

秦葵:“好啦,多大点事啊,看你把孩子说的。”

管家匆匆跑进花房:“老爷老爷!”

秦葵:“什么事那么着急忙慌,慢慢说。”

管家:“慢不得啊老爷,刚才土司大人府上来人,说要您立刻、马上、马不停蹄地去土司府一趟!”

007 土司大人土司府

秦武氏听罢一副惊恐的面孔:“完了,这下摊上事了!”

秦葵:“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事啊!小玉儿,跟阿爹一块去,正好咱把跟千乘公子一起读社学的事跟土司大人请示一下。”

说罢,秦葵牵着秦潇的小手走出花房,秦武氏懊恼地瞅着他们离去。

古拙秀气的大街上,一匹白马迈着小碎步欢快地跑着。马上坐着秦葵、秦潇父女,秦潇在前,阿爹在后一手搂着女儿一手握着马缰绳。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一座小山脚下。

一座规模宏大而又显得很是陈旧的土木结构庄园赫然出现在秦潇面前。高大的门楼上悬挂着一块蓝底金字的竖匾,编上横额用小篆刻着“御赐”字样,下面隶书竖题“宣抚使府”。两个手持长枪的士兵站在两侧警卫。他们穿着红色的军装,头戴小斗笠状铁头盔,身穿马甲式铁甲,看起来很是英姿飒爽。

秦葵抱着女儿下马,一个士兵从秦葵手里接过马缰,秦葵牵着女儿抬腿迈上台阶。

“小玉儿你看,这块匾还是二百年前太祖皇帝御赐的呢。”

当前脚刚迈进门槛时,秦潇就感觉自己的钛合金双眼完全被亮瞎了。这也太有钱了!这依然而建的“豪华大别墅”看起来足有几万平方,且不说应有尽有的亭台楼阁假山碧波,单是雕梁画栋的木质悬山顶高翘脊房屋看起来至少得有两百间!虽然它看起来已显得很是陈旧,整个庄园的色调也是偏灰色,可丝毫掩饰不住这庄园主人的富有和高贵。

“阿爹,宣抚使是几品官啊。”秦潇忍不住问。

秦葵:“从四品,宣抚使是朝廷的称呼,咱们都管马老爷叫土司大人。”

秦潇:“才四品官哪来那么些钱建那么大宅院?”贪污腐败来的黑钱吧!不过这半句她没敢说。

秦葵很平淡地说:“人家老马家在咱石柱当了快五百年土司了,弄个这样的宅子不是小意思吗。”

五百年!

已经目瞪狗呆的秦潇如行尸走肉般被秦葵扯着走进了最里层宅院的天井里。

“小玉儿,这就是土司大人。”

阿爹一句话把依然在狗呆状态的秦潇惊醒。

秦潇这才注意到面前藤椅上躺着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头,嘴里叼着一根上细下粗足有成人手臂那么长的“毛笔”,看起来好像是24K纯金的。

土司闭着眼睛一副沉醉的模样。身旁的小藤桌上放着被秦潇一件射中的虎皮。

秦葵从兜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在“毛笔”上点了下,然后秦潇就看见土司大人嘴里呱唧两下吐出一口烟。

秦葵:“大人,你的烟灭了。”

敢情这是杆烟袋,还是纯金的!

土司大人突然坐起,正襟危坐直勾勾盯着秦葵。

秦葵笑着:“大人找下官何事?”

土司大人抓起虎皮指着被箭射穿的洞:“你看你看看,这要是再往下那么一寸——别说一寸,就是往下那么一丁点儿!我儿子可就完了!秦葵,我马斗斛五十岁了,可就这么一根儿独苗苗啊!”

马斗斛?这名字有意思,一斗不够还要再来一斛,可真是够贪心的,真是又土又怪的名字,怪不得叫土司。而且,这土司大人确实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又土又豪的气质。

秦葵惭愧地:“都是下官管教不严!因此下官特意把这忤逆之子带来任由大人发落。”把秦潇推到土司大人面前。

土司大人打量着智齿还没完全脱落的秦潇一愣。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秦潇看着土司大人一副蒙逼的模样心里只想笑:“这老头会怎么处置我啊?”

秦葵大义凛然地:“大人,这孩子犯错在先,大人是杀是剐,下官绝无怨言!”

008 土司大人、阿爹的约定

土司大人又一次打量着秦潇,憋了半天才开口:“算了,还是个小孩子,本官就不跟他计较了!”伸手和蔼地摸着秦潇的脸蛋:“年纪轻轻就有打虎的勇气,这孩子以后了不得啊!”

什么勇气不勇气的,她当时简直就要吓尿了,只是她不甘心只在大明朝活一天就嗝屁了,才硬着头皮……

“你叫什么名字?”土司大人问。

秦潇乖巧地:“回大人,我叫秦——秦良玉。”她差点说出了自己叫秦潇。

土司大人:“良玉啊,以后可不能再冒冒失失的了知道吗?”

秦潇:“知道了大人。”

阿爹:“玉儿,还不快拜谢土司大人宽恕!”

秦潇赶忙伸出一只手想同土司大人握手,土司大人一副“你脑子坏掉了吧”的表情。

秦潇立时反应过来,赶忙学着清宫戏里的样子左右手一拍袖子跪倒在地:“多谢土司大人宽恕!”

土司大人乐了:“这孩子有意思!好了,快起来吧。”

秦潇笑着爬起来。

秦葵:“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土司大人:“说吧。”

秦葵:“犬子和小女都已经八九岁了,您上月不是请了咱们石柱最好的先生在府上办了社学吗,下官想让犬子和小女一起来社学学习。”

土司大人:“行,明天就让良玉过来吧,你女儿就免了吧。”

这话怎么听着就蒙逼呢?——原来她这一身男孩子的装束让土司大人把她当成男孩子了。不过凭啥女孩子就不能读书?这不公平!她决定跟这老头得理论一番!

“敢问土司大人,为何不让女孩子读书?”秦潇毕恭毕敬。

土司大人随口道:“女孩子读书能干什么。”

秦潇:“那男孩子读书有什么用?”

土司大人:“男孩子读书可以做官,可以封王拜将,光宗耀祖。”

“花木兰穆桂英不是女人吗?”这两个女人实在太出名了,连从不看课外历史的的秦潇都知道,她只好又把二位搬了出来。

土司大人语塞。

“你一个小孩子哪那么多话。”秦葵忙给土司大人台阶下。

土司大人:“良玉说的好啊。秦葵,你这儿子年纪轻轻,还挺能言善辩的!”

秦葵:“大人,良玉是女孩子……”

土司大人不可置信地盯着秦潇。

秦潇:“大人,玉儿的确是女儿之身。”

土司大人乐了:“我刚才没好意思说,秦葵怎么给他儿子起了个女孩名,脑子有病吧?哈哈。良玉,那弩箭真是你射在千乘头上的?”

秦潇:“是小女子,大人。”

土司大人两只手高举着双双竖起大拇指。

秦潇:“如果能让我跟他们男孩子一样读书科考,我以后一定要比花木兰他们要强百倍!”反正吹牛不上税,可劲儿吹呗。不过她是学霸倒是真的。

土司大人:“就凭这话我答应你!”

秦潇:“谢大人!”

秦潇乐得合不拢嘴:“多谢土司大人!”

土司大人凑到秦葵耳根子处小声嘀咕了好一会儿,只把秦葵听得目瞪口呆。

这俩老头子说什么悄悄话呢?任凭秦潇侧耳去听,愣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嚼完耳根子,秦葵有点为难地说:“大人,您不是早就和同知邱大人给千乘和他的爱女指腹为婚了吗?”

土司大人:“可以一正一偏嘛。”

秦葵面露难色。

秦潇不明就里地听着。

土司大人:“放心,我让你家的做正位子。”

秦葵:“邱大人能愿意吗。”

土司大人:“他敢不愿意!在石柱的地界上谁敢不听我的!再说了,三岁看小七岁看老,他家的那位我见过,娇里娇气的,撑不起事儿!”

秦葵:“魏——九千岁可是邱大人的亲表哥啊。”

009 作妖的九千岁

土司大人面露难色,稍作思考:“那这样吧。”趴在秦葵耳边又是一阵嘀咕。

这俩老头到底搞什么鬼?

秦潇百思不得其解。

反正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任凭她怎么问阿爹,阿爹就是笑而不答。

回到家里,阿爹径直进了自己寝室,没过一会就听见阿妈笑得合不拢嘴的声音。

秦潇趴在墙角侧着头去听他们到底在屋里说些什么。

“你小点声!”阿爹压低声音。

阿妈:“这是让咱秦家祖宗十八代的坟都冒青烟的事,咱不得让全石柱司的人都知道!”

阿爹:“此事决不能声张,就咱俩和土司大人知道就行。”

阿妈:“为啥?”

阿爹:“这要传到邱成云耳朵里,他不得恨死咱家!”

阿妈:“这事瞒得住吗?他早晚不得知道?”

阿爹:“土司大人说了,这事他以后自会想办法妥善解决。”

阿妈:“好吧。”

阿爹:“女儿家进社学读书,在咱们石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土司大人要咱玉儿以后都装扮成男孩的样子读书,免得别人闲言碎语的。”

没头没尾说的啥呀?秦潇转身悻悻离去。

土司府花厅里,土司大人马斗斛和同知邱成云身穿官服坐在太师椅上。邱成云把一个折子递给马斗斛。马斗斛皱着眉头看完后,随手放在八仙桌上。

“这三十税一的田税规矩制度可是我朝太祖洪武皇帝立下的,怎么能说改就改呢?”马斗斛面露愠色。

邱成云:“君令如山,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马斗斛:“皇上都快十年没上朝了,这制度恐怕是九千岁他老人家改的吧。”

邱成云沉默。

马斗斛:“三十税一改成二十五税一,这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可要摊派到每户乡民头上,那可是个大负担啊!”

邱成云:“九千岁说,四川是天府之土,物阜民丰,多给朝廷交点粮食是应该的……”

马斗斛:“可那也得分地方不是?咱石柱虽然也属于四川,可咱们这的耕地大部分都是山地,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几石粮食,这要再加税,乡民们可没法活了。别人那我不操心,他爱收多少收多少,我就管我石柱这一亩三分地。成云啊,九千岁他老人家可是你表哥。你看看,能不能去跟九千岁他老人家求求情,让咱石柱的田税还是按三十税一来吧。”

邱成云:“大人,这是加乡民的税,又不是加在您的头上,您干吗管这些?”

马斗斛:“历史上哪次动乱不是苛征暴敛造成的,咱不能官逼民反啊。我马家承袭这石柱宣抚使快五百年了,我还想安安稳稳地把位子传给我儿子呢。”

邱成云:“好吧,大人,那我明天一早就动身去京城。”

“好好跟九千岁他老人家求求情。”

马斗斛目送邱成云离开,看到马千乘脸上挂着愤怒的表情走过来。

马千乘:“阿爹!”

马斗斛:“儿子。”

马千乘:“阿爹,我听说你要让秦葵家那两个小子来社学读书?”

马斗斛:“是啊。”

马千乘:“阿爹,你不能让他们来!”

马斗斛:“为什么?”

马千乘:“阿爹您忘了,那俩小子差点把你儿子给害了!”

马斗斛:“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人家秦良玉他阿爹今天还专门带着他来登门道歉呢。”

马千乘:“那也不行。”

马斗斛:“你还有理了!要不是你披着个虎皮,人家能在背后放冷箭!”

马千乘:“阿爹——”

马斗斛把眼一瞪:“滚出去!”

马千乘从未见阿爹跟自己发过火,一看这般,只得悻悻离开。

马斗斛一拳头打在桌子上,愤愤地:“九千岁……这个祸国殃民的阉人!”

010 土司公子的脾气(一)

月色阑珊,笼罩着安静祥和的秦府。

闺房里,秦潇坐在床沿洗脚,小落、小红分别给她洗脚、捶背。

“小姐姐我还是第一次享受别人给洗脚捶背呢,真幸福啊,幸亏穿过来是个小姐,要是穿个下人不得整天当牛做马累成狗?也不知道我的小鲜肉男票和闺蜜他们怎么样了,是生还是死啊?不过我记得我们一起被车撞飞的时候,闺蜜跟我一样也是头先落地的,小鲜肉他更是飞到了天上……要是他们能跟我一起穿到这儿来玩该多好!”想到这里,秦潇内心一阵沮丧。

“好了小姐。”小落端走洗脚水。

秦潇:“以后你们两个不许再叫我小姐了。”

小落、小红:“啊?那叫你什么?”

秦潇:“叫公子。”

“公子?”小红噗嗤笑了:“小姐,你想当男孩子想疯了吧?”

可不是吗?她一直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个男生,不然她怎么老喜欢男孩子的打扮呢?以至于每次开学分班时有很多人会把她当成是男生。

不过有一点她很自信,姐就是穿着男生的衣服也是妥妥的长腿欧巴一枚!

后来小鲜肉男票告诉她,最初也把她当成男生了,原因是她前不凸后不翘,个头175体重101,再直白点就是说她胸小屁股小……死而复生她很满意,可还是让她当女生她很不满意。

小红:“小姐,怎么还傻了?”

秦潇从回忆中醒过来:“让你们叫你们就叫,哪那么多话!快叫!”

“公子!公子!”小落、小红连连叫着。

听着真顺耳!

秦潇:“这就对了,恩,以后都要这么叫,谁叫错了我可打她啊!”

小落、小红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好了,你们也去睡吧。”秦潇转身躺在床上。

小红捧开灯罩吹灭了蜡烛。二人关门离去。

秦潇和阿弟良彦背着书袋走在通往土司府社学的巷子里。身旁三三两两的少年跟他们一样前往社学。

秦潇如今是一身彻彻底底的男孩子装束了。

“我说的你记住了没有?”秦潇小声对阿弟说。

阿弟:“记住了阿姐。”

秦潇:“还叫姐!”

“阿哥阿哥!”阿弟连忙改正。

“这才对嘛!”秦潇高兴地揽过秦良彦的肩。阿弟很萌很乖,长大了也一定是个忠犬乖乖男。

走到社学门口,秦潇发现马千乘马正背靠社学的门框站着。她和阿弟正要进门。马千乘突然站在门槛上挡住了门,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盯着秦潇。

这小正太想干吗?秦潇故意装作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望着马千乘。

马千乘:“干吗的?”

秦潇:“上社学啊。”

马千乘:“这没你们的地方。”

秦潇:“是土司大人让我们来的。”

马千乘:“要进去也行,从我裤裆下面钻下去。”

少年们闻声都凑到马千乘跟前看热闹。

“钻啊!钻一个看看!”他们叫嚷着。

这小子年纪不大还挺会羞辱人的。

阿弟:“阿哥,要不我们回家吧。”

马千乘正得意呢,忽然脸色大变,转身冲进屋里,少年们也纷纷跑向屋里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秦潇正诧异呢,一只厚重的手掌轻轻拍在她肩膀。

“怎么不进去啊?”原来是先生。

“是,先生!”秦潇拉着阿弟跑进屋,在各自的位置上做好。

先生打开一本线状《诗经》放在书桌上,对学子们道:“来,跟先生一起念,蒹葭苍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书声琅琅。十多个少年捧着书认真朗诵者。

都说人无再少年,我这不是回到少年了?

秦潇一边大声读书(实际上是背,因为这《蒹葭苍苍》她早在小学六年级就学过了),一边四下里偷偷扫视着少年们,看看日后哪一个能成长为小鲜肉,好尽早下菜。扫了一圈,还真就是马千乘那小子长得最好看,不过,此时马千乘正冷笑着瞪着她。

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011 土司公子的脾气(二)

读书背书写字,写字读书背书……古代人上学实在太无聊了。

秦潇度日如年地熬过了一天,终于放课了。

少年们背着书袋欢快地从学社鱼跃而出。马千乘是第一个冲出去的,秦潇收拾好书桌去看时,马千乘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阿弟,咱们快走!”秦潇拉着阿弟快步向外走去,出门槛时,她还险些绊倒。

阿弟:“那么着急干吗啊。”

秦潇小声:“快走,不然那个马千乘又得找我们的麻烦。”

阿弟:“他不至于吧?”

“你听我的就是了。”秦潇拉着阿弟一路小跑起来。

土司府牲口棚里,李铭苦着脸用小棍儿挑起一块块马粪往铺着的一张荷叶上放。

马千乘气喘吁吁跑了过来:“好了没啊李铭!”

“好了!公子你看,这是刚拉出来的,还冒着热气呢!”李铭把热气腾腾的一大坨马粪用荷叶捧到马千乘面前。

马千乘恶心地看了一眼,捏着鼻子道:“快走,超近道拦住他!”

“好嘞!”李铭胡乱把马粪用荷叶裹成一团追了上去。

大街上人来人往,马千乘二人老鼠似的在人群中呼呼穿过,到了一处巷口,马千乘停下脚步,躲在只露个头向大街上张望。果然他看见秦潇和秦良彦正并肩在街上走着。秦潇还时不时往身后看看。

正当秦潇放下心来以为马千乘不会再追上来时,她漫无目的的一个扫射却突然发现了前方巷口露着的脑袋。

这小子果然还是来了!

秦潇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往前走,一边用余光注意探头探脑的马千乘。

秦潇和阿弟从马千乘身旁经过时,马千乘和李铭赶紧转过身去,直到秦潇走出一段距离。

“快!”马千乘目不转睛盯着秦潇的背影。

李铭在手里颠了颠荷叶包,比划着秦潇的后背做投掷状。

“快走!”秦潇拉着阿弟快步往前跑。

马千乘:“你快扔啊!”

李铭慌忙把马粪荷叶包对着秦潇的后背扔了过来。

秦潇她扯过阿弟,箭步闪到对面一个走过来的中年妇女身后。这妇女长得大腹便便,脸上抹着颜色很夸张的脂粉。

荷叶包在空中散开。荷叶飘落在地,而那一大坨马粪则由于重力加速度则不偏不倚正中妇女脑门。

妇女尖叫一声,马粪从她脸上流淌下来。

这一刻时光似乎凝住了,马千乘、李铭、秦潇、阿弟四个人都惊呆了。

妇女潜意识抹了把脸,这下把马粪抹得更均匀了。

马千乘拖着李铭躲进巷子里。

当发现自己脸上是马粪时,妇女呸呸连吐一阵唾沫,又掏出手绢一边擦着脸一边破口大骂:“龟儿子谁呀!”

秦潇、阿弟捂着嘴偷笑。

行人纷纷驻足观看。

“是哪个死鬼往老阿妈脸上丢马粪!快给老阿妈出来!你个有阿妈生没阿妈养的东西!给老阿妈出来!”

“你个笨蛋!”马千乘一巴掌拍在李铭脑门上。

李铭撇着嘴不说话。

“千乘!”

一个甜美、娇气的声音从传来。

九岁的邱凤麟出现在马千乘面前,身后跟着个女仆。

马千乘慌不择言:“凤麟,你怎么来了?”

邱凤麟:“找你玩啊,千乘,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吗啊?”

“啊——我看热闹呢。”马千乘装模作样去看依然在骂骂咧咧的妇女。

“哪个挨千刀的,快给老阿妈出来!你个生孩子没屁眼的龟儿子!”

邱凤麟不可思议地望着妇女的惨相:“谁那么可恶啊往人家脸上扔马粪。”

马千乘尴尬地:“是啊是啊……”

邱凤麟:“怎么有一股臭味啊。”

马千乘:“那老阿妈身上的呗。”

“不对,我闻着像是你们身上的。”邱凤麟凑到马千乘、李铭衣服上闻了闻。

马千乘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皱起眉头。

邱凤麟疑惑地看着。

“凤麟,我阿爹找我有急事,回头见啊!”马千乘扯着李铭跑开。

邱凤麟:“千乘你干吗去,你等等我啊!”

012 智斗土司公子

见马千乘狼狈离去,秦潇拉着阿弟一路向前狂奔,跑了一阵,蹲下身来喜不自胜地笑着,阿弟也在笑。

阿弟:“他们把那马粪全丢到人家那个老阿妈脸上,弄得人家满脸臭臭的!老阿妈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结果他们吓得连面都不敢露了!”

秦潇:“还想在我背后放冷箭,哼。小正太还跟阿姨我斗,我虐暴你!”

阿弟:“阿姐,你最近说话怎么怪怪的?”

秦潇:“有吗?”

阿弟:“满嘴新词儿,什么正太虐暴的,我都听不懂!”

秦潇愣了一下笑道:“这些新词都是阿姐我创造出来的!正太就是……你跟马千乘这样的都叫正太,虐暴嘛,你小屁孩就不用知道了!”

阿弟:“你才比我大两岁,你不也是小屁孩。”

你得了吧,小姐姐比我你大整整十二岁,你应该叫小姐姐我阿姨才对!

秦潇给阿弟一个白眼,拉着阿弟继续向家里狂奔。

马千乘一副冷峻的表情坐在自家府中望楼的石条凳上。

望楼在宣抚使府后花园的山顶上,这里是石柱司的制高点,站在这里,整个石柱的全貌一览无余。虽然他的眼睛在俯瞰着这片未来属于自己的方圆五百里江山,可脑子里却想的全是下一步该如何报复秦潇。

邱凤麟登上望楼出现在他面前,马千乘丝毫未有察觉。

“千乘。”邱凤麟看马千乘有些呆呆的样子,把手里的手绢在他眼前晃了晃。

“凤麟!”马千乘这才反应过来。

邱凤麟:“你在干吗啊千乘?”

马千乘:“我想事情呢。”

邱凤麟:“想什么事情啊,跟我说说咯。”

马千乘:“说了你也不懂。”

邱凤麟:“你不说我当然不懂啊。”

马千乘没理她,依然作思考状。

邱凤麟把手绢平整地在铺在马千乘身旁的石凳上坐下,歪着脑袋说:“千乘,那马粪是你们丢的吧。”

马千乘:“是又怎么样,老阿妈就是知道是我干的,她也不敢把我怎么着。”

邱凤麟好奇地问:“千乘,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往人家脸上扔马粪啊。”

马千乘:“跟你说得着吗?”

邱凤麟:“我阿爹说了,我以后是要给你当夫人的,你当然跟我说得着啦!”

马千乘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望楼各个角落,目光锁定在望楼中间放着的那口用来防火的大水缸上,水缸上放着一个水瓢。

“有了!”

邱凤麟吓了一跳:“有什么了!”

马千乘:“没什么没什么……”

邱凤麟狐疑地看着马千乘。

“公子!该用晚膳了!”李铭在望楼下扯着嗓子喊道。

马千乘:“凤麟,今天在我家用膳吧。”

邱凤麟:“好啊,阿爹受土司大人之命去京城找我表伯九千岁,还没回家呢。”

第二天一大早,马千乘就在社学里准备了“机关”,等候秦潇“落网”。

探子少年来报:“秦良玉过来啦!”

“快进去准备!”

马千乘一声令下,少年们一窝蜂涌进社学,将门虚掩。

秦潇和阿弟走过来,看见最后一个跑进屋的少年。

阿弟诧异地:“阿哥,他们怎么一看见咱们都跑了?”

马千乘那小子肯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秦潇微微一笑没说话。她回头看看,只见先生也正向这边走来。

秦潇拉住阿弟放慢脚步,在台阶处等着先生。

先生走过来:“秦良玉秦良彦,你们怎么不进去啊。”

“您是先生,当然请您先进去。”秦潇毕恭毕敬地。

“孺子可教也!”先生热情地摸摸秦潇和阿弟的头,上前推开虚掩的门……

013 拳打大明幼儿园

马千乘和少年们眼睁睁趴在窗户上看着先生推门而入,然后放在门上装满墨水的水瓢劈头盖脸打下来……

先生在一瞬间由一个黄种人秒变为标配版的非洲兄弟,水瓢在他头上跳了一下后又不偏不倚正扣在了他的头上。

秦潇站在原地满脸的不忍,阿弟瞪大了眼睛和嘴巴。

马千乘和他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先生怒不可遏地摘下头上的水瓢指着少年们。

无人敢搭话。

先生:“给我站出来!”

秦潇看见先生从上到下只有两排牙齿还是白的,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少年们纷纷跑回自己座位坐好,只留下马千乘战战兢兢杵在窗前。

“先生……是……是我……”马千乘支支吾吾说。

先生不可置信地:“马公子,你为什么要戏弄先生?”

马千乘:“先生,我……我……”

先生懊恼地叹一口气,愤愤地走出社学。

“先生!”马千乘追到门口。

先生没理,径直朝土司府正门走去。

少年们站在马千乘身后捂着嘴偷笑。

马千乘恶狠狠地瞪着站在门外的秦潇。

秦潇故作轻松地望着天空:“今天天气不错啊,晴空万里的,真开心!”拉起阿弟走进社学。

花厅里,土司大人马斗斛正一手捧紫砂壶、一手捧金烟杆,一口茶一口烟地享受着。

余愠未消的先生头顶水瓢浑身漆黑地出现在他面前。

马斗斛吃了一惊,满口茶喷在先生脸上。

先生:“土司大老爷,这是不是你们父子二人早就商量好的?”

马斗斛:“你是?”

先生就着茶水用袖子抹了把脸。

“王先生!你怎么这身打扮啊!”马斗斛惊奇地问。

先生:“我还不知道问谁去呢!我一进社学的门,这满满的一瓢墨汁就劈头盖脸落了下来!”

马斗斛:“哪个龟儿子敢戏弄先生,看我不打死他!”

先生:“土司大老爷,您还是把这话收回吧,鄙人这副模样,全是拜贵公子所赐!”

马斗斛:“千乘?”

先生点点头。

马斗斛:“当真?”

先生:“贵公子亲口承认的。”

马斗斛:“这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李铭!”

“老爷!”李铭跑进来。

马斗斛:“把千乘给我叫过来!”

“是!”李铭看一眼土司大人的脸色,转身离去。

社学里,马千乘和他的小伙伴们正跟秦潇、秦良彦对峙着。马千乘翘着二郎腿一副怒容坐在先生的椅子上,少年们围在他身旁。

秦潇和阿弟则很淡定地坐在一张书桌前。

秦潇:“阿弟,我昨天作了一首诗,还自己谱了曲子,我唱给你听听吧!”

阿弟:“好啊好啊!”

秦潇得意地望着马千乘,开始唱歌:“太阳出来你爬电杆,爬到了电杆你摸电线,忽然来了高压电啊,把你送到了阎王殿。你给阎王点支烟,阎王封你当小太监,做了一年有一年呐,终于回到了人世间……”

“好听好听真好听!”阿弟高兴地连连拍手。

“唱的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一句也没听懂。”一个少年没好气地说。

另一少年道:“没听他唱什么阎王殿、小太监的,马公子,秦良玉这是在骂你呢。”

马千乘攥紧了两个拳头。

“公子公子!”李铭火急火燎跑了进来,趴在马千乘耳边耳语两句。

马千乘起身离开,刚迈出社学门槛,回头对少年们道:“待本公子回来之时,本公子希望可以看到他鼻青脸肿,谁功劳大,本公子以后封他官做!”傲琚地扫一眼秦潇离去。

少年们磨拳擦掌走向秦潇。

脚踢南山敬老院,拳打北山幼儿园……秦潇脑子里突然闪过这句“豪言壮举”。

014 傲娇的土司公子

阿弟良彦已经摆好了打架的姿势。

虽然阿弟看起来长得文文弱弱,可在保护女孩子方面还是挺有男子汉气概绝不含糊的。

要说打架,秦潇完全不怕,在大学里她曾创下单挑三女两男,最后完爆对方还将两个打住院的“光辉事迹”,虽然这事迹以记大过处分+写一万字检讨+加全校广播+全额赔偿受伤者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被老妈骂了整整十二个小时而收尾,可最起码说明了自己整整十年的散打没有白练。

眼看拳打幼儿园这个壮举就要降临到自己头上,虽然这是大明的幼儿园,可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这可是一群刚换了开裆裤的孩子啊!少年们在逼近!……怎么办怎么办啊!

也不知是神仙点化还是死去的自己在天有灵点化,秦潇抓起自己的椅子大喝一声跳上桌子,然后以某某某英雄舍身炸碉堡的姿势一手高举着椅子,突然凌空摔下,椅子被摔得粉碎。

少年们都惊呆了,纷纷退后好几步,赶紧把磨好的拳擦好的掌都收起来。

秦潇怒视少年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喊道:“阿弟良彦何在!”

阿弟意气风发地答道:“在!”

少年们唯恐接下来会挨揍,纷纷冲出社学,落荒而逃。

秦潇继续说:“明天给我从家里再扛把椅子来,不然我就得站着上课了!”

这转折弧度有点太大,阿弟一时没反应过来,秦潇跳下桌子拉着他冲出社学,冲向土司府正门。

秦潇拖着阿弟赶到花厅外时,马千乘已经在花厅里跟他阿爹土司大人说话了。

秦潇和阿弟躲在花丛里悄悄观察着。

土司大人和蔼地对马千乘说:“千乘,跟阿爹说说,为什么要捉弄先生啊?”

马千乘:“阿爹,我不是故意的。”

土司大人:“那你是想干吗?”

马千乘不说。

土司大人脸色突然暗下来:“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抄起金烟杆对着马千乘屁股就抽。

马千乘:“阿爹!”

“阿爹就你一个儿子,没想到你竟如此顽劣,以后如何担当大任!”土司大人一把抓过马千乘按在椅子上,烟杆啪啪地不断落在他的屁股上。

土司大人每打一下,站在一旁的李铭就一脸不忍地皱一下眉头,却不敢上前阻拦。

这一幕,秦潇看着有点心疼,但更多的是看着马千乘被打的快感。

打了十几下,土司大人下不去手了,丢下金烟杆走出花厅。

“给他扶屋里抹点药去!”

李铭应声扶起马千乘:“公子,你怎么样了公子?”

马千乘捂着屁股:“背我!”

李铭弯腰背起马千乘,吃力地向后院走去。

“这小子真傲娇,才屁股挨了几下就叫人背着走,想当年小姐姐我吃了老妈二十几个笤帚疙瘩还照样活蹦乱跳,矫情……”秦潇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阿哥,我怎么不记得阿妈用笤帚疙瘩打过你啊?”阿弟诧异地问。

“打我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秦潇一句话搪塞了阿弟,悄悄跟在李铭身后。

015 马家的江山

寝室里,马千乘趴在床上露着半个屁股,屁股上几道血迹。李铭为他抹药,每抹一下马千乘都要大叫一声。

“你轻点儿啊!”

李铭:“公子,再轻点就抹不上药了。”

“堂堂男子汉,怎么连这点苦都吃不消!”马斗斛走进来说。

马千乘:“阿爹,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啊?!”

马斗斛:“你这孩子,你不是阿爹亲生的难道还是别人亲生的?”

马千乘:“那你还打我打得那么狠!”

马斗斛看着儿子的伤有些心疼:“儿子,阿爹打你是为你好,天地君亲师,尊师重道是咱们老祖宗的规矩,你年纪轻轻就敢对先生不敬,长大了岂不更是放肆!”

马千乘:“阿爹,我不是针对先生的。”

马斗斛:“那你针对谁啊?”

马千乘:“我是想耍秦良玉的的。”

马斗斛:“人家秦良玉又没怎么着你,你干吗总揪着人家不放?”

马千乘:“阿爹你忘了,他可差点把你儿子害死了。”

马斗斛:“就这事?”

马千乘点下头。

马斗斛:“这屁大点事你就斤斤计较,你还有没有点男子汉的样子!”

“阿爹——”

“你要是连这点心胸都没有,你让阿爹死后怎么放心地把石柱交给你!”马斗斛眼神之中充满懊恼。

马千乘悻悻地:“好吧爹,我知道错了。”

李铭抹完了药。

马斗斛:“李铭你出去。”

李铭应声走出。

马斗斛坐在床沿上摸着马千乘的头:“儿子,咱们马家自大宋朝至今,坐镇石柱这片土地快五百年了,到阿爹这是第十八代,阿爹不想让祖宗的基业到你这手里丢了呀!”

马千乘:“怎么会呢阿爹,我又不是败家子。”

马斗斛:“咱不找别人麻烦,自有别人找咱的麻烦。”

马千乘:“阿爹是石柱最大的官,谁敢找咱家的麻烦?”

马斗斛:“咱大明朝比阿爹大的官可多了去了。”

马千乘:“阿爹过去不是说过吗,咱大明律法规定,咱们土司就是犯了错也只有皇上可以治咱们的罪。”

马斗斛:“今非昔比了。”

马千乘:“皇上要害咱们家?”

马斗斛:“咱们马家世世代代对朝廷忠心耿耿,皇上当然不会害咱们。”

马千乘:“那谁还敢啊。”

马斗斛:“要害咱们的是那阉人魏忠贤。”

马千乘:“九千岁?”

马斗斛咬牙切齿地:“这个龟儿子的阉人不知给皇上灌了什么迷魂汤,皇上被他蛊惑得都已经十年没上朝了。如今魏忠贤他把持朝政倒行逆施,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朝中但凡不与他同流的忠良无不被他迫害……”

马千乘:“太可恶了!阿爹,我们手里有兵马,不如我们起兵清君侧,杀了那个狗太监!”

马斗斛:“就阿爹这点人马,蚍蜉撼树啊。”

马千乘:“咱们石柱不是出了个王至忠吗?他可是兵部尚书,阿爹可以让他起兵诛杀魏忠贤啊。”

马斗斛:“阿爹都不认识他上哪请去,而且我听说王至忠因不肯与阉党为伍,已经挂印辞官了。谁都不知他去了哪儿。”

马千乘:“凤麟他阿爹是魏忠贤的表弟,魏忠贤应该不会找咱们麻烦吧。”

马斗斛:“谁知道呢。”

马千乘:“真想把这个大太监给活剥生吞了!”

马斗斛:“这天下想把他千刀万剐的人太多了,可谁敢啊。”

马千乘:“我敢!”

马斗斛吃惊的样子。

马千乘:“阿爹,我要是杀了魏忠贤,那我不就成大明的功臣了,说不定皇上还封我个大官当呢!”

马斗斛:“阿爹可不指望你当什么大官,再说铲除奸佞也不是咱的事,你能把咱老马家的土司一职顺利传下去,阿爹就心满意足了。”

李铭进门,满脸不爽地奏报:“老爷,秦大人家的秦良玉来了。”

016 还是被土司公子耍了

马千乘欲言又止,看着阿爹。

马斗斛诧异:“快请他进来。”

秦潇走进。

马斗斛:“良玉,你怎么来了?”

秦潇:“大人,我来看看马公子。马公子,你好点了吗?”

马千乘:“哼,你少给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

马斗斛:“你这孩子,看看人家良玉多懂事。”

马千乘:“要不是他,我能被您打成这样。”

秦潇:“好,都是我的错好不好,马公子。”

马千乘:“本来就是你的错。快来给我上药!”说着就要脱裤子。

马斗斛:“不刚给你上完药,哎你孩子咋把裤子给脱了!”

马千乘裤子脱到一半露出屁股。

秦潇目瞪口呆,把目光转向别处。

马千乘:“我还要上。”

马斗斛:“我来给你上。”

马千乘:“不,我就要他上。”

马斗斛:“良玉可是——”

马千乘:“可是什么?”

马斗斛:“他可是马家的公子,怎么能干下人的活呢。”

马千乘:“我就让他干。”

“好,我给你上药就是了马公子。”秦潇从桌子上拿起药,大大方方地坐在床边给马千乘的屁股上药。

马斗斛:“这——”目瞪口呆望着这一幕。

这小子屁股还挺白的,摸起来跟婴儿的脸蛋似地滑滑的真爽!秦潇一边抹药一边想着,又犯花痴了,这可是个未成的孩子啊!

马千乘得意地享受着被人伺候的感觉,他对秦潇的“仇”和“怨”看起来已经完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秦潇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终于不折腾了。

马千乘的拥趸、社学少年们簇拥在寝室门外,好奇地看着趴在床上露着半个屁股的马公子。

马千乘本来还是一副陶醉享受的表情,一见拥趸们来了,在三秒钟之内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完成了提好裤子、正襟危坐在床上,然后跳下床穿好鞋子。把马斗斛和秦潇惊得目瞪口呆。

马斗斛:“屁股不疼了儿子?”

“阿爹,我带他们去后花园玩!”马千乘在少年们的簇拥下走出寝室,“你不去吗?”马千乘回头看着秦潇。

“怎么不去!”秦潇跟着出门,牵上阿弟的手跟在他们身后。

马千乘他们准备玩的游戏在秦潇看来简直有些弱智——用手帕蒙着眼睛玩“猫捉老鼠”。不过少年们倒是都很兴致勃勃,包括阿弟。她数了数正好十个人,组团开黑撸农药多爽啊!可转念一想这可是在大明朝,连电都没有更别提智能手机了。

好吧,阿姨今天就陪你们玩!

毕竟人家马公子是因为她而被打了屁股,为了表示对马公子的歉意,同时也为了这个小祖宗别再找自己的麻烦,秦潇主动提出由自己来当“猫”。

马千乘用手帕蒙住秦潇的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我数到三,你就开始抓老鼠,抓到谁谁来当猫。”说着他向后退去。

“一,二,三!”

少年们围着秦潇嬉笑着胡乱跑着,秦潇一会扑向这个一会扑向那个,马千乘带着众人跑到不远处一个水池旁。秦潇也循声追了过来。马千乘看一眼水池,坏坏一笑。

“来呀,来抓我呀!”马千乘故意站在秦潇正前方摸了一下她的脸。

秦潇顺势扑向前去,马千乘一闪身躲开,秦潇径直扑进了水池里。

017 大姨妈

这水好凉!救命啊!

“阿哥!”阿弟惊呼一声,“我不会游泳!你们快救救我阿哥啊!”

马千乘:“这池子淹不死人!”说吧得意地笑起来。

少年们也纷纷跟着笑。

阿弟跳进水池,把在水里扑通地浑身是淤泥的秦潇扶起爬上来。

“阿哥你没事吧。”

秦潇咳嗽两声从嘴里吐出两口淤泥:“没事。”

马千乘:“你真是个笨蛋!”

少年们也跟着起哄:“秦良玉你好笨哦!你怎么那么笨啊往水里扑!看你这样跟刚从淤泥里钻出来的大泥鳅似的!”

在少年们的嘲笑声中,秦潇幽怨地瞪一眼马千乘,拉着阿弟离去。

“秦良玉大泥鳅!大泥鳅秦良玉!”

阿弟:“阿哥,我去告诉土司大人,让他再打马千乘的屁股!”

秦潇:“不可以。回家也不能把这事告诉阿爹阿妈。”

阿弟:“为什么啊。”

秦潇:“我说不行就不行。”

阿弟一脸的不爽。

毕竟这一身黑泥球子落水狗的模样有些寒碜,在溜出土司府后,秦潇挑没人的山间小路溜回了家。山间竹林里阴风阵阵,只吹得她浑身打哆嗦,即便阿弟把自己的袍子解下屁在她身上,她依然觉得冷。

这一折腾,原本从土司府到家二十分钟的路程,她们却足足走了有一个小时。直到夜色降临,秦潇才悄悄从后门进了家。待换上干净衣服时,秦潇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脸也蜡黄蜡黄的。

“好烫啊!阿哥你肯定是受了风寒了!我去叫咱府里的高郎中!”阿弟把秦潇扶上床,转身跑出闺房。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看见了自己的小鲜肉和闺蜜,他们说他们也来大明朝了,还说要继续和她做男票和闺蜜……

“真的吗,你们在哪?你们在哪里?!”

满脸是汗的秦潇嘴里嘟囔着。

“这孩子怎么烧成这样啊!”秦武氏坐在床头着急地摸着秦潇的额头。

高郎中拎来一个大纸包放在茶几上:“老爷夫人,这是我刚配的药,先来二十副吧,一天两副。”

秦葵:“二十副?一个风寒而已,用服那么多药吗?”

高郎中有些为难地:“老爷和二公子,请你们回避一下。”

秦葵:“什么话还不能让我们听啊?”

秦武氏:“叫你们出去你就出去。”

秦葵不情愿地拉着良彦出屋。

高郎中:“夫人,本来风寒是最多两三服药就能痊愈的,可小姐……小姐她正好来了月事体质弱,这就有些麻烦了……”

这话简直让秦武氏不可置信:“来月事?玉儿她可才九岁啊,我当年十三岁才……”

高郎中:“小的也闻所未闻……”

秦武氏:“快去煎药。”

高郎中捧着药包小跑着离去。

在床上躺了三天,秦潇才感觉没了头晕目眩,可却是浑身也没一点力气了。

这下她终于明白了传说中的“感觉身体被掏空”……可不是吗,下面持续掉血中……

她对自己那么早来大姨妈一点也不诧异,来大明朝之前也是九岁就来了。原因听老妈采访了专家后得知:

00后这一代人是吃激素长大的,九岁女孩子来大姨妈在当代已属正常现象。

吃激素对人体百害而无一利——不,还有一利,即容易生病住院,促进国民GDP!……还想生二胎的老妈问该如何避免?专家曰:不可避免,当下时代吃的蔬菜水果米面粮油几乎都含有激素……吃激素,从精卵结合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

马千乘那小子肯定得乐坏了!

018 土司公子的忏悔

马公子的确在沾沾自喜,他很满足自己的那次胜利。

当第二天上课看到秦潇的座位上依然是空着时,更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挫败了他,那小子都怂地不敢来上课了!

不过秦良彦这小子胆子还挺大,照样来上学,每次看他还都是一副凶狠的表情。

又过了一天。

马千乘决定再调教调教秦良彦。

谁曾想秦良彦当即就炸了:“我阿哥被你们害得都在床上躺了三天了,我忍你们很久了!想打架来呀!”说着便从书袋里掏出来一把匕首!

躺床上三天?

架没打起来,不过马千乘可纳了闷了。

“看来那小子病的不轻啊,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想耍他一下,他怎么那么弱不禁风啊……”马千乘一副有心事的样子,独自在后花园里漫步。他随手从身边摘下一朵花在手里捏着,另一只手摘着花瓣一瓣瓣漫不经心地丢在地上,“我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啊……”

邱凤麟突然出现在面前。

马千乘冷不丁一哆嗦,半天才回过神来。

马千乘:“你干吗呢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邱凤麟嘟囔着小嘴委屈地:“我站这好半天了你都没注意我,想什么呢千乘,我看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马千乘:“我问你,如果一个人不小心捉弄了我,后来又跟我道歉,但我依然不依不饶地要报复他,最后还把人家给害得大病一场,你说我做的对不对啊?”

邱凤麟:“你害谁生病了呀?”

马千乘:“我是说如果……你就说你认为我做的对不对吧!”

邱凤麟想了想:“我认为……你做什么我都认为是对的!”

无语!

马千乘:“凤麟,阿爹叫我陪他一起去下面乡里巡察,我走了啊!”说罢向山下跑去。

“千乘,你把我甩下自己跑走这都是第二次了!”邱凤麟很不乐意地嘟起小嘴,“想甩掉我,没门!”

所谓下乡巡查,不过是马千乘撒的一个谎。出门后他便骑着自己的小黑马径直去了秦府。

马千乘的到来让秦潇很是出乎意料,以至于她断定这小子肯定是来嘲笑自己的。

这会工夫,秦潇正躺在床上,小落给她喂药。

“你出去。”马千乘对小落说。

小落出去后,马千乘竟把房门给关上了,还把门栓插上了!

秦潇:“搞毛线啊?”

马千乘:“你要毛线?我去给你找!”

秦潇:“我不要,大白天你关什么门啊。”

马千乘没有回答,神经有些不自然地凑过来坐在了床沿上。

“好些了吗?”

难得听到这小子这么温情地对自己说话,眼神之中也是充满了含情脉脉,秦潇的花痴病又犯了,她感觉自己连骨头都酥了,她恨不得上去对这个小正太亲上两口。

“拖马公子的福,没被淹死冻死病死。”秦潇却依然嘴硬而不满地答话。

这下马千乘更不自在了:“我本来……本来就是想捉弄捉弄你,没想到竟然把你害成这样,真是对不起啊……”

这话过后,秦潇顿时感觉自己的躯壳又酥变软,甚至就要化掉了!可越是看他这副内疚模样,自己越想狠狠地怼他!这是不是心理变态啊!

“没事,我都习惯了,只是这次有点大意了,下次我一定注意。”秦潇轻描淡写地说。

019 做兄弟?我不!

马千乘更内疚了:“我是真心来跟你道歉的。”

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是真心的,毕竟一个小孩子不可能那么心机婊。但秦潇嘴上依然选择不信。

“真的?”

马千乘连连点头:“嗯!我好几次找你的麻烦,你都不跟我计较,我受伤了你还给我上药……可我还是一再找你的麻烦,还把你害成这样……我想来想去,我做的这些真是太过分了,实在不该是一个男子汉所为。所以我特意来向你道歉。我是诚心诚意的。”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还能再嘴硬吗?

“好,那我原谅你了!”

马千乘:“良玉,从今天开始我们做兄弟好不好?”

“做兄弟?”秦潇有些为难地看着马千乘。小哥可是纯纯的小女紫一枚,你要我跟你个男娃子做兄弟?!

马千乘:“怎么,你不愿意跟我做兄弟?”

“怎么不愿意,愿意愿意!”秦潇亮出小拇指,“来拉钩!”

马千乘用小拇指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二人齐声道。

马千乘:“我先去草甸里骑马,等会再来看你。”

秦潇:“你会骑马?”

马千乘:“六岁那年阿爹就教我了。”

秦潇:“教教我呗。”

马千乘:“等你好了我就——”

“现在就去!”

在马千乘惊诧的眼神中,秦潇从床上跳起来,快速地穿着外衣,传到一半她又狐疑地看着马千乘:“你会不会耍我让我从马上掉下来?”

马千乘:“我对天发誓,以后我要是再捉弄你,就让我一辈子都找不着媳妇儿!”

“找不着我给你当媳妇!”秦潇一边系扣子一边很自然地脱口而出。

“我可没有龙阳之好!”

“我说着玩呢!”

二人有说有笑并肩走出秦府大门。大门外放着一顶四人抬小轿子。马千乘刚下了台阶,轿夫将轿帘掀开,邱凤麟从里面钻了出来。

马千乘:“凤麟你怎么在这啊?”

邱凤麟:“你从府里一出来我就跟着你了,我都在这等你半天了。”

秦潇:“她是谁呀?”

邱凤麟:“我是千乘未来的夫人。”

“哦,原来是邱大小姐啊!”不知为何,这邱大小姐让秦潇看起来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觉,还真有些闺蜜的模样!

邱凤麟:“你们干吗去啊。”

马千乘:“教他骑马去,你学吗?”

邱凤麟:“我一个女孩子,学骑马干吗。”

马千乘:“骑马打仗,当将军啊。”

邱凤麟不屑地:“我才不呢,一个女孩子家的骑在马上疯疯癫癫跟野小子似的,人家才不干呢!”

秦潇不满地给邱凤麟一个白眼。

邱凤麟:“不过——你们骑马我可以在一边看着啊!”

草甸就在石柱城外。到了这里后,马千乘扶着秦潇上了马,自己也上了马背,手把手教着秦潇。

“对,就是这样,要把两只脚都放进马镫里,踩结实咯,不然马跑起来会把你给颠下来的,两条腿要夹紧马鞍,还有手,要这样攥着马缰……”

一旁,邱凤麟坐在一个绣花蒲团上,两手拖着下巴望着她的马公子。

“啾!”马千乘一声令下,小黑马迈开碎步向前跑去。

小黑马越跑越快,风吹地二人衣袂飘飘。

马千乘:“怎么样!”

秦潇:“好刺激啊!我阿爹带我骑过一次,不过那是在城里,马都没跑起来!”

“还能更快呢!”马千乘抱着秦潇的手又抱紧了些,“驾!”

小黑马风一样窜起来,在草甸上转了一大圈跑到邱凤麟面前。

马千乘:“凤麟,我也教你骑马吧!”

邱凤麟:“看起来颠得屁股好疼,我才不呢,还是坐轿子舒服!”

马千乘再次策马在草甸上飞驰……

邱凤麟依然如痴如醉地看着……

秦潇脑海之中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以后我要收了这枚小鲜肉!

……

020 凌乱纠结

白驹过隙。

当这个念头愈发强烈的时候,秦潇已然成为一个亭亭玉立的大男孩。

亭亭玉立的大男孩?这不是国际玩笑,在大明朝的七年里,秦潇甚至连一件女装都没穿过。以至于连她自己有时都在纠结自己到底是男是女?

她的纠结倒不是因为常年男装,而是自己的身体。尴尬……按理说十六岁正是蹭蹭发育的年纪,而秦潇的个头也的确长高了许多,可那个地方……人家邱凤麟目测已经是42B,可自己依然是个飞机场,国际机场……

这倒是次要,反正也已经习惯了,她在来大明朝之前的十九岁时,自己的那个地方也就比十四岁的现在大那么一丢丢而已。总纠结这个问题实在是没什么意义。

——真正让秦潇她夜不能寐、食不能安是马千乘和邱凤麟。五年里,这两个奶娃子不出意外地长成了小鲜肉和小美人坯子。长得再好看也跟她无关,可是这二位怎么看怎么像自己在来大明朝之前的闺蜜和男票!尤其是邱凤麟,她同闺蜜自高一时期便是同班同学,那年闺蜜十五岁,正好这个邱凤麟如今也是十五岁。邱凤麟跟闺蜜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遇到小鲜肉男票是大二的时候,那年他大一,十八岁,个头一米八四,长得很像吴磊和杨洋的结合版,妥妥的长腿欧巴一枚。再看十五岁的马千乘,虽然还没完全长开,可也是妥妥的小鲜肉一枚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自己的小鲜肉男票也是长得一模一样!

难道真是闺蜜和男票他们跟她一起来了?

秦潇再次回想那一夜云雨的温润和清晨后的惊魂:

都说东京热,可那年大北京的夏天远比东京要热,而他所在的某某某大学因响应国家节能减排的号召而未给学生宿舍安装空调,学子们无疑都热成狗,纷纷去校外的“枫林晚青春主题宾馆”开房避暑。

那天,她刚与小鲜肉男票确立了关系。本来她每次去宾馆都是拖着闺蜜的,但这次又加了一个男票,她“绝情”地选择给闺蜜单开一间,急不可耐地拖着小鲜肉进了大床房,初试云雨,乖乖的小鲜肉并没达到秦潇心中的“高度”,可他的味道的确是很鲜美不过啊!……这几番折腾,二人直到凌晨三点才疲惫不堪地昏沉睡去。直到闺蜜砰砰砰拆门的声音响起,已经是八点二十五分了,还有五分钟就要早课!

秦潇和小鲜肉胡乱穿好了衣服,三人并肩冲出了宾馆。

面前红灯还剩三秒时,秦潇一手扯着男票一手扯着闺蜜做好了冲刺准备。虽然没有车过往,可咱们是大学生,得有素质。

毕竟咱们还是发展中国家,人民群众的素质也处于发展中阶段,你不闯红灯自有别人争破头了抢。就在绿灯亮起,秦潇三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对面马路时,一辆路虎揽胜以“抢着去给他爸爸开追悼会的速度”(反正秦潇当时是这么想的)旁若无人地冲了过来,以秦潇为中心,把三个人均匀地撞飞上了天。

秦潇落地那一刻,她看到自己的小鲜肉男票在空中画了个优美的弧线,哇欧!连车祸的姿势都是那么地迷人!然后他落到柏油路上没了动静;闺蜜则是直接向前飞出,以抛物线的方式落到地上滚了几圈;而她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自由落体最后那一刻是头先着地的……然后就没然后了……

秦潇坚信闺蜜和小鲜肉男票跟自己一样完犊子了。

她现在也几乎能确定以及肯定:马千乘和邱凤麟就是自己的小鲜肉男票和闺蜜!

这几年来,秦潇找过他们N次企图确认身份,可从他们那得到的一致答案都是:你脑子坏掉了吧?你吃错药了把?你中邪了吧?你抽风了吧?你缺心眼吧?……等等等等等N个同义近义词。

“屡战屡败”后,秦潇忽然想起,她记得闺蜜左胸下有一处烫疤。听闺蜜讲那还是自己小时候不小心打翻水壶烫的;而小鲜肉男票屁股上则有一处拇指盖那么大红色胎记,这是她在吻遍他的全身时亲眼所见的。如此这般,扒开他们的衣服看一下不就万事大吉了!

可这套方案似乎根本无法落实……秦潇虽然是女儿之身,可人家都认为她是男孩子啊!要去扒开人家邱大小姐的衣服去看人家胸部……他未来的老公马千乘公子第一个不答应!

再马千乘子……虽说马千乘也认为她是个男孩子,可她的确没有勇气和魄力去扒开马千乘的裤子来瞅瞅他屁股上有没有胎记。

凌乱,秦潇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这天,秦潇正独自坐在躺在花房的藤椅上纠结该怎么对马千乘和邱凤麟验明正身。阿爹、阿妈、阿哥、阿弟、马千乘、小落、小红突然就闯了进来,将她团团包围,阿爹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

秦潇正纳闷他们这么多人摆这阵势想干吗,稀里糊涂就被他们一齐动手直接在藤椅上捆绑了个结结实实。

“你们干吗!阿爹阿妈!你们干吗啊这是!”秦潇不明就里地问道。

阿爹他们谁也不理她,把她捆绑成一个粽子后,马千乘还不放心地又打了个死结,接着所有人突然退后三步,并闪开一条道来。

“妖怪哪里逃!快吃俺老孙的鞭子!”

这声险些将秦潇吓破胆的怒吼之后。一个似人非人的东西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冲了进来。待秦潇确认这是个人的时候,她身上已结结实实挨了好几鞭子。

这人的装束整个一低配乞丐版济公下凡,只不过此“济公”有胡子而电视里的没有,但套在脏兮兮身上的破衣烂衫远比电视里的要破得破,因为胡子拉碴,根本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纪。而打秦潇的那根鞭子则是一根细长的柳条枝。

“阿爹,你们干嘛打我啊!打得我好疼啊!”

阿爹他们依然没人理她,却转脸面向马千乘:“马公子,你看。”

马千乘对“济公”说:“孙大师,良玉公子他这几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整天跟我说些胡话疯话,非说我是的什么‘小鲜肉’,大师你看他是不是撞邪了啊?”

021 我不是小鲜肉

“小鲜肉?鲜……肉……”孙大师蒙逼似的嘀咕了两句,突然面色大变:“小土司老爷,良玉公子这是被山里成了精的虎豹豺狼给附体了!他要吃掉你啊!”

阿爹等众人面露惊恐。

马千乘:“孙大师,那他身上附着的是虎豹还是豺狼啊?”

孙大师:“是千年的狐狸精!”

秦潇:“你才是千年狐狸精呢!”

“放肆!大胆妖孽还敢还嘴!看俺老孙不收了你!”孙大师又扬起柳条小鞭子抽了秦潇两下,从怀里摸出一个铜葫芦打开盖子,把葫芦口对准秦潇喊道:“进来吧妖孽!”

而后孙大师煞有介事地盖上盖子,双手高举着葫芦开始在花房里转圈,边转嘴里还边喊着:“天灵灵地灵灵,玉皇如来快显灵,上帝真主搭把手,咱把妖孽化为脓!”

这人是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吧?秦潇虽这么想,却没敢说话,唯恐孙大师再给自己来上几鞭子。

孙大师左转三圈右转三圈后忽然停下,神秘兮兮地晃晃铜葫芦,如释重负地说:“好了,这千年的狐狸精已经化为脓水了!”

阿爹:“太感谢你了孙大师!”

孙大师:“小菜一碟,为防止以后再有妖魔鬼怪侵入他的躯体,老衲送你一件降妖除魔的终极大法器!抬上来徒儿们!”

两个跟孙大师穿着同样破衣服的青年抬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进来。

孙大师揭开红布,竟然是口大闸刀!对,就是小学时代学校组织观看爱国题材电影里的,反动派谋害少年女英雄刘*兰的同款放大版……

你这是要闹那样?

马千乘:“这法器怎么用啊大师?”

“把这口闸刀摆到良玉公子的寝室里,一旦邪灵再侵入他的身体,只需打开闸刀让良玉公子躺在上面,你就这么一刀下去!——记住了,力度和距离一定要掌握好,一定要让刀刃和良玉公子的脖子保持半寸左右的距离,这样无论任何邪灵妖怪都会落荒而逃!”孙大师边说边摆弄明晃晃的闸刀,险些把秦潇吓尿了。

阿爹:“要是力度和距离掌握不好呢?”

孙大师淡淡地:“人头落地。”

阿爹:“平儿,你平时没事多练练,万一再遇上不测,你好给玉儿驱邪。”

“是阿爹!”阿哥连连点头。

阿爹从兜里掏出一百两银票交给孙大师,秦潇本想说这人骗子,可看一眼闸刀,顿时啥都不敢说了。

马千乘凑过来问:“良玉,你看我还是不是什么鲜肉?”

秦潇又看一眼闸刀,小心翼翼地说:“你是马千乘,不是小鲜肉!”

马千乘、阿爹阿妈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阿妈:“这孩子总算正常了!”

为了不人头落地,秦潇决定放弃跟马千乘和邱凤麟讨论他们的身世问题,毕竟这大闸刀也太吓人了,而且刚才阿爹一本正经地给阿哥交代的“练习闸刀驱邪”的任务,阿哥也是一本正经地领命了,她怕自己要真提起这事,阿哥万一手抖或者一不小心,自己小命可就完犊子了!

土司府来人报:“秦大人,土司大人命您去府上商议军务!千乘公子,老爷要您跟秦大人一起去。”

022 武则天

土司府花厅里,马斗斛、秦葵、邱成云三人围坐桌前商议招募新军之事,马千乘正襟危坐一旁听着。

马斗斛:“如今咱大明四海升平的,朝廷怎么突然想起让各府司招募兵士啊?”

邱成云:“大人可还记得去年具阳、城南、齐河三县民变之事啊。”

马斗斛:“当然记得,最惨的要数具阳了,县衙都被暴民一把火给烧了,县太爷烧得连骨头渣子都没剩。”

邱成云:“正是如此,九千岁怕以后会有更多的地方民变,所以才让咱们下边未雨绸缪啊。”

马斗斛若有所思,微微点点头。

秦葵:“我倒有个办法,保证以后各府司绝不会有民变发生。”

马斗斛:“什么办法?”

秦葵:“废除二十五税一,田税还是按太祖爷定的三十税一来。保管以后任何地方都不会有民变发生。”

马斗斛、邱成云二人四目相视,都没说话。

秦葵看一眼二人,呵呵一笑说:“九千岁他老人家也是迫不得已才改了太祖爷的规矩,国库空虚嘛,九千岁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

马斗斛:“秦葵,征募兵丁的事就交给你了,集训嘛,就交给你家良平吧,这几年他的巡检干的不错。”

秦葵:“下官和犬子定会尽心尽力。”

马斗斛:“先招募五百人,兵丁年龄要限制在十七岁以下,超过的一律不要!”

秦葵:“二十岁左右的年纪正是身强体壮,大人为何不要?”

马斗斛:“我自有用处,你照办就是了。”

送走了邱成云和秦葵,马斗斛对儿子说:

“千乘,以后阿爹再议事你就在这听。你都十五岁了,阿爹该好好栽培你了。”

马千乘:“是阿爹。”

马斗斛:“等秦葵招募好了兵丁,集训时你跟着一块练。”

马千乘:“阿爹,集训无非都是练些入门的把式,这些孩儿早就会了。”

马斗斛:“阿爹当然知道。阿爹这回让秦葵招募跟你年龄相仿的兵丁,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斗斛:“不知道。”

马斗斛:“年龄相仿,你们才能玩到一块去,趁着集训正好你们处好关系,让他们成为你的铁杆拥趸。这些可都是阿爹给你预备的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啊。如今阉党乱政,圣上蒙尘,这天下日后成啥样还真不好说,可不管咋样,咱老马家传了快五百年的土司位子说什么也不能丢!”

马千乘:“放心吧阿爹,孩儿肯定不会把咱祖宗的基业给丢了的!”

马斗斛:“你跟那个秦良玉最近处的怎么样?”

马千乘:“挺好啊,你别看他长得娘里娘气的,可骑马射箭很厉害啊!前两天我俩比试他还赢了我呢!日后我准备让他做我的左膀右臂!”

“是吗?”马斗斛又惊又喜,“邱家千金呢?”

马千乘:“她现在女红做的可好了,前几天好送了我一个自己绣的荷包呢。”

马斗斛:“他们两个你更喜欢哪一个?”

马千乘纳闷:“阿爹,这一男一女,你让我怎么比较啊?”

马斗斛:“阿爹老糊涂了!要是秦良玉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可以给我家千乘当夫人!”

马千乘:“我才不要呢!他要是女孩子给我做了夫人,那咱们马家的江山可就丢了。”

马斗斛:“这话怎么说?”

马千乘:“阿爹忘了武则天了?”

马斗斛顿时感觉自己背后隐隐地在冒凉风。

023 矫情的邱大小姐

秦葵很快征募了五百兵丁,皆是清一色十七岁以下的男孩子,秦良彦也跟着入了新兵营。

马千乘服从阿爹的安排,跟着参加了集训。

本来,秦潇是打死也不愿意入兵营的。当了兵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死人,她在大明朝还没活腻呢!喜欢骑射和习武纯粹是业余爱好,要是大明朝有电有ipad,她保证天天在家里撸农药、吃鸡。

没活腻倒先过腻了。本来在这能玩到一起的也就是阿弟和马千乘两个,现在他们两个都在兵营,自己顿时感觉百无聊赖了。

练兵场就在秦府后院的山坳里,每天新兵们集训时的呐喊声着实喊得秦潇心烦意乱。反正也是百无聊赖,索性就去练兵场上看热闹。

这一看不要紧,秦潇一看他们的排兵布阵、格斗演练打得热火朝天,只看得自己心里发痒。在马千乘和阿弟的怂恿下,秦潇很快就入了兵营。先玩玩再说,万一真打仗了再跑也不不迟!

又一天集训下来,疲惫不堪的秦潇和马千乘躺在竹林间小憩。

马千乘:“这一天天的,可累死本公子了。”

秦潇:“我也是,不过天天这么大汗淋漓地玩还真是痛快!”

马千乘:“良玉,等我做了土司,你想做什么官?同知还是副使?我都给你。”

劳资就想做你的女票!

秦潇:“我啥也不想做,天天能高高兴兴自由自在地玩儿就够了。”

这倒也算真心话。

邱凤麟领着个女仆走过来,手里拎着个花篮。

“千乘,山顶上开了好多漂亮的野花,你陪我一起去采花好不好,我回来给你做个香囊。”

马千乘:“采花有什么意思,不去。”

邱凤麟:“好不好嘛千乘!”

马千乘:“不好,我这都累得快散架了,哪还有力气爬山啊。你看这太阳多好,我得好好睡一觉缓缓神,明天还有更累的集训呢!”说着他便翘起二郎腿闭上了双眼。

邱凤麟嘟囔着小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秦潇确定以及肯定邱凤麟就是自己的闺蜜,她不仅长相没变,连这矫情的性情也一点都没变。

只是秦潇感觉老天爷在这跟自己扯了个天大的犊子,把原本属于她的男票丢给了闺蜜,这以后可肿么办啊,想想就蛋疼……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邱大小姐的矫情果然不是盖的,一回到家就闹开了。饭桌上说什么也不肯吃饭,邱成云和阿妈邱王氏一问,她竟抽噎着哭了起来。

邱王氏:“怎么了麟儿,好好的怎么还哭起来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邱凤麟哭得更凶了,却依然不说话。

邱王氏:“说啊麟儿,谁欺负你了,咱叫你阿爹去教训他!”

邱凤麟:“阿爹阿妈,马千乘他不喜欢我了!”

邱成云夫妻二人大吃一惊。

邱凤麟:“今天他跟秦良玉在后山上躺着晒太阳,我要他陪我去山顶采花,他宁可睡觉都不肯陪我去……呜呜……”

邱成云:“这算什么。千乘公子天天在练兵场集训,肯定是累坏了,哪还有力气爬山啊。”

邱凤麟:“不光如此,这些日子他天天跟秦良玉他们那些男孩子黏在一块,都不怎么理我了!”

“他不理咱,咱还不稀罕理他呢!”邱王氏拿手绢给女儿擦去眼泪。

024 心机婊(一)

邱成云把脸一沉:“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邱王氏:“你当初跟马斗斛指腹为婚,不就是想攀个高枝吗?”

邱成云:“别瞎说!”

邱王氏:“就咱一家人你还给我装!咱魏表兄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你干脆去跟他说说,让他给咱麟儿找个婆家。只要他金口一开,别说小小的土司,就是巡抚总督大人家的公子也得服服帖帖把咱麟儿八抬大轿迎娶回家!”

邱凤麟:“我不!我就要千乘!”

邱王氏:“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把你迷成这样?都怪你阿爹给你惯坏了!”

邱成云:“你呀,还没咱麟儿脑子好使!”

邱王氏:“你怎么还教训起我来了!”

邱成云看了看外面,小声说:“那帮巡抚总督什么的都是魏表哥一条线上的人,万一哪天魏表哥倒了,他们也都得跟着树倒猢狲散。你让麟儿进他们家门,那不是给咱惹祸上身吗!”

邱王氏:“咱魏表哥可是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连皇上都对他言听计从,他还能倒?”

邱成云:“咱守着自家人不说外话,历史上那些祸乱朝纲的太监,有一个是好下场的吗?”

邱王氏:“那你意思,咱魏表兄日后也得……”

邱成云点点头。

邱王氏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别看马斗斛这个土司只是个四品,可实际上远比一品总督都吃香!总督这官儿自己当完就没了,可人家土司是父传子子传孙,子子孙孙世袭罔替。他们马家自宋高宗建炎年间起就是石柱土司,到了元朝还是土司,后来又换了咱大明,人家还是土司,这么说吧……”邱成云把声音压得更低:“就算有一天大明没了,皇子皇孙沦为庶民,人家姓马的还是土司!正所谓铁打的土司,流水的朝廷。”

邱王氏:“你这死东西,真贼!那咱们麟儿该怎么办啊?”

邱成云:“麟儿来,阿爹告诉你怎么让千乘公子黏上你!”

说的什么谁也不知道,反正第二天集训还没开始,邱凤麟就把马千乘拉到一旁,告诉他自己也想习武。

马千乘:“别开玩笑了,原来我教你都不肯学,现在怎么又想了?”

邱凤麟:“我看你们天天集训习武还挺好玩的,所以我也想学。”

秦潇:“好玩?到时候会把你累成狗的!”

马千乘:“是啊凤麟,你吃不了这苦的!”

邱凤麟任性地:“我不怕!你们能吃苦,我也行!”

秦潇:“别闹了,你就好好坐在这看我们玩吧邱大小姐!”

邱凤麟:“我又没让你教我,千乘,好不好嘛教我习武!”

马千乘拗不过,只得答应了邱大小姐的要求,在练兵场旁边的竹林里教她练剑。

三天下来,邱凤麟连几个动作都没学规范。

马千乘倒也不着急,依然手把手耐心地教着她。

秦潇每次看他们肢体接触就会很不爽,只是不知该怎么说,毕竟人家小鲜肉马公子可是邱大小姐的未婚夫啊!

可几天下来,秦潇实在看不下去了:“凤麟你可真笨啊,都教了你好几天了,你连一个招式都没学会。”

025 心机婊(二)

马千乘:“凤麟一点基础都没有,当然学得慢咯。”

邱凤麟:“就是嘛!”

秦潇:“就几个基本招式而已,天天手把手教你还不行。”

邱凤麟噘着嘴不满而得意地瞅一眼秦潇。

“我觉得可以了,凤麟我撒手了,你自己来试试。”

马千乘松开了邱凤麟。

邱凤麟挥舞着剑做了几个极不标准的动作。

秦潇有些幸灾乐祸地望着马千乘。

马千乘无奈地摇摇头:“再来!”

又过半天。

掌灯时候,马千乘已经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他松开邱凤麟时,自己像一只泄了气的充气娃娃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邱凤麟很吃力地舞了一会剑,动作极其乱套,最后还把剑给弄丢到了地上。

马千乘一脸无语。

秦潇:“凤麟,你真不是习武的料啊。”

邱凤麟一脸委屈:“这剑都把我的手给磨破了,所以我一不小心才失了手。”

马千乘赶忙过来捧起邱凤麟的手打量着,手心处磨了一个浅浅的血泡。

“疼不疼啊?”

“疼!”邱凤麟娇滴滴地说完,似乎要哭了。

秦潇:“矫情。”

“哼!”邱凤麟丢给秦潇一个白眼。

马千乘:“凤麟,这点伤你都受不了,我看你还是别学了,更多苦头还在后面呢。”

邱凤麟:“我不!我要不习武,就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玩了。”

秦潇:“原来你想习武就是为了天天跟千乘在一起?”

邱凤麟:“嗯!”

心机婊!

秦潇:“没看出来啊,你年纪不大心眼还挺多的。”

邱凤麟:“秦良玉,你怎么说我啊!”

秦潇:“我有吗?”

邱凤麟:“哼,我看你就是不想让我跟千乘一起玩。秦良玉,你是不是对千乘有什么想法啊?”

秦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马千乘:“你想哪去了凤麟,良玉跟我一样都是男孩子,他能对我有什么想法。”

秦潇:“就是,真不知你整天哪来那么多歪心思。”

邱凤麟:“我——”

“快点!都跟上!”

秦良平带着几十个新兵从他们面前跑过。

马千乘:“秦巡检,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秦良平:“马公子。听说乡民们因交田税之事跑到土司府门前闹事,我带人去看看,以防不测。”

马千乘:“谁敢在我家门前闹事,狗胆包天了!”说着快速跟上秦良平。

秦潇见状也跟了上去。

“等等我呀!”邱凤麟捡起剑也一路小跑追了过来。

等他们赶到时,土司府门前已经被一大群乡民围得水泄不通,一些持枪的士兵堵在门前不让他们冲进土司府。秦潇他们费劲巴力挤到门前,这时马斗斛和秦葵从府里向外走来。

乡民们群情激昂:“土司大老爷!土司大老爷出来了!”

马千乘厉声呵斥百姓:“你们想造反吗!”

乡民的呼喊声很快湮没了马千乘的声音:“土司大老爷!土司大老爷!”

“可恶!千乘给你这个!”邱凤麟把剑递给马千乘。

马千乘持剑要砍离他最近的百姓,秦潇赶忙拉住他。

马斗斛走出大门,看到这一幕,分别扫视了一眼秦潇和邱凤麟。

乡民们见土司大人出来,纷纷跪倒在地上:“土司大老爷!给我们口饭吃吧!求求您了土司大老爷!”

马斗斛居高临下扫视众人,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026 显山露水(一)

马斗斛心平气和地说:“诸位,三十税一改成二十五税一乃是朝廷的旨意。况且你们也都清楚,整个四川省除了咱们石柱,剩下所有的各府司早在七年前就已将田税改为二十五税一。这都是本官向朝廷苦苦哀求才给你们换来七年的宽限。本官也想少跟你们征点税,多给你们留些余粮。可如今七年已过,朝廷严令提高田税,本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乡民们说:

“土司大老爷,本来今年雨水就少,我们的稻谷比去年少收足有两成。若是按三十税一来交田税,好歹我们各家还能剩点口粮,现在倒好,交了田税后,我们家里米缸都见底了,我们吃什么呀土司大老爷!”

“土司大老爷,我们已经两天没吃着一粒米了!”

“救救我们吧土司大老爷!”

马斗斛凌厉的眼神又扫视了一眼乡民,乡民很快又平静下来。

马斗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身为一境之主,本官也是急在心头啊!朝廷的命令是断然不能违抗,可本官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挨饿!这两天我跟副使秦大人一直在商讨此事,本官刚才已命令下去,从明天开始,咱们石柱四县每县将设立三处粥厂,但凡家中没有口粮的乡民百姓,都可以去粥厂吃饭!一直到秋粮下来为止!”

“多谢土司大老爷……”乡民们再次跪倒在地叩头。

人群很快散去。马斗斛转身回府。马千乘也被邱凤麟拖走学习剑法了;秦良平也带着新兵们离去。只剩下秦葵、秦潇父女还站在大门外。秦潇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傻玉儿,回家喽!”秦葵向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

秦潇:“阿爹,我觉得开粥厂这件事不妥。”

秦葵:“施粥广济乡民,哪里不妥?”

秦潇:“阿爹我问您,乡民辛辛苦苦种田是为了什么?”

秦葵:“当然是为了活命。”

秦潇:“如果您是乡民,如今官府一日三餐养着您,那您还去种地吗?”

秦葵乐呵呵笑道:“有这好事我还种地干嘛!?”

秦潇:“您不会,乡民们自然也不会。”

秦葵恍然大悟:“是呀,乡民们天天擎等着喝粥吃馒头,谁还去受累种田?如此一来,那田地岂不都要荒废了!”

秦潇:“田地一荒废,往后的田税岂不是更交不上了?!”

“大人!大人!”秦葵忙不迭转身就往府里跑。

马斗斛这会儿正在前院东花厅给笼里的鸟喂水添饭,见秦葵着急忙慌跑过来,便责备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秦葵把秦潇刚才说的话复述给了马斗斛,马斗斛思考了一会,频频点头:“嗯……嗯……很有道理,你要不说,马某是万万想不到会发生这种变故。”又惊异地盯着刚刚走过来的秦潇:“良玉,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秦潇:“当然是用脑袋想的啊!”

马斗斛乐了:“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谋远虑,秦葵,你生了个了不起的女儿呀!——不过,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办法啊。若不设粥厂,乡民们不得活活饿死啊,本官可不想让石柱遍地饿殍。”

秦潇很轻松地说:“当然有办法。”

027显山露水(二)

马斗斛:“快说!”

秦潇:“按照太祖皇帝立下的三十税一的规矩,我们乡民是可以丰衣足食的,但是朝廷抬高税收后,那些富庶之地的乡民还能勉强承担,而对于我们土地贫瘠的石柱而言,一旦年景不好,那乡民可就食不果腹了。既然这样,土司大人何不继续执行三十税一的规矩?那样一来,乡民们自然会去种田了。”

马斗斛:“提高田税是朝廷的旨意,我若还坚持老规矩那就是抗旨不遵,是要掉脑袋的孩子!”

秦葵:“是呀小玉儿,那可是死罪。”

秦潇:“我还没说完呢。我们可以按三十税一向乡民征税,按二十五税一向朝廷交税。”

马斗斛:“那空缺的一部分怎么办?”

秦潇:“土司大人,我要是说错话了您可别骂我啊!”

马斗斛:“说吧你这孩子,说错了我也不怪你。”

秦潇扫视夜色笼罩下的土司府:“您马家坐拥石柱近五百年之久,家中钱产虽不至于富可敌国,但也可以称得上是殷实了吧。”

马斗斛摇摇头,得意地说:“你说错了,你现在就是从大明朝里随便拎一个王爷侯爷,他的钱都不一定比我多!”

这老头也太不知道低调了!土豪求包养啊!小钱迷秦潇脑子里又突然闪出了这个念头。正经点,这是在谈正事呢。

秦潇收敛一下刚才的窃笑,一本正经地说:“既然如此,那这空缺的部分,不如就由土司大老爷替您的子民填补吧。”

“你在这等着我呢!”马斗斛沉吟片刻:“这可不是小数目,要是三年五载还凑合,可年岁一长,我马某就是富可敌国也架不住坐吃山空啊!”

秦潇:“大人放心,自古一来,宦官祸乱朝纲没有一个好下场的,魏忠贤坏事做尽,老天爷不会让他长久的!”

古代宦官乱政到底有没有好下场,秦潇其实一无所知,她甚至连历史上的魏忠贤到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话赶话说到这了,也只能这么安慰土司大人了。不过她觉得自己这话也没什么毛病,宦官都是太监,太监都没有小丁丁,没小丁丁就不能生儿育女,不能生儿育女到老了还不得孤单寂寞空虚死啊!这下场还不够惨吗?——老铁没毛病!

马斗斛:“你这话我爱听!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干了,秦葵。”

秦葵:“下官在!”

马斗斛:“明天一早你去吩咐各县,让他们停止搭建粥厂,把多收的田税逐户清退给乡民,让他们安心种地,告诉他们,朝廷多收的田税,土司大老爷替他们交了!”

秦葵:“是大人!”

这老头子虽然满脑子想的都是他老马家的江山社稷,可着实对待老百姓还不错。

秦葵:“大人,天色不早了,那我们爷俩儿回去了。”

马斗斛:“等下。”

秦葵:大人还有什么事?”

马斗斛想了想,看着秦潇说:“良玉,今日乡民围堵在府前,千乘持剑要去伤害他们,我亲眼看见你出手阻止了千乘。你跟千乘既是挚友又是下属长官,你为何不支持他反而去偏袒那些乡民?”

028 撸猫理论

这话问得秦葵有些后脖颈发凉:“大人,玉儿她——”

马斗斛:“你别插嘴,良玉你说。”

“真是个脑残。”秦潇脱口而出。

马斗斛:“脑残?脑残是什么?”

又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

秦潇赶忙淡定地解释:“脑残是形容一个人目光如炬,心思敏捷!大人您不愧是火眼金睛的大脑残!”

“这样啊……”马斗斛有些得意地捋着自己稀疏的胡子:“良玉,刚才我问话你还没回答呢。”

秦葵擦擦额头的汗,一会看看秦潇,一会看看土司大人。

秦潇:“回大人的话,您的说法恰恰相反。我那么做并非是袒护乡民,而是向着您马家呢。”

马斗斛:“说来听听。”

一声猫叫,秦潇冲出花厅。

秦葵一脸懊恼,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秦潇抱着一个猫回来了。

秦潇:“大人……这老百姓呢其实就跟这猫一样温顺听话,你只要顺毛撸它,它就会很高兴,像大人做的施粥、垫付田税都属于顺毛撸猫,因此老百姓才对您感恩戴德;像提高田税就是逆毛撸猫,那猫就会不高兴……”

秦潇一边说着一边开始逆毛撸猫,猫的表情开始由享受变成不爽,但依然安分地躺在她怀里。

“虽然不高兴,但它还会忍着受着,但如果——”秦潇突然捏了一把猫的屁股,猫啊呜一声惨叫,回身咬了一下秦潇的手,好在有所准备,手背只是刮破点皮。被猫挠狗咬对她而言是常态,她从小就喜欢撩猫斗狗,不知被它们挠咬过多少次,好在她从没打过国产疫苗,因此狂犬病并未发作。

她继续说:“我刚才那一下,就相当于千乘公子刺出的剑,百姓虽然跟猫一样温顺听话,可一旦你逼急了弄疼了他,他也会反过来咬你……这样一来,土司府门前恐怕要发生流血冲突了。”

马斗斛:“我有三千旧军新兵,还怕几个乱民不成。”

秦潇:“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为贼寇,石柱有乡民几万户,田税一事一旦以流血镇压的方式来解决,那您就彻底失去了民心,到时候他们都来反对大人,大人还镇压得过来吗?”

马斗斛语塞。

秦葵吊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秦潇:“所以我说,我虽然阻止了千乘,但其实是在袒护大人和千乘。”

马斗斛凝望着秦潇,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心里却在又喜又怕,喜的是如果秦潇嫁入马家,日后定能帮助千乘撑起石柱半边天,怕的是怕这个未来的儿媳妇真的会成为武则天,夺了他老马家的江山。

管家匆匆来报:“老爷,广宁土司陈大人急见!”

马斗斛:“黑灯瞎火的,陈善洋来干什么。”

秦葵:“既然是急见,肯定有急事啊。”

“快快有请!”

马斗斛话音未落,广宁土司陈善洋就风风火火自己闯了进来。

马斗斛:“善洋兄!”

秦葵:“陈大人!”

“别叫什么大人了,我现在是草民一个了!”陈善洋气冲冲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马斗斛:“快上茶!怎么回事啊你!”

管家端上了盖碗茶,陈善洋一口喝干一碗把茶碗丢在桌上,哭笑不得地说:“老马,咱活了大半辈子,你们谁见过被八百里加急罢官的?”

马斗斛:“闻所未闻。”

秦葵摇摇头,秦潇也跟着摇摇头。

陈善洋:“让你们开开眼,老子陈善洋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被八百里加急连夜给罢官的!龟儿子的!”

029 无耻的总督大人(一)

马斗斛:“你犯啥滔天大罪了,还八百里加急罢你的官?”

陈善洋:“罪名是拒缴田税粮。是总督杨应龙六百里加急上折子参的我!”

马斗斛:“拒缴田税粮?那你是该呀!”

秦葵:“陈大人不该犯这错呀,难道是广宁收成不好,田税收不上来?”

陈善洋:“格老子的!再不好我也凑齐了,而且还是我前天亲自带队押送成都府的!”

马斗斛:“那你这罪名哪来的?”

陈善洋:“粮食在路过回龙山的时候叫土匪给抢了。”

马斗斛面色大变:“哪来的土匪如此狗胆包天,连官粮都敢抢!”

陈善洋:“押粮的兵丁有一百多,可足足有三四百土匪将我们团团包围,看样子他们是有备而来,我一看他们人多势众,硬拼肯定得吃亏呀。我灵机一动,就把粮食乖乖地给他们留下了。然后我火速赶往成都府向总督杨应龙汇报。那龟儿子当时倒也好说话,说先拿总督府的粮替我垫上,让我回去再慢慢想办法,当时我那个感动啊,眼泪都下来了!可等我回到广宁府中屁股还没坐热乎呢,这狗屁罢官的折子就到家了……我一看,正是杨应龙参的我!”

马斗斛:“格老子的,他怎么能干这事?!”

秦葵:“这真是个翻云覆雨的小人!”

陈善洋:“你们知道我被罢免之后是谁当了广宁土司?”

马斗斛:“谁?”

陈善洋:“杨应龙他小舅子!脚前脚后,宣完旨他直接就把我的土司府给占了!”

马斗斛、秦葵瞠目结舌。

“陈大人,土匪劫粮一事会不会是杨应龙一手策划的?”一直在倾听的秦潇开口说话了。

秦葵:“小玉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谁家娃子?”陈善洋问。

秦葵:“这是犬子。”

陈善洋:“娃子你接着说!”

秦潇:“我没乱说,阿爹你们想想,咱们去年去成都府时候还从回龙山那过了呢,根本就没听说有什么土匪,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冒出来三四百个?还是劫持官粮!这要抓住了可是凌迟三族的大罪!土匪打家劫舍无非为了口吃的,可谁会为了吃的而担上那么大风险啊。而且那个总督大人嘴上跟陈大人说好话,背地里却下绊脚。最后还恰好是他小舅子当了土司,这要不是他一手策划的,还能有谁?”

陈善洋:“这娃子说的对!肯定是他龟儿子干的!格老子的!”

马斗斛:“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陈善洋一声长叹瘫软在椅子上:“自大明开国以来,我陈家八代坐镇广宁两百三十年,完了,全完了……”

秦潇内心也有一万个草泥马飘过:“难道陈大人就任由他们夺了您世代相传的土司一职?”

陈善洋:“那能有什么办法,杨应龙是魏忠贤的阉党中人,如今朝中魏忠贤一手遮天,连过去一向刚正不阿的齐王朱长安如今一上朝就只剩下装傻充愣了。我不忍着受着还能怎么办?老马,现在四川各府司州县大小官员除了你我可都向杨应龙表了忠心——”

马斗斛:“我表他二大爷!他不过是靠给魏忠贤吮痈舐痔,才从一个不入流的守城门小的小吏爬到总督位子上,让我去给他表忠心,算逑吧!老子不拍这样的马屁!”

030 无耻的总督大人(二)

这老头还挺有骨气挺任性!

陈善洋:“反正我已经被开完刀了,下一个八成就是你了。”

马斗斛眉头紧锁。

“我今天来呢,一是给你提个醒,二是跟你告别。老子准备带全家下江南做买卖去!再也不在这骚哄的官场上混了。好自为之吧你!”

陈善洋起身亲切地拍了一下马斗斛的肩膀:“兄弟,我先退场喽!”若无其事地大步离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下。

马千乘从夜幕中走过来:

“阿爹,刚才出去的不是广宁土司陈大伯吗,我看他走的时候怎么还哭了?”

马斗斛没理会儿子,忧虑地望着秦葵:“明天一早可就要押粮去成都府了,要真撞上陈善洋那摊子事,可如何是好啊。”

马千乘:“陈大伯怎么了阿爹?”

马斗斛依然没搭理儿子。

秦葵:“要不咱们多派些兵丁押运,只要咱们人数占了上风,谅他们也不敢下手。”

秦潇:“石柱兵马再多,能有总督府的多?”

马斗斛愤愤地一声叹气,两手悲愤地捂着脸低着头。

秦葵也是苦着脸无可奈何。

马千乘:“阿爹秦大人,你们怎么了,怎么都闷闷不乐的?”

没人理他,就连秦潇也在思考中。

忽然秦潇惊叫道:“我有办法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依稀可以看到土司府门外的路上停着两排几十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装着塞得满满登登的麻袋。一排马车上插着“石柱宣抚司马”的三角水边蓝底金字的小旗子。一排没插。

两队人从府里走出。一队穿着军装,一队穿着各式各样的粗布便装。秦葵、秦良平、秦良彦穿着军装,马斗斛、秦潇、马千乘一身便装。

秦潇等穿便装的一队人走向没插旗子的马队。

秦潇:“阿爹,我跟土司大人先行一步,您过一个时辰再动身。”

秦葵:“好。”

车队开动,秦潇等人上马离去。

一个时辰后,天已经完全亮了。秦葵命令剩下的人马开拔。

秦潇一行在正午时候赶到了回龙山下。

马斗斛扫视着面前这条从深山穿行而过的路,心里有些不安。

“回龙山这条路是通往成都府的必经之路,恐怕他们会在这设伏,千乘你去吩咐下,叫弟兄们严加防范。”

秦潇:“放心吧大人,我们正大光明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过去就是了。无需做任何防范。”

马斗斛:“还是防着点好吧。”

秦潇:“大人要不听我的,我可不保证能将官粮平安运到成都。”

马斗斛无奈地:“好吧!”

秦潇冲车队喊道:“走咯!山里凉快,大伙儿快点!”

秦潇那一声贯彻山林的呼喊,把山里正午休的赵斌给惊醒了。

赵斌是总督大人杨应龙的小小舅子,叫他小小舅子,因为他的姐姐赵巧儿是总督大人最小的小妾,即第二十房姨太太。总督大人有大小舅子共计整整一百零八个,赵斌是最小的,今年才十八岁,人长得挺帅,却整天无所事事吊儿郎当。得知十九姨太太的弟弟当了广宁土司,他说啥也缠着姐姐让姐夫也给自己弄个土司当当。

总督大人拗不过一拍脑门也给他出了这个损秃噜皮的主意。

赵斌骨碌一下从石头上爬起来,警惕地望着下面的道路。在他身边聚集着三四百蒙面黑衣人,他们都是总督府的士兵。

“什么动静?”赵斌问。

031 看谁套路深

前方探子跑了过来:“赵公子,是一大帮人赶着几十辆马车进山了。”

赵斌:“车上装的什么?”

探子:“全是一麻袋一麻袋一麻袋的,肯定都是官粮!”

赵斌:“弟兄们,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我姐夫已经跟我打了包票了,只要我们把马斗斛的粮给劫了,石柱土司的位子就是我的!到时候土司小爷我给你们所有人都官升一品!”

“谢谢土司小爷!谢谢土司小爷!”

赵斌:“沿路散开,等会包围他们!”

没过一会儿,运粮车队果然来了。

山路两旁的树木遮天蔽日,马斗斛望着两旁阴森森的森林,不禁打了个冷战,情不自禁地把手摸向剑柄。马千乘也是小心翼翼地不断扫视着两旁森林。

秦潇小声道:“都那么紧张干吗,放松,放松。”

马千乘:“阿爹,真不知你怎么想的,那么天大一件事,你竟然听他的。”

秦潇:“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马千乘丢给秦潇一个白眼。

马斗斛:“良玉,你在路上交待的话什时候说啊。”

“等会儿,等会儿……”秦潇悄然扫视着密林。

马千乘:“怎么那么安静啊。”

秦潇:“有伏兵。”

马斗斛:“嗯。”

马千乘:“在哪,我怎么没看见?”

秦潇:“我也没看见。”

马千乘:“那你瞎说什么啊。”

秦潇:“你看这路两旁树上到处都是鸟窝,却不见一只鸟儿,一定是有人来过把它们都给吓跑了。”

马千乘:“是叫我们给吓跑的吧。”

秦潇:“我们过来的时候并未看见这些鸟儿因为受惊而飞走,说明它们不是被我们吓跑的。而是在我们之前就有人来过。鸟儿还没回来,说明这些人还在这里。”

马千乘:“有道理。”

秦潇发现,土司大人现在正用一种“听君一席话,亮瞎我狗眼”的表情看着自己。顿时她心中升起一股智商超群的优越感。

虽说没读过兵书没打过仗,可是爱看古装剧啊!古装剧里什么三十六计、七十二变、孙子兵法……等等等等各种伟大而卑鄙、优秀而无耻的666套路,应有尽有、一应俱全。好歹她还是能从中汲取一些套路用在这里的。

她不爱看宫斗,她觉得要是爱看宫斗剧的女孩子穿越回古代,光凭电视里学来的心机套路都能傍上几个王侯将相。要是那些写宫斗剧的女作者们穿越了,纵使初始身份是尼姑庵里掉了牙的老尼姑,那她们也能靠各种套路、各种婊一路过关斩将,完爆古代列位白富美逆袭为一国之母皇后凉凉。闺蜜最爱看宫斗,要是她还有前世记忆,现在的邱凤麟说不定也能当上皇后王妃什么的。

正YY地畅快呢,秦潇突然隐约看见前面灌木丛里有几个人影闪烁。

她清了清嗓子:

“阿爹,您说咱们这次弄了那么多盐、茶和粮食,到了乌斯藏,得能换多少马匹和虫草啊!”

马斗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也大声说:“不给个三百匹马,五十斤虫草,咱是万万不能搭理他们!”

032 公爹喜欢我?

赵斌扒开灌木丛扫视着车队。

随从喜不自胜地说:“公子,动手吧!”

赵斌:“这帮人怎么没打旗子?穿的还是老百姓的衣服。”

“管他穿什么衣服,快下令吧公子!”

“等会来得及。”赵斌侧耳听着下面秦潇他们的对话。

秦潇:“咱们各地的官府都在征募新兵,正是用马的时候,到时候咱把置换来的马匹卖给官府,定能大赚一笔!”

马斗斛:“可不是吗!你们弟兄两个也老大不小了,阿爹到时候就用这钱给你们娶亲!”

马千乘:“阿爹,我要娶七个媳妇儿!”

秦潇不满地看着马千乘,他这话并不在事先商定的“台词”中,主要“娶七个媳妇”这话让秦潇听了很不爽:你丫的忘了上辈子跟小姐姐说的只爱我一个了!

马斗斛倒也随机应变:“好小子,你要那么多媳妇干吗?”

马千乘:“有钱人不都三妻四妾嘛,正好七个!儿子娶媳妇多了,也好让阿爹多抱孙子啊!”

马斗斛:“好好好,阿爹就给你娶三妻四妾!”

马千乘:“阿爹你真好,嘻嘻嘻!”

这话极有可能是这小子的心里话。不然他也不会那么高兴。秦潇有一种抽他七个大嘴巴子的冲动。

“公子,再不动手人可就跑了!”

赵斌:“叫弟兄们都歇着去吧。”

随从纳闷地问:“为啥呀公子?”

赵斌:“没听他们说话吗,这帮人是做茶马生意的乡民。”

“管他是谁,咱不就为了抢粮食吗?”

赵斌一巴掌拍在随从脑门:“你龟儿子的缺心眼啊!只有抢了马斗斛的粮我才能当土司,抢别人的一万石都没个屁用!”

随从委屈地:“咱们又没见过马斗斛,就是他从咱眼皮子底下过去,咱也不认得他呀!”

赵斌:“运官粮的车队都是由官兵押运,车上还会打着当地衙门的旗子,只要看见他们旗子上写着‘石柱宣抚司马’,咱就上去抢,准没错!再去山口看看还有没有车队过来。”

秦潇一行不紧不慢地从回龙山穿过,直至把赵斌他们抛在脑后。

马斗斛长吁一口气,神情复杂地看着秦潇。

这老头几个意思啊?秦潇都发现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这种带着几分欢喜几分担忧的眼神看着她,莫非这老头看上她了,但碍于阿爹和马千乘不好意思开口?……拜托了土司大老爷,我知道你很有钱,可我跟你儿子上辈子就是小两口,这辈子我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把他收入囊中,到时候你就是我公爹,我是你儿媳。你可不能对我有非分之想啊!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破事!秦潇恨不得分别给自己和土司大人几个大耳刮子,也不知阿爹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一个时辰后,秦葵一行如期赶到回龙山。

赵斌他们一看官兵押送和每辆马车上挑着的“石柱宣抚司马”的旗子,立刻沸腾了,一窝蜂冲了下来将秦葵等人团团包围。秦葵、良平、良彦爷仨虽然心里有底,可面对数倍之敌,依然有些心慌。

秦葵:“哪来的小毛贼,竟敢拦劫官军!”

赵斌:“此路是我开——”

秦葵:“你胡说!这是朝廷修的路!”

赵斌:“此树是我栽——”

秦葵:“你放屁!这些树明明都是自己长出来的,哪一棵是你栽的!”

033 耍小舅子(一)

赵斌急了:“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秦葵:“你这套词,本官早就听腻了!你就说你想干吗吧!”

赵斌:“把粮食留下!”

秦葵:“劫持官粮可是凌迟之罪,你们不要命了吗!”

赵斌:“小爷我蒙着脸带着套,完事就往山里跑,你把小爷哪里找?!”

秦葵:“放肆!”

赵斌:“我们人多你们人少,不给就把你们都宰了,要粮要命,你们自己掂量着办。这粮是朝廷的,命是自己的,为了别人的东西搭了自己的小命可不值得啊。”

秦葵怒目而视。

“你别给小爷我瞪眼,我数到三,你们把车马粮食扔在这赶紧滚,不然别怪小爷不客气!一,二——”

秦葵:“慢着!”

赵斌:“想鱼死网破啊?”

秦葵:“你横竖给留个路啊!你这么团团包围着,我们往哪跑!”

赵斌:“闪开!”

包围圈闪开一条路,秦葵爷仨带着押粮的官兵落荒而去,留下赵斌等人得意忘形地傻笑着。

整整一天一夜的行程。次日晌午,秦潇一行赶到了成都府。秦葵一行因丢弃粮车轻装简从,也在昨天夜里追上了他们。

此时,总督大人杨应龙正在他的总督衙门“养心阁”里小憩。

杨应龙躺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他的第二十房姨太太赵巧儿正用头发丝儿搓成麻花状给他采耳,杨大人眯缝着眼睛一副陶醉其中不能自拔的表情,仿佛顷刻间就要达到高潮。

门人领着马斗斛、秦潇、马千乘、秦葵进门。

“大人。”门人蹑手蹑脚凑到总督大人面前,温声细语喊了声。

杨应龙打瞌睡似的微微点了一下头。

“大人,石柱宣抚使马斗斛马大人亲自押送田税粮到了。”

杨应龙像是被惊着了似的,突然从罗汉床上坐起来,但表情还停滞在高潮之后意犹未尽的状态。

“莫非小斌子没得手——”

门人突然扯了一下杨应龙,杨应龙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马斗斛正站在自己面前呢。

他立刻一副笑脸模样从罗汉床上翻身而起:

“呦!来了马兄弟!马兄弟大驾光临,老杨我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马斗斛抱拳打躬,秦葵、马千乘、秦潇三人单膝跪地齐声道:“参见总督大人!”

“快快请起!”杨应龙扶起马斗斛,把他拉到罗汉床上二人一起坐下。秦潇三人也分别在下首落座。仆人端上了茶。

杨应龙:“马兄弟可累坏了吧,快喝茶!”

马斗斛:“可不是吗,三百里路一天一夜,下官是昼夜疾驰啊!”

杨应龙:“那么着急干吗,慢慢溜达着过来呗,我又没催你。”

马斗斛:“这不是不太平吗,听说广宁的税粮就在途径回龙山的时候被土匪抢了。”

杨应龙:“老杨我失责啊,我已经向朝廷自请罚俸禄三年……马兄弟没遇上土匪吧。”

马斗斛:“没呀,我石柱的税粮都停在府外等候验收呢,升斗不差!”

杨应龙:“哦?看来石柱今年的收成不错呀。”

马斗斛:“总督大人此言差矣。我石柱地瘠民贫,纵是丰收之年,刨去田税,乡民才勉强有些余粮。如今朝廷增税,我石柱半数乡民就是把家里米缸清空都还不够交税的呢……”

杨应龙:“那你还说升斗不差?”

034 耍小舅子(二)

秦潇一个劲冲马斗斛使眼色,马斗斛愣了一下没在意。

马斗斛:“空缺的部分,我是拿自己的屯粮替乡民填坑了。”

杨应龙不可思议:“拿你自家的屯粮?”

马斗斛点点头。

杨应龙:“马兄弟,你可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清官啊!老杨我一定将你的义举上奏皇上和九千岁,马老弟就等着朝廷的嘉奖吧!”

马斗斛:“总督大人还是先验粮吧。”

一行人向衙门后的粮库走去。

石柱的税粮摆在粮库外摞成了一座小山。验粮官们把最后一麻袋粮过了秤,而后他们手拿竹钎子随机插入一些麻袋里,然后抽出。白花花的大米从口子里稀里哗啦撒了出来。

验粮主官手捧一个账本拿着一杆毛笔和小砚池走过来:“总督大人,石柱的税粮交齐了。”

“好好好,齐活就好,万事大吉啦!”杨应龙拿起毛笔在账本上龙飞凤舞签了名,然后冲一旁的马斗斛、秦潇四人大笑。

马斗斛以干笑回应。二人又是短暂的几句寒暄。

随后众人辞别杨应龙,踏上归程。

杨应龙假惺惺地站在总督衙门外送行,一直到马斗斛他们走远才转身进了大门。

“姐夫姐夫!”赵斌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追了进来。

杨应龙:“我正找你龟儿子呢!”

赵斌:“姐夫,大功告成了!马斗斛的粮食全叫我给劫了!”

杨应龙:“你放屁,石柱的税粮一斤不差全送来了,还是我亲自验收的!”

赵斌:“不可能啊姐夫,不信你来看看!”

杨应龙被小小舅子扯到衙门外的一个胡同里,胡同里停着一排马车,马车上装着从秦葵那抢来的一个个鼓鼓囊塞的麻袋。

赵斌得意地说:“姐夫你看,粮食都在这呢。”

杨应龙露出狐疑的表情:“你验货了吗?”

赵斌:“这不等总督大人您亲自查验呢!”

杨应龙快步上前,拔出匕首划开一个麻袋,里面淌出了黄土,再割开另一个麻袋,也是黄土!接二连三捅了十几个麻袋,麻袋里全部是tm的黄土!

杨应龙:“你瞎了吗?这是大米啊!?”

赵斌傻眼了:“这,怎么会这样啊!”

他呆了一会,恍然大悟,忙把“过路茶马商人”和“石柱押粮官兵”的事说给了杨应龙。

杨应龙:“从回龙山到这一百五十里地,你废了这么大劲,就给我拉几车黄土回来?”

赵斌:“太阴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化装成做茶马生意的乡民,大摇大摆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

杨应龙:“煮熟给你送到嘴边的鸭子你都能叫他飞了,小舅子你可真有能耐!”

赵斌:“我也没想到他们会玩调包计啊!姐夫,那我啥时候才能当上石柱土司啊!”

杨应龙:“就你这瓜兮兮的还想当土司?”

赵斌:“这真不能怪我啊姐夫!”

“当你龟儿子的土司去吧!”杨应龙从麻袋里抓起一把土洒在小舅子脸上,拂袖而去。

赵斌:“姐夫!姐夫你听我说啊姐夫!”

035 老道士

爽朗的笑声贯彻山林。

回石柱的路上,马斗斛一行人始终沉浸在喜悦之中。

秦葵:“这会儿我估摸着,杨应龙正气得吹胡子瞪眼呢!”

马斗斛:“这一遭押粮你们秦家父子四人功不可没,秦葵,你已经是副使了,我是没法给你再升了,把功劳都赏给你儿子吧。良平,回去后你就上林安县去做县丞,由正九品直接升为副七品!”

秦良平有些为难:“多谢大人提拔,只是大人……我跟阿爹一样是个粗莽武夫,大人让我一介武夫去做文官,这不妥吧……”

马斗斛:“没什么不妥,本官是想把你培养成一个文武兼备之材啊!”

秦良平:“况且新兵营的军务我还要——”

“良平,还不快拜谢大人提拔!”秦葵打断儿子的话,不容置喙的眼神盯着儿子。

秦良平慌忙跳下马跪在马斗斛马前叩谢。

马斗斛:“新兵营的军务就交给千乘来打理吧。秦葵啊,以后军务上的事你多带带千乘,让他早点熟识熟识,他今年都十五岁了,朝廷规定十八岁就可以承袭土司之位,我还想早点退位好享享几年清福呢!”

秦葵:“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尽心尽力。”

马斗斛:“良彦还年青,不能独当一面,先跟你阿哥去林安县做个副捕头吧。”

“多谢大人提拔!”秦良彦也下马叩头。

马斗斛:“良玉这次功劳最大,以后你就在咱们宣抚司衙门做主簿吧。”

“主簿是个什么官啊?”秦潇不假思索地问道。

马斗斛:“就是平时在我身边打理打理衙门里的各类文书卷宗,官不大,正九品,不过慢慢来嘛,只要干得好,我保你青云直上!”

那可不就是小秘吗!?坏了,这老头子肯定又动了歪心思了!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还告诉说慢慢来,这可不就是暗示我要上道吗……这可怎么办?!

秦潇瞠目结舌。

“玉儿,玉儿!”

阿爹连喊两声,秦潇才回过神来,赶忙下马磕头拜谢。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呀!”

这瓮声瓮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秦潇回头看见一个老道士正迎面走来。

这老道士一袭青衣,头扎逍遥巾,脚穿十方鞋,手持拂尘,肩背褡裢,鹤发童颜,瘦削的脸上黑白胡子垂到胸口。走到众人面前,他停下了脚步。

马斗斛:“哪来的牛鼻子老道,别挡路!”

老道士捋捋胡须,笑而不答,动也没动。

秦潇是信佛的,看见和尚道士便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尤其看这老道长感觉很是有仙风道骨的味道。她凑上前去毕恭毕敬向老道士抱拳施了一礼。

老道士见状向秦潇还了一礼,满意地打量着秦潇。

秦潇:“请问道长在何处仙山修行?为何要挡住我们的去路?”

老道士:“贫道是前面回龙山上回龙观里清修的道人,想向诸位化缘些斋饭用以果腹。”说着从褡裢里拿出一个破碗。

秦潇:“我们带的口粮都吃光了,这样吧道长,我给您些银两,您去山下乡民那买些口粮吧。”

老道士轻轻用拂尘挡住秦潇掏出银两的手:“贫道方外之人,只求果腹,不图钱财。”

马千乘嘲弄道:“这老道士是傻子吧,给银子都不要!”

036 九品女芝麻官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这银钱,贫道定会加倍奉还。”老道士伸手接过银两,绕过众人向前走去,

忽然老道士想起了什么,回头说:“这几位小将都是可造之材,日后都能成为朝廷栋梁,甚至位列公侯啊!”

马斗斛不屑地笑道:“看来只要给钱,神仙也会拍马屁啊!什么公猴母猴的,我老马家祖上就没有公侯这棵蒿子!我儿子能把我的位子好好传下去,老子就心满意足了!”

老道士呵呵一笑,看一眼秦潇,继续远去。

“回家喽!”马千乘策马扬鞭向前方奔去。

回到石柱府中时天已擦黑。秦武氏特命后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

饭桌上,秦武氏喜不自胜地说:“咱们秦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真没想到现在你们爷儿四个全都做官了!尤其是良平,才二十三岁就是从七品了!”

秦良平不满地说:“我连毛笔字都写不利索,让我去当县丞,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秦葵:“你这孩子,升官了还不高兴!”

秦潇:“阿爹,我不觉得土司大人给我们几个升官封官是好事。”

秦葵:“小玉儿,这话从何说起?”

秦潇:“土司大人让阿哥一介武夫去做县丞,其实就是让阿哥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而且还把我和阿弟都踢出了兵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把新兵营的军务都交给了马千乘。”

秦葵:“这能说明什么?”

秦潇:“土司大人还特意提醒您,让您多带带他儿子……这说明他怕咱们秦家日后功高盖主,影响到他马家在石柱的统治地位。”

秦葵:“小玉儿说的很有道理。”

秦武氏:“玉儿,你这些歪心眼都是从哪学的?”

拜托,这是宫斗剧里入门级别的挑战好不好?要连这个都看不出来,顶多能活一集!

秦潇:“阿妈我自学成才!”

秦葵满不在乎的:“我才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不过,他让玉儿给他做主簿可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阿爹也看出来土司大人对她有想法?尴尬,怪不得二十一世纪特别流行官员老板跟小秘书助理什么的时常闹出桃色新闻,原来这个优良传统自古就有啊!

秦武氏:“怎么不是好事!女人做官,在咱石柱可是头一份!说不定咱们大明朝都很罕见呢!”

看来阿妈对官场上领导和小秘助理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一无所知啊。

阿爹:“你忘了原来他许我的……”然后他凑到秦武氏耳边嘀咕了一阵子。

秦武氏:“对!这才是女孩子家该干的事!玉儿,咱不做那破官,明天就叫你阿爹带你去跟土司大人请辞!”

什么是女孩子家该干的事?

当时阿妈没说,问阿爹,阿爹也没告诉她。

反正第二天一大早阿爹就带着她来找土司大人,请求收回给她封官的成命。

人家说,当老爸得知女儿有了男朋友时,那种心情就相当于是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白菜被猪给拱了……更何况现在想拱他女儿的这头猪还是一头比自己年纪都大的老猪……

“屙出去的屎,哪有坐回去的道理嘛!”马斗斛一句话堵得秦葵半天没说上话来,“良玉这孩子有勇有谋,在我跟前正好可以给我出出主意,你就放心吧!”

秦葵:“这我当然放心,只是大人……”然后他趴在马斗斛耳边把没说完的话嘀咕完了。

马斗斛:“你担心的是这事儿啊……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好了,本官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请辞毫无疑问地以失败告终。

从那天起,秦潇就穿上了胸前绣有鹌鹑补子的红色官袍,戴上了黑色短翅乌纱帽,做起了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每天忙碌于土司府衙门内外整理文案资料。

马斗斛一有闲暇便凑过来找秦潇聊天,整天问些有的无的,比如:你对我家千乘怎么看?你认为作为女人应该做什么?你认为身为人妇的女人应该怎么做?你对历史上的吕后、窦太后怎么看?你对武则天怎么看?

吕后是谁?窦太后又是谁?她只知道武则天是个女皇帝,怎么看?

“做女人不能活这么累!当好你的皇后皇太后就行了,当什么皇帝!你把男人的活都干了,男人干什么去?尤其是为了位子还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杀了,这也太没人性了!”秦潇对武则天的了解源自于范冰冰“大头贴”版的《武媚娘传奇》。

听了这话,土司大人对她赞不绝口。

为了彰显自己有文化,秦潇又说了甄嬛和慈禧,甄嬛传她是看过的,慈禧那个把清朝搞完犊子的老妖婆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充分阐述了“甄嬛太狠毒,气死他的老公雍正皇帝”“慈禧老娘们太瞎折腾,活活把大清朝给拆了”……

谁知土司大人听了这段完全是一脸蒙逼状态。秦潇转念一想这是明朝,甄嬛娘娘和慈禧奶奶都是清朝人,土司大人要是知道这些事儿才怪呢。于是乎她以这两个人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为由搪塞了过去。

芈月!——对,刚刚看过《芈月传》全集,她是秦朝的,土司大人总该知道吧!

“你还知道秦宣太后?”土司大人投来惊奇的目光。

“再熟悉不过了!”于是乎秦潇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芈月传》里芈月的一生,并对芈八子忠于自己的国家、忠于自己的丈夫、贤妻良母的行为表示高度的的赞赏和由衷地佩服。

听完她的话,土司大人也给她投来由衷赞赏的目光。

虽然的的确确是这个目光,可在秦潇看来,这目光里应该暗藏压抑着一颗蠢蠢欲动的流氓变态心!

即便跟她交流时的言语还是行动,土司大人都没有任何轻佻的地方。可秦潇始终认为土司流氓大人这是顾及自己阿爹的面子,或者是那天阿爹跟他咬耳朵时已经向他发出警告,让他不许对自己的宝贝乖女儿有非分之想之类的话了吧。

037 木匠皇帝

京城。

皇城。

黄昏下的大明紫禁城。

巍峨古老的红墙金瓦皇宫建筑群现在看来有些陈旧。很多地方的红漆墙皮已经脱落,墙顶和宫殿顶上的琉璃瓦也有些开始残破。

御花园里。

正值壮年的大明天子在几个小太监的陪同下,正在进行着一个伟大的土木工程——做狗窝。

大明天子手里拿着锤头凿子一会敲敲这里一会凿凿那里,没多会工夫,一座精致华美的纯木质金丝楠木料的微型宫殿就做好了。

一个中年的太监弯着腰双手捧着一个奏折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走过来。他微微直起腰抬起头时,可以看到这个人个头不太高,瘦瘦的,长着一副百依百顺的奴才面目。他叫魏忠贤。

魏忠贤:“皇上……”

皇帝:“忠贤,你看朕亲手造的乾清宫怎么样!”

魏忠贤捏着老太监们特有的尖细嗓门说:“妙哉妙哉!简直跟前面儿的乾清宫一模一样儿!就是鲁班在世看到您这木匠活儿,恐怕也会自愧不如啊!”

皇帝:“马屁不要拍的那么明显嘛!”

魏忠贤:“这哪是马屁呀,老奴拍的是龙屁!龙屁!”

皇帝乐得不行:“朕虽然比不上鲁班大师,可朕敢这么说,在所有的皇帝里面,朕绝对木工活儿做的最好的!在所有的木匠里,朕绝对是地位最高的!”

“哎呦!金句!玉言呀!老奴得赶紧记录下来!”魏忠贤说着从袖里掏出一个小纸本,纸本里夹着一个鹅毛笔,他拿起鹅毛笔在嘴里哈了哈气,刷刷在本上写下“木工活最好的皇帝,地位最高的木匠”,万事后说:“这个羽毛笔还是英吉利国的特使进贡的呢,用这个写字更省事儿,可以随时随地记录圣上您的金口玉言。日后哇,这些可都是要万古流芳的!”

皇帝:“努尔哈赤呢,快给朕抱过来!”

一个小太监抱过来一头小八哥犬。

皇帝接过八哥犬放进微型宫殿:“努尔哈赤,你虽然两年不向朕朝贡,可朕依然疼你爱你呀,你看,朕今儿还给你亲手建造了一座宫殿,也让你当一把皇帝,以后这就是你的窝了!”

魏忠贤:“皇上,这宫门有点小,是不是给扩大一点好啊。”

“嗯,是有点小。”皇帝说罢开始拿起凿子扩大“宫门”。

魏忠贤:“皇上,今年国库屯粮不及去年八成,百官联名上奏圣上,请求圣上将田税二十五税一上调为二十税一。”

皇帝:“这宫门改造起来还是挺麻烦的……忠贤你说什么?”

魏忠贤:“文武百官启奏圣上——”

皇帝:“你掂量着办吧,你办事朕放心。”

“嗻。老奴告退。”魏忠贤弯着腰倒退着离去。

皇帝依然在琢磨着给他的“努尔哈赤“扩大宫门:“快去给朕拿鲁班尺来,宫门可不是小事,得选个吉数尺寸,不然要出大事!还有啊,现在天冷了,去把朕那件貂皮大氅儿给努尔哈赤铺在窝里面,别把它给冻着了。”

038 愤怒的太子爷 (一)

高大宽敞却又昏暗的乾清宫。

殿下站满了文武百官,十五岁的太子朱由检和四十五岁的齐王朱长安并肩站在文武百官前列。

皇帝的宝座空着。

魏忠贤出现在宝座前,面向众臣站着。

不过此时他已不再是弯腰垂头的奴才相,而是昂首挺胸背着手,一副傲琚天下、盛气凌人的面孔。

魏忠贤:“圣上有旨,自开春儿起,天下田税由二十五税一定为二十税一,钦此!”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太子朱由检怒目而视。

齐王哈欠连连。

魏忠贤:“众卿家可有话说?”

朱由检身后的楚王朱长远突然站出来跪在地上,大呼:“皇上圣明!”

文武百官见状纷纷跪倒在地:“皇上圣明!”

朱由检不肯下跪,齐王一把将他拉下跪倒。

魏忠贤:“退朝!”兀自离去。

文武百官依次退班。

退朝后,朱由检径直向御花园闯去。齐王见状赶忙追了上来。

“太子殿下不回东宫,这是要去哪啊?”

朱由检:“找我父皇!我要让父皇把那个祸国殃民的阉人给千刀万剐了!”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齐王说着慌忙看了看四周。

暗处一个小太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匆匆向御花园跑去。

齐王小声道:“太子殿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朱由检不理,箭步冲上了御花园大门的台阶,和正出来的魏忠贤撞了个满怀。

魏忠贤满脸堆笑地:“冲撞了太子千岁,老奴该死!太子千岁和王爷要去哪里呀?”

朱由检没好气地:“我要见父皇!”

齐王赶忙上前解释:“魏公公,太子殿下和小王多日未见圣上,心中甚是挂念,特来向圣上请安。”

魏忠贤:“圣上龙体无恙,太子千岁和王爷不必挂念。”

朱由检要进门,魏忠贤挡住去路,齐王拉住朱由检。

魏忠贤:“太子千岁,圣上正在龙撵上闭目小憩呢,还请太子殿下您不要打扰。”

齐王:“是啊殿下,咱们回去吧。”

朱由检:“不!我就要见父皇!你让开!”

魏忠贤突然流下了眼泪,可怜巴巴地说:“太子爷,圣上日夜为国事操劳,好几宿都没睡安稳了。现在好不容易才刚刚合上眼。老奴实在不忍……太子爷您就体谅体谅皇上他老人家吧……”

朱由检:“你——”

“魏公公对圣上一片赤胆忠心,着实令小王动容,殿下我们回吧。”齐王紧攥朱由检的手,拖着他往回走:“魏公公,小王告辞!”

魏忠贤毕恭毕敬:“太子千岁慢走!王爷慢走!”

朱由检不甘的眼神。

方才躲在暗处的小太监向魏忠贤耳语一阵。

魏忠贤阴森森的眼睛望着朱由检的背影。

“皇叔,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朱由检摔门而入进了自己的东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愤愤地瞪着齐王。

齐王默默地在他身旁坐下。

朱由检:“侍茶!”

小太监王承恩端着个茶盘过来,茶盘里放着一个铜茶壶两个小茶杯,给茶杯倒上茶。

王承恩:“殿下,这是您最爱喝的六堡茶,刚煮好的,您跟王爷慢点喝别烫着。”

039 愤怒的太子爷(二)

朱由检接过茶杯便放到嘴边去喝:“怎么那么烫!”气急败坏地把茶杯摔碎在地上。

王承恩连忙跪在太子脚下:“殿下,奴才都说了刚煮开的——”

朱由检“掌嘴!”

齐王:“王承恩你下去吧。”

王承恩慌忙跪在地上把碎杯子捡起,爬起来几乎把腰弯到了地上退了下去。

齐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

朱由检:“皇叔,过去我那个不畏强权、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皇叔齐王朱长安去哪了?!”

齐王:“皇叔不是在这呢吗。”

朱由检:“不,你不是他!你在一个阉人面前都低三下四唯唯诺诺的,俨然一个狗奴才!”

齐王:“骂吧,只要你觉得舒服就使劲骂吧,反正我是你叔你是我侄儿,再骂也都是骂的自家人。”

朱由检喘着粗气,不再说话。

齐王:“虽然你贵为储君,可我还是管你叫声小俭,小俭,此一时彼一时,你叔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朱由检:“他把我大明的江山搞得乌烟瘴气,难道就认着他这般祸乱朝纲!”

齐王:“小俭放心,从来宦官乱政没有好下场的,魏忠贤不会长久。”

朱由检:“您不用这样宽慰我,我已经忍无可忍了。皇叔,您给我从兵部调些兵马,我要诛杀魏忠贤!”

齐王:“自从王至忠辞官后,兵部尚书早换成阉党的人了。”

朱由检:“那就集结我的亲兵和皇叔的亲兵,杀进皇宫,清君侧,诛阉党!”

“小俭……”齐王的神情突然变得严峻,“到时候只怕他魏忠贤把你朱由检给清君侧了!”

朱由检豁然起身,不为所动地说:“我堂堂太子,一国储君,大明未来的天子,他魏忠贤敢杀我?!”

齐王:“想想被赵高害死的秦二世,曹操玩弄于股掌中的汉献帝……他们可都是一朝天子,他们尚且如此,何况你朱由检只是个手无寸权的朱由检?”

朱由检吓得一屁股做会椅子上:“皇叔……我该怎么办啊皇叔……”

小半年来,马斗斛隔三差五在衙门大堂里跟秦潇东扯葫芦西扯瓢地唠嗑。

唠着唠着,忽然连着好几天不跟她唠了。

起初,秦潇以为土司大人太忙没工夫扯犊子。

可又过了一个多月,他就是闲着遛鸟搓麻将也不来跟自己聊天了。

习惯了跟这老头整天闲扯,这突然一下子清净了,秦潇还有些不太适应。

怪不得一些少女爱大叔,原来这都是大叔们的套路啊……先让少女们习惯他的存在,然后突然装B躲开一阵,不习惯的小女女们自然就会主动再来找他,来回几次便上套了……可惜小姑奶奶我不吃这套,虽然你有钱我爱钱,但我不是大叔控,只爱小鲜肉。

更何况有你儿子在,有钱人又帅,我为何上你的套?!

不过马千乘最近好像挺忙的。天天一大早就出门,天快黑了才回来。问他干吗去,他也不说。

一来二去,秦潇觉得这小子有点可疑,好奇宝宝的猎奇心理,让她决定跟在后面看看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040 鸾凤枪

马千乘来到后山一处僻静的小院,小院四周全是茂密的竹林笼罩,不注意很难发现这个地方。

原来马千乘在这练习枪法啊!

秦潇早就听阿爹说过,马家有一套独门枪法,密不外传。

今日有幸一睹马千乘舞枪,果然名不虚传!

秦潇决定偷学一下。

一连几天,秦潇都躲在竹篱笆墙外偷看马千乘练枪,回到府中,自己再回想着一招一式练习。

这天,马千乘一如既往地在小院里练枪。

邱凤麟坐在一旁如痴如醉地看着。

邱凤麟:“千乘,就凭你这功夫,等比武之时,石柱第一勇士非你莫属!”

马千乘坏坏一笑,把手里的枪向篱笆墙丢了过去。

秦潇正趴在篱笆墙缝隙里看得正欢,丝毫没注意正向自己飞来的枪。

这枪正中秦潇的发髻中间。惯性冲击把她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马千乘从院里跑出来,见枪还插在秦潇发髻里,得意地笑道:“此情此景,我怎么感觉有点似曾相识啊?”

“马公子可算报了七八年前我那一箭之仇了吧!”秦潇惊魂未定地拔下枪丢给马千乘。马千乘顺手接住:“多年积恨,今日终于得报,心中甚是畅快啊!”

秦潇把自己弄乱的头发重新盘好:“马千乘,你就不怕它扎到我脑门上啊!”

“人家千乘枪法那么好,怎么可能扎到你!”邱凤麟从小院出来接话道。

马千乘得意一笑。

邱凤麟:“偷看人家的秘传枪法,你还有理了!”

秦潇:“凭啥你看就行,我看就叫偷看了?”

邱凤麟:“我可是千乘未过门的夫人,以后的马家人,你是外人,能一样吗!”

秦潇:“哼,就这破枪法,我还真不稀罕学。”

马千乘:“良玉,你可以说我,但你不能侮辱我们家老祖宗传下来的枪法!”

秦潇:“我没侮辱你家老祖宗,我侮辱的是你。”

马千乘:“要不咱们比划比划!”

秦潇:“谁怕谁呀!”说着从篱笆墙里抽出一根竹竿:“来吧!”

马千乘:“你拿竹竿跟我的枪比?”

秦潇:“对呀,你可是土司大老爷的独苗苗,要用真家伙磕着碰着你,我可担不起这罪责。”

马千乘:“开玩笑!”

秦潇率先发起进攻,马千乘挥枪还击。

邱凤麟:“千乘打败他!”

没过几招,秦潇的竹竿就杵到了马千乘的脖子上。

秦潇得意地说:“输了吧小马童鞋。”

马千乘心有不甘地说:“刚才失误了,再来!”

又一番格斗,马千乘每一枪出去秦潇皆是轻松挡住,而她的攻势却很凌厉,让马千乘丝毫不能招架。马千乘再次败下阵来。

秦潇:“怎么样?这次还是失误吗?”

马千乘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手里的枪。

邱凤麟:“千乘,你怎么又被他打败了啊?”

“闭嘴!”马千乘丢下枪向山下跑去。

邱凤麟也不满地瞪了秦潇一眼,向马千乘追去。

“不玩了?你不玩我玩了哈!”秦潇捡起马千乘的枪。

这枪还真不赖,秀气而又寒光凛冽的枪头配着红色的流苏枪缨,乌铜的枪身还能伸缩成三节,掣开是一柄长枪,收回便相当于一把手臂长的匕首。听阿爹说这枪叫“鸾凤枪”,是马氏土司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

041 流弊的阿妈

“阿爹,咱家那套枪法根本没用,我不要再学了!”

马千乘回到家里便向马斗斛抱怨开来。

马斗斛:“瞎说,阿爹当年就是靠咱老祖宗的这套枪法,在比武会上一举夺得石柱第一勇士,到你怎么就没用了,是你没好好学吧!”

马千乘:“阿爹,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了比武会不给您丢脸,我可是天天勤学苦练的。”

马斗斛:“那就行,等你一跟人比试,你就知道咱们老马家的功夫有多厉害了!”

马千乘欲言又止。

邱凤麟:“马伯伯,千乘练功的时候有人在偷学!”

马斗斛:“岂有此理!这套秘法我马家二百年代代相传,绝不外泄,谁那么狗胆包天,竟敢偷学,老爷我抠了他的眼珠子挑了他的筋!”

邱凤麟:“是秦良玉!”

马千乘瞪一眼邱凤麟。

马斗斛吃惊:“秦良玉?”

马千乘:“凤麟,我练功时你今天不也在看吗!”

邱凤麟:“我——我跟秦良玉能一样吗……马伯伯,秦良玉他不光偷看千乘练功,还跟千乘比武,两次都把千乘给打败了。”

马斗斛:“这是真的?”

马千乘沉默。

秦家院里,秦潇得意地向阿妈秦武氏炫耀自己的战果——马千乘的鸾凤枪。

阿妈:“我家玉儿可真厉害,一根竹竿就把马公子给打败了。”

秦潇:“那当然了,我偷偷地把他家的枪法全都学会了!”

闻听此言,阿妈不动声色地弯腰捡起地上的笤帚,对着秦潇屁股就是一笤帚疙瘩!

“你可真有能耐啊!”

“你干吗呀阿妈!”秦潇转身就跑。

阿妈操着笤帚紧追不舍:“你偷学人家功夫,还把人家给揍了,这还不算,你竟连人家的枪都给抢回来了,你这是要造反呢!”

秦潇:“阿妈,这枪是他丢掉我捡回来的!”

阿妈:“你还敢狡辩!”

母女二人追逐到墙角,秦潇无处可逃,眼看阿妈横着笤帚就要飞过来,慌乱之下她跳上窗台扒着房檐上了房顶。

“阿妈你来追我呀!”秦潇得意地冲下面的阿妈喊道。

“小样!”阿妈撸起袖子纵身一跳竟然也上了房顶,那身手简直比秦潇都要敏捷!

秦潇立刻呆成狗了,来大明朝八年了,可从不知道阿妈还是练家子!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跑吧!

母女二人在房顶上迈着小碎步追逐着。

“你们娘俩儿是要上房揭瓦呢!”秦葵从里院出来喊道。

阿妈:“上房揭瓦都是轻的,她要造反呢!”

秦潇:“阿爹快救我,阿妈她要打断我的腿!”

阿妈:“打断你的腿都是轻的!回头土司大人非得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马斗斛前脚刚迈进大门便听到这话:“你能把本官说的像个人吗?剥皮抽筋喝血,本官成什么东西了!”

阿妈:“哎呦!土司大人!”

马斗斛:“你们娘俩在房顶上唱戏呢?快下来别摔着!”

阿妈轻轻一跃跳了下来,把笤帚疙瘩扔在一旁,满脸堆笑地对土司大人说:“土司大人,玉儿她还小不懂事,不应该偷看千乘公子练功,您可千万别——”

042 潜规则

“迟早都是我马家的人,学就学了吧。”马斗斛小声说。

秦葵:“大人英明!”

马斗斛向里院花厅走去,秦葵连忙跟上。

“你不下来留在上面过夜啊!”阿妈向秦潇喊道。

秦潇:“下去你不得打我啊!”

阿妈:“土司大人都不管你,我才不操那闲心呢!”

这话说的,整得倒像我不是你女儿,而是土司大人亲生的似的!

花厅里,马斗斛落了座。

马斗斛:“比武会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葵:“都安排妥了,已经有很多乡民报名参赛了。”

马斗斛:“到时候多选些身手好的编入军营。”

门外,阿妈从小落手里结果茶盘塞给秦潇。

阿妈:“快去!”

秦潇端着茶盘进屋:“大人请用茶。”

马斗斛:“良玉,我听说你用一根竹竿就把千乘给打败了?”

秦潇不假思索地说:“是啊!”

马斗斛:“厉害,这孩子真是习武的天才啊!”

秦潇:“不是我厉害,是千乘他练得那套枪法根本不行。”

秦葵:“玉儿休得胡言!马公子那套枪法可是土司大人手把手传授的!”

“本来就不行嘛!”秦潇继续无脑地说。

秦葵:“可能是马公子没怎么用心练习,所以才——”

“得了吧,我亲眼所见他天天练得可用心了!分明就是那套枪法不行!”

等这话说完,秦潇才感觉刚才自己的一番言论没有过脑子,因为她明显感觉土司大人脸上起了黑线。

秦葵依然在替土司大人辩护:“你懂什么,土司大人当年就是用这套枪法,夺得石柱第一勇士这个称号的!”

“不光是我,还有我阿爹,阿爷,我阿爹的阿爹,阿爷的阿爷,都是靠这个做了石柱第一勇士。怎么到了千乘这就行不通了呢?”看土司大人的模样,好像他有点郁闷了。

秦潇:“土司大人,您能打得到总督大人吗?”

马斗斛:“他龟儿子的杨应龙狗屁都不会,我一拳头能打得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秦潇:“如果让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比武,您能打败他吗?”

马斗斛:“我哪敢啊!”

秦葵:“是啊,要让上司人前颜面扫地,人后他非得收拾你不可!”

秦潇:“这不是一个道理吗?”

秦葵、马斗斛面面相觑。

秦潇:“土司大人是咱们这一方之主,只要是石柱乡民,哪怕他有盖世神功,那他也不敢把您打败。所以说,不是您家的枪法厉害,而是您土司大老爷这个位子厉害!”

马斗斛:“说的是啊。秦葵,咱们两个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明白这道理,却让玉儿三言两语给点破了……玉儿,比武会上你放开打就是了,打赢了千乘我也不怪你!”

秦潇:“大人放心,我保证不会参加比误会!”

马斗斛愣了下,哈哈大笑道:“秦葵,马某没有看错人!有她在,百年以后我死了也能瞑目了!”

三十年一度的比武盛会开始了。

会场设在城外的草甸上。

比武场地则是工匠们用竹子精心搭砌起来的,足有一百多平米,两人多高。

如果用词语来形容比武会的盛况,秦潇觉得她只能用《月子1》《月子2》两部文学巨作的作者、中国当代注名作家、吹牛逼专家白云小姐签字售书时的情景来描述再恰当不过: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

043 砸场子

情况就是这么情况,反正秦潇也是打酱油的围观群众而已。

马公子才是这场比武会的主角。

比武台上两面鼓实在太大了,比秦潇当年与她的小鲜肉男票开房时泡鸳鸯浴的大浴盆还要大上一圈。

当这两面大鼓被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敲得震天响时,两个手持兵械的年青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登台比武。

一番短促的交锋,其中一个青年败下阵来。

观战席中坐着的马斗斛指着得胜的青年对秦葵说:“回头把这小子收进军营!”

……

经过三天激烈比拼,马千乘和秦良彦从石柱三县二百余人中脱颖而出。

今天,他们二人将进行最后的角逐。

总督大人和他的小小舅子也准备凑个热闹。

精确点说,他们是来砸场子的。

他们正在通往石柱的山路上紧赶慢赶着。前方就是石柱的界碑。

小小舅子赵斌骑马在前面开道,身后八个官兵抬着一顶绿呢大轿,杨大人和二十房小姨太赵巧儿坐在轿子里卿卿我我。轿后紧随十八个亲兵。

“走快一点!”赵斌有点着急。

官兵们加快步伐,轿子里的杨应龙和小妾被颠地摇头晃脑。

杨应龙掀开轿帘骂道:“龟儿子的都给老子走慢点!快把老爷我身子骨给颠散架了!”

赵斌:“姐夫,再慢点吃屎都赶不上热的了!”

杨应龙:“合着你叫你姐跟你姐夫陪着你来吃屎的!?”

赵巧儿:“瞧你说的,小斌那是打个比方。”

杨应龙:“急啥急呀,就还五里地了,来得及!”

争夺“石柱第一勇士”的最后较量开始了。

昨天晚上,秦潇找到阿弟,希望阿弟在明天的最后角逐中让着点马千乘,一定要让马千乘取胜。

阿弟说什么也不同意,秦潇费了大半夜工夫才做通了阿弟的工作。

秦良彦、马千乘走上比武台。

裁判秦良平宣布:“刀枪无眼,点到为止,比武开始!”

马千乘和秦良彦二人摆开架势开始过招。马千乘用枪,秦良彦用剑。

“千乘加油!打败他千乘!”邱凤麟在台下声嘶力竭地呐喊着。

马斗斛神情紧张地盯着比武台。

秦潇:“放心吧大人,马公子一定会取胜的。”

秦良彦装作不小心忽然露了个破绽,马千乘趁虚而入,一枪直抵秦良彦胸口。

邱凤麟:“千乘赢了!千乘是第一勇士!”

台下乡民一片呐喊欢呼。

秦葵:“大人,马公子赢了!”

邱成云:“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马斗斛松了一口气。

秦良平:“我宣布,本届比武会的第一勇士是——”

“且慢!”

人群外一声大喊。

赵斌独自一人出现在人群后。

“我是来参加比武会的!”

秦葵:“比武会结束了,你下次再来吧。”

赵斌:“比武会三十年才一次,我下次再来都成枯老头子了,还打得了架吗!”

“怎么打不了,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老黄忠七十能上阵杀敌,姜太公八十才正式出山,佘太君百岁才挂帅呢,孩子,下次再来吧!”秦葵一本正经地说。

赵斌:“我就要现在比!”

“总督大人到!”

这声悠长的喊声过后,杨应龙的轿子到了。轿帘掀开,杨应龙从轿子里钻出来。

“参见总督大人!”马斗斛弯腰打了一躬,剩下所有人纷纷跪地磕头。

杨应龙满心欢喜地:“都起来吧!马兄弟,听说你石柱比武盛会三十年一见,老杨我特意赶来一饱眼福!”

马斗斛还未想好该如何作答,秦潇抢先一步上前说:“总督大人您来晚一步错过盛会了,石柱第一勇士已经比出。”

044 gay

马斗斛连忙说道:“是的大人!”

“哦?”杨应龙迟疑地扫了一眼赵斌。

赵斌:“我要参加比武会!让我参加比武会!”

杨应龙:“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潇:“来人,把这捣乱的混小子轰走!”说着自己先上前推搡赵斌。

赵斌:“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参加比武!总督大人要替我做主啊!”

杨应龙:“马兄弟,这小兄弟想参加比武会,你怎么不让人家上啊?”

马斗斛:“大人,比武会已经结束了。”

杨应龙:“这盛会三十年才难得一见,给他个机会吧,正好给我老杨也饱一饱眼福!”

“多谢总督大人!”赵斌跪在地上一阵磕头。

马斗斛尴尬了。

赵斌三步并作两步跳上比武台:“我要跟你们的第一勇士比!”

马千乘横眉冷对,正想上台,却被秦潇拦住:“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还想跟我们的第一勇士比武!阿弟你上!”

秦良彦持枪跳上台:“你先打败我这个第二勇士再说吧!”

赵斌不屑地扫了一眼秦良彦,拔出了自己的雁翎刀。

秦良平:“刀枪无眼,点到为止!比武开始!”

秦良彦和赵斌打成一团,赵斌攻势很猛,秦良彦很快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秦潇等石柱众人皆惊。只有总督大人得意地捋着胡子笑。

赵斌:“你们的第一勇士在哪,上来跟小爷我比比!”

马千乘挣脱秦潇的拖拽,纵身跳上台。

“这不是你儿子吗?”杨应龙问马斗斛。

马斗斛:“正是犬子。”

赵斌同样蔑视着马千乘:“你就是第一勇士?”

“少废话!”马千乘横枪便刺。

二人比武开始……

马千乘比秦良彦败得更快,连枪都被赵斌一刀磕飞。

马千乘摔倒在地,赵斌冲上前来挥刀便要砍马千乘。

马千乘惊骇万分。

秦潇捡起马千乘丢落地上的枪丢向赵斌,打飞他的雁翎刀。

秦潇:“都说了点到为止,你怎么还想取人性命!”

赵斌:“我赢了!土司的儿子也不过如此!”

围观人群面面相觑,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土司公子还能吃败仗啊?”

“是啊,怎么会这样?”

“听说土司家族祖祖辈辈都是第一勇士,这一代怎么了?”

马斗斛懊恼地垂下了头。

马千乘满脸的愤恨、羞愧。

赵斌:“我是第一勇士!我才是真正的石柱第一勇士!”

秦潇走上台,用脚搓起马千乘的枪握在手里:“我来跟你打。”

赵斌:“你谁呀你?”

秦潇:“你管我谁呢!”

赵斌面露坏笑地凑到秦潇面前,眼神里还透着暧昧:“小公子你别捣乱,快下去。乖哈!回头小哥我带你玩去。”说着悄悄摸了一把秦潇的屁股。

“我擦嘞!你个小gaygay!”秦潇赶忙退开几步。

“给什么给呀,大庭广众的别张扬,等会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玩。”赵斌又要凑过来,秦潇一样刺了出去。

赵斌见状挥刀格挡,秦潇转身跳起来个回马枪,又被赵斌挡开。三番五次出招,赵斌皆是轻松抵挡。

这小gay的功夫还真不是吹的!看来不能使用常规手段了。

秦潇决定浪一下。

045 辣眼睛(一)

秦潇横枪对着赵斌左臂虚晃一枪,赵斌挥刀向左抵挡,秦潇突然纵身上从右侧闪到赵斌身后,伸手紧紧地摸了一把赵斌的屁股,手感真不错!

只见赵斌享受似的愣了一秒,就在这一秒,秦潇给了他更大的刺激,从屁股处斜着向上依次略过小腹和胸口,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胸,她发誓没有摸到赵斌的那个地方,虽然这小子也是个小鲜肉。

不过她还是明显感觉到这小子又颤栗了三秒,等他清醒过来,秦潇的枪已经结结实实地顶在了他的喉管上。

秦潇赢了,台下一片欢呼,连马斗斛都从座位上坐起来把巴掌声拍得像扇人大嘴巴子……

赵斌像个被情人耍了的模样,丢给秦潇一个怨念的眼神……

总督大人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小小舅子。

……

比武会结束了。

秦潇本无心参加比武,却意外成为了“石柱第一勇士”。

捣乱的那个gay小子灰溜溜地走了,没过一会儿总督大人也皮笑肉不笑地辞别了。

gay小子前脚刚到,总督大人后就来了。虽然他打着凑热闹的旗号,可他的行为明显是给gay小子助阵的。而且,gay小子比武胜了他很高兴,gay小子败了他很不爽,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他跟gay小子肯定是一伙的!——秦潇这么断定。

马千乘很想“一雪前耻”,因此,当秦潇说出跟踪总督大人的计划时,他无条件表示愿意一同前往。

整整一夜一天,直到第二天傍晚,秦潇、马千乘才一路跟踪总督大人到了成都府。他们眼睁睁看着总督大人和小gay赵斌进了总督衙门。

等天完全黑了下来,秦潇他们换上夜行衣,翻墙进了总督衙门,躲在餐厅屋顶上,一直候到总督大人酒足饭饱,然后哼着小曲儿走向赵巧儿的寝室。

杨应龙走进赵巧儿房间关上了门。

秦潇、马千乘悄声来到窗前,捅开纸窗户望着屋里的动静。

赵巧儿偏着头坐在圆凳上,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杨应龙色眯眯的眼睛盯着赵巧儿,一边脱衣服一边说:“美人儿,想我了没有?”

赵巧儿哼了一声,没理。

“怎么了我的心肝小宝贝儿!怎么不开心啊,谁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说,老爷我收拾他!”杨应龙已经把衣服脱得只剩一条大裤衩。好在他没有继续脱,不然这辣眼睛的一幕,秦潇是绝然不敢看更没兴趣看的。

赵巧儿:“是你!都是你惹我生气成这个样子!”

“我?我哪敢惹巧儿你生气嘛!我虽然贵为总督,在他们众人面前吆五喝六的,可在你巧儿面前,我就是一个听话的小猫咪。”杨应龙竟然像个孩子似的,把头埋进了赵巧儿胸口!

人家小美人儿比你大孙子还小一岁,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好意思在人面前装乖卖萌!真尼玛恶心!

秦潇感觉自己都要吐了。

赵巧儿:“还听话的小猫咪,你那么听我的,为何只给你十七老婆的弟弟弄了土司,却不给我弟弟弄!”

杨应龙:“巧儿,不是我不给他官儿当,实在是赵斌他太无能了啊!”

赵巧儿:“这年头当官还需要什么本事?喝酒送礼拍马屁,只要会这三样儿,再大的官儿也能做!你不就是这么上来的!”

杨应龙:“我给了他两次机会,头一次他化装土匪去劫马斗斛的粮,结果给我拖了几十车土回来!”

窗外的秦潇闻听此言捂着嘴偷笑。

马千乘咬牙切齿低声骂道:“还真是他干的!”

杨应龙继续说:“这回去石柱参加比武会,结果他又铩羽而归,你说你让我怎么帮这个扶不上墙的阿斗啊!”

赵巧儿:“我不管,反正你要不把我弟弟弄上去,你也别想把我弄上床!”

杨应龙:“当官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巧儿你总得容我想想办法嘛!”

“姐夫!”

赵斌突然从床底下窜了出来,吓得杨应龙一屁股瘫在地上。

“这大半夜的,你龟儿子的躲在床底下想干什么!”杨应龙爬起来惊魂未定地骂道。

赵斌:“这是我亲姐姐,你说我能干啥啊姐夫?”

赵巧儿:“就是啊,你个无耻龌龊的事老东西!”

赵斌:“姐夫,你别再费脑子想办法了,我这有个现成的好主意,保证能置马斗斛于死地!”

046 辣眼睛(二)

窗外的秦潇、马千乘都屏住了呼吸。

杨应龙:“你不会再给老子拉几十车土回来吧?”

“这回保证万无一失!”

赵斌趴在姐夫耳畔嘀咕了一阵子。

杨应龙:“嗯,这下他马斗斛死定了!”

赵斌:“还得劳烦姐夫亲自跑一趟了!”

杨应龙:“还得我亲自去?这千里迢迢的——”

赵巧儿抱着杨应龙手臂在自己胸口婆娑着:“老爷……你就去了啦,好不好嘛!”

杨应龙趁机抹了一把赵巧儿的胸,一旁的赵斌突然怒视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那我就亲自去趟京城!”

赵斌:“多谢姐夫!”

杨应龙:“还不快滚出去!”

“遵命!”赵斌快步窜出房间关上门,关上房门那一刻,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把手伸进赵巧儿衣服的杨应龙,转身走进夜色。

马不停蹄跑回石柱时,已是第二天半夜。

在离土司府还有一百米距离时,马千乘便呐喊着“开门!快开门!”策马冲了过来,在他胡乱从马上跳下冲上大门楼时,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了,开门的是李铭。

“公子!你去哪了公子,老爷正到处找你呢!”

马千乘没理他,横冲直撞冲进府中。

秦潇随后赶到,也将马丢给李铭跑进院里。

“阿爹开门!阿爹开门!”

马千乘砰砰地不断敲击着马斗斛卧房的门。

“儿子,这两天你跟良玉跑哪去了!”

睡眼惺忪的马斗斛光着身子就开了门。

站在马千乘身后的秦潇见状尖叫一声无上双眼,马斗斛顿时睡意全无,连滚带爬跳进屋里甩上了门:“这天真冷!”

好在天黑,秦潇也没看太清楚土司大人的身体结构。

“你干吗一惊一乍的?”马千乘问。

“我——我眼睛里进小飞虫了!你快给我给你吹吹!”秦潇说着就把眼睛凑到马千乘嘴边。“这里这里!”

马千乘给她吹了几下眼睛。

“好了,虫子掉出来了。”

直到土司大人重新穿着衣服开门。

马斗斛面露囧色看了一眼秦潇:“刚才着急开门,忘了穿衣服了,夜里天凉,不穿衣服还是冷啊!”

“这大暑天的能有多冷啊!阿爹!我有件急事要告诉你!”

马千乘拖着阿爹进了屋,急不可耐地向阿爹讲述了跟踪杨应龙的经过结果。

“劫粮和比武会捣乱的事都是他干的?!”马斗斛不可置信地问。

马千乘:“我们亲耳听到的!”

马斗斛拍案而起:“这龟儿子的!”

秦潇:“杨应龙是成心想把大人您置于死地。”

马斗斛:“他说要去京城告我?他告我什么?”

马千乘:“是他小舅子贴在他耳旁嘀咕的,我们没听见。”

马斗斛:“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马斗斛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官,还怕他告刁状不成!”

秦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连大明皇帝都被人玩弄于股掌了,大人还相信乾坤朗朗?”

马斗斛沉默。

秦潇:“等杨应龙到京城告了刁状,恐怕到时候大人百口莫辩啊!”

马斗斛:“真是无端生祸……这可如何是好啊!”

马千乘:“阿爹,要不咱们在前往京城的路上埋下伏兵,把狗总督杨应龙给宰了!”

马斗斛:“那可不行,得手便罢,万一失手或者出任何一点闪失,那咱们马家可就是灭门之灾啊。不行,绝对不行!”

马千乘:“难道咱们要坐以待毙吗阿爹?”

马斗斛:“良玉,你认为该怎么办?”

见秦潇陷入思考紧皱眉头,马斗斛顿时泄气了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这会工夫,秦潇一直在回想着过去看过的宫斗戏里的各种镜头……面对这种被人倒打一耙的情况,那些小主们都是怎么化解的?烧脑,跟人斗心眼儿太烧脑了!

……

马斗斛已经完全绝望了。马千乘则在屋里皱着眉头团团转圈。

“有了!”秦潇突然眼前一亮。

马斗斛:“快说!”

秦潇:“先发制人!”

047 与土司公子的亲事?!

……

秦潇讲完了她的“先发制人”之计,马斗斛听后决定就这么办。

“等天一亮,我就带邱成云去京城。”

秦潇:“一定要马不停蹄赶在杨应龙前面赶到,不然可就满盘皆输了。”

马斗斛点点头:“千乘,你先去睡吧,我跟良玉有几句话要说。”

马千乘走出屋关上了门。

秦潇顿时感觉自己被五雷轰顶了:这老头想干嘛?这大半夜的!喂我说,你这都大难临头了怎么还想着干那事儿啊!再说了,我刚刚给你出了个好主意,你可不能恩将仇报欺负我啊!你要真敢欺负我我可就喊了啊!

马斗斛坐在椅子上欣慰地开着秦潇,只看得她浑身发毛。

秦潇:“大人,我也困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吧。”说着就要走。

马斗斛:“慢着。”

“大人……”

“玉儿,你阿爹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终身大事?”

“什么是终身大事啊?”秦潇故作不知地问。

“当然是儿女之事啊。”

难不成我阿爹把我许给你了?我擦嘞不会吧?!

“您说的是这事儿啊,阿爹跟我提过,说以后要我许给一个谁家的小公子,姓什么来着我忘了……”秦潇玩了个心眼,看土司大人如何作答。

马斗斛:“姓马。”

秦潇感觉自己已经吓尿了。

马斗斛看秦潇一副想死不想活的表情有些诧异:“玉儿,难道你不喜欢千乘?”

秦潇:“千乘?”

马斗斛:“是啊,八年前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跟秦葵一起定了你跟千乘的事。”

秦潇有些不可思议:“定我跟千乘的什么事?”

马斗斛:“当然是亲事了,傻孩子!”

“啊!?”这惊诧小半是意外,大半是惊喜,但高兴也不能表现出来,作为女孩子要矜持。

马斗斛:“孩子,你不会怪你阿爹和我吧。”

秦潇:“玉儿岂敢,父母之命,玉儿愿意无条件听从。”

虽然说话的时候一本正经,可她内心早就乐开了花了。

秦潇突然有种想脱下鞋来连抽自己二百五十个大嘴巴子的冲动。直到这会她才终于明白,土司大人原来一直关注自己,敢情是看看他这个未来的儿媳妇怎么样!可她一直把土司大人视为一个高级腹黑老流氓、老变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公公大人请您原谅儿媳在过去多年里对您的不敬!

一个绣着蟒的红色锦缎布包被马斗斛双手捧着放在秦潇面前。

马斗斛解开布包,里面是个红色锦盒。打开锁着锦盒的小金锁,马斗斛从里面取出一方金印。这金印有巴掌大小,上面雕刻着一头狮子。

烛光下这金印看起来有些刺眼。

秦潇:“大人,这是?”

“土司金印,大明的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御赐给我的九世祖的信物。有它在,我马家的土司位子才坐得名正言顺。我每天睡觉都要把它放在枕下,唯恐有什么闪失。”说着,马斗斛把土司金印放到秦潇手里。

秦潇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大人您这是干吗?”

048 土司金印

马斗斛:“此去京城,是福是祸很难预料,我担心——”

“您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马斗斛:“那你先替我保管着,等我回来再交给我。”

秦潇:“这是大明赐予马家土司正统的信物,大人您应该交给千乘保管才是。”

“千乘这孩子有勇无谋,做事太冲动了,而且还心高气傲。在他手里我怕他迟早会给我保不住……我留心你好几年了,你这孩子很有心思,也很会办事。尤其是这几次,你主动退出比武会,还有让你阿弟在比武会上让着千乘,我都看出来了。你那是为了保全我马斗斛的颜面……虽然千乘没能成为第一勇士,可我儿媳给我把丢失的颜面补回来了呀!等我从京城回来,立刻就给你们完婚!”

马斗斛把土司金印硬塞到秦潇手里。

秦潇下跪道:“大人!”

马斗斛:“提前叫一声阿爹吧。”

秦潇:“阿爹!”

马斗斛声泪俱下:“好孩子,以后我马家的事得多靠你来张罗了!”

秦潇紧紧地把金印攥在手里。

辞别马斗斛,秦潇带着土司金印回了家。

彻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秦潇来到土司府送别了土司大人和同知邱成云大人。

马千乘还没起床。整整紧赶慢赶起了两天的马,不累才怪。

秦潇也累,再加上一夜没睡,此时她已疲惫不堪,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寝室的门打开了,马千乘伸了个懒腰从屋里走出来。

“良玉!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秦潇回头望着马千乘,眼神之中充满了爱怜和关切。是的,马千乘,终于又是她的了。

“我看你还没起床,在这等你呢。”

马千乘贴着秦潇坐下:“良玉,我阿爹昨天都跟你说了什么?”

秦潇:“土司大人交待说,他不在的这些日子,要我跟你一起多熟悉熟悉石柱的政务,小土司大人!”

马千乘:“我阿爹他人呢?”

秦潇:“天刚亮就和邱大人一起走了。”

马千乘:“那么着急啊。良玉,我不放心我阿爹。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说话还是口无遮拦,尤其认死理不听人劝。我好担心他呀。”

听马千乘说完这话时,秦潇的表情是一副无语的状态:

你们还真是亲父子,连对方的毛病都了解得入木三分。既然如此慧眼,为何你们父子二人只能看到对方的毛病,却发现不了自己与对方有着相同的毛病?!

马千乘:“良玉,你去过京城吗?”

秦潇:“京城?你说的是北京吧。”

马千乘:“是啊。”

我就是北京人你说我去没去过北京?不过我所在的北京是二十一世纪的,可人家说的是五百年前大明朝的北京啊……

“没去过。”

马千乘:“听邱成云说京城很大很繁华,比我们石柱城和成都府都要大。那京城得长啥样啊。”

秦潇:“不知道。”

马千乘:“咱们去京城吧!我阿爹跟邱成云两个人势单力薄,咱们去了也能多两个帮手。”

049 不速之客(一)

自打来到大明那天起,秦潇便想着有一天能去北京看看,看看二十一世纪的北京还有多少大明老北京的原汁原味儿。

大栅栏还在吗?全聚德可是她的最爱!还有颐和园、后海、恭王府……它们都在吗?

可听说石柱离京城有五千里之遥时,这个念头便也灰飞烟灭了。

今天马千乘再次提起,秦潇当场投了赞成票,一拍即合。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秦潇又叫上了阿弟。二人简单收拾了行囊,辞别阿爹阿妈,在石柱城门外等候马千乘。

没一会儿,马千乘穿着一袭白衣骑着他的大黑马从城里出来。他也是轻装简从,只在身后系了个包袱。

来到他们面前,马千乘勒马,道:“我们跟在阿爹的马车后面就行了,一定不能让阿爹发现,不然他肯定把我们赶回来!”

一白一黑一枣红,秦潇、马千乘、良彦三匹马并排迈开小碎步向远方跑去。

没跑出多远,秦潇便发现身后有一辆马车在一直跟着着他们。他们慢,那马车便慢下来,他们快,那马车也会加快速度。但始终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秦潇:“你们看后面那马车。”

马千乘:“好像跟了一路了。”

良彦:“不会是坏人吧。”

“你们两个去对面。”秦潇策马进了路旁的灌木丛,马千乘和良彦也躲进了对面的树丛。

马车来到,秦潇三人突然从两侧跳了出来,呈三角状将马车团团包围,把赶车的中年车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静下来,还冲着三人嘿嘿一笑。

马千乘早已从包袱里取下了他的鸾凤枪,掣开枪身,用枪尖挑起了车篷帘子。秦潇和阿弟也持剑持刀做好了准备。

一张两手拖着像花朵一样的笑脸呈现在三人面前……邱大小姐邱凤麟!

马千乘:“凤麟!怎么是你啊!”

“你干吗跟踪我们?”秦潇收剑回鞘。

邱凤麟:“你们在千乘寝室前说的话我都偷听见了,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京城!”

马千乘:“哎呀,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弄得我们以为有坏人跟踪我们呢!”

邱凤麟娇嗔地:“我不是怕你不让我去嘛!”

马千乘:“都出来了,走吧。”

秦潇:“不行。这一路山高水长的,你那么娇气,万一磕着碰着怎么办?”

邱凤麟:“有千乘保护我,我不会受伤的!”

秦潇:“那也不行,南北方气候诧异很大的,你要冷着热着再生病了怎么办!”

邱凤麟:“千乘可以照顾我啊!”

秦潇:“他光照顾你了,那谁照顾他啊!”

邱凤麟:“你们呀!”

秦潇:“不行不行,你赶快回去吧邱大小姐!我们得着急赶路,一路上肯定是风餐露宿,吃不好睡不好的简直是活受罪!”

“我是有备而来的。”

邱凤麟掀开脚下的席子,在车夫的帮助下拉开席子下的木板,下面竟然是个夹层!夹层里塞满了大大小小的布包、纸包和两口坛子。

“这是衣裳和毯子,这是治风寒和跌打损伤的药,这是点心,这是干粮,这是熏肉,这里是水,这些是盐茶,还有这个!”邱凤麟最后从夹层里翻来覆去摸出一个小小的烧水壶!“吃的喝的用的我都带齐了!”

050 不速之客(2)

秦潇、马千乘、良彦皆是目瞪狗呆。

秦潇:“你以为是搬家啊,带那么多东西能走得动吗!”

邱凤麟:“怎么不能!我阿爹和土司大人也带了这么多东西。”

秦潇:“赶紧回去!”

邱凤麟:“秦良玉,你为什么总跟我过不去啊!”

秦潇:“我——有吗?”

邱凤麟:“哼,好男不跟女斗,你不是好男儿!”

良彦:“阿哥,就让凤麟跟咱一起去吧,也好路上多个说话的。”

“有我跟你说话还不够啊!你到底跟谁一伙的啊!”秦潇发现阿弟看凤麟的眼神有些不太正常,说不出来什么感觉,但就是看起来不太正常。

良彦:“天天跟你在一块,话都说完了。”

秦潇:“那怎么没见你成哑巴啊!”

“良玉,连人家良彦都同意了,你就少数服从多数吧!”马千乘跳上马车对车夫说:“你回去吧!我们几个轮流赶车就行了!”

邱凤麟欣喜地钻进了马车。马千乘策动马车前行。阿弟也屁颠屁颠紧跟在车后。只剩下秦潇很不爽地留在原地。

邱凤麟,阿彦,给我等着!哼!

秦潇他们已经动身大半天了,成都府总督大人这里,还忙着在寝室里跟赵巧儿你侬我侬。

杨应龙怀里搂着赵巧儿,时不时波上一口。

“此去京城长夜漫漫,巧儿陪我一同赴京可好啊?”

“不好不好嘛!从四川到京城几千里之遥,巧儿身子虚弱单薄,这么一折腾,还不得大病一场啊!到时候巧儿还怎么俯视龙儿你啊!”赵巧儿撒娇地说。

“也对,也对……就巧儿你这身子骨,这路舟车劳顿的肯定得折腾出啥毛病来,罢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龙儿你真好!”

杨应龙用手婆娑着巧儿脸蛋:“谁叫龙儿我疼你爱你宠你呢!”

“龙儿我去送你!”

“我也来送姐夫!”

赵斌跑进寝室,和赵巧儿一人搀着一只胳膊架着杨应龙,一直出了总督衙门。

杨应龙的十驾马车三百护卫兵刚走,赵斌便冲进寝室一把搂住了赵巧儿。

赵巧儿:“你注意点,免得别人发现了。”

赵斌:“没事,那老东西走了,咱们终于可以快活一阵了!”

赵巧儿:“你个小贱人!你说咱们一直冒充姐弟,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赵斌:“等我当了石柱土司,我们就熬到头了。”

赵巧儿:“土司再大能有总督大?还不得任他摆布。我看这老东西一天不死,咱俩就别想在一块。”

赵斌:“是得想个法子让这老东西赶紧死了。不过得等我先当上官再说!”

下午的时候,秦潇四人追上了马斗斛的车。

为防止被发现,秦潇他们始终与马斗斛他们保持着二三华里的距离。

傍晚时候,他们进了一个小镇子。

马斗斛看天快黑了,于是决定在此住下,便和邱成云进了小镇子里仅有的一家小客栈。

秦潇看着马斗斛走进了客栈。

“不行啊,咱们这样跟着迟早会被你阿爹发现的。”

马千乘:“那怎么办啊?”

秦潇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墙角蹲着两个乞丐。

051 闺蜜撕逼

秦潇他们将马车停到一处僻静的小巷里,依次钻进马车换装。

待从马车钻出来时,每个人都是一副粗布短打行头,头顶的簪子也换成了木头的,嘴上也分别沾了山羊胡、络腮胡,就连邱凤麟,秦潇也给她上下唇上各沾了一撮胡子。

秦潇确定他们四个都变成了一副标准极品男屌丝模样,这才放下心来。

化妆折腾完,天已经完全黑了。

小客栈里仅剩下一间客房了。

四人原想将就着不脱衣服挤一挤。可到了客房才发现,所谓客房,就是在一间还没有五平米的小破屋里摆了一张单人床,再怎么挤也只能睡下两个人。

店家表示旁边柴房可以打个地铺就宿一晚,怎么睡你们就自己分吧。

邱凤麟恶心地用两支手指拎起床上黑黢黢的褥子,捏着鼻子说:“就这样怎么睡啊,好臭啊!你们看,这还有跳蚤呢!”

大小姐你就知足吧,在我们二十一世纪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都用涮马桶的毛巾给你擦水杯、擦脸,有几只跳蚤还算个事儿啊!

马千乘:“出门在外就是这样,凑合睡吧。”

“嗯!千乘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秦潇:“那我们呢?”

邱凤麟不假思索地:“柴房啊!”

秦潇:“千乘,关键时刻就看你够不够兄弟情谊了,够的话就跟我去柴房!”

邱凤麟:“千乘你是要夫人还是要兄弟?”

秦潇:“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马千乘犯难了。

秦潇:“凤麟,你到底是不是大家闺秀啊?”

邱凤麟突然正襟危坐,振振有词:“本小姐当然是咯!”

秦潇:“那你懂不懂什么叫矜持?你跟千乘都还没成婚,怎么能同房呢,这要传出去你的节操何在啊!未婚同房可是奸夫淫妇,放过去可是要浸猪笼的!你阿爹可就在楼上住着呢,这要让他发现了,哎呀呀,这脸岂不得丢大发了!”

邱凤麟:“秦良玉,你怎么跟个泼妇似的,堂堂大男子汉整天跟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

良彦道:“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马公子还是跟我们去柴房睡吧,我阿哥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嗯,凤麟你赶紧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呢。”马千乘关上了邱凤麟小屋的门。

柴房里,马千乘、阿弟、秦潇并排躺在一张破芦苇席子上,马千乘和阿弟都已经昏昏睡去,秦潇却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房顶。

房顶漏了一个足球大的洞,透过这个洞,秦潇可以看到天上的点点繁星。

凤麟是土司大人给她出的一个难题啊……

能跟闺蜜和男票一起来到大明朝,虽然他们失去了前世记忆并不认得自己,可如今自己与他们相处得也不比前世差。

最让她欣慰的,是土司大人告知了自己和马千乘的婚约。

可这也是现在最让自己头疼的。

因为土司大人也把邱凤麟许给了马千乘。

虽然自己女扮男装,可她明显已经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了和邱凤麟之间的战争……和闺蜜撕逼争男票,这影视剧里才有的狗血镜头没想到竟然轮到自己头上了。

二女共享一夫?她万万做不到!

以她前世对闺蜜的了解,她坚信邱凤麟也做不到。

052 天子脚下

二十一天风雨兼程,终于在这天正午赶到了天子脚下——大明紫禁城。

大明门外。

马斗斛、邱成云的车进了大明门。

秦潇、千乘、良彦、凤麟他们换上了自身的衣裳,在城外的高岗上俯瞰紫禁城。

玉带似的一条护城河环抱着高耸的青砖条石城墙,大明门的城门楼子壮观而又厚重,阳光下,和大明门同处一条线上的一大片长方形的红墙琉璃瓦建筑群熠熠生辉,给人一种波澜壮阔的视觉冲击感。

“那是什么地方啊。”马千乘指着红墙琉璃瓦建筑群说。

秦潇:“皇宫,皇帝住的地方。”

“那就是皇宫啊!好阔气啊!”凤麟眼里满满的憧憬。

秦潇:“走吧!”

一行人欢快地牵着马跑向大明门。

大明门?

在秦潇印象中,二十一世纪的北京好像并没见过这个城门。

等进了城门,秦潇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正宗老北京”:

街道两旁四合院商户林立,各家门前悬挂的字号旗子鳞次栉比。商户门外街上也是聚集了各类小商小贩……拉洋片的,卖糖葫芦的,卖大碗茶的,地摊儿说书的,捏泥人的,卖字画古玩的,剃头挑子,卖货郎……加之穿梭不息的来往行人,简直令她们眼花缭乱。

邱凤麟:“京城可比我们石柱城繁华多了!”

良彦:“是呀!”

邱凤麟:“千乘,你以后要在这里做官该多好啊,我太喜欢京城了!”

马千乘:“我还是喜欢咱们石柱,每天清清静静的。这里太吵太闹了,我不喜欢!”

邱凤麟有些沮丧。

秦潇只顾着扫视四周的环境,希望能找到一点自己记忆中的东西。

可惜不遂人愿,除了正前方的承天门,这里其他的建筑,她在二十一世纪里都没见过。

半晌工夫,千乘、凤麟、阿弟他们三个已经一人吃了三串糖葫芦、一人喝了一碗大碗茶、吃了一碗豆腐脑儿,分别看了会儿拉洋片、听了会儿书、还每人买了几个泥人,若不是秦潇提醒他们办正事儿,邱凤麟非嚷着要去吃碗老北京炸酱面不可。

九千岁大名可真是美名昭著、无人不晓,秦潇他们随便向路人问询,便轻松知晓了他的府邸所在。

魏忠贤的府邸是一座奢华堂皇的红墙绿琉璃瓦大宅院。

五间三开门的大门楼、门梁上四枚六角门簪、门扇上七七四十九枚鎏金门钉,以及御制的“魏府”二字蓝底鎏金匾额,门前两只一人半高的头顶十三团卷毛的石狮子,还有四个站岗的活人锦衣卫,无不彰显这座宅院的主人深受皇权宠爱已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马斗斛和邱成云已经换上了官服,来到魏府门口,马斗斛拎着礼盒径直就往府里走,却被锦衣卫横枪拦住。

马斗斛:“本官是四川石柱宣抚使,求见——”

“什么石柱土著的,你当是进澡堂子呢,拎着头急赤白脸就往里头闯!”

魏府十九岁的小家丁吴德站在门槛上居高临下傲视着马斗斛。

邱成云赶忙上前:“这位爷,在下是九千岁的表弟,特意从四川赶来探亲。”

“九千岁光干儿子一千多,表哥表姐表弟表妹没一万也得有八千,老子知道你是哪一个啊!”

053 锦衣卫

邱成云:“家父是九千岁的亲娘舅,九千岁他母亲大人是在下的亲姑姑。”

吴德:“原来是姥姥家的亲戚来了,那给老表打个折吧。别人都是进门价一人一百两,就收你们九十九两八钱吧,你俩给一百九十九两六钱就行了。”

马斗斛小声说:“成云,你跟你表哥的情义就值四钱银子啊?”

“不少了,表哥他一向勤俭持家。”邱成云掏出二百两银票交给吴德:“那四钱就算了,别找了。”

“不成,公事公办,九千岁最痛恨贪污腐败了!”吴德掏出四钱银子丢给邱成云,领着他们进了大门。

“一人一百两,那咱们四个想进去不得花四百两啊?看看还有多少银子”秦潇回头问阿弟和凤麟。

邱成云掏银票给吴德的时候,秦潇他们四个刚到胡同口,躲在一旁一直看着马斗斛二人进了魏府。

良彦:“我这还一百六十两。”

凤麟:“我跟千乘还剩二百五十两。”

秦潇:“十两银子还怎么回去。这样吧,我跟千乘进去。你们两个在这等着。”

良彦:“好!”

凤麟:“我不,我要跟千乘一起去,我还没见过我魏伯伯呢!”

秦潇隐约听到背后几声刀剑出鞘的声音,便回头去看,顿时哑然失色,五六个锦衣卫站成一排正悄悄做拔刀状。

秦潇在古装影视剧里时常看到锦衣卫的形象,他们出现在哪个地方,基本那里的人就要遭殃,反正他们是无恶不作却从不干一件好事的一群人。

“跑啊!”秦潇一把扯过离她最近的邱凤麟,向一旁冲去。

马千乘和良彦见状也跟着他们跑。

“他们几个鬼鬼祟祟趴这半天了,定是有所企图,给我抓回去好好审审!”锦衣卫头头儿说着便拔刀跟了上来,锦衣卫们一窝蜂涌了过来。

马千乘:“良玉,他们为什么追我们啊!”

秦潇:“鬼才知道,肯定没好事,没听说要抓咱们回去审讯吗!”

“我们又没干什么坏事,凭什么抓我们!”马千乘从背后腰里摸出缩成一节的鸾凤枪。

“傻啊!他们那么多人怎么打得过啊!分开跑!”秦潇把马千乘和阿弟推向一侧行人密集的大街,自己拖着邱凤麟向对面一个胡同跑去。

邱凤麟:“我要跟着千乘!”

秦潇不理,拖着邱凤麟没头苍蝇似的在大街上横冲直撞。

锦衣卫们则分成两队紧追不舍。

秦潇拖着邱凤麟闪进了了一个胡同。

等进了这个胡同,秦潇却后悔了,这是个只有一户人家的死胡同。

这户人家的大门半掩着。门梁挂着一块小匾,上书“明思轩”。

秦潇已经听到胡同外锦衣卫的追喊声了。

“怎么办啊良玉!我跑不动了!”邱凤麟捂着肚子呼呼地喘着粗气。

秦潇拖着凤麟便闯进了这户人家。

这是个精致的小型四合院,院里摆着几盆兰花和一个书案,秦潇和凤麟撞门闯入时,院里伏案作画的一个年青男子当场吓得把手里的毛笔都丢了。

“你们是什么人?”年青男子惊魂未定地问。

054 明思清

凤麟说:“锦衣卫在追杀我们,求公子救救我们吧!”

年青男子把刚捡起来的笔丢到书案上:“跟我来!”说着便走向书房。

秦潇是不敢清信任何人的,可眼前除此下下之策策,再没其他办法了!只得拉着凤麟跟着跑进书房。

年青男子:“你们在这呆着就行了。”

秦潇:“就这儿?!那锦衣卫冲进来不直接把我们抓走了!”

年青男子:“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进我这里搜人。”

外面很快传来敲门声。

“书房门不要关。”年青男子走出书房。

凤麟心急如焚:“你快想想办法啊,这样不是坐以待毙吗?”

秦潇拔剑把窗纸捅开一个小窟窿,透过小窟窿盯着院里。

凤麟则吓得钻到了书桌底下。

院中,年青男子快步走到桌案前,提笔不紧不慢地作画。

敲门声继续。

年青男子头也不抬:“进来。”

是锦衣卫头头儿,带着四个锦衣卫。进门时他们齐刷刷把刀插进鞘里。

“又作画呢小爷?”头头儿弯腰抱拳打了个躬。

“嗯。”年青男子依然不抬头。

头头儿:“小爷有没有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跑进来,看起来跟小爷岁数差不多的。”

“没有。”年青男子一阵快笔,一幅画完成了,这是一副墨梅图。

头头儿似笑非笑:“我们弟兄好像看见他们进来了。”

直到现在,年青男子都没看锦衣卫头头儿一眼,他拿起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观赏着:“看见他们进来了?反正我这就九间房一亩三分地儿,你们搜搜去啊!”

秦潇紧握剑柄的手颤抖着,虽然这些年跟人比武也好,逞能打架也罢,最多不过是流点血破点皮。可眼下马上就是你死我亡的刀光剑影,这可怎么办啊,别怂,千万别怂……她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了桌子底下颤颤发抖的凤麟,又继续盯着窗外。

头头儿:“那小的可就冒犯小爷了——”

“我可有言在先啊,要是这儿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我可去魏公公那问问,锦衣卫还是给大明朝卖命的吗?搜人都搜到我的头上了!”年青男子把书画重新铺在案上,又提起毛笔添了几笔。

头头儿一怔:“得罪了小爷!走!”转身带着锦衣卫门离去。

半晌,补好画的年青男子向书房轻喊了一声:“出来吧。”

满脸诧异的秦潇和战战兢兢的凤麟从书房走出来。

秦潇:“多谢公子出手相救。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年青男子:“鄙姓明,字思清,明思清。你不是女子?”

凤麟:“他跟明公子你一样,是男子,只不过长得像女人,秉性也跟女人差不多,就爱斗嘴小心眼。”

明思清再次打量一番秦潇,目光锁定她的脖子,微微一笑没说话。

秦潇:“你——嘿嘿,让您见笑了明公子,我叫秦良玉,她叫邱凤麟。”

明思清嗯了一声:“在我这呆到晚上再走吧。”

秦潇:“明公子是做什么的?”

明思清想了想,说:“祖上留了挺多家产,我什么也不做,只爱琴棋书画。”

秦潇:“连锦衣卫都怕你,明公子祖上一定是做大官的吧。”

明思清笑笑:“还行。秦良玉,他们为什么追你们?”

凤麟正要开口,秦潇抢话道:“我们走在路上骂了魏忠贤几句,谁知道让锦衣卫听到了,然后就追我们了。”

“你们为什么骂魏忠贤?”明思清饶有兴趣地问。

秦潇:“他祸国殃民,为什么不能骂!”

明思清满意地点了点头。

055 绣春刀

小半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秦潇和明思清聊得很是欢畅,从琴棋书画一直聊到习武骑射。

凤麟根本插不进话,索性自己跑到书房坐着歇息去了。

直到天黑透了,明思清似乎还是意犹未尽。

秦潇:“明公子,我们该走了。”

明思清:“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办完差就回石柱了,一来一回上万里路,鬼知道能不能再见!

但秦潇依然郑重其事地说:“有缘自会相会。”

“你等等。”明思清径自走进书房,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绣春刀,“这绣春刀送给你。”

秦潇接过绣春刀立刻心花怒放了,这绣春刀的形状和明代影视剧里锦衣卫用的差不多,看起来很是苗条温润,可关键这刀柄和刀鞘却是绛香紫檀的,还用金丝裹了柄鞘的前中尾三端,护手处是用黄金做成的齿轮状,刀颚是一条龙,也是黄金刻的,刀鞘上还镶嵌了七颗流光溢彩不同颜色的宝石,排成了北斗七星状。

“明公子,这刀也太宝贵了,我可万万承受不起啊。”秦潇捧着绣春刀的手有些颤抖。

明思清淡淡地说:“我感觉跟你挺投缘的,权当交个朋友吧,反正我也用不上。”

“那也不行,这太珍贵了。”虽然秦潇心里早就美滋滋的了,可嘴上还得矜持点儿。

“那你也送我个东西得了,就这个吧,咱们换了。”明思清指指秦潇的剑。

“好,你送我刀,我送你剑,就当是咱们兄弟二人情谊的见证!”秦潇爽快地把剑递给明思清,她不敢再推辞了,怕再推辞推辞人家明思清真把这宝刀收回了。

“后会有期明公子!”

明思清目送秦潇和凤麟的背影消失在夜幕的胡同。

“秦良玉……”

明思清喃喃自语着走到桌案前,月光照在他冷峻的脸上。

他重新铺好一张纸,用镇纸压好,拿起毛笔想了想,蘸墨挥笔,一气呵成,一个美人画跃然纸上……

秦潇这边聊得不紧不慢,可客栈里,马千乘和良彦却正心急如焚地在屋里团团转。

马千乘:“良玉跟凤麟他们跑哪去了啊,这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

良彦:“他们不会被锦衣卫给抓走了吧……”

马千乘:“乌鸦嘴!”

外面有人敲门。

“是他们回来了!”千乘箭步上前扯开了房门,“凤麟良玉,你们快都把我给担心死了——”

千乘突然闭嘴了,面前站的并不是良玉和凤麟。而是……他阿爹土司大人和凤麟她阿爹同知邱成云。

马斗斛背着手面无表情走进屋,目光锁定千乘,瞪了足足有两分钟。

千乘关上房门,怯生生地背靠着房门说:“阿爹,你别这么看我,我记得小时候每次你用大烟杆儿打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马斗斛:“我打你?老子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邱成云:“千乘公子,凤麟呢?”

马斗斛:“是啊,良玉他们呢?”

“他们……他们去哪了啊良彦?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千乘突然把话头丢给了良彦。

“额,哦他们上茅房了!”良彦慌不择言道。

千乘:“对对对,凤麟她怕黑,所以就叫良玉陪她去茅房了!”

056 祸从口出

邱成云不可思议地说:“凤麟上茅房为啥要让良玉陪着?应该是让千乘公子你陪着才是啊。”

“额……”马千乘支支吾吾背靠着门说不出话来。

马斗斛又瞪儿子一眼,背过身去。

千乘突然惊叫一声,接着他像是起飞了一样扑向马斗斛的后背,马斗斛丝毫没有防备,被撞了个狗吃屎,一下子趴在地上。

“我们回来啦!”

这是秦潇的声音,千乘被起飞,也是她突然猛推了一下门导致的。

秦潇一眼看见趴在地上的那个人,忍不住嘻哈笑道:“这谁呀,趴地上跟老母猪拱白菜似的!”

凤麟:“还真像头老母猪!”

马斗斛一回头,秦潇、凤麟顿时哑然失笑。

“大……大人……大人您趴地上干嘛呢!”

二人慌忙扶起马斗斛。

马斗斛拍拍身上的灰尘,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又直勾勾盯着秦潇和凤麟。

秦潇:“土司大人,邱大人,怎么是你们啊!”

马斗斛:“我用你的话回答你,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秦潇:“惊喜惊喜,意外,太意外了!您怎么找到我们的?”

“还换上衣服抹上胡子,整的跟真事儿似的。还真以为乔装打扮就认不出来你们了?老爷我可是身经百战之人!”马斗斛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邱成云:“你们跟上的第二天,大人就发现你们了。”

秦潇:“土司大人真是神武英明聪明绝顶绝顶聪明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厉害角色啊!”

这一番夸奖惹得马斗斛心花怒放。

秦潇赶紧切入正题:“大人,咱们先发制人奏效了吗?”

马斗斛:“奏效了,我把杨应龙派人化装成土匪劫咱们粮、还有比武会捣乱的事,都如实禀报给了魏——九千岁。九千岁很是恼火,说等杨应龙来了要真是倒打一耙,就摘了他的乌纱帽!”

邱成云:“九千岁这也是气话,到时候还是以和为贵,杨应龙毕竟是一省总督,咱们还是别得罪他为好。”

马斗斛:“我当我的土司,他当他的总督,明明井水不犯河水,他偏偏想找我的茬,还想搞死我!”

邱成云:“九千岁不又说了吗,到时候他摆下一桌酒席专请你和杨应龙,让杨应龙给你当场赔礼道歉。”

马斗斛:“他要不给我赔礼道歉,我决不饶他!”

邱成云:“大人,到了那天你说话可别在这么硬生硬气的,今天在九千岁那,你差点把我吓死!”

马斗斛诧异地:“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你吓什么?”

邱成云:“在九千岁的问事厅里,你不应该坐在他的面前呀!”

马斗斛:“你这话说的,为了求他办点事儿,我给他送了一株八百年的老山参,那可是价值连城啊,跟他要把椅子坐坐怎么了?哪有来客人不给座位的道理啊!”

邱成云:“九千岁那就是这个规矩,在他面前除了当今圣上,谁也不敢坐着跟他说话呀!所以,人家根本就没在屋里给别人摆位子,可你倒好,直接开口向九千岁要椅子坐,还让他的大管家给你亲自搬过来,唉!”

马斗斛:“叫他搬把椅子怎么了?奴才再大也是奴才!别说他,就是九千岁不也是个给人揉腿捶背端洗脚水的奴才!咱们官再小,那也是朝廷命官!”

“大人——”邱成云胆战心惊地扫了一圈屋里,小声而急促地说道,“在这可不能乱说话啊!不然一不小心可就——”

马斗斛顿时也觉得自己有点失言了:“有那么严重吗?”

057 干女儿

秦潇:“邱大人说的对,还是小心点为好。”

临街的窗户不知怎得,忽然开了。

一个人在窗外背身站着,看装束像是锦衣卫的人。

“九千岁想和他表弟聊聊家常,请邱成云大人带上令千金,务必在一刻钟内赶到魏府。”

这人话音刚落便如一阵风似的没了踪影。

“一刻钟?凤麟,快跟我走!”邱成云拉上凤麟便向外跑去。

马斗斛:“成云你急什么?”

“你是不了解我这个表哥的脾气呀!”邱成云看一眼马斗斛,拉开门走了出去。

直到深夜子时,邱氏父女才回到客栈。

第二天一大早,凤麟便兴高采烈地向秦潇他们炫耀起来:

“九千岁收我做义女了!”

秦潇:“你拜魏忠贤当干爹了?”

凤麟:“不是我拜的,是他主动跟我阿爹提出要认我做义女的。”

秦潇皮笑肉不笑地说:“可喜可贺,恭喜邱大小姐了!”

千乘:“你同意了?”

凤麟:“我为什么不同意啊?听说好多人哭着喊着要给九千岁当义子义女都没当上呢!”

千乘很不爽地把头偏向一侧。

马斗斛走进屋:“你们把衣裳什么的都收拾收拾,咱们下午就返程回石柱。我现在就去九千岁府上,刚才九千岁派人来,说杨应龙到了,他已经摆好了酒席,让我赶紧过去。那传话的还说,九千岁把杨应龙臭骂了一顿,说如果杨应龙不给我当面致歉,就将他贬官三级!你们赶紧收拾,我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呆了,京城虽好,可也比不上咱们自己的狗窝好啊!哈哈哈!”

马斗斛开心地笑着出了屋,和在外面等候的邱成云一起出了客栈。

千乘满腹狐疑地说:“不是说魏忠贤是个大奸贼吗,他有那么好心帮我阿爹?”

凤麟:“说他是大奸臣,那不过是有人嫉妒他位高权重,恶意造谣诽谤而已。”

“不见得吧凤麟?”秦潇虽然不太了解历史,可大奸贼魏忠贤的臭名昭著,她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良彦:“我觉得凤麟说的有道理。”

秦潇:“有个屁道理,他要是好人,为什么昨天不问青皂白地就让锦衣卫追杀我们?”

凤麟:“那是个误会。我昨天晚上跟义父说了,他说昨天带人追我们的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因为想害他的人太多了,所以锦衣卫格外小心保护他的安全。昨天我们在胡同口鬼鬼祟祟的,他们锦衣卫还以为我们是刺客呢。义父昨晚当场就把那个锦衣卫指挥使叫来了,连着打了他好几个耳光,那个锦衣卫还跟我一个劲地赔罪呢!”

千乘:“好吧,他祸国殃民也好,忠君爱国也罢,反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千乘说的对,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马上就要返回那座千里之外的小城了,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来北京了,趁还没走赶紧出去浪一圈吧!

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转了足有三个时辰,一圈买买买,秦潇他们买的东西几乎塞满了凤麟的马车。

三百两银子就剩下十几枚铜板了。

南天的太阳已经稍稍向西斜了。

秦潇:“坏了,这都午时了,你阿爹他们肯定早就吃完席回来了,咱们赶紧回客栈吧,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四人坐在马车车头,驱赶着马风风火火到了客栈门口。

魏府家丁吴德站在客栈外左顾右盼,见他们过来,赶紧凑上前去,着急地问凤麟:“大小姐,哪位是马斗斛大人的公子啊!”

058 土司大人暴毙

千乘:“我就是,怎么了?”

吴德:“马大人卒了!”

众人大惊。

千乘跳下马车:“你说什么!”

吴德:“马公子快去我们府上看看吧!”

马千乘推开吴德,不顾一切地向魏府的方向冲去。秦潇三人也顾不上一车的东西了,丢下马车便去追千乘。

魏府花厅圆桌上摆着尚未用完的酒菜,满屋子的酒气。

桌旁地上,马斗斛躺在邱成云怀里,旁边站着魏忠贤、杨应龙,另一边站着三个御医。

千乘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扑到马斗斛身上:“阿爹!阿爹你怎么了阿爹!你醒醒啊阿爹!”

“土司大人!”

秦潇、凤麟、良彦三人也跟着跑了进来。

千乘:“我阿爹怎么了!”

邱成云流着泪说:“谁知道呢!总督大人跟你阿爹在酒桌上虔诚地赔了罪,可把你阿爹乐坏了……我们都喝得醉醺醺的,你阿爹说要给大家敬酒,谁知他刚端起酒杯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忽然一下子就倒下了,然后就……”

千乘:“郎中呢!”

邱成云看着三位御医:“这三位都是九千岁快马加鞭从宫里请来的御医……”

千乘:“你们快给我阿爹看看啊!”

御医们纷纷低下了头,其中一个说:

“马公子,令尊因饮酒过多,以致神智不稳,失足摔倒后,后脑勺不慎磕到地砖上,立时就已经断气了,我们实在是无力回天啊!”

马千乘一把拖过来杨应龙:“是你害死了我爹!你还我爹命来!”

杨应龙眼圈红红的:“是,都是我害死了我马兄弟啊!要不是我给他添乱,他也不至于大老远上这里来,更不会这样……我对不起呀马兄弟!”他忽然挣脱马千乘,跪在马斗斛身上痛哭起来。

魏忠贤苦着脸:“也怪咱家没劝大伙儿少喝点儿,谁想到能出这档子事儿啊!斗斛他是个大好人啊,心直口快,虽然有时候说话惹人讨厌,可咱家就喜欢交这样的朋友。咱家这就去宫里启奏圣上,请圣上追授斗斛为一品光禄大夫。”

“阿爹,咱们回家,回家……”千乘眼下眼泪,抱起马斗斛的尸首走出花厅。

秦潇、凤麟、良彦和邱成云默默地跟在身后……

漫漫归程。

黄昏细雨中的荒野路上,良彦头缠白布骑在马上,身后是安放马斗斛棺木的马车,棺材上的灵牌上写着“皇明敕授光禄大夫世袭石柱宣抚使马公斗斛之神位”。

秦潇和千乘一左一右背靠棺头坐着。二人皆是一身重孝。千乘不明白,为何秦潇非要同自己一样穿上儿女婿媳才应该穿的重孝,可秦潇非穿不可,他也没心情问她缘由。穿便穿吧。其中缘由,秦潇心里却再清楚不过。

最后面是邱凤麟的马车,邱氏父女也坐在车头,凤麟也穿着重孝,邱成云跟良彦一样头缠白布。

返程的十八天里,千乘总共说了没有十八句话。

每到夜幕降临,下榻驿馆时,千乘便会从车上取下席卷,铺在灵车旁就地而睡;天一亮继续赶路,他则一言不发默默背靠着棺头,两眼黯淡无光。虽然也吃饭,可用量极少。三天下来,秦潇已经看到他开始消瘦了。不过秦潇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他,只是陪着他每天一起睡在灵车旁,一起坐在棺头。

凤麟倒是很关心千乘,不停地来嘘寒问暖,可千乘每次都是没听见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任谁也不理。

秦潇听到后车的凤麟跟邱成云说:

“阿爹,我想跟千乘完婚。”

059 土司家族的覆亡

邱成云说:“千乘要给他阿爹服孝三年,等三年后吧。”

父母之言,指腹为婚,天经地义。三年后凤麟可以如愿以偿嫁给千乘。可我呢?虽然也是父母之命,可我始终是以男儿身来面对千乘的,千乘也一直拿我当最好的兄弟,我该如何去做身份的转变?!要是土司大人活着还好,这是他在去京城前一晚亲口许我的,他说等从京城回来,会亲口告诉千乘我是女儿之身,同时会给我们完婚。

还有,虽说我所处的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我决不能容忍把我的男人分享给其他的女人!土司大人告知我与千乘的婚约时,我光顾着窃喜了,却忽略了凤麟的存在。何况凤麟还是我的闺蜜。现在土司大人撒手而去,把这一团乱麻扔给了我,我该如何去解啊?等我恢复了女儿之身,我又该怎么去跟凤麟相处啊?!

秦潇感觉自己眼前一片茫然……

石柱,到了。

城头上挂起了白帐,城下也是一片白茫茫。

秦葵夫妇带着全城乡民在城外跪了一地,还有从各县正陆续赶来的乡民一见灵车赶到,纷纷跪倒在地,哭声连成一片……

这一幕深深触动着秦潇,我们总说封建王朝的底层民众落后而愚昧,可他们却有一颗纯粹而善良的心,而我们却早已把它抛弃。

灵堂设在土司衙门的大堂之上。

当十八个抬杠手把沉重的黑漆棺木安放在灵堂时,千乘几乎是从门外爬进了灵堂,他抱着阿爹的灵柩痛哭。

“圣旨到!”

一声嘶哑急促的声音,从悠长的衙门甬道外传来。

秦葵:“是圣上让千乘公子承袭宣抚使的圣旨到了吧。千乘公子,咱们快去接圣旨。”

秦潇、秦葵、良彦、凤麟、邱成云、李铭簇拥着千乘到了衙门外。

宣旨官是在京城里追杀秦潇他们的锦衣卫头头儿,也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身旁还站着十几个锦衣卫。

千乘等众人下跪接旨。

指挥使展开圣旨念道:“石柱宣抚使马氏一门,世承大明恩眷,得以世袭宣抚使位。岂料马斗斛不念皇恩,私下少征田税,以私粮充数,以此笼络人心。后又恶意诽谤四川总督,

欺妄朝廷!着及拔除马斗斛光禄大夫之衔,贬为庶民。废除马氏一门世袭宣抚使之职。收回太祖皇帝所授土司金印!念马氏一门世代守土有功,其子嗣不予追责!朝廷将另择贤臣良吏接任石柱宣抚使,此间,暂由同知邱成云代行宣抚使之权。择钦此!”

在他念道一半的时候,千乘已当场昏倒在地。

秦潇等众人听旨后大惊失色。

锦衣卫们冲进灵堂,把马斗斛的排位在地上摔个粉碎。秦葵、邱成云无可奈何的看着。

指挥使冲进灵堂,指着马斗斛的棺材:“这具平民的棺材,限你们一刻钟内给我抬走,不然我就叫人劈了它!”

“我这就去叫人抬走!”秦葵慌忙向外边跑边喊:“良彦!玉儿!快过来帮忙!”

衙门口已经不见了秦潇他们,只有一些围观的百姓。有些头上还戴着白布。

秦葵:“都过来搭把手,把土司大人的灵柩抬到我家去!”

百姓们闻声一哄而散,地上丢了几根白布条。

秦葵冲着正跑过来的秦武氏无奈地喊道:“快回去把咱们家丁都叫来!”

060 千乘丢了

后山竹林,千乘过去习练鸾凤枪的小院。

秦潇、良彦、凤麟、李铭四个把千乘抬进屋里。

凤麟累得气喘吁吁:“直接送千乘回家不行吗,干吗费那么大劲给他弄这里来。”

良彦:“是啊,朝廷又没说把他家给抄了。”

秦潇:“不能让锦衣卫知道千乘在这。”

凤麟:“他都是平民了,锦衣卫找他干什么?”

秦潇:“他们在土司府找不到金印,肯定会向千乘追问金印的下落。”

凤麟:“土司印肯定放在土司府了啊,就是千乘知道,大不了交给他们就是了!反正以后我养着千乘!”

秦潇:“土司印不能交出去!”

凤麟:“马家都不做土司了,还留着它干什么?”

秦潇:“这不过是阉党擅权排除异己罢了,等朝政清明了,朝廷自会给马家官复原职。土司印是太祖皇帝亲赐的,是土司家族的信物,全天下仅此一枚不可复制。大明有明文规定,土司印遗失,则废除该土司世袭之位,改授流官。一旦土司印交出去了,日后就是给马家平反昭雪,千乘也做不成土司了。”

凤麟:“这样啊……千乘怎么还不醒啊,他不会有事吧……”

良彦:“没事,只不过急火攻心昏过去了,等会儿就能醒过来。”

秦潇:“邱大小姐,还说你的干爹是好人吗?看把千乘他们家给害得!”

凤麟低头不语。

良彦:“这又不怪凤麟,你凶她干吗啊?”

秦潇:“我发现你小子最近怎么胳膊肘子老往外拐啊!”

良彦:“有吗?”

凤麟:“这说明你们家良彦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不像某些人就喜欢欺负人家女孩子。连自己的亲阿弟都不看下去了。”

秦潇忽然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冲着阿弟会心一笑:“我回家弄点吃的上来,这几天咱们就在这陪着千乘,李铭跟我回家拿吃的去。”

等从家里带了吃的再回来时,良彦正和凤麟院前院后焦急地找着什么。一问才知道千乘不见了,进屋才发现卧室的窗户开着了,千乘一定是醒来后跳窗跑出去了。

秦潇:“你们两个是死人吗?四只眼睛都盯不住一个人!”

凤麟说:“良彦说屋里闷,非要拉我出去透透气,我们在外面花坛坐着聊了会天,没想到刚才一进屋,千乘就没了……”

“叫我说你什么好呢,”秦潇幽怨地看着阿弟,“泡妞也不分时候,还不快去找啊!”

众人四散开来。

山前山后,城里城外,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秦潇他们在城外草甸回合,皆是一无所获。

凤麟着急地都快哭了:“千乘,你到底去哪了啊千乘,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良彦关切地宽慰凤麟:“凤麟你别担心,千乘不会有事的。”

李铭:“秦公子,我家公子他能去哪里啊!”

秦潇:“要是没在石柱,那他一定去了京城。”

“京城?!”

凤麟三人诧异。

凤麟:“咱们不刚从京城回来,他又去干吗啊?”

061 千乘的复仇

“还能干什么,找你干爹报仇啊!”秦潇冲凤麟吼道,又推了一把良彦:“快回家牵马,咱们赶紧去京城,不能让他自寻死路!”

良彦慌忙向城里跑去。

凤麟:“良彦多牵一匹马!我也去!”

秦潇:“李铭,衙门虽然暂时改名换姓了,可土司大院现在还是马家的,你给我看好了!”

李铭郑重地点了点头。

凤麟:“我也要去!”

秦潇:“你别添乱了!你以为跟上次一样,让你坐着马车慢慢悠悠地去吗!这回我跟良彦要马不停蹄也不能宿地赶到京城,不然千乘就有性命之忧!”

凤麟不说话了,两眼噙着泪。

阿弟骑着一匹马身后跟着两匹空马从城门里跑出来。

“走吧!”阿弟在草甸上勒马。

秦潇翻身上马。

阿弟:“凤麟不去吗?”

秦潇:“带她去,等到了京城,直接给马千乘收尸就行了。”

凤麟哽咽道:“我不去,免得耽误了你们,良玉,你们一定要把千乘给救回来啊!”

阿弟:“放心吧,你在家等着我们回来就是了。”

秦潇绝尘而去……

秦潇说的对,千乘从后山小院跳窗而走后,便策马扬鞭直指京城。

至少二十天的路程,千乘却只用了十三天。

十三天里,他几乎没怎么睡觉。到京城时,他已经跑死了六匹马。而他自己也感觉全身都散了架。可是他不在乎。

他在魏府附近的酒楼里暴饮暴食了一顿,一连吃了两个烤鸭,一盘儿酱驴肉,他之前是不怎么喜欢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的,可今天不一样,他得吃饱喝足使自己体力充沛,然后去杀了魏忠贤给阿爹报仇。说不定这也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餐了吧。

正好今天是魏忠贤五十五岁的寿宴。

马千乘决定趁乱杀死魏忠贤,给阿爹报仇。

夜色降临,马千乘披麻戴孝后翻墙进入了魏府。

魏府一片张灯结彩,院里摆了几十桌酒席,席间坐满了大小官员。

花园湖心的凉亭里,魏忠贤、杨应龙、楚王朱长远和几个一品大员围在桌前饮酒正酣,他们对面船上,几个绝色美人在挑着优雅的舞蹈。锦衣卫指挥使亲自带着几个锦衣卫在一旁站岗。

千乘看见了坐在凉亭最上首的魏忠贤。

他长驱直入横枪便向魏忠贤冲了过来,一旁站岗的锦衣卫慌忙救驾。

虽然千乘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可架不住锦衣卫人多势众。很快他便被抓获了,四个锦衣卫拖着他押到魏忠贤面前。

千乘不肯下跪,指挥使猛踢他的小腿,终于他轰然跪地,他感觉自己的小腿已经断了,膝盖骨也碎了。

“谁派你来刺杀九千岁的,说!”指挥使将绣春刀戳在千乘喉管上。

千乘昂着头怒视魏忠贤。

魏忠贤搭眼瞟了一下:“不用问了,这是石柱土司马斗斛的儿子。”

杨应龙:“拖出去给他砍了!”

魏忠贤:“咱家今天过大寿,心情好,也不想这么个喜庆的日子沾了血腥味儿,给他放到大门外站笼去,他爱啥时候死啥时候死吧。”

062 太子爷献媚

锦衣卫们抬走千乘,装进了门口狭小的站笼里。

所谓站笼,是一个用木头打造的刑具。高度有一人高,宽度却只有二尺左右宽,只能勉强把人塞进去。顶部开了个圆口,让犯人的头露出来,但是要做到这样,必须让犯人踮起脚尖才能做到。因此,大多数犯人会因为双脚支撑不住而被活活吊死憋死。

死就死吧,可遗憾的就是没能给阿爹报仇。

千乘手脚都被桎梏了铁链,他绝望地踮着脚站在站笼里,神情悲愤而又绝望。

魏府里的盛宴已经达到了高潮,众人乱哄哄地相互敬酒。

吴德匆忙跑进凉亭,贴在魏忠贤耳畔说了几句话。

魏忠贤纳闷道:“他来干什么?”

杨应龙:“谁呀?”

外面一声呼喊:“太子殿下驾到!”

只见朱由检笑呵呵地手里拿着一副卷轴走了过来,向对他施礼的官员们频频抱拳回应。

魏忠贤起身向朱由检抱拳深作了一揖,杨应龙、楚王等也纷纷施礼。

“太子殿下!”

朱由检:“免礼免礼!皇叔也在啊!”

楚王满脸堆笑。

魏忠贤:“太子殿下今日怎有闲情雅致,驾临咱家寒舍呀?”

朱由检凑到魏忠贤跟前,把杨应龙硬生生挤到一旁。

“今儿是魏公公五十五岁的寿诞,我岂能不来啊!”朱由检突然后退一步,单膝跪地道,“晚辈朱由检向魏公公贺寿,愿魏公公长命九千岁!”

这一出让魏忠贤目瞪口呆,赶忙扶起了朱由检:“太子爷这是折煞咱家啊!”

“您服侍我父皇大半辈子了,我给您磕个头怎么了?放寻常百姓家,我还得叫您一声叔父呢!”朱由检云淡风轻地说。

“咱家实在受宠若惊啊!”

“晚辈给魏公公准备了一份薄礼。”朱由检打开卷轴,里面是一副写的规规矩矩的两行行书。

杨应龙伸着脑袋念道:“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朱由检:“八个字,我足足写了有一百稿,这是从中挑出来最好的,也是我亲手装裱的,有我皇叔为证。”

楚王:“的确如此,当时,我在太子爷那院儿里帮他浇花呢。”

“魏公公,这副字是晚辈对您的一片赤诚热忱之心,请您务必收下!”朱由检合起卷轴,弯腰双手捧着送到魏忠贤面前。

魏忠贤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收下卷轴。

朱由检:“我还没用晚膳呢。魏公公不介意管我顿饭吧?”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后整个大明都是你太子爷的,到哪还能没你口饭吃啊!太子爷上座!”魏忠贤让出了自己的位置。

“我坐您旁边就行了!”朱由检一屁股坐在了杨应龙的位置上,端起酒杯,“魏公公,算我来晚一步,我先自罚三杯!”果真一口气喝了三杯。

酒过三巡,席上众人都喝得醉意浓浓。

朱由检辞别魏忠贤,魏忠贤挽着他的手一直送到大门外。

“这是个什么人啊?”朱由检醉眼乜斜,指着站笼里的千乘问。

063 太子爷的龙阳之好

杨应龙心直口快:“这小子狗胆包天,竟敢摸进府上行刺九千岁!”

“那该死,真该死!把他给我凌迟处死!”朱由检说着跌跌撞撞走到站笼旁,月光下,他看清了千乘俊俏而又满是杀气的面孔。

“还挺白净的。”朱由检回身揽着魏忠贤胳膊,走到石狮子旁小声说:“把他给我了吧。”

魏忠贤:“咱家还要奉太子爷之命,明天将他押往菜市口凌迟处死呢!”

朱由检:“我东宫养的那几个加起来都不顶他,您老人家就把他送给我吧!”

魏忠贤:“咱家去年就听人说太子爷癖好挺特殊,不光喜欢玩女子,还喜欢玩——”

朱由检慌忙捂住魏忠贤的嘴,小声道:“您小点声儿!这事儿您可千万别告诉我父皇啊,他要知道我如此玩物丧志,会废了我的!”

魏忠贤:“太子爷放心,你这点事儿,咱家保证不往外说。吴德,去把这小子放下来,洗干净了给太子爷送东宫去!”

朱由检像个孩子似的给魏忠贤一个拥抱。

魏忠贤幽深的眼睛望着朱由检的轿子消失在黑暗的胡同里。

“太子爷过去可一直视我为心腹之患,今儿是怎么了,太子爷,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呀。”魏忠贤幽幽地说。

杨应龙:“唱的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楚王:“我觉得太子今天做的挺好啊,挺识时务。”

杨应龙:“楚王殿下真是不懂人心险恶啊。”

楚王:“太子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孩子,哪懂那么多歪门邪道啊,别把人都想得跟你一样坏!”

杨应龙:“九千岁,王爷他说我坏!”

魏忠贤阴鸷一笑:“是好是坏,走着瞧!”转身背着手回府。

深夜,太子东宫,寝殿。

千乘被剥去了上衣,手双都被黄绸子捆绑着固定在太子的卧榻上,就连嘴里也被塞了一团绸布。

朱由检轻轻推门而入:“夫君,奴家来了!”

千乘明白太子爷要做什么,极力挣扎着企图抗拒。怎奈,也只能徒劳地动弹动弹。

“老实听话,不要抗拒,事后我跟九千岁要个官儿给你做!”朱由检脱去了上衣,轻轻伏在千乘身上。

千乘又进行了一会儿徒劳的挣扎,累了。只剩下两只眼睛还在做着愤怒的抗拒。

“你胆子还挺大的,竟敢行刺九千岁。”朱由检说着,取下塞在千乘嘴里的绸布。

千乘愤怒地说:“你要敢碰我一下,我就咬舌自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他魏忠贤害死了我阿爹,还废了我家世代承袭的石柱宣抚使,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石柱宣抚使……你是马斗斛的儿子。”

“连你这个大明的太子都跟阉党为伍,大明迟早得败在你的手上!”

“放肆!要不看你生得一副好面皮,我现在就命人将你拖出寝宫乱棍打死!”

“你个混蛋!”

“九千岁深得父皇信赖,我过去因少不更事对他有些误解,可现在我已经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了,他简直就是周公在世,对我大明心无旁骛,忠贞不二!”

064 阉党太子

千乘:“我呸!他要是忠臣,为何要害死我阿爹!我马氏一门二百年来,可是始终对大明忠心耿耿!”

朱由检:“你父亲的事我听楚王说了,他的确是饮酒过量一不小心跌倒暴卒的。不过杨应龙确实有点责任,你父亲喝多了酒,一大半都是他给灌的。这事情跟九千岁没有任何干系。”

千乘:“这不是他干的,那废了我家承袭的宣抚使之位总是他干的吧!”

朱由检:“这事儿,九千岁不过也是秉公办差而已。是你父亲欺妄朝廷,拿自己的粮来冒充税粮。其实吧这也不算什么事儿,灾荒年景,地方收不齐税粮是常有之事,为怕朝廷怪罪,他们也会想各种办法弄粮补缺,这也是官场的潜规则,虽然有违律令,可谁也不说。可一旦说破了,那就是欺君罔上之罪。你马家被贬一事,归根结底是你父亲跟杨应龙多年积怨太深,杨应龙才跟九千岁告发他的。九千岁也是没办法,有人告发就得处理。你难道忘了,你父亲暴卒后,九千岁第一时间进宫为你父亲求赐了正一品光禄大夫的封号,一般不是位列三公的官员,根本没资格得到这个封号,九千岁对你马家已经够仁义的了!”

千乘:“太子爷,你干脆也拜魏忠贤为义父吧,那样你就真正跟阉党融为一体了!”

朱由检突然发货:“不要一口一个阉党一口一个阉党,我现在最不爱听人说这个词儿!朝堂之上只有周公吐哺,哪有什么阉党!”

千乘:“你就是阉党!阉党!”

“我让你说!我掐死你!”朱由检狠狠地掐住马千乘的脖子,直掐得马千乘喘不上气来,然后他阴狠地一笑:“就这么让你死了太可惜了,先给本太子逍遥一下吧!”抓起绸布重新塞到千乘嘴里,回身扯下床顶上悬着的金丝帷帐,扑在千乘身上……

寝殿外,吴德的身影一闪而过……

清晨。魏忠贤躺在魏府“养心阁”里罗汉床上抽大烟。

吴德弓着腰站在魏面前:“小的听得一清二楚,小的刚才跟主子说的,都是昨个儿晚上太子爷的原话。”

魏忠贤:“小德子,你怎么看。”

吴德:“小的认为没那么简单。太子应该是察觉了主子暗中让人盯他的梢,才故意说给咱们听,好让主子放松大意,主子切不可被他麻痹呀!”

魏忠贤:“嗯……下去吧。”

“是……”吴德弓着腰推出养心阁。

吴德一大早从东宫出来回府的时候,秦潇姐弟俩已经到了京城。

为防止锦衣卫发现,他们化装成货郎和卖菜小贩在魏府一带转悠。可门前门后转了几圈,魏府里并无一点异常的动静。

良彦:“千乘呢,不会还没到吧?”

秦潇:“不会,以他的性情,肯定会马不停蹄来找魏忠贤报仇。”

“那他人呢?”

“要么是报仇了,要么是……你妹的马千乘,可千万别有事啊!”秦潇的语气突然变得哽咽。

065 愿与子同穴

“转过来!”阿弟把秦潇拉到自己的货郎挑子前,把一个拨浪鼓塞到秦潇手里:“给孩子买个玩儿吧大哥,才四文钱。”

原来是吴德,他正手里托着一个鸟笼,散漫地朝他们走来。

秦潇:“两文钱行不行?”

“好吧,一大早的还没开张呢,图个吉利折本儿给您了!”

“这俩狮子头多少钱啊!”吴德随手从摊上拿起一对文玩核桃。

良彦:“回小爷,十文钱。”

“没零钱,这是一百两。别找了,小爷不差钱。”吴德随手把一张叠成方块状的一张银票丢在货担上,扬长而去,“验验银票真假,看仔细喽!”

良彦打开银票,果然是一百两!不过银票里还夹着一个手指头那么大的纸条,上面写着几行小字:行刺未果被俘,马千乘于昨被烧死于大明门外东北五里陈家沟大柳树下,尸身可寻。

良彦把纸条给秦潇看,秦潇不啻五雷轰顶……

姐弟二人风风火火赶到陈家沟。

“大柳树在哪?哪有大柳树啊?!”

“是不是那里!”

良彦指着不远处河堤上一棵巨大的柳树,柳树下有一团黑黢黢的东西,一看就是柴草烧过的痕迹。

秦潇狠狠地踢了一下马肚,马发狂似的冲向河堤。

柴草堆里果然躺着一个死人,浑身上下的衣服都已经烧成了灰,身体各个部位也已面目全非。

秦潇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跌跌撞撞跑到柳树下,她的脚在草木灰里踩到一个硬物,竟然是千乘的鸾凤枪!

鸾凤枪的枪缨已经被烧没了,其它部位虽然没被烧坏,可也被烟熏火燎弄得黑黢黢的。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千乘!千乘!”秦潇扑在死者身上,再也不能自抑,声泪俱下。

良彦宽慰道:“阿哥,这人都被烧成这样了,说不定是别人呢,说不定千乘还活着呢!”

“他的鸾凤枪都在这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秦潇把死者的两只手抱在怀里,凄切地默默流着泪,她把这两只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却从死者左手心里摸到一个戏水鸳鸯荷包。

秦潇见过这荷包,它是八年前凤麟一针一线亲自绣好送给千乘的,算是定情信物吧。没想到千乘在临死前一刻还把荷包给完好无损地给保存下来了,可见凤麟在他心中位置之重。

现在,她再也不用担心凤麟会跟她抢千乘了,可她宁可选择把千乘拱手送给凤麟,也不要让他死去!

良彦揉了揉自己湿润的眼眶,说:“阿哥,我们把千乘埋了吧,不能叫他暴尸荒野啊……”

埋在这里?这里是京城,与石柱相隔千山万水,而且镌刻满了千乘的血海深仇,千乘能在这片土地安息吗?可不然又能怎样?炎炎夏日,五千里之遥,仅凭姐弟二人之力,又如何能让千乘魂归故里?

她把千乘的头向着西南的方向安葬,那是石柱所在的方向,是马氏一族世世代代坚守的温柔乡。

“千乘,我记住了这个地方。虽然此生你我无缘,但待我将死之时,纵是爬,我也将苟延残喘到这里,与子同穴为伴,决不让你在此永远孤单。”

她恨不得现在就冲进魏府,将大坏蛋魏忠贤的头颅割下,用他的颅腔之血来祭慰千乘之灵。可她知道这是个妄想,所谓的报仇,不过是姐弟二人给千乘陪葬。

可她觉得还有一线希望,她想到了一个人。

066 孤鹜

明思清。

虽然与他只有一面之缘,可通过他掩护秦潇和凤麟不被锦衣卫抓住,最起码说明他不是阉党中人;连锦衣卫指挥使都对他有所忌惮,则更证明此人非同一般。这把七星绣春刀,土司大人见过,他说从这刀的形制和用料来看,刀的主人纵然不是皇子皇孙,爵位至少也得是个公侯。

结合锦衣卫对他的忌惮,秦潇断定,明思清或者他的靠山,在朝中势力一定同魏忠贤旗鼓相当,可之前没听土司大人和阿爹说过,朝中还有这样一股势力啊?

小财迷秦潇在明思清送她七星绣春刀的第二天,就在京城“天字一号当铺”去问过价了,当铺老板开价白银三千两,放在二十一世纪可就是人民币一百五十万啊!萍水相逢,能把这么贵重的一件宝物送给自己,足以见得明思清还是很重视自己跟她的这份情谊。

秦潇带着良彦敲响了“明思轩”的门。

开门的正是明思清。

看是秦潇,明思清又惊又喜,忙把他们请进书房。

秦潇刚进书房,明思清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把放在桌上的一幅画卷了起来。

“喝茶。”

明思清招呼二人在桌旁的六角茶桌坐下。明思清娴熟地用盖碗给二人沏茶。

秦潇单刀直入:“明公子,我的好兄弟马千乘,昨夜让魏忠贤的阉党在城外活活烧死了。”

明思清淡然地点点头。

“那个死太监已为祸多年,不知害死了多少人,难道朝廷一直没人管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杀了魏忠贤,为我兄弟报仇。”

“除了皇宫就是他家,魏忠贤一般不去别处,你想报仇,去便是了。”

“我要有本事报仇,今天就不来找明公子了。”

“你想让我帮你报仇?”

秦潇肯定地点点头,期待地看着明思清。

“恐怕会让你失望,你口中的死太监,他是我义父。”

秦潇和阿弟四目相视,目瞪口呆。

“明公子,你怎么能拜他当干爹呢!”

“满朝文武都是魏氏门人,我也得识时务啊。”

秦潇不可思议地说:“你既然也是阉党,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救我们?把我们送你干爹那邀功该多好?”

明思清语塞。

“因此我觉得,明公子是不得已才给姓魏的当了干儿子。其实你内心也是很反对他的。”

“反对不了为什么要反对?逆流而上只有死路一条,你们的马千乘就是一个教训。魏氏的锦衣卫每次处死反对他的人时,都会叫官员和士子名流们去现场。实不相瞒,昨天我也被叫去了,我亲眼看见他们把马千乘用绳子捆绑了手脚,然后扔进熊熊烈火,那哭号声听着都让你撕心裂肺。一个大活人,就那么被活活给……”

秦潇浑身都在颤抖,眼里噙着泪。

“马千乘被扔进火里时还说,杀了他不要紧,他的兄弟一定会给他报仇的。他说的兄弟应该就是秦公子你们吧。”

“你别说了,阿弟咱们走!”秦潇起身便走。

“在下父母高堂和亲朋老小都在京城,恕不能尽一臂之力,否则在下将有灭门之灾。不过不管你们事成与否,只要你们为此丧命,我一定给你们收尸,厚殓!”

秦潇没再搭话,径直走出小院。

“祝你好运,也祝我好运,若你因此而死,我会永远把你放在我心里。”明思清在心底里对秦潇说。

书案上卷起的画轴被重新打开,明思清凝视画中的美人。

“还是真人更美一些。”

出了明思清的小院,秦潇俨然成了一副行尸走肉,两只眼睛黯淡无光,牵着马一直往前走,直到出了大明门。

“阿哥,阿哥!”阿弟良彦牵着马追了上来,小声问:“怎么出城了,不给千乘报仇了吗?”

秦潇翻身上马,头也不回,一路西南,落寞而去……

自秦潇离去那天起,凤麟便每天驻足在城外草甸守候着,守候那个骑在黑马上的少年风尘仆仆归来……

整整第四十五天。

细雨中的清晨。

凤麟撑着油纸伞,依然彷徨在城外的草甸上。

可她等来的——却是千乘命丧京城的噩讯。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良玉你告诉我,千乘他没死对不对,你们一定是商量好了逗我玩的是不是!”

秦潇无心理会她。

良彦垂头丧气,不忍看凤麟。

“怎么会,怎么会呢……”

油纸伞从手中脱落,被风吹得在草甸上翻来覆去。

凤麟几乎是悲痛欲绝,她发疯似的向前猛跑一阵,踉踉跄跄摔倒在草甸上,冲着绵延无尽的山路的劲头嚎啕痛哭。

“千乘,你答应过我要娶我的千乘,你死了我怎么办啊千乘!你为什么要丢下我!马千乘!我在叫你马千乘!你听到了吗!我在叫你啊……”

秦潇一言不发,呆呆地

“凤麟,人死不能复生,你别哭了。这下雨天的,跪在这儿会被淋坏的,快回家吧。”

良彦扶起凤麟,把自己的斗笠和蓑衣解下给凤麟穿戴在身上,搀扶着她一步步走进城。

一人,

一马,

一蓑衣,

一斗笠,

秦潇兀自伫立雨中,神情颓然地望着身后的土司城。

如丝的烟雨,给这座拥有五百年历史的小城池添了几许苍凉和凄茫。

古老的青石城墙上已蓄满了青苔,这里的一砖一瓦一条石,都是他们马氏一族十几代人苦心经营下心和血的结晶。而此刻,它们却与他们再也无关了……

活人不能一直围着死人转。

千乘没了,可自己还得活,宣抚司衙门已经堆积了一大堆卷宗等着她去打理。

来回京城两趟的折腾,秦潇已然身心俱乏。

好在代理土司邱成云大人大发慈悲,主动提出让她在家好好休养几日。

花房依然如故。

秦潇如同死人一样躺在藤椅上动也不动,就连两只盯着房顶的眼睛大半天都不眨一下。直到走神中的秦潇感觉花房顶怎么变成了天空时,她才发现小落小红正抬着藤椅上的自己向花房的后面走。

穿过紫竹林间的幽寂小道,转眼间就进了漪涟池小院的月牙门。

漪涟池是个天然的自涌小温泉,面积约有十五六平米大,紧挨着秦府后花园,后来秦葵干脆就把这个小温泉给圈进了后花园,还单独开了个小门。平时秦家人便会在此沐浴消闲。

秦潇在大明最初的记忆也是这里,不过,这留给秦潇的第一记忆却把自己差点淹死煮熟的“镬汤地狱”。因此从那以后的八年多来,秦潇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

白色的雾气弥漫在着漪涟池上空,把整个小院渲染地如同仙境一样。池子里还飘着五颜六色的花瓣。

小落说:“这是我跟小红特意撒在里面的,有芍药、玫瑰、藏红花、还有雪莲,公子去京城来来回回折腾了四个多月,赶紧泡一泡解解乏吧。”

秦潇:“我怕淹死我……”

小红:“没事的公子,你就在岸边泡,别往深水处去就是了。”

秦潇从藤椅上站起身,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眼看不到底的池水,还是犹豫了。

“公子别怕,我们陪你一起泡。”

“是啊,你要是还怕,我就跟小红把你围起来,这样你就安全啦!”

“跟我一起泡?这不合适吧,男女授受不亲啊。”

秦潇不可置信地盯着小落小红,这两个昔日里的小丫头,如今已长成了标志的大美女,个头也跟自己差不多了。

小落小红噗嗤笑了:

“我的大小姐,叫你公子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公子了?”

秦潇恍然大悟,这么多年也没人提醒,连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女子了。

“宽衣吧大小姐,我已经把门锁上了。”

说着,小落和小红便给秦潇宽衣解扣。

水温正好,从未有过的放松感贯彻秦潇的身心。

小落、小红也脱得赤条条地下水了,她们肌肤如玉,看起来很是温润白嫩,尤其是上身丰满的**,秦潇看了都垂涎三尺,低头看看自己,虽然也有,但实在是拿不出手。

“现在可以叫你小姐了吗?”小落嬉笑着问。

“出了这门还是叫公子。”秦潇说。

“好好好,哎呀小姐,你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地跟着这帮男人练功,怎么还是那么白啊。”

“本公子是天生白好不好!”

小落:“你白你最白!小红,我负责伺候好公子的上半身,公子的下半身就交给你了!”

“遵命!”小红乖巧地回应道。

“看你俩,整的跟青楼接客的风尘女子似的。”

小红捧起秦潇的双脚放在自己胸前精心按摩着,小落也摸索到她身后给她推捏着肩膀。

小红捏的很用心,捧着自己双脚像是在捧着两件珍宝,脚掌心在她胸前来回婆娑的感觉真好!

身后,小落的胸口不断地摩擦着她的后背,时不时给她一种风驰电掣、瞬间侵入脑髓的酥爽,这种感觉,最近的一次还是八年前同小鲜肉男票在“枫林晚”宾馆云雨时……

秦潇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邪念,突然转身双手抓住小落的胸。

小落惊诧地问:“小姐你干吗啊?”

秦潇一脸坏笑:“来两个小婊砸,让小哥我好好摸摸!”说着转身又摸了一把小红的。

“哎呀,讨厌死了!”小红还有些害羞。

“还是小红的大,小落的太小了,摸着没什么劲儿!”

“我再小也比你的大!”小落嘲弄道。

小红问:“小婊砸是什么”

“小婊砸就是你们,你们就是小婊砸!”秦潇一脸坏笑,这表情如同是男人约了两个极品小妹儿双开前的节奏。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小红捧起一捧水忽然洒在秦潇脸上。

小落见状,直接操起身旁的葫芦水瓢舀一瓢水从秦潇头上直接浇下来。

秦潇瞬间成了落汤鸡。

“好呀你们,造反呐!”秦潇同时对二人发起进攻。

067 新任小0土司

她们三个在水中嬉笑着,打闹着……

嬉闹一阵累了,秦潇双手扶着池壁,使自己的身体平躺在水面上。小落小红也各自安逸地躺在一旁闭目享受着。

狂欢后的孤独。

她又想起了千乘,却欲哭无泪。

死前,千乘向戕害他的刽子手们庄严宣告,秦良玉会替他报仇。

可现实是,秦潇在埋葬了千乘后,却灰溜溜离开了京城。她承认这是自私心在作祟,如果跟千乘在一起,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千乘选择的事情,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愿意陪千乘一起跳下去!可为千乘报仇……以目前来看,所谓的报仇其实就是给他陪葬!她可以为了千乘去死,可毫无意义的陪葬,她做不到。虽然她很爱千乘。

阿弟的喊叫打断了秦潇的思绪。

“阿哥,快出来呀阿哥!朝廷新委任的土司大人到了!”

阿弟在院外不停地敲门。

“知道了!”

芙蓉出水,小落小红迅速为秦潇擦去身上的水珠,换上新的衣衫。

小落开了漪涟池的门。

阿弟急不可耐地说:“快去换上官服,土司大人的仪仗都到石柱界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刚歇息半天!”

“是呀,阿爹和邱大人也很挠头,说按理说新官上任都要提前至少三天打招呼的,结果,他动身前半个时辰才派人来传话。”

“这个土司大人怕是个奇葩吧。”

回到寝室,秦潇快速换上了官服,一路小跑到了城门外。

好在新任土司大人还没到,不过已经能清楚听到仪仗队的大锣声从草甸的路上传来了。

邱成云、秦葵在内的几十个石柱官员守在城外恭候着,许多百姓也陆陆续续过来,等着一睹新任土司大人的风采。

锣声渐近,仪仗队出现在草甸的路上,旗锣伞扇开道,十八个卫兵护卫着一定六人抬蓝呢大轿。

邱成云带领众人走上前迎接。

“下官邱成云率石柱各县大小官员特来迎接新任土司大人!”

官员们抱拳弯腰打躬,百姓们纷纷跪在地上。

仪仗队竟旁若无人地抬着轿子进了城,留下众人傻站在原地。

“土司大人怎么不跟官员和百姓们亮个相啊。”秦葵小声对邱成云说。

邱成云摇摇头,表示不知其然。

“跟着吧!”

官员们一窝蜂赶忙跟在仪仗队后面。

秦潇:“这新任土司大人还挺有个性啊。”

秦葵:“新官上任三把火,恐怕这位老爷不好伺候啊!”

仪仗队一直把轿子抬进了衙门大堂门口。

一个头顶黑色乌纱帽,身穿标志着五品官衔的白鹇补子红色官袍,趾高气扬走进大堂,只留给众官员们一个背影。

当这位新任土司大人面对着大门坐在大堂椅子上时,秦潇在内的所有官员顿时都傻眼了。

——这人竟然是总督杨应龙的小小舅子赵斌!

秦潇显然也发现阿爹他们所有人跟自己一样目瞪狗呆,只有高堂上的新土司大人,以“这片鱼塘已经被我承包”的眼神得意地扫视着下面每一个官员。

阿爹用手捅了捅秦潇:“怎么是他啊?”

秦潇:“我怎么知道!有没有搞错啊!”

赵斌抓起桌上的惊堂木使劲拍了一下,震得自己捂着手腕一阵龇牙咧嘴。

官员们见状都偏过脸去偷乐。

“笑什么笑!主簿何在!”

“下官在!”秦潇上前两步作了个揖。

赵斌饶有兴趣地上下扫描了一会儿秦潇,“是你呀小公子,真是不打不相识呀。”

“土司大人说的对。”

“老爷我特意选了今天这个黄道吉日新官上任,你赶紧给我记下来,这以后都是要载入地方史志的!”

“遵命!”秦潇走到角落自己的小条几前坐下,打开一个纸本,往砚台里倒了点水。

赵斌却突然冲过来夺过秦潇的砚石,卷起袖子开始研磨。

秦潇:“土司大人亲自替下官研磨,下官实在承受不起啊。”

赵斌背对着众人,嬉皮笑脸地小声说:“以后咱们就朝夕相处了,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叫我小斌就行。”

秦潇大声说:“土司大人,石柱大小官员们还等着向您拜贺呢!”

赵斌赶忙跑回座位正襟危坐。

官员们依然站着,虽然左右两侧各摆好了两排椅子,可没有土司大人发话,谁也不好意思坐下,只能干瞪着眼睛扎堆站着。

“你们都是什么官呀?自己介绍介绍吧。”

邱成云先上前道:“大人,下官是石柱司同知邱成云。”

“几品官啊。”

“回大人,下官是正五品。”

秦葵接着说:“大人,下官是石柱司副使秦葵。”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下官跟大人在比武会上曾有过一面之缘。”

“不是比武会,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你还得我从回龙山拖了几十马车土——你是几品啊!”赵斌突然感觉说错了话,赶忙改口。

“下官是从五品。”

接下来所有官员都自我介绍了一遍,可赵斌依然没有让大家坐的意思。

“就是说,你们都比我的官要小了?”

秦葵:“原则上,土司大人的宣抚使是从四品,当然都比我们官大,可土司大人你为何穿着五品官服?莫非是出门太着急错穿别人的了?”

“没错!忘了告诉你们了,我目前还不是正式的土司,只是代理土司,因为土司金印现在下落不明,所以朝廷没法给我正式授衔,老邱,咱俩都是正五品,我说话你会听我的吗?

邱成云:“听听听,当然得听,别管代不代理,您都是土司大人,您说话下官岂有不听之理。”

“那可不一定,你的后台可是你表哥九千岁,就连我姐夫还得拍他马屁呢!不过话说回来,我姐夫算是九千岁最大的狗腿子了,九千岁有什么难办不好办的事全都让他来办,毕竟姐夫他手握十万大军……按这么说,我姐夫也不比九千岁差劲,九千岁也是没了我姐夫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我觉得他俩相比不分高下!”

“是是是,大人所言极是,不分高下!”

官员们纷纷附和。

秦潇说:“土司大人,我认为九千岁和总督大人的关系其实就是两口子,谁也离不开谁,二人相辅相成!”

“说的好!”赵斌翻了翻桌上的官员花名册,“林安县丞怎么没来见本官?是不是藐视本官啊?”

秦葵急忙上前:“回大人,林安县丞秦良平是犬子,因为近期缅州土司奢明叛乱,十余天内已攻克四县,缅州离我石柱不足六百里。为防止叛军来袭,下官命犬子在前方探寻消息呢。”

“叛军要打过来了?那太好了!到时候一定得告诉本官啊,本官要亲自带领大军荡平叛军!哎呀,本官从小就喜欢打架,一提打架,本官就来劲了!”

秦葵一脸不满:“大人如没有其他的事,那下官们就回去各司其职了。”

赵斌:“怎么没事!你们谁知道土司金印藏在哪了?”

秦葵:“不知道。”

官员们也纷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老邱你也不知道?”

邱成云:“下官不知。”

“你放屁,我听说你当年跟马斗斛指腹为婚,你是他儿女亲家,怎么会不知道!”

“下官的确不知道啊!”

“来人!给我上老邱家里搜一搜去!”土司大人说着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带着他的十八个护卫冲出了大堂衙门。

“嗐!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啊!这年月,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官了!”

邱成云嘴里抱怨着就往堂外跑。

“你干吗去啊邱大人!”秦葵拉住邱成云。

“我得回去看看,不然这祖宗非把我家给抄了不可!”

“军务防卫的事咱还没跟土司大人汇报呢!”

“就他这龟儿子的,你跟他能汇报个锤子出来!”

邱成云懊恼地挣脱秦葵,一溜烟跑出了衙门。

秦潇还是头一回听见一向儒雅温和的邱大人说脏话。

官员们也都纷纷在抱怨口渴、腿疼中散去了。

秦潇迫不及待问秦葵:“阿爹,真要打仗了?这几个月光往京城跑了,怎么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

“说不好啊,看叛军那势头,也就三五天就过来了。”

“缅州方圆八百里,物阜人丰,他那的土司为何要叛乱啊?”

“不知道。不过据说是咱们新来的土司大人他姐夫闯的祸。”

“这杨应龙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奢明手握精兵近万,一旦叛军来袭,这担子可全落到你阿爹这个副使身上喽!”

秦潇不解地说:“缅州地处川云贵三省交界地带,光是四川本省的杨应龙就手握重兵十万,云南巡抚和贵州巡抚加起来也有五万兵力,剿灭一万叛军还不是轻而易举!”

“勾心斗角正酣呢,谁有工夫理会这茬呀!杨应龙把自己的一兵一卒都当宝贝珍藏着不舍得动,十万兵马可是他位列阉党之首的本钱!云贵二省巡抚是东林党人,与阉党势如水火。他们兵力加起来虽不及杨应龙的一半,可也是他们在朝中安身立命的本钱,更何况缅州本就属于四川,他俩才不多管闲事呢。。这一来倒好,你不管我也不管,大家都不管,叛军打下的那三个县,县太爷和大小官员们在叛军打来之前就都带着家小逃了!”

“咱们石柱只有三千兵力,三千对一万,根本就是以卵击石。阿爹,咱们也赶紧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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