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弹道 - xp1024.com
《大弹道》


第1章:引子

1937年的7月7日夜晚,北平城西南处的卢沟桥附近,愁云惨淡。点滴星光之下,大地之密密麻麻的人影的人影。月光折射的光辉打在服装上,显示着这些人是日军!

这突然聚集的一大批日军士兵,竟然以一名士兵失踪为借口,要求通过泸沟桥,进入附近的宛平县搜查。

卢沟桥正处于扼守平汉铁路的关键点上,平汉铁路,也就是今天的京广线。当时,它北起丰台,南至武汉,是唯一一条通往南方的铁路,是中国贯通南北的咽喉要道。

日军认为,只要夺取卢沟桥,就可以掌握宛平城,占领平汉铁路,从而切断中国军队援军的北上之路,使北平、天津这两座华北重要大城市沦为孤岛,进而实现夺取整个华北的战略目标。

中国军队同样明白卢沟桥的战略意义,所以这一无理要求立即遭到中国守军的拒绝。

但是对卢沟桥觊觎已久的日军岂会放弃,寻找士兵只是随便找一个理由而已。以方便他们同中国守军无理的交涉,另一方面他们托运着大炮往宛平城集结而来。

一场足以载入历史的战斗即将拉开序幕……

与此同时,“哐啷哐啷哐啷~”粤汉铁路大动脉上,一辆黑皮火车摇摇晃晃的一路向前,沿路鸣笛,汽笛声随着铁路沿线的绿野一路飘扬。

中间的一截车厢内,一个穿着西服,嘴角还长着短短的毫毛的青年,拿着一份报纸煽着风看着窗外的景色。

7月的天气,火燎火燎的,这老皮火车里又是挤挤嚷嚷,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各类的人群。

“哎!前面的让让,借过借过喽!”

“开水小心烫喽哎!”

“这谁家的小子,不许跑来跑去。”

“哇!”的一声,响起了小孩子嘹亮的哭声,也不知道哪个照顾自家小孩的出了差错。

隐隐约约的,每两截车厢间的厕所还传来一阵争吵声。一个妇女在里面奶孩子,外面的男人守着,另外有一个男乘客憋的等不及了,两边围观人多,过道又不好挤,于是核心利益严重冲突之下,双方矛盾闹的不可收拾。

最后好不容易乘警挤过人群来调节秩序。

小小的车厢里,千姿百态。

青年一个人呢,静静的坐在长椅上,靠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仿佛置身于周边的喧嚣之外。

旁边的乘客,似乎很忌惮青年身上的西服,不敢坐的太靠近。

在这个年代,一身体面的衣服都是护身符,大鬼小鬼都不会轻易招惹。

万一背后有什么跟脚,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坐在长椅上的青年叫李崇,十八的年纪。虽然坐在开往从广州开往武汉的火车上,可他既不是武汉人也不是香港人,而是江苏盐城人,地地道道的苏北人,李庄大地主李钱塘大长孙。

李崇的爷爷李钱塘,在扎垛镇的李庄这个村周围,是有名的秀才大地主。爷爷这秀才的身份,是正儿八经清国时期童生读书进学而来。读书人在本地很受尊敬,尤其有了朝廷的功名,更是了不起的。地呢,也是清国时期祖上就置办下来的产业,传到李钱塘手中,一直小心的经营。

真要论起来,李庄十口人中至少有六口是靠着李家的田养活的。

爷爷李钱塘读过书,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所以对于给种自家田的佃户,都不过分剥削,甚至不好的年景还会借粮养活,很多人都是承了情的。

所以在李庄这片土地上,爷爷李钱塘的威望很高,村子里有什么纠纷也全是请爷爷决断。

读过书的爷爷,在子孙后代读书的问题上从来都不含糊。父亲也是读到镇里私塾结束,不过现在天变了,没有考取功名这一说了。

到了李崇这孙子辈时,李崇与镇里、城里的很多有钱家子弟一样,镇里城里的学堂上完不过瘾,不肯安安心心的留在家里,拘束在小世界中,要去更大的城市更广阔的世界去闯荡。

李崇还好,没要去国外,去美国,去英国。只去了香港,华夏资本主义的最前沿。

从16岁离家,而今已经18岁,两年的时间,就靠着电报联系。

前几天,家里电报说爷爷腹痛发热不止,就靠几口中药吊着气,眼见着活不到月底,家里老子连忙遣人拍电报让李崇回来见见老太爷最后一面。

“老爷身患重病,神志不清,命在旦夕,忘孝顺长孙,接到信后,一定顾念往昔爷孙之乐,尽早归家,此乃为父之殷盼。”

李崇拿着电报之后,伤感之余连忙拍电报询问病情。尽管电报贵,按字数算钱,但人命之前,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拿到病症的报告,李崇急忙找了学校医学院的一个很聊得来的老教授,把症状跟他说了说。就见老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请自己的英国朋友帮忙从香港的牧师医院里弄了一点特效药:一个尾指大小的玻璃瓶,上面的英文字母不少,两年的学习李崇就看到了末尾“抗生素”三个字。

至于是什么抗生素,李崇并不明白。

对着李崇有些怀疑的目光,老教授没讲多深的病理,大中午的,迎着火辣辣的太阳,直接把他拉到医院,看着眼前一个和电报上描述症状相同的英国病人在注射完小玻璃瓶里的试剂后,到了傍晚就可以下地走起来了。

耳听不如眼见嘛,这下李崇所有的疑问都没了。

资本主义就这点好,农村里面看着要死人的病在这里都能搞到神奇的药,一个管子,一个针头,就能解决许多看似棘手的问题。

“嘟~”火车汽笛声悠扬。

“也不知道爷爷怎么样了。”李崇从窗户外收回目光,放空的思绪也全部收回。

在香港,李崇接触到不少国外的思想,也和无数热血华夏青年拍案而起游行示威,但吃过几次赤手空拳的亏之后,理性的李崇发现没有实力的游行只能让自己受伤。

乘着火车一路北上,对比香港的繁华,祖国大地却是落后许多。

两年的独自在港生活,让李崇学会了与人交道,学会了在一次次教训中冷静思考,而不只是听别人煽动听从。

李崇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到了武汉之后,转乘轮船,沿长江直下南京,然后在南京看看什么方便快捷就乘什么。作为民国的首府,交通之便捷不是其他地方可比的。

毕竟爷爷的病不能拖下去,想到这里,李崇紧了紧身边的包,里面用一层层的纸包着救命药。

“嘟~”悠扬的汽笛声中,坐在火车长凳上的李崇,包括车厢里所有谈天说地的乘客们都不知道,就在这两天,在遥远的北方大地上,正在火炮齐鸣,刀片横飞。

北平城第29军的前线指挥官佟麟阁巧兵布阵,用近身突然出袭,结合手榴弹冲杀,最后大刀队与日军短兵相接的方式,让日军队火炮无法发挥作用,成功打退了日军的第一次进攻,日军不得已重新撤回到丰台一带。

第一时间,第29军大刀杀敌的抗日捷报从卢沟桥传出,

……

“武汉站到了!武汉站到了!”乘检一路走着一路喊着。李崇一路在抱着皮包,就没怎么睡觉,下车的阳光照着眼睛,让精神有些恍惚。

武汉作为长江这条黄金航道的核心城市之一,还是很繁华的,从车站下来,繁华的地段和香港有的一拼。

去香港的时候,李崇也是在这儿下轮船转火车的。

但是今天李崇下了火车,看着不远处的城市,却感到城市上空里似乎充斥着一种爆炸的气氛。

李崇还记得当初自己初来武汉之时的场景,沿着青石板路走着,马车滴答,汽车嘟嘟,好不热闹。沿街茶馆、酒肆、理发店、书店、药店里的店小二扫尘,洗地,酒楼里杀鸡,宰鹅,一片忙碌的景象。

可是此时,气氛确实诡异的很,似乎很安静,远处有一股掀翻天的喧嚣。

出了车站,先前的安静仿佛入了油锅!

街道上,无数举着旗帜的人们,挥舞着胳膊,呐喊着:“血战到底,宁为战死鬼,不当忘国奴!”的口号。

“卖报,卖报,日军重师故智蓄谋挑衅,炮轰宛平城炸毁城墙!”一见火车站的大门打开,人流涌出,卖报小孩对着从大门里鱼贯而出的人群大声叫道。

“给我一份!给我一份!”叫嚷声中,卖报小孩手中报纸抢卖一空。

李崇心中一惊,一个箭步,抢先买得一份。

摊开一看,《东方快报》上,详细描述着29军英勇杀敌的事迹和事情的起末:“昨晨五时及晚五时,日方猛烈炮火轰炸宛平城,我方军民伤亡八十余人……”

就在自己坐在火车上发呆的时候,北平大地刚刚发生了这一场战争!战争缘由细节写的明明白白,当看到佟麟阁副军长临危受命,指挥大刀队几乎全歼日军一个中队时:

“好!”车站下来的所有具有爱国情怀的中国人,振臂叫绝!

伴随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的雄壮歌声,热血沸腾的乘客拎着行李,就加入到示威的人群中去。

李崇一脚就要随上,但是跨出一脚后,想起自己此行的任务,挣扎之下收回了脚。

一路往渡口走去的路上,抗议日军和爱国集会到处都是。

路口中心处,原本繁华的十字路口挤满了层层叠叠的人群,中间塔起的高台上。一个短发的男青年拿着铁皮卷成的喇叭,对着人群振臂疾呼: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全国武装的弟兄们,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这样的集会李崇并不陌生,在英统治下的香港,这种集会几乎每天都有。但就在自由的香港,这种大规模的集结游行,也会受到英国军警的流血镇压,李崇不知道这样的机会结果会如何。

第2章:船抵金陵

坐在开往民国首府南京的“武汉号”商船上,李崇拿着买来的各类报刊的报纸,详细了解着前线发生的事情。

看到报纸在说“日本方面要和南京政府和谈”的字样时,心中想到,“所谓的和谈,莫不就是打着和平谈判的幌子吧。所谓的’和平谈判’只是烟幕罢了,打打谈谈,乘着时间调兵遣将,东三省的教训还不够吗,南京居然还抱着’和平’的幻想。”

李崇将其中的一张报纸折成了纸飞机,看着汹涌的江水冷笑了一声,长臂一挥,报纸飞机飘飘扬扬淹没在浪花里。

“在这样下去,北平城,这座古都就要落入日寇之手了吧!”扶着轮船栏杆,李崇长叹道。

“你这是危言耸听!”后面一个戴着礼帽穿着燕尾服的女子反驳道。

李崇扭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站着一个绅士打扮的女子看着自己。个子高挑,穿着平底皮鞋都能齐李崇的下颔,眉清目秀间明亮的双眸美若星辰,纯净的如同江上的蓝天,嘴角天然勾起的弧度有一抹狐狸的狡猾。

这样的眼神只有在吃喝不愁,生活在温床般的环境中才可以拥有。

李崇不屑于和一个无聊到女扮男装,体验民间生活的大小姐去争辩什么。

“哎!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人家和你说话呢?”林婉如跺了跺脚,心里有些不开心,想着自己堂堂金陵城林氏商会大小姐,走到哪儿都有人处处逢迎,眼前这个穿西装却不梳油头的人凭什么不理自己?

男人碰到漂亮的女人会惹不住上去搭讪,女人对男人的第一印象不也是看颜看气质?林婉如跟着家人乘船正感到无聊,于是摆脱仆人跑到甲板上来溜达溜达。

坐得起商船的,口袋里都有两个。青年穿西服的也不在少数,就连显眼的白西服,也有两个撞衫了,梳油头,撑着金丝眼镜的,林婉如不屑和这些外表金装,肚中一点点货就夸夸其谈的人说话。

这年头,穿西服的青年人不在少数,似乎套在身上就能有一股优越感。但是能把西服穿的如平常衣物一般,不显眼,融入言行之中的人,却少之又少,而李崇却是其中之一。

甲板上看报的李崇,锁着眉头,浓眉大眼,并不参与旁边三五一成群青年间的高谈阔论,独自的看报,还能毫不在意自己形象折纸飞机,这让林婉如心中有了一点点好奇。

现在自己主动挑衅了他,就是希望在聊天中看一看这个令自己好奇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

结果居然不理自己,好生气哦,林婉如鼓了鼓嘴。

作为“金陵女子学院”公认的第一才女,写的一手好文章,林婉如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不过在李崇看来,这样的文章充满了小资的情调,和这个时代的心声并不合拍,或许读起来很美,不过却不合当下的国情,于此刻的国家无益。

没想到遇到一个比自己还骄傲的人,林婉如心中暗暗道。

看着旁边这青年一点自顾自的从甲板上木板压着的众多报纸中继续有滋有味的看着。林婉如也往下一蹲,眼睛一挑,余光见青年没注意到自己,嘴角的弧度于是更弯了,手脚麻利且轻轻的移开木板,就在细手要拿出报纸的时候。

“嗯哼!”一声由上而下的咳嗽声响起,正专心致志心无旁骛“偷”报纸的林婉如受到惊吓,直接往后一仰,吓得一屁股墩直接坐在甲板上。

李崇看着这个性格跳脱,完全不像家乡女子闺秀性格,反倒有些像上海香港女子自由精神的少女,甚至还好像有些自来熟的性格,来了些兴趣。

卷起报纸,靠在栏杆上,对上少女不输气势的眼神,饶有兴趣的说道:“教书先生没告诉你:不问自取视为偷嘛。”

林婉如俏脸红扑扑的,仰起脸睁大眼睛,争辩道,“读书人的事情能算是偷么。”然后就是嘴里似蚊子般的嘟囔声,很细很轻,李崇一句也没听清楚,反正越说额头冒出更多细密的汗珠,头也越来越低,就差埋到甲板地下装鸵鸟。

“小姐,小姐,我可终于找到你了,夫人找你都快急死了。”说话的功夫,一个蓝衣布裙插着腰喘着气儿丫鬟模样的小丫头找到少女面前。

“说了多少次了,人前叫我‘少爷’!”少女不满的嘟囔了一声丫鬟。

少女说着似是感觉到李崇有些揶揄的目光,那是看“掩耳盗铃”的眼神,让骄傲性子的林婉如有些受打击。

这男子莫不是自己的克星,明里暗里自己丢了好几次脸了,自己还是先撤吧。这样想着,林婉如牵起丫鬟的手,一路小跑着匆匆离开甲板。

于李崇而言,这只是出行途中的一个插曲。

……

沿着长江顺流之下,两天两夜的时间里,轮船停靠沿江一些重要码头时,李崇及时买来报纸,了解北平前线战事的进展。

报纸上,“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的黑体大字触目惊心。

这一次日军掀起的战争里,李崇愈发的感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第三日清晨,轮船停靠在中山渡口,这里也叫作首都码头,为了纪念国父孙中山先生,特意将先生遗柩上岸的渡口改为中山码头。

李崇拎着皮包,随着人群下来。

不远处的后面,已经换回女装的林婉如看到走在前面的李崇,故意落后了两步。

出了渡口,不过往前走了两步,李崇能感觉到压抑在空气中的焦灼,比武汉之时还要浓郁。

不过诡异的是,沿着渡口一路进城,李崇并没有看到沿路的示威集会。武汉前两天就爆发了游行示威,如今眼见着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全国各地的工商业、学生都游行起来要求抗日,作为民国的政治中心,这里怎么如此风平浪静?

走到电报局,局里面的职员在小声的议论纷纷,李崇耳尖,这些职员是在谈论着昨天街头游行的事情。

趁着往老家发电报的功夫,李崇掏出烟,给对面的职员发了一根。

“能跟我说说,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哎呦,一看你就是新来的吧。你不知道嘞,前两天大游行,死了人……”一根烟,瞬间拉近人和人的距离。

一番交流下来,李崇知道了南京城如此安静的原因。作为当下民国的首都,统治集团对于南京的掌控还是很强的,昨日爆发的反日游行进行到一半,就迅速遭到军警的镇压。

游行的人本就心中愤懑,和军警的冲突不免发生,手无寸铁的游行人群热血上头之下瞬速吃了亏。发生流血事件后,当局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化,直接宣布警察署总长被罢职,表达了坚决抗日的意愿。总统府内,也传出“不屈服,不扩大”和“不求战,必抗战”的声音,暂时压制下游行人群心中的情绪。

同时加紧对学生、工人的约束。学生私自出校,开除学籍;工人擅离岗位,开出工位。这两样,是学生和工人团体最在意的东西,既安抚又威胁的双棒之下,游行运动被暂时的压制下来。

向家里人发回“已抵南京,身带良药,不日抵达”的电报后,李崇思索着能快速回家的方式。南京和老家之间也就隔了扬州,水路发达,来的时候李崇就是乘船而来,但是由于商业轮船不多,速度较慢。

边走边思索着,“咕噜咕噜咕噜”,肚子一阵闹腾,李崇这才响起自己下船之后还没有吃任何东西。

作为民国的首府,酒楼牌肆数不胜数。再怎么打仗,秦淮河两岸永远川流不息。

刺溜溜的吃完一碗面条,吃完出了一身汗,风一吹,浑身舒坦,李崇拎着包准备去看看有没有到扬州的轮渡。

走着走着,李崇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因为身后鬼鬼祟祟的跟着两个“小尾巴”。

生逢乱世,三教九流的人少不了,李崇一身富家少爷的打扮,手上拎着包,一看就是很有油水的样子,估摸着自己一下轮渡就被当地的这些飞贼盯上了。

要是一般的富家公子,身边没有家里人,发现自己被跟踪了,肯定慌了神,李崇反而就像没看见一般,老神自在的往前走,越走前方人越少。

后面跟着的两个飞贼心中愈发的得意,感觉自己今天又遇到肥羊了。昨天街上闹游行,自己可没少发意外之财,混在人群里,左一个又一个,偷的盆满钵满。

今天来秦淮河准备享受一番,结果发现了一个单身的富家少爷,真是财运来了挡都挡不住,两个飞贼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得意。

李崇往前面的巷子里走,正准备没人的时候收拾掉两人。

“啊!”的一声尖锐的女人尖叫声,让李崇眉头发皱,自己原本就准备转身干翻这两人了,结果前面的尖叫声,让李崇不得不上前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第3章:话痨的少女

后面两个飞贼同样眉头一皱,在他俩看来,这给行动带来了未知的变数。

但已经决定行动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两人也是继续尾随着李崇的步伐。

转过巷子口,李崇嘘出了一口气,怎么又是她?

巷子里,林婉如正被一个满脸不怀好意的“三五仔”逼着。

尾随着后面的两个飞贼也是一脸不满,飞贼也是行有行规的,偷财不偷色,前面这扑街的举动简直就是侮辱了祖师爷“鼓上蚤”的脸面,待手头的事情搞定,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三五仔。

被三五仔逼着后退的林婉如呢,原本回到家中后,感到无聊,来书店买两本书的,结果被毛贼盯上,惊吓之下躲进巷子里,结果反而把自己绕进了死胡同。

看到有人来了,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朝李崇这边呼喊。再一看时,咦,那个年轻人不就是船上的那位?

三五仔挑头看到巷子里有人,一看是穿着西服夹着包的富家子弟,还有两个一看也不似好人,反而跟自己一样散发着“我是贼”的气质,心想着难道生意撞上了?

不管怎么样,来人坏了自己的生意,这让三五仔心中很是不爽,一个富家子弟,搁在平时抢也就抢了,不过现在自己有更想办的事情,于是三五仔很凶恶的一声大喝:

“这是爷的地盘,滚开!别多管闲事!”

李崇也不答话,盯着三五仔看了一眼,然后卷了卷衣袖,“后面的两位,别藏了,都出来比划比划吧。”

尾随的两个飞贼对视一眼,也就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同时对三五仔很不爽。

李崇前面的三五仔见这富家子弟老神在在的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样的人要不就是二愣子,要不就真的有恃无恐,

不过到嘴的肉怎么也不能让他给跑了!三五仔心中一发狠,嗷嗷叫的冲了上来。

这一个动作,仿佛点燃了冲突的导火索,三五仔和两个飞贼一前两后的扑了上来。

李崇右腿划着半圆往前一步,三个飞贼张牙舞爪一前两后扑上上的时候,李崇先是一个起手势,由下而上一掌击在下颚上,只听“卡拉”一声令人牙酸的声音,三五仔下巴直接脱臼,捧着脸躺在墙角哀嚎。

这叫“天王托塔”!

在一掌解决掉三五仔之后,李崇身体一个回旋,三步并作两步,身上带着一股“势”,在左边一个飞贼一拳挥舞过来时,李崇中指关节后发先至,击打在腋下之处,一下子左边飞贼只感觉自己提不起力气,强行甩动之时,就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

李崇的这招,专打人的中路,很凌厉的日字冲槌!

右边飞贼一看点子扎手,凶神恶煞般直接挥舞小刀扑上来。

“小心!”林婉如娇声惊呼。

李崇眼镜冷芒一闪,似也不看要扎下来的刀,右臂挥舞撞在飞贼胳膊上,舞刀的飞贼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支胳膊都被震开来了。

飞贼中门大开,李崇一步插上,“噼里啪啦”如雨点般劲气十足,落在舞刀飞贼的胸膛之上,只一会就有两眼发白的趋势。李崇见状才后撤一步,收拳住手。

三人哀嚎着,尾随李崇而来的两个毛贼见李崇没有继续要打的意思,搀扶着跌跌撞撞在一起,挣扎着走到三五仔跟前,用还能动的双脚就是一顿猛踢,边踢边骂:“盗亦有道,只劫财不劫色是祖师爷留下的规矩,你不守规矩,就是找打!”

“滚吧!”李崇见这二人还守着一些规矩,又觉得有些好笑,让其滚蛋。

“大爷,我们兄弟两认栽。”两人鞠躬赔罪然后一瘸一拐的离开。先被李崇一巴掌打折下巴,又被瞪了数十脚的三五仔也挣扎着离开。

“哎,你怎么把这三个坏家伙放走了。”林婉如捏着手指走到李崇旁边,这才有了一些安全感。以前林婉如也曾经一个人出来买书过,可是从来没遇到被流氓地痞小偷冒犯的情况发生,第一次遇到,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尽管李崇没理会自己,但是林婉如大眼扑闪的看着李崇,“我见书上说出招要攻中有防,防中有攻,攻不离防,防不离攻。这样才能攻守互济,以打为消,连消带打!”

“你还懂招式?”李崇对眼前的少女是真的有些刮目相看了。

“那当然,我也很厉害的,我也有学功夫的!”迎着李崇有些惊讶的目光,林婉如才有了一些小满足。

“那你知不知道,你说了四句,其实这四句都一样,说了那么多,后面全是废话。记那么多死道理,有什么用?最要紧是要打到人……”

李崇越往下说,就见林婉如翻白眼儿,“算了,跟你说不明白。”说完,李崇就要离开。

“哎!你等等,我还没感谢你帮助了我。”然后说完,林婉如掏了掏口袋,什么也没有掏出来,“不好意思,我刚才慌不择路之下东西都掉了,也没什么好感谢你的。”

“不用,你赶紧回家去吧,就你这手无寸铁的,在这动荡的时候出来,并不合适。时局乱喽,鬼魅横行。”

“是啊,离开南京城之前哪里会有这么明目张胆尾随的人。”林婉如后怕的说道,“哎,你等等我呀!”一抬头,发现李崇已经走出四五米的距离。

“你跟着我做什么?我马上就是坐轮船要离开南京城的。”

“嘻嘻,我也只有通过这条路才能出巷子啊。”林婉如俏皮一笑,“咦?你要坐船离开这里?你不才从船上下来嘛?”

李崇发现这女子话是真的多,而且一点儿也不怕生,好奇心还极重。

见李崇不答话,林婉如转眼又道:“整个南京城很多轮船都要听我家的调度,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帮你啊!”

李崇一听,脚步停顿,要真是如旁边这少女所言,那么自己就不必去费力寻找最近出发去扬州的船舶了。

“你能帮我去扬州或者盐城么?”

林婉如眼睛一转,“应该可以。”

“我想要准确的答复,很急。”

“呃……”停顿了三秒,林婉如也认真的向李崇说道,“我不清楚爹地的生意,但是我知道如果整个金陵城有我家运不出去的东西,那就没有任何办法运走了。你要知道准确的答复,可以去我家问我的爹地。你救了我,我爹地一定会帮你的。”

李崇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好啊!”林婉如见李崇同意了,雀跃的跳起,“正好回去我让爹地好好谢谢你。”

出了巷子,林婉如轻盈的在前面走,李崇在后面跟着。

“咦?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林婉如挑头问李崇。

“李崇。”

“林婉如,我的名字。”少女言笑晏晏,手指着自己,灿烂似霞光。

“名字很好,郑风有云: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婉如清扬。”听着名字,李崇自然而然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一句话。

只是看着少女叽叽喳喳的模样,李崇感觉跟“婉”这个字完全匹配不上,反而有些话唠呢。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这么厉害呢?我爹地请了那么多武术老师都没有教会我……”

林婉如的话让李崇回忆起自己进入香港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来到香港,初来乍到还身无长技,当地人看不起外乡人。像李崇这样的外港人,被称作“大陆仔”,出了校门,也吃了几次亏。

虽然国人有太多的劣根性,但是却不得不赞扬其团结意识,尤其在他乡。这样李崇就进入到当地的国人团体,并且在其帮助下,进入了武馆学艺防身。

再后来李崇拜入一个中年男子门下学拳,而这个中年男子正是由内地佛山发扬出去的叶师傅的徒弟招允!叶师傅的七大弟子之一!

一年半的时间里,李崇每天就学习、吃饭和打拳,雷打不动,这才有了在香港闯荡的资本,在四百多个鱼龙混杂的夜晚,生生的打出了“李哥”的名声。以至于在西营盘与石塘咀之间的地头上,创建了自己的江湖名气,在势力横行的香港硬生生的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扎根下来。

第4章:马路风波

林婉如步伐轻快的走在前面,李崇跟在后面。一路上看不到游行示威的人群,昨日游行走在前头的现在可全被关在警察的牢房里。

两旁的店铺重新开始营业,仿佛昨日的游行没有发生一般。对于这些小商民而言,只要炮弹一日落不到自己头上,生意就接着往下做。

跟着少女的脚步,沿着往东的方向往前走,经过的黄包车和黑亮带着大灯的轿车也变得频繁,甚至在一些十字路口也有些壅塞。往往三五步之外就可以看到贴着白色大理石,锃亮大铁门组成了洋房。

这里就是整个金陵城富贾豪绅居住的地方,往来无白丁。经过眼前的这个叫做“汉中路”的路口,走过去就完全进入到住宅区,而横陈在自己面前,南北方向的汉中路就毗邻秦淮河,两边的各种贸易公司紧紧挨着。

所以,这个路口,理所当然的聚集着一批乞丐,他们寄希望这些穿着靓丽的富贵人能够从指尖漏下一星半点儿。这些跪坐在地上的乞丐大多黑瘦的不成样子,破旧的衣服看不到原来的纹理,有时油光锃亮的小轿车扬尘而过,根本无可避免,只能被动被呛一口灰尘,然后费劲的咳嗽着。

李崇正站在路口边上,等面前的三辆黄包车在眼前过去,旁边石狮子底下瘫坐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头发似一堆杂草枯黄,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身上裹着一层似蛇皮袋一般的破烂遮体,两只腿以诡异的姿态盘曲着,下面还垫一个稻草做的蒲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除了偶尔转动着没有焦点、散发着颓唐的眼睛显示这是一个活人以外,就像一块灰石一动不动。

“让开,让开!这么回事啊?还让不让人过路啦?一个乡下土包子穿西服,一个死乞丐,没长眼睛啊,车来了都不知道让让!”

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李崇扭头一看,自己身后一辆黄包车上正坐着一个披着绣花镂空丝巾的妇人,身上的旗袍一看就不是寻常硬实的布匹,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耳垂上挂着的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眼睛里露出鄙夷的神色,脸色露出一股嫌弃,仿佛跟乞丐在一个路口都会污浊了自己。

这辆黄包车后面,还跟着一辆黄包车,上面坐着的年轻人穿着白衬衫,扎着米色领带,套着白西装,还戴着一个白色的贝雷帽,皮鞋擦的锃亮,还有四个随从挑着东西跟在后面,眼神都不屑于往这里看。

这种富人光环之下,就连拉车的车夫都挺着腰,年轻力壮,显示自己与其他车夫的与众不同,就连车大箱都擦着可以映照出人脸,车把上的黄铜喇叭熠熠生辉着发亮。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现在这世道真是什么人都穿西装了。你挡住本太太的路了,还不让开去!”贵妇人修理细致的眉毛一竖,对着李崇语气十分不满。

李崇看了看自己所占据的位置,和旁边瘫着的乞丐一起占据了石狮子同墙壁间的空档,这点空档正好可以让贵妇坐的黄包车擦过去,从面避开在马路上排队过路口的时间。

“呆着干嘛,走啊!”贵妇人对着前面的车夫使唤了一声。

听得主顾发话了,年轻力壮,腿脚灵利的车夫抬起车把手就要往前走。

“等等,停下!”李崇皱了皱眉,伸手一把抓住车把手,任凭胳膊结实硬棒的车夫怎么用力往前,车都是一动不动。

在南京城跑车四五载的车夫知道自己遇到硬茬了,拉车时车在动主顾不动的功力自己练习了四五载,自己的力气自己是知道的。可是这个年轻人一只手往上一搭,施加在车把上的力气给自己的感觉就像撞上了一块巨石之上。

“怎么不走?”贵妇嘴上十分不满。

车夫嘴里发苦,您老不明白眼前的状况,眼前的这位小爷不放手自己拉的动么?

顺着车夫的眼神,贵妇眼睛瞥到了搭在车把上的一双年轻的手,再沿着胳膊,就看到了一脸平静,看着自己的李崇。

“夫人,这边角是人行通道,车辆该在路上行驶,所以该让的是你,而不是我。”

“你知道这是谁家的车嘛?这可是南京立法会郑议员家的。”贵妇说出名头,就连旁边拉包月的两名车夫都挺直了腰杆,仿佛这是莫大的荣耀。

“我不管你什么议员不议员,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凭什么给你让路。好歹你也是立法议员的家属,基本的交通规矩都不懂,还好意思说。”

在香港大学的学生会里,李崇就以善辩而出名,对于一个只知道炫耀的贵妇人根本不废吹灰之力。何况一个人当他嘴不仅厉害,而且更有着与之匹配的强悍身体实力的时候,往哪儿一站,都是不卑不亢的。

“哎,你!”

“如何?你人多,想动武?”李崇乐了,反正这两天看报纸,看着日寇荼毒华北大地,心中总是郁结着一股火气,特别想要发泄一下。

另一边,在前面轻快走着已经过了马路的林婉如扭头一看时,发现李崇没有跟上来,连忙折回来寻找。

“咦,姑妈?你怎么在这儿?”寻到李崇的身影,走近之时,林婉如发现自己的姑妈也在这儿。

“哎呀,小如啊,这可巧了,怎么在路口遇到了你,听你父亲说你回来了,姑妈正准备上你家去呢,呐这都是姑妈带给你的礼物,你表哥也跟我一起来了。”贵妇看到林婉如,脸上笑的跟花一样,抓着林婉如的手,热情的模样跟刚才颐指气使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原本坐在车上,生怕地上的尘埃染灰了自己擦拭锃亮的皮鞋的白西装公子,见到林婉如的一刻,呲溜一下跳下车,“表妹长表妹短”的前后招呼很是热情。

林婉如应付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李崇,“你这个人怎么走着走着就没影了?还有你怎么跟我姨妈在一起?”

李崇没有答话,只是摇了摇头,日本人在华北肆虐,眼前自己一路走来行人讳言,爱国青年还在牢房里。而自己的遭遇,窥一斑可见全貌,连一个立法议员的夫人都不关心国事,鄙夷自己同胞,仿佛日本人在北方再怎么打也不关自己的事情一般。

白西装公子哥看到林婉如敷衍了自己几句,就问到了另一个青年人身上,一股子敌意瞬间升腾出来,“表妹,你离这种人远一点,一点都不知道礼数。”

“怎么说话呢?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刚才帮我打跑了好几个强人呢!”林婉如反驳道,当下把自己购书差点被飞贼威逼之事简略说了一下。

贵妇人打量着李崇,然后阴阳怪气的说道,“哎呦,小如啊,你可得小心一点,别上当受骗了,谁知道那个小贼是不是他招来的,然后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现在这个世道啊,人心险恶着呢!”

“姑妈,人家可真是帮了我忙的,在这么说我朋友我不理你们了!”林婉如跺跺脚,头撇过去不再看两人。

第5章:大表哥的炫耀

“哎呦,小如你也别生气,姑妈这也是关心你,年轻人嘛,交朋友总是应该的。但你说这南京城里,眼睛盯着我们林郑两家的人可不少,姨妈这是告诉你交朋友可要多长一副心眼。”

“姑妈,你还说!姑妈你放心好了,那种操闲心管闲事的话,我是不会放在心里的。哼,我们走!”说着林婉如一踢李崇的脚,示意他跟自己离开。林婉如虽然生长在无忧无虑的环境,纯真但并不傻。尤其是父亲曾经旁敲侧击过自己对表哥的看法,她就有些明白姑妈一直关心自己交朋友的缘故了。

感情自己这是成了姑妈眼中的“盘中餐”,一定就是她家的儿媳么?这种对自己所交朋友指手画脚,被人视为己有的感觉让林婉如很不舒服,何况小时在一起长大,太熟悉了彼此间就根本产生不了男女间的感情。

“哎,表妹,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走。”林婉如的表哥从李崇身边经过的时候,看都没看一眼,李崇明白,这位大表哥是要用这一种姿态告诉自己,别高攀天鹅肉,自己可是议员之子。

李崇想着,要不是自己需要借助这姑娘家的路子回家,还真不愿意夹在“郎有情妾无意”的氛围之中。其实李崇很理解大表哥的炫耀之举,凭什么我和表妹青梅竹马长大,你一个外人凭着一次英雄救美一来就能夺走?但是尽管理解,李崇也没有解释,而是让大表哥自己陷入到误会之中。

没有原因,谁让他的母亲一上来就盛气凌人,让自己不爽了。

就这样,路上出现了一组奇怪的组合,一个明媚璀璨的少女走在前面,一个黑西装,一个白西装的公子跟在两旁,奇怪的是白西装的公子频频对黑西装公子怒目而视,三人后面还跟着两辆黄包车,其中前面一辆黄包车上还坐着一个穿锦衣披丝巾的贵妇人。

往前走,时不时车上的贵妇跟着两边屋子里的同样穿金戴银,悠然踱步的贵妇们打着招呼。

“某某议员,某某主任的太太”,每次称呼前缀都咬文嚼字当然喊出来,招呼声很大,好像生怕走在前面的李崇听不到一般。

这个时候,一身白西装的大表哥也热情的上前,还在故作不经意间向李崇炫耀一下自己的身份。

“哟,这就是郑议员的公子吧,真精神!”

类似这样的赞美走一路,李崇是听了一路。

林婉如使了一个眼神,示意李崇别搭理,就往前走,也不管似炫耀一般的大表哥。但是林婉如的父亲作为这城内有名的产业大亨,人脉极深,所以认识这一条道上的贵妇人们可都认识林婉如。更何况林婉如的样貌在上流社会的一众大家闺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这样一位门当户对的大小姐,可是有不少人惦念在心上呢。

所以对林婉如打招呼的也不少,平日一条街上的邻里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林婉如也只好一路打着招呼。

但往往,林婉如是随着李崇的脚步的,对自己儿子鞍前马后的热情视若无睹,这让黄包车上的贵妇很不满,在她看来,这迟早是自家的儿媳,跟着另一个男的走在一起,成何体统?尤其还是当着这么多熟人的面儿。

继续往前,挨在一起密密麻麻的建筑变得少了,然后一栋的带着私家花园的洋房出现在眼前。

“喽,到了,那就是我家。”林婉如素手一指眼前贴着银灰色大理石的仿西式别墅洋房。

这种的西式建筑李崇不陌生,香港那边这种洋房并不少见。

“呼,耳根子总算清净些了。”李崇感慨了一声。

“你这个人说话可真难听。”林婉如噗嗤一笑,她明白李崇在说什么。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呦,大小姐您也来了,要是知道小姐在您那儿,我们也不用出去找了。表少爷也来了啊,那这位是?”

大门里走出一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他口中的“大小姐”就是车上的贵妇人,在贵妇没有出嫁给郑议员之前,他就是林府的管家了,所以才称呼黄包车上的贵妇为“大小姐”,前面的三人他都熟悉不过,但是这位站在小姐旁边的年轻人是谁呢?

“刘伯,我也是凑巧在路上遇上了。”贵妇轻车熟路的走进别墅,指挥着下人把礼物拎进来。

“他是帮了我大忙的恩人,要不是他帮我打跑了几个蟊贼,我今天可就麻烦了。”林婉如接着姨母的话说道,想一想在巷子中的遭遇,林婉如拍拍胸口,有些后怕。

“哎呦,小姐,你总是撇开我们下人,如今这个世道不安稳,你出事了老爷夫人可怎么办?这次好在有先生帮忙,先替我家老爷谢谢先生,还未请教先生名字?”刘伯没有小看这个不过和表少爷一样大的年轻人,毕竟是跟林老爷后面见识了不少人物的,几十年的眼光林伯看人自有一套。

一般的穷小子,站在大户人家的门前,眼神之中总有一股畏畏缩缩。但是在李崇的身上,林伯只感觉到了一股坦然和自信。

李崇意外了一下,从贵妇的遭遇上让李崇以为林家人看不起自己,但是这位管家没有一上来给自己冷眼儿。

“李崇,举手之劳罢了!何况我也有事想请林老爷帮忙,当然对于林老爷而言只是小事一桩。”

刘伯点了点头,“外面热,先进来吧。”招呼着众人进来,同时也高看了李崇一眼,求人帮忙态度诚恳又不卑微,这种气质在一个不过和表少爷一般大的年轻人身上很是难得,更何况自家老爷可是南京城金陵商会的会长。

“咦,小姐,这个不是你在船上?”一进别墅里,大堂客厅里的丫鬟彩云,也就是林婉如的贴身丫鬟有点模糊的认出了李崇,然后悄悄的问林婉如。

船上丢脸的事情不许提,林婉如背着身子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丫鬟彩云用力的点了点头。

“老刘,是婉如回来了吗?”

楼梯间就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边下楼边问道。

“是的。”刘伯还想说什么,但直接被林母的声音打断。

“这丫头,成天往外跑,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林婉如听着自己亲妈的抱怨,脸色微红的瞥了一眼身旁的李崇,怎么每一次遇到这个年轻人,自己都是以尴尬开场?

真是自己的克星么?

第6章:林母的错愕

“咦,小姑子你今儿个有空来了?我正闲在家里,你大哥在商行还没有回来,你来了正好和我说说话,解解闷儿。”林婉如的姑妈,作为其父亲的妹妹,所以林母才称一声“小姑子”。

“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我过来看看,这一次赴渝怎么时间这么长?”

“哎,我父亲他老人家住院了,前段时间好转了我这才回来。”

“哎呦,所以说啊,我们做妇人的,照顾好家人的健康最重要。咦,若飞啊,赶紧把你给嫂嫂和婉如的礼物拿过来。”

“哦。”白西装的大表哥兴冲冲的从下人手中接过礼物,献宝似的捧到林母和林婉如面前。

“咦,这位是?”正要看礼盒的时候,林母忽然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年轻人。

“哦,夫人,这位是”管家刘伯正开口。

“我来说吧。”林婉如挽住林母的胳膊,开口打断了刘伯,“妈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当下林婉如把自己买书遇到蟊贼的事情前后详细说了一下,说道李崇三下五除二就干翻了三个贼人的时候,林母旁边的贵妇显然神色不自然了一下。

幸好在路口没有为难,不然就凭借那四个只知道挑扁担的挑夫,那简直就是送上去挨揍。

“你让我怎么说你?让你每次都乱跑,出事情了怎么办”免不了林母是一顿训斥。

“来,孩子,你坐下吧,给客人倒茶。”林母招手示意李崇坐下,然后一个眼色给林伯。

“孩子,你是哪里人?”林母看着李崇,脸色和蔼了不少。她倒没有如同林婉如的姑妈一样,一上来就把李崇往坏处想,这也是一种底气,在南京城还没有人敢骗到林家头上来。自家处在金陵商会会长的位置这么久,南京城的风吹草动对于林家而言,想去了解并不是件难事。

就算钱骗到手了,也得有命花才成。

“省内,盐城。冒昧来贵府,只希望可以帮我一个忙,知道贵府的水路航运发达,希望贵府能够载我一程,现在往返不易。”

说话的功夫,刘伯过来往李崇面前的茶几上放了钱袋子。

鼓鼓囊囊的,看上去有些份量,李崇看向林母。

“哦,这是一点心意,你帮助了我女儿,我林家不能没有任何表示。至于你所说之事,刘伯,你去问一问下面,最近有没有船走兴化市的。”

“好的。”刘伯得了吩咐,转身就去办了。

“那谢谢夫人了。”李崇点头致谢的说道,要是能到兴化,那离家也就不远了,“至于这钱,我也算给贵府的大小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所以这钱,我就心安理得的收下喽。”

李崇伸手速度比说话速度还要快,自己可不会跟钱过不去,何况这算是意外之财。李崇没发觉,十六到十八岁,正是自己人格的形成期,而在香港生活成长的这两年,自己明显形成了那种西方式的爽快直接性格,丝毫没有扭捏和不好意思。拿过钱袋,拇指和食指往袋口里一插,然后张开,麻溜的打开钱袋。

呵,百元的法币,叠在一起,手一拈就知道有十张!

嚯,一千元法币,真是大户人家,有钱啊,随便露一点都够普通人不敢奢望。

要知道,法币自35年11月由财政部宣布全国范围内推行法币制度后,36年法币又和美元实现挂钩,100法币等于30美元,这个时候,一桌酒席四荤四素只需2元钱。虽然今年六月的时候,国民政府增发了十四亿元,法币有所贬值,但是一千元法币足可以让普通人家锦衣玉食的舒服过一年。

呃,林母明显被嗝住了一下,好歹也客套一下嘛,拿人钱财怎么如此直接。

至于随行而来的贵妇和大表哥眼中已经露出鄙夷的神色,穿着西服还想当公子哥?到头来还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看到钱就漏了馅。

林母只是错愕了一会儿,然后看到这个年轻人坦然把钱收进口袋的举动,眼神却没有任何对钱财的贪婪,神色也没有多少兴奋,这种爽快直接的风格让林母产生了一种同西方朋友交流时的感觉,这让林母不由得有些好奇这个年轻人的来历。虽然苏北那边比起苏南要落后不少,但是也不乏有大户人家的。就像自家产业之一的粮食生意,主要的货源就是兴化太湖那一带。作为整个江苏省的粮食主产区,常年无灾无旱,那边可是有不少腰缠万贯的粮食大亨。

这年轻人身上那种不低人一等的自信,明亮有神坚定的眼睛,要么就是家境殷实,要么就是胸有大志,反正不是一般年轻人能有的目光。由目可视其心,这样的目光必然有一股底气支撑。

不得不说林母猜测的已经不差了,李崇的爷爷可不就是扎垛镇李庄最大的地主嘛,腰缠万贯不敢说,但是李崇这两年在香港的花费家中可从来没短缺过。而在香港独自学习打拼的两年,李崇也在在西营盘与石塘咀之间养出了上位者的气概。

“妈咪,你和姑妈说这话,我带着客人上去玩了。”这种客套让林婉如不喜欢,于是站起来说道。

李崇把钱塞到随身的皮包里,“那个,我时间很紧,如果贵府此刻没有渠道助我返乡,那我现在就自己寻找他法了。”

林婉如撇撇嘴,“你时间很紧嘛?一路上就急急忙忙的要回去?”

这个人怎么回事,就这么不愿意跟自己多呆一些嘛?

“抱歉,家中有人病了,我从香港带回来一些特效药,急需回去。”李崇转过身,朝着林母说道,“若贵府能给予帮助,真的感激不尽。”

“哦,原来这样啊。”林婉如点了点头,沙发上的林母看着身姿提拔,满膛孝心的李崇,眼中闪烁着赞许,因为家中有人病了,就特意从香港带着药折回老家,孝心无价啊!刚刚经历了自家老父走了一趟鬼门关的林母,更能体会这种急切之情。

“孩子,你帮了我女儿,阿姨不会置之不理。你放心,稍会儿准给你准信儿。看样子你也赶了不少路了,在这里歇一下脚也好。”

李崇闻言,这一次收起了自己那股傲气,认认真真的向林母鞠了一躬,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意。

从遇到林婉如的姑妈,到踏入这家别墅的大门,李崇都是带着自己的傲气的。在香港受到的西式教育以及自我打拼带来的底气,让李崇对这些总感觉自己高人一等的所谓上流人群并不感冒。

但是林母这一刻真心实意的帮助,让李崇确实感受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林婉如推了李崇一下,“好了,这下你放心了吧。跟我上楼吧,作为你救了我的感谢,我也有表示一下的。”

第7章:自大一点是为臭!

踢踢踏踏的上楼,不用贵妇提醒,大表哥郑若飞跟跟着上楼,哼,坚决不能让表妹同这个年轻人独处。

太危险了。

是的,这个年轻人让郑若飞感到了表妹要被夺走的危险,所以自己一定要盯在眼皮底下。

“嗞嘎!”沿着二楼过道,林婉如推开靠阳台一侧的紫色雕花房门,挑出去的露天阳台上还放着茶几和吊椅,茶几上留着没有收走的书。

“这是我的书房,比起下面我老爹的那个,小了一点点。”

踏入书房,不愧是商会会长之女啊,寻常人家只能有一间草屋一张床遮挡风雨,哪能有这种奢侈的书房?

硬件设施就不谈了,单就书桌就有两张,一张白色洁净桌布干净整齐,上面放着书,看样子是用作读书之用。至于另一张,若自己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上好的红木打造,仿造古人式样,祥云图样的雕镂毕毫呈现,这张桌子的价格估计自己刚进口袋的一千法币也买不来。而这样一张桌子只是用于练字之用。所有的橱柜白漆油亮,墙壁两面开窗,要是嫌光线足就可以拉上两边的窗帘。台灯的装饰和一些花草的摆放显得一些女儿心思。

不过,最难得的是一整墙壁的书橱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书籍,难得倒不是书买不到,而是像书橱上面,这些书都是整套整套的,这就难能可贵的。想想自个在香港,要凑齐一套《昌黎先生文集》可是跑遍了港大和中文大学附近所有的书店,才搞整齐了。

“呵,这些一套一套的书,难得啊!”站在书架前,看着琳琅满目的书籍,李崇经不住感慨道。同时李崇倒有点想见一见这位会长了。在内地这个男权社会,女子读书本就不易。而舍得花大力气给自家女儿办这么大一个书房的,除了疼爱,恐怕这位会长还真是真心实意的希望自己女儿好好读书。

“金陵女子大学。”书橱中间,一枚圆形的徽章闪闪发光,李崇看着上面的小字读出声来。

“唔。”林婉如凑上前来,“这是我现在上的学校。”

“嗯,全民国第一所女子大学,难怪了?”李崇知道这所学校,蜚声海内外啊。难怪在船上初遇到林婉如的时候,她的性格一点不像传统的大家闺秀。这所由美国教会创办的大学,其教育范围从国文到物理化学生物,再到射箭棒球,教育先进程度直接接轨国际,可以说金女大出来的女学生,脸上自信的笑容已经远远的超出了这个时代。

“难怪?难怪什么?”林婉如撇头问道。

“哈哈,没什么。”李崇总不能说你那种没有一点闺秀样子就是读书读出来的吧。不过这种健康自信的性子才是国民女性应该有的吧。

“哎,你呢,你在哪儿读书呢?我们南京城里可是有全国最好的中央大学。”

“他一个会几下拳脚的武夫,能读什么学校。”一旁的大表哥适时的插进话,不过讨了一个没趣,两人都没理会自己。

被大表哥这么一岔,李崇的注意力转到挂在墙上的书法上。不像自己在香港的见到的一些书房喜欢挂一些西洋油画充当装饰门面,林婉如的书房里装裱着一些书法,字体娟秀雅致,多是一些小楷,看的出来有几年笔力的熏陶。

“挂在这上面的字是你写的?”

“嗯,是啊,写的如何?”

“表妹你可是全城有名的才女,这样的字自然首屈一指了。”大表哥搜肠刮肚,用力总算抓住了“首屈一指”这一个词。

林婉如似没听见,眼睛看着李崇,说实话,装裱挂在书房的字是自己的得意之作,前后练习了好几次才最终定下了终稿,算是自己的得意之作。

“秀气是有了,但是雕琢之气太多,少了一笔呵成的大气。”李崇实话实说,说实在的,在很多事情上自己可能没有发言权,唯独书法这一道,感触颇深。自己的爷爷李钱塘可是末朝实打实的进学秀才,自己从提笔写字之始就由爷爷手把手教写毛笔字,而且后来练就了一手绝活,天下无双!

不光右手一手好字,左手同样写得,甚至还能左右同时开工,而且是不一样的字,绝不重复!

还记得十六岁没离家之前,方圆七八里直到镇上的大户人家,所求的对联全都是出自自己手下。那时候写对联,自己左右同时持笔,一口气下来一副对联书写完成。然后在求对联人的赞叹声中,爷爷抚须哈哈大笑。

想起爷爷,也不知他如今身体如何了,无论如何,哪怕是在林家没有找到渠道,自己也要想尽办法尽快回去。

听到这话,林婉如嘴翘的都可以挂油瓶了,这可是自己的废了好多纸和笔墨后的成品,哪位朋友见着了不竖起大拇指?

哼,雕琢之气,什么嘛?特别是说着的时候,李崇眼中盯着字还十分的认真,让人好不舒服哦。

林婉如脸上浮起了一股不服气之意,“喽,这张桌子上的笔和纸都是现成的,露两手?哼,看看你是说大话还是能让我心服!”

“切,表妹,他一个只会拳头的武夫怎么能跟表妹你比。”

“你别说话。”林婉如呲了一下大表哥,向李崇一挑眉,“是骡子是马,试试?”

李崇笑了,轻松走到红木书桌前,摊开一张大纸,用镇尺压住,挑起笔架山有成人尾指粗的狼毫笔。

“我来磨墨,哼,要是你写的没我好,你就把墨汁儿给我喝下去,这就是本大小姐磨墨的代价。”林婉如边磨着边呲牙道。

李崇觉得有必要让这个一直长在荣誉光环里的丫头片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于是左手也挑了一支同样粗细的笔,在砚台上沾好笔头。

“你这是?”林婉如看着看着左右两只手同时持笔的李崇,有些难以置信的猜测。

李崇没有事说话,酝酿了一下,然后胸中一股气,笔尖落到纸上。

林婉如眼睛不眨的盯着笔尖,眼见着李崇左右两手同时运笔,然后纸间诞生出截然不同的字。

“旧书常读见新意。”

“自大一点是为臭。”

十四个字,没有停顿,左右两边,由上至下,一笔呵成!

林婉如读出声来,“漂亮!太漂亮了!你写的字比我学校的任课老师还要好!”

李崇搁下笔,“赞美的话我就收下了,你书房里这么多套书,我都很羡慕,所以‘旧书常读见新意’这几个字送给你,至于‘自大一点是为臭’自然送给这位一直抬眼看人的表哥了。”

第8章:山宗先生

“噗呲。”林婉如一听后半句就乐了,“你这个人不仅一点儿也不谦虚,而且还很会损人。不过,字写得好,意境也佳。我还从没见过能两手同时写字的,天才啊!”

大表哥也是读过书的,虽然不认真,但是李崇双手写字这一手着实让人震撼。

两次插话被表妹呛,吃亏不过三,大表哥这一次没有乱点评,但是心中在暗暗叫苦,自己这是遇到了什么竞争对手,文能提笔,武能一打几,这样一位对手,让自己怎么去竞争嘛。

“哼!这还让人活不活了,这么好的字,哼!”林婉如对着纸上的字吹气,举在眼前差点就贴在脸上了,“这幅字,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我的书房里!每天看三遍,写给表哥这句的也给我吧,其间意思也是对我的一种警醒。”

林婉如越看越喜,难怪人家说自己的字雕琢太重,这纸上这十四个字不仅一气呵成,而且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勃勃生气扑面而来,仿佛一个个字活了过来。林婉如瞥了一眼李崇,“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

李崇哈哈一笑,走到白色的书桌前。

“哟,你一个女娃居然看这样的书啊,《原富》!这不会是严复老先生的原版译作吧!”反复看着书皮,李崇是真的惊讶了,真的想不到在内地一个女学生居然书桌旁摆着一本厚实的《原富》。

《原富》这本书是自严复先生由《国富论》翻译而来,1903年的时候一经出版就销售一空。

但由于是文言的记叙方式,民国的时候不少学术圈已经盛行白话,比如自己所在的香港大学,就是白话和英文双语教学模式,所以《原富》一书后期出版次数不多,使得这版书的收藏价值急剧上升。而且在不久之后,郭王二先生在《原富》的基础上翻译出白话版本的《国富论》,所以严老先生的原版《原富》一书在市面上很难找到了。

自从在香港接触到《国富论》一书,又在校图书馆找到严复先生原滋原味的译本之后,严复先生“信达雅”的翻译魅力让李崇一直想入手一本,可惜市面上流行更多的是郭王二人翻译的白话文版本,一直无果,没曾想在一个女子的书房里居然看到了。

“呵,凭啥女娃不能看这样的书?我家可是三代经商,商贾世家!还有我是女娃?”林婉如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自己已经十六岁了,感觉李崇不过比自己大一丢丢的,凭啥以一个老气横秋的口气说自己是女娃?完全没有把自己当做同龄人来看嘛。

“哦,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林大小姐。”李崇双手一抱拳。

“你这算什么道歉,嘞,给这幅字落一个款吧。”林婉如从笔架上拿起一只小号毛笔递给李崇。

李崇摆摆手,“我又不是什么名家,没有字号,落什么款。”

“你不写,我写。”林婉如拿起笔架上的小号毛笔,挽袖提笔,水灵的大眼睛轱辘一转,写下“丁丑年丁未月丙申日李山宗”一行小字。

李崇拿着《原富》一书走过来看林婉如写的什么,结果就发现林婉如故意把“崇”这个字给分开了。

“你在搞什么?”李崇指着纸上自己被分开的名字问道。

林婉如洋洋得意的说道,“怎么样?‘山宗先生’,我给你取的字号,以后我就叫你山宗先生。”

李崇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哎,这《原富》一书你还有么?”

“就这一本,你要嘛,要我就送给你,反正这种文言版本的我看的很吃力,我本来经济学就学的不大好,很多专业的术词都不理解,加上又是文言文的记叙方式,一开始就看不太懂,不如白话文的方便。”林婉如不在意的说道,“除此以外,你帮我打跑了蟊贼,我说过要送给你一个礼物,相信你肯定会很感兴趣。”

说着林婉如从书橱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有成人巴掌大的铁盒子,塞到李崇不离身的皮包里,“回来的时候,你不是疑问我怎么还懂招式嘛,我说我是在书上看到的,呐,就是盒子里的这本书,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大表哥郑若飞正觉得无趣,这种文化的交流让他觉得自己融不进去,正无聊间,院子里传来汽车驶进来的动静。

“喔,我爸爸回来了。”林婉如走到窗户前,朝院子里一看,“这里面的东西你拿好,算是我的谢恩之礼喽。”

李崇只顾翻着手中的《原富》一书,三人下楼到了客厅时,林父也走到客厅内,正与自己的妻子和妹妹说着话。

“李先生,小女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真的万分感谢。至于去往兴化一事,我也安排妥当,晚上就可以出发。”见到李崇,林父就表达了感谢之意,并且给李崇吃的一个定心丸,解决了李崇当下最关心的问题。开口就是“李先生”,也真心实意的展现出感谢。

不愧是商会会长,行事作风效率十足。其实李崇待在林家的这一段时间里,家中所发生的事情刘伯已经一五一十的交代给林父,那个敢不长眼拦路抢劫还要劫色的三五仔此刻正被吊在码头的仓库里,被打断了“第三条腿”,这也证实了李崇伸手相助的真实性。

“互帮互助吧,感谢会长能够助我回家,既然船准备好了,那我也就不叨扰了。”

“哎,我都安排好了,过会儿有人来接。我就这一个女儿,宝贝疙瘩,先生助我女儿摆脱险境,我要是没有招待,让恩人空着肚子离开,那外面人怎么看我这个金陵商会的会长?这样,天色也不早了,我让下人准备晚宴,吃完一顿再走吧。”

“这怎么好意思,举手之劳罢了,怎么好意思继续麻烦。”

林父开玩笑着说道,“听我夫人说,你可是很爽快的一人,怎么看不起我这个老头子的邀请?”

李崇展颜一笑,“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林父一拍李崇的肩膀,“哈哈,我就喜欢跟你这种爽快利落的年轻人打交道,跟年轻人在一起,感觉自己也年轻了一样,走吧,跟我到书房坐坐,这外面给她们女人家叨叨。”

第9章:何为“赢”

“婉如,你留在外面,你姨妈和表哥知道你回来了,特意来的。你也是家里的一个小大人了,别整天在外面疯闹。”

“哎呀,今天一回来我就被轮着挨训,好了好了,我保证以后不出去乱跑,就算出去也带着人好了吧,我去厨房看看。”话说着,人就没了影。当然,大表哥也随着林婉如的脚步出去。

李崇跟着林父的脚步,来到书房门前,这应该是小半天里自己第二次光临这林府的书房了,先参观了小的,现在参观老子的。难道两年没回来,内地的富商也流行起了装点书房的趋势了?

呵,不愧是南京城最大亨的书房!

推开房门,是一段螺旋式的楼梯,楼梯两侧全是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书籍,难怪从外面这林家的地基这么高。

“林会长真是藏书万卷啊!”站在木板上,举头环视,全是密密麻麻的浩瀚书籍。

“哈哈,你手中的《原富》是?”

李崇举起手中的书,“这是林小姐赠送给我的。”

“哈哈,我这书架上的书,你看上什么,也可以拿去。我这书架上的书,很多市面上可是找不到的哦。”对于自己精心打造的书房,林父很是自傲,就连国立中央大学的一些教授有时想要找一些古籍资料,都要上门拜访的。

“当年严老先生的《原富》一书在03年那会儿出版的时候,我买回来看的很吃力,还特意请中央大学文学院的译成了白话。在白话版的《国富论》出现之后,就更少看这种文言版本的了。年轻人了不起啊,还能尊重老祖宗的东西。”

自从白话推展开,这前些年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股“打到文言文”运动,甚至延展开去,变成打倒一切封建主义罪恶腐朽势力的运动。这本没有错,但是发展到后来,变成了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倒古人的一切。

这些年下来,对老祖宗文化还能敬仰的年轻人,可没有几个喽。

“林会长作为金陵商会的会长,产业遍布全城,想必对《国富论》也研究颇深吧。”

“哎,见笑了,说实在的话,我就只看过第一章关于“劳动分工能提高生产率”的东西,那确实对工厂的生产经营影响很大啊,我还请了美国的专家对厂里的分工进行了规划,至于后面理论的东西,我一介商人就不需要去理会了。”

沿着螺旋楼梯往下,虽然书房有一半在地下,但是地上窗户的彩光以及吊灯让整个书房光线很足。

“年轻人,听说你是从香港回来的?在香港读书?”

“是的,香港大学。”

“喔?年纪轻轻,文武双全啊!”林父在回府前令人教训了三五仔,从三五仔口中也大概知道了李崇有一身好武艺。现在经由李崇本人的口,林父知道了帮助自己女儿的年轻人原来还是个港大的学生,这个年代能上学就不容易了,至于去香港上学,那家中也得有些家底才行。

个子高,样貌好,谈吐不凡,家底看上去也不赖,不错,不错啊。

“香港大学可不弱于我们的中央大学,想来毕业以后也定是前途无量。中央大学的教授造访我这个书房,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来这里的人,我不收取任何费用,但是得题字一副,留下墨宝。怎么样,年轻人,想试试么?”林父指着一个橱柜,那里面满是扎好的纸卷。

难怪林婉如的字有挺深的功底,这橱柜里有这么多一流大学知名教授的笔墨,就是熏陶也熏出来了啊。

“会长跟您女儿不愧是父女同心啊,给我出了同一道考题。”

“喔?哈哈哈,小女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你通过了小女的考题,既然如此,那我”

李崇还以为不用提笔了,结果林父手掌一摊向书桌。

“那我也想见识见识一下,请吧,年轻人。”

来到书桌前,李崇想了想。

“既然会长世代经商,那我就写一个应景的字吧。”

林父点了点头。

李崇落笔,一口气之下在白纸之上呈现出一个大大的“赢”字。

“好字!好字啊!这等笔力令人佩服啊!”见字如人,一个大大的“赢”字,写的堂堂正正,锋利如勾,有年轻人的锐气!

“年轻人,你怎么会想起写‘赢’这个字?”林父挺好奇,一般学校里的富贵子弟生活优渥,可不会平白无故想到这样的一个字的。

“因为‘赢’这个字考究书法,而且内涵很深,我喜欢这个字。”

“喔?年轻人,何解?”

“这个字笔画很多,但在我看来,就是由‘亡、口、月、贝、凡’五个字组成的。”

“哦?”

“就以会长的经商之道来说吧,商场上无论做什么,首先是亡字当头,告诉我们要时刻有危机意识;想要生意做大,那一定得有口碑;而商场之上讯息万变,企业生死只在朝夕之间,经过岁月洗礼大浪淘沙剩下的,才是王者,正所谓‘剩’者为王;而一笔生意生意想要做成,还得会算账,在贸易产生的初期,人们通常用贝壳作为交易的媒介;最后一个‘凡’字,或许人生在世,无论赢多少,终将归于平凡吧。”

“哈哈哈,年轻人,你这种拆字解释的方法让我耳目一新啊!”

“会长见笑了。”李崇从纸上收回目光,其实自己对“赢”这个字的领悟何尝不是自己跟着师傅招允这一年半来学拳以及在香港打拼生活的感悟。想想自己在那四百多个的夜晚,在势力遍布、每时每刻都有新势力产生和旧势力灭忙的西营盘与石塘咀的地头上,生生的打出了“李哥”的名声,那些日子下来,可不就是“赢”所包含的五个字的真实写照么。

“咚咚咚,咚咚咚。”头顶响起敲门声。

“喔,看来厨房准备好了,我们上去吧。”

客厅旁,已经支起一张圆桌,菜品丰富。

“来,菜齐了,吃饭吧。”林母招待着众人坐下来,后面女佣站在桌旁边随时伺候着。

这种富贵之家,吃饭都坐的笔直,米饭一小筷一小筷的挑起来放入嘴里,吃饭的时候讲究不露齿。

李崇下火车,坐轮船,除了进南京城里吃了一口热乎的之后,就没妥当的坐在桌子上吃口好的。

这琳琅满目的佳肴顿时让李崇食欲大开,连碗里的米都饱满晶莹透亮,显然不是米店里的大路货。

李崇也就不矫情讲究了,端起碗就是招呼,常常是旁边众人细嚼慢咽伸一筷子,李崇已经三筷下肚,靠近的菜肴也在肉眼可见的减少,满满一碗米饭也在下降

旁边的林婉如眼眸睁大的看着李崇,看着自己碗里几乎还没怎么动,小脸上惊讶的表情似乎再想那么慢慢一碗饭是怎么就在不经意间就入肚了的。

旁边的女佣要上来为李崇添饭。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说着自己来到饭桶之前,又添了满满一碗。

看着李崇往碗里盛满还摁了摁,桌上的林婉如和林母等人都带着怔怔的神色。

李崇转过身,看着其他人看着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吃的多了哈。

第10章: 烽火与“和平”

“愣着做什么,坐下来吃呀。”林母笑着,边说着边让女佣把中间的菜肴端到李崇够着的地方,“我呀最喜欢年轻人吃的多吃得香了,跟在旁边,我们食欲也好像能变好。来来来,多吃菜,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得了自己丈夫证实后的消息后,餐桌上林母就更加热情的招待李崇吃菜,这让旁边的姨母脸上有些不喜。随着自己儿子和侄女林婉如年龄的增大,促成亲家这件事就成了这位姨妈的主要任务。

但是无论是大嫂,还是自己的大哥,对于自己提出的“亲上加亲”,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应,一直以“孩子还小,操之过急”这样的理由推辞。

“谢谢。”李崇道谢一声坐下。

看着李崇又盛满一碗饭坐下,坐在旁边的林婉如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李崇的胳膊。

“嗯?小如,干什么,吃饭。”上首位置的林父斥了林婉如一句。

林婉如放下筷子,“我看他胳膊粗不粗呀。”林婉如拇指和食指努力张开到最大,结果只能环住小半圈。然后在自己胳膊上比划了一下,结果一下子就圈住了,这样的现实对照让林婉如沮丧的低下头,狠狠的扒了两口饭。

林母爱怜的摸了摸林婉如的头,“慢点儿吃,现在羡慕吧,平时候让你多吃点,你呢就像小猫吃食一样。”

“哼,我人小嘛,他个子比我高出一截,我要是也长这么高,肯定也能吃这么多饭。哼?”末了,还抬起下巴向李崇示威了一下。

秉持着“这是你家,你说的都是对的”原则,李崇“嗯呀”了两声下来继续坐下来吃饭。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当然除了在饭桌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姨母和大表哥。

吃完饭,歇息一会儿的功夫,管家刘伯走到客厅里。

“李公子,船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运粮船从南京入运河的镇江扬州段,然后下了运河继续走水路便可进入兴化。”

李崇起身,对着林父林母微微鞠躬,“真的很感谢贵府给予的帮助,此恩今后有机会必将报答。”

林父点了点头,“刘伯,你开车送送吧。”

转过路口,汽车行驶在汉中路上,这是南京城最繁华的地区,夜色下两边灯火璀璨,头发烫的曲卷的靓女挎着皮包踢踏着高跟鞋,走路在路上一扭一扭的。靠着窗户,李崇可以闻到空气中远处飘来的饭菜香味

此时此刻,一千公里之外的宛平城内。

漆黑的夜色似流淌着黑墨,远处幽深深的树杈在夜风中“咵咵”的作响,这是树枝被风吹得碰撞的声音,听这声音就能知道树上的叶子没了,周围空气里连鸟叫声都没有,安静的令人心里发凉。

惨淡的月光照在城墙之上,到处是残缺的伤疤,空气中还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城头下,蜷缩着一个个身影,破烂的衣服上同样散着焦糊的味道。虽然缩成一团抵御夜晚的凉意,但是闪着光泽的眼珠以及紧握着长枪不松手证明着他们仍可以战斗,对于这些守城将士,只能能喘气能开枪,就坚决不下火线,对他们而言只有死人才躺在地上任由尸体发臭。

这些守城的士兵手臂和着衣服一样的黑,只有手掌抓着的馒头散着一点点白光。

馒头是北平城的民众连夜蒸制出来支援前线士兵的,掀开被子从箩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有热气软乎乎的,现在一嘴下去全是碎渣,没有一点绵软的感觉。嘴里分泌的吐沫不足以湿润干的已经裂开没有一点水分的馒头,就着水壶的粮食,城墙上的士兵勉强果腹,有时还因为馒头粒呛着发出阵阵的咳嗽声。

清脆的咳嗽传到夜色中只有一声,然后呛着的士兵就赶紧捂住嘴,剩下一阵阵沉闷的咳嗽声和一些低声的交谈声。

“连长,你说小鬼子被我们打了还敢来么?”

“被我们的大刀队狠狠教训了一顿,短时间内他们肯定没那个胆量。”虽然被称为连长,但衣服胸口前已经半黑的标牌上仍然隐隐约约的显露出一个“排”字,现在他就是这个连队最大的官了。

“记着,我们不是在为别人打战,脚下是我们自己的土地,说什么我们也不能退缩!”

城楼下面的一处勉强完好的屋子里。

一个穿着深绿色长官服装的中年人,屁股下垫着三块砖当做板凳坐着,面前的桌子瘸了一条桌腿、用砖头垫着才稳固了一些,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衬着军官刚毅的脸庞。

不少身上挂彩的士兵们在这张瘸腿桌子前一个挨着一个坐着,靠着这星点灯光,中年男人不时的甩着钢笔在纸上写着字。

军官翻开新的一页纸头没抬的说道,“下一个。”

“哎呦长官,可算是轮到俺了。”后面脸上有道伤痕、抱着枪的士兵往前挪了挪。

“好好想,想好了说。”

“仗到这个份上了,我老婆孩子全在后面的北平城,也没啥可说的,政委你就这么写吧:秀儿照顾好冬子,只要你男人还在前线,就一定不会让鬼子兵从我身边放过去。我要是死了,你就称上两斤二锅头,那我也就知足。”

士兵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张口了半天,最终拿起枪,“就这样吧,不说了。”

“下一个。”军官翻开下一页。

“俺出来的时候,还欠着村东老赵头家二斗米,等秋收了让俺老娘还上,要是光荣了,也好无债一身轻的去阎王爷那里报道,至于那个童养媳就让人家走吧,别耽误了人家。”

“下一个。”

“……”

晚风不时的透过通透的窗子吹进这间屋子,一阵阵掀开军官笔下的本子,沾着汗水的扉页上露出“第二十九军大刀队家书”!

从宛平到北平,上方的天空天气阴晦。千里外的南京城,万家的灯火照着城市上方的天空发白。

汽车在远丰码头前停下,这是林府拥有的三个码头之一,“远”这个字正取自林父的名,“林远”中的“远”字。

码头前,管家刘伯送李崇到码头前,“李公子,上了这个运粮船,最多两天,就可以到达兴化,那就祝此行一路风顺了。”

李崇踏上船头一抱拳,“多谢了。”

上船之后,船工在船舱收拾了一处地让李崇躺着。船舱空着,等到了兴化的粮仓,就可以满载而归,空船吃水不深速度轻快,可以很清晰的听到船底哗哗的水声,此刻李崇明白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11章:黄昏时分,马蹄声脆

“李先生,到兴化界了。”船工走过来轻唤李崇。

其实不用船工提醒,出门在外,枕着报纸看似午睡的李崇其实耳朵一直带着周围的情况。

何况,孕育并抚养了自己的这片土地,已经熟悉到了骨子里。

船进入了这一片水乡,就好像已经听到了不远处故乡的呼唤,心中顿时有种落叶归根的感觉。在香港的两年时间里,哪怕是后面自己在西营盘与石塘咀之间打下“李哥”的名声,站稳了脚跟,却总有一股身在异乡的空荡荡之感。

走到船板上,一块块垛田被纵横交错的河水分割开,远看仿佛一块块土地浮在水面上一般,这是故乡独有的水土呵。一些小船飘在河面上,远处白云悠悠,看着这片似被时光遗忘的土地,沿着船边打上一桶清澈的河水,掬一捧沁在脸上,呵,多么熟悉的气息。

李崇不知道这份平静在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前夕,还能维持多久?

脚旁边的报纸上,“卢沟桥炮火再燃,华北驻屯军与冀察当局第二次达成的停火协议作废!”长长的标题是如此的扎眼。

李崇想不通,为什么当局还抱着“议和”的幻想,“现地议和”这种把戏都是老祖宗玩剩下来的东西,一边打着谈判的幌子,一边调集兵力,很多有志之士都在呼吁提醒,冀察当局为什么还在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能有谁见过,黄鼠狼捕鸡失败后还想着和鸡握手言和的?

正思绪间,“喔嘿!船靠岸喽!”船把头对着岸边码头上的人挥手喊了一声,提醒岸上的人船要靠岸了。

上岸后,李崇踩了踩脚下的土地,又使劲的跺了跺脚,踏实啊。

“船把头,那就此告别吧。”告别完跟自己一路同行的船工,李崇来到镇上,反正身上钱多,还有林母给自己的一千法币,李崇总感觉这玩意儿还是趁早花出去,按照国民政府现在逐年以几何倍增发法币、完全不考虑通胀的做法,用不了几年,这法币估计就可以当擦屁股纸了。

集市上,两匹青稞马拴在木桩上。

李崇指着其中一匹年轻的马问道,“老倌,这马怎么卖?”

“大洋要十五块,要是法币的话”熟悉的乡音,老倌儿伸出一只手,“五十法币。”

“嚯,老倌挺黑呀。”按理,国民政府规定一个大洋兑两元法币,当然了在实际购买中,二元法币并没有一块的大洋购买力坚挺。但是这老倌几乎在三十法币的基础上翻了一番。

不过李崇急于回家,反正这钱也是进了家乡人的口袋,也不在乎这一点钱。

又在铁匠铺买了一副马鞍,花了十元法币,紧紧的把皮包栓在马鞍上后,李崇踩着马镫,一跃而上,看了看表,下午两点,离家不过四十里的路程,三小时出头也就差不多了,说不定能赶上家中的晚饭。

“驾!”心中充满期待,一挥马鞭,顺着蜿蜒的泥土路,马上颠簸,但是李崇的心里却越来越激动兴奋

夜色慢慢暗淡下来,两边鸟鸣声声。

在这平原之上纵横驰骋,马蹄声脆,听着很是让人心情愉悦。

“哞~”河谷里传来牧牛深沉的叫声。

路越来越熟悉了,到了扎垛镇上的时候,李崇甚至感觉自己闭着眼睛都能指挥者青稞马往下走。

河水环绕的土地上,除了种植的稻谷,便是密密麻麻的芦苇青纱帐以及大垂柳树,长长的柳枝条借着晚风之力向大地拜舞。田里的稻谷、河边淤泥里长的芋头以及河底的水草所发散出来的清香,夹杂在晚风之中扑面的吹来。

芋头在李庄是只要有水的边上,都会种上。芋头生命力强,只要有水,它甚至可以在其他植物都难以扎根生存的满是芦苇根的青纱帐中争抢到空间。无论粮食的收成是如何的起伏不定,每至秋天,芋头都能结出三四斤重的硕大球茎。而它结实耐饿的果实也极耐储存,它的存在就成了李庄重要的辅助粮食。

看着一米高的盾形叶片,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曾经亲手掏出一个八斤重的芋头。和着米饭,一起下锅煮,揭开锅盖后,那叫一个香软糯呀!

又转过几条道,依稀渐渐望见沉浸在暮色之中的李庄,而且似乎听到犬吠之声,还有几点火,要么是油灯要么是灶膛里的火把。李庄永远少不了狗的身影,因为常常有些调皮的娃子在茫茫的芦苇荡里捉迷藏,然后走不出来。这时候只能牵着自家养的狗,循着气味儿去找人。

听着犬吠,李崇想起了家里的大黑和二黑,两只黑背狗,除了爷爷,就是跟自己亲。还记得两年前,两只狗追着自己一直到兴化码头上船,站在码头边上看着自己,直到成为一个黑点。

“驴~”李崇一拉缰绳,马在庄头的土丘前直立而起,坐在马背上,连绵的房屋如同蜿蜒长龙的背脊,一片一片卧在这片土地上。村子里的柳树已经融入到各家各户的屋子之中,村子后面就是一片茫茫的芦苇荡。整个村子的布局围绕着中心的一座古塔,海春轩塔。

每年除夕,村子里的祈福活动都会往塔中的洞眼里放上一尊石佛,到现在塔身上,已经错落着上百个形态各异的小石佛。

而这座塔据说是唐朝大将尉迟恭驻扎水军时在此处设立的灯塔,直到三五百年之后,海水褪去,才露出了塔的全貌。也就是说,千年以前脚下的这片土地还是一片低洼的沼泽荒滩,千年之后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富饶的土地。村子的整体地基明显高出河床许多,这是为了防涝,先期移居在这里的祖祖辈辈,把河底的淤泥堆砌成高出水面的陆地。

事实上,除了荒着芦苇根遍布不好种植的村后青纱帐,河床两岸肥沃的土地以及水面上的垛田,都是河底淤泥堆砌形成的,所以扎垛镇周围,这些庄子粮食的亩产一直很高。而自家是李庄独大的地主,所以从爷爷到自己,算上祖爷爷,整整四代人全部衣食无忧。

多好的一片土地啊,想着报纸上鬼子兵对华北大地和东三省的荼毒,李崇心里暗暗发誓,自己定要竭尽全力捍卫这片土地。

感受到夜幕降临下的水气,看着就在百米之外的四合大院以及屋后老墙倚着的老柳树,李崇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荡,一甩马鞭,青稞马俯冲而下。

家,就在咫尺之前!

第12章:快刀斩乱麻(1)

越来越近了,很清晰的看到瓦楞间几根枯草在晚风中抖着,马背上的李崇可以从扑面而来的风中闻到屋后老柳树的味道,甚至能感受到熏黄灯光里透露出的温暖。

院子很大,虽是祖屋的底子,但是经过不断的被修缮扩张,整个四合的院子如今已经扩张占有一亩半的地,足足有一千平方米,光是护院的住处就有一排房间。

两年了,自己未回来过,但此刻记忆里一张张面孔全部涌现出来,愈发的清晰,李崇终于明白“近乡情更怯”是什么意思。想着自己包里教授给自己的西洋药,这就是支撑自己迈入家门的勇气。

青稞马似乎感觉到了主人复杂的情绪,也不作声,就小步的踱着,来到屋后的老柳树旁。

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的安静,甚至屋内隐约传出一些争吵声。

此刻这个哺育了三代人的老屋里,充斥着火药味,圆木桌前,男女老幼全在,围在两盏油灯前泾渭分明的坐成两个阵营。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坐在一旁的藤椅上,面无表情。

“哼,我不管,我也是亲生的,凭什么爹他把宅子洋钱全部留给老大?”

是二叔李德义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情?呵,争家产的狗血?屋后李崇皱着眉头。

这时候藤椅上的奶奶慢悠悠的说道,“你们结婚时已经出了钱,购置了房子,扎垛镇周围,结婚就算分家,这是规矩!”

“哪门子规矩?”二爷扯着大嗓门,余音绕梁。李崇清楚自己这位二爷的德行,难听一点就是“二流子”,殷实的大家族里都不缺少这样的角色。

当初和自己父亲一起,两兄弟去镇上读书,这位二叔在镇上的学堂书没读多少,但是洋钱没少花。父亲买书吃饭的钱加起来也不足二叔花钱的零头。

农村里,都是老大先结婚,但是自己这位二叔却打破了这个规矩。规矩在既成的现实面前不值得一提,当二叔领着一个大肚子女子回家的时候,爷爷李钱塘也只能给钱让其成家。

李崇理解二叔争家产的心思,在香港,争巨额遗产的案子可是经常见于报端。但是理解不代表愿意,在内地,长兄是绝对的继承人,这就是规矩。为什么内地很多家族能传承数百年,就是因为这种长子继承制保证了财富没有在一代代传承间被瓜分削弱。

“嘭!”很熟悉的,一定是母亲只手拍在桌子上的声音。

“怎么老二,你带着一个花里胡哨的女人进家门还想要分钱?我告诉你,父亲病了躺在床上,这个宅子就是我老大家当家,你带着一个外人过来闹,还认为我会像父亲那样剐不下脸面?”

自己的父亲,性格和气,甚至有些迂,舍不下脸面对自己的亲弟弟说什么,他能把爷爷留下来的百亩良田经营的很好,但对于二叔不时的打秋风,在冬至的祭祖后把青铜香炉烛台顺手牵走等等这些,常常叹息一声便不再说什么,而这恶人只能母亲来做。

“哎呦,可不得了嘞,堂堂百年传承的李庄李家,现在就是一个农妇当家么。”二叔旁边,翻看着自己鲜艳红指甲的女人阴阳怪气的说道,尤其在“农妇”二字上咬字很重。

母亲年轻时也是隔壁水庄大户人家的女儿,芳华的年纪之后那些靓丽的衣服被母亲一件一件收进了箱子。岁月的打磨让母亲的穿着越发的朴素,贴近了自然。

“哼!”屋后的李崇,听着家里的闹剧,一声冷笑,然后踏步。

大黑和二黑趴在厅堂里,耳朵和眼皮耷拉着,一动也不动。

这一刻听到这声冷笑,两只黑背同时直立而起,朝着外面眼珠滴溜溜的转。顿了刹那,两只黑背欢快的叫着跑出大堂,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大黑和二黑突然的举动让桌子上剑拔弩张的众人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想不到是你们俩第一个出来迎接的我啊!”李崇刚走到大门前,就感觉两只黑影蹿了出来,围着自己直打转。李崇蹲下来一把抱住二黑的脖子,揉捏毛茸茸的脸。

听着动静,里面响起开门声。

“大少爷!是大少爷回来了!我的菩萨呀,真的是大少爷你呀!”

“小同叔,两年不见了。”小同是自家的老家人老同叔的儿子,老同叔在爷爷那个时候就在自己家做事情了,婆娘都是自家帮着找的,现在上了年纪,如今逐渐由他的儿子小同接过了担子。

“前两天电报拍来,老爷夫人还在念叨呢。”小同叔脸上洋溢着喜悦,但是想起大堂内的局面,喜悦很快散去。

这个时候,大院里出来了几个举着火把的护院,都是熟悉的老面孔,自然认得两年没回家的李崇,嘘寒问暖,这门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当然里面主屋大堂里此刻发生的事情这些护院都知道,但是这是主家的事情,他们没有任何话语权。

“小同叔,我先进里,不用说了,我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母亲陈月英听到下面女工的禀报,也不管桌上一团的糟心事,匆匆忙忙赶了出来。

李崇走到主屋门廊上时,正好和母亲陈月英迎面碰上。

李崇把皮包往墙角一放,咧嘴笑了,心中的一声呼唤不自主的涌到喉咙:“娘!”

“小虎啊,回来了!”母亲陈月英上前拉着李崇的手,叫着李崇的小名儿,看着李崇的胳膊腿儿,结结实实的,这才留下喜悦的泪水,两年不见了,自己只能到大儿子的胸口了,李崇伸手擦去母亲脸上的泪。

“德润,德润,是小虎回来了!”感受着李崇掌心的温度,陈月英真切的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回来了。

“娘,我们进屋吧,我从香港带了西洋药回来,能够治好爷爷的病!”

进入屋内。

“爹,我回来了。”

“大哥。”父亲后面,二弟志新、三妹元秀从凳上一跃而下,一左一右抱住李崇。

李崇蹲下身子,“有没有想大哥?”

“想!”童音清脆,声音仿佛直达心底。

藤椅上的奶奶一直沉着看不到表情的脸这时候浮现出笑意。

二叔没说什么,旁边他带着的女人倒是蓦然的开口了。

“鬼喊鬼叫的,我们又没聋,不就是回来个人么?”

李崇拉住要上前的母亲,大步一跨,站到二爷带来的女人面前,没有做声,灼灼的眼光像两把尖刀,刺得女人感觉自己缩小了一半。

凸颧骨,薄嘴唇,涂着红指甲的女人感觉自己被曝在烈日之下,心中惶惶,也感觉自己刚才过于得意了,把在家中惯常拿捏男人的心气儿带到了这儿,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主场。

“小虎,这是你”板凳上的二叔正要圆场。

李崇转眼看着二叔李德义,“二叔,这个主屋从太爷爷到爷爷,再到我父亲,挨个儿顺承下来,是有规矩的!什么时候随便带一个女人也能跨过这间屋子的门槛?”

ps:说一说本书的主角和主战场设定吧,主角不是穿越者,没有开金手指,所以一切的决定都是根据时事的发展作出判断。不会出现那种主角知道鬼子兵要往哪里人,然后就在哪设伏,再上去乱砍一通的毒点,感觉那样写读起来爽但是前人已经做过了,再那样写就全是模仿了。我想要去尽力的塑造一个显得真实的形象,塑造一些显得真实起伏的故事。前面这些对于扎垛、对于李庄这些地点的描述,费了一些笔墨,或许会问既然是抗日烽火文,怎么还没进入战争的主线啊?目前的这些呢,都是对主战场的铺垫而已,台子快搭好了,好戏也即将开场!(说明放在正文这里,是因为pc端“作者的话”貌似显示不出来了,没有凑字数啊,正文我统计了,有两千三百多字的emmm且日常双更)

第13章:快刀斩乱麻(2)

就自己知道的二叔这德性,这女人不知道又是从镇子或城里搭食的相好,定是连个名分都没有。二叔这个人,似乎胳膊肘天生往外长。放着老婆孩子安稳日子不过,隔三差五就掏钱往外跑,找个女人花天酒地。有时老婆孩子没得照应,只能来到主家。

当年二叔结婚的时候,虽然没分田,但是爷爷在河西选了一块高地,修了七架梁的瓦房带平房,足足有七分地,达到祖屋规模的一半。家具物事儿全部置办齐活,还让他带走了两箱的大洋钱儿。这些足足够天天鱼肉一生的洋钱,在二叔结婚后的一年没到就被挥霍一空。

这次二叔带来的这女人,李崇看着就没有好感,刻薄的面相,眼里闪出一种攫取的光。

原本二叔还有种被小辈看着,脸皮上抹不开的感觉,但是被李崇这么毫不客气的话一冲,脸皮胀着硬声说道,“你这孩子,我是你二叔,大人的事情不烦你用心。”

“长辈若没有长辈的样子,小一辈的人都会看不起。这个家我是大长孙,有我的一言之地。只要还在这一亩半的地上,就是长房说了算!外面举火把的,告诉我你们应该听谁的!”

掷地有声,同时一种无形凌厉的压迫气息从李崇身上散开。在香港跟着师傅招允学拳,尤其是在西营盘与石塘咀间打拼势力磨练出的铁血,不自觉的就在举手投足间带上了这种说一不二的威势。

“大老爷!大少爷!”小同叔在外面带着一众护院高声喊道。同时心里感叹,还是大少爷回来好啊,大少爷从小就有主见,要做一件事情就是说一不二。

相比之下,同样是读书,大老爷的性子太软,一些话说不出,一些决定也犹犹豫豫。这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不然总给二老爷这样闹下去是个什么道理?当然,跟着这样的老爷,自己这些下人们还是很好过的。

二叔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着冷笑说,“呵,在外面喝了洋墨水,怎么,就想教训你二叔了?我可是你二叔!”

“所以说这是家族是内部的事情,在这之前,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先清出去!这张桌子不是什么都可以上桌的!我此行回来,带来了西洋药,能治好爷爷的病,不想一回来,爷爷还没见老祖宗,二叔你就想争家产!这事情待会再说,现在我去屋内给爷爷用药。”李崇说着走到女人面前,“嘘~”一个口哨声,大黑和二黑两只狗兴冲冲的蹿到李崇脚旁边,随时等候指令。

“在此之前先把这什么身份也不是的女人给我丢出去,碍眼!”话音落下,两只黑背直接一跃而上。

“啪嗒!”一声,直接把二叔带来的女人从椅子上拖了下来。

“啊呀!”薄嘴唇红指甲的女人被大黑二黑撕扯着衣角,惊恐的大声大叫。

“你!”二叔一怒而起,当着自己的面,放狗咬自己的相好,自己的脸面被摁在地上使劲的摩擦啊!抬腿就是要向两只狗狠狠踢去。

大黑二黑反应灵活,跳到了一旁。

薄嘴唇红指甲的女人泼劲也上来了,也不顾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把衣服一扯露出一大片的雪白,头发一揉,当下就开始嚎起来。

奶奶脸上的皱纹愈发深刻,父亲碍着读书人的面子转过头。

“你这是做什么,小孩子都在,把衣服穿好。”显然女人这一出也出乎了二叔的意料,二叔上前的时候,这女人边哭嚷着“你们一家都欺负我!”边伸手一抓,挠了二叔一个花脸。

“啪!”一个大嘴巴子下去,吃了亏的二叔大骂道,“臭娘们,给脸不要脸!”

两人一唱一和,当下就在这祖屋的大堂内上演了一场大戏。

李崇嘴角一勾,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二位是不是以为这样能把爷爷吵醒?还是说我父亲会抹不开面子,让二位敲一笔钱了结此事?没用的,在外面很多人教了我一句道理: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就别吵吵!”

地上,扭打一团的二叔和女人抬头愕然。

李崇往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衣衫不整的女人,眼中露出寒意,头没抬喊道,“顺生,恒生。”

“大少爷。”两个护院走了进来。顺生和恒生是两兄弟,是佃户老阿发家的,老阿发他婆娘能生,前前后后生了七个,顺生和恒生是最后一胎双胞胎,七张口没法养活了,就打小送到自家,两兄弟差不多是和李崇一起长大的,对李崇也是绝对的信服。

李崇指着女人,往外招了招手,“烦人,扔出去!”

两兄弟只听李崇的话,伸手就要架着地上的女人往外拖。

“你们敢!”二叔站起朝着两兄弟呵斥。两兄弟充耳不闻,上手就拉着哭天抢地的女人胳膊,直往门外拖。

李崇转头盯着二叔,“这个家,这块地上,现在只能是我爹和我做主!”

李德义还想说什么,话都到嘴边了,但就感觉自己被一只老虎盯上,心里一阵发寒,硬是咽了下去。

“顺生恒生,这女人要是敢在大门前号丧?”

“放心,大少爷,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蚂蚱么,叫的越欢的最先被我们摁到水沟里。”

薄嘴唇红指甲的女人这才明白,泼是比不过狠的。

大堂内所有发生的这一切,说闹心也闹心,但在李崇的干预下,收尾的也很快。自己回来就遇到的这些狗血事,爷爷病重在床,哪有心情去调解?任你又哭又闹,还不如一刀斩下去,利索的很!父亲顾及兄弟情,可是二叔带着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野女人就上门哭闹,还值得给他脸面么?

李德润看着大堂里,说一不二高大身形的儿子,两年了没见,一回来大儿子给自己的感觉已经天翻地覆。

以前大儿子就很有主见,想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去香港这件事情,家里都不支持,自己这大儿子还是自己收拾包裹,头也不回的上了船。现在这种果断之中,充满了说一不二的强势。站在屋子里,就像一根标枪,锋芒十足。

老话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儿子离家两年,李德润感觉自己甚至要重新认识一下了。李德润作为传统的地主读书人,大儿子身上带着的这种杀伐果断的性质自己只有在书中见过。而书上这些人,无一不是枭雄。

李德润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能给自己这种感觉,这两年的时间里,孤身远在自己完全没有概念的地方,大儿子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一个人从内而外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第14章:父子夜话(1)

“出去了两年,长大了啊!”李德润心中有种说不出来复杂的感觉。

“奶奶,孙儿回来了,我给爷爷带来了西洋的救命药。”站在奶奶面前,李崇郑重的给奶奶行了一个跪礼。在香港两年,除了拜师的时候,李崇就没有给任何人跪过。

“孩子,这个家要好好接住啊!”经老二这一闹,老太也算是看透了。至于老伴呢,人过到七十的年纪,该享的福也享了。至于大孙子说的西洋药,老太此刻心里没有抱多少希望,请了十来个郎中了,钱没少花,但是老头子仍然迷糊着。

李崇打开包裹,巴掌大的小盒子跳入眼帘,林婉如送给自己的礼物,路上倒是忘记打开看了。

先塞到一旁,伸手从里面拿出包裹严实的针筒和药剂,透明的液体承载着生命的希望,在黄色的灯光下闪烁着金黄的光泽。

“小虎,这里面装的就是西洋药,能治好咱老爷的病?”母亲陈月英有些难以相信,跟自己尾指一样细的小瓶子,里面的透明跟水一样的液体就能救命?

那么多老郎中,开的方子熬成让人感觉实甸甸的一碗药,那么多碗喝下去都不见得好,就这一小指的液体就能救了老爷的病?

“娘,您放心,这个叫做抗生素。爷爷的病我问了香港的西洋医生,我亲眼看到西洋医生治好了同样的病!香港可不像我们这里,大医院,比我们这宅子还要大的医院,里面全是穿着白大褂的西洋医生。”

“大孙子,洋大夫也能诊咋们的病?”

“当然了,诊病都是都是一个理,洋大夫有机器,哪儿疼就治哪儿,又快又准。奶奶,你就放心吧,爷爷的病用这个药肯定能治好。”

“那可太好了!”母亲陈月英搀着奶奶从藤椅上费力的站起,听到李崇肯定的语气,父亲也重新充起希望,起身把主屋厢房的门推开,扑鼻而来的一股中药味道。

“老头子,你看你多福气啊,大孙子多孝顺啊,知道你病倒了,特地大老远的从香港带回来了西洋药。”奶奶走到爷爷的病床前,凑着爷爷的耳朵前说道。

李崇拿着针管和药剂跟着进来,看着卧在床上的爷爷双眼闭着,身上的布衣贴着脊梁骨,露出的手背除了暴露的筋就剩下了一块老皮覆盖着,对于奶奶的声音除了喘着粗气没有任何的反应。

心里很酸,想着自己上船离家之前,爷爷还杵着拐杖,还真怒气阻止自己离家。现在自己回来了,爷爷却躺在床上,连睁眼看自己都做不出来。

“你爷爷躺在床上有大十来天了,三天前开始睁不开眼,头发烧说不出来话。”奶奶握着爷爷的手,声音里的情感很难明说,少来夫妻老来伴,携手走过了半个世纪,而今要面临分离的结局。

没有说什么,收敛了心神,李崇立即把针管刺进玻璃瓶内,透明的液体被吸进针筒之内。

动作很小心,全家人的眼睛盯着李崇手里的针管,神色紧张,仿佛这一道透明液体就是老爷的生命。

李崇推着活塞往前,挤掉空气,针尖冒出一点点液体。针尖闪着寒光,让人经不住心跳发凉。

用尖尖的针头刺破皮肤,想想就疼,这种治病是众人从未感受过的。

“娘,多拿盏油灯到床头,我好看的清楚一点。奶奶,把爷爷的袖子卷到胳膊肘,再握着爷爷的拳头,握成拳头状。”

母亲和二弟志新、三妹元秀,三个人捧着三盏油灯,映照得床头一片明亮。爷爷虽然火气大睁不开眼,但是光照之下,眼皮里有动静。

老年人青筋都很凸出,李崇一针扎准静脉,推着活塞把抗生素注入到爷爷的体内。

“奶奶你松手罢。”活塞推到底,拔出针头摁住,李崇的旁边,一面立着他的父亲,一面立着他的母亲和二弟三妹,二叔在后面伸着脖子,众人的眼睛,不眨的看着针管刺入肌皮肤,注进透明液体。

这个治疗方式对屋里所有人的认知是颠覆性的,生病就熬药喝是农村里人的常识,没有钱就去硬扛。而现在目睹这种打针治疗,拔针带出血丝的方式直接的让心跳不已。

“夜深了,睡觉罢,一觉醒来爷爷的病就能好转了。”李崇终于缓了一口气,站起身子,把针头拔下扳弯防止误伤。至于效果,李崇没怎么担心,农村里的人几乎一辈子没去过洋医院,没打过抗生素,所以第一次用药效果会非常明显。

众人退出厢房,骑了一下午马的李崇此刻涌现出一股疲惫感。在圆桌的长凳上坐下,“顺生,到屋后的老柳树旁替我把马牵回来,弄点好嚼头给它,我这从兴化赶回来,它是出了大力的。”

母亲陈月英看着李崇,眼里满是笑意,大儿子出息了,长大了,但那还是自己的儿子。

“小虎,急着赶回来累坏了吧。让下面人给你下碗面条,娘去给你收拾房间。你那屋子两年没睡过人,娘去把被褥换成新的。”

在桌子上和父亲说着话,父子俩两年不曾见面,此刻当着油灯,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父亲接受的教育是末朝的那老一套,理家治人规规矩矩,如果皇庭上还有主子,那说不定也能考一个秀才,冲一冲举人。自从接过爷爷的担子当了地主老爷,管理起百亩和依靠着自家吃饭的佃户,虽然没让家族粮仓里的余粮增添,但是也没发生一起佃户闹腾的事情。父亲以儒家的“和”治人,对佃农并不苛刻,良田肥沃亩产不少,父亲收租只抽六成,还负责修补提供农具,比起邻村的一些地主,就是一位“好好老爷”,很多邻村的佃农很是羡慕李庄的佃农。

不出任何意外,和父亲的交谈里,知道了自己离家的这两年,老家的日子还是一成不变。这里的农人,是安稳的,种着主家的田,吃的饱肚子。但对于李崇而言,家乡的这种一成不变就像是一潭死水,自己才选择外出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咦,老二人呢?”母亲端上热腾腾的面条上桌时,二叔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夫人,二爷刚才出去了。”作为院里管事情的,小同叔清楚这大院里的一举一动。

“嘿?我让下人带了他的份儿。”

“那我就多吃一点嘛,两年没尝过家里的鱼汤面了,怀念的很啦!”李崇吸了一口汤,感叹道。然后呼哧呼哧的吃着面条,二弟三妹跟着后面高兴的沾光。

第15章:父子夜话(2)

父母亲就坐在桌子旁,看着三个孩子埋头吃饭,“呲溜”的声音,母亲陈月英听着心里很满足,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坐在桌上,这就够了。大儿子在外面飘荡了两年。那些日子里陈月英每半个月都差人去镇上的电报局去看看有没有大儿子的电报。

要是没有,这接下来的半个月就要提心吊胆的度过。每次收到,陈月英都会把电报贴在胸口捂热。

“饱了么?”母亲陈月英看着李崇吃净一大海碗,速度很快,眼底闪烁着心疼。好好的一个大家少爷,怎么出去了两年吃饭就狼吞虎咽了,这在外面是受了怎样的苦?

“再不饱可不成饭桶了么?这一大碗入肚舒服啊。”李崇拍拍肚皮,“好味道啊,我在香港吃着当地的云吞面,心里想的还是家里的这一口啊。”

母亲笑着站起,“我去给你爷俩倒茶,我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儿。”

接过下人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李崇从皮包里拿出一沓报纸递给父亲,“爹,这是我在外面买的报纸,您看看。”

坐船的这两天,李崇没有闲着,一直通过《东方快报》等报纸关注着宛平战事的时情。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日军侵略宛平是要扼住平汉铁路的咽喉,卡住了这个咽喉,北平不攻自破,而天津也沦为孤岛,进而整个华北地区就都将被日军收入囊中。

很多青年学生义愤填膺,因为这就像东三省一样,是赤裸裸的侵略。

但是李崇有着更深刻的危机感,拿下华北,就能填饱日军的胃口吗?

如果把北平看做中国这个国家文化中心的代表,站在日军的立场,既然已经做出侵略一个国家的举动,面对幅员极其辽阔的中国,想要“蛇吞象”,接下来肯定是要摧毁这个国家的经济中心以及政治中心。

而经济和政治这两个中心,都在长江三角洲地带,虽然自己的家乡在地图上往北凸,离两座城市都有一段距离,但对于配有摩托装甲和飞机的日本兵而言,战火离这片土地已然不远!

所以李崇必须让家人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自己一路带着报纸就是要让父亲明白天下在巨变,父亲是读书人,书房里那些史书所讲的道理他一定明白。当年,东三省被日本人强占的时候,就连仍然信仰末朝皇帝的秀才爷爷也阴沉着脸发了一天的怒火。

乱世已经来了,这场浩劫过后能活下来的有多少?李崇不知道,但是自己一定要尽最大可能先给自己最亲的人谋一条生路,至于这片故土,李崇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之前,首先不能让家人成为自己的软肋。

“崇儿,外面的情势已经这般了么?真是不出门不晓天下事啊!”良久,李德润放下报纸,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比想象中还要严重,万一日本人打到上海南京,我们这里肯定跑不了。虽然我们和两座城市远,还隔着一条长江,但是历史上兴化太湖一带就是历朝历代的产粮地,如今也是如此。日本人无论是打到上海,还是首府南京,都不会忽视了这里的粮仓。”

李崇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到那个时候,枪子儿可不长眼,留在这里只能让人宰割。父亲你也知道1894年日本兵在旅顺的屠杀吧,4天4夜的大屠杀,两万多人的大城市最后就剩下了36人。历史已经告诫我们日本兵狼子野心,凶残毫无人性,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老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崇从来都不怀疑日军的残忍,“所以希望父亲能早做打算,给家里人备一条后路。”

同时李崇并没有提出让家人跟自己去香港,因为自己接下来并没打算回香港。国难当头,自己窝在一隅之地作甚?何况李崇根本就不认为一旦战争全面展开,香港那一点点英军能够挡住日军的兵锋。

坐在一旁的母亲陈月英都被爷俩讨论的事情打懵了,根本就不是自己预想中的一家人谈谈彼此的谈话,自己还想着了解这两年大儿子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就拐到日本兵身上去了,两万多人被杀,这太吓人了?还要准备后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

“大哥,日本兵是什么东西啊?”凳子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大人讲话的三妹元秀迷惑的问道。二弟志新吃完面条后已经走神了,眼睛一直盯着大哥皮包上的针筒发呆。

“日本兵啊,不是东西,是倭鬼,他们比芦苇荡里吃小孩的水鬼还要可恨!”

李庄后面有大片的芦苇荡,苍苍茫茫的,大人为了吓唬小孩别去芦苇荡里面玩捉迷藏,通常会恐吓小孩芦苇荡下面的水里有吃人的水鬼,不停的思想灌输下,特别在晚上,水鬼在小孩的心里形成难以抹去的阴影。

李德润虽然平日行事有些迂,但是也知道大儿子出门在外,看到的听到的,要比自己多的多,不会一回来就拿这种要命的事情来开玩笑。而且报纸上白纸黑字照片全有,正像大儿子所说的,等日本人打到家门口,再想逃命,那就晚了。

但是,这个家并不是只有这五口人。李家和李庄已经联系在一起,这个庄子七成的佃户靠着自家吃饭,同时土地是带不走的,李家离开了李庄,除了箱子里的洋钱,那就什么也不是了!

而且,李德润自己心底,也抗拒着拖家带口离开故土。这是自己的根,大半辈子过活的地方。几代人打拼,才有了百亩良田的产业,要放下,舍不得。

“崇儿,按照报纸上说,日本人现在连北平都没有打下来,离我们这儿还有千里之遥,从华北到南京上海足足千里的纵深,国军那么多守土的将士,难道我们这些小民要先背井离乡,当无根浮萍?”

李德润不愿意背井离乡,而且也慢慢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了思维,觉得大儿子有些危言耸听了。南京上海自己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那一个是首府,一个有着租界,两座城市重兵把守。尤其是南京城,那么多大官,天塌了有那么多高个子顶着。

李崇摩挲着茶杯,父亲的反应在预料之中。说实话,就是要搬家,李崇心中也没有理想地,所以这需要一家人坐在一起从长计议。

第16章:礼物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李德润知道这理,所以尽管心中舍不得河道两侧的百亩良田,舍不得李家三代人用心血建起来的这处祖宅,但还是沉下心做最坏的打算。大儿子有句话没说错,怎么也得留一条活路,李家的血脉必须要传承下,不然百年之后自己没法跟前人交代。

父子俩对自家的出路讨论直到深夜,最后定下了两条方针:一是李崇分批带着家中大量的洋钱置换成保值的英镑和美元或者是“小黄鱼”,便于撤离时携带;二是关于退路的问题,李崇在外兑换银钱的时候消息灵通,看清势头就发电报回来,跟着南京大官溜去的地方,这准没有错。

看到父亲能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能够理智的谋出路,这让李崇舒了一口气。

就在众人准备起身回房睡觉的时候,二弟志新眼瞅着终于开口,“大哥,那个针管可不可以给我玩一玩?”

“别胡闹,那是给爷爷治病的东西!”母亲陈月英训斥了二弟一句。

“没事的妈,药已经给爷爷用完了,留着这针管也没啥用,而且针头被我拔去了,拿去吧。”得到李崇的回答,二弟志新手脚麻利的拿过针管儿,农村里长大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玩意儿,多好玩呀,能把水吸进去,然后似一条线一般射出来。

三妹元秀看着二哥手里的玩具,眼睛闪闪发亮,然后跳下板凳,用小手揪住李崇的衣襟,“大哥,我也要。”

看着站在旁边,个子不过刚刚跟板凳齐高的三妹李元秀,李崇伸手搭在三妹的头上,“也是小大人了。”然后一手把三妹抱着坐在自己旁边。

“那个针筒呢,就这么一个。”

李崇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三妹小嘴一撇,水雾在眼眶中酝酿,眼瞅着就要哭。

“别急,别急嘛,我经过香港南京的时候,带了礼物回来,比针筒好玩多了。”

李崇的话吸引住元秀的好奇心,小鼻子也不抽了。

“喽,小狗公仔。呃,被我塞包里有些压扁了,但是揉一揉就变好了。”李崇从皮包里掏出给小妹带的小狗公仔,香港穿背带裤的富家子弟都挺喜欢这种大眼布绒玩具的。

果然,小妹的目光接触到小狗公仔的那一刻便移不开了,从中间可以打开伸手拿过就抱在怀里。

“爹娘,这是给你们带的,我给装到了一起。”李崇拿出一个掌心大的盒子,拿掉包在外面的报纸。

“哎呀,我还有东西啊!不用了,你人回来娘就特别高兴!”

“这是什么家伙?”盒子包装就很精美,李德润拿着盒子对着灯光翻来覆去,没看出什么名堂。

李崇指着盒子中间的缝,“可以从中间可以打开。”

李德润依言,盒子中间果然有一条缝,往上一扳。

“咔哒”一声,盒盖往上旋转打开,油灯光下盒子里的一对天梭表闪耀着亮晶晶的光泽。

“这是我给爹娘在香港买的瑞士名表,大城市里的一些老爷现在都流行这种能戴在手腕上的腕表。这个表很准时,只要戴在手腕上,都不怎么用得着上发条。”

“乱花钱,我自己有怀表的。”李德润虽然不知道买这样的表需要多少钱,但是自己当作宝贝贴身挂着的铜制怀表,买的时候花了三十个大洋钱,心疼了好久。

而明显,这干净的跟湖水似的表盘做工无可挑剔,凑着耳朵听,“嚓嚓嚓”的走针声音清脆,相比之下,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怀表简直就是大路货。

这意味着,这表的价格肯定不匪。

“贵吧?”

“爹,我在香港过得挺好的,这点花销自己就挣得来。”

李崇拿出里面较小的一只,替母亲陈月英戴在手腕上,“娘,小的这只还是我托人买的,上海影星代言,很多太太抢着买。”

“嗳嗳,娘喜欢,挺好的。娘都老了,哪里用得着这些。”陈月英脸上喜悦的抚摸着,然后往上捋捋,藏到衣袖里。

“在我心里,娘永远不老,娘才四十岁,要是打扮起来,不差城里的贵太太们。”

二弟志新发现桌上每个人的礼物都比自己好,忽然感觉自己手里能吸水吐水的针筒儿不好玩了。

针管往桌上一扔,“大哥,每个人都有新礼物。”

“来,大哥给你看个好东西,我们是男子汉,乱世要自立,所以志新你今后也要挺起身板,学会保护家人!”说着李崇从包里掏出一把做工细致的勃朗宁往桌上一放。

男儿血液里就喜枪,二弟志新虽然才十岁不到,但看到枪的一刹,童真的眼中立刻闪现出火热的光芒。

父亲李德润大手挡住,“崇儿,你也是的,怎么能给一个小孩子玩枪。”

看到枪,李德润倒是没有惊讶的神色,就连母亲陈月英也心不跳。可能城里面的人家不怎么见到枪,但像在这乡下,尤其是像李家这样的地主,枪是个很常见的东西。

国民政府并不在禁枪,保甲团练一直是传统,大革命一路北上打军阀的时候,孙先生是公然鼓励农民持枪自卫的,现如今南京的大总统也允许民间老百姓持枪。

像乡下这些地主们,多多少少都会配些枪自卫的,不然怎么去震慑宵小。自家坐拥百亩良田,虽然没有像那些动辄三四白亩的大地主那样搞出一个保安团之类的武装,但单就院子里的十多个护院都配着一把老套筒,护庄队虽然武器杂七杂八,甚至鸟统凑数。

而扎垛镇周围的数十个庄子,情况大抵如此,要是几个庄子随随便便搜罗一下,那妥妥的就能纠集起一只地方武装!

所以当年袁大头倒台之后,无论是李齐张郑就跟走马灯似的入主江苏,还是现在被国民政府划定为民国的核心区域。反正无论是谁在江苏当大王,下属的征粮队来到这里时,都收敛了雁过拔毛的性子。真要是把这些个手里有枪的地主们惹火了,被套筒一轰埋到地里做肥料还不知是怎么个回事。

但再怎么说,二弟志新还不过是个没满十岁的孩子,抓着一把枪大摇大摆算怎么回事?而且,这桌子上的枪黑光油亮,过了大半辈子,李德润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手枪,放到衣服里根本就看不出来嘛。

看着大儿子跟掏百宝箱似的从皮包里掏出了一样又一样,价值还都不菲的样子,李德润忽然感觉怎么自己这个大儿子才是地主老财?

第17章:病情好转

李崇把勃郎宁拿起放到二弟面前,“爹,老二是个男子汉,以后兵荒马乱的,让他接触接触没有坏处,这枪里没有装子弹,不会伤到人的,男子汉有枪提气。”

听着枪里面没有子弹,李德润才放松的坐下,乱世之中,枪也算是一个保险,然后继续乐滋滋的盘弄手里的腕表。

好东西啊,年月日都一清二楚,还是自己儿子送的,花的不是自己的洋钱。

见爹没拦着自己,二弟志新终于心痒痒的把枪抓在手中,反复掂量盘看,嘴都咧到耳朵根子。

李崇送给二弟的其实是在港的黑市买的“花口撸子”,虽然贵,但是重量轻,笼统就560克,才一斤多一点,二弟拿在手上不会觉着累。

“志新,大哥还偏心么?”李崇胳膊胳膊往二弟头上一搁,打趣的问道。

“不偏心,大哥对我最好了。”二弟志新声音活跃,从没想到大哥居然会送自己一把枪哎!双手抓着枪柄,举在眼前对着条柜上的花瓶瞄准,嘴里“砰!砰!砰!”的模仿着老套筒发出的子弹的声音。这可比老套筒好玩多了,老套筒多重啊,哪有这个小手枪轻巧,腰间一别,再往前一挺,看着枪柄闪着黑亮的光,感觉走路都有了莫大的底气。

大哥说得对,男子汉有枪才提气!

“志新,大哥送给你枪是要你学会保护家人的,这枪你可以瞄准任何人,就是不能朝着自家人,知道么?”

“嗯,大哥。”长兄如父,而且自己最佩服大哥,一个人敢独自去大城市闯荡,大哥就是自己学习的榜样。

李崇起身拍拍手,掏了这么多东西出去,皮包现在瘪瘪的。

“好了,诸事完毕,时候也不早,娘,那边床铺收拾好了,这些天赶路可把我累死了。爷爷那边让奶奶也去休息吧,不会有事的。”

陈月英看到大儿子脸上倦容难掩,心疼着赶紧招呼下面人端来热水给李崇漱洗。

轻车熟路的来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嘭嘭嘭!”两年了,这个房间没住过,坐在床上,拍着整齐蓬松的被子,闻着熏蚊子的艾草气,竟然没有一点的陌生,只有贴心的亲切感。

屋外明月高悬。

“嗞。”李崇房间的门开了。

陈月英看到李崇房间里的油灯没有熄,轻声走了进来,小时候大儿子睡觉就总忘记熄灯,都是自己帮着熄的。习武之人感官敏锐,搁在平时身旁的一点动静李崇就能作出反应,此刻依旧沉浸在梦乡中。

走到床头柜前,正要熄灯的时候,看着李崇歪着头熟睡的样子,陈月英轻脚走到李崇的床头坐下,就这样心满意足的看着李崇睡觉的模样。

“踏实啊!”清晨薄雾霭霭,李崇从床上坐起,双臂伸直,半个月路途的奔波真的是累坏了,以前没有感觉这张床有多好,离了两年多,再回来时居然生出了一股满足感。

推门出去。

“大少爷,您起来了。”大院子里,扫地的女工纷纷停下行礼。

待李崇走远时,这些女工凑在一起议论。

“大少爷两年没回来,一回来就立竿见影,二老爷也不闹腾了!这才两年的工夫,嘿,好家伙,往大堂里一站,顶天立地一般,比老爷都要气势!”

“那自然,大少爷识字,又是出门人,见识得多!打小就读学堂,现在可是在什么港的喝洋墨水,见识过洋人,见的都是大场面。”

“”

在香港的两年,李崇已经习惯了早起,家人还没起床,二弟三妹两个也不知道抱着礼物玩了多久,路过的时候李崇能清晰的听到睡觉的呼吸声。

“老同叔,早啊。”

“咦,大少爷你都起来了。”

“我出去锻炼一下,待会回来。”

老同叔拿出钥匙打开大门,“好嘞。”

田野上,一场大雾,天地茫茫。

李崇来到屋子的空地上,摆开二字钳羊马的架子,势大若奔,呼呼作响。招允师傅教的这一套拳法李崇已经打了一年半,拳法是要浸淫一辈子的,师傅说自己才只是入门。

咏春入门难,出师更难。身体资质和为人品性缺一不可,为人光明坦荡的人打出的拳法才浩浩荡荡,也才能发挥出咏春的威力。

还记着招允师傅在师爷画像前问自己,为何习拳?

李崇的回答是:为中华之崛起而强健体魄!

师傅听完点头不语,大师兄安慰自己说师傅作为佛山叶师傅的七大弟子之一,眼光一向很高,能得到“入门”这个评价已经很不容易了。大师兄练了三年才得了师傅这一评价,自己用了一年半,足以自傲了。

但李崇并不满足,自己从没有因为枪支的冲击而忽略身体搏击技能的提升,自己一直认为,对于个人而言,功夫和枪法并不是取代的关系,而是它们相辅相成,在这乱世中给一个人安身立命的本钱!而且自己习武起步太晚,所以只有每日早晚多用功夫。

打完一套拳算是活动了筋骨,然后背靠老柳树,扎马步练下盘,身体笔直,和挺直的柳树主干若即若离。

直到身上热气腾腾,才松弛了肌肉。

这个时候,旭日开始东升,能够听到围墙里面起床洗漱的声音。

“哎呀,快来人呀,睁开了,老爷你可算是醒了!”还没到大门,就听到爷爷屋子里奶奶惊喜的声音响起。

李崇加快了步伐,到了主屋厢房的时候,一众人围在老爷的床头。

爷爷李钱塘的眼睛不再闭着,眼珠在众人身上转动,张口能勉强出声了,李崇心中的石头此刻真正落地。

奶奶坐在床头高兴的抹泪,“老头子,你这次命大,要不是大孙子给你用了西洋药,你就要去见祖宗了,当初你还拦着大孙子不让出去。”奶奶似乎已经忘了,当初李崇提出要去香港上学,拦得第二凶的就是自己。

“崇儿,你这一身怎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母亲陈月英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大儿子,不解的问道。这晚上虽热,可也热不成这个样了啊。

“我在外面舒展了一下筋骨,既然药有了作用,我也就踏实了,出去洗一下,一身味道,不然元秀都躲我远远的。”可不是嘛,小妹元秀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躲得远远的。

到院子里的井旁,打了一桶井水上来,光着膀子,用瓢从头淋下。

冰凉的井水冲击火热的身体,顿时升起阵阵白雾。

第18章:五箱洋钱

“你这孩子,怎么能用凉水冲澡。”母亲陈月英听到声音走过来,夺走水瓢。

“娘,我两年来都习惯了,在学校里读书,久坐久立的,这也是一种强身健体的方式嘛。娘你看,我身体壮不怕凉。”说着李崇鼓起身体,胳膊肌肉结实紧绷。

陈月英看着粗胳膊粗腿壮实的大儿子,“哎,你在娘照顾不到的地方,在家里娘时常担心你吃不饱穿不暖,现在看到你比牛犊都壮实,也就安心了。娘不要你有什么大本事,只要健健康康的就好。”

“娘,所以这水瓢还是给我吧。我这叫晨浴,跟一位师傅学的,清晨即起以拳法锻炼身体,以井水浴我肉体,以古之贤人之言浴我精神,你儿子我这一副身板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陈月英把水瓢递了过来,“你这孩子,长大了,娘也管不了你了,喽,拿去吧。”

“娘,这两天我要出去办些事情。”

“才回来,又要走啊!”

“不是去香港,日本人要打过来,我得给家里人找一条活路不是么?”

“小虎,真有你昨晚说的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平稳过日子的小民,又不是拿枪的大头兵,日本人就算来了,又怎么会杀我们的头?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母亲陈月英真的不愿意离开居住了这半辈子的地方,在这个大院里自己有了丈夫,养育了三个儿女,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自己的经营,外面说的再繁华热闹,那也没有自家的一砖一瓦亲切啊,所以陈月英心底也是不愿意走的。但是自己是妻子,是母亲,肯定会随着丈夫儿子的脚步,他们在哪,哪儿才是家。

“娘,日本兵贪婪成性,走到哪里就刮钱刮粮。你说现在日本兵来了要我们家里的洋钱和粮仓里的粮食,娘你愿意不?”

“那是我家自己的东西,是爹娘留给你、志新和元秀的,怎么能给外人?”

“娘你看喽,日本兵有枪杆子,你不愿意日本兵就抢,你拦着他们凶性上来了就要杀人。”

“哎呀呀,这没有公道了么?”

“非我族人,哪里会讲公道,当年日本兵可是把一座大城市里的人都杀空了!树挪死,人挪活,所以我要出去探探情况。”

“哎,这世道,越来越没有安稳日子过了!”

时不我待,战场形势是瞬息万变的,在乡下一点消息都接触不到,像是与世隔绝。所以用完早饭,李崇就准备将昨晚跟父亲在桌上商议的两条对策提上日程了。

放下碗,“爹,我”

父亲李德润伸手示意李崇不用说,“你跟我来书房。”

父子俩沿着门廊往书房走,推门进去,书房的规模虽然不比林会长家的重金打造,甚至有些寒酸。只有木质的书架,一张书桌,一张椅子,但却是承载着李家荣誉诞生的地方,太爷爷建造了这个书房里,爷爷李钱塘走出这扇门成为秀才,这才慢慢有了李家如今良田百亩的规模。

所以这里,是除了主屋大堂、粮仓之后,闲人免进的第三个李家重地。

父亲李德润往椅子上一坐,“昨晚的谈话就仅限你我一家人知道,现在呢我们李家已经和这个庄子息息相关,当然我没有迂到要和佃农共存亡,但是我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我们这一家人要走的消息要是闹得沸沸扬扬,一定人心惶惶。”

李崇点了点头,“爹,你说的我明白。”自己明白父亲的忧虑。

“嗯,你现在也成年了,做事比为父果断,都说离家的孩子才能长大,果然不假。为父没出过远门,对这个家虽没有成就,但也一直兢兢业业让这个家稳稳当当。乱世来了,今后这家今后该往何处去,你要掂量清楚。为父不管你今后要做什么事,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命只有一条,家就这一个!”

知子莫若父,李德润明白这个这个大儿子有着自己的心思。这些话说完李德润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费力的推书架。

李崇上去搭把手,边推边问,“爹,这是做什么呢?”

“用力!”

父子俩费力推开书架。

“哎,真是老了,以前这书架为父推起来是不费力的。”李德润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感叹了一声。

书架推开,父亲李德润取下书架上挂着的钉耙。

对着书架下的第三块足足一平方米的石板砖,插到缝隙里,往上一撬。李崇帮着抬开石板,露出漆黑向下的洞口。

“爹,我一直以为这书房里的钉耙是在教育我们这些子弟不能忘记农桑的根本,却没想到是做这个用的。”

李崇跟着父亲举着油灯沿着梯子下来,“这个地下的空间是你爷爷那时候挖的,我们李家的洋钱就全在这里面了。这个秘密,只会告诉长房长孙,现在为父告诉你了。”

“这里一共五个箱子,每个箱子有六百个洋钱,从你太爷爷一直积攒至今,三代人的积蓄。还记得为父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坐在这地下数洋钱,听着叮咚的响声,心里实在啊。”

李崇看着父亲,没有嘲笑父亲的抠财,创业不易守业更难。农村里人又不像城市商人低买高卖,每一个洋钱背后都是一个个铜子汇聚起成一个个大铜钱而来的,每一个铜字儿是一粒粒粮食换来的。每只箱子约摸着有一立方米大小,洋钱叠的整整齐齐,三代人的心血交到自己手上,这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

李德润抚摸着箱子里的银元,感叹道,“我和其他几个庄子的老爷在扎垛镇上摆宴,看到很多人都在用纸币,我就不喜欢那轻飘飘的纸,哪有洋钱拿在手里实甸。”

“爹,其实南京政府早已经下令市面不许流通洋钱,必须用法币,但事实上洋钱在市面上的购买力可比法币大多了。”

“那这些洋钱,你准备怎么办?”

“跟我昨天晚上说的一样,我先带着一箱洋钱去探探路子,尽量兑换成不贬值的美钞英镑,这两个国家的钞票全国大城市都能用,跟洋钱一样受欢迎。我尽量到上海、南京这些有外国洋行的地方兑换。”

“你一个人带着一箱洋钱,安不安全?这一路上的,财不能外露。”

“让恒生顺生两兄弟跟着就好了,爹你相信您儿子,没人能在我的手底下抢走我李家的东西。”

李崇看着箱子里的洋钱,虽然“小头”“船洋”五花八门,甚至连早已经成为黄土的军阀袁发行的“袁大头”都有。但都是好成色,重量都差不多,要是按照“袁大头”铸造的标准,一块银元264克,一箱有六百个银元,那一箱就接近16千克,也就是32斤,要是用现在常用的那种手拎行李箱装成两箱,一人16斤,拎在手上没有任何问题。

ps:新书推荐期,推荐票真的很重要,望不吝啬投票票啊。(至于读友问的一日几更,新书推荐保证三更!另国庆快到了,祖国母亲七十周岁生日快乐!!!)

第19章:被盯上

“恒生顺生,你俩过来。”院子里,李崇叫来两兄弟。恒生顺生打送到自家开始,就在这院里长大,已经可以算是李家人了。在院子里办事也一向得力,用老套筒都能轻松打到水鸟。

“大少爷,您找我们哥俩。”

“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远门吧,这两天呢跟我去大城市办些事情,随时准备出发。”

“好的,我哥俩都听您的。”

一天后。

“爷爷,孙子出去几天就回。”院子里李崇向着大病初愈,在树荫下受受自然风洗涤的爷爷李钱塘告别,恒生顺生两兄弟换上水蓝色的衣服。两人手上各拎着一只行李箱,箱子里用旧衣服塞着,免得银元碰撞的叮叮作响。

爷爷李钱塘拍拍李崇的手掌,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虽然烧的迷糊,但还是听得清家里发生的事的。李钱塘此刻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拦住大孙子,不然自己就要提前去见先人了。

“小虎,出门在外面,一切小心。”陈月英还是不放心的嘱咐道。

“娘,放心吧。”

知道大哥又要出去,个子小小的三妹元秀上前抱了抱李崇的大腿,“大哥一切平平安安的。”

李崇揉了揉小妹李元秀的脑袋,“等大哥回来,给你带老上海的牛奶糖,那种糖啊吃到嘴里满口奶香,甜到心坎儿。”

忽然感觉后背有人捅了捅自己,扭头一看是自己的二弟。

小脸上神色有些挣扎。

“怎么了,志新?”

“大哥,给你这个。”二弟李志新心中充满不舍,但还是把手里的勃朗宁递给李崇,“大哥要外出,枪给大哥防身。”

李崇一听,拍拍二弟的肩膀,“哈哈,不枉大哥对你。这把枪呢,大哥送给你了,大哥要用自己另有的。你手上的这枪可有钱也不好买,放好了可别给外人看见。”

在一家人的目光中,李崇带着顺生恒生俩兄弟走出大门。

平静的河水上,风吹稻花向两岸,厚厚的云层遮住七月火热的阳光。

“大少爷,现在这儿就是兴化么?这里的垛田比我们那里还多呀!我和恒生打小到现在还没有出过镇子呢。”

“马上就到前面的兴化码头,从这里乘船到大码头泰州,转乘商船去上海,灯红酒绿的大上海。”

“大少爷,大上海都是高楼林立么?东西啊都特别好吃,女人啊都特别漂亮?”顺生恒生两兄弟年纪比自己还大两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李崇打趣的看着顺生,“嗯?顺生你没出过扎垛,怎么知道上海的样子?”

顺生在大少爷和自己弟弟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晚上做梦的时候去过嘛。”

李崇立于船头,哈哈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告诉你,到了大上海你自己看看跟你梦中想象的样子是不是一样的。”

到了兴化码头,林家的运粮船已经不在。

没有出码头,李崇三人直接就在码头买了去往泰州码头的头等座位的船票。

三人坐在台阶上,李崇拿出家里带出的白馒头和熟鸡蛋分给两兄弟,边吃着边等下午一点的开船。

苏北还没有通火车,尤其兴化这一带,水路遍布,船就是最方便的出行方式。所以不管是不是有身份地位的,都得共乘一条船,当然有钱有地位的可以买头等座位。

其实说是头等座位,但因为兴化这一带河道窄,吃水深的大商船根本走不了,所以都只是基于运粮船的改造而已。而头等座位就是在前端画出宽敞的座位,有桌子茶水瓜子伺候。而普通的座位就是条凳,众人挤坐在一起。

所以随身物品要紧紧抱住,放在眼皮底下,否则上下船时一眨眼东西就没了也并不少见。

就在李崇三人坐在台阶上啃馒头等船的时候,不远处,一双眼睛渴望的盯着三人手中的白馒头。

眼睛的主人坐在地上,瘦削不堪,黄中带黑,手里端着一个空着裂缝的破碗,手中支着一根开裂的竹仗。

盯了一会儿,猛的起身,一瘸一拐的往远处跑去。个子还没有手里拄着的竹杆高,这分明还是一个孩子!

台阶上,没有阳光,但吹的风依然是热的。

“喽,接着。”

“不要了,我们吃饱了。”

一个馒头一个鸡蛋,李崇感觉自己没吃饱。又掏出一份,分给两兄弟的时候,顺生和恒生直摆手说不要了。

“十几斤的东西,拎在手上走一路,就一个馒头一个鸡蛋,哪儿够?”见两兄弟还没动静,“怎么?两年不见你俩跟我客气了?快点接着,我没劝人吃东西的习惯。”

“谢谢大少爷。”

“嗯,吃吧。”

码头外,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到转角处,一片野地,一下子让人觉得空旷。沿着鞋底踩出来的一条歪歪斜斜的细路继续往前,是一座已经破败荒废的仓库。挨着仓库的是一排孤零零的落着的大松树,树底下有一些小土丘,荒草丛生。

仓库里地上歇着不少衣服破落的人,空气不流动,仓库里除了一摊人,什么也没有,臭气烘烘的非常的难闻,正值中午,都在睡觉。

地上铺着些稻草,个头大些的乞丐有条件的还在上面放着条似泥袋的旧被子,被子边儿和长者青苔的砖一样,油亮油亮的,实打实的一处乞丐窝。亦或者说是一处贼窝。既乞讨又偷窃,专挑上下船的旅客出手。

中间上首的位置,摆放着唯一的一张床。上面一个双鬓发白的中年男人靠着被褥,眼睛眯着。

梦里中年男人脸上一会儿得意,一会儿惊恐,比京剧变脸还快。

“我让你跑,让你乱说话!敲断你一条腿,看你还跑不跑!拔了你的牙,”中年男人抄起铁钳,两个大嘴巴子下去,硬生生的用铁钳扳断了满口的牙。然后手持挑担子的麻绳,对着地上痛苦捂嘴蜷缩着的已经分不清泥土和人团在一起的小人影用力的抽打。

听着呜咽的嚎叫中年男人感觉自己仿佛自己就是高高在上的老爷,判人生死的大老爷。这时候男人脸上是得意的。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地上的小人影声音越来越低

“老大,出气儿比进气儿还多了。”瘦猴儿的男子上前提醒道。

“拖出去,埋了,晦气!”中年男人提脚对着地上灰扑得见不着人形的身影踢了两下,不见动弹,直接挥了挥手。一脚踢飞地上的断牙,白色的牙齿在地上滚了一圈,灰扑扑的滚进了仓库角落里不见了踪影。

瘦猴儿点点头,人命贱得很,特别是这些有爹娘声没爹娘养的玩意儿,不过是树后面新添一个土丘罢了。

“都看好了,这就是逢人乱说话,还偷偷藏钱想要偷跑的下场!”中年男人站在仓库里唯一的一张床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下面挤在一起的孩子。

第20章:途遇小偷

梦中,中年男人嘴角的得意越来越甚,破落的仓库外一群乌鸦在叫唤。

中年男人嘴角得意渐渐散去,呼呼慢慢变得急促。

“老大,老大~”耳畔仿佛撩起一阵不绝飘忽的声音。

中年男人正在仓库外解开裤带释放释放,忽就听到有人在一边叫自己,转眼一看,我的妈呀!手一抖差点儿没尿在裤子上,那树下立着的人影可不就是被自己打死的三伢子么?

“吓!”中年男人从床上一跃而起,满头的大汗。

“老大,老大,码头有三条肥鱼。”正是那码头处的孩子,他的职务正是这个团体里的眼探。

“嗯?”中年男人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仓库里,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叫老大的不过是手底下的小瘸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中年男人一脚把小瘸子踢翻在地,“你特么在我睡觉的时候鬼喊鬼叫的!”

“没有啊,老大。”小瘸子揉了揉肚子,委屈的上前,“我是有肥羊要禀告,码头边三个人吃的是白馒头鸡蛋,两只皮箱鼓鼓囊囊的!”

中年男人眼眸睁开,露出精芒,“看清楚了,只有三个人?本地那些‘粮老爷’我们碰不起。”

‘粮老爷’是当地人对本地大地主的称呼,个个家里余粮溢仓,势力盘踞当地,谁也不敢得罪。要是自己不长眼,那就是招惹了灭顶之灾。

“老大,本地大户我都认识,这三人面孔生的很,肯定不是本地人。”

“好,先饶了你。要是得手了,小瘸子,老大我赏你一个星期的白馒头!”

船靠岸了。

“待会上船的时候,皮箱抱在胸前,紧紧箍住,我跟着你俩后面。”李崇叮嘱顺生恒生两人。

“少爷,我们用带子把皮箱柄和手腕绑在一起。”两人把衣袖往上一拉,宽布条把手腕和皮箱柄牢牢系在一起。

开船前的半个小时,陆陆续续有人或开车,或坐着黄包车,或敞开衣襟跑着聚集到码头前。

闸口打开,一群人一涌往前,李崇见状干脆继续坐在台阶上,等前面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掸掸沾到的灰尘,跟在队伍后面准备排队上船。

这个时候,身边忽然响起,小孩乞讨的声音,“行行好吧,行行好吧!我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行行好吧。”

“哎呦!”小孩经过的时候,脚下踩空台阶,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往走在前面的顺生身上一倒。

顺生下意识伸手要去扶,从家里跟着大少爷出发,一路的小心翼翼,但是很难对一个孩子起堤防。

后面的李崇皱眉,这台阶宽的很,很少会踩空,李崇是富家公子不假,但在鱼龙混杂的香港趟了两年,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可没少见。

而且李崇见得分明,这脸上乌黑的小孩起身站稳后退之时假装不注意的伸手触碰了一下皮箱。

“你这孩子,怎么冲撞了贵人!”一个中年的乞丐上来训斥小孩。这是商量好的套路,由小孩探探皮箱的底,真要有货就往后退三步,自己就上来动手。

只要划开皮箱,混乱之际捞起一把就走,再晃入人群,又怎能奈何自己?

中年乞丐算盘打得叮当响,一边训斥,一边向不停地弯腰鞠躬向李崇三人诚恳的道歉,袖间的刀片已经滑落到双指之间。

立起身子之时,双手向皮箱掠去,双指之间闪烁着一丝寒光,成一条线划去。

“哼,千门的招数。”中年乞丐出手速度快,李崇更快,手掌握拳,中指关节后发先至!

“啊!”中年乞丐一声惨叫,李崇中指关节打在了中年乞丐手腕的内关穴上。内关穴能打开人体气血开关,被李崇这重重一击打,中年乞丐直感觉手腕胀痛无比。

“叮。”锋利的刀片掉落在地上,发出吟吟的声音。

“居然是贼!”顺生为自己的大意而愤怒,上前就要给中年乞丐狠狠一脚,看向小孩的眼中也没有了同情之色。

“顺生。”李崇叫住了顺生,乱世之中,各自安命,但是要偷自己就得做好反向付出代价的准备。不过看向一旁这小孩的时候,那孩子眼中看着中年乞丐抓着手腕痛苦嚎叫的模样,眼中居然闪现出解气的色泽。这让李崇有些好奇两者间的关系,看来并不是简单的父子乞丐关系。

“大少爷,对不起,刚才我”顺生不知道该怎么说。

“大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更多,甚至有人专门把小孩腿打断去乞讨的,你要学会吃一亏长一智。”李崇点拨了顺生一句,农村里面朝垛田背朝天虽苦,但外面世界阴暗的一面却是丑陋的残忍。

“手又没断,鬼嚎什么。”李崇站在中年乞丐面前,“你不像是乞丐,我在南京的路口见过真正的乞丐,眼睛没有光泽,你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闪烁着索取,闪烁着怨恨。嗯,这些情绪呢在真正的乞丐身上是看不到的,他们麻木了,对周围的世界一无所知。”

“最主要的是,你身上有肉,一点都不皮包骨。”

中年男人捂着手腕感觉自己要栽了,自己不过当年跟着千门的人学了两招,走南闯北到兴化立了足,一直对自己的速度还是很自信的。但是现在眼前这年轻人怎么出拳的,自己是一点儿都没反应过来,而且分析的很准。

“好汉,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能否给条路走?”

李崇拾起地上的刀片,“哎呀呵,你要抢劫我,哦不对,是要偷窃。被我发现了,然后你就像轻飘飘的说一句‘冒犯了’,就完事了?哪有这么轻巧的事情。”

“好汉,想怎么了事?”中年男人站了起来,手腕疼的没那么厉害了,而且自己是有底气的,在兴化地界儿已经经营了十来年,大大小小的乞丐都受自己的管制,甚至当地已经有了“丐帮帮主”的‘美誉’。

不夸张的说,自己一声令下,百十乞丐来相见!所以一些没什么势力的旅客明知道自己的东西被偷了肯定能在废弃仓库找到,但也不想去再惹是非。

“喽,我也快要上船了,有什么之前的东西就拿出来吧,算是精神损失费。”李崇摊开手掌,手指往上挑挑,“快点儿,好歹大小都是一个势力的头头,我知道你身上肯定有值钱的。”

第21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旁立着的顺生恒生脸上呈现出仿佛第一次见到大少爷的神色,这还是那个一脸冷淡的李家大少爷嘛?这手抖动着要钱的姿势,比自己上门收租还要熟练嘛。

中年男人伸手在衣服里摸索着什么,然后掏出个钱袋子来。

就在钱袋要递给李崇掌心的刹那,中年男人从袋子后面抹出一个刀片,距离太近了,顺生恒生尽管身体作出了反应,但是也伸手不及。

“哼!”李崇皮肤寒毛竖起,一股寒风劲掠而来。神经元下意识的挑射大拇指往上一弹,抵住中年男人的手腕,刀片距离皮肤表皮间静止。然后李崇反手握住中年男人的手腕,往后一扭。

“咔嚓!”令人牙酸的声音。

“嗷呜!”这一次中年男人是真的惨嚎了,刚才那个只是胀痛的话,这一次就像是那种肉脱离身体的那种刺痛,疼的灵魂都要跳出脑壳儿。

“怎么,你要打?”李崇一手抓走中年男人手上勉强吊着的钱袋子,掂量了一下,“就这么点儿?不然你另外一只手也别想要了。”

“别别别,好汉我还有两个钱袋子。”中年男人牙齿打颤着用完好的左手从后背裤腰处掏出两个份量挺重的钱袋给李崇。

李崇掂量着把钱袋往后一扔,顺生恒生两兄弟接住钱袋,拍拍中年男人的肩膀,“矮要承认,挨打站稳。既然失手了那就得花钱消灾,不是我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明明一个钱袋就能解决的问题,偏偏要反抗一下。”

“哎!船要开了,岸上的三个上不上船?”闸口检票的对着李崇三人喊道。

李崇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算你走运,没时间搭理你,走了。”

江苏中部,入江达海5条航道交汇处的泰州码头,长江沿线的重要停靠站之一。

“大少爷,这船还能朝天吐烟哎!”顺生恒生站在泰州码头前,看着蒸汽客轮的两根大烟筒不停的冒出白雾,震惊的下巴合拢不上。

“这就是蒸汽轮船,比两人称篙顺流而下的船还要快很多,就像地上走路和骑马的差别!”俩兄弟的表情很正常,想想当年自己离家前往香港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一路喷烟的火车,那种吃惊让随行的旅客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出门,真不知天下的翻天覆地啊!

李崇对着怕怕捏捏模样的两兄弟笑踢了一下,赶着两兄弟踩上上下晃悠的登船梯,“上船吧,再站在码头前盯着大船流口水我们就要被其他人看做是傻子了。”

让李崇失望的是,在泰州自己并没有得到前线战事的最新消息,距离七号宛平城燃起战火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客轮驶进长江,此刻甲板上的天空卷起了厚厚的乌云。

共饮一江水的民国首府,南京城国民政府内。

屋外狂风呼啸,肃穆被吹得呼呼作响,一场大暴雨即将来临。

屋内的花草纹丝不动,巨大的吊灯照的地板上所有的纹路都可见,斜着放的办公桌,每天上面都会有事关全国的文件签署和转呈,每份文件在这张桌子上不过短短几分钟。

但是一份白纸黑字的电报已经在座椅前的正中位置放置了两天,一只大手摁在上面久久沉吟。

“本月7日夜,日军突向我驻军地袭击,我军守土有责,不得不正当防御;11日,双方协议撤兵,不料19日日军又炮击我宛平县城”

这座府邸内,“是打,还是和”的问题争论不止,主战派和主和派一直僵持不下,这让前方守土的二十九军是防也不是,退也不是。中央并没有下令抗日,这种战和不定的态度使得二十九军的防务陷入困局。

“委员长,您必须要下决断了,前方宋军长不断发电报询问,我们的情报人员报告说朝鲜的日军以及关东军都在往北平周围集结。”

看着窗外,大手的主人看着窗外,“这可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百里兄,这一打就收不住了,这是国战!中日两方必将以一方落败而终结!我们真的做好准备了么?”最后一句反问,像是在问侍从,但又像是喃喃自语。

作为西方各国基本承认的一国三军之统帅,没有人比他了解自己的部下。

从战场的角度讲,北平对国军而言不是一个好的角斗场,朝鲜和关东的日军离得太近了,两地起飞的飞机可以轻松抵达北平的上空。而自己的嫡系部队全聚集在南京上海等江南地区,从调兵的角度讲有些鞭长莫及。

头发泛白但梳的整齐的蒋百里明白委员长说的意思,沉吟了半晌说出自己酝酿已久的看法。

“委员长,这场中日之战从根本上已经不可避免。但如果从北平开始一层层的设立防线阻击日军并不妥当,这是当年满清灭亡南明的老路。在地形上看,我国的领土从北向南几乎无险可守,日本的机械化部队很容易就追上来,但是如果是从东向西的话,就可以利用东边的西边高的复杂地形层层阻击日军,开辟第二战场势在必行。”

委员长杵在手杖上的手指不停地跳动着,蒋百里的大方略很符合自己的胃口,如果能把两国开打真正决定国运的主战场往南移一移,比如自己各方面都能够得着的上海,这是自己的核心统治区,是自己的底盘,一声令下一呼百应,那对自己就有利多了。

“告诉明轩,先不打第一枪!”手杖重重在地板上一敲,沉闷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办公空间内

开往上海的轮渡之上。船外夜幕降临,云层遮住月光。

商船上灯火通明,此刻正在准备晚宴。放好箱子锁在柜子里,李崇带着俩兄弟来到宴会厅。

“今天发了一笔横财,请你哥俩吃东西。自助餐,西洋人搞出来的玩意儿,吃多少不论,按人头算,拎了一路箱子,这一顿就放开肚皮吃饱饭。”

对于一个乡下人而言,放开肚皮吃饱饭,多么迷人的承诺啊!

“吃多少随意,那岂不是吃垮老板?”两兄弟不愧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张口问题都是一样。

“哈哈,要是人人能吃回本,人家老板不早就关门了。”不过李崇没打击俩兄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积极性,而是鼓励的说道,“要是能吃回本,吃回本到上海后我给你哥俩一人配一支短枪,这宴会厅的自助餐可是五块大洋一个人。你俩任务重啊!”

第22章:一盘肉菜卷引起的发现(求推荐票)

“一个人,五块大洋!”俩兄弟在过道里咋呼了开来,跳起来的身影差点撞到顶上的天花板。

“不行,少爷这不行,五块大洋,我们俩乡下人进去太浪费了。”五个大洋钱,农家人一个季的收入,要是去城里做女工,一年下来也不过十二块鹰洋左右。这外面就一顿饭钱?这给兄弟俩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

“都说了,这是一笔横财。再说钱已经给了,要不回来了,所以你俩就进去吧。”

宴会厅内,霓虹一片。

五块洋钱的人头费是一个绝对高高的门槛,普通的乘客是舍不得掺和进来的。

所以此刻在这个宴会厅里活动的,都有稍有身家的上流阶层。这些有身份的人物在人前吃饭呢,都会讲究优雅的,注意自己的身份,都是些体面人。

哪像李崇后面的顺生恒生这两兄弟。

一开始进来的时候,举止还有些收敛,跟着李崇后面,不敢多走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跟俩小媳妇似的。毕竟跟着大少爷后面出门,代表的就是大少爷和主家的脸面。

李崇看着好笑,拍着俩兄弟的肩膀,“在这艘船上这个地方的,都是有钱的主,我李家的名头报出去每一个人听过,既然人都没听过,你俩还拘束个什么?我花十块大洋带你俩进来,可不是让你哥俩跟着我后面当保镖的。”

“少爷,我们哥俩乡下人怕吃相难看给大少爷你丢人。”恒生挠了挠后脑勺,憨厚着不好意思低下头。

“哼,我们吃我们的,别人怎么看,管他算逑!去,挑带肉的吃,你就想着吃一个就是一个铜子。你们哥俩一人身上可背着五块大洋的任务!”李崇笑着的锤了俩兄弟一拳头,带着这俩出来长长见识,这会子居然还害羞起来了。

“去吧,去释放自己的胃吧。”

放开心里枷锁的顺生恒生俩兄弟起初还学旁边的人,端着一个小盘子,用小铲来铲一点放到盘子里享用。结果第一次入口之后,开始越吃越嗨,盘子铲子都不需要了,彻底的放开自我旁若无人。

尤其是在蛋糕甜点前,巴掌大的一小块,顺生恒生两兄弟一口一个,旁边顶着厨师帽的餐点师傅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刚出炉的一盘糕点被俩人跟吃葡萄似的一口一个吞进肚里。

吃的真香啊,李崇直感叹。在香港两年,这些玩意儿吃的勤,反而没哥俩这好胃口了。

哥俩努力的往嘴里塞食,要是让两人形容此刻的心情,那就是老鼠掉了香油缸里,乐滋滋呀!

恒生嫌手中的餐盘太小,容量不够,一点一点的往餐盘里挑太费事儿,于是直接把柜子上盛食物的盘子给端了起来。

“慢点儿,你慢点儿。”顺生用胳膊肘挤了恒生一下,“哎哎哎,咋个还把盘子端起来了,你给我留点儿。”眼看着盘子里那小块儿卷着蔬菜的肉卷儿被恒生一扫,就扫掉了小半盘进肚,顺生眼睛都红了。

李崇原本在两货旁边找了一个座椅,现在直接把身体转过去,假装不认识这两个人。就着跟饿鬼吃食一样,多丢人啊。

哎,也是不能上桌吃席的货。

就在李崇转过身子吃着盘子里葡萄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阵日语训斥声,不过旋即换成汉语,很短促只是一刹那,不注意在周围混杂人群中根本就听不出来。

常年习武的李崇耳朵很尖,肯定没听错。转过身来时,正瞧见两个身形略胖的男子跟着顺生恒生俩兄弟争执。

俩兄弟初来乍到,这俩略胖男子身着西装,不像是寻常平头百姓,顺生和恒生怕给李崇惹来什么麻烦,所以在争执中表现得底气不足,就像是自己犯错了一般。

李崇皱了皱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两兄弟旁,逐渐听清了双方口角的原因。

很简单,双方都看中了这盘肉菜卷,俩胖男人铲子都快碰道盘子了,结果恒生食虫上脑直接盘子端起来往嘴里横扫。但是听着听着,敏锐的李崇发现了这俩人的不对劲之处。

首先是说话的口音,发音很生硬,音阶短而急促,在港大一个宁波的同学就是这种发音。但是这是泰州停靠站开往上海的轮船,从宁波去上海有直达的轮渡,没必要舍近求远。李崇看着两人的吐字,明显舌头不会转弯。

其次是两人站着的时候,小腿不似一般人笔直,有些往外凸,呈现出o形腿的样子,这是长时间跪坐形成的。

这些特征倒是让李崇想起了岛国人。

“没教养的华国土狗。”左边撑着一副金边眼镜的气势很盛的骂道。

顺生恒生两人手中还端着盘子,讪讪然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身体很不安,周围一些人的眼光投射到这里,从他们的捂嘴的笑声和声调上,哥俩也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顺生恒生俩兄弟卑微得感觉到自己此刻想要变成一只公鸡,把头埋在翅膀里。

正当俩兄弟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崇双手搭在俩兄弟的肩膀上。

顺生和恒生挑头一看是大少爷,两个大老爷们居然闪现出“被欺负求主持公道”的神色。

李崇点了点头,走到两个微胖男子面前,盯着两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吃饭不分先后,谁手快算谁的,你嘴巴放干净点,这是我的人!就算我的人不知礼数,也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现在你骂了我的人,得道歉!”

在香港的两年,尤其是带着一帮手下打地盘让李崇形成的处事原则就是:一致对外,自己的人再有错那得由着自己处置。这样的原则甚至霸道的丝毫不讲道理。

“混蛋,华夏狗。”李崇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言行激怒了两人。

“啪!”华夏才落了一般,李崇直接一个大嘴巴子回复。

练武之人手劲自不用说,响亮的声音直接让宴会厅嘈杂的声音寂静下来。左边的男子嘴角直接溢血,只感觉脑袋一阵嗡鸣,跌跌撞撞分不清南北,眼镜也被打飞在地。

“混蛋,敢撒野打人。”右边男子愤怒着哇哇叫的一拳头直冲李崇的面门。

李崇抬起腿对着男子肚子就是一蹿,那一刻男人只感觉自己肺里面的空气全部被挤压了出来,像一只大白鹅一样蜷缩在地上直喘气儿。

第23章:半夜呕吐(国庆节快乐!)

这个穿西装的年轻人,就是一个不可招惹的狠人。

旁边围观的人此刻也不敢笑了,说打人就打人,一点儿顾及都没有,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主。一个年轻人,穿得好;行事又无所顾忌;挥金如土,舍得花钱给两个仆人进这种高档场合。综合这些因素,那么身后的家底子肯定弱不到哪里去,这种人无法无天的二世祖平白无故还是不要去触及霉头。

无意之间,李崇的言行举止给自己塑造了家里有背景的二世祖形象,连旁边要上前维持秩序的船员也被老大拉住,示意不要上前假装没看见。

稍稍活动了一下筋骨的李崇脖子扭了扭,咔哒一声。

“两位,对于刚才我的冲动,给两位道歉。现在两位也会刚才的骂人道歉吧,骂人是不对的。”

这话太气人了,两个微胖男人脸上像煮熟的大虾,这是道歉么?就上嘴皮碰了下嘴皮,身板一点弯曲都没有。反观自己两人,挨了打不说,还要反过来道歉。

被扇了一巴掌的男子气不过还在挣扎着要起来厮打,被旁边捂着肚子的男人一把拉住,十分不情愿的鞠躬,“对不起,先生,我为我俩的鲁莽无礼给先生道歉。”

过程中被扇嘴巴的眼镜男脸上有着怒意,但在一旁男人的眼神下还是忍了下来。

“唔,不是给我道歉,而是这两位。”李崇让开身体,让顺生恒生俩兄弟站到前面。

两个微胖男人眼神挣扎了一下,准确的说眼睛男被两一个男子压制着,然后再次鞠躬道歉。

这都能忍?李崇心中狐疑了一下,对于这俩人是岛国人的猜测,近距离观察之后李崇觉得应该没错,就是两个日本人,在两国战争阴霾笼罩下在南京国民政府的统治腹地活动,直觉告诉李崇这有些不同寻常。

见两方事情差不多解决了,宴会厅的负责人开始出来打圆场,气氛慢慢重新开始活络起来。

丢了脸面的两个人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下去了,各自搀扶着往卫生间而去,估计是要整理一下仪容。

李崇拍了拍顺生恒生,“你俩在这,吃完回房间,我去去就来。”然后不经意的在人群中穿插,跟着前面的俩人来到隔壁的卫生间。

“池田君,刚才你为何拉着我,一个公子哥而已,我们身上有枪!”

“混蛋,我们的绝对任务是绘制南京政府统治腹地的地形图,这是重要的产粮区,现在就是把这份地图安全的送到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不要横生枝节。杀了那个公子哥,要是你我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耽误了地图的送达,那是剖腹的死罪。”

“嘭!”应该是拳头砸在墙上的声音,“八嘎,这里马上就是我们统治的土地,居然要受这些宵小的羞辱!”

“渡边君,忍一忍,等这里成为我国的统治区,你可以任意的报复回来。”

隔间里,李崇摸了摸下巴。现在可以肯定这两人就是岛国人,而且还身负任务。那个什么“产粮区地形图”听起来很重要的样子。

“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那可是日军插在国民政府统治区的一颗顽固的钉子,这俩人忍耐下自己的刻意羞辱,想不平添是非的要送到这张图,肯定很重要。更何况,自己的家乡也一定在这所谓的“产粮区地形图”之内。

李崇等两人声音远了之后,从隔间里出来,循着两人的渐行渐远的声音,看清楚两人走进的房间后才离开。

回到房间,顺生恒生两兄弟摸着肚子坐在沙发上,两人从小长到大,还是第一次体验肚皮快胀开的感觉。

看到李崇开门走了进来,两人费力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们坐吧。”李崇摆摆手,“有件事需要你俩做一做。”

“大少爷,你就说,我兄弟俩一定尽力!”

“今天那俩个人是日本人。”

“啥?日本人!”顺生恒生从沙发上呲溜的站起,没有任何原因,这是血液对外族人天生的排斥,尽管俩兄弟对日本兵并没有直观的感受,镇子也从来没受过日本兵的统治。

“明天找个时机你俩去找茬,我去那来个日本人的房间里转悠转悠。”

“找事啊,这个保证没问题。”顺生恒生胸脯拍的嘭嘭直响,搞一搞鬼子再发一笔意外之财,两人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想起长辈跟自己讲鬼子如何凶残,俩兄弟此刻生出一股为同胞报仇的感觉。

“你俩跟这俩日本人冲突在先,如果再发生口角,其他人只会当做是今天矛盾的延续,到时候要是少了什么东西,也不会往我们身上怀疑。”李崇从皮包里拿出在中年乞丐那里得到的刀片,滴溜溜的在指尖转着。

“不过,大少爷,像房间内的这种保险箱不好打开,密码都是乘客进去后自己设定的,暴力拆卸会引起警报声的。”

李崇查看着自己房间里的这保险柜锁芯,“哈哈,放心,这种梅花锁的锁芯奈何不了我,不然我也不会去做这种没把握的事了。”

为了不让两皮箱的银元有失,李崇和顺生恒生并没有分两个房间,睡觉都是轮着睡的,就是怕防止熟睡之时有心怀不轨之辈摸进来。

不过这一层防护措施显然是多余的,因为下半夜:

“呕!呕!”尽管打小伴着河水长大,但是第一次坐这种大的商用轮船,顺生恒生两兄弟扶着栏杆吐成了一团,当然这已经是第三次吐了,脸已经白了。

虽然两人借口说是晕船,李崇觉得还是因为吃的太多,加上一颠簸,然后胃不调食了。

李崇拍拍两人的后背,“吐吧,吐吧,吐出来就不难受了。”

两人苦着脸,“大少爷,我们中午吃的那什么奶油,这一颠簸,胃里面就跟打架一般。”

宴会厅里的奶油蛋糕,吃了二十多年糙粮的兄弟俩哪里吃过这种绵软的玩意儿,吃的时候还不觉得,吃完就感觉肚子胀胀的,现在趴在栏杆上吐成一团。

李崇调侃道,“奶油这玩意儿,吃到嘴里爽,但也架不住你们哥俩跟饿死鬼投胎一样。虽然那是吃的是自助餐。”

折腾了半宿,早上起来的时候,三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ps:三更到,虽然有些晚,但还是来了!再多一句,试水推期间,真的很需要推荐票票啊!!!

第24章:潜入房间地图到手(国庆快乐!)

“哎,少爷,你看那俩鬼子出来了。”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恒生最先看到池田渡边出现,三人脸上的疲惫顿时消失,精神十足。

李崇对着两兄弟点了点头,顺生恒生会意,顺生起身端起粥碗往池田渡边两人走去,恒生则操起洗刷工用的抹布跟在后面。

挨到两人身后的时候,恒生假装脚被绊了一下,往池田背后撞去。

“哐当!”碗掉在地上,摔成几半。

“混蛋!”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池田感觉自己被推了一下,然后后背的衣服就湿透了一片。转过头才发现昨天羞辱自己的两人这大清早又把粥洒在自己的衣服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还带着一些起床气,池田一手把假装道歉,拿着抹布还要往自己身上擦的恒生推开。

只这一下,恒生顿时借题发挥。

“怎么样,我哥只不过不小心脚底绊了一下才把粥不小心洒到你身上,我给你擦掉凭什么推人?”

中间渡边还想从争执中脱身,但全被顺生恒生搅合在一起。

另一边,李崇从轮船的修理室取了些工具出来。乘着众人吃早饭,房间过道里没人的时间,又悄无声息的摸到池田渡边下榻的房间前。附耳贴在门前,里面一丝动静都没有,看来就只有那俩日本人没有留守的。

保险柜有警报装置,可这房门可没有,直接掏出锤子用布包住,然后暴力破坏了门锁。

刀片滑在掌心,李崇谨慎的走进房间,防止里面有人伏击。

不过显然多此一举了,池田和渡边两人显然没意识到自己身份被人看穿,也没料想到有人会盯上自己俩。

船舱房间光线照不进来,李崇打开灯,来到保险柜子前,这种柜子昨晚自己已经练手过了。

当下掏出铁丝很熟练的就上手,慢慢捅到梅花锁芯的“7字形”的弯钩处,往上一提。

“咔哒哒!”外面的开锁把手旋转了两下,保险门弹开。李崇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是收获的时候了。

探头往里面一看,上层静静的放着那种学校里艺术系学生学画画的那种放画的黑色长筒。

打开一看,里面卷着三张画纸,现在没时间打开仔细看看,合上盖子把画筒背在后背上。

再往里扫了扫,嘿,搂草打兔子,顺带着还扫出了两根小黄鱼,收获满满,心里美滋滋啊!

退出来的时候,李崇没有刻意掩盖痕迹,而且还敲坏了这房间旁边的另外三间房间的门锁,营造了小偷光顾的假象。在要把画藏到房间里的时候,李崇想了想,把画筒内的三张纸抽了出来,对折两下塞到皮包里,至于黑色长长的画筒,李崇返回到刚才的卫生间。推开卫生间通风口的窗口,把黑色的画筒挂在船舷外面系好。

当然,李崇是有原则的,国人的钱坚决不拿,不管是不是为富不仁的富商,毕竟人家平白无故的没惹到自己头上。三间房间里的失窃物分别藏在船上的卫生间、工具间内隐蔽但大范围全船搜寻还是能找到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李崇收拾掉身上的痕迹,回到人前。

顺生恒生看到大少爷出现了,继续拉扯了池田渡边一小会儿,才在旁边船员的劝阻下不再纠缠。

供应早饭时间结束,片刻之后。

回到房间发现房门被撬开的旅客惊呼道,“不好了!走贼啦!走贼啦!”尤其是渡边和池田两个人,发现房门被撬,保险柜被打开,里面所有东西被一扫而空。两条黄鱼没了,那只是割肉疼了一下,黑色画筒没了,那就是心脏被掏空了!

池田和渡边两人面无血色,然后气急败坏的抓着一旁船员的衣襟要求全船搜查。

船在江上走,就是偷了东西,这该死的小偷也跑不了,肯定还在这一艘船上。找到这个该死的小偷,一定要把他踢下船沉入到长江里喂鱼!

这件事很快通报到船长那里,船舵交给大副,急忙赶到事发地点。

另外三个富商也在向船长施压,船长也知道船上的乘客乘船丢失了财物,这件事没个妥当的说法,其他乘客也会人心惶惶。尤其是对商船在行业内的口碑,也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但是,下面的低等人聚居的船舱去挨个排查谅那些穷鬼乡巴佬也不敢说什么,但是上面这一层可全是贵宾舱,每一个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挨个排查这怎么可能?

此刻,船长的眉头紧紧纠结在一起。不过还是先下令让下面的船员从下面的船舱开始挨个搜查,至于这一层贵宾舱不动。这些有身份有势力的老爷,这些达官贵胄谁没点秘密?谁又愿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半个小时之后,陆续传来让失主欣喜的消息。每找到一份失窃的财物,三个失主就欣喜一份。当然也短缺了一点,财物动人心,参与搜寻的船员也不例外,搜到银元啥的就往口袋里塞上一两个。就当是散一点财了,反正平时这三个肚皮滚圆的家伙肯定鱼肉得不少。

李崇和顺生恒生两兄弟面不改色,要不是在众人里,恒生和顺生还想问大少爷是如何在短时间内藏这么多地方。

在陆续找到失物的时候,渡边和池田脸上还回了一些血色,但随着时间的消逝,自己的失物还是没有找到,慢慢有惨无人色,正如池田所言,图丢了就是破腹自尽也不够。

两条小黄鱼太好藏了,往口袋里一藏或者缝到衣袖里,上哪儿找去?

但让渡边和池田始终不解的是,画筒那么大的目标,怎么就找不到?而且还十分郁闷,对小偷而言,又不是古董名画,这东西落在普通人手中根本就不值钱啊,最多算点山水画!

到最后,两人往地上一瘫,比死了爹娘都惨,眼神有些发痴,旁边的人多少能理解一点这种半生积蓄被一朝之间横扫一空的绝望。

忽然,不知道是哪一根反射弧跳动,池田和渡边两人疯了一般到处翻找,围观众人纷纷避之不及作鸟兽散,李崇和顺生恒生两人也跟着众人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ps:今天国庆,先看阅兵,还是要出去溜达一下,这一更都是挤时间写出来的,所以下一更可能会晚一点。

第25章:失而复得?

回到房间里,顺生恒生俩兄弟倒在地上哈哈哈的捧腹大笑,俩鬼子那丧丧的样子让兄弟俩很是解气,边笑边喘不上气的问道,“大少爷,您究竟拿了那两个鬼子什么东西,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跟村里的刘二傻子一样都痴痴的。”

“哈哈,给你们俩看看。”李崇心情不错,从皮包里拿出折叠在皮包里的三张地图摊开在床上。

“少爷,这是啥玩意儿?”顺生恒生两兄弟大眼瞪小眼的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一朵花来,“两小鬼子还跟死了爹妈死的,没看出有啥值钱的啊?还没有老爷画的字画儿好看呢。”

“这你俩就不明白了,这不叫画儿,而是叫做地图。对常人就是废纸一张,对打仗的人来说,那就是比金子还值钱的宝贝,尤其是这种河流桥梁乡镇都标注完全的地图。”

让李崇感到分外震惊的是,第一张是太湖流域的宏观底图。第二章是兴化周边前亩垛田产粮区图。而第三张则是两块产粮区结合部的主要乡镇图,而扎垛赫然在其中。

这就是宝贝啊!

这一个上午,因为忽然而至的暴雨,少有人在外面活动,但是整艘船都在动荡和议论声中行驶着。

不过更多的乘客只是抱着看热闹的程度在议论,而且热闹也没有想象中的精彩。最后的结果只是一个房间的乘客失窃而且这俩人的也没表露出有什么震慑力的身份,事情闹不大,就没啥看头了,连船长都有些不以为意,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至于池田和渡边,外面如瀑的大雨仿佛感觉不到,跪坐在甲板上跟雕塑一般。

一开始船员还要把两人拖回来怕给雨淋坏了,但是两人浑身一股垂暮的气息让众船员也不敢有什么举动,生怕两人疯了讹上自己。

下午,一场阵雨将甲板洗涤洁亮。雨后初晴的天气让船舱里的不少乘客走上甲板,呼吸这长江之上的清新空气,江面奔腾的水雾让很多乘客情不自禁的站在甲板放声大喊。

“妈咪,你看那船身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长筒哎!”一个牵着自己妈妈手的大男孩手指着船弦说道,大男孩在趴在栏杆上看大船把江面劈成两半将水流推向两半的时候,忽然发现船身上一直黑色长筒在晃来晃去。

“在哪儿!在哪儿?”已经成为雕塑的池田和渡边忽然魂魄附体,两眼赤红的连爬带滚着踉跄的跑到男孩之前,抓着男孩的胳膊急促的问道。

男孩害怕的指着船舷,渡边和池田顺着看去,果真熟悉的黑色长筒随着轮船行驶的颠婆而飘晃着。就一根带子勾住了船舷上的一处勾子钩子,已经不在原先窗口的位置,此刻随时都有可能飘飘欲坠。

俩人跌跌撞撞的跑到画筒位置的栏杆上方,努力伸手去够,但是栏杆距离船舷至少十米开外,哪怕就是把胳膊撕裂,也杯水车薪。那母亲一把将孩子拉到自己的怀里,远远离开这两个已经有些神经质的两人。

李崇和顺生恒生听到动静,来到甲板靠在栏杆上,看着池田渡边两人上蹿下跳跟猴子摘桃怎么也摘不到一样,瘪着嘴乐于看热闹。

怕船的行驶颠簸晃掉画筒,池田带着风火拍打船长室的窗户,要求靠边停船。但是这要求被船长毫不犹豫的拒绝,要你是某大官或者称霸一方的贵胄那还值得商榷一下,俩人半点身份没有的人,凭什么停船。更何况,这在行运途中,附近都没有可给商船停靠的大码头。、

至于在江中直接让发动机组停车抛锚,那简直就是拉着全船乘客生命去找死的行为。

停下来再要让炉子热起来提供动力至少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这条黄金水道上,每时每刻都有大船经过,这一突然停船必定会引发碰撞事故。

最后船长只答应把船速降下来,要是天黑之后还拿不上来,就把船速提上去,至于画筒会不会因为颠簸丢失,那就不再关自己的事情,作为船长已经仁至义尽。

无所奈何的池田和渡边两人看着摇摇欲坠的画筒简直心急如焚,最后渡边灵光乍现,“谁要是有办法拿到那副画,我就给他一条我身上所有的钱!”说着渡边从内衣口袋掏出还潮湿的一沓钞票,法币美元厚度只有大拇指粗。

甲板上这些看热闹的富商贵胄当然没反应,那么一点点钱还没自己零花的多,何必去冒生命危险。但是底层舱的穷苦人可就蠢蠢欲动了,那么厚的一沓钞票,足够自己养活一大家子一辈子了!

光棍讨不上媳妇的已经幻想着这一笔钱变成了土地,房屋,老婆和孩子

看着这么多贱民踊跃的样子,池田和渡边仿佛已经看到了画筒拿上来的这一刻。

被钱迷了心窍的穷人甚至不要性命了,抢夺着为数不多的缆绳一端系在自己腰间,一端绑在船头的栏杆上,就区区一个死结寄托了自己全部的生命希望。而有妻儿子女的,已经开始为自己的丈夫哭泣,因为这稍有不慎就要掉下船。在行驶的船上掉下去,被卷到螺旋桨下肯定就是十死无生!

“不好!”李崇看到这一幕眉头紧皱,这并不是自己希望的情况。同时有些自责,自己把空的画筒勾在取不到的船舷上,只是希望俩鬼子看的着取不到的痛苦而已,但现在事情的发展显然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看来自己应该收敛起在香港养成的骄傲习惯,在内地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如自己预料中的去发展,这些贫民对于金钱的渴望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

李崇摸着下巴,不如就让众人死心好了。掏出口袋中的刀片,李崇来到围观中人群的栏杆边上。

哎,一共就从那中年乞丐那里搞来了两个刀片,硬实锋利,自己还没玩够呢,就要少了一只了。食指中指夹着刀片,搭在栏杆上,弯曲用力往下一甩,刀片飞速旋转着往画筒勾着的带子而去!

ps:感谢清澈家、鲳鱼520、豬五花、携来百侣游的推荐票!

第26章:抵达上海

刀片很小,根本看不出来。

“断了,那勾住的带子断掉了!”一旁趴在栏杆上看热闹的人大喊道。

正准备下船不要命去捡那画筒的贫民低头一看,可不是嘛,画带着长长的带子落到了大江里,没有带起一丝的水花,孤零零的飘荡在江面之上,眼看着就要被旋转的水流卷进轮船下面。

“啊!八嘎!八嘎呀路!!”池田和渡边彻底的崩溃了,满口稀里哗啦的日语也迸了出来。给了希望,又眼睁睁的看着希望消失在自己面前,这种极端的绝望简直想让池田和渡边拿着“歪把子”把船上的人全秃噜了。

“娘希匹的,原来是小日本!”要下去捡画筒的贫民纷纷嘴上骂着,避之不及的松开身上的绳索,自己差点儿就要为俩鬼子做事了,这要是拿了鬼子钱,替小日本做事那今后回老家可不要被戳着脊梁骨被骂死?

民国社会,民众喜欢向大人物看起,所以“娘希匹”这三个字如今也已成为了国骂。

一旁围观的富商贵胄也离得两人远远的,一则是两人脸上肌肉不断抖动的样子让人害怕,二则现在日本在华北的一系列侵略举动点燃了全民仇视日本人的怒火,这个时候,跟日本人扯上一丁点的关系都有可能被拉出来当众批斗的。甚至于一旁的青年学生,已经开始撸袖子准备对两人进行拳打脚踢!

池田和渡边两人趴在栏杆上,嚎啕大哭声音悲怆,最后只剩下了干嚎。

“我要下去把图拿上来,我要下去,我要下去。”渡边神经质的自言自语着就要往栏杆上爬。幸好一旁的船员眼疾手快,拉住渡边,然后把两人关到房间里,否则掉下去瞬间就成为喂鱼的渣渣了。要死可以,但可不能在船上出人命,否则自己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嘟~”悠扬的鸣笛在黄浦江两岸,客轮缓缓停港口。

在进入黄浦江的那一刻,顺生恒生就被两岸的高楼震撼住了,自小到大,哥俩看到的最大事物就是脚下的这一艘轮船,还是前两天刚刚见到的。

现在看到岸边不远处矗立着显然已经超过双十之数的高楼,只感觉原先那个青牛放牧、茅草结屋的世界在崩塌!

尽管此前已经有诸多的想象,房子尽可能的往大了想,也没有此刻的亲眼目睹来的震撼。路上的女人走路扭着,一闪一晃的大腿让人都不敢抬眼,只管低头走路。

顺生恒生两人提着皮箱,嘴就没有合拢过。沿着静安寺路,李崇带着两人来到跑马厅对面的一幢意大利宫殿式建筑前,“华安大厦”四个字大而显目,这就是十分有名的金门大酒店了。

沿着木质扶梯来到酒店大堂,四根两人合抱的乳黄色大理石云纹石柱置于四角上下贯通,直让人感觉到渺小。顺生恒生俩兄弟站在大理石柱前,抬头仰望着,完全想不通这么粗这么重的石柱是怎么形成,又是怎么运到楼上,怎么给它竖起来的。

李崇在前台开了一间房间,位于六楼。

俩兄弟正准备沿着扶梯爬楼,被李崇拉住,摁下电梯按钮的时候,李崇拍了拍两兄弟,“待会别大喊大叫啊!”

对于电梯李崇是很熟悉了,第一次坐电梯这玩意的俩兄弟在电梯启动的那一刻,那种从未体验过的失重感让两兄弟“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电梯的地板上。

“叮!”电梯门打开,两兄弟两股战栗着相互扶着走了出来。太可怕了,居然有能自己往上动的地板,踩在上面,人就能被托起来!

“大少爷,这就是神仙术法么?”顺生恒生都有些心有余悸。

李崇边开着房间门,边说道,“这天地之大,哪来的神仙?刚才那个叫电梯,我们处在一个大箱子之中,箱子之上有几根缆绳,道理就像平常用水桶打井水一样。”

“那大少爷,这得多少人才能在上面拉得动啊?”顺生恒生眼神里全是难以置信。村里的刘傻子力气大的惊人,庄中间的塔前的石墩都能抱的起来,现在居然还有能拎得动装着人的大铁箱子!

“想哪儿去了,这用的是电力,不要人去拉。”

“电?电是什么玩意儿?”

“就是能让船上灯泡发出炽热光的东西。”

“”反正李崇是解释废,越说两兄弟越翻白眼儿。

推开房门,尽管是双人间,但床依然很大。

“这几天我们就在这里落脚,吃什么就打电话叫上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俩就待在房间里,看好皮箱。”

俩兄弟点了点头,自小到大大少爷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至于原因,俩人从来都不问。

“乘船真累啊!”李崇感叹了一声,往床上一倒,嚯,大酒店的床是真的软啊。

俩兄弟也学着顺势往下一倒,这些天一直拎着十六斤的皮箱,箱不离手,还是很累的。不过屁股接触床垫的那一刹那,两人屁股像是被扎了一下瞬间弹跳而起。

“咋了,你俩?从一进来就一惊一乍的。”

顺生恒生用手小心翼翼的摁了摁床垫,“大少爷,我们以为大船上的那床就很软了,没想到这床简直跟棉花一样!”

“这里就是最为繁华的大上海,一切的一切都比我们乡下要繁华,这次带你俩出来,也算是长长世面吧。”李崇心中是有考量的,父亲他们今后要搬往其他地方,也需要一些人照应着。与其今后在他乡落脚重新请佣人,还不如从大院里带些熟悉的人走,自幼在院里长大且一直勤勤恳恳做事的顺生恒生兄弟俩自然是理想的合适人选,所以趁早带着俩人出来长长见识。

三人先睡了一觉,夜幕降临,拉开窗帘,外面是一片灯火璀璨的繁华世界。

“你俩在房间里,我出去做点事。”吃完饭,李崇擦了擦嘴,嘱咐俩兄弟。

“大少爷,没我哥俩跟着你自己小心,这房间里就放心吧,我哥俩一定把箱子时时刻刻放在眼皮底下。”

李崇从皮包里层掏出一把勃朗宁m1903插到裤腰后,窗下的灯红酒绿只是一层烟雾,烟雾下处处是暗流涌动,枪算是有备无患吧。此行自己是要找到交换银元的渠道,也有一个大致的方向,而晚上正是上海谈生意的好时候。

第27章:兑换银元

出了金门大酒店的大门,李崇穿着一身灰黑色西装,一看就是富家公子的模样。这种装束在上海滩很常见,在灯红酒绿间流连忘返的年轻公子都是一身利落的西装,就连搞帮派的都在人前搞一套西服装体面。

沿着汉口路来到外滩,这是如今民国最为繁华富庶之地,在偌大内地无数土地贱价的大背景下,这里的土地早已经脱离寸土寸金的范畴。不过很可惜的是,这里号称“万国建筑博览”,万国并不包括民国政府,这里的土地也被诸强占据着。

李崇来到外滩,倒不是冲着这里的夜景,而是冲着“远东华尔街”的名头。

国民政府背景的银行首先被李崇排除在外,现在南京政府已经在明面上禁止使用银元,而且规定了银元按照一比一的兑换比例去兑换法币,自己脑袋被夹了才回去做这事儿。要知道按照如今白银的价格,一两,也就是50克的银子铸成的一个银元平均在上海、南京、北平、广州等大城市可以买到30斤的大米!

你用一元的法币去买着试试,除非是去抢。

而像李崇带来的32斤银元,一共六百枚,如果去跟外资或港资背景的银行去换,估摸着也就在420美元左右。也就是说换成美元来折算,李家三代人积攒的六箱银元,也不过就2500美元,对于这些大城市里的富商而言,做成一笔生意的利润就是这个数字的十倍甚至百倍。当然这也是因为美元值钱的缘故,独特的地理优势让战争怎么也烧不到这个工业世界顶尖的国家。而这,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显得尤其的珍贵,所以美元也尤其保值。

所以当初李崇来到香港,才真正感觉到农村里的血汗太不值钱,明白了这其中的悬殊,李崇才想着在香港读书期间自力更生,不忍心用家里一点一滴积攒的银元去挥霍。

2500美元这个数字听起来小了一些,但也正因为如此,李崇才想着把家里根本不好携带的银元换成美元或者英镑,这样才好轻便的带走。不过俩皮箱的银元就换成了四张轻飘飘的纸,估计带回去父亲李德润会吓个半死,父亲根本不明白一张百元美钞的价值,无法把100美元跟多少斤大米去等同起来。

但是父亲明白银元和黄金的比价,一两黄金差不多兑换31枚大银元,这样算来60枚跟袁大头等重的银元可以换来一条小黄鱼,那此次带来的600枚银元要是换成十条小黄鱼,想必父亲还是很乐意接受的,不过如今银行并不愿意把黄金置换出去,任何一点黄金在这个年代对于开银行的人来说,都很宝贵。

由于在香港就知道汇丰的缘故,所以李崇一开始就来到在寸土寸金的外滩还能独占10到12号建筑的汇丰上海总部大楼前。亮堂的门面让门口的警卫兼职服务员都抬头挺胸,一声制服展现出“我牌面大”的气质。

也确实如此,听说李崇要进行预约兑换银元业务,窗口前的女柜员都不用叫经理,直接掏出一张纸就问李崇准备兑换多少,显然这种在民国政府背景的银行只有经理这一级别才能负责的事情在汇丰根本就不值得的一提。

“六百银元,类似袁大头、鹰洋的那种。要是价格可以,我就在你这儿交易。”

“哦?”女柜员这才抬了一下头,带着一点惊讶,银元毕竟不是法币,是有着强劲的购买力的,这笔钱足够常人在繁华的大上海滋润一辈子了,至少把自己全家卖了也没有这么多钱。要是这笔业务做成了,那自己也算是有不小的业绩啊!虽然这种散客生意在经理的眼中是一个不值一提的数字。

李崇在窗口前的大理石砖上滴答着手指问道,“如果兑换成美元,能够换多少?现在国民政府禁止银子外流。”

女柜员明白李崇说的意思,这种政策下银价肯定升值,所以兑换美元也不能按照明面市场来执行。其实此时汇丰的确实行明面和暗里两种价格,只不过闭口不宣。如果顾客不提这嘴,女柜员就按照明面市场价来执行,赚取的利润自己就有奖赏。但是客户提了这嘴,显然这就是明白人,那就按照兑换的比例往上提两个点儿。

当下,女柜员没有说话,而是刷刷的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450。也就是说,李崇的这六百枚银元,汇丰愿意出450美元兑换过来。

还不错,李崇点头同意,“你们几点关门?”

“九点。”看到李崇有交易意向,女柜员笑容满面,很是热情。

李崇看了一下手表,七点一刻,应该来得及,于是起身说道,“等我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到这里来。”

沿着原路返回,李崇叫上顺生恒生两兄弟,拎着箱子跟自己走。

看到李崇如约而至,窗口里的女柜员笑容更加炫烂,毕竟这对自己而言是一笔可圈可点的业绩了。因为自国民政府禁止使用白银进行现货交易后,现在市面上的贵金属流通不多,上海民间购买东西很多已经使用法币,而银行对贵金属一直处于旺盛的需求阶段,尤其在日本兵在宛平城搞出一系列动静之后,这柜台上其他柜员还没有贵金属的兑换记录,自己这算是率先开张了。

也不枉自己在柜台上连续一周值夜班了。

顺生恒生两兄弟这时才把一路拎在手上的皮箱交给李崇,李崇拎着走到银行里面的贵宾室内,俩兄弟在大堂内候着,有金门大酒店的震撼在先,这一次在门面亮堂的汇丰上海总部面前,表情也算是“轻松”了一些。

女柜员从里面叫来了三个帮手,600枚银元的清算衡量足足花费了一个多小时,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李崇不是老客户,按规定每一枚银元都要清点检查有无污损的。

但是李崇带来的这些银元品相很好,有的几乎都是崭新的,在灯光下映射出耀眼的银光,所以清点速度才快了许多。

“李先生,这是450美元,您收好。”眼神中不乏带着羡慕,一百美元在国内都算是巨款了,很多人一辈子的积蓄斗都不过这点儿,甚至很多还没有。

清点完毕后,女柜员递过一个信封。李崇打开一看,四张美元大钞,五张十元小钞。崭新的,李崇对着灯光多此一举的辨了一下真伪,汇丰的口碑有目共睹,自然没有假钞,但总归小心无错。

第28章:购买盒子炮

临行末了,李崇将信封塞到内衣口袋里,“汇丰给的价格我很满意,一周之后我还找你,是今天这个数字的四五倍。”

女柜员一听,今天是财神爷眷顾自己值夜班的辛劳了么?凭着今天交易600枚品质上好的银元,这份业绩足可以让月底的薪水多出三块大洋,都足够一家人一个月的开支了。

其实外滩的这些银行,里面的职员都是银行界的精英人士,他们对法币的贬值要远远比其他人敏感许多,因此他们的工资很少以法币支付。

“那太感谢您了,李先生。”女柜员笑容满面的鞠躬,于自己而言这是一个大主顾,做好了那就是半年的额外薪水啊!

李崇点头准备离开,后面的顺生恒生俩兄弟跟上,正出了门的时候,背后那个女柜员跑过来,脸上带着一些红晕。

见李崇疑问的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李先生,我知道汉口路那边有一家很不错的咖啡店,可以去坐坐嘛?”女柜员觉得自己应该给李崇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维系住这一份关系,不然凭什么下次人家来的时候,要找自己进行银元兑换业务?

而且女柜员也有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虽然自己不是出自大户人家,只是裁缝铺的女儿,但毕竟家境不错而且自己还受过高等教育,现在有一份十分体面的银行柜员工作,要是就嫁给一个弄巷里的普通人,那太可惜了自己啊!但眼前的这位李先生呢,看起来多金又帅,个子高高大大,一身西装简直贴身的不行,唯一的缺点就是可能就是年轻了一点。

但这不是问题呀,我可以等着他长大嘛!

顺生恒生俩兄弟眼观鼻口观心,这俩货根本就不明白“咖啡店”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这并不妨碍俩人从女柜员热情的笑容中体会着什么。

李崇不想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浪费时间,“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呢还有事情。”

“哦,那好吧。”女柜员显得有些沮丧。

在往酒店回去的路上。

“大少爷,刚才那婆娘似乎对少爷你有些意思?”顺生用一种仿佛有了十分了不起的发现的语气说道。

李崇笑着踢了顺生一脚,满脸自信的说道,“走你的路,你大少爷我风流倜傥,要是身在上海滩,那肯定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公子,这点儿阵仗算逑?”

一路的打着哈哈。

“大少爷,我们不进去嘛?”俩兄弟好奇的问道,都到了金门大酒店门口了,李崇还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

“不是说了嘛,有事情,和你俩有关。”

“和我跟恒生有关?”

“在船上,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把五块大洋吃回来,但日本佬的事情你俩显然做的不错,算是给你们哥俩的一份礼物:一人一把盒子炮!”

“真的?大少爷!”俩兄弟乐的一下子蹿到路边的石墩子上。这要是插着两把盒子炮回去,还不把护庄队的那些拿着猎枪大套筒的人给羡慕死?

“我说的话什么时候玩笑过?”李崇从腰间拔出手枪在指尖滴溜溜的乱转,俩兄弟看着很是羡慕。但一想到自己马上也能拥有一把手枪了,连走路胸都挺的直了一些。

李崇带着顺生恒生兄弟在路上边走边看,毕竟他来上海的次数也并不多,必须记住一些参考建筑这样才能在返回酒店的时候找到回去的路。

至于买手枪的地儿,这倒不是一个问题。谁都知道此刻盘踞在上海的“三大亨”。他们的手底下,很多堂口只要你有银元,叫得上名的枪都能给你搞来。

“大少爷,我们怎么往码头这儿来了?”

“在这里可以买到你想要的枪,前面这个码头就是本土青帮的势力之一,这青帮早些年由漕帮演变而来,昔日干的都是些走船的事。而如今崛起了,在上海的地界儿,从来就只有青帮欺负别人,没人敢去招惹他们。”

“码头不是用来装卸货的么?”

“在这里,枪也是一种货。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多在扎垛难以去想的事情,在外面的都已经成为了经常。”

码头处,堆着木头的架子下面,一个穿着青衫留着胡须的男人躺在椅子上,拿着跟烟枪对着油灯抽了两口。

“毛哥,这批货行不行?”

“嗯。”青衫男子点了点头。

“毛哥,外面有三个人要买这个。”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的年轻人跑到青衫男子面前,手里作了一个枪的姿势。

青衫男子吐出一口烟雾,眼神迷离的问道,“哦?本地人?买多少?”

“应该不是,面生的很。他们要两把盒子炮。”

“小事儿,你去招呼了就成。”如果要是买大批量杀伤力穿透力强的长枪,青帮可能还会暗地里跟踪一下枪支的走向,因为这能改变上海的火力格局。但是两把盒子炮,无伤大雅。

堆积的木箱下面,白衬衫黑西装的年轻人捧着一个木盒走到李崇面前。一只手托着木盒,一只打开。

“德制毛瑟驳壳手枪,枪长288毫米,口径763毫米,重124公斤,由20发弹匣供弹”年轻人仔细的介绍着两把枪的参数。

虽然只是一次小生意,但青帮也不欺客,很大度的让李崇先验货后付钱。当然,这是青帮的地界,他们也丝毫不担心李崇夺枪不给钱跑路。

“可以先试枪,价格十五块大洋一把,两把枪一共三十大洋。虽然比其他地方贵一点,但是枪的底子我们都抹干净了,而且每把枪各附赠50发子弹。”最后年轻人向李崇报价完毕。

李崇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小黄鱼,“这够了吧,多的一部分另外给我一百发子弹如何?”

年轻人思索了一下,李崇相当于要用一个大洋买五十发子弹,这个价格比市场价压低了许多,但毕竟眼前这人给钱爽快,而且还是掏的小黄鱼,没用法币。

“行,成交,试枪请跟我来。”年轻人把李崇带到一个上面盖着铁皮的简易房子里,足足一百米的空间。

第29章:前线消息

房间这端放着一张桌子,留着装弹之用,距离桌子八十米处,正处于毛瑟驳壳枪的有效射程之类。

八十米处设置了几块块厚厚的木板,木板上面坑坑洼洼全是弹坑。木板前还吊挂着十来个玻璃瓶,有两个只剩下了瓶颈在空中摇荡。

李崇将盒子里的子弹上膛,盒子炮的容弹量自不用说,一次性可装二十发子弹,要是多带几个弹夹,在巷战之中简直可以横行无忌的节奏,关键是还不重,一点儿都不妨碍行动。

打开保险,李崇移动着枪口对着悬挂着的玻璃瓶就是一阵扣动扳机。

“嘭!嘭!嘭!”顿时响起玻璃瓶清脆的爆裂声音。

“好枪法!”负责买枪的年轻人拍手叫绝,能一口气挨个打爆玻璃瓶的,至少自己看别人前来试枪的这么多年,这绝对是为数不多的。很多人都是一阵乱射,打的七歪八斜,擦到玻璃瓶那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膛线很磨合,是好枪,顺生恒生,枪拿去试试。”李崇对两把枪很是满意。

顺生恒生原本看着大少爷一枪一个玻璃瓶,手掌就像被猫挠着一样,现在接过枪的手哆嗦得更厉害了,握惯了大套筒,这会子两斤多重的盒子炮放在掌心,就跟小鸡仔似的,俩兄弟生怕大手把这小玩意儿给握坏了。

“这枪今后就是你俩的了,去放两枪熟悉一下,出了这门儿,子弹可是要节约着用的。”

“大少爷,这枪太金贵了。”

顺生恒生几乎要哭出来,买枪的时候兄弟俩可是在场的,这就两把手枪,足足花了一根小黄鱼呢!现在大少爷就慷慨的把这枪交到了自己的手中,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不到一个月后就立秋了,也是你哥俩的生日吧,所以也算是给你俩的生日礼物了。”

顺生恒生这一次是真的抹眼泪了,从小到大,自己就在没有爹娘的环境中长大,或者说就是被爹娘抛弃了的娃,是大少爷陪着一起玩耍长大,给自己吃的,现在送了自己生平第一份生日礼物。

李崇拍拍两人的肩膀,“去打两枪试试。”

论射击经验,俩兄弟是佼佼者,都是能用大套筒、猎枪那些膛线磨损严重的玩意儿打下飞鸟的人。在两兄弟已经熟悉了长枪的射击姿势,猛然间抓到一把手枪,站在桌子前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模仿着李崇刚才单手握枪的姿势,俩兄弟以不熟练的姿势放了两枪,感受着盒子炮往掌心传递着的反作用力,慢慢找回了感觉。

回去的路上,顺生恒生怀揣着一大包子弹脸上兴奋不已,枪藏在衣服里端着,就仿佛怀抱着一颗金块子。回到房间里,细细端详自己的枪,圆润的木质握把此刻握在手心是如此的贴手,漆黑油亮的枪身可以隐约的映照出嘴角的胡渣,越看越爱不释手了。

“大少爷,我们在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吗?”两兄弟现在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回去在护庄队面前炫耀一番了。

“此行最大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但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尚未完成,所以还得再待两日。”

六百个银元换成了四百五十美元,在自己看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自己的老爹一直待在乡下,可不明白这个年代美钞的价值和购买力,所以自己必须想个办法捞个两笔,至少再来几个小黄鱼才好回去向老爹交差嘛。

劫富的事情自然不会去做,仗着自己有两下子翻窗而入的做法是李崇所不屑的。但若是日本商会里去转悠两圈,李崇倒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这种事情,李崇在香港的时候就没少干。

另外,自己也需要了解一下前方战事进行的如何了。

一宿之后,李崇正准备上街买份报纸。

走到电车路口的时候,就听到买报小童大喊,“看报!看报!昨日下午四时半,日军制造廊坊事件,国军撤往通州,廊坊车站遂被日军占领!”

“给我来一份!给我来一份!”周围不少人急冲冲的冲向卖报小童,李崇凭借身高力大的优势买来一份。

摊开一看,“停火协议再成废纸,平津铁路被断!”的黑色粗体标题赫然显目。

旁边不少人举着报纸在读,哪怕是路边吃不饱饭的乞丐都挑起耳朵在听。读罢之时,不少人指尖泛白,脸色涨的通红,此时此刻,上海各大高校的学生已经义愤填膺,不少工商联的群众也集合起来,在上海各地蕴量着一场大大的游行示威。

看着周边奔走的人群,李崇意识到不管愿不愿意,这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的要降临了。日军此刻在不断的蚕食北平天津周围的交通要塞,其结果要么二十九军成为瓮中之鳖,要么就是提前撤退,将北平城拱手交给日军。

北平天津一失去,战争的阴霾就真的要吹向长江两岸了。对李崇而言,留给自己安排家人退路的时间不多了。

李崇决定加快行事,而他盯上的目标则是位于太仓路的千叶商会。一来它的位置不在租界里,二来此刻学生和工人的游行示威队伍正往那里而去!

日军在北平接二连三的工作极大的刺激了这些学生工人的反日情绪,千叶商会不在租界,且也不在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势力范围内,这无疑成为群情激愤的民众怒火的发泄点。

伴随着中日两国必有一战已经成为共识,而且卢沟桥之事在前,警察只是象征性的拦截了一下,千叶商会的大门此刻被民众团团围住,商会里只是冲出了一些浪人挡在大门前面。

李崇赶到的时候,双方已经发生冲突,十个持有长刀的浪人被砸翻在地,缩成一团不见死活。窗户玻璃全被石块杂碎,有人已经点燃火把往里面扔去。

往昔高高的围墙让里面的日本人此刻成为瓮中之鳖,就算架起梯子里面的日本人也不敢出来,平时气焰嚣张的千业商会工作人员此刻守着一台电话机躲在地下室内,瑟瑟发抖。

第30章:光顾千叶商会

何况电话已经打不通了,外面的电线全被人群剪断。听着外面窗户的爆裂声,里面的人都在默默祈祷天照大神保佑。

千叶商会明面上作为一家民间日本商会驻扎在沪都,只是简单地从事一些棉麻布匹的商业活动,但实际上这也是有目的性的,千叶商业一方面大量收购棉麻制品通过货轮运往朝鲜半岛,在制成军用棉衣的同时达到使中国守军难以找到足量的棉麻去制作御寒棉衣。

在本土,攻占华国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的作战计划已经在备战之中,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收购制作将士御寒棉衣的原材料上上,千业商会已经早早在行动。

另一方面,千叶商会也是“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一处用来收集情报的钉子,打着民间商业合作的名义,专门结交上海各路政府官员。

墙外,有人搬来梯子爬到墙头,却发现内有恶狗,砖头都赶不跑。

“哥们,扔火把!”墙头,李崇蒙着面提醒道。

“谢啦!”那墙头正在扔石子打狗的年轻人接过下面人递过来的火把,还好心提醒道,“哥们,我们这是打小日本,为国争光,你不用蒙着面!”

地下室内,上首办公桌前,留着八字胡的男子把电话机摔了个粉碎,他便是千业商会驻沪的负责人吉田正一。然后气冲冲的拉开抽屉,掏出里面的手枪踢踢踏踏的沿着楼梯上去,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简直让人窒息。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想,早知道就多配几把枪了。

更何况刚才撤退的匆忙,办公室内的电台没有带下来。那是一个商用电台,千叶会社平时就是通过这发一些商业电文,也不怕被上海国民政府当局监听,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迷惑监听人员的作用。但其实,驻沪的千叶商会在发往国内的电文中都会夹着一些暗语。

电话线被割了,现在吉田正一想要通过这个电台直接向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求援。

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爬上墙头,几条恶犬也被火把扔怕,最后墙头几个热血青年架着梯子,一同举着火把而下,还有两米时往下一跳,火把一挥,吓得恶狗夹着尾巴赶紧往屋里跑。

“嘭嘭!”墙头上又有几个年轻人向楼房里扔去自制的燃烧瓶,滚滚烟雾透过破落的窗子往外直冲。

“biangbiang!”各种爆裂声中,两声清脆的枪响,南部十四式的声音。李崇听不出这是什么枪声,但对于枪支的声音却很熟悉。

不过很显然,持枪者的枪法实在不行,冲在院子里的人没有任何损伤。

热血上头的年轻人此刻根本就不知道惧为何物,听到枪响依旧往前直冲。李崇没有抱着侥幸的心思,赶紧一只手搭着墙头,身体往下,然后松手滑落到院子里蹲在树干后面,毕竟不怕子弹就怕流弹。

当下四处搜寻枪声的来源,“biang!”又是一声响,这一次一个年轻人捂着肩膀在惨嚎。刚才门口那十个日本浪人嚣张的拔刀劈人,结果被众人一扑而上,硬生生的被打成一团。现在同伴的鲜血,让前头的年轻人胸中一股戾气在蓬勃的滋生,双腿之间仿佛灌注满了力量!

三楼的第二个窗户间,吉田正一见自己一枪打中了人,嚣张的大笑。

李崇一眼看到了三楼晃动的人影,后腰间拔出手枪瞬间扣动扳机,速度很快,扣完手枪就滑落到衣袖中。

然后刚才还手舞足蹈的吉田正一表情刹那停滞,思维细胞还在跳动的那一刻,只感觉自己迎面撞上了一块万吨巨石,然后意识就陷入到永恒的黑暗之中。

被怒火充斥的人没有发现己方人群中有人开了枪,完成一击的李崇离开人群,绕到房子后面,踩着坑洼的大理石贴砖,沿着下水管道爬到二楼的窗户旁,翻身入内。

这个时候,外面群情激奋的群众还在想办法把紧锁的大门砸开,把一楼窗户的防盗铁栅栏扳开。

与此同时,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核心部门之一的情报科办公室内,科长小泽雄一从昨天就开始摔杯子,办公室内的咆哮声让执勤的士兵都下意识的离办公室远了两步。

池田和渡边两人,已经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双腿早已经麻木,脸上的血疤和茶叶粘合在一起。

座椅上的小泽雄一气的胸一鼓一鼓的,语气森然的说道,“你们遗失的地图,是两年的心血汇聚起来,光是测量走访就花了一年的时间,后期画图纠正,现在你俩告诉我图掉进江里了,那为什么你俩现在跪在这里?”

池田渡边跪在这里没吃没喝已经一天,神智已经不清,准确的说从看见画筒掉进江里的那一刻,两人已经浑噩了,对于小泽雄一的怒骂已经无动于衷。

“咚咚咚,咚咚咚!”外面的一个情报科员硬着头皮敲门,没有办法,此事容不得不报。

怀着被科长骂“八嘎”扇嘴巴的想法,小科员推开房门。第一眼就看到了跟雕塑一样的池田和渡边两人,眼中闪现出一些同情之色,旋即换上焦急的表情。

“何事?”小泽雄一语气冷然。

“科长,千叶商会被支那恶民围攻了,燃起了浓烟。”虽然科长现在心情很恶劣,但小科员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火上浇油。

“八嘎!混蛋!”果然科长同小科员预料的那样,甩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给我接行动科电话!”小泽雄一转到办公桌前,拿起内部电话,片刻后匆匆出去。

李崇进入二楼之后,伏着身子躬身上楼。闻着血腥味儿来到吉田正一前,血流了地板一地,这才看清原来是日本自产的南部十四式这种垃圾枪,这种枪的撞针太细太脆了,时常会开不了几枪就会断裂,李崇都不屑于带回去。

忍着厌恶李崇用刀片挑出子弹带走,然后刀片不屑的在吉田正一的白衣衬衫上擦了擦。从吉田正一手上拿下枪,顺着他临死前看着的方向,来到办公桌前,轮着南部十四式的枪管,枪柄往锁上面一砸,反复几次,柜子上的锁就断裂了。

一把手枪活生生的被李崇当做锤子来用了。

李崇把枪管已经有些变形的南部十四式丢到桌子上,双手搓着,这是养成的收获前的习惯性动作。

第31章:收获满满

拉开小门,首先底层就是一摞摞的资料,全是日文书写,在香港的两年英语倒是学的不错,这日文却一字不识。

上面两层的光线有点暗,柜子有点儿深,李崇重新捡起扔在桌子上的破手枪,抓着枪杆往里面一扒拉,“啪嗒!啪啪嗒!”两声,掉下了两摞钞票,抓起一看,嚯!两沓装叠整齐的钞票,居然还是英镑。拿起一个大致一捻,一个扎子两千张,这里就足足四千英镑。

不愧为一个大商会,财大气粗,一个驻沪的办事处的负责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这么多“零花钱”。这个时候,尤其在商圈,国际结算中通用的货币还是以英镑为主的,不过在中国,民国的委员长和美国关系不错,所以国内美元在上层社会中的流通程度也很高。

四千英镑呵,在36年国民政府还没有跟美国政府达成协议之前,法币在发行之处就直接与英镑挂钩,足可见英镑这种钞票在国人心中的地位之高,更不用去质疑它的购买力了!

就这么两沓,李家三家人积累的财富只有这其中的一小撮。李崇嘴都咧到耳朵根子了,还是这样来钱快啊!在这一瞬间,李崇都生出一种要不自己也去当燕子李三得了?

反正自己也是姓李的。

李崇压下躁动的心思,如法炮制的把手伸到第一层深处,用手枪往外面同样的一扒拉。

嗯?李崇只感觉有一个挺重的盒子,用力往外一拉,“哗啦啦!”紧接着就是“乓当”一声,一个不过巴掌大的铁盒子调到到脚尖之上。

“嘶!”隔着皮鞋,都能感觉到一种实甸甸的痛感,咧着牙忍不住要让人要从地上蹦跶着跳起来。

李崇拿起一看,这巴掌大的小盒子里装的是啥?实甸甸的,跟个铁块一样。还不能直接打开,上面占着一把小锁,盒子的尾巴上还栓着一条拇指粗细的铁链。

呵,天真,以为这样就能难道我李崇么?带不走盒子,那就把盒子里的东西带走好了。

李崇加快手脚,因为底下大门前声音越来越嘈杂。抡起破手枪同样一阵猛砸,五下之后,“咔哒”一声,上锁的地方断裂了,打开盒盖的瞬间。

赫然显目的,是两摞排列整齐的小黄鱼!散发着迷人的黄色光泽。

盒子翻过来往掌心一倒,嚯,足足有十根。

“好家伙!今天该自己发财了!”李崇手掌摩挲着掌心的十根小黄鱼,心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

不过李崇很难理解,按理说四千英镑的价值要比十根小黄鱼要值钱的多,为什么这不把两扎英镑锁在小盒子里,而是要把这十根小黄鱼锁在盒子里?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思量,李崇把小黄鱼没有打乱放在桌布上,用刀片划开桌布,将小黄鱼原封不动的包裹起来然后系在手腕上,秉持着一毛都不留给鬼子的原则,又从过道里引来了火,往一堆文件上一扔,既然自己看不懂上面写的是啥,那鬼子也甭想看懂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然后弓着身子沿着原来的路线轻悄悄的来到二楼,此刻人群聚集在正门前,想要撞破一楼的大门,李崇沿着下水管道滑到地面上。

这时候李崇可不敢直接出去,要是万一被群情激愤的民众当做日本人一顿暴打,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嘟!嘟!嘟!”忽然院前外面的主干道上,远远而来了一队手舞着警棍的警察,后面还跟着一队的持枪保安部队的士兵,看来是要动真格抓人。

俗话说跟谁讲理都不能跟大头兵讲理,聚集在大门前的民众见势头不对,开始四散奔逃。

李崇抓住机会,手上拿着一块板砖,对着千叶商会的大楼一砸,然后跟着人群一起往外跑,但是院里的大门就那么大,挤挤攘攘的出不去。李崇折回到下来前的大树旁,顺着树干借力爬上院墙,翻身出去。

奔跑的速度很快,几个闪身一眨眼就消失在弯弯绕绕的街巷之中。

扔掉蒙面的黑纱布,感受着手腕上的重量以及胸前口袋里的鼓鼓囊囊,李崇得意的吹起了口哨,不虚此行啊!

回到金门大酒店,李崇叫上顺生恒生两兄弟,可以想象,千叶商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死了日本人,接下来肯定是要风声鹤唳的,不如尽早离开上海。

上海作为全国的经济中心,客运码头时时刻刻都有轮船出发,虽然现在没有停靠泰州港的客运轮船,但是开往首府南京的轮船却是不缺的。

三人买票登船,半小时后,阵阵浓烟从烟筒冒出,轮船慢慢离开码头,沿着长江逆流而上驶往南京。

此刻,千叶商会院门前,小泽雄一和驻沪总领事村井苍松看着气息奄奄的十名浪人躺在地上,身上衣服全是重叠的脚印,也不知道被踩了多少下,里面的千叶商会大楼浓烟滚滚,慢慢的变成废墟。从被救出来的地下室商会工作人员的嘴中得知,商会负责人吉田正一拿着枪冲了出去。

但此刻到处没有吉田正一的踪影,估计已经葬身在眼前的熊熊大火之中。小泽雄一不知心中冲动了多少次想要冲进去,把吉田正一和支那官员交往的资料给抢救出来,但都被旁边的村井苍松死死拉住,这会冲进去只会被烧成木炭。

两人“八嘎!”“混蛋!”不知道喊了多少次,都破了嗓,但是没用。灭火的人迟迟不来,两国交战快摆到明面的背景下,这些支那官员难得的硬气起来。尽管自己已经通过上层渠道多次向南京政府和上海市政府施压,但是这些狡猾的支那官员居然施出了“拖”字诀,答应的痛痛快快,做起事来拖泥带水。

眼看着千业商会慢慢被烈火吞噬,这些灭火的人才不痛不痒的赶到。小泽雄一嘴里发狠,等到皇军占领上海,一定要把这些人杀光!

不过旋即悲哀的想到,那时候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坐这个位置还尚未可知,地图丢了加上现在资料被烧,接连两次大错发生在自己身上,小泽雄一只感觉此刻心里就跟千业商会上面笼罩的浓烟一样,一片黯然。

第32章:小道消息

开往首府南京的商船上,房间里李崇把英镑和小黄鱼放到皮包里,这一笔横财出乎自己所料。原本自己只是想着去日本商会里转悠一圈,搞点安慰老爹的小黄鱼就行了,但是收获远超预期,足够自己做很多额外的事情了。

“顺生恒生,走吧,请你们去喝咖啡。”李崇心情很好,决定带两兄弟去见识一种神奇的饮品。当然李崇也有着其他的目的,咖啡厅这种洋溢着西洋氛围的地方,是国内有钱人或装场面的人喜欢待的地方,但不可否认这些人总有着比常人要快捷的消息渠道,从他们的嘴里总能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大少爷,咖啡是个什么?”顺生恒生两兄弟先前在汇丰银行的时候就有些好奇那个婆娘嘴中说的“咖啡店”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们喝的茶,咖啡这玩意儿呢,就相当于是西洋茶,今天就带你俩去见识见识怎么去喝西洋茶。”

“好。”两兄弟头点的跟拨浪鼓似的。

“走吧。”三人出了房门,以防万一,这一次李崇把皮包拎在手中,毕竟里面的钱太多了,拎在手里才安心,万一要是有人学自己去撬锁呢?

出了甲板,沿着一旁的楼梯上去,客轮的顶层挑出一个露天的阳台,上面咖啡香气弥漫。

“大少爷,有种苦味。”恒生边上楼梯边向上嗅嗅鼻子。

“欢迎光临。”说话间,三人来到顶层,服务员打开拦截在楼梯前的玻璃门。

露天的阳台上撑着朵朵太阳伞,下面摆放着一些桌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和或打扮时尚、或带些保守的女子坐在椅子上,吹着江面的风,饱眼两岸一览无余的景色。然后尾指翘起,抿一口咖啡,生活正好!

“先生,您要订里面的座位还是外面的座位?”一个穿着西服的侍员拿着订单上前问道,很有眼力劲儿,直接就问三人中的李崇。

李崇看了看明显外面人数占优,所以手指了指外面。靠边的位置都被占了,李崇就找了个中间点的位置坐下。

“坐吧。”李崇让顺生恒生两兄弟坐下。

“先生,请问您要喝点儿什么?”侍员递上皮革制的菜单。

“三杯coffee,再来”李崇目光浏览者菜单,手指滴答着,“再来六只蛋挞吧!”

“好的,先生,您请稍等。”侍员鞠了一躬,拿着菜单下去。

“他奶奶的,钱真是一个好东西!”李崇感叹了一声,要不是大发一笔横财,哪能拿着家里的银元来潇洒?往椅子后背上一靠,船舱里风扇吹的都是热风,哪来阳台上吹着舒坦?那没钱,只能蹲在船舱下面的,连个风扇都没有,那不得热死。

“哎,你听说了么?现在上海的一些富人都在收拾家当,要不往租界里去,要么就搬家离开了上海。”左上角的一桌,年轻的公子哥说这话儿试图引起对面女子的注意力,两人看样子是认识,不然也不会面对面坐着显得很自然。

不可否认,那女子很有淡雅的气质,看着手中的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面的公子哥试图用自己的话引起女子的注意力,和自己聊天,虽然没有成功,不过倒是引起李崇的注意力。

公子哥没有放弃,而是继续叨叨,试图勾起女子的兴趣,“我听我父亲说,上面决定要在上海周围开辟战场,所以上海的官老爷和富商都在打点家产呢!”说到这里,公子哥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果然女子眼睛离开了书,公子哥谈兴愈浓

从两人的谈话中,李崇将听来的小道消息和自己的观察联系到一起,难怪上海港那边每天的渡轮不断,而北平那边第二十九军也压抑着不打,这么说来十有八九就确有其事了。

但如果北平的守军草草了事,那么距离上海要燃起烽火就没有多远了。

李崇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接下来留给自己让家人撤退的时间不是北平的狼烟弥漫到上海需要多久,而是上海这座即将开辟的战场能够抵抗日军多久!

“先生,请慢用。”这时候三个侍员端着盘子走上前来,先是将白色的牛奶和黑色的咖啡摆上,最后一个摆上蛋挞和一碟子糖。

顺生恒生两兄弟,盯着黑白两个杯子,凑上前闻了闻,白色的杯子散出一股奶香味,围着还挺舒服的。但这黑色的杯子则冲斥着一股苦味儿,黑乎乎的颜色就让两兄弟有点儿望而生畏,不明觉厉。还有那碟子里亮晶晶的颗粒,这个两兄弟认识,白糖嘛。太湖兴化这一带的人都嗜好甜,对于糖两兄弟并不陌生。不过那黄色叫做“蛋挞”的东西,就一点儿也不认识了。

“大少爷,这黑白两杯,应该先喝哪一杯?”顺生最先不耻下问。

李崇拿着银勺,挑了一些白糖放到黑色的咖啡杯里,然后倒了一些牛奶进去,搅拌了两下,感觉温度嘴能适应了。

“咖啡要趁热喝,不然味道就不对了。”李崇端起杯子吸溜了一口。

顺生有样学样,但恒生似乎多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牛奶是自己喜欢的,糖也是自己喜欢的,而且平时候也难得尝到,恒生想着现在把两个混在一起,那自己不就更喜欢了?

有了想法立即实施,恒生挖了整整一勺糖,往牛奶里搅拌,然后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甜甜奶香,要是让在座的富商公子哥和小姐来喝,肯定会觉得甜齁了,但恒生只感觉自己舒适得就像此刻在长江里跳跃的江豚,真是一年到头也尝不到这种味道啊。

“恒生,调味的东西都让你喝了,那这个原味咖啡你准备怎么办?”李崇的笑容中有些不怀好意。

“大少爷,你说的这个黑的像墨水的东西?”恒生指着黑色的咖啡杯。

李崇点了点头,拿起一个蛋挞边吃着边说道,“嗯,不许浪费,这个可是咖啡的精华,带你上来喝西洋茶就是喝这个玩意儿。”

恒生看着大少爷发出渗人的笑,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漆黑如墨的咖啡杯,散着苦香味儿,也仿佛意识到什么。

第33章:再访林家

伸手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恒生心里一发狠,端起杯子仰头就往嘴里一倒,既然都想看我笑话我就一定要憋住,坚决不怂!



黑色的咖啡入口的一瞬间,不由自主的流向喉咙的那一刻,恒生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胳膊上的汗毛直接竖起,浑身上下一个激灵抖擞。

张着嘴没有流进喉咙的黑色液体顺着嘴角就留了下来,嘀嗒在桌子上,刚才所有白糖加奶带来的畅快感被黑液体一脚踹飞,取而代之的全是满嘴的苦涩味道。

原本看起来老实的脸此刻眼睛、鼻子和嘴巴都皱在了一起,低头看到桌上还有大半杯的黑咖啡,屁股下的椅子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面退了退,这令人不想尝第二口的苦涩让恒生心里都有了阴影。

李崇很没良心的笑了,一旁的顺生也是乐不可支。

“大少爷,这味道我”恒生只感觉自己说话间舌头都在打结。

“很难忘吧,我第一次喝这玩意儿和你一样,所以西洋茶这玩意儿,也是有其一套规则的,不按照规则走,就要吃点苦头。”李崇边说着边把自己这边的牛奶倒进恒生的咖啡杯子里,然后加了一些白糖在里面搅了搅。

“现在试试看,味道肯定和刚才不同了,不过在此之前,可以先试试这个蛋哒,调一调嘴里的苦味道。”

“唔,大少爷,这个蛋哒外面脆的,里面软的哎!”恒生砸吧着嘴巴回味的说道,但对于大少爷让自己接着这所谓的咖啡,还是有些颤颤抖抖,显然刚才的阴影不小。

旁边的顺生都要端着杯子往恒生的嘴里面灌的时候,恒生一咬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嗯?”砸吧了一下,又喝了一口,果然那种令人亢奋的苦涩味儿淡去了许多,一股融合的香气儿诞生出来。

“这种安静的日子不多喽。”李崇躺在椅子上看着长江之上的白云悠悠,感慨了一声。此去金陵,除了有上次回去的经验,更为重要的是,自己需要摸一摸南京这些大官的脉搏,看一看哪个地方才是搬家的理想地。至于拜访的对象,李崇都想好了,自然就是金陵商会的会长林远。

昼夜向前,两天一夜之后,客轮停靠中山码头。每一个在这里下船的知识性国民都会在这里对着“中山”二字或摘帽或鞠躬。

“大少爷,这里就是南京城啊!”顺生恒生两兄弟一路进城一路感慨。

“咦,怎么感觉前面很吵的样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走着走着,李崇停下了脚步。

顺生恒生侧耳听了听,点点头,“好像是有。”

“走,上前看看去。”

三人加快脚步,入城门之后,就发现此刻的街道上,数不清的学生和士农工商,聚集在一起,手中舞着字幅,脸上全是怒火,这样的神情李崇只在上海众人围攻千叶商会前见到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顺生恒生不明白作为民国首都的南京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着前面人群的奋臂疾呼,心中也感觉热血沸腾豪气万丈。

“坚决抗日!”

“坚决不能拱手让出华北!重蹈东北覆辙!”

“誓把日寇赶出华北,赶出东三省!”

“全力抗战,宁为玉碎,毋为瓦全!”

从人群喊出的口号,李崇不难猜出肯定是前方战事发生巨变了!而街角,随便一份报纸上,都印刷着北平城第二十九军自卫守土通电!

玄武区长江路,总统府内,气氛凝重,情报室的所有电台全在“滴滴滴”的运转,关于平津一代的军事情况做成报告,一份份接连不断的送到参谋本部内。

一身戎装的委员长坐在上首的位置,“诸位同仁,如果华北让日本人进来了,让他们像在东北那样搞下去,北平就会变成第二个沈阳!华北的几个省份就会变成第二个满洲国!娘希匹的,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就在南京城总统府内开会决策,学生工人在街道游行的时候。

“呜~”北平城郊的上空,四十余架飞机带着凄厉的呼啸而下,落下了密密麻麻的炸弹和燃烧弹瞬间成为一朵朵血红的火花。在火花卷向自己的时候,这些坐在门楼里椅子上的老人都不明白,自己一辈子安安心心的做良民,不争不抢的,为什么会有战火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一栋栋民房瞬间垮塌,瓦片砖头成为碎粒,木质的房屋结构在烈火中成为焦炭,慢慢的垮塌。年轻人和孩子已经早早撤离进城投奔了亲戚,只有眷家的老人不愿意离开居住了一辈子的地方,愿意和老房子一起化作飞灰。

同时南苑周围,一百多余门大炮和装甲车集结而来,日军第20师师团的机械化部队作为主力开始从北苑开始全面向北平城进攻

北平城内,作战指挥室内,军部电讯室的电台一直和南京保持着沟通,所有人都是彻夜未眠

沙盘之前,军长宋明轩听着前线南苑的战况,此时绿色静止的沙盘在宋明轩的眼中是战火纷飞的,尽管此刻下定了抗日死守的决心,但是宋明轩明白,自己早已经失去防守的先手了。

一份份的消极的战报呈递到自己面前,良久之后,宋明轩长叹一声,“让捷三、舜诚二人撤回来吧。”

侍官急忙下去,说完这条命令,宋明轩一人站在沙盘前闭上了双眼,多年戎马生涯告诉自己,平津完了。

侍官出去后不久后就匆忙折回。

“军长,南苑通讯系统全被日军摧毁,电话电台全部失去联系!”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命令下去,就是派敢死队员,也要把撤退命令送到捷三手里!”

南京城内。

李崇带着顺生恒生两人好不容易转了几个巷子,才从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中脱离的开来,往汉中路而来。虽然当局主战的声音已经占据上风,对于学生的抗日游行也不多做干预,但还是派了警察和军队守在一些主要政府设施和重要路段前,以防群情激愤的民众做出极端的事情。

李崇和顺生恒生拎着一些在上海买的礼物往汉中路的林家别墅前而来的时候,由于没有通行证,还是花了两块大洋才通过了路卡。

第34章:登门拜访(1)

“大少爷,这儿的人住的房子好不一样。”俩兄弟东瞅瞅西看看,若是说民国大上海是高楼平地起,万国建筑览,那么作为国府的南京城则到处压抑着这个时代的流行审美,东方的古雅和西方式浪漫在这里碰撞,形成了民国正统式的建筑风格。

“官老爷和富商老爷住的地方,能和我们乡下一样么。”李崇带着两兄弟沿着两边店铺的门廊往林家的别墅走去。

街道两边,繁华依旧。相比在上海码头,一些富商老爷拖家带口拎着大包小包匆忙撤离,南京城内的这些老爷们依旧从容淡定。茶楼酒肆里,人头攒动,永远不缺少商议事情和说媒拉纤的,那些坐在桌子上首位置一脸富态的老爷是喝着茶听着曲儿就议定了一个丫头的买卖。南京城同样不缺少咖啡厅,但那是年轻人才待的地方,这些老爷还是喜欢在闲聊时待在茶馆里。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小道消息横飞的地方,连一些豪宅隐晦的事情在这里都算是谈资,甚至还能冒出一些惊人的奇谈怪论。

“哎,我听说哦,现在沿海的边上都要修上大墙,用来挡住东瀛鬼子上岸,我可是从上海过来的老爷那里听来的哦!”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马褂持着三彩鼻烟壶的富态老爷,见四周喝茶的人都看向自己,富态老爷脸上很有获得感。

听着这种荒诞言论,李崇脚不带停的往前走。

“大少爷,那人不是瞎说么,我们从上海来的时候可没有看见海滩上在建造大坝。”顺生拎着礼盒忍不住反驳,旁边的恒生接着话头问道,“大少爷,这大坝能挡水,那能不能挡住洋鬼子?”

“那老头的话你也信?靠大坝能挡个锤子,要真是这样,那日本人来的时候,我们全缩在城墙里不就好了么?前面就快到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了,枪都塞好了,别惊了人家。”

来到林家别墅前,里面花草依旧裁剪精致。

“哎,为什么我的字就练不出这种字呢,一笔下来,霸气嶙峋,锋利如钩!”书房里,林婉如丢下手中的毛笔,看着纸上已经很有笔力的字,仍然很不满意。对照挂在一旁墙上,已经装裱起来的十四个字,越看越对自己所写的不满意,抓起纸就要揉成一个团子。

“小如,爸爸进来喽。”林会长难得赋闲在家,端着一个水果盘子上楼讨好自己的女儿,老婆大人总是埋怨自己每天在外面忙碌,女儿都跟自己陌生了。进了房间的时候,脚步都下意识的轻点了脚步。

“哎?别撕别撕,让爸爸看看。”林远快走两步,伸手挡住林婉如要把宣纸揉成一团的细手,“来,乖女儿吃果盘,全是你爸爸我亲手削的,保证没有让下人经手。”

作为在人前说一不二,权势危重的林会长,此刻在自己的女儿面前尽显讨好的媚态。

“有什么好看的,写的一点也不尽如人意。”林婉如拿起一个苹果片儿,放到嘴里咬着,眼睛从自己的字上面移开。

“不错啊,比你爸爸我的字棒多了,要不以后爸爸的文件就让你代签吧。”林会长举着自己女儿的字,很是骄傲,到时候等那些客人来了也拿出去炫耀炫耀。

“哪儿不错了,无论是运笔还是走势,都不如墙上的那十六个字。”林婉如身体轻轻一跃,轻盈的裙子扬起,露出白皙圆润的小腿,坐在书架上,嘴里嚼着苹果还不忘嘟囔着。

哼,也不知道这字的主人如今在做什么,一去就没了消息,连封信都不来。

林远听着自己女儿的埋怨,笑着说道,“呵呵,我女儿就是心气儿太傲了,看来侠女小说看的不少,那个年轻人那种苍劲的笔锋可不是在温室里能练的出来的哦!”

“那要怎么才能练成这种笔气儿嘛?”

“女孩家家的,要这种锋芒钢劲的字体做什么,人家都说字如其人,要是一个女娃写出这种字,那还不把我林家未来的女婿给吓跑了?”

“哼,家里就差了我一口么,这么着急把我嫁出去?”

林会长只能苦笑着,“你这张嘴,凶的很嘞,看看你的坐姿,一点女孩家的样子也没有。”

林家大别墅前,李崇领着顺生恒生俩兄弟拎着礼物停下。

“好了,能不能快速的回去还要靠人家帮忙,整理整理衣服。”李崇说着,扣动了院子大门前的环扣,响起一阵“叮当当”的声音。

门里面,听到动静的管家刘伯走了出来。

“刘伯,还记得我嘛?”

刘伯思索了只一会儿,然后露出恍然的神色,“咦,你不是上次的那个李少爷嘛。”

李崇点了点头,“冒昧打扰了,上一次搭林会长的船可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进来说吧,老爷正好在家。”刘伯打开大门,边朝里面喊了声,“老爷,夫人,来客人了。”

“哦?来客人了,今天没有人来拜帖啊。”林会长整齐的折叠好女儿的笔墨。

林婉如听着院里的动静,拉开窗帘一看。

嗯?那个人好熟悉!那个不就是那个谁么!

林婉如掏出手帕,抹了抹嘴又擦了擦手,裙摆理整齐了,然后踢踢踏踏的下楼。林父把女儿的书法收好,刚一抬头发现自己女儿一溜烟儿的没了。

刘伯带着李崇三人来到客厅里。

“林夫人,又来打扰了。”李崇行了一个绅士礼,顺生恒生不会绅士礼,但对于给老爷夫人弯腰行礼这套动作还是很熟悉的。

“哎呦,年轻人,我记得你。”林母倒不是客套话,对于自家女儿的救命恩人林母记得还是很清晰的,何况上次在饭桌上这个不拘一格以及大饭量的年轻人可是让自己记忆犹新啊。

“嗨,山宗先生,你终于来了。”正说话间,林婉如蹦跶着从楼梯上下来,李崇只听着声音,然后一个秀丽的身影跳脱到自己面前,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

“山宗先生是谁?”林母好奇的问道,自己隐约记得这个年轻人不叫这个名字啊。

第35章:登门拜访(2)

“啊哈?没有谁。”林婉如摆摆手,没有接母亲的话。

这个时候,林父手上拿着女儿的笔墨作品走了下来。

“您好,林会长。上一次搭您的便船真是帮了我大忙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崇让顺生恒生把手上的礼品盒子拿过来,拆开一个礼盒,先是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打开推到林父林母面前。里面同样是一对天梭男女腕表,因为从上海离开的急,李崇没有时间去挑选合适的礼物,在香港的时候就给过爹娘挑手表,所以李崇干脆在上海的天梭专卖店里同样购买了一对。

一对天梭表花了不少钱,但李崇送起礼来毫不心疼钱,在千叶商会的丰厚收入,让他有了足够的财务自由。而且李崇在香港打拼两年,深谙做人的人情世故之道,自己虽然救了人家女儿一次,但也给自己提供了快速回家的渠道让自己及时给爷爷用了药,算是一报还了一报。

何况现在自己也想要从这位林会长的口中获得一些消息,作为南京城内金陵商会的会长,一个有着高地位的资深商人,他对局势的嗅觉一定是顶尖的,对于某些政策的走向肯定要比常人知道的权威。

既然有所求,那么该送礼的时候就一定不要手软。

林会长虽然腰间缠着万贯,但毕竟人到中年,还是老一套的那种审美,林母跟着贵妇圈讨论的还是什么款式的旗袍好看,对于在香港、上海才流行起来的腕表并没有什么接触。

但是这丝毫并不妨碍林母对于这种做工精细,戴在手上比玉镯子还要亮晶的腕表的喜爱。所以盒子打开的那一刻,林母也就没有推辞,笑着伸手拿了过来放在手里,看起来很喜欢。

林父虽然见过商会中的一些小年轻戴过这种玩意,但也没有上手过,这个时候拿起盒子中的天梭表,表盘之间黑白分明,这种色调忽然让林父觉得好像比挂在胸前黄灿灿的怀表要高雅一些。

一旁的林婉如看着母亲手中的精致的腕表,有点想去夺过来,虽然自己有一个,但那个是表哥送的生日礼物,自己不想去戴,而且造型也没有这么漂亮,母亲手中的这种表带镂空的设计很是甚合自己的心意。

这样想着,林婉如用手捅了捅沙发上的李崇,“我爸妈都有礼物,那我的呢,你能搭船回去可是我把你带回家的,我也有功劳的。”

“哦,也有你的。”李崇拿过恒生手中的盒子,顺生恒生两人送完手上的礼盒就在刘伯的指引下退出了客厅内。其实李崇偷工减事了,他答应回去的时候给三妹元秀带老上海的牛奶糖,所以买的时候干脆就多买了一份,在船上匀出了一份当作给林婉如的礼物。

“里面是什么?”林婉如看着明显大了一个个头的礼盒,稍稍一摇,还有“哗哗”的响声。

“我三妹喜欢吃这个,我想你或许也喜欢这种味道。”

林婉如拆开外面的纸盒子,里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铁盒子,掀开盒盖。

“欸?是牛奶糖!”林婉如从沙发上往下一滑,鼻子凑着嗅了嗅,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捻开一个糖纸,美滋滋的放入嘴中。

“唔,都有好长时间没有尝到这种呲牙的味道了,还是我那上海的同寝的室友在年初的时候带来了一些,一直念叨着让爸爸你给我捎带一点,到现在我连张糖纸都没看见。”

见在客人面前被自己女儿落了,林父有些赫然。这不是自己一不小心忙忘了么,整个商会的运转以及和政府的琐屑,全系于自己身上,还要根据一些动静安排商会以及家人的后路。话说回来,自己已经忙了两三个月没有去上海了,上哪儿弄老上海牛奶糖去?

想到这里,林父不免幽怨的看了李崇一眼,这小子要是不送牛奶糖,估计女儿也想不起来这茬子。

“这糖我收下了,但只能算见面礼,算你暂时通过,但是你还是欠着我礼物,至少要像我妈妈手中那样的!”

“女儿,别胡闹。”林母作为会长之妻,这样的腕表虽没怎么碰过,但奢侈品也是见的不少的,参照着大概也能估摸个价,肯定是价值不菲的,这不是一两块银元的事情。

林婉如朝着自己林母吐了吐舌头,这种和睦的氛围让李崇感同身受。

自己在香港见惯了富商颐指气使,坐在那里等级森严的样子,但林父这种身拥巨额财富,仍能和睦家庭的本事很让李崇刮目相看。

“年轻人,你这风尘仆仆的,是从哪里过来?”林父收下手表,自然明白眼前让自己欣赏的这个年轻人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帮忙。上一次自己让运粮船捎带这年轻人回家,是因为人家救了自己女儿在先,并不欠自己什么,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不瞒林会长您说,刚从上海那边回来,把家里一些笨重银元换成好携带的美钞,没有办法,世道不太平,总得备一点好携带。我看上海那边的老爷都拖家带口的,是不是上面有什么动静?”李崇手向上指了指。

林会长明白了李崇此行来的意思了,这是来找自己指点活路来了。了不起啊,这会子上海的富商老爷都往南京跑,不少人都认为南京城作为都城,大官老爷都在这呆着,官老爷惜命,南京这地界儿肯定安全。

而这年轻人这样问了,显然不认为南京城是能够待下去的,能有这样的敏锐的危机意识感应时局的年轻人,很不错啊。

在李崇身上,林会长仿佛看到了昔日打拼的自己,所以他不吝啬告知这个自己欣赏的年轻人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消息。而且借着这个场合,林远也想着把未来要搬离南京这件事情跟自己的妻女说一番,让她们有一个心理准备。

林父这样想着,看口说道,“现在呢,北平那里二十九军的一些官兵正在和日本人在打血滚,这场爆发的战争虽然突然,但是政府里的有识之士早就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从九一八事变起中日之间必有一战。以财政部宋部长为例,要不是他现在忙着把上海、南京的金融财政收支机构迁往重庆,脱不开身,估计要拉着他的税警总团上前线去跟日本人干一仗。”

第36章:大红门之殇

“本月7号日本人攻打宛平,作为一国领导人,他当然比谁都不能容忍华北走上伪满洲国的道路,日本人在7号之后不断派兵咄咄逼人,当时委员长就说了八个字:宁为玉碎,毋为瓦全。而且立即要求外交部表明立场,但外交部,乃至军政各部的态度却相当谨慎,以“中央尚不知底蕴,仍在调兵遣将,准备抗战”为由谨慎了言辞。不顾事到发展到如今,这场仗肯定是要打了,委员长也偏向于“打”的意志,现在种种消息指明,国民政府要在上海开辟第二战场。”

林会长手上带着小动作,翻着女儿的书法,继续说道,“但是你我都知道,首府南京和上海是一条长江连着,民国的海军比起日本人的军舰差的太多,上海一旦开战,倭寇的军舰突破岸防就能沿江而上炮击南京,所以南京这座国都差不多就是坐在了火山口上。”

“那这城内可不是危险了?”听着丈夫谈起这些话,林母脸上忧虑,安稳了半生,以为那种逃难的日子离自己很远的。前些日子自己还跟其他贵妇谈论着上海那边来了不少夫人,她们的穿着打扮怎么与众不同,听着丈夫的话,难道现在自己也要过这种漂泊的日子了么?

林远厚实的大手拍了拍林母的手背,“别担心夫人,我也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情,到时候我们林家也要搬迁到重庆去,你们母女不用害怕,有我在呢,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就当是换一个城市去生活,重庆就是比南京热了一点”

从林父的话中,李崇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关键点。

首先,上面准备把上海开辟为第二战场不是空穴来风。

其次,党政机构已经在运作着迁离南京,而迁入的目的地是重庆。也就是说,在战争全面爆发之后,担当起临时陪都功能的将是重庆,所以重庆那一带西南地区将在未来的日子里作为大后方。想想重庆在地理版图上的位置,四面群山包围,军舰想要从上海开到南京那是轻而易举,但是想通过长江三峡,那除非军舰改成小炮艇。

而且重庆距离沿海具有足够的战略纵深,一路的山高水长,任你什么摩托机械化部队就算没有狙击,开到那儿都得废。

自己要让家人搬家,就应该在那一带找一个落脚之地。

北平城,南苑,一片“愁云”惨淡,这些“愁云”来自于地面“噼啪”的火烧升腾的烟雾。南苑守军修筑的防御工事在飞机大炮的轰击下被移为了平地。

南苑指挥部内,外面的侍官带着一个满脸乌黑胳膊上还带着血的士兵急跑了进来,一个军礼,“报告!”

“进!”指挥部的地图前,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盯着指挥地图头也不抬。

“报告佟将军,宋将军的卫兵送信来了!”

“佟将军,军长让您放弃南苑,立即撤退。”见到佟将军,士兵把信亲自交到他的手中,完成了军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后,才送了一口气,体力耗尽瘫坐在地上。

收到撤退的命令,佟捷三立刻带着军事训练团和军训班的学生开始往北平方向撤回,因为北平城内并没有足够的守军。撤退的路上一路小心,走着小道以免被日军的侦查飞机看到。

大红门前,一大片玉米地。佟捷三带着一众学生在里面穿梭,这些学生三个月前连长枪都没有摸过,从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撤退下来,稚嫩的脸上难免带着死亡的惊恐。

“射击!”就在这个时候,一大圈日军从四面涌过来,“哒哒哒”的声音不断,子弹扫过玉米地,成片的秸秆带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倒下。

危难时刻,佟捷三看着不断倒下的学生,一把推开挡在自己周围的卫兵,踩着马鞍一跃上马指挥,“同学们,往这边突围!”

不远处,拿着望远镜的日军指挥官注意到振臂高呼指挥的佟捷三。

“咻!”一颗流弹带着火花打穿了佟捷三的左大腿骨。佟捷三闷哼一声,鲜血止不住的似小股泉水一般往外冒。

“副军长,你快下来,危险!”一旁的卫兵就要把佟捷三拉下马,边要拉佟捷三边朝旁边喊道,“快把车开过来,把副军长送回城里。”

“让开!现在牺牲的这么厉害,我一个指挥官怎么能撤?”

大红门前,两方战士已经短兵相接,不断有生命在流逝。来不及包扎,佟捷三忍着剧痛再次站起来指挥战斗,鲜血浸透了裤腿,脸上一片惨白,豆大的虚汗不断的落进泥土里。

“八嘎呀路!”掩体后面,日军指挥官见几次冲杀被击退,狠狠的摔下手中的望远镜,“立刻发报,请求空中支援!”

“嗨!”

不久之后,“嗡嗡~”大红门上空驶来数十架的飞机,炸弹带着凄厉的声音落下。

“佟将军!”刚被炮弹轰的晕乎乎的卫兵来不及冲上去从马上扑倒佟捷三,就看见佟将军手指着北平方向的身影被一大片席卷的烟尘所吞没,受惊的战马嘶鸣的声音也消失在惨烈的炮火声中

北平城第二十九军部,沙盘前,宋明轩似雕塑一般驻足良久,手中抓着一份电报,胳膊颤抖着。

“军长,南京来电,让军长您撤离北平,飞机满油可以随时可以起飞。”

踏上飞机甲板的那一刻,宋明轩站在舱门前,扭头回看了北平城的天空,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是否能重新踏上这一片土地,心中复杂难明。

飞机离开北平大地,于整个华夏大地而言,寓意着一场更大的战争风暴即将到来!

“林会长,非常感谢您的指点。”

林家别墅客厅内,李崇真诚道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就准备起身离开到外面拍份电报回去。

“年轻人,你准备怎么回去,要不还想上次那样,捎带你一程?”

“这怎么好意思,又得麻烦您的船捎带我一程。”李崇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当然日本商会除外。

“这样的机会不多了,趁我还没撤往重庆,这省内的商用渠道还能调度,你可以尽管用,我让管家跟码头处说一声就可以,捎带一个人不算一回事的。”

“这太感谢了,这两个月可能我会往来频繁一些,要是让我自己转船,还不知多麻烦呢。”

林父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年轻人,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既然你在香港读书,为什么不干脆把你的家人接过去,那里是英国人的地盘?”

李崇笑了笑,“覆巢之下无完卵,在英国佬的眼中,华人地位还没有日本人地位高,我想把家人安置在至少不受人白眼的安全地方。”

第37章:意在黄浦

一旁的林母让下人端来甜点茶水,看着和自己丈夫侃侃而谈的李崇,又看到自己的女儿表现得比平日乖巧太多的坐在沙发上,撇撇嘴感觉有些好笑。

要是自己这女儿平日里也有这么乖巧,那自己额头上也能少两道皱纹。

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了,文静起来能在书房里自己埋头练大半天的书法,就像最近这些天一直闷在书房里。可是要是疯起来,也能在院子里束衣束腿的练拳脚,前些月还闹着请了一个国术师傅教自己练拳脚。

林母就一直抱着“这种玩意儿,一个总比两个好”的想法生活呢。

不过现在看到女儿乖巧的模样,忽然感觉女儿长大了,懂得在人前装老实了。

话说回来,这个年轻人落落大方,还是高材生,年纪轻轻就出来扛起家庭的责任,真可谓年轻有为,就是不知道娶妻了没。

“来,吃些东西,可有二十了?”林母边端来糕点盘边问道。

谢了林母的好意,李崇答道,“刚过十八。”

哦,十八了,应该没有结婚。不过农村里结婚都早,还得继续打听打听。

“欸,我十六了。”旁边的林婉如手指了指自己,“你不也要搬家嘛,不如就跟我们一起搬到重庆去吧,你今后也要去重庆么?”

“那不太麻烦了,有了钱哪里都去得。至于我,就不去重庆了,倭寇侵我国土,我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

“不麻烦,哈哈,正好顺路同行。年轻人,你要去参军?”林父先是肯定自己女儿的提议,然后讶然的问道。

“毕竟身无长技,我想先去报考黄埔军校,也算是准备投笔从戎吧。”李崇把手中的糕点送进嘴里,然后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报考黄埔军校是他思考已久的决定,学一身本事去打侵虐者!

“当兵危险的很,子弹可不长眼睛,你要当兵家里老婆孩子可全要提心吊胆,家里人也不一定能同意。”

李崇挠头一笑,“是这样的,我还没有娶妻,何况家里也有二弟,考黄埔也不是直接去当大头兵,再说我要是入了黄埔,也能在这乱世之中给家人添一份保障不是?”

战火之中,谁都不可能独善其身,想要安身立命让别人不敢轻易招惹,就必须给自己足够的保护伞。自家老爹不过是李庄的一个小地主,出了庄子放到重庆这样的大城市里,可是连水花都不会冒一下,谁都不知道搬过去之后会面临怎样的困难,人在异乡要是被骑到脖子上羞辱都没有任何办法。

骚乱的年代,不是说你不惹祸,祸就不来找你的。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护得家人安宁还远远不够,除非是像在香港,搞出自己的势力。但是这里是内地,从古自今每一任掌权者对民间势力无不是严打。更何况自己并不想做一个小势力的头头,国难当头,作为炎黄子孙,应当怀有“驱除日寇,恢复中华”的志向。

如果自己进入黄埔,那就不一样了,从黄埔毕业出来的,无一不是“天子兵”,走出来,你后面站着的就不是一两个人,而是自整个辛亥革命以来黄埔的历史!

要是哪个不长眼惹到黄埔生的头上,那就是作了大死。父母和弟弟妹妹只要顶着黄埔家属的名头,今后要是在重庆城没有人不长眼去找麻烦。

林父点了点头,他明白李崇说的意思,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够入得黄埔的大门成为天子门生,那确实于家人于己都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黄埔生这个代表着整个国家军事层面最大的利益集团,其威势之大至少连那横行无忌的中统特务都不愿意招惹他们。

那根本就不是拔出萝卜带出泥的问题,那简直就是捻了一只马蜂就招惹了密密麻麻一群的节奏啊!

林父暗想,这是一个十分理智的年轻人,总能做出最符合自己利益的选择。

“哎哟,离天黑还要好久呢,喽,我们出去玩玩吧。”林婉如拿起一个牛奶糖,收起怀中的牛奶糖盒子,“彩云,给你一个,这个盒子可要好好帮我放到房间里。”

“我来的时候外面的人在大游行,可是不太平。”

“没事的,我刚才都问了徐伯了,游行的人已经离开了。”

“要出去,记得带着府里的人。”林母嘱咐了一声。

“哎呀,没事的妈妈,有着他在谁也近不了身。”林婉如伸手拍了拍李崇厚实的后背。

李崇被缠着无奈,当着人家父母的面,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词。

“哎!一直发觉长不大的女儿如今好像也长大喽。”看着女儿蹦跶着出去的身影,林父呵呵一笑。

“老头子,你就不怕那个年轻人把你女儿给拐跑了?瞧你还在这老神悠悠点吃甜点。”

林父拿起女儿的书法纸,站了起来,“夫人,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嗨,说真的,你真看上了那个年轻人?”林母腾身坐在了丈夫的跟前。

“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眼睛很清明,心底无私,光明磊落。我那妹妹总想着亲上加亲,其实我明白,那不仅是要我女儿,更是看中了我这万贯家财。我这生意做的够大,我自己就是大后台,我不需要什么强强联合。所以我要找的女婿,不需要多么显赫的家世,婆家太强女儿受累,只要能跟真心待我女儿,不贪恋不属于自己的财物,那就可以了。我女儿也长大喽,我什么都拥有了,现在就想着抱外孙呢!不过想凭着一些牛奶糖和两块手表就想骗我的女儿,可还不够。”

别墅里,林家两口子谈着自己的择婿标准。

别墅外,林婉如牵扯着李崇出来,正在侧室里休息的顺生恒生见大少爷出了大门,连忙要赶上去。

被眼疾手快的管家孙伯拉住,“你们少爷跟我家小姐去逛街,你俩跟着后面算怎么回事?”

顺生恒生对视了一眼,觉得刘伯说的有道。怪不得上海那个婆娘要跟大少爷去喝劳子咖啡,大少爷还不愿意,原来这儿还有一个更“tong”的。“tong”在苏北农村,就是一个拟声词,用来表示女子特别漂亮。俩兄弟只感觉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就好像愿意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给她。

出了别墅,走在青石板路上。

林婉如忽然顿住脚步,“欸,上次给你那本书,你练出了什么名堂来了么,使出两套让我瞅瞅?”

ps:这一章就是打卡,现在是重阳节下午三点钟,是我在骊山烽火台发出来的哈哈哈!

第38章:鸭血粉丝

“呃”李崇脚步也随之顿住,自己这些天自己马不停蹄,根本就没有时间,盒子还原封不动的塞在包里面呢,这些日子就连每日必练的拳法和站桩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哼,看你匆忙忙的样子,就知道你肯定连看都没看吧!”林婉如提起脚对着李崇的脚后跟生气的来了一脚,“我给你的礼物就这么不重要嘛?”

李崇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处理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啊?

好在林婉如的不快乐来得快消失的也快,脑袋瓜子思维转动非常的快,很快就跳到了另一个话题上。

“现在天色还早,你也远道而来,肚子饿么,我带你去吃东西吧。”不是询问的语气,只是陈述一种事实,然后就示意李崇跟上她的脚步。

在林婉如的带领下,来到了贴着汉中路口往里的第二家店铺内。屋子非常高大,里面摆着长桌长凳。正厅堂当中的楼梯往左右两边可上二楼,二楼都是临窗而设的方桌椅子。一进门就是一个狭长的曲尺形大柜台,一下水的排列着一排脸口大的灰色钵碗。这种碗是招待那种在码头干活、或者拉车跑腿的短衣帮的。他们大多舍不得多花点钱点些小菜上桌,就直接在柜台上排开六文大钱,要来一碗热腾腾的鸭血粉丝汤,坐在门头里呲溜得汗流浃背。

大夏天的,柜台后面都热气腾腾,有澡桶子大的大圆桶里咕嘟着乳白色的汤头,氤氲出鲜美的味道,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腰间系着水蓝色的围裙,手中拿着一个大勺,忙得满头的大汗。

柜台下来依次排列着一行长方形箩筐,里面盛着从鸭肠到鸭肾一应齐全的鸭下水。

一进门,林婉如就很自来熟的喊道,“老板娘,来两份鸭血粉丝。”

“好嘞!哟,大小姐,您今儿有空到麻婶这儿坐坐了。”柜台后面,蓝色门帘被掀开,一个比在柜台中忙碌的男子还胖一些的女人走了出来,洋溢着热情得近乎谄媚的笑。

李崇看清楚了,门帘后面是后厨,专做一些供上桌人吃的小菜。

“两碗鸭血粉丝,我的口味你知道,哎,山宗先生,你有什么忌口的么?”

李崇有些茫然,自己出了李庄就去了香港,根本就没有尝试过这种玩意儿。

“哎呀,看你这样就像是没吃过,他就跟我的一样吧。”林婉如直接替李崇拍板,“最后再加一份鸭脖。”

“好嘞,楼上位置空着,尽管坐。”

上楼的时候,李崇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老是叫我山宗先生,尤其是‘先生’二字,听起来怪怪的,我就比你大了两岁而已。”

“没有原因,我喜欢啊,要知道先生二字可是尊称。”林婉如手往后面一背,转身看着李崇,要不是李崇作为习武之人反应迅速,林婉如忽然的转身就差点儿要迎头撞上。

一碗酒的时间,麻婶亲自手托着托盘上楼,足足两个脸大的青花白碗,放在托盘上上楼,一点汤汁都没有洒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店小二端着一碟麻辣酱鸭脖,和两碗温水以及一个热水壶。

“嗯,你怎么不吃啊?是不好吃吗?”林婉如不停的舞着手对着自己扇风,吐了吐舌头哈拉着热气,舌头辣的通红,抬头见李崇正襟危坐着看着自己也不动筷子,于是好奇的问道。

“我不怎么吃这种动物的下水,这个有那么好吃?”李崇见着林婉如挑着筷子吃的不亦乐乎,辣辣的味道直冲鼻腔,鼻尖额头上密布着一成细密的汗珠。

“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此中滋味,没有尝过没有发言权。碗已经端上来了,你吃也的吃,不吃也的吃。”林婉如放下筷子,拿起碗边的筷子塞到李崇的手里,“这样吧,我吃一口你也跟着后面吃一口,怎么样?嗯,真是太好吃了。”说着脸上还表现出享受这种滋味的感觉。

李崇拿起筷子挑了长条形的鸭血放入嘴中,一股鲜辣的味道在口腔中爆裂开。

“咳咳咳!”李崇按着胸膛,一阵咳嗽。表情挣扎好一会儿,才舒缓开。

“欸,你怎么了?喝水。”林婉如连忙把温水推到李崇旁边。

喝了一大口水下去,李崇指着碗里的鸭血,“就这玩意儿,滑进去了。”

“你吃慢点儿,这么大块也能滑进去。”说着林婉如拿起勺子舀起一勺汤,里面还有小拇指长晃晃的鸭肠,递到李崇嘴边,“你喝喝这个汤,很美味的,这家的鸭血粉丝最为正宗。”

“这个,我自己来吧。”香港的两年独立生活,让李崇已经忘记了这种饭来张口的生活,脸上显得局促。

林婉如一皱眉头,“张嘴。”

李崇下意识的张开嘴巴,鲜美和麻辣两种滋味在嘴中相互激荡,刺激味蕾,鸭肠很有嚼劲儿。

“咳咳咳”又是一段咳嗽,第一次吃这种烫中带辣的东西,李崇显得很不适应。太湖流域往周边扩散,几乎带动了整个江苏沿海平原地区的嗜甜,李崇家境不差,平时做菜什么的都会放上一些白糖调味。去了香港,那边的饮食受粤味影响很深,全是腊味和海鲜气儿,也是不吃辣的。

但是南京这块虽说是江苏的省城,也是民国的首府,但是事实上从地图上来看,南京的版图已经深入到安徽腹地,所以南京也有“徽京”的说法,饮食习惯上受安徽的影响颇深,吃辣也成为这座城市的印记之一。

“好吃吧,是不是感觉辣辣的,喝下去之后还会感觉有一些舒坦?”

“嗯。”李崇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为什么点头。

“那我这一碗全部给你吃。”林婉如把自己面前的一碗推到李崇面前。

“呃,好吧,谢谢啊!”

“不用客气,吃吧。”林婉如胳膊撑在桌子上,纤细的食指指着中间的一碟鸭脖,“哝,还有这个麻辣酱鸭脖,味道也很不错的。”

“嗯啊。”李崇感觉自己正在被眼前的女孩牵着节奏走,这让一直强势的李崇感觉到另一番的滋味。

边看着李崇吃,林婉如边说起道,“南京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吃完我们一起去逛逛吧。”

“是这样的”,李崇辣的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水,“我从上海过来,只是在南京稍做停留,还要赶回家去呢。”

“这样啊~”林婉如不高兴的拖出长长的尾音,一双大眼睛闪烁着不开心,“多遗憾啊,南京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呢。”好想弄根绳子拴在他的脚上,不让他到处乱跑哈。

第39章:仍有重逢时

旋即摇了摇头,自己胡思乱想的想着什么呢?

李崇看着林婉如一系列的小动作,感觉有些好笑,这个女子跟自己无论是在乡下还是在香港见到的女子都不一样,既不柔柔顺顺,也没有那么多心眼,向往着一些浪漫主义。家境富裕,还是独女,在吃不饱穿不暖的动乱年代,丰腴的家境让她一直生活的安安稳稳,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一直被林父林母呵护的很好。

自信、随性、嘴巴带着碎碎念念,是李崇第一次碰到林婉如的直观感受。

见李崇目光注视着自己,林婉如俏脸泛红,站起来把板凳搬到李崇旁边,假装不经意的说起,“你真的不要去港大,要去报考军校嘛?我还想着家搬到重庆之后,我也去香港读书呢。”

“你要去香港?”李崇惊愕的抬起头,嘴里还挂着两根粉丝,“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那里干嘛。那可不是你想象中的浪漫城市,要是真怕国内动荡不能安稳读书,可以去大洋彼岸的美国,那里是高等教育的繁荣地。”

林婉如摆摆手,“只是稍有想法而已。哎,问你呢,你真要去军校嘛?”

“那是。”李崇把两根粉丝儿吸溜进嘴里点了点头,“有句古话怎么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林婉如往后椅背上一靠,脸上洋溢着喜悦,“南京就是黄埔军校的校本部,到时候你来了我还能找你玩儿。”

关注果然不在一个点上,两人边说边聊。

“味道可还行?”林婉如看着渐渐空下的碗,胳膊撑在桌子上看着李崇的眼睛言笑晏晏的问道。

“嗯啊。”李崇下意识的点头。

“那等你以后再来南京,我还带你来。上一次你离开后一点儿音信也没有,你有什么联系地址嘛?”林婉如撑着下巴问道,然后又自顾自的回答道,“好像没有必要,反正你要来南京报考黄埔军校嘛,到时候我要是写信什么的,直接寄到校联络室就可以了。”

“你就这么对我有信心,能顺利通过黄埔军校的招生考试?”

“你一个港大的高材生,英文以及算术水平考试肯定没有问题,至于资格审查只要家世清白就可以了,我还可以让我父亲给你作保,不会有问题的。”

“欸,不用,总给你家添麻烦这不太好。”

“嗯?你救了我一命,还跟我这么见外嘛?喽,给你手帕,擦一擦嘴。”

李崇接过手帕,凑到嘴边的时候闻到一股馨雅的清香味儿,李崇抬头看向林婉如。

林婉如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当,怎么把自己贴身的手帕给他了呢,手脚有些小慌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着,“吃完了我们就走吧。”

作为首府的南京,街边的繁华自不用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对于普通人而言,战争的乌霾还没有吹到南京城,官老爷们还在这城里,所以依旧悠闲自得。再说就是日本兵来了,为难自己这些平头百姓有什么用?老百姓总还是要过活的,自己生意还是要往下做的。

商贩感觉不到战争的阴霾,只是看着浩荡游行的人群感受到零星片语的东西。但是此刻玄武湖长江路的总统府内,巨大椭圆会议长桌前,各个部门一应长官低着头,不敢看上首位置面色铁青的委员长,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们已经知道,佟赵二人阵亡,宋明轩无奈撤回的消息。眼瞅着北平沦陷,天津不日也要丧失敌手,尽管心中已经有了这种准备,但是当真正发生的时候,想到一片源远流长的土地沦陷,作为这个国家的领导者,还是心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这个消息还只是在政府内流传,等明天媒体一见报,还不知道这城里又要爆发怎样的游行。

事到当头,想想就是一堆烦心事!

沿街溜达了半天,回到林家别墅的时候,林婉如手上吃的玩的都拿齐活了。

门口,刘伯停着车在那候着,顺生恒生两兄弟站在一旁。

“李少爷,船那边已经备好了。”

“多谢刘伯你了。”

“你这就要走了么,还没陪我玩够呢?”一旁的林婉如有些小不乐意。

“缘来缘聚,终有重逢时,所以有缘再见喽。”李崇把手中的大盒子小盒子交到林婉如的手中。

“欸,你要是来南京考军校,一定要告知我一声啊。”林婉如站在门口朝着已经转身离去的李崇喊了一声,李崇脚步不停,高高的举起右手作了一个西方式“ok”的手势。

林婉如在金陵女子学院接受的可是西式教育,对于自己手势自然认识,高兴的拎着盒子转身走进大门,不过又跺了跺脚,什么人嘛,答应了也不回头说一声。

林家人离开后,上了船,船舱里,顺生挤眉弄眼凑到李崇面前,“大少爷,跟那姑娘处的怎么样?那姑娘可真漂亮,要是老爷夫人看见了,肯定喜欢的不得了。”

“那还用说,我们大少爷要样貌学问家世,样样不缺。”恒生显然对自家的大少爷做什么事情都信心满满。

李崇看着俩兄弟,没理会这茬,而是正色说道,“顺生恒生,以后还要拜托你俩一件事情。”

“大少爷,你这是说什么话呢!这要吓死我们哥俩了,要是没有老爷夫人和大少爷您,我俩估计早就完犊子了。我俩的命都是大少爷的,有什么事情您就直说。”

“这件事情下了船就烂在肚子里,不许跟任何人说起。”李崇要说的,就是迁家事宜,从林父那里探来的消息,迁家之事已经刻不容缓了,李崇准备给俩兄弟透露一些底。

见李崇神色郑重,俩兄弟手掌往前一竖,发誓说道:“我顺生(恒生)发誓,一定会坚守少爷说的秘密,下了船一定不会跟任何人说起,否则的话,我顺生(恒生)就娶不到一个老婆,生不出一个孩子!”

农村里不识字者一片,但是对于鬼神誓言敬畏程度很重,不敢轻易发誓,发誓之后亦会竭力遵守。

“没要你俩发誓,我相信你们俩,不然不会跟你俩说。”

当下,李崇把底给两人交代了一下,俩兄弟听闻要搬家,也是怔怔了半晌。不过这是大少爷的决定,俩人只管跟着执行就是了。

第40章:十二路谭腿

边说着,李崇从皮包里翻出林婉如说的那个送给自己的礼物,这些天一直都在给家里找个安稳之所,现在终于有了方向,也算是有空静下来看一看林婉如送给自己的那个礼物是个什么东西。

李崇跟俩兄弟交了一些底后,打开铁盒子,里面是一本书籍,连个扉页都没有,一直塞在铁盒子里压着,但是接触到空气就蓬开来显得很厚,目测都有一寸,大几十页。不过说是书籍也不准确,因为摸在手上不是纸的触感,而是棉麻的质感,撕扯不坏,非常的结实。不过时间长了,还遗留着汗渍的斑点,散发有一些霉味儿。

“嗯?这个是本腿法书籍。”李崇翻开两页,每一页上都有半篇幅的文字,下面是出腿的图。

直到翻到最后一页盖上的时候,李崇才发现自己把书看反了。

最后一页上,隐约的透出几个大字,这应该是首页吧。李崇靠近跟前分辨了一会儿,在脑海里勾勒补上一些笔画才看清楚。

“十二路谭腿!”李崇讶然出声。对于这腿法,李崇可谓是久仰大名。作为招允师傅的徒弟,也算是武林人士了。在这国术圈一直就有“南拳北腿”的说法,由于自己师从招允,而师傅又是佛山叶师傅的徒弟,算是拳法中人,所以这“南拳”的名头应该按到哪家拳法头上暂不做评论。

但是这“北腿”就毫无争议了,就是指这“十二路谭腿。”传说此腿法起源于龙潭寺,故前面也经常加上“少林”二字。

李崇这一看就入了迷,从朝阳到日暮,坐在甲板上,要不是顺生恒生两兄弟午时打了一条活鱼炖成汤送了过来,李崇还知道接过碗来喝,俩兄弟都要让人把船停靠到岸边,找个医生过来看看了。

直到夜幕降临,看不到字了,李崇才起身长叹一声,“十二路谭腿!攻守并济,果然名不虚传啊!”

“大少爷,你可算说了一句话了!整个大白天你就坐在船头,除了翻书就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哈哈,这是一本好书啊!”对于李崇而言,林婉如的这份礼物简直就是无价之宝,拳术圈里一直就有“练拳不练腿,如同冒失鬼”的说法。当然咏春拳自有其章法,但是技多不压身,尤其是这套专门练腿的腿法。

“大少爷,您的拳脚功夫现在是不是很厉害?”跟着大少爷走南闯北,一路上顺生恒生俩人见到李崇出手过几次,每次都不费力气的就能制服别人,简直比护庄队最喜欢舞刀弄棒的二爷李有存还要厉害许多。

李崇摇了摇头,“所谓厉不厉害,只是他人的感觉。在这个以枪为主导的时代,一个人就算武功天下无敌,面对几杆长枪,也全无用处,只是多几分自保的本事罢了。”

就这样,整个回家的路上,李崇一直翻阅此书,不时还在船头验证书中所悟,有两次还闹出了掉进河里的笑话。

“大少爷,那是家里的马车!”船头上,眼尖的恒生指着停靠在码头前的马车兴高采烈的说道。早先回来之前,李崇就往家里发了电报,于是早早的有马车到兴化的码头处来接。

上了岸,一看是老同叔带着一个护院儿驾着马车。

“老同叔,你怎么顶着大太阳出来了。”

马车前老同叔笑着说道,“我这年纪大了,老在门里守着也不得劲儿,乘着这把老骨头还有劲儿就多动动。大少爷你就上车做好,可别小看我们老人,驾马车老稳了。”

“驾!驾!”在苍老的吆喝声中,马车稳稳前行。广袤的天地间,只有马车的木质车辙声带着吆喝声。

“大少爷,我们到水庄了,就快到家了。”

李崇的眼睛从“十二路谭腿”这本书上移开,掀开帘子一看,看到路边一闪而逝的水庄界碑。

“马车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马车到家门还有数十米的距离,坐在马车里李崇就听到家门口的声音。

不过从马车上下来,才感觉都家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儿。

看了一圈人,爷爷的精神状态已经好太多了,人都在唯独缺了自己的老爹,于是李崇问道,“娘,我爹人呢?”

“哎,征粮队来了,你爹和邻庄的几个老爷受邀在扎垛镇上赴宴去了。”说着母亲陈月英脸上带着不悦。

“咚!”爷爷李钱塘杵着的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摁,发出沉闷的一声。

“入春以来,这已经是这征粮队第三次来了,以往一年只来两次,看来这‘孙刮油’是成心要不让我们这些乡绅好过了!真以为我们是圈养的肥猪么?想宰一刀就宰一刀!”爷爷李钱塘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这“孙刮油”说的其实就是征粮队的队长孙成涛,这货据传是当今盐城市长的小舅子,所以弄到了这征粮队队长这一肥差。盐城作为江苏境内面积最大的城市,虽然经济上比不过南边的几个城市,但是农业上一直不错,常年无旱无涝的,这负责到下面征粮,基本上每个庄子的地主乡绅,为了顺利打发这些人走,都会塞点钱打点一番的。

一开始李崇以为是上面要备战,所以征集粮草,毕竟在上海开辟的这一战场将事关国运,大军的调动总要粮草先行。但是在从家人的交谈中,李崇越来越发觉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因为打着抗日名号筹粮的已经有过两次了,按理就是开辟上海这个主战场需要筹集的战略物资经过两次筹集已经差不多了。但这接二连三的,更像是这位市长大人想要借此中饱私囊。亦或者说这位市长大人身为江苏十三大市的市长之一,肯定能听到上面要打仗的消息,估计是担忧自己的小命准备跑路吧,这并不奇怪,上海的很多官老爷都挂印辞官离开是非之地了。但这跑路前,总得利用些职权最后在捞上一笔。

但是爷爷和父亲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啊,俗话说不到万不得已,民是不与官斗的,所以还在忍气吞声。

此刻,扎垛镇上,余枫酒楼,这座镇子上最早出现的酒楼里,镇子下属的几个庄子的地主乡绅都聚在这里。

“黄老爷你不是在城里面有人么,今年春上、芒种这征粮队已经来了两次了,全是什么“抗日征粮”,一次比一次狠,这一反常态的,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这黄老爷名叫黄贵发,水庄的大地主,足足五百亩上好水田,在一众乡绅中也算是实力最强,在城里也有人,所以众人都围着他来探听点消息。

此时此刻,李庄。“铛!铛!铛!”海春轩塔前钟声回荡,这是护庄队集合的信号。

第41章:一次比一次狠的刮油

不一会儿,李庄的护庄队各自或拿着黑猎枪,或是大套筒,还有拎着长矛的,集合在塔前的空地上。

李崇站在塔下,顺生恒生两兄弟腰间各插着一把盒子炮站在后面,这让护庄队里的人眼睛都在放光,要知道整个队里除了二爷,还没有谁腰插盒子炮的。

护庄队分成三排列队,一排八个人,领头的是二爷李有存,是李钱塘从父兄弟的遗腹子,年纪比李崇要大上一轮。在李氏族谱中辈分跟自己父亲一样,在这院子里也被称作二爷。同是“二爷”,但李德义和李有存,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提起李有存,村里人包括佃户都会竖起大拇指,因为他没有架子,能端着碗坐在草垛子上和护庄队的人谈天说地。

这庄子里里外外的安危可全是二爷李有存带着护庄队的人在照应着,所以庄子里的人看到李有存是真心实意的叫一声“二爷”的。

但是换到李德义身上,他要不是村里德高望重的李钱塘老爷子的亲生儿子,是不会违心的加一个“爷”字的。

“小崇,你召集大家伙来是做什么?”李有存插着汗问道,刚才自己还领着众人乘着午间太阳毒辣不用农活的时间在操练着,听着钟声就赶了过来。

“就一件事,教征粮队的孙成海做人!他在欺负我们庄子没人嘛,接二连三的来刮油。”在各个村子的宣扬下,孙成海“孙刮油”的名声已臭。

说起他,义愤填膺的不在少数。因为征粮队征粮是按照村庄算的,是要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的,这接二连三的征粮,那自己家中的粮食就少了嘛。

扎垛镇上,余枫酒楼里。

正当众位老爷围着商量的时候,李德润坐在圆桌的一边,一只手摸着袖内的腕表,心中想着那天晚上,孙成海的手下穿着军服单手背着递上一份红彤彤的请柬,李德润就知道这又是一场“割肉宴”。

但是自己是一家之主,自己姓李!就算是鸿门宴,也得来。而且此刻李德润心中也沉静下来,一开始的忧色只是忽然收到请柬有些措手不及,但是想想李家如今的底牌,自己花钱资助二表弟李有存搞起来的护庄队,真要翻脸,那也是可以扳一扳手腕的!

“哈哈哈,孙某在这里感谢诸位老爷的赏脸。”正在众位地主老爷互相凑头商议的时候,孙成海领着两个背着长枪的卫兵踢踏的走上楼梯,来到众人面前,拱手行礼,脸上挂着璀璨的笑容。

“都落座吧。”孙成海手一挥,自己来到上首的位置大刀金马的坐着,“来到扎垛这里,看到熟悉的诸位,我孙某人真是倍感亲切啊!就连早膳,我都多吃了一个包子。”

黄贵发站起来拱手,“孙队长辛苦,还要带着弟兄们走遍整个市里。”

孙成海双手举起酒杯,朝着圆桌前的众位老爷一敬,“哎,要是这市里庄子都能像黄老爷这样体贴本队长,那我这工作就不难做了嘛,也没有那么多口舌之劳不是么?希望诸位老爷能够支持我孙某人的工作啊!”

看着孙成海的嘴脸,底下的不少老爷心里腻歪,都知根知底了,谁还不知道你所谓的“没有口舌之劳”就是拿洋钱去填呗,还这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让人对桌上的美酒美食毫无一点儿食欲。

“郑队长有想法,请直说。”坐在中间的李德润直接问道。大儿子已经给全家找到了退路,李德润说话都少了一些顾虑。

孙成海一见说话的是李庄的李德润,硬的不能在硬的地头蛇。要说土地数量,这李庄不是最多的,甚至在座的各位,有一大半的人超出了李家的规模。但是这李庄,绝对算得上最难啃的那几个。这要是去了李庄的地盘上,自己都不能像这样威风。

原因在于李家老爷子太会做人,这李庄上下,人口中的七成都在为李家种田。娘希匹的,这些佃农不知道被李家灌了什么迷魂汤,对李家人的话是从头听到尾。护庄队手中也能拿出趁手的物事儿,至少没有牵着一条狗就这么赤手空拳的。

“喔?哈哈哈,我喜欢李老爷的直接。我其实啊,就是个大头兵,也喜欢直来直去,开门见山的说,这一次到扎垛我要征集五十旦大米!”对于李德润的发问,孙成海爽快的报出了数字。反正捞完这笔自己就走了,有啥可顾虑的?

一旦大米就是一百斤,五十旦大米就是五千斤大米,要知道这是米,而不是粮。这个数字一说出来,底下的老爷们全窃窃私语的讨论着。脸上全是不愉,接二连三的来刮油也就算了,这挂的是一次比一次还狠。

孙成海端着酒杯自饮自酌着,给了底下人讨论的时间,心中得意的想着你们这些乡下土财主,一个比一个有余粮,拴洋钱的绳子都能放烂了,直娘贼的,每次自己压一压就能捞着油水,不捞你们捞谁?再说,不捞你们那不是便宜了日本人么,还不如让我孙某人帮你们花上一花。反正捞完这一笔,自己就和姐夫一家走人,让你们这些乡下土丘八去做日本人的刀下鬼吧,临走前怎么也得好好捞一笔。

“孙队长,这次也太多了点吧。”下面就有别村的老爷有了声音。

孙成海酒杯往下一放,“刚才还说的嘛,你们要体贴我孙某人的工作。而且这是省政府往下派的任务,前方在打仗,我们这些后方的出不来了人,难道还不应该出些钱粮支持一下前线?”

李德润笃着手指,“孙队长,若我记得不错,上一次让我们捐钱捐粮,我们已经照办了嘛。”

孙成海一皱眉,旋儿松开眉头换上笑容,“上一次嘛,这数量上让上面不太满意,也怪我太好相与了嘛,诸位老爷在我耳边一说,我就松口了,诸位老爷也体谅体谅我这个征粮队的队长,工作不好做啊!稍有差错就要被上面批。”

哼,鬼都不信你!众位地主乡绅心中想道。什么“数量上让上面不太满意”,也不知道上一次被这“孙刮油”贪墨了多少。

见众人都没有话,孙成海面朝向李德润,像是转移话题待会儿商量,又像是刁难李德润,转着酒杯开口说起,“哎呀,李家。其实我一直有个很好奇的问题,究竟是先有李庄后有李家,还是先有李家后有李庄呢?”

第42章:欺人太甚

李德润反过来调侃了一句,“哈哈哈,怎么?孙队长有兴趣了解各家村志?准备转行当政府的人口调查员了?”

“哎哟,我们是来商议各家筹集粮食的事情的。”黄贵发见李德润和孙成海两人有杠上的趋势,在一旁打起了圆场。

原本孙成海听到李德润的反讽脸面上很是深沉,经黄贵发这一打岔,才舒缓了脸色哈哈一笑,双手往前一交叉放到桌子上,“黄老爷说的对,孙某人的主职是征粮。其实各位老爷神情不要那么肃穆嘛,跟以往一样,在座的各家老爷要交多少粮食,就凭我这一张嘴,都是商议出来的嘛。”

什么狗屁商议?还不是掏钱嘛,这种交易在众位老爷心中肚明。只是心有不甘,凭什么接二连三的往外掏钱?

就在余枫酒楼里,众人相互扯皮的时候,李崇领着护庄队乘船赶来,一艘船四人撑杆,那船速飞快。

“当然了,不想与我孙某人商议商议的,那交粮也不多,一个庄子十担大米!”余枫酒楼里,孙成海竖起了一根手指,狮子大开口。

“孙成海,你可真敢开口!”说话的是姚庄的金老爷,也是要粮有粮,要枪有枪的主,在桌上一直都客客气气无非不过图一个和气生财,但是“孙刮油”这离谱的数字是要挑事撕破脸的节奏。

老话说漫天叫价,就地还钱,但是这一张口也太离谱了些,何况这要的还是大米。

有着李德润和金老爷的反对声在前,底下各个存粮不是那么足的小地主乡绅也纷纷站起来,发出反对的声音。

“哼!”孙成海单手握拳,往桌子上重重一拍,眉毛都竖起来,“抗日救国,人人有份!”

其他人被孙成海忽然的气势所慑,三代人都饱读诗书的李德润却是摇头嘲讽的笑道,“要真是抗日救国,我姓李的愿意拿出钱粮直接资助前线抗日的将士,何必在孙队长手上走一遭?”

孙成海嘴角往上一勾,离开自己的座位,“看来李老爷是不准备捐钱捐粮抗日救国了?”

“孙队长这一顶帽子盖下来我可承受不起。”尽管左手被孙成海只手箍住,但李德润并不怕和孙成海对视,气势上一点不弱,“孙队长这是要动手?我李某虽只带着一个下人过来,对上孙队长这二十多号背着长枪的兵肯定遭殃,但孙队长只要敢动手,就不怕走不出扎跺这个地界么?”

孙成海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看着李德润,但是忽然一抹亮光映射眼角一闪而逝,看清楚时发现李德润手上戴着一块亮晶晶的玩意儿。

嚯,好家伙,这不就是姐夫手上戴着的腕表么?姐夫成天戴在手上忽闪忽闪的,自己想要碰一下都被拒绝了,说这块表花了多少大洋才买到的。姐夫在人前办事情的时候要是有人赞叹一声就会笑逐颜开,看得孙成海心中直痒痒。不过也不对,这李德润手上戴着的这块看起来比姐夫的那块还有晶莹细致。

那岂不是比姐夫的那块还要值钱,这哪是腕表嘛,在孙成海眼里就成了一块块闪跃的银元。

孙成海的眼中闪现出贪婪的神色,“李老爷,你手上的这块腕表给我孙某人,那么之前所有的不愉快通通消失,另外十担粮的任务减去三成,如何?”

李德润收回手,把腕表重新纳入袖子之中,“哈哈哈,和孙队长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本以为已经很了解孙队长了,没想到还是知之甚少啊,孙队长的恬不知耻让李某佩服不已,我李某还从未见过孙队长这种厚颜无耻之人呐!你欺人太甚!”

“哼哼,哈哈哈!”孙成海仰头一阵冷笑,拳头高举握起,眼瞅着就要招呼到李德润的脸上,“老匹夫,我让你嘛!”

就在这时,“嘭!”余枫酒楼二楼通往挑在外面阳台的小阁门被一脚蹿开,里面桌子上落座的各位老爷被忽如其来的动静吓了整整一大跳。

孙成海只感觉一股劲风袭来,然后眼前一暗,一只斗大的拳头在眼球里瞬间放大,一股巨力让自己身体止不住的往后倒退,跌坐在地上。

“嘭!”孙成海只感觉鼻子嘴里一阵闲腥味儿,伸手下意识的一抹伸到眼前一看,直娘贼的,流血了。

“他妈的,是谁偷袭本队长?”孙成海在随行两个征粮队的士兵的搀扶下捂着鼻子重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跟喝醉酒似的。

“嘭!”李崇上去又是一脚,直接蹿到孙成海的肚子上,直接让他四仰八叉,边踢边骂,“就你一个征粮队的队长,也敢欺负我老爹,这么嚣张啊!谁给你的自信?”

“咔咔!”是旁边两个征粮士兵举枪的声音,大喝道,“放开我们队长!”

不过枪还没对准李崇,话还没说完,“嘭嘭!”又是两声破窗的声音,李有存当先冲入,两个征粮士兵只感觉后脑勺被一个冰凉的东西顶着,直让人头皮发麻。

常年拿着枪的两个士兵自然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两人缓缓的把枪放下,举起双手。

“人呢?来人啦!都给我死哪去了?”孙成海朝着楼梯下大吼道。

“孙队长,您就别忙活了。你是要找那些随行来的征粮兄弟嘛?”李崇给顺生使了一个颜色。

顺生会意的拎着孙成海的后衣领,不理会他的挣扎,直接往窗台上一摁。余枫酒楼的后面的河流里,密密麻麻的八条船只上,所有的征粮士兵被捆的结结实实,一半身体被浸没到水里。

孙成海顿时有些色厉内荏,披着“市长姐夫”这层招牌,孙成海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对自己动手,挺起脖子强自挣扎道,“你是谁?知道我是谁嘛?十三大市之一的盐城市长的姐夫!还不赶紧放了我。”

“你威胁我呀,但我很光棍,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李崇拿起桌子上的一根筷子,用刀片削成长长尖尖的模样,看着很是渗人。

娘希匹的,筷子长的尖锐玩意儿,还不得把头穿个通透?孙成海直感觉头皮发麻。好汉不吃眼前亏,等脱身之后,找妹夫市长调来警察保安队,再来报仇。

民国官场军政分离,驻军长官和市长互不干涉,虽然妹夫市长没办法调动驻军,但是警察署以及治安维稳的保安队却是妹夫管辖下的喽啰,那么多人那么多条枪,怎么也能压垮这些所谓的这些护庄队!

当然这只是心里安慰,捞完这一圈感觉跑路才是正经,万一日本兵来了就来不及了。

第43章:认怂

“刚才我在阳台这门后面听了好一会儿,听说你对我爹手上的腕表很感兴趣,要不要我给你也买一个?”李崇一掌拍在孙成海的后背上,手中削成尖尖的筷子在手上滴溜溜的转着。

这一巴掌,只听着闷哼声响,孙成海只感觉后背火辣辣的,脸上龇牙咧嘴。心里暗想着这李家小子做事请当真霸道,上来就打,自己刮油前好歹还说两句,不过看着离眼珠子不过几厘米的筷子尖,孙成海果断认怂,“李少爷,说笑了,我只是没见过李老爷手上戴着的是什么,好奇罢了,好奇罢了。”

“孙队长,做好本分的事情不就得了,好奇心是会害死猫的。还有这次征粮,孙队长应该不是奉上面的旨意行事吧。”

李崇没有大声,仅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交谈,但是字字在孙成海的心中无疑如响锤一般。然后李崇手指一舞,手中的筷子尖直冲面门而来,吓得孙成海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感觉,胳膊和后背的束缚感也消失了。

睁眼一看,只感觉视角中间的余光里有一根木棒摇摇晃晃,插在头发里。

呼,原来是虚惊一场!这李家小子当真邪门的很,做事情完全没有顾忌,而且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自己是在狐假虎威,简直对自己“市长姐夫”的身份熟视无睹。

见孙成海不发一言但却惊慌的脸色,李崇大概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爹,你呀对付这种人就不要给脸。你越给脸,他就越往上爬?不如直截了当,我们不用看他的脸色,缴粮不是缴给的他,他也不过是替政府跑腿代收的。再说,这是我们的地盘,规矩也应该是我们讲。”李崇给了父亲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理了理袖子,对着在座的各位老爷一抱拳,“李家小子在这里见过诸位老爷。”

“德润兄,这位就是你那位在外读书的大公子?”刚才在座的各位老爷被李崇一出场的一套组合拳看懵了,没反应过来,这会才细细打量了李崇一下。

“一表人才啊!”众位老爷双手抱拳客套道,语气中有几分真意,因为对比一下,自家那些小子除了会花洋钱哄女人,就没有做过于家有益的事情。虽然也像这外面的年轻人一样穿一身的西装,但是头发却没梳得油光,目光收敛起侵虐性后显得平和,没有那些自视喝过西洋墨水的年轻人那种谁也瞧不起的傲气。

关键是这李家小子不作声响的就把“孙刮油”的二十来号人马给绑了浸河,这份能耐可是要让人竖起大拇指。

椅子上父亲李德润小声的对李崇说道,“崇儿,你这做事情也太毛躁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李崇附耳到父亲旁边,交代了自己在外面所探听到的消息。李德润一听政府要把上海开辟为前线战场,加上大儿子对“孙刮油”此次前来征粮动机的猜测,也逐渐明白过来。难怪这次“孙刮油”吃相这么难看,也不管底下怨声载道,原来打的就是能捞多少就捞多少的注意。

尽管这些只是大儿子的推测,但是李德润觉得很有道理,同时也在庆幸大儿子在外读书,要比自己见识远,日本人要打过来,那今后哪还有安稳的日子可言?

明白了这些,李德润也就不怕什么得不得罪“孙刮油”了,换言之就算“孙刮油”不走,自己也要走了。既然如此,那自己不缴钱粮又能如何?再说“孙刮油”的人都被自己的护庄队给捆起来了,这样想着,李德润感觉自己底气更足了一些。

一旁的孙成海懵了半晌缓了过来,觉得这个地方自己是不能够多待了,当着众人的面被暴打了一顿,脸面被落个精光,没脸待着了。油水刮多了,终于在阴沟里栽了跟头。

孙成海倒也光棍,反正这些人也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自己怎么也是市长妹夫的身份。看李家父子这样,既然这儿的钱粮征收不上来了,那就去三联镇,反正盐城市大得去了,也不差这一个镇子的钱粮。

“欸?今天这都是些什么事?那‘孙刮油’还没开始征粮,人怎么就不明不白的离开了?”

“谁知道,莫名其妙的。”

一群老爷围在一起窃窃私语,自己被一封请柬请到余枫酒楼,然后“孙刮油”狮子大开口,再然后这李家小子一来。这气势膨胀的“孙刮油”就像被针刺破的气囊,最后就灰溜溜的跑路了。

这云里雾里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哈!崇儿,你今天可是替为爹除了一口恶气啊,这‘孙刮油’每次前来征粮为父都要拿洋钱打点一番,但是就这么狠狠的把他得罪了,当真没有事情么?”

船头,父亲李德润想想今日发生的一切,心中激荡之余还是有些后怕。好歹“孙刮油”这征粮队队长一职也算是民国政府的编制,“民不与官斗”早已经深入人心,况且孙成海还顶着市长妹夫的身份,自家大儿子就这么暴打了孙成海一顿,虽然让自己异常的解气,但毕竟是得罪人了。

“爹,我们不用怕他的,再说了过些日子你们就动身往重庆去,山高水长的,谁还能奈何我们。大丈夫在世快意恩仇,何必一直忍气吞声呢?”

“孩子啊你这性子,这样会多得罪人的。”李德润拍拍自己这个大儿子的后背,“你在电报里说的那个林家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起来就很长了,算是我结下的善缘吧,反正他们愿意捎带上我们家,这林家呢家大业大的,于他们而言只是小事一桩,但是爹娘带着二弟三妹远道而去我也能放心一点。”

“那你呢?”

李崇一吸气,“爹,我决定了,报考黄埔军校。”

李德润张开欲要说什么,终于还是吞了回去,半晌之后才默默说道,“你打小就有主意,当初你一个人要去香港我也没拦住了,在外面待了两年,你的变化我是看到了,很感慨。不管你做什么事情,做什么决定,我还是那句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命只有一条,家就这一个!”

第44章:回家吃饭

“你们爷俩可算是回来了!哦弥陀佛,总算是佛祖保佑!”人到门口,母亲陈月英和爷爷奶奶全家都站在大门前,看到爷儿俩带着众人齐齐整整的回来,心总算放回到肚子里。

李崇带着护庄队全副武装的出去,让大院子里的人都提心吊胆的,全家都在念叨佛祖保佑,这一旦发生火拼,那人的命就像猎枪打麻雀似的,说没就没了。

“娘,佛祖可没帮我们什么忙,全是二叔这些护庄队身手厉害!”李崇听着自己母亲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不禁笑着说道,别什么时候都把功劳归功到佛祖身上好不好?危机当头还得看自己的腰杆子硬不硬。

陈月英略带着嗔怪,“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出去了一趟,不敬鬼神。”

“没办法,我就相信所有的东西是要靠双手去实现的。”李崇一摊手,不过自己也不会去跟母亲争辩着讲什么科学,这是老一辈人已经根深蒂固的思想,半生时间形成的价值观,自己没有必要用所谓科学去颠覆母亲的世界观,那样反而会让自己的母亲陷入认知世界的迷茫。

大儿子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陈月英索性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转而问响全家关心的事情,“老爷,那个‘孙刮油’怎么说?这一次又要出多少钱粮?”

“哈哈,这你得感谢我们的大儿子,崇儿回来的恰恰好啊!孙成海那家伙可是被你儿子一顿好打,现在已经灰溜溜的滚蛋了嘛,所以我们一份钱粮都不用出。进去吧,让下人忙顿好的,我们一家人边吃边聊,今天余枫酒楼这顿宴请是满汉全席,可惜啊,气氛不好没有胃口。”

边走着一家人坐在圆桌前,父亲李德润把情况说了一个大概。说到自己被孙成海抓着衣襟差点挨打,母亲陈月英心跳到嗓子眼儿,旋儿听到这个时候自己的大儿子及时赶到,直呼“佛祖保佑”。

说话间,下面的女工端来碗筷,放上酒杯,倒上滚烫热水温开的陈皮酒。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母亲和爷爷奶奶他们因为担心父子俩,到现在也没有吃晚饭,菜做好了备着,现在需要热一热。

这陈皮酒是本地的特产,以白糯米为原料,辅之以陈皮、党参等多味中药材酿造而成,既能有饮酒的滋味,还有开胃活血的功效。不过因为原料和制作工艺,价格就算不高,但也不是普通的农户能享用的,只有像李家这样的地主豪绅才会在平常的日子拿这种酒下菜。

李崇很舒服的泯一口酒,酒味纯正,还是熟悉的味道。听着娘还在感谢着“佛祖保佑”,笑着说道,“娘,我能及时赶到原因不在佛祖,而是父子之间的心有灵犀。”

“哥哥,什么叫心有灵犀呀?”三妹李元秀仰头问道。

“就比如说,现在大哥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肯定在想上次大哥出门前,说是要给我带牛奶糖的,怎么还没拿出来呢?”李崇边说着边从背后的条柜上拿下跟给林婉如一样的礼盒,打开放到三妹李元秀和二弟李志新的中间,满满当当一大盒很多。

两个孩子从来没有尝过牛奶和糖形成一个乳白色凝固体的滋味儿,众人都尝了尝鲜,牙齿不太得劲的爷爷李钱塘也拿起一个放到嘴里,二弟和三妹两人的眼睛开心的眯成了一条缝儿。

“我跟大哥之间也有心有灵犀。”二弟志新忽然开口说道。

“哦?你说说看,哪个地方可以看出来。”自己这二弟,还差一点就十岁了,正是狗也嫌的年纪,哪里来的心有灵犀?

“以前每次我和大哥拿鸡蛋出去烤着吃,吃完都感觉没有吃一样。”志新的声音很大。呃,忽然有些尴尬啊,不光彩的过去在桌子上被掀开了。

李崇赶紧麻溜的生硬转换了话题,“待会儿吃饭,而且晚上糖不能多吃,不然会牙齿会长小虫子的,留着白天吃。”李崇知道蛀牙不是这么解释的,但是说细菌,二弟三妹都没接受过生物科学的教育,那也听不懂啊。

厨房里的菜一样一样的端上,先是四样:红烧鲫鱼、蒜末豆腐、油焖菜椒、以及喝酒的炸花生。

“大孙子,这趟去上海,一来一回不是说只用五六天的么,怎么多花了三天的时间,路上有什么不顺利的事么?”爷爷李钱塘边问起边夹了一大块蒜末豆腐,呷了一口陈皮酒,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许多。

“在首府南京转了一个圈子,打探了今后的一些出路。上海的达官显贵现在就跟蚂蚁搬家似的,一溜水的往南京跑。”下人又添上新热的三个菜上来,七个菜排满一桌,香气袭人,酒气热气烟气交织在一起,饭桌上的气氛热闹起来。

这家中除了李崇,就都没有出过远门,父亲李德润最远也不过只是去了台城。整个东台城水系发达,还是旱路马车当道,水路小船主宰的地方,汽车是罕见的物事,一家人听着李崇说外面有不用马牵着就能到处跑的铁疙瘩惊讶的合不拢嘴。

看着二弟志新眼中闪现出向往的神色,李崇挑起一大块鱼肚放入嘴中然后咂摸着嘴说道,“以后去了大城市,大哥带你去坐汽车、坐火车甚至能在天上飞的飞机。”

“我也要,我也要!”三妹放下筷子嚷嚷说道,虽然还不明白大哥说的是什么,但是听起来感觉很有趣的样子。

看着儿女和睦,母亲陈月英这个时候是最欢喜的,不过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低落着叹了一口气。

“娘,怎么了?”李崇以为母亲是因为即将要离开故土而情绪低落。

母亲陈月英叹了一口气,“还不是村后头的小唐媳妇儿,你们没回来的白天发生的事情了。”

“小唐媳妇,她怎么了?”

“今天被人发现在门梁上吊了,弄下来的时候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她是个苦主啊。”母亲陈月英叹了一口气。

李崇听着母亲讲,嚼着几颗花生米,喝了两口陈皮酒,对小唐媳妇所见所闻的记忆在脑海里也联成了一片。

这小唐不是李庄人,早些年是个走庄的淘货郎,某一年冬初的时候,终于在李庄村后头落脚扎下了根。外地人不好扎根,但这小唐这么多年来李庄淘货,一来是熟面孔,二来小唐在村子里请最会忙村宴的毛胡子,掏钱摆开流水席,一个个的敬酒,这李庄人才算是接纳了小唐。

第45章:全家开会(1)

村后头顶边的地方,最靠近茫茫的芦苇荡,底下面全是积年缠绕的芦苇根,根本没法子种庄稼,所以那块地也没有人要。这得到接纳的小唐呢就从河底扒上来土,一层层的覆盖,终于弄了个五十平方米的地儿,用淘货来的洋钱买来沙子石子铺上,终于在上面盖了三间茅屋,中间的主屋墙壁还是垒的青砖。

再过了两年,村里好事的婆娘一见小唐房子是自己的,上头有没有婆婆,有力气能做活,人还勤快,大冷天都敢下水捕鱼摸河蚌到镇子上去换钱。虽然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是本庄人,不知根知底,但这不妨有到了结婚年纪的女人看上。

母亲口中的“小唐媳妇”就是塔后面吴瘫子家的,吴瘫子原名吴三林,不过在平房上晒黄豆的时候脚底打滑摔了下去,命没事但是骨盆给摔坏了,只能瘫在竹椅上。这一摔吴家主要的劳动力就没了,眼看着两个儿子的娶媳妇的钱才攒了一半,这大女儿年纪也到了,就筹划着把大女儿许给了小唐,换来小唐六十千的小钱。

这些钱连带着往日的积蓄,不仅让大儿子娶了本庄媳妇,第二个儿子的媳妇花了三十千也娶进了水庄的婆娘,两个媳妇都是大手大脚,跟着吴瘸子的婆娘一起,三个妇人乘船拿把、打柴种田样样都做得,两个儿子除去办喜事的费用,最后还有富余,这是多么划算的计算。

这吴家女儿嫁过去第二年就生了大胖小子,一家三口过的平平和和,一切都是夫唱妇随的样子。但是呢有句话这样说。“天有不测风云”,这小唐儿子顽皮跑到芦苇荡里,直到了中午小唐到镇上卖鱼回来吃饭的光景也没回来,两人慌了神,周围邻居牵着狗全钻到芦苇荡里去找。

直到下午两点钟的光景,才在一踩下去全是水的芦苇丛里看到浮在水上的小身影,脚被芦苇根卡着,是头闷在水里呛死的,翻过来的时候小脸被水泡得起了老人般的皱纹。

小唐发了疯似的在芦苇荡里举着火把要放火,但芦苇荡湿气重,大夏天的全是青杆,烧不着。就算冬天干枯能烧掉又能如何呢?春风一来,这些积年老根里又会抽出新芽,不到一个月又能长到成人高。

打那以后,这小唐媳妇精神状态就不太好了,小唐也变得脾气暴躁,动辄对有些神经质的婆娘拳打脚踢。

而现在,这小唐媳妇终于以一圈拖渔网的麻绳解脱了自己,将自己的形骸扫进了大地灰尘里。

饭桌上,这样的话题有些沉重,母亲陈月英只是忽然感慨了一下,说了庄里发生的这件事情而已,一边感叹不是本庄的人还是不能轻易相信,谁能想到给人印象一直厚直的小唐打起老婆来就跟撵狗一样。

吃完晚饭,旁边的女工端碗送上茶水,花生米留着退了下去。

“顺生恒生。”李崇站起来朝着门外喊了声,两兄弟听着动静从院子里小跑了过来,“守着门,没事儿不要打扰。”

俩兄弟听着,把门拉上,守在门外。

“崇儿,你爷爷精神转好的时候我已经说了一些情况,你先说说这一次去上海事情办的怎么样?”

李崇从衣服里面的掏出四张一百美元的大钞和两根小黄鱼。

小黄鱼是从千叶商会顺来的,而在汇丰银行兑换来的四百五十美元,李崇截下五十美元。

倒不是自己要挪做他用,只是四百美元加上两根小黄鱼,比起六百银元的价格只高不低,一次性全拿出来没合适的理由解释其来源。

“爷爷,父亲,这种绿色绘着外国头像的纸币叫做美元,是美国人用的纸币,像这样的一张百元面值的,可以换两根不止的小黄鱼,在大城市全能流通,等到了重庆,还能用这个兑换来六百大洋。”

李崇用显目的“小黄鱼”来让家人尽量接受这样一张轻飘飘的纸币所代表的价值。

“小黄鱼”的参考作用是显著的,父亲和爷爷拿过美元纸钞放在手上拇指和食指之间不断的摩挲,眼神不断的在“小黄鱼”和自己手中的纸币间飘忽着,在脑海之中努力的形成一杆秤,将美钞和小黄鱼放在一起去衡量。

半晌,爷爷李钱塘把美钞放回到桌子上,“大孙子,你在外面见识多,也说的对,李家人血脉不能断。鸡蛋也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们带着家伙事儿去什么重庆吧。我就不去了,我是李庄的头人,老了大半截身子都入了土,活够了也受不了那奔波的颠簸,也舍不下这外面的百亩良田,你们走吧,等安稳了之后再回来。”

李崇眼睛看向父亲,父亲脸上露出无奈,看来在这个问题上父亲没少和爷爷谈,但是呢爷爷这种老一辈人的倔强李崇是理会过的,真要是认定的事情,那是真的拉不回来。

这种老辈人对故土的坚守没法用生命的威胁去撬动,也没法用任何美好去诱导。

暂时搁议这个问题,爷爷李钱塘说的也有些道理,以爷爷奶奶如今这种老弱的身体,走几步要带喘,这种几千公里的奔波就连体力充沛的年轻人都要累垮。

“现在定下了我们要搬家的方向,那就是重庆,重庆地方不大,紧紧包着的四川临近的地方也可以,但问题是我们人生地不熟,虽然结下善缘的南京林家愿意捎带我们,但我不习惯把选择权交到别人的手里,所以还需要去重庆周边找一块落脚的地儿。但是我做不到分身,还需要家里派个人去,爷爷父亲你们看这让谁去好?”

“让小同去吧,他接了老同在这个院子里管事有二十多年了,爷儿俩已经是我们李家人。”爷爷定下了人选,遍看这个大院子,能放心交代这件事的,小同叔无疑是最合适的。

李崇捻去花生皮,然后放入嘴里,“那好,让顺生跟着,两人一路有个照应,而且顺生跟着我出去了一趟,对外面有些见识了。至于恒生还要跟着我去把剩下来的洋钱儿换成‘小黄鱼’和美钞,这次可以多带一点,渠道已经打通了。”

第46章:全家开会(2)

入了夜,万籁俱寂,夜很黑,稠的跟墨汁一般,院子里没有什么杂声。

主屋子里,几盏油灯亮起。

“出门在外,日子肯定过的不会有在家里这么顺心,德润你要收敛起在家里做老爷的脾性。”爷爷李钱塘看的很清楚,出了扎跺,李家这块招牌就没有威慑力了。

要是说这家里对外迁期待的,估计只有二弟和三妹,眼睛中对大哥说起的“大城市”,“会飞的铁鸟”,“会走的铁疙瘩”充满着期待向往。

在众人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性的神色中,李崇顺势说起自己的打算,“爷爷,爹,我准备去南京考黄埔军校。要是能靠进去,就像从前考上举人见县官可以不跪一样,民国政府中央军绝大多数的军队将领都是出自于此。能有这一层招牌,今后在外面生活别人也不敢招惹的。”

黄埔军校是个什么东西,爷爷和爹不知道,但是两人读过诗书,尤其是爷爷还中过秀才,更明白举人所拥有的特权和地位。李崇的话让两人觉得可行,要真是如此,那去了大城市也算是有了一层护身符。

“小虎,进了军校危险么?”母亲陈月英脸上带着忧色,作为母亲第一时间关心的仍是孩子的安危。

“读军校不是去当挂枪的大头兵,不用顶着子弹往前冲的。”李崇努力的降低家人心中对上军校危险的心里预估,“爷爷说的很对,在外面不像是在村里我李家说一不二,得罪不起的人很多。但如果顶着黄埔家属的身份,就相当于以前的皇亲国戚,别人是不敢招惹的。”

“那大哥,我以后也要加入黄埔军校!”二弟志新拍了拍腰间的枪。

“你不用,我作为大哥顶在外面,而你今后要支撑起家里。以后到了外面,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生了,学知识长本事,照顾好爹娘和妹妹,知道吗?”

李钱塘看着眼前的老大一家和和睦睦,心中高兴之余有着另外的滋味。老大一家今后的路子嘴上是说通了,接下来就是去做的问题,大孙子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但是老二一家呢?虽然那是个别人嘴里的“二流子”,可总还是自己的儿子。

日本兵打不过来还好,真要打过来,难保日本兵不会烧杀抢掠,李钱塘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风年残烛,是没两年可活,所以也不准备走了,可是老二这一家老小怎么办?留下来给日本人当顺民?任凭宰割?

“大孙子,你看你二叔一家?”李钱塘没有问大儿子,经过大孙子回来后这一串事情,李钱塘已经明白这个家以后当家拿主意的是这个大孙子。

大孙子的回来,以忽如其来且无可拒绝的姿态一刀就要把这个家和生存了百十年的土地给割裂开。来不及思考和犹豫,只能下意识的跟着他的脚步,这种让人信服跟随的气质是成长为当家人的标记。

大孙子言语间没有任何涉及老二家的安排,虽然知道老大老二家矛盾重重,但都是自己的骨血,所以李钱塘开口问起李崇。

父亲就要答应下来跟着走,李崇抢先说道,“爷爷,从这里到重庆一千六七百公里,长途跋涉很心累,不想发生要赶路还要调和矛盾的事情。等定下了,回来把二婶和孩子带过去吧。至于二叔,他做事太让人寒心。待安稳下来,只要爷爷你愿意跟着走,就带着二叔吧。他是爷爷您的儿子,我们没有监管他的责任。”

自私也好,冷血也罢,李崇对二叔李德义一家的感情并不深,甚至于童年里这个院子里所有的动荡吵闹都有二叔李德义的身影。

父亲他们撤往西南地区,或许会搭着林家的渠道前往,不管如何,这是决定自家今后前途命运的迁徙之途,李崇不想加上不稳定的因素。

李家在这庄子扎根百年,有不少旁系支族,比如像爷爷的从父兄弟的遗腹子儿子,村里人称“二爷”的李有存这样的。自己不是菩萨,先让自己的爹娘弟弟妹妹安稳下来,其他人先靠一边吧。

虫鸣渐渐,烛火幽幽。一家人,围在圆桌前把关心的一切全部的拿出来彻夜的长谈。

直到后半夜才回到房间,李崇忽然想起来,从包里拿出几张相片,是那十根黄金的各个侧面图。

李崇有一种感觉,这千叶商会的会长放着四千英镑的钞票不锁进那小盒子里,而放着价值远远不如的十根黄金肯定有什么背后涵义。

也可能是自己想的多了,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拍下来再说。也不去强求,是自己的财最后总会落到自己的口袋里的。

清晨醒来,李崇站在老柳树下打拳、站桩、练腿,天色越来越亮了。雾气渐渐开始能分出了深浅,田野树木在雾气之中露出了轮廓,整个庄子开始露出屋顶。但是广袤的天地间仍然笼罩着用手一抓似流沙一般的雾气,李崇拳脚呼呼作响,周边的雾气被搅作一团。

在院子里用井水冲凉的时候,整个院子渐渐醒转了过来。吃完早饭,就看见刚下桌子的三妹先进自己房间,然后兴冲冲的往外跑。

“元秀,大清早的跑哪儿去?”

“大哥,昨天慧娇约我到她家玩去咧。”这李慧娇就是二叔李德义家的女儿,二叔经常出去鬼混,留下一房妻儿,所以二婶时常带着一对儿女在院里住下,这一来二去的,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妞自然玩到了一起。

“志新呢,他怎么不跟你一起出去?”

“哼,一天到晚他都抱着那个铁疙瘩跟着有存叔叔后面。”

李崇点了点头,怪不得昨天回来的时候,两人招呼的很热情。原来两人血液里有着相同的基因嘛,都喜欢舞刀弄棒拿枪的。

三妹出去后,李崇和着爷爷、父亲三人一起,叫来小同叔,将晚上商议差他远赴重庆找个落脚地的事情跟小同叔交代了一下。小同叔虽然协助父亲主持庄子里外的事情二十多年,但是那也是没出过台城,陡然一听要去一个自己都没听说过的城市办事,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第47章:一场闹剧

大半个上午的时间,这个庄子最主要的管理决策层就集中在这个书房里讨论着。

李崇详细的给小同叔交代注意事项,包括找房时不用考虑繁华地段,同时安抚他心中的焦虑。

“其实,小同叔你这是去踩一下点,不用做决定,单纯打个前站,把你了解的情况拍成电报发给我就成,我让顺生同你前去。”

就在四人在书房里考虑各种可能的时候,外面想起了母亲陈月英愤怒的声音:“老爷,老爷,‘三妹头’在‘二枪毙’那里挨打了!”

“三妹头”是小妹李元秀的小名,至于“二枪毙”是以前二叔李德义经常带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儿上门闹唤,母亲私底下对他不满的骂斥。

不过母亲以前从没有在爷爷和奶奶面前这么大张旗鼓的叫着,今天自己的幼女无辜被打,显得毫无避讳了,直接在爷爷李钱塘面前直呼为“二枪毙”。

爷爷李钱塘脸上原本有着不愉,怎么说老二也是自己儿子,被大儿媳直呼为“二枪毙”算怎么一回事?

但是看到门廊上孙女李元秀清白的脸上有着明显红色的指印,眼睛红红的,嘴角溢这血丝,明显皮破了,脸上的不愉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阴沉色。

李元秀小手抹着眼泪抽泣,身体随着抽泣抖动着,“二叔把我袋子里的糖全抢走了,呜呜!”

李崇大步跨到元秀跟前,蹲下来抱着三妹,抹去脸上的泪水,“元秀告诉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三妹元秀抱着李崇的脖子哭诉道,“呜呜,我去找慧娇玩玩,请她吃牛奶糖,二叔家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见着着了,问我要我没有给,然后二叔就过来问我要,要着要着就打我了,呜呜,糖也被那个陌生女人拿走了。”

“老二这次出格了!”父亲李德润听完出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其实这话是在说给一旁的爷爷奶奶听的。

“混账东西,这外面的野女人现在居然敢领进家门了。”爷爷李钱塘重重把拐杖往地上一撞,颤颤巍巍的迈着步子就要往门外去,被一旁的奶奶拉住,老头子的身体根支撑不住走到河西。

“元秀,不用哭,你的委屈大哥会帮你找回来!”李崇把小妹交到母亲陈月英的手里,起身就要往外面走。

“崇儿别冲动,你是晚辈,动了手传出去不好看。”父亲李德润连忙呵住李崇,大儿子回来这些天的表现,尤其是余枫酒楼里发生的一幕,李德润发现自己这个大儿子浑身上下是充满着暴力倾向的。外面闯荡了两年,原先在家里养出来的仅存为数不多的“读书人样子”全不知道扔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这要是让大儿子这么气冲冲的过去,肯定是二话不说,拳头就先招呼上去了。要是传出去,在尤其注重长幼有序的扎垛,甭管出于什么原因,流传出去肯定名声不好听。

“我不动手。”李崇把双手往后面一背,“他为长不尊,这事情必须有个说法!”父亲可能有爷爷以及兄弟间的顾忌,但是李崇作为小一辈,说话完全不需要顾忌这些。

“走!都去看看这个‘二枪毙子’再做什么!”爷爷重哼一声,抬脚往门外来。奶奶连忙让下人搬来挑椅,扶着爷爷坐下,四个人抬着,一行人往河西二叔李德义的七架梁瓦屋带平房而来。

走到墙后面,就听到院子里有两个女人的争吵声,其中一个是二婶号丧的声音,另一个陌生的很,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女人。门口外聚着一些看客,见到李老爷过来了连忙散开。

爷爷杵着拐杖不用人搀扶着往大门而来,李崇和父亲跟在后面。

还没进门,就听到李德义那扯着公鸭嗓的声音:

“韩素萍,老子在外面混,挨你什么事?你没得吃就去老大家!老子带女人回来你多什么嘴?”韩素萍就是二婶的名字。

“畜生!”爷爷李钱塘以从来没有过的大步跨过门槛,脚步飞快的到了大堂,一声怒骂,眼睛圆睁着,手上的拐杖高高的举起朝着二叔李德义身上重重落去,嘴角上飞出唾沫来。

李德义虽然已经混成了“二流子”,可胆子还没打到跟自家的老子动手,只是用手抱着头不断躲避。

奶奶被母亲扶着,嘴中全是“哎!哎!”的叹气声。

“啊呀!”二婶悲呼一声,往爷爷李钱塘前面一跪,蓬着头衣服上也有两个鞋印,直呼自己过不下去了。

二婶身后桌子旁的凳上,坐着一个穿着件红霞色短袄衣的女人,露出一对白藕似的胳膊,下面衬着条青绿色的裤子,脚上趿拉着蓝白缎子的绣花鞋,大堂里弥漫着一股腻香的味道。

李崇懒得去听他家的家事,牵着小妹的手,“元秀,告诉大哥你嘴巴上的印子是谁打的?”

“怎么?我是秀儿他叔,作为长辈教训一下有何不可?你们舍不得教育,我教教她敬重长辈。”李德义躲开自家老子的一拐杖后,十分硬气的说道。

李崇没有说话,而是忽然站起身,一旁的父亲下意识的拉了李崇一下,示意他别动手,不然传出去名声不好。李崇拍拍父亲的手,然后起身走到短袄女人面前。

“你要干什么嘛?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你们家的人,事情跟我无关。”短袄女人声音里有一些不自然。

“别逗了大姐,我不打女人的。”李崇咧咧嘴说道,然后右手作了一个绕圈的动作,示意女人转过身去,“转过去大姐,这是我李家的家事,别看。”

在女人转过头的时候,李崇一歪头,后面的顺生恒生十分有经验的上前,扯着女人的胳膊就是往外拖,丝毫不管女人扯着嗓子嚎。二叔上前欲要开打,被李崇一只手压在肩膀上动弹不得直做龇牙咧嘴状。

“二叔,从此刻开始,为整肃庄子生活作风问题,李庄决定对所有光棍男人和生活不自重的男人进行思想端正教育,我说的是任何人,包括二叔你!在此期间,这些人统一睡在海春轩塔前打谷场里,随护庄队操练。时间么,就一个月吧。”

让一个三天不逛女人窑子就如同浑身长了虱子的人过一个月的饥渴生活,这是李崇随意想出来为小妹出气的办法。

第48章:虹桥机场事件(1)

二叔李德义打三妹嘴巴子这件事掀过去后,李崇没有在家停留过久。

八月出头,李崇和恒生,小同叔和顺生四人一同出发前往南京,于三日后抵达南京。李崇给小同叔和顺生买了由南京到武汉的火车票,到达武汉后由两人自行买船票前往重庆。

分道扬镳之后。

“大少爷,我们要不要先去林家拜访一下?”

“先去上海办完事情吧,拎着这么重的箱子上别人家门,人家还当作是怎么一回事。”李崇摇了摇头,此刻自己和恒生两人左右手各拎着一只箱子,一人三十二斤的负重,就是行走的六百枚洋钱啊!要是哪个什么帮派劫了两人,那不得乐呵死。

从八月初到八号,这一个多星期里,李崇和顺生两人就像勤劳的蜜蜂,除了把洋钱兑换成美元,家中一些值钱的物事儿也拿去兑换了,每次带回的钱里,李崇都会拿出从千叶商会那里顺来的“小黄鱼”掺到里面,交到父亲手中。

在前一天,也就是七号,小同叔拍来了电报,说明自己和顺生已经于三天前抵达重庆,在武汉下火车之后,以这为起点乘船沿江而上,一路打听各地房价,电报里惊讶得连“妈妈的”这样的粗鄙形容词都冒出来了。

到了重庆之后,两天里走访了大街小巷,渝中、江北、九龙坡这些地方的房价同样不菲,一栋左右两边跟邻舍接墙的上下两层青砖木质结构的商业街房屋,按面积大小,从六七百大洋到大几千大洋不等。距离市政府稍远一些的沙坪坝,因为道路崎岖,沿山而建的一些可以红砖瓦房,或者山脚下依山而建的房屋,倒是最贵三百大洋就可以拿下,至于河边那些连成一片的高脚楼更为便宜。

小同叔给出的建议是那些依山建的房子就不错,虽然进城中心要拾级而上,想要买什么东西不太方便,但是甚在房价便宜,而且屋子地下空间不小,很多这些房子下面挖洞以便储粮储物。而且也好购买,像本地有些老头老太的,跟子女分居两处孤苦无依,如果能卖出房子换得三四大洋,搬到儿子那里去住,能被儿女当作菩萨给供奉起来。

至于那些独立成栋的洋房不值得考虑,小同叔举了一个参考例子,像洋人办的白理洋行在渝中区白象街的地方,开发了一幢两层式的花园别墅,占地半亩,上下一共两百多平方米,连带着一些功能附属用房,据说被一个外地富商花八万大洋买走了!

也就是说,把李家的五箱洋钱全拿过来,只能买个八平方米左右,搞一个乡下茅厕大小的面积。

其实李崇对这样的房价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有些惊喜。因为地处长江黄金水道,诸如武汉、长沙、重庆这几个大城市,水运交通便捷,商业繁华人口密集,房价的高昂是一点儿也不奇怪,香港的房价比这要昂贵更多。这样的价格只是正常的商业氛围以及人口聚集造成的,并没有因为其他原因而急剧攀升,这就说明知道南京国民政府有迁都重庆意图的只是最上层的那一批官员,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否则重庆周边的房价早就触到天际了。

而小同叔所指的这些高档别墅住宅,应该是钱多的富商或者那顶尖的一些高层官员提前入手的,这样的价格等到迁都正式公之于众后,那简直就是白菜价了。

李崇摸着下巴,思考着小同叔的建议,依山而建的房屋虽然出行不便了点,但是独门独院,出行不便的原因让聚集的人也没有那么多。可以想象当迁都公之于众的时候,会有多少人涌往重庆,到时候人口扎堆肯定纠纷不断,有一栋独门独院的房子那就是幸福。

于是李崇回电报给小同叔,告诉他重庆是比老家台城要繁华无数倍的大城市,这样的房价属于正常情况,可以依照他的意见去办,这样看来两人身上带着的资金是足够的。

出发之前,顺生带着16斤洋钱的皮箱,另外还有500英镑。重庆有洋行,李崇叮嘱他俩钱不够就可以拿着这样的纸币去挂着外国旗帜的洋行里兑换。

发完电报之后,李崇和恒生踏上开往上海的商船,这一天正好是八月九号。

而此时此刻,位于虹口天通庵的日本驻上海海军陆战队司令部里。

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高层聚在桌子前,上面摆满了传统日式菜肴。所有高层朝着一个戴着中尉军衔,额头上绑着中间画着红色膏药白色布条的小军官举起酒杯。

沪海军陆战队司令神色郑重的说道,“大山勇夫!你将是我们敲开上海门沪的勇士,你的壮举将会让大日本皇军不在局限在‘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这一块狭小的区域里,整片淞沪地区将会在我们大日本皇军的脚下!你将世代享受靖国神社的香火!国民将争相传颂你的英雄事迹!”

“嗨!”中尉大山勇夫听着司令官的话,一个立正,站的笔直的身体激动得发抖,从脖子往头皮,变成了慷慨的红色。

“诸君举杯,誓死效忠天皇陛下!”

饮下此杯,每个菜大山勇夫都尝了一遍之后,坐在汽车的副驾驶座上,在士兵斋藤要藏点火松开刹车,点火的“咔嚓嚓!咔嚓嚓!”声音让大山勇夫只感觉自己心中有一团火在烧,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滋生,像破茧而出的生命。大山勇夫形容不出这种感受,只感觉忘却了自己,忘却了父母,大脑已经不支配躯体。

汽车驶出司令部大门,油箱满满,风驰电掣的驶出白利南路,直往虹桥机场而来。

“长官,前面就是中国正规军秘密进驻的虹桥机场。”看着不过百米之余的虹桥机场关卡,斋藤要藏下意识的要点刹车。

“八嘎!不许停,油门的踩到底!”大山勇夫扭头对着斋藤要一声怒斥,涂抹星子都喷到前面的玻璃上。

斋藤要藏心里一发狠,油门踩到底,直往虹桥机场的关卡撞来。同时大山勇夫举起手枪,瞄准着关卡前的士兵。

“哎申哥,你看那车好像冲我们而来了!”守卡士兵发现了前面汽车的不对劲。

叫做申哥的人扭头一看,一股入芒刺背的危机感直接寒毛喷张,这是多年战场生存申哥形成感应危机的本能,“躲开!”申哥左右一声大呼。

第49章:虹桥机场事件(2)

“嘭!”就在申哥示警的那一刻,一声枪响。

眼睁睁的,申哥感觉到脸上一阵雨点,伸手一抹,是血!

自己没事有意识,扭头一看旁边,原本还跟自己谈论家里情况的小宁眼睛睁着,胸前被鲜血浸透。

“小宁!小宁!”申哥抱起小宁,肺叶被打穿了,嘴里如涌泉般往外呕血,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眼睛里失去了光泽!

“噁啊!”申哥一声怒吼,拿起旁边的中正式步枪,对于疾驰而来的汽车扣动扳机。

关卡前反应过来的士兵全部举起长枪,对着汽车“嘭嘭嘭!”对着汽车一阵整齐的枪响!

没有像普通保安那样畏畏缩缩,因为他们本就不是真正的机场保安,事实上早已经换成了独立第2旅旅一部的正规军士兵,他们受张将军的命令,脱下军服化装成保安队员进驻虹桥机场,目的是为了防止日军夺取这一重地,作为支援其海军陆战队由虹口进攻闸北的支撑点。

这些守卡的士兵接到的命令就是“发现有人闯卡,立即杀无赦!”,何况现在自己的战友就死在自己眼皮底下。

“吱!”一阵刺耳的急刹,斋藤要藏头磕在方向盘上,额角擦出了血,晕晕乎乎的,车窗被子弹打碎,扭头一看旁边的长官大山勇夫,已经中弹身亡,嘴里止不住的往外呕血。

枪声还没有停,求生的本能让斋藤要藏下意识的直打着方向盘,一踩油门,汽车发出尖锐刺耳的摩擦声。打出一个弯后,斋藤要藏循原路疾驶。

“噗嗤嗤!”一阵放气的声音,汽车陡然变轨歪歪斜斜的冲入田野间,轮胎被子弹打爆了。

斋藤要藏一脚蹿开车门,跌跌撞撞下车,恨不得多生两条腿,后面枪声不断。

叫做申哥的士兵一脚大跨步踩上车顶,标准的单膝射击姿势,三点一线瞄准着慌不择路的身影。

“嘭!”斋藤要藏“咯咯咯”了两声,身体栽进了荒草之间。

“小宁安息吧,排长替你报仇了!”申哥收起长枪,不是滋味的从汽车上跳下。

枪声回荡,天地间重归寂静。

虹桥机场这几声枪响不过一会之后,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内。

“司令官阁下,大山勇夫和斋藤要藏君全部玉碎。”

“立刻照会上海市政府,要求他们交出凶手并立即撤出上海保安部队,拆除所有的防御工事。”听着手下的报告,司令官脸上没有任何对手下士兵死亡的伤感,而是眼中充着计谋得逞的笑意。

虹桥机场发生的这起冲卡事件很快传到第九集团军作战司令部,也就是中央集团军的张将军前。

“张将军,你看这件事情?”

“和卢沟桥如出一辙啊,吩咐下去加强戒备!时刻地方日本人偷袭!”

“是!”侍官一合文件夹,立正行礼后退下。

果然,不久之后,日军无礼要求由上海市政府那边转呈到张将军处。

远在南京的国民政府内,委员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声音沉稳说道,“告诉文白,卢沟桥二十九军是以枪回应的,中央军作为党国嫡系,不能做的比西北军差!”

中央集团军作战指挥室内,张将军看都没看,直接把日军的照会函揉成一个团扔到一旁。

“八嘎牙路!”尽管已经预料到中国方面肯定会拒绝,但是看到中方回复函件上“跳梁小丑的把戏”等描绘词语时,驻沪海军陆战队的司令官忍不住怒气上涌,这种义正严辞的看不起让堂堂的司令官阁下感觉自己颜面大损。

“致电第3舰队长谷川清中将,让其舰队开进黄浦江,占领长江下游各口岸!下属所有分舰队开赴上海备战!”

这一刻起,已经集结在淞沪地区周围的日军运动起来!

但是,正准备前往上海的李崇并不知道。比起前两次去上海,这次不仅去的轮船少了,而且价格翻上了三番。现在上海要打仗的消息已经传遍南京城了,小巷茶馆里都在谈论政府向淞沪地区增调大量部队的事情。

在船运公司买票的时候,一听李崇要往上海去,售票员还好心的提醒李崇两人上海现在局势危险。

李崇和恒生踏上的是一艘挂着米字旗的英国籍商船,外国面孔不少,二天之后的12号,英国籍轮船停靠在黄埔码头。

就在这前一天,远在南京的委员长电令张将军率领精锐第87、88师以及重炮兵两个团,共两万余人入驻上海,这两个师全部是满配的德械师,中央军嫡系王牌师,训练十分有素。以师为单位来比较的话,轻武器上比起日军不遑多让,甚至更甚一筹。但是在支援火力上仍力有不逮,海上游曳的军舰大口径重炮,可以轻易的将一片建筑化为废墟。

商船一靠岸,船上来还没下船,码头上穿着体面的老爷夫人们很没有形象的挤着往船上冲,踏上甲板的时候才整理衣服舒了一口气,仿佛在英国的国旗下才能给这些上海官老爷和富商们以安全感。

李崇和顺生抓紧手上的包在一旁足足等待了半个小时才下了船。

从码头直奔租界银行的这一段路,不时有荷枪实弹的成排士兵整齐的跑过,往昔车来车往的路上偶尔经过一两个低头快走的行人。街上两边的铺户都已关们上锁,锁色还是新的,马路上也站满了武装警察和保安队,一些重要的卡口位置用沙包和石块堆积成环形工事,昔日繁华的南京路显得一片肃穆,安静的连只麻雀都不飞。

转过两道弯,忽然空气之间猛然的热烈起来。

路两边工商界没有撤离的爱国人士、救亡群体以及学校里学生们或摇着国旗,或举着白色黑字的条幅,热情的拿着洗漱的盆子敲的“叮咚”直响,一些没有撤离或者说无处可去的商贩端着鸡蛋包子努力的往前举着,欢迎抗日将士的到来,寄希望于将士们能够守一方水土,护一方平安。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渐渐的,群众们中间自发的响起提气的歌手,一时间声势之浩大以这条街道为中心扩散开去,激荡起每个中国人那颗勇敢的心!

第50章:惊魂时刻

让血液跟着沸腾了一下之后,李崇叫上跟着后面已经会大声唱这首歌的恒生,往租界里外滩的银行赶来。

这一段路,没有刚才的人群聚集,道路上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

“大少爷,全是拿枪的大头兵。”战争前这种无人说话的诡异安静让恒生声音里带着惊慌,持枪的警察和保安队挥着手示意李崇和恒生赶紧离开。

李崇低声说道,“赶紧走,进租界。”

李崇和恒生两人说不慌张是假的,难怪刚才那些老爷夫人跟被狗撵着似的直往船上跑,原来上海的形势已经到了擦枪就要走火的程度了,后方信息还是跟不上,要是知道上海形势恶劣到这种程度,李崇不会冒着这种危险来上海。

直到靠近租界,人流量才大了一些。公共租界前,往常在舞厅潇洒的各国警察开始上岗,持枪立于分界线前。

李崇花了一人五块大洋的人头费才通过路卡,路卡里人流涌动,路卡外形单影只。

一道租界分界线,形成了形单影只和人头攒动两种泾渭分明的诡异现象。

进入租界后,马不停蹄的,李崇带着恒生直接往外滩的汇丰银行而来。

“李先生,这是一千美元!”女柜员将一千美元清点完毕装入信封交到李崇手中。上海要打仗了,法币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贬值,银元和法币在市面上的等价关系已经开始脱勾。法币作为国民政府财政部和央行发出来的货币,本就是一种信用凭证,但是这种信任度正随着一些人忧虑国民政府能否抵挡住兵强马壮、铁骑滚滚的日本而正在往下掉。

因为北平、天津没了,这样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前面!

甚至在这不久之后,“三个月灭亡中国!”忽然就传遍了所有有志之士的耳朵。

而在南京的高层中,在北平、天津沦落日本人之手以后,委员长曾经亲口对身边亲信透露“可支持六个月!”的言语,种种悲观的预测都让法币的价值在下跌。在七七事变值钱,能买一个鸡蛋的法币现在能买一个馒头,通货膨胀的速度令人有些咂舌。

这变相造成了银元购买力的上升,加上自晚清之后大量的白银外流,这样的境况就没有停止过,导致如今国内贵金属稀缺,就算是汇丰这样的港资银行,背后有英国人的身影,他们有轻易的渠道可以弄到美元英镑,但是在国民政府明面禁止白银交易之后,想要购进贵金属却也比较困难。

所以上次600银元只能兑换450美元,这一次来已经可以兑换500美元了。

“多谢!”李崇收起信封装入到皮包之中。

就是在汇丰银行上海总部的这三个小时里,李崇不知道自己差点就要置身战火之中,跑不出上海了!

原来在这几个小时里,在张将军的指挥下,进驻上海的87师在师长王劲久的率领下进至杨树浦以北地区,准备由北向东工区日本公大纱场。而88师也在孙元良的带领下进至日军控制的上海北站,只等发令枪响,就要进攻相距不远的日本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其余部队也开进预定阵地,大战一触即发!

沙盘前,中央集团军作战前线司令张文白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指挥杆,双拳紧握,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集合手中的优势兵力一举拿下驻沪日军公大纱场和司令部这两个核心阵地,让整个淞沪地区战争打响大时候,里面的日军和外面的日军形成不了策应!

“命令!”作战指挥室所有人全部站起,“命令第87师王敬久部于”

“报告!”张文白命令才下一半,外面电讯室的处长往门外一站,跟个旗杆一样站的笔直。

“说!”张文白心里有些不爽,话说了一半被打断,尤其是下这种决定国运战争的命令时。

“南京电令,命你部即可停止所有行动。”电讯室的处长打开文件夹说道。

“什么?”张文白心中甚是不解,自己所有的行动是和南京充分沟通过的,委员长亲自点头,怎么现在临战一脚的时候忽然变卦了?指挥台前,一众参谋面面相觑,同样很不理解。

中日双方的军事实力本就存在着巨大的差距,好不容易在淞沪战区我方有暂时的领先优势,为什么不趁机拿下先手?难道要给日本人兵力调配齐了在去死磕么?

这就像古时两国隔河交战,弱势的一方不趁着对手渡河杀他一波,一定要等到对手过河安营扎寨了,才当面锣对面鼓的开打,这不是傻么?

司令部内众人的不解时间没有多久,南京以及上海市长俞鸿钧那边两封电报紧接而来。

原来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代表恶人先告状,向中国代表及英、美、法、意四国外交官控告中国军队违反“一二八”停战协议规定,单方面派遣军队进入上海。四国外交官害怕战火危及自身,要求国民政府将上海设为不设防城市。

这种荒唐的要求居然给了南京反战派很大的动力,他们竟然还寄希望于列强能够调停两国针尖麦芒,作为最高领袖的委员长在这一刻居然也动摇了。

张文白狠狠的把手中的指挥杆往地上一摔,脸上满满的失望,经过上面这么一折腾,他明白自己失去战争的先手了。这意味着日军此刻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从容部署,抢得战机的机会!

李崇不知道自己差点儿就要在战火中逃命,出了汇丰银行的大门,李崇没有停留直接出了租界,沿着原路来到码头处,登上傍晚准备开往南京的商船。

这个时候日本军舰已经冲破民国象征性的海防,进入到黄浦江上海段周围的重要港口了!

“大少爷,你看那里带着黑乎乎洞口的大船!”甲板上恒生手一指不过三四百米的军舰,不明白那些黑漆漆的洞口意味着什么。但李崇认识啊,那是悬挂着太阳旗的日本军舰,黑乎乎的洞口就是口径大的远超陆地大炮口径,令人头皮发麻的舰载重炮!

李崇已经见着了,同样两腿有些不得劲儿,只是裤腿比较粗看不出来战栗的模样,尽管李崇不断的安慰自己这是英国商船,日本人应该还没有狠到对英国商船开炮对程度。

买买皮的,炮筒对着自己这边,没有哭出来已经坚强了,没看见很多老爷夫人双手合十在向天祈祷么。

第51章:前往黄埔

“嘟~”悠长的汽笛声响彻黄浦江两岸,轮船慢慢离开黄埔码头。

“舰长,前方发现有悬挂英国国旗的商船离岸,上面很多中国人,要不要开炮!”要是中国商船,舰兵都不用问就直接开炮了,但是挂着英国国旗,舰兵必须向上面报告。

舰长也做不了决定,赶紧把这个情况打电话向中将长谷川清反应,虽然甲板上挤满了支那人,但这是一艘英国籍商船,要是一炮打沉了,那会造成严重的外交纠纷的。势必会让帝国在国际社会上承受巨大的压力,帝国可还没准备和西方翻脸,而且上面早就下令舰载炮在炮击上海时,所有炮弹必须规避租界区,所以他也不敢擅作主张。

“摩西!摩西!”舰长打通了直连长谷川清的电话,说明了眼前的情况。

“嗨!嗨!”舰长在电话前恭恭敬敬的立正,立正踩地的声音直传入话筒。

放下电话后,舰长朝外面吩咐,“调转炮口!”上海派遣军司令部作出的决定在他的意料之中,与支那大战在即,帝国没有必要现在去招惹西方列强,虽然不惧但要是这些西方国家联合起来进行经济制裁那会给帝国造成极大压力的。

英籍商船上,看着炮筒移转了方位,李崇感觉胸口刚才那种窒息的感觉才慢慢消退,正所谓明白才更加害怕。像一旁的恒生,根本不知道那黑乎乎的洞口意味着什么,紧张的感觉没有,只是莫名的感觉心里毛毛的。

商船逐渐逆江而上,高高悬挂的英国米字旗以及船长室不断朝着江面播放的英文声明让这艘商船有惊无险的通过这段硝烟弥漫的黄浦江面。

简直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个人再强大的无力面对着比成人拳头还大一圈的舰载重炮显得不值一提,就是自己的师傅招允来也得歇菜。

入夜之后,难得一片月朗星稀。李崇此刻的心情却十分的不美好,奶奶个熊的,到了南京自己就去报考黄埔军校,总有一天老子也要用大炮对着这些狗娘养的!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被炮筒对着的滋味!

一夜一晃而过,对于李崇只是失眠了一晚,商船也早已离开淞沪地区。但是对于无法离开的普通上海市民而言,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难以避免的降临了。

日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日军没有任何预兆的突然出击,抢占了距离司令部不远的粤东中学和爱过女校等铁路沿线重要位置设施作为据点,同时向八字桥逼近,而八字桥正处于88师的控制之中。

狭路相逢,没有任何意外,炮击枪声响成一片,决定国运的淞沪战役拉开序幕!继1932年“一二八”事变后中日双方再一次在上海进行大规模的战斗。

这一次,卷土重来的日军经过五年多的精密筹划,誓要将这片富饶的土地纳入到自己的版图,甚至狂热者已经筹划着在上海迅速击溃蒋的中央嫡系部队之后,携不可阻挡的兵锋向着南方一路催毁中国的经济重镇,彻底将中国纳入到帝国的版图之中,为接下来的对俄甚至对美的世界大战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

这些战争贩子很狂妄,他们并不认为华夏这片土地有参加世界大战大资格,最多只是帝国参加世界大战的跳板,他们要三个月就拿下这片辽阔富饶的土地!

商船一路沿江往上,船上的人守着几个收音机通过广播了解上海的讯息。

“八月十四日,总统先生下令张文白将军,对上海日军发起全面进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值此危难之际,全国当举国一心,支援前线官兵,给予日寇沉重打击”广播里,传出女播音员没有起伏的声音。

收音机里的声音引起了船上所有人的讨论声。

“哎呦呦,上海真的打起来了,我们的家怎么办?我的老母还待在家里不肯出来!”

“我可是出来的匆忙,细软都没收拾全,这下子可全没了!我的个老天爷哦!”

“哎,这出来了人生地不熟的,早知道还是打通关系进入租界租一个小房间蹲着,不时还能溜出去看看仗打的怎么样了,好把家中的物事儿转移出来哟!”

“谁敢保证进了租界不会挨鬼子兵的枪子儿?”

“不能吧,那些高鼻梁蓝眼睛的洋人全在租界,日本人不敢去招惹他们吧。”

“”

听着周边的讨论声音,李崇悲哀的想着就没有一个人心忧这个民族的前途命运,心忧这个国家能否打赢这场战争的么?

十六日上午,轮船抵达南京中山码头。不少标着“上海到南京”字样的轮船停靠在这里。

码头处很是繁忙,尤其是很多半人力的小船,大大小小的物资往船上搬,忙碌中的很多人影是细胳膊细腿的学生,一个人搬不动就两个人来抬,各行各业的人士捐款捐物出人出力,将一批批的物资通过船运到靠近淞沪地区附近,然后从广袤的大地上通过各个隐蔽的渠道输送到战争的前沿。

不管船上怎么凉薄,这个如今战争的中枢指挥机构以及整个国家的官方国都,至少显现出的抗日景象是鼓舞人心的,民心尚可用来一战!

“大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里?直接回去还是去林小姐家?”

“肯定是要去林家借道的,看看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去重庆,不过暂时不用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去办。”

沿着玄武湖的黄浦路直接往小营而来,这里坐落着整个民国军界最为大名鼎鼎的黄埔军校!无论校址怎么变迁,从这个学校走出去的军官都挺起了整个中华大地无论是红党还是国民党军队的脊梁。

隐约已经看到军校的礼堂了,跟李崇一样大的年轻人或者更为年长甚至两鬓发白的男子聚涌在军校大门前。

不是校闹,而是沸腾踊跃的要求报名声,黄埔军校大门旁的墙上,白纸黑字的招生报名须知已经挂了好多天了,淞沪会战的打响刺激了广大的群众,黄埔军校在快要到报名截止期限前迎来了自报名以来最为踊跃的报名潮!

这城内,不少有着一颗赤子心的大好男儿都涌聚在黄埔军校的校门之前,大有弃笔从戎之意。

“哈哈哈,教育长,看看外面,有晚辈如此,我大好河山何愁日寇来势汹汹!”

“好啊!”教育长双手往后一负,“这样的报名基数让我对这期黄埔生的质量充满期待啊!不过黄埔军校是培养精英军官的,识图会算是必须的,还是要在报名上卡一卡,毕竟我们每期招生人数是有限的,而且一期在校的时间也不长,不可能用宝贵的时间去教他们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文化水平至少要设立在高中水平之上。”

第52章:黄埔招生须知

“至于资格审查这方面,可以松一松。以往那种‘报考黄埔军校,必须是国民党党员,又或者得到国民党党员的举荐’,这样的条款过于苛刻了,你看外面那些青年,哪个脸上不是表露着拳拳的爱国心?有的还是学校的学生吧,他们平时不接触政治,怎么可能是我党的党员,又从何得到党员的推荐?”

“确实如此,不过这是委员长定下的规矩,擅做改变?教育长,这恐怕不太好吧。”

“我去跟委员长说,如今我们需要一致对外,军校捕风捉影之风如今实乃自取其扰。抗日时期,招收的学生只要是认同我国民党‘三民主义’等主张的,文化水平以及身体素质过关的,都可以来到我们黄埔军校嘛!”

教育长身旁之人点了点头,这些年黄埔军校为了抵挡红党侵入,尤其是党卫队那些人,每个星期都要进行例行盘问,这已经严重扰乱到学校正常的教训秩序了,而且若按照以往的政审条件,就“国民党党员”这一条,势必就要让门外那么多大好青年拒收门外呀。

多好的青年啊,日寇入侵,没有逃避反而踊跃参军,他们还没有接触过政治,不应该因为两党政治而遭遇不公平的报考约束。

贴在墙外的大字报因为过多人的阅读触摸变得残破了不少,因此黄埔军校总务处每隔几个时辰就会贴上新的。而且由于学校前聚拢要求报名的人数不少,招生须知上添上了一些硬性的约束条款。

“同学们让让啊,新的招生须知出来了,同学们让让!”总务处的人打开大门,在门口贴上新出炉的报考须知。

“凡有志于报效祖国、抗击日寇之有为年轻人,具有高中学历以上以及同等学历拥护三民主义者,均可报名。考试内容分为笔试和面试两部分。笔试部分考试内容为数学、英文两大类,笔试成绩合格且体检通过者可参加面试,一旦符合军校的考核标准,不论贵贱,不论出身,不分政治,都可以参加黄埔军校的培训,成为国军的一名光荣军官!”

靠在前面的年轻人大声的朗读出这份贴在墙上的招生简章,后面围着一层又一层看不到大字报的年轻人伸长脖子努力听着每一个字。

“同学们,还请稍等片刻,接下来我们即将颁布各自阶段的时间表,并且今天下午我们将启动最后一轮报名工作。”

稍等片刻当然不是片刻,等了半个钟头之后,肚子都响了。

“早知道要等这么久,不如先去吃点东西了。”李崇揉了揉肚子,天气还热,原先站着的考生找了砖石坐了下来歇着。黄埔军校里,八大主要部门的头头都聚集在教育长办公室内开会,原先的招生计划是早就已经定下来的,但是淞沪战场上燃起的抗日烽火让年初就落地的计划泡汤。

对于这些高层而言,他们明白淞沪战争一旦开启,南京根本不是久留之地。甚至于淞沪战争一开始,党国高层就抱着在上海将日军拖入泥潭,给予江南地区以及沿海沿江重要经济产业支柱往内地迁移尽可能创造时间的目的。

日本人不是狂妄叫嚣要三个月灭亡中国吗?委员长可是骂着“娘希匹的”从全国各地调集部队进军淞沪,发誓要在淞沪地区阻截日寇三个月。此刻,两湖两广、四川云贵以及中央军全部在往淞沪地区集结的途中。

在淞沪地区国军拖住日军的同时,沿江沿海各个经济、军工、职权部门都在秘密筹备着转移事宜,作为军官摇篮的黄埔军校自然也不例外。这些头头一方面要做好转移工作,一方面还要负责重新制定招生工作计划,忙的是不可开交。

“什么味儿这么香?”军校门外,恒生靠在墙上迎着风嗅嗅鼻子。

李崇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嚯,那不就是鸭血粉丝嘛!扭头一看,距离黄埔军校不远处,多了一个小摊,面前摆着两张桌子,戴着头巾的老倌儿拿着有手指粗的长筷子在烧煤的锅里搅拌着,热气腾出来全是氤氲过来的香气。

“走啊,吃东西去。”李崇带着恒生来到小摊前。

“两位先生,来碗鸭血粉丝?”

李崇点了点头,举起两根手指,“老板,两个大碗,那个辣椒。”

“晓得多放点儿嘛。”

李崇摆摆手,怎么能多加辣呢?上次被林婉如坑了,怎么也得留点心,这种又烫还加辣,简直要命了,“不是,少放一点儿。”

“晓得了晓得了,两位先生上桌请坐。”这个时候,许是李崇两人的带动,大门前不少人也上来点碗鸭血粉丝,老倌儿有了顾客,脸上黝黑的皱纹展开,开始忙活起来。

“呼!又烫又辣,过瘾的很啦!”李崇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粒大的汗珠,一碗下去带着热天气的淋漓大汗,一把甩在地上,爽啊!

第一次吃这种滑溜玩意儿的恒生又回味又龇牙咧嘴,两人吃完之后就像跟澡堂子里捞上来的一样,风一吹后背居然有股子凉意。

“考试时间出来啦!”

校门前,里面走出来的人瞧着锣贴上时间表,中间一人站在大门前,拿着铁皮喇叭,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喊道,“各位考生请注意,一会之后请各位考生有序排队不要挤,我们将进行最后一轮报名登记工作。一会儿先到报名处领取报名表,填写完之后交到右边的考务处,换取考号,具体的考试时间大家看贴在门外的大字报。”

“此次招生,我们对招录流程作了修改,政审阶段放在最后一轮!”这也是校方为了减轻工作量的变动,原本政审是放在报名阶段的,从一开始就提防红党,但是现在军校里每个人案前工作一堆,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和人力。于是经过商议就把政审放在最后一轮,通过前两轮的笔试和体检刷掉一批人之后,最后在进行政审。

“最后再提醒一句,黄埔军校乃是培养军官人才,必要的知识素养是必须的,建议具有高中及以上学习能力的考生报名。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具高中学历或同等学力者同样可以通过报名参军的方式抵御日寇!”

第53章:通过报名

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前面一片空地上已经摆满一排桌子,上面放着一叠叠报名表。

学校大门打开,汹涌的人群在各个桌子前排成了一条长龙。

“大少爷,里面人太多了,你在外面等着,我帮你排队。”门口外,恒生见一堆人涌了进去自告奋勇的说道。

“诶?不需要。”李崇拉住了要往里挤的恒生,“入了这扇门一切要自理,不用你代劳。”

“这位兄台话说的对头!”

李崇扭头一看,是一个下巴上留着胡渣的年轻人,看样子比自己大上一轮,朝着自己友好一笑。

“这位老兄是?”

“高重华,江苏太仓人士,中央大学化学本科第2班毕业。”

“李崇,东台人,港大在读生。”

“虽然不是一个地儿,但也算是一个省的,你弃了港大,大老远的回来报考军校?够随意的呀。”

“日寇入侵,我等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抵御日寇?”

“哈哈,希望到时候我们能一个宿舍!”旁边报名的年轻人或许对高重华言语中的自信感到狂妄,认为两人在异想天开,黄埔军校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但高重华丝毫不急着挤进去领报名表,这种争抢没有意义,他有着绝对的自信通过黄埔军校的数学、英语考试,因为自己是中央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同样他也不认为比自己年轻两岁的李崇会考不上,港大的名声同样响彻内地。

领到表的到处找地方填表,或是趴在台阶上,或是往墙上一贴,填写着个人的信息。供考生填写的桌子虽然摆的很多,但还是不够用。

有条件的用钢笔,没条件的直接用毛笔上手,李崇和新认识的高重华随着队伍满满往前,恒生在门外等着,直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挪到桌子前准备领取报名表。

“哎哎哎,哥们,你这写字都要照着手抄,要不直接出门左转过两条街去征兵的那块?”

李崇前面,一个穿着短衫的年轻人吃力的趴在桌子上用着毛笔一笔一画的写着手心的名字,旁边报名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黄埔军校的考生是要集中考数学和英语的,这样练名字都写不灵活的来报名不是浪费考试资源么?

语气中不乏充满着自傲,也是嘛,黄埔军校也算是精英阶层,也只有自己这样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弃笔从戎才像话嘛。大字不识仅凭着一腔热血就来报名,那不是来添笑话吗?扛着长枪的大头兵才应该是这些人的最终归宿。

短衫年轻人一笔一画的写上名字领到报名表后才搁笔,然后幽幽的说道,“我是先给我家少爷登记名字领表,里面人太多了,我把表带出去填好了再交回来。”

呃,刚才还带着嘲讽语气的年轻人无言以对,本以为能从这些土包子身上找一点读书人的优越感,原来人家不过是一个跑腿的,正主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而能用的起佣人的,怎么都会比自己有钱的多。

就着桌子,李崇掏出口袋里的钢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领到表。

“李崇,这边。”高重华在一张桌子前招手,他眼疾手快占到了一张桌子。两人对面坐着填写各自的信息,包括籍贯、学历、生平经历等等。

“你中央大学毕业的,去哪里不能找份体面的工作,非要过今后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李崇边填写个人信息边问道。

“鬼子打来了,还谈什么工作,保家卫国方为我等男儿的追求!李兄在港大读读好好的,不也是放弃了安稳,回到内地了么,我们都是彼此彼此。”

“哈哈哈。”两人相识大笑。

国难当头,这满地的热血男儿,聚集在军校的大门下,不排除有抱着升官发财念头的,但绝大多数是真的抱着一腔热血而来的。民心如此,何惧日寇“三月灭亡中国”的狂妄自语。

一份份报名表被送到黄埔军校总务处临时下设的考务办公室内。

“好!今年报名考生的质量相比以往提上了一大截呀!”教育长一张张的看着报名表,一拍大腿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高兴。

“家瑞兄,看看这些报名表上,交大、复旦、中央大学学历的比比皆是,这些有着高学历的学子身上的书生气虽然重些,但都是待打磨的好苗子啊。没有社会习气沾染,教好了充实到军队里就能极大提高我们军官整体的素质水平啊!”

教育长口中的张家瑞,职位是校长办公室的中文秘书,在这个位置多年,是委员长时刻遥控军校的桥梁,也是委员长在军校的眼睛和鼻子,一直深受委员长的信任。

松开政审条件教育长本人是担着风险的,要是没有招收到优质生源而让红党钻了空子,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这么漂亮的一摞摞报名表放在张家瑞的眼前,教育长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本来嘛,淞沪战争一打响,上海高校的学生逃亡到南京,这是多么好的一批生源嘛。都是刚从学校里新鲜出炉的,没有社会匪气,也少有机会去接受政治的熏陶,进了军校大门培养起军事素养,那就是今后的军队精英啊。

否则大头兵不识字也就罢了,要是营团级干部同样是“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那在军官素质上就落下日本人不少。

“李崇,694号。”交完报名表,收表处给了李崇一张巴掌大小的红纸片,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考号。

报名的流程就算是完成了,按照门口大字报上的招生流程,一周后将会在南京开设的考点进行统一考试,正好趁着这一周处理完家里的事情。

“李崇兄,住在哪儿,若是有空可去我那儿转悠转悠,我租了一栋房子,一个人住空旷的很呐。”高重华家里不差钱,家里能在中央大学供读四年肯定是不差钱的主。

“若我没事肯定要去打你这个土豪的,可惜啊,还得趁这一周回家处理些事情,否则等考试过了就没有空闲时间喽。”

“既然如此,那就后会有期,一周后黄埔再见!”

“后会有期!”

两个年轻人在黄埔的大门前,抱拳告别,而两个年轻人都不知道,这只是二人交集的开始。

第54章:还在求索当中

“大少爷,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天快黑了,中午就吃了一碗鸭血粉丝,晚饭不知道去哪里着落,还能去哪,当然去林家讨食了,笨!”李崇领着恒生从黄浦路转过汉中路上,往林府而来。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闭眼都能走。通过十字路口之后,通往林府别墅原本还挺长的一段路显得很短暂。

“大少爷,我们这空手上门总归不太好吧。”恒生觉得自己的脸皮还没有厚到上门白嫖的程度,少爷不愧是少爷,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拎,还这么老神在在大摇大摆的上人家的门。

“也对,那要不把你的盒子炮当作礼物送给人家?”扣动门铃之前,李崇扭头问向恒生,恒生闻言先是下意识的立即摇头,然后脸上带着挣扎的神色。

“哈哈,玩笑而已,说是送给你的就是给你的。虽然从上海溜达出来的急,不过礼物嘛,还是有的。这把跟了我两年多的勃朗宁就不错嘛。”李崇拔出枪,在手中滴溜溜的转了一个圈,然后用水蓝色的手帕包裹好。

“少爷,这怎么行?您把我的拿去吧。”

“不用。”李崇伸手要摁上门铃的食指摇了摇,“我马上就要考入军校了,枪也带不进去,留在身上也是无用。”

说话间李崇摁响了门铃,听到门铃召唤出来的,是一个很熟悉的面孔了。

“刘伯,晚上好。”隔着门,李崇笑着点了点头。

“李公子啊,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啊,真的太及时了,快快请进吧。”刘伯的话让李崇有些摸不着头脑,好像就是请来的救火队长一般,不过还是跟着刘伯后面。

林家别墅的客厅里,气氛确实有些不同以往。林父林母,林婉如和大表哥及其母亲都齐活着坐在沙发上。

“若飞呀,你的志向是什么?”客厅里,林会长坐在沙发上正以闲聊的语气问起对面一身白色西装的侄子郑若飞。

最近这些日子,自从自己告知这位妹妹要撤离南京城,自己这个妹妹往来得就愈加频繁了,大有在离开南京之前不达成两家的婚姻就不罢休的意思。

林会长明白自己这位妹夫和妹妹抱的什么目的,这是要在离开南京之前把两家绑在一起啊。以后去了重庆还不知道异地他乡的会是一个什么情况,这时候把两家捆在一起才能守望互助。

林会长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排斥这样的婚姻,女儿是自己的宝贝,而这个侄子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但是从心底来讲,把女儿嫁到郑家,自己就这么一个女儿,偌大的家业也就等于拱手让给了郑家。

自己嫁女又出钱,这让握权半辈子的林会长心中十分的不情愿。要是这钱落到自家女儿身上,林会长倒也认了,反正自己这半辈子了就这么一个女儿,不给她给谁?但林父心中隐忧着这偌大的家业只是白白便宜了这个妹夫。

若是可能,说到底林会长其实更愿意进行招婿,只是他也明白这不可能。因为自古以来这片大地就是男权社会,哪怕有点出息的男人都不愿意倒插门,这被视为是对男人尊严的侮辱,很多男人是宁愿一辈子打光棍都不愿意倒插门做上门女婿。因为倒插门不仅走出去会被人指指点点,无颜见父老,而且就是在女家的地位也十分尴尬,甚至最多就是一个能上床的下人而已。

再者,自己这个侄子郑若飞置于自己的眼皮底下长大,就因为如此,林会长对这位侄子太了解了。虽然生活作风没有问题,但一直过的太安逸了,只会花钱不会挣钱。

男方不会挣钱养家,自己这女儿呢,也是被自己一直惯养着,同样是个琴棋书画样样来得,就是赚钱来不得的小主。

两个光会花不会挣的人要是凑活到一起,那日子不扯淡得很?难道等自己嗝屁了,两口子要坐在门槛上喝西北风么?

何况自己探听了几次,自己这位女儿也对这位表哥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

所以无论是从自身,还是着眼于女儿的情感,对于妹妹提出的两家联姻之事,林父和自己的妻子都偏向于否定的态度。但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和妹夫,当面回绝了总是不太好。

“不知道。”面对林会长的问题,依旧一身白西装的大表哥摇了摇头。郑若飞感觉一直以来自己的生活安逸,对于未来不就是按照父母的吩咐追求表妹然后结婚么。对于这个安排,郑若飞一点儿也不拒绝,表妹貌美,号称是“金陵女子大学第一才女”,家里而且有钱,娶回来就是人财两得嘛。

旁边郑若飞的母亲,上次在路口还和李崇发生口角的贵妇一听自己儿子随口而出的三个字直皱眉,刚想给儿子眼色让他好好作答,他就脱口而出了。贵妇是十分了解这位大哥的,自己这位大哥从父亲手里接过家业,一步步经营做大到会长的位置,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没有上进心的答案。

果然这个回答让林父直皱眉,反问着说,“一个人对自己的未来,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

“我想过,但一直没有答案。”郑若飞摊了摊手,自己也曾想过轰轰烈烈的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但是也就是想想而已,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挣钱是不可能超过表妹他爹的,从政吧自己老爹是议法会的议员,而且真的做起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太闹心了,还不如在床上躺着咸鱼人生来的舒坦。

林会长挑了挑眉头,端起茶杯接着喝茶掩盖住脸上的表情,放下茶杯后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看来大侄子你还在求索当中啊!”

沙发的另一边,是女人们的空间,有说有笑。当然呢林婉如是无奈跟着后面陪聊陪笑的,这种应酬实在让人心烦。

对于林婉如而言,这个姨妈哪里都好,好吃的好穿的,都想着自己。但是这些都是基于姨妈总是下意识的把自己认为是她家的媳妇,是她家碗里的人,这让一向追求独立浪漫自由点林婉如心里十分厌烦。

这客厅里说话的功夫,李崇跟着刘伯经过别墅前的小花园来到内屋的大门前,敲响了内屋的大门。

第55章:有福之人

“老爷夫人,李先生来了。”刘伯推开门,朝着众人坐着的沙发方向说道。

“山宗先生!”沙发旁正坐在母亲和姨妈两人之间虚与委蛇的林婉如正百无聊赖着,看到刘伯旁边熟悉的身影惊喜出声着站了起来。

见到李崇,不仅林婉如有种解脱的感觉,就连旁边的林父也揉了揉脑仁儿站了起来。自己这个妹妹可真是不省心,差点儿就要当面明说什么时候可以定日子了,真是疲于应付啊!

自己已经说了,儿女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决定,而女儿也多次表态对郑若飞这个孩子只有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可是这个妹妹依然锲而不舍,让自己难做人呐。

现在来了客人,总算是可以从这种氛围中摆脱出来了。林母也离开沙发,热情让下人重新端来水果茶水。看着李崇林母心想着差距还是比较出来的呀!这年轻人往这客厅内一站,目光炯炯有神,挺直的脊梁就让人感到放心。

对于郑若飞母子而言,则是相反的心情。见到李崇下意识的就是两个反应:

第一个反应就是怎么又是这个人出来搅局,上一次自己这大哥居然邀请这人上桌吃饭。

第二个反应就是怎么大哥家和这个年轻人还有往来?

论长相这个现在看来似乎跟大哥往来还很密切的年轻人不下于自己儿子,论气质自家儿子好像还稍逊一筹,尽管在贵妇眼中已经非常昧着良心尽量把自己儿子身上的光环放大了,结果还是无法将自家儿子的位置拉到和这个年轻人一样的高度,这让贵妇心中充满了危机感。

“林会长林夫人,不好意思,我又冒昧叨扰了。”李崇微微鞠躬行礼。

“你这孩子,都熟悉了还这么见外。”林母笑着拉李崇坐下,言语中丝毫不掩饰对李崇的热情,一旁的郑若飞母子嘴角直抽搐着。

“孩子,这一次你是从哪里来?”李崇风尘仆仆的模样不难被看出来。

“从上海来,运气好没赶上战事爆发!在乡下还是消息闭塞呀,不然也不会去上海了。”说起来李崇心中充满了后怕,要是自己离开得晚一些那估计就只能躲在租界里面出不来了。到了南京后,街边随处从卖报和茶馆等消息灵通的场所都能探听到上海战事发展的情况,现在委员长都把为数不多宝贝疙瘩似的空军都投入到淞沪战场上空了,南京的表现是要在淞沪地区摆开场子好好的跟日寇干上一仗,现在从上海出来的正常途径都因战事中断,自己要是出来晚了估计就真出不来而今战火纷飞的淞沪地区了。

“有福之人呐!”听着李崇说起能够从上海的沼泽中侥幸脱身,一旁的林父感慨了一声。

“现在外面可是乱得很,枪子儿可是不长眼的,怎么还往上海跑呢?”一旁的林母听着李崇和丈夫的谈话不禁责怪了李崇一声。

“没办法呀林夫人,家里要从乡下搬往重庆,搬家不易,现在这乱世,手里面没有点真金白银,心里头不踏实啊。”

“来,喝果汁儿。”林婉如端着杯子坐到李崇旁边。

“说起迁移往重庆,前些日子我已经让下人在重庆那边购置了一些产业,需不需要我顺道帮忙?”一旁的林父放下茶杯。

旁边的姨妈一听就不乐意了,自己一心撮合儿子和侄女的婚事,不就是有怕今后到了重庆那边一无所有样样都要花钱这方面的顾虑嘛?要知道搬家迁徙最是耗钱的。虽然大哥在置办房产的时候也带着自己的那份儿,可是那哪里够呀!自己可不想到了重庆去过紧巴巴的日子,现在丈夫的薪水发的还是法币,年头的时候还挺好用,到了现在上海枪炮声一响,愈发的不值钱了。

所以贵妇才一心要在搬家离开南京之前,努力把两家的婚事板上定钉下来,这样以后到了重庆就是一家人了嘛,大哥的钱也就是一家人的钱了。

现在自己大哥要无缘无故的给一个不过好运气帮侄女打退了毛贼的年轻人帮忙解决房子的问题,这是一个什么信号?那可不是一件衣服,你穿我穿一样是穿,大城市里的一套房,能入大哥眼的那都得是上千的银元呐!虽然对大哥而言不过是一点零花钱的数字,但已经开始把大哥家财产看作是自己一部分的姨妈顿时有些肉疼。

肉疼之余心中满满的危机感,大哥和这年轻人的关系都亲密到这种程度了么?

“李崇谢谢林会长的好意,但毕竟无功不受禄嘛,家里已经派人去重庆解决落脚的问题了。”

“有魄力!现在能舍下家业去几千公里之外安家立业的,有胆量有见识啊!”林父手点了点头,很欣赏这种当断则断的魄力。

“我记得你上次说你要考黄埔军校,现在正在报名,你准备得如何?”一旁的林婉如扭头看着李崇问道。

“恰好从那里报名而来,离笔试还有一周的时间,所以准备趁着这一段时间把家里的事情搞定。”

林婉如点点头,“唔,既然如此,那你今后要是在南京读书,一定要经常到我家来做客呀!”

这让一旁的大表哥郑若飞心中嫉妒,表妹可从来都没有对自己这么邀请过。

一旁的林母看着坐在一张沙发上的两人,嗯郎才女貌的,两个坐在一起多般配呀!和侄子一对比,越看越有一股压不住的勃勃生气,能挺起家庭责任,还是港大的高材生,学历人品都没得挑,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个年轻人要去劳什子军校,军校出来后可是要进部队上战场的,指不定一颗子弹就能带走小命,这让林母有些犹豫要不要招揽这个年轻人为婿。

“哦,这样啊。”林父沉吟了一下,“要是可行,也就是在这一周,刘伯会前往重庆代我处理一些事情,那时候可以让你家人一同前往。”

“那太感谢了,我要留在南京考试,那个时候也照应不到家里,有刘伯带路能省去我许多的担忧。”李崇站起来向林父起身鞠了一躬。

第56章:离开故乡(1)

“山宗先生,对接下来的考试有信心么?”从客厅里谈了一会儿后,林婉如插着缝儿把李崇从客厅里拉了出来,上楼来到阳台上,她不喜欢客厅里姨妈的语气,不喜欢那种和姨妈聊的一点儿也不开心还要故意找话题的气氛。

“你上一次不是对我很有信心么?”李崇胳膊搭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远方忙碌的街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能不能顺利留在南京嘛。”后面半句林婉如憋在肚子里没有说,要是李崇一不小心考岔了抬抬脚跑去香港怎么办?那自己在南京不就见不着了么?

林婉如说话的时间,李崇从西装内衣口袋里掏出裹着手帕的勃朗宁。

“你手上拿着什么呢?”林婉如眼睛忽闪忽闪的眼神很尖。

李崇把伸出手掌,“这个给你。”

“这干什么呀?还裹着手帕,好粗糙呀,连个礼盒都没有装的。”林婉如嘴上虽然疑问着,但是手却不含糊的一把拿走。嘴角挂着开心,然后翻开手帕。

“枪?”林婉如什么礼物都收过,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硬核的礼物。哪有送女孩子这个的,真是一个木头,讨好女孩子的玩意儿都不会送。不过这样林婉如也就放心了,这样的情商在烟花柳绿的香港肯定追不到女朋友的。

“这把勃朗宁跟了我两年,是我的第一把手枪,你拿着。”李崇准备把自己这把手枪当作礼物的时候,也意识到有些不妥,不过这不是来的时候匆忙么?再者其实李崇心底对林婉如好感不少,否则也不会把算作是身上最珍贵之物的勃朗宁当作是礼物送给林婉如。因为这把枪跟着自己走南闯北两年了,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

“这是你们男人们才玩的东西,我用不着。”林婉如在手里翻看着这把枪,虽然自己有时候兴起也会请师傅教自己拳脚,但那也只是兴起而已,这种血气方刚的男人玩意儿,她还是第一次放在掌心接触。谈不上喜欢,倒也有两分的好奇,不像老爹码头上那些看管码头人背的长枪,重的不行,这个倒是轻巧许多。

“这是我给你的,拿着它。我要进军校了,这个也带不进去,再说以后你跟着家里迁往重庆,现在又兵荒马乱的,带着它走在路上也是个底气。”

林婉如双手背在后背上,踮起脚往前一步,眼睛盯着李崇,“你是在担心我嘛?”

李崇不自然的移开眼睛,“这把枪跟着我两年了,我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它了,现在给你了。”

“那我就收下了。”林婉如一听李崇说这枪是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的揣到自己怀里。

“喔,我看出来了,某些人很缺乏安全感哦?”林婉如晃了晃手上的勃朗宁,围着李崇绕着走了一圈。

李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重新转过脸趴在阳台的大理石栏杆上。

不知道为什么,李崇趴在栏杆上的身影虽然很挺拔,但林婉如却从这背影之中感觉到孤独,就像自己看的那些英雄小说一样,令人心纠的孤独,他们走出家门的时候便在这广袤的天地间只能依靠他们自己。

“哎,山宗先生,你来教我打枪吧。”林婉如趴在栏杆上用胳膊肘推了推李崇,然后单手举着手枪。

李崇接过手枪,仔细的给林婉如讲解,“这是保险开关,保险打开,对准目标,这个是开枪”

于是很煞风景的一幕就出现了,洋别墅的阳台上,绿茵融融,蓝天白云,阳台上男俊女俏不在谈情说爱。

而是在练习打枪!

“什么时候有机会我给你弄来点子弹,这弹夹里只有三发子弹了。”李崇最后掂量了一下手枪,都能感觉弹夹空了几颗子弹。

“哼,你还真想我有用到手枪的时候呀!”林婉如轻轻踢了李崇小腿一脚。

“哦!”李崇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我说错话了。”

“算啦,等你考上军校,我带你在南京好好的转一圈哈。”

“”

出了别墅后,搭上林家的便船,两天的时间李崇和恒生回到扎跺李庄。李崇的回来,意味着李家的核心成员就要离开这片生长的故土了。

李崇的时间很紧,五天后还要返回南京参加黄埔军校的考试,从这里返回到南京还需要两天的时间,这就意味着留给自己爹娘和二弟三妹眷恋这块生养了自己地方不过剩下了三天的时间。

二弟三妹还好,才半点大大人儿,不知道乡愁,搁在爹娘身上就是深深的不舍了。母亲陈月英起初见自己回来脸上挂着高兴,但随之而来的也藏着不少凄凉的神情。父亲李德润平常在书房里看书处理家务的,这两天也频繁的走出院子,在偌大的庄子里转悠着,跟谁说话都和和气气的。

两次走到二叔的七架梁屋前,想要走进去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爷爷奶奶是怎么也劝不动的,理由也很强大,年老体弱走不动路,而且这个庄子总得有了头人,这河岸两道的百亩水田也要有人看着。李崇和父亲都很能理解,只是情感上难以接受。

李崇甚至拿出上海已经炮火连天的报纸,爷爷奶奶依旧摇头,至此李崇做的最后一番劝退努力最终以失败而而终。

前两天的晚上,一家人吃了晚饭,也不提搬家的事情,母亲拿来瓜子茶水,一家人普通的聊着家常。

但是到了第三天中午吃完饭,终于还是李崇先开了口。

落脚的地儿,小同叔已经在重庆买下了,家具等物事儿还需要当家的去增添,家里的洋钱全部换成了美元还有李崇私添的小黄鱼,这些被母亲陈月英郑重小心的锁到了方盒子里。

剩下的就是把家里一些冬衣还有日常用的一些物事儿齐集运走,等到了重庆,就什么都需要买了。

“爷爷,你不跟我们走,偌大的房子也大得很,到时候你就把二婶她们接过来住吧,也算是有了照应,这个院子里顺生恒生两兄弟,小同叔就跟着我们一起走了”

上座位置的爷爷李钱塘摸着胡子沉吟着听着李崇的安排颔首,大孙子把一切考虑到了,最后慢悠悠的说着,“把丫鬟小柳也带着吧,她打小带着二娃和三妹子,你们出门在外的带个丫鬟也方便照顾。”

第57章:离开故乡(2)

“我们要不要落后一天,去拜望亲戚本家一回,这么不做声响的走显得没有礼数!”一旁边低头收拾打包的母亲说道。

“没有那个必要,弄的人心惶惶的。老倌我对外就说你们出远门游玩去了。老倌我一辈子没出台城见识外面的,老大你这丧着头的样子作甚子?你有福啊,跟着大孙子走出台城看看外面。”

一旁的奶奶抱着二弟志新,慢悠悠的说起,“就是这个道理,以后日本人走了我让人发电报给你们,你们再回来。到了那边也发个电报给我们,让我们安心。”

久一阵的沉默,主屋大堂里绕着分别的酸涩。二弟志新和三妹元秀早先很高兴的要去看会吐烟的火车,不用骡子妈就能跑的铁疙瘩的那股子兴奋劲也没了,默不作声着。

“我去跟老同叔说说罢。”李崇并不擅长处理这种离别前的氛围,想找点事情做做。再者,小同叔去了重庆,今后肯定是跟着爹娘他们了,再回来那也是不知何年了,总得跟老同叔交代一下,顺道把小同叔的婆娘女儿也带走。

在李崇的眼里,老同叔和自家的关系,已经是没有血缘的亲人了。

“不用了,我已经跟他谈过了。”爷爷李钱塘说了句。

“那我出去走走罢。”李崇身影顿了一下,跨出台阶,沿着庄子间的道路走。

这脚下李庄的每一片土地李崇都很熟悉,就连村中央那座被村民们视作吉祥塔的海春轩塔,小时候自己都攀爬过。

沿着村边的泥土路走,这路两边的土地不是自家的,李庄七成的村民是李家的佃户,还有三成是有着自留地的农民。这在其他庄子是很少见的,想隔壁的水庄、姚庄的地主老爷,周边的地已经全被圈到自己名下了。

自家有这样的实力,但爷爷父亲都没有这么做。

这泥土路两边的土地,种植的不全是水稻玉米,还有一片绿油葱葱的桑园。那时候每年四五月份,农村里没有让人垂涎的零嘴儿,挂满枝头的桑葚很让孩子向往。蚕是不吃桑葚的,所以挂满枝头似葡萄一般的桑葚竟然成了无用之物。

李庄的桑葚树不是那种路边高高大大,爬上去都危险或者得用竹竿去枝头敲打的。这种用来养蚕的桑葚树被修剪得低低矮矮,不过齐成人胸口的高度,这样修剪出来的桑树长出的叶片才又肥又大。到了四五月份,一串串紫中带黑的桑葚果实挂满枝头,就像冬天里屋檐下的一串串霜凌冰挂,掩映在厚厚实实的绿叶之中,挑起一片绿叶,令人有像寻宝的乐趣,摘一个放到嘴里,微酸中很甜很甜,想起来馋得人淌口水。

那个时候自己总是领着一帮孩子,光顾这一大片桑葚园,连吃带玩,常常嘴里手里一片紫黑色。

当然也有很恐怖的事情,有一种青色的长蛇同样喜食桑葚,它们往往会盘踞在桑葚树杆上,和叶子相近的颜色常常让人忽略,若是不小心碰到它就会被反咬一口,虽然没有毒,但是长獠牙会在皮肤上留下深刻的印记。关键是你毫无防备心的吃着玩着,然后一条长蛇蹿到你面前,那种心灵上的惊恐是塞多少桑葚到嘴里都安慰不了的。

后来有了经验也学聪明了,每次进桑葚林前都会搬一根芦苇,在前面敲打敲打惊吓走长蛇。

这里承载着自己的童年回忆呵!一旦国民政府没守住上海,那上海作为跳板,整个长江三角洲都会置于日本人的机动之下,这片土地还会如此这般的宁静吗?

整个苏北地区,虽然不如苏南富庶,但是整个兴化周围的千亩大地,却是整个江苏甚至长江三角洲地区都非常有名的产粮区,日本人不会放任不管的。

日本人打不下上海还好,若是打下了,那脚下的这片土地十有八九就要成为沦陷区。坐在田跺上,李崇摘了一片叶子在嘴边吹着响,也不知道自己从黄埔出来之后会有什么机缘还会来到这片土地?

从内心上讲,自己所有的决定都在努力让爹娘和弟弟妹妹在兵荒马乱中能够一家人平安团团聚聚在一起,自己报考黄埔军校则是在“齐家”的基础上跨出了自己想要“报国”的一步。

“汪!汪!”两条黑背不知何时蹿到自己旁边,哈哧哈哧的围着李崇打转儿。

“我要出远门了,你俩帮我看好这个家,好不好?”李崇揉搓着两条黑背的狗头。“汪!汪!”像是回应。

“走吧,回去了。”李崇一吐嘴里的叶子,站起了身往家里走去。

“哎呀!一点儿东西都不会捆扎!”到了院子里就听见爷爷不满的声音,走过门廊看到院子中间爷爷不满意父亲对被子的捆扎,要自己上前亲自动手。

“不用爹,我自己来。”

“站开,让我来,我还没老到连被子都捆不动!”爷爷李钱塘把拐杖往旁边一放,上前抓起麻绳用劲儿的把被子捆扎得结结实实,“你说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怎么一点儿东西都不会捆?外面不比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自己动手,只会识字当不得饭吃!”

父亲李德润都中年了,现在被爷爷李钱塘训着,像个学堂里的学生一样。这大院里的下人都知道大少爷要接老爷夫人去自己读书的大城市游玩去了。羡慕啊,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现在大少爷接老爷出去游玩了,有福气哦!

晚上,月朗星稀,内地是如此的幅员辽阔呵。在香港,一点风吹草动全岛就都知道了。而在这里,上海此刻打的烽火连天,炮弹齐鸣。而李庄呢,依旧蛙叫阵阵,虫鸣悠悠。

李崇拎着一把椅子上到晾晒之用的二楼平台上,就这样躺着看,看着眼前这片星光璀璨的夜空,心绪安宁飘的很远。

李崇发现自己多愁善感了许多,这片土地给自己的印迹在脑海中一幕幕的盘旋,没有故意挥去此刻脑海中回忆的这一幕幕,就让这些画面在脑中回旋。

并不是因为追忆过往,而是依赖这种怀念记忆的感觉。

第58章:离开故乡(3)

“我说怎么找不着你呢?跑到二楼上来了,小时候你就喜欢躺在这上面。”父亲李钱塘拿着一个板凳坐到了李崇旁边。

父子俩静静的坐着,良久李崇开口说道,“爹,到了外边也不用刻意省着,除了家里的,我在香港也有一笔不少的收入,在南京的时候我电汇收到了,待会儿下去拿给你。”

香港李崇确实有些存款,但是没人知道,也没人帮忙电汇呀。自己虽然在香港的西营盘与石塘咀之间的地头上混出了“李哥”的名头,成了地头上一哥,小弟不少,但是属于自己的私人金库存储密码和钥匙只有自己知晓,又哪来的电汇呢?李崇要交给父亲的钱不过是自己在上海光顾千叶商会的所得而已,这笔钱李崇勉强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过渡给父亲。

李德润很是疑问,“你一个人在香港哪来的钱?”

“大城市生活开支很大的,处处都要花钱,但是呢赚钱也容易许多。单凭家里给的那些钱在学校里衣食无忧可以,出了门想大手大脚就不行了,所以在香港我也有给出去挣钱的。”

父亲李钱塘点了点头,接着沉吟着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考什么黄埔军校呢?那毕竟是军校,是要进部队的。报纸上的照片上海都打成那个样子了,进部队太危险了!”

李崇双手背在头后面,呼出了一口气,“爹你知道嘛,在外面没有身份背景,那就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随便一个闲散流氓黑社会都可能欺负到我们的头上,所以我要给家里编织一个保护伞啊。在香港我在身边形成了自己的社团组织,这两年呢也赚了一些钱,算是有些积蓄下去我一起拿给父亲你。”

“诶,你辛苦了。”父亲李德润长叹了一声,站了起来,李崇也跟着站了起来,二楼之上能够看到浸润在皎洁月光中的整片低矮的村庄。

“都怪我没本事,作为你们的爹我实在太没出息了,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你冒着风险跑老跑去,而我却帮不上什么忙。这个家的担子压在你的身上,作为父亲我真的很愧疚。”

“爹你别这么说,我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应该为家贡献一份力。”

“是啊,个头已经超过为父了!”父亲李钱塘伸手拍了拍李崇厚实的肩膀,“不管以后如何,我希望你今后过得比我精彩,儿子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要有出息。”

“下来吧,明早就要走了,早点儿歇息吧。”父亲拿起板凳沿着靠墙一侧走下二楼。李崇待了一会儿便也拎着椅子下了楼,回房间的路上,父母房间的油灯还没有熄灭。李崇走了进去,从皮包里拿着三千英镑让母亲收拾好。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陪着爷爷李钱塘喝了两口茶。

屋外面,恒生和女佣小柳背着一个厚实的包裹跟在已经装点好的马车上面。

“元秀,去看看你爹和大哥,怎么还没好,莫误了人家的船。”李崇回来时就说过,走时会搭林家的便船,所以厨房里一边从锅里拾起煮好的鸡蛋装好,一边让围着自己打转的女儿元秀去屋里催促一下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的父子俩。

三妹李元秀抱着装牛奶糖的盒子跑到桌子面前,“大哥,爹爹,娘说东西都收拾好了,在外面催你们呢,别误了船,快一点儿。”

“好了,走吧。”爷爷李钱塘和奶奶两人站了起来,送着两人来到大门前。

“有福气嘞,这就准备去大城市了,还要带这么多东西嘞!”二婶领着一对儿女过来看热闹来着,语气中有些羡慕,她同样没有出过城,也想着自己的丈夫儿子能够带自己出去逛逛,不过呢那混蛋二流子不打自己就不错了,儿子也才这么一点儿高,还牵在自己手中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陈月英这样的福气哟。

当然没有二叔的身影,他现在还在护庄队那里接受思想改造呢。至于今后如何,李崇也管不着,逼着二叔过了这些天单身汉的日子,该给小妹出的气也都出的差不多了。现在看来,连二婶子这些天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走吧,走吧,又不是不回来。”台阶上爷爷李钱塘挥了挥手,止住了父亲李德润开口要说的话。

“跟爷爷奶奶道别。”母亲陈月英在马车上跟着二弟三妹说道。

“爷爷奶奶再见。”童声清澈,奶奶有些要抹眼泪。

“你哭个闹什子,这是好事,去大城市长见识。”爷爷李钱塘一杵拐杖,不满的呵斥了一声。不过自己眼里也有些不舒坦,假装的古板严肃全是撑着一口气而已。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一走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面。自己的身体不好,本该是儿孙绕膝下,但是鬼子兵打过来了,一家人不得不面临两地分居的情形。

“诶!诶!是好事情。”奶奶抹着泪的站在台阶上摇了摇手。

“等一下。”小妹元秀忽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把怀中的牛奶糖盒子塞到二婶女儿的怀中,“慧娇,这小半盒牛奶糖全部送给你了,等我回来,我还给你带。”

“驾~”恒生一甩马鞭,载着一家子人沿着绵软的泥土路,留下了一道车辙。

老柳树在视线里越来越远,这一次走李崇不知道自己归期是何时,父母的脸上同样带着茫然,亦或是惘然,半辈子没有出过远门的自己,这一次居然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大哥,我们离开了家就可以看到会喷气的船,会自己跑的铁疙瘩和铁皮鸟嘛?”三妹李元秀坐在李崇的腿旁边仰着脸问道。

李崇摸着三妹李元秀的头,“是啊,等到了南京,从那里去重庆你就会看到这些东西的。”

“崇儿,昨天你给我的那一沓厚厚的纸币是什么票子?还印着一个女人头像,女人也能印在纸票上?这还值钱吗?”母亲想起来昨天收起来的那一沓纸币,早上仔细一看印着的还是一个外国婆子,那能值钱嘛?

“娘,那个叫英镑,比之前给你的美元还要值钱嘞!”

“啊呀呀?这还有道理么?印着女人头的票子能比印着男人头的票子值钱?”

“”

马车压在松软的土地上,李崇和母亲的对话冲散了一些离开故乡的伤感,田野之间鸟鸣阵阵,这方土地何时归来尚不知归期。

第59章:谁家的姑娘

“元秀,不许在船边跑,掉下去可捞不上来。”

“船下面也有吃小孩的水鬼吗?”

李崇挨着三妹坐在船头,二弟志新也挨着旁边坐下。

“小霞,过来坐啊。”李崇把落在后面小同叔的女儿,不厌其烦的嘱咐三个小孩。

“这水下面呢很深,没事呢不要在船上乱跑。还有以后到了大城市里一定要记着,一定不要私自跑出家门让爹娘找不着,大城市很大,走远了就找不着回家的路了,要出去一定拉上爹娘陪同知道嘛?”

“外面呢,有些坏人专门抓小孩的,要是被他们逮住了就再也回不到家了。到了大城市里,一定不要去接陌生人的话,更不要去吃他们的东西,出了门要紧紧抓着爹娘的手知道么?”

“嗯,我,们知道了。”

船行驶在水道之间,从跺田进入运河,直到两天从林家的码头踏上南京城。

李崇叫了两辆停在码头道路旁的黄包车,帮着拖行李,走在进城的路上,这一路上爹娘和弟弟妹妹的内心认知在不断的提高。

“大哥,那个就是会自己跑的铁疙瘩嘛?”二弟志新和三妹元秀看着道路上“哔哔哔”响着叫子扬起一路灰尘的汽车手舞足蹈的说道。

“前面就是我们整个国家的首府了,这个国家所有的大官都住在这圈城墙后面。”李崇指着前面高大大城门说道。

进了城,二弟三妹反而挤到爹娘身边了,打娘胎里出来,俩人从没有在一条道路上见过如此熙熙攘攘、人头攒动的情景,周围全是陌生人,两个再怎么鬼机灵的小人此刻心里也有有些惴惴的。

半辈子待在家里做贤妻的母亲陈月英也是靠着父亲后面低头走路,李崇先带着一家人到路口的旅馆歇脚。李崇经常坐船是习惯了,但家里这些人可从来没有如此长途旅程,脸上尽显疲惫,所以先找了一个旅馆好好休息一番,因为接下来还要坐好几天的火车到武汉,最后再乘船沿江而上去重庆。那里,小同叔和顺生随时等待着。

当然,要是有巨款有背景的可以去乘飞机,不过显然现在自家还不属于这一行列。早在35年的时候,南京城就有中国航空公司以及欧亚航空公司两家国内民航公司了,但是呢这价格就连一般的富商都承受不了。以同样超一千公里的北京到上海为例,中国航空公司的单程票价是2000块大洋一位!关键这些飞机还都是那种最多三四十座的轻型飞机,载重很少,装载不了多少燃料,同样支撑不了一次性千公里的飞行,中途肯定要降落加油,算起来这同样也费时间。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钱的问题,2000块大洋还只是一个人头费,而自家爹娘、二弟三妹、小同叔的女儿小霞、恒生以及女佣小柳,一共七个人,根本就远远坐不起嘛。所以钱不够只能时间来凑,先坐火车再上船,时间虽然花了一些但毕竟是最经济的方式嘛。

“这里好高呀!”二弟志新推开三楼的窗户,垫着脚远眺着窗外,小妹元秀跳着只能冒出一点头发。

“大哥,快点抱我起来,我看不着。”三妹元秀扭头对着后面的李崇喊道。如愿以偿之后,小手搭在木质的窗沿上忽然奶声奶气的问起,“大哥,我们去重庆的房子也有这么高嘛?”

“重庆的房子呢,小同叔已经买下了,是靠着山的两层楼,要是算上屋顶也是小三层。到时候你有自己独立的房间啦,以后就不能跟爹娘睡一个房间喽。”

“我能有自己的房间啦!咦?大哥,你说的会自己跑的铁疙瘩我看见到了,那个会冒烟跟大蚯蚓似的铁皮箱子呢?”

“那个叫火车,等下再南下的时候你们就要坐火车了。”

“那会吐烟船呢?”

“最后也会坐船,……”

三妹正处于好奇心旺盛的年纪,目之所触都能成为问题,李崇不厌其烦的回答着。问着问着怀中的小妹就没有了声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倒倦意上涌,睡着了。

李崇轻手轻脚把小妹抱到床上,然后掩映上房门。

父亲李德润走上前来,“崇儿,随我出去转转?”李德润是个传统的读书人,最远没有出过台城,对于国土上南京、上海这样大城市的印象只是停留在书中的描述,现在既然都来到国都了,李德润当然想见识一圈,验证一下书中所读和自己过去的想象。

其实每一个闷宅心中多少都潜伏着一颗仗剑走天涯的心,父亲李德润的书案头永远不缺少一本《徐霞客游记》。

“好。”李崇点了点头。

父子俩从旅馆里出来,走过玄武湖,来到在历史上就十分著名的十里秦淮,这些地儿都不用李崇介绍,父亲自己就能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李崇第一次觉得父亲不似自己印象中的那般古板,而是很有见地。

父子俩拎着三只油纸包着的盐水鸭回到旅馆前已经挺晚,八点钟的南京城灯火璀璨,而城里这种乡下农村从未见过的万家灯火亮起的景象让父亲深感震撼,仰起脖子赋诗几首,从王安石的“车马纷纷白昼同”到“万家灯火天无夜”,诗文的素养让李崇感到汗颜。

“阿呀阿呀,这怎么好意思呢。”楼上传下来的是母亲熟悉的声音。

李崇和父亲对视一眼,这南京城家里肯定没有亲戚熟人之类的,母亲陈月英这是在跟谁说话呢?聊的很挺热闹。

不过踏上楼梯几步,熟悉的声音让李崇瞬间反应过来的:林婉如,她怎么来的?

“你们父子俩玩着还知道回来。”母亲陈月英指了指手腕上的腕表,责怪两人天黑了都不知道回来,紧接着又说起,“来客人了都不知道。”

李德润看见林婉如的第一眼,下意识的就想,“这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水灵俊俏,比扎跺周围自己一直想帮儿子物色中的婆娘还要‘tong’!”

第二反应就是“难怪这大儿子对家里的介绍一直兴趣恹恹,原来在这儿自个认识了一个。”

第60章:黄埔笔试

“这位就是伯父吧。”林婉如嘴巴很甜,没用李崇介绍就笑着打招呼。今天她穿着桔黄色的连衣裙,玫瑰红色的绣边,颜色看上去没有那么亮眼,垂至背脊的长发左右梳成两条黑色光泽的长辫,比镇上举人家的闺秀还要有举止有礼。

“爹娘,这是我在南京结识的朋友林婉如,就是我提到的林会长之女。”母亲看来已经知道了,李崇当下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林婉如。

父亲放下手中的油包盐水鸭,和蔼的看着林婉如,“哦,谢谢你呀林小姐。”父亲谢的是来时坐的是人家父亲的便船。

“伯父您好,您不用跟我客气的,我和李崇之间很熟的。”林婉如的客气忽然让李崇有些不适应,进退有礼的,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话痨的少女么?

林婉如仿佛参透了李崇的想法,眼睛瞥了他一眼,心中得意,自己怎么说也是生长在富商之家,从小可是有礼仪老师教的,只不过平时被自己大咧的行为盖住了而已,该守礼的时候自己可做的比很多人要好的,哼!

“都别站着,都坐下呀。”桌子上很干净,母亲陈月英还是擦了擦,从包里拿出瓶装的泥螺和方糕等土特产放到桌子上招待着林婉如坐下。李崇把包着盐水鸭的油纸撕开,二弟三妹吃的很撒欢。

“有客人来了,也不知谦让。”母亲陈月英在旁边怼了一下二弟三妹,分出大块给了小同叔的女儿小霞,女佣小柳倒上茶放到众人面前。不过对于二弟三妹而言,吃是最重要的,虽然眼前的这个姐姐看着比村子里的姑娘舒服很多了,但是“何为美”这个概念还没有形成。

于他们而言,美则美矣尚不能饭否。

一旁的林婉如笑着从盘中捏起一块母亲陈月英递过来的方糕咬了一口,喝了点茶。

“欸,你怎么过来了?”李崇很好奇,自己并没有告知任何自己抵达的消息啊?

林婉如擦了擦嘴,“你是不是从我家的码头上岸的?那我想知道你住在哪儿自然就能知道喽。哎对了,你明天就要去考试了吧。”

李崇点了点头,“上下午就可以考完了。”

“大哥,明天我给你去加油!”一旁的二弟志新抹了抹嘴说道。

坐在一旁埋头苦吃的小妹元秀也举起手,“我也要去。”

“白天外面都是大太阳的,在外面挨晒干什么?在这里好好睡觉养精神,等我考完了就送你们上火车,去重庆。”

“大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嘛?”

李崇点了点头,摸了摸小妹的小辫,“以后到了大城市,也送你们去上现代的学堂。”

“好呀好呀!”

“”

“小姐,我们要回去了,不然老爷夫人又该着急了。”林婉如的贴身丫鬟彩云从下面走上面提醒了一声。

“崇儿,你去送送林小姐。”母亲陈月英收掉李崇面前的茶杯。

沿着汉中路,李崇送林婉如回家,丫鬟彩云走在两人身后。

“我没回来前,你跟我娘在聊些什么?还有笑声。”

“你想知道嘛?不告诉你,嘻嘻。”林婉如手往后面一背,蹦跳着走路。

快到家门前猛然停了下来,看着脚下的青石板说,“你明天考军校,我想你考上又不希望你考上。现在上海在打仗,我爸爸说现在当兵很危险,当军官也要上前线的。”

李崇长吸一口气,“可是不能所有人都拎起行囊往后方撤啊,如果没有人往前面顶,往后撤又能撤到哪里去呢?日寇侵略,我只是愿意往上顶着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而已。”

“这个是我戴着的祈福香囊,你拿着,虽然男生不戴这些东西,但它能保佑着如你所愿,能护佑平安,所以你一定要带在身上。”林婉如从腰间带子上解下一个金线绣成“福”字的香囊,塞到李崇的口袋里,然后走进家门。

回到旅馆,母亲陈月英一个劲儿的说刚才那位林小姐怎么知书达礼,模样又是如何的端正。要不是李崇以“明天要考试,需要早点休息”为借口,都不一定好摆脱母亲的好奇心。

第二天一早,李崇早早起床洗漱。没让一个人陪同,自己一个人沿着玄武湖的黄浦路直接往小营而来。

七点半,校门准时打开,操场教室,能划为考场的都利用起来,这么多桌椅很多是从周边高校借来的,桌肚上还有“中央大学”、“金陵大学”以及“金女大”等学校的字样。

桌子的左上角都用浆糊贴着崭新的红纸,上面黑色粗体写着各个报名考生的考试号以及姓名。

对号入座之后,八点钟三声大钟声响起,试卷准时到手。

李崇拿到五大张单页印刷的试卷,首页上写着“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入学考试(理学类)”。依次翻开五张试卷一看,嚯!从数学几何到物理、地理题目都齐活了,特别是地理综合数学计算的考题占据了一半的比重。

一个考场两个监考,杜绝了作弊的可能,就算你有那样的技术和胆量,也没有足够的时间。这些题不但综合还涉猎极广,根本在书上找不到原题,只有在学懂知识的基础上自己去做。考试不允许提前交卷,离开座位就等同放弃考试,所以不会做的只能坐在座位上抓耳挠腮,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到十一点的时候,三声钟响,收卷之人雷厉风行,手脚很快。

不少放笔后的年轻人交谈之中直感叹热血拼不过现实,想报国入军校是没戏了,只能出门右转去征兵点,从扛枪的大头兵开始做起。

中午在旅馆吃饭休息了一顿之后,下午两点到五点,第二场考试开场,身旁的座位出现了一些空缺。

下午的试卷同样单页五大张,排头写着“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入学考试(社科类)”。考试内容从历史、文学到英语。历史甚至包括了现在似一把刀顶在中国咽喉处的邻居:日本!整份考题可没有选择题,填空为主论述为辅,肚里没货的根本没有蒙对的机会。

从烈日当头到逐渐西斜,这种考察综合知识面的考试让结束完考试的李崇走出考场时,都感觉到饥肠辘辘。

“嘿,山宗先生!”走在回旅馆的路上,巷口里忽然蹿出一道轻盈的身影。不过显然林婉如的恐吓失败了,李崇并没有任何表现出受到惊吓的意思。

“你这个人可真无趣,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林婉如撇撇嘴。

“老远就看见你了,要藏也藏好了嘛,你头老挑出来不明白告诉我:你躲在墙后面么?”可不是嘛,林婉如躲在巷口,不时的就探出头朝自己这儿张望,自己想不知道都难嘛。

ps:真的很感谢田七大大,下周军事强推继续,有票票的还望不吝啬的砸来哈!

第61章:告别

林婉如假装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那我下次小心一点,不让你发现!”

李崇总不能回答说我已经做好了被你惊吓的准备,于是挑开话题,“刘伯什么时候动身去重庆?”

“就这两天随时可以出发吧,我爸爸还让我叫你去家里商讨一番呢。”

“嗯,那你呢?什么时候走?”

“我肯定是最后和爸爸一起走了。你这么问,是不是不想我走?嗯?”林婉如原先踩着李崇的步子,听着问了于是破了节奏往前面跨了一大步,挑过脖子看着李崇。

见李崇不回答自己的话,老神在在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林婉如手一伸不满的捅了一下李崇腰间的软肉,“说一句‘不想’有这么难吗?”

“山宗先生,你听着!”林婉如揪住李崇的衣袖,然后面对面站着,抬头看着李崇的眼睛,身高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你跟着我来。”

林婉如拉着李崇的衣服来到路边的台阶上,李崇站在青石板路上,林婉如站在台阶之上,这样两人的个头勉强平齐,然后手腕往李崇肩膀上。

“你听好,山宗先生,这个称呼是我为你起的,所以只允许我叫你,还有”林婉如的手抓紧了李崇脖子边的衣服,然后慢慢松开,脸上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李崇,在此刻我在你的眼里只看到了我的影子,而我的眼中也只有你,所以我喜欢你。你听清楚了吗?我喜欢你!”

直白的声音,最动心弦。

怔了一会儿,“跟我说喜欢我的人很多。”李崇这倒没有骄傲,这是事实,能文能武还有颜的李崇在港大也是众多女生眼中的优质股,所以粉红信笺也是收到不少的。

这话听着让人很是生气啊!林婉如手里揪着更紧了,小虎牙磨着,就差点要去掐李崇脖子上的手了。

“但你是第一个敢对着我的眼睛说喜欢我的人,这种感觉你不是我,你一定不会懂。”

林婉如渐渐松开手,舒了一口气,垂到背后,“我也是第一次主动跟男生说我喜欢他,这种感觉我想我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的站着。

“接下来你不应该做点什么吗?”林婉如心中有些小小的羞涩,扬起的俏脸上带着一些期盼,脚后跟微微抬起,慢慢眼睛闭上,身体一起一伏。

“你要在干什么?”李崇伸出食指抵住了林婉如的眉心。

“没有要做什么!”林婉如从刚才那种乱七八糟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从台阶上蹦跶下来,边往前走手掌边在脸前舞了舞,似要像赶走苍蝇一般赶走脑海中刚才那些浪漫的想法。

李崇感到好玩,上前问着,“你脑袋瓜子里哪来的这些千奇百怪的想法。”

“小说里面看来的呀!”林婉如下意识的回答,旋即反应过来,“哎呀!你不要跟我说话,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一路的笑着蹦着……

乱世之中,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已然不易,不过团聚的日子总是短暂,在南京陪着爹娘和弟弟妹妹逛了两日,又勾留了一日买了一些东西之后,分别的时刻来到了。

李崇送父母弟弟妹妹来到南京站,随行的还有林家的刘伯,他是要去考察一下已在重庆买好的洋房,再重新按着南京林家的风格装修一下,身边还带着六个下人,两人带着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的全是林家书房里收藏的书,像这样的搬运,先前已经来过一趟了。

林会长书房里的书加上他女儿书房里,可以说是藏书三千都不为过,林会长打算能带多少就带多少走,最后带不走的就捐给中央大学,让他们带走。战争来临的这一刻,不仅是对生命的剥夺,更是对一个民族文化的摧毁。而这些渊源流长的文化具化而来的就是这本本书籍。

这第四天的下午,也是黄埔军校放榜的日子,原本爹娘是要等李崇的考试结果出来的,但是没有办法南京开往武汉的火车是今天出发,再次出发时要一周之后了。

“你今天放榜,忙就不应该来送我们的。”来的路上,爹娘就两三回劝自己不必跟来,并没有甚么要紧的事情,何况还有林家的大管家一路照应着。

李崇帮爹娘拎着包裹,“不要紧,是我的跑不了,再说现在才一点,等送完你们二点半的火车我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进了站,爹娘照看行李,自己抱着小妹元秀随着刘伯来到窗口买票。

一家人买的联票,拣定的是靠前排窗户的椅子,包厢是不好买的,那是有官位的人才能专享,刘伯带着六个下人搬着三个厚实的大箱子坐在后一排。

李崇拿出箱子里的皮大衣铺在座位上,“爹娘,这下坐着舒服些。夜里睡觉就披在身上,不要受凉。还有你们三个小娃,不许离开座位,要上厕所要牵着大人的手知道吗?还有志新,我不在你年纪最大,照顾好两个妹妹。”

家里人从来没坐过火车,上了车的二弟三妹和小同叔的女儿趴在窗口很是好奇,叮嘱了一些火车上的一些防窃事项,又拜托了一旁的刘伯。其实这些事情恒生跟着自己出行了几次,已经很有经验了。

“你走罢。”母亲抓着李崇的手说道。

“下面又卖梨子的,我下去买几个,由你们路上解解渴。”透过窗子,李崇看到隔着一条废弃的股道外,有人推着小车卖梨,不少人买两个放到嘴里咬。

“我跟你一起下去吧,过会儿你就不用上来了。”父亲跟着后面站起身。

“爹,你就站在这儿吧,我买过来接给你。”李崇说着从石子水泥路上跳下,通过发锈的股道,翻过半米高的栅栏。这点障碍对李崇算不得什么,但是对于身体微胖人到中年的父亲而言还是有些费力的。

“客官,买梨么?个大汁多。”

“多拿几个吧。”说着又在旁边挑了几串江心葡萄,李崇把外衣脱了下来,系成了一个包裹拎着。

“来,给我,你翻过来。”李崇正想着先把包着梨子的包裹放到栅栏对面的地上再翻过去的,然后父亲的手就伸了过来。

第62章:成绩公布(1)

“爹,不是让你在那等着么?”

父亲李德润看着栅栏说道,“我搭把手。”

李崇把衣服扎成的包裹交予到父亲手中,自己翻越过栅栏。

在跨过股道后翻上水泥石子路时,李崇攀着石子水泥浇筑的月台上面很容易就撑了上去。但父亲身体微胖,且穿着灰色长马褂,束缚着腿没办法像李崇那样高抬起来。

李崇一手拎着盛满梨包裹,一手抓住父亲的手。父亲身体一侧的力量压在李崇的右手上,微胖的身子向左微倾,掀起马褂努力把脚往上缩。李崇不敢使大劲以免父亲胳膊脱臼,很不容易的爬上月台之后,父亲用手扑扑衣上沾染的灰尘。摘下头上的瓜皮小帽,擦去头上的汗珠然后重新戴上。

父亲在前,李崇在后面跟着。看着父亲费力的拎着一包裹的梨,抓着把手踩上高高的火车踏板,李崇只觉得眼里有股酸意。来到靠窗的位置,父亲解开衣服,一个个梨一股脑的滚在皮大衣上。父亲先是慷慨的分给刘伯这行人,二弟三妹和小同叔的女儿高兴的抱着梨子咬。

父亲从窗口把衣服拿给李崇,“你走罢,我们到那边来电报!”

“车还没动呢,再说说话。”父亲对面的母亲陈月英让小妹坐在中间通道一侧,自己要跟李崇说话。

月台上有很多对着窗口说话的人,直到火车一声鸣笛,火车轮子开始转动。二弟和三妹站在椅子上同自己招手,母亲用手帕在擦眼睛。

自古离别动人心,视线随着窗户前的一张张面孔远去,李崇转身往月台外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一双熟悉到心底的眼睛看着自己。

火车上,直到看着大儿子的身影混入人群再也看不清楚,找不着了,李德润才坐在椅子上,默默的不发一声。

从火车站从来之后,李崇身上带着一股伤感的情绪,自己本可以同家人一同前往。就是不入黄埔,自己也有一番信心护佑家人平安。

但或许正如汉代大将霍去病所言的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日寇未除,何来小家?

路是自己选的,李崇并不因此而后悔,这种离愁的伤感虽然伤怀但决计不是颓唐!

“嘿,山宗先生!刚才还以为看花眼了,你没去看成绩嘛?”走在火车前的马路上,一辆在林家常年拉包月的黄包车“喀吱”一声,稳健的停在李崇旁边,林婉如轻盈的从黄包车上跳跃下来。

“这就去,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跟同学聚会去了么?”李崇愕然。

林婉如走到李崇旁边,“我提前出来喽,伯父他们去了重庆怕你孤单我正要去下榻的旅馆找你呢,你现在还没去看成绩嘛?那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黄埔军校总务处临时下设的考务办公室内,经过三天的紧张阅卷,笔试试卷已经全部批阅出来了。阅卷的人都是从南京城各大高校抽调的教授,时值暑假,这些教授纷纷放下案头学术下场帮忙。

此刻黄埔军校的教育长正亲自执笔,用毛笔在崭新毫无折痕的大红纸上书写出前五十的名字。其余各部门的头头也在执笔写出笔试合格同学的名字,笔试合格之后的这些人还需进行面试、体能测试、体检以及政审一系列测试。但无疑笔试这一关是刷人最多的,两千多人报名如今经过笔试这一环节就刷下去了一千多人。

看着一众部门头头俯首案头,用毛笔郑重写上通过初试学生的名字,临时成立的考务办公室内,不会用毛笔写字的高鼻梁深眼邃的德国教官很有兴趣的看着同行在红纸上书写,不过对于这种由后往前的公布方式有些不解。

“陈教育长。”

“嗯?”

“为什么这个名次是由后往前向外公布?”

“哦,这是我们华夏自唐朝科举考试确立之始就形成的惯例,既然要排出一个名次,向来就是由后往前分批公布的。”

“哦,原来如此!这种方式很刺激呵,能制造悬念,知道自己已经上榜的也会继续关注其他人的名次如何?谁又会是榜首?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卖关子’吧。”

“哈哈哈。”身边的洋人忽然会用中国的俗语,让考务办公室内的头头们哈哈大笑,考务办公室繁忙的气氛欢快了许多。

李崇到了黄埔军校门前时,聚集的人比起报名之时已经少了许多,自知过不了初试的没来。周围是一片讨论声音。

“同学你考的怎么样啊?”

“不知道啊!”

“不用急等等吧,现在才第二批,公布了599名到300名的名字。”

“按照往年惯例,名次由后往前公布,我们等着罢。”有自信的人双手往背后一负,丝毫不担心自己不会上榜,于他们而言,要是名字过早的出现在红纸上面,那才是一种耻辱。

林家的黄包车停在路边,林婉如跟在李崇旁边。军校旁边少见女子,尤其是像林婉如这样的美女,更是难得一见,顿时眼光灼灼。

林婉如干脆胳膊往李崇胳膊上一挽,告诉众人自己是有主的。

“嘿,哥们,你过来了。”

李崇扭头一看,正是报名时认识的高重华。

“要不是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根本不可能一眼找到你!”

“这是我朋友,高重华。”李崇向着林婉如介绍道。

“我想这位美丽的小姐是哥们你的未婚妻?”李崇还没来得及介绍林婉如,高重华就自作主张的猜测。

“未婚妻”三个字让李崇和林婉如一瞬间都有些宕机,“呃”李崇刚想说不,林婉如隐蔽的伸手掐住李崇。

“哥们你可以啊,放着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在家里,还要过来考军校,佩服!佩服!”

“同学们,让一让!299到51的名次出来了!欸,同学们让一让,让一让啊!别挤别挤呀!”这个时候,大门里出来的六人胸前举着红彤彤的大纸,上面的黑色毛笔字写着的姓名整整齐齐,很显目。

红纸前涌上了一群人,一个个伸长脖子如同大白鹅一般。

“欸?有我!有我!”看到自己名字上榜的人自然欢呼雀跃。

“没有,怎么又没有?”没有看到自己名字对自身实力又不是很确信的,语气沮丧,神色间有些黯然。

第63章:成绩公布(2)

“啊呀呀,也有你!”

“啊?真有我呀!你们帮我看看,我叫秦大鹏。”

“呀,真是有你呀!”

“我考上了!哈哈哈!我看到了!我上榜了!”只要是考试,只有运气极佳之辈,未成想到自己能上榜的哥们很是兴奋雀跃。

“走,我请你去吃饭!”秦大鹏搂住左右两边的人,高兴着要请吃饭。

“走什么呀!看看谁考第一。”

“对,看看前几位是哪些人物。”

“高重华,你上榜了么?”李崇挤进了人群,视线从一张张红榜上晃过去,尔后拍拍高重华的肩膀。

“没有,你呢?”

李崇摇摇头,“我也没有,走了走了,后面还有呢,不用着急。”

“有你的名字嘛?”看到李崇从人群里钻了出来,站在自家黄包车旁的林婉如上前问道。

“才出来后一半,自然没有名字。”

“呦呦呦,某些人很自信嘛,不怕名落孙山,上不了榜?”

“这点儿信心没有,那还考什么考?”李崇抬首自信的说道。

“李兄的这份气度令人佩服啊!”旁边的高重华双手对着李崇一抱拳。

“哈哈,你不也老神在在的杵在这儿么?”

“我俩,好戏应该在后头!怎么也得压轴出场嘛。”

在门口对面蹲坐了一会儿之后,校门里最后一张大红纸出来了!之前已经上榜的同样蜂拥上前,他们要看看这位列前五十的究竟是哪些人?一般而言,进了前五十,若非身体素质或者政治上面出现重大问题的,都会顺利成为当期黄埔生的一员,而且会得到重点关注和培养。相比于其他初试者,他们已经得到了进入黄埔大门的入场券。

所有人视线下意识的往右上角。

右上角的三个名字比其他的47个名字字体要大,很醒目,因为这是前三甲的名字。

“太棒了!李兄,你是第二名!不愧是港大的高材生!”

“高兄也不赖嘛,第五名,祝贺你!”李崇嘴上说着,视线看向了第一名的名字“岳德香”,只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个道理在港大的时候李崇就明白了。

“我也祝贺你!我们以后就是同学了。”两人双手握在一起。

旁边众人看着二人,眼中露出厉害的神色。

“哈哈,有我,有我啊!”

“恭喜恭喜啊,考得真不错!”

进入前五十的人看到自己的名字,语气兴奋,相互勾肩搭背,当他们走进黄埔的大门,未来再出来时,就将是军队的同行!抗击日寇的战友!

中央军校第一道门的二楼柱子后面,教育长陈继承站在旁边看着大门前红榜下神情欢欣的上榜学子,嘴角挂着笑容。

“继承兄,在看什么?”代理校长蒋百里端着茶杯走了过来,忙活了三天,蒋百里才松下心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刚上任不久的教育长陈继承双手握着栏杆,“当年太宗说过一句‘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如今有下面这群莘莘学子,又何愁我黄埔后继无人?”

“哈哈哈!”两人相识一笑,“另外,继承兄,委员长的意思是这一期多招录一些,淞沪战事如今愈发激烈,一个装备满员整编师早上开上去,晚上只有几个人侥幸退下来。底层士兵还好征集,但是有素质的指挥军官随着战事的进行会形成一个巨大的空缺。委员长的意思是这一期可以再组织两次招录考试”

“李兄,前面酒楼我做东,庆祝一顿?”走出人群,高重华提议说道。

李崇指了指走过来的林婉如。

“哈哈,了解。”高重华拍拍李崇的肩膀,“这是我的住处,当然后天我们又将齐聚黄埔,哈哈哈!”

“怎么样,考上没?”看到李崇从人群中出来,林婉如上前问道。

“你这是问的什么问题?我可能考不上嘛?”李崇得意的竖起两根手指,“怎么样?某些人的话过得硬吧。”

“哟,某些人尾巴要翘起来了吧。”话虽如此,林婉如也替李崇高兴,高兴之中也有着对当军官危险性的担忧。

1937年夏,时年18岁的李崇,以第二名的初试成绩考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成为第十四期的学生!

……

“乓乓!乓乓乓!”林家别墅前,林婉如拍着铁门上的铜环。

“小姐,李少爷。”里面跑出丫鬟彩云把门打开。

“考上了!恭喜你啊,年轻人。”林父穿着黑马甲,坐在沙发上正看着关于前线报道的报纸,听着女儿高兴的声影放下手中的报纸,招呼着李崇坐下。

“也不能说考上了,毕竟还有下面的体检、政审之类。”

“不用谦虚,你第二名的成绩妥妥进得去了。”林远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能在高手云集之中取得第二名的好成绩,这给林远带来的震撼着实不小,他深知以往从黄埔中走出来的那些品学兼优者如今已站到了何等的位置!

哪怕就是没有打仗,升迁不容易的时候,这些成绩优异者走出军校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轻松升至尉官甚至校官。现在淞沪地区国军正在和日军在血潭里打滚,而且有愈发激烈的态势。就自己得到的消息,第三战区苏州战区司令长官部目前已经成立并且投入运转,由南京大本营直接指挥,扩大目前在张文白将军指挥下的淞沪会战!

大量兵员的投入会带来指挥位置的大量空缺,虽然这个时候进军校是危险的,指不定出了校门就要被拉到战场上去实战,一颗流弹就能轻易的带走小命,万事皆空。

但是那也得从军校毕业之后再说,参照以往黄埔生的学习年限,在一年半至两年不到的时间。现在日寇大举侵犯,军校就算可能会缩短学习年限,那至少也得一年朝上,再短就学不到东西了。

而淞沪会战中日两国开打之始,日寇就嚣张的喊出要三个月灭亡中国,委员长可是拍着桌子骂“娘希匹”的发誓要在上海阻击日寇三个月。所以林远认为淞沪战场三个月基本就能出结果,那个时候,因牺牲带来的指挥位置大量的空缺就会急需人才的补充。地方派系自有自己晋升的那一套,但中央军里委员长可一直钟情于黄埔毕业生的。

第64章:开学报到

林远是一个纯粹的资本家商人,对一件事情的利与弊看的很清楚。现在进黄埔虽然百分之九十九会被送到战场上去,但是危险和机遇是并存的,一年之后当李崇从军校出来,至少会是从中央军的满编制的少校营长开始干起,那可就是实打实的兵权在握了。在兵马马乱的年代,手上有兵有枪,那就是安身立命的最大本钱!

要是福大命大,在战场上转悠一圈还能全胳膊全腿的活着下来的,那就妥妥的升为团长,可以说从黄埔走出来的优秀毕业生,出了军校门就已经有了一条畅通的上升渠道!

所以对于李崇这样一个看得见前途的年轻人,林会长是乐于交好的。

当晚,林会长特意让人在夫子庙的“永和园”订了一桌,为李崇庆功。

接下来的一周,李崇顺利的通过了面试、体检以及政审等一系列后续条件,经过后面的这几个环节,尤其是面试刷去了一百余人,最后只有750人拿到了进入黄埔军校大门的入场券。被刷去的自然有些不甘心,尤其是面试被刷去的,但是莫得办法。

官方给的说法很强大,黄埔军校是为国军培养高层精英的地方,仪表堂堂也是领导军队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嘴歪眼斜者莫入,面对压力语无伦次者莫入!

李崇也见识到了初试第一的岳德香,是个全才,清华园学机械的高材生,二十三岁的年纪,华北沦陷前夕跑出北平城,一路南下,士农工商都干齐全了,阅历之丰富堪称全才。

初试前五十的分成十个小组,而负责面试考核这十个小组的,是由教育长和代理校长当头组成的豪华面试组,包括校务委员中的二级陆军上将,时任总参谋长的程潜也在百忙之中一身戎装出现在面试组之中。

这些大人物什么也不用做,开口的只有左边第三位显得并不那么有上位者气质的人。其余人全程一言不发,就拿着一支笔在本子上比划着什么。就这样,已经足够给坐在面试组前五张板凳上的同学以相当的心理压力了。

每组面试完都有专人带离,不给和其他面试考生接触的机会。

严格的招录程序之后,最终的招录名单红纸黑字熠熠生辉贴在校门前的墙上。

中元节过后,新生入学的日子到了。李崇收拾了一下旅馆中属于自己的落脚之物,扎成两个捆,挑在扁担上,关上房门预备从楼梯上下来。

“呔!站住。”李崇背着身子关上房门,正蹲下来准备把扁担挑在肩上,林婉如在背后拍了拍李崇的坚实的后背。

“呼!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淑女,要淑女。”李崇扭头一看,林婉如一脸汗珠,腿旁边放着一个布制的收纳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楼梯口林家的两个三个下人站在远处候着。

“哈哈,可算是吓到你了。至于淑女,嘿嘿,伯父伯母不在,淑女给谁看?”林婉如很满意自己终于成功吓到了李崇,“知道你今天要去报道,我带了人来帮你搬行李,顺道给你带点东西,有的还是我妈妈让我带的哦。你一个人呢家里人都不在,有的东西肯定带不齐全。”

“我就这些东西,用不着别人帮着搬的。你这满头大汗的,拎着这么大的袋子作甚么?”

林婉如看着地上孤零零的两个扎成捆的方块包裹,“就知道你一个人,肯定会丢三落四的,要知道你要去的可是军校,不可能跟其他学校那样学生可以随便出来的,所以呢一定要把东西带齐全了。”

边说着,把自己带来的大收纳袋打开,一个个翻开,“里面是给你准备的生活洗漱和日常用品,这个是不刺激皮肤的香皂、毛巾、剃须刀、杯子,反正全部都准备好啦。等你用没了,我在给你带。哦对了,这是加厚的毛毯。”

“呃,谢谢你啊。其实这些东西我很少用得到的,我在港大的时候生活就很简单的,我要用到的也可以自己去买的。”

“啧啧啧,你还跟我这么见外么?看你这么细皮嫩肉的,肯定小时候也是没受过什么苦,所以让你带你就带着,很重要的是。”林婉如往李崇面前靠近一步,“这样你在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想到的就是我啦!”

在旅馆老板那里结完账,出了旅馆,李崇挑着担子往黄埔路健步而来,林婉如跟在后面,带来的大号收纳袋被李崇挂在扁担后头。

画风有些怪异,毕竟这路上穿着一身体面西装,又自己挑担的人独此一号。更多的是这些体面人坐在黄包车上,或者昂首阔步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旁边跟着一个雇佣的挑夫。

“诶,你用的这些私人物品别经其他人的手,不许借给其他人用,不干净的。还有,学校要是有什么休息日放假之类,你必须要来找我,听见了没?你要是不来找我,我就去学校把你救出来!还有等伯父伯母到了重庆,刘伯会发电报的,到什么我通知你。”

一路上林婉如絮絮叨叨,直到隔着马路,能看到黄埔军校的校门了,“欢迎新同学!”五个横幅大字劲力十足。门口熙熙攘攘,不少告别的场景在上演。

“就到这儿吧,里面只让学员进。”李崇站在校门百米的距离处,人流不多,墙角下出墙的树木遮下一片绿茵,放下扁担,林婉如站在一旁。

“你一定要记得,不管是放假还是休息,一定要出来找我,知道么?”

李崇点了点头。

“那你进去罢。”

李崇挑起扁担,准备抬脚过马路。

“山宗先生!”林婉如忽然喊了一声。

李崇听着一挑头,林婉如一个跨步,鼻尖撞到一起,林婉如努力一抬脚。

唇齿相接,两人此前都没有接吻的经验。不过林婉如想着书上亲嘴好像不是单印着,于是小小的压了一下,慌张忐忑之下只会做这么多了。

时间很短,那一刻又仿佛很长。恍惚了片刻,清醒过来时林婉如后退一步,带着一些慌张,“书上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在巷子里替我打走了混混,这就是契约。所以你就不许跟别的女孩谈恋爱了。”

第65章:室友

同林婉如告别后,李崇挑着扁担进入校门,这一次李崇在“陆军军官学校”六个大字前驻足良久,过去几次来此,只是匆匆一瞥,这一次自己算得上是“黄埔人”了。单从书法的角度讲,这个大字挺拔矫健,疏密得宜,通篇贯气,有大家风范。

站在这六个大字下,李崇耳边仿佛响起国父在黄埔第一届开学典礼上那振聋发聩的声音:“要从今天起,立一个志愿,一生一世,都不存在升官发财的心理,只知道做救国救民的事业。”

径直来到一道门前的新生报到处。

“借过。借过!”报名的人不少,李崇挑着担子在拥挤的人群中有些行动不便。

“嘿,哥们你叫什么名字?”

“李崇。”

“嚯,我知道你,初试第二名!”

“榜眼郎自己挑着扁担来报名,少有啊!不雇个人?”

李崇丝毫不觉得局促,很坦然说道,“我年纪轻轻的,这点儿东西会拎不动?”

从报名处领完钥匙和宿舍床号,李崇挑着担子往住宿区而来,白石灰划了一道横线,旁边挂着一个牌子,“过此线者,自己动手。”同样过了此线,再有特权的家属也进不去了。作为民国鼎鼎大名的新式军校,它的管理自有一套严格的章法。

“李兄,你在哪个宿舍?”高重华坐在台阶上,身旁两个大麻袋,累的不轻正歇着,看到李崇从台阶上坐起来,挥挥手问道。

“114,听他们说这是打乱了随机抽取的。”

“搞什么名堂,我们不在一个宿舍。”

“反正在一个学校,不是么?”两人说着一同往住宿区而去。

李崇来到114的门前时,里面已经在热闹的交谈了。

“哟,我们的最后一位同寝室友来了,大家欢迎。”

“各位各位,从今天起我们这一个班十个人,就是同寝室的室友了,人来全了,那这就算是同寝之间的见面会,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大家相互认识一下,就从我这1号床开始说起。”

“好啊好啊。”

“我姓唐,叫唐宇才,四川开县铁销桥人。”

“于振中,辽宁昌图人。”

“张庆贤,河南商水人。”

“”

“李崇,江苏东台人。”

“你就不用介绍了,金科榜眼嘛,谁能不知道啊。”

“就是嘛,哈哈。”

“以后大家可就是躺一个战壕的,就不论资排辈了,按年龄来,如何?”

“行。”

最后李崇报出生年月,18的年纪让众人讶然,当之无愧的这个寝室里年纪最小,比倒数第二还差两年零23天。

“好,那就这样排定了”

“到头来我们的榜眼最吃亏嘛,年纪最小,勉强成年嘛。”

“哈哈哈~”

与志同道合之人相谈,不觉时间流逝。

“嘿,114的,领校服了。”外面兴冲冲的学生拍打了一下门,露出一个头说了一句然后就没影子了,风风火火,很是军校特色。

学校军需处前,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领到军服的当场换上,中山式样的黄绿色军装,皮腰带,军帽,绑腿等零部件一应俱全,不过领子上带有“军校”、“学生”字样。绑腿腰带是训练时要用的,教室学习时则不需要。

原先穿马褂、西装,各种服饰五花八门的,现在上下一统一,全部整整齐齐,看着秩序多了。

稚嫩报国的脸,抗击日寇的决心,配上这一套干净利落的军装,南京上空正在以黄埔为起点向四周驱散战争笼罩下的阴霾!

夜暮降临。

“送电了!送电啦!”寝室外负责值夜勤的人敲着锣。话音落下,楼道寝室里,一盏盏炽光灯亮起,黄色的灯光破除了黑暗。黄埔军校可是委员长亲自担任校长,经费一向不缺,所以生活硬件设施上一向不差,第一次吃食堂供应的居然还是大白米饭,里面还有一块油汪汪的大肉!

114寝室里,来自四面八方的十个人继续着领军服前的话题,加深彼此的印象。

“好热闹啊,这里。”新生初来乍到,教育长和代理校长以及校长办公室的中文秘书张家瑞三个人正巡视一番,看到114里十个人热闹相谈,就顺脚走了进来。

“教育长好。”报名的时候教育长就在报名处,所以同学们都认识。但是后面跟着的两人就印象寥廖了,李崇看着后面穿着灰白色西服,头发花白梳向脑后的六旬老者,眼中闪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若自己没记错,这位就是实际负责军校事务的代理校长蒋百里先生,一本《国防论》振聋发聩!

事实上,委员长下决心开辟淞沪地区为第二战区就是出于这位老者,开辟淞沪战场强行逼迫日军由北向南的进攻方略正是出于这位老先生的大构思。他从未担任军职,但却是当之无愧的民国战略家。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军校的代理校务的校长蒋百里校长。旁边这位是校长室的秘书长张家瑞。”

果然是蒋百里先生,“校长好!”读过《国防论》的学生心中佩服的向蒋百里一鞠躬,“张先生好。”

“同学们好,我们仨就是来看望新同学的。怎么样,刚进学校,还住着习惯么?”

“习惯的很,作为预备军人,我们已经做好了‘天作被,地当床’的准备了。”

“哈哈,那要不得。你们可都是未来抗击日寇的精英。”蒋百里哈哈笑着来到唐志才的一号床,掂量了一下被子,“六斤半,够盖了,我年轻的时候在日本留学,经济紧张,就一条单薄的剩下皮的被子。”

后面的室友搬来板凳,“您们坐这儿。”

“来来来,大家都围过来,都坐下来,我们来聊一聊。”看着稚嫩的面孔,蒋百里心中有些感慨。

“同学们,来军校之前你们肯定已经想过了,为什么要放弃安稳来到我们黄埔,诸君很多都来自于名牌大学的毕业生。”

“抗击日寇,抵御侵虐。”同学发自心底的喊出这一句。

蒋百里点点头,“诸君入我黄埔门,习军事之法,今后还要致力于抵御日寇侵虐,民国之军事强国,秉持这颗初心,才能学而得其旨,思而得其意。未来一年多的学习,功夫一定要下对地方,努力增强军事技能,不受外物干扰。”

“黄埔军校过往历史不需我这个老头子来说,从北伐到现在的淞沪,黄埔人永远冲在最前线,每一场战争都不缺少黄埔人的身影,校址虽迁但精神永存,流血牺牲却绵绵不绝生生不息,历期人才辈出灿若星辰。”

“同学们可知为何我黄埔历期人才辈出?”

第66章:黄埔第一课

看着四周同学们若有所思的神情,蒋百里没有让问题盘绕在众人心头太久,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想‘明清大家们’所言的四个字就可以一笔概括之,那就是‘经世致用’!将在这里所学致力于国家民族的独立富强!军事强则腰杆硬,腰杆硬则底气足,这样才能让中华民族在列强面前摆脱积弱的固有印象,才能将日寇赶出中华去!”

蒋百里越说越有劲,114寝室周围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

这下半年以来蒋百里越来越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得劲儿,自己不畏惧死亡,只是现在国难当头,他想把更多的东西灌输给这些未来冲在第一线来抵挡侵虐的同学们。

自己非黄埔嫡派,因为早年种种老蒋对自己并不信任,想用又不敢用,只给予了高参、顾问等虚衔。到了而今六旬的年纪,自己最高兴之事莫过于三。一则心血之作《国防论》出版、二则老蒋最终开辟淞沪战区,采纳了自己“以空间换时间,坚持长期抗战,拖垮、埋葬日寇”等一系列主张、最后就是老蒋因此而“报之以琼瑶”,任命自己为代理校长,委托自己培养抗战英才。

年已六旬,上战场已经上不动了,老来能为国家民族教授一批学生,倒也不错。

“校长,国父恢复了中华,那您觉得今时今日之我们又该如何才能振兴中华?”开口的是四川人唐宇才。

“按理,一个国家要富强振兴,首推开启民智,推广国民教育,扫除全民族的愚昧落后和封建。但那是按部就班和平过渡的说法,如今日寇大举入侵,欲行蛇吞象之举,那么我认为乱则以武平天下!”

“可是校长,您认为我们淞沪战场上我们会打赢吗?中日双方国力相差很大,我们的制空权和制海权相当于没有,沿海沿江对于日本军舰而言,构不成任何抵挡。”坐在前面的李崇接着问道。

李崇没想到这位蒋百里校长还知道自己的名字,“从纸面数据上中日两国实力之悬殊正如这位李崇同学所言,但请同学们记住:以今时今日之局势,首要大事就是坚持抗战!固然日本国在军事、工业、经济上都胜于我中华许多,但他们受限于国土面积狭小,战争物资如油料、钢铁都十分有限,难于长久消耗,我们虽经济工业落后,但胜在地大人多。也正如此,我泱泱中华一国之根本,永远不会出现如日本国‘大阪可抵半个日本’这般,全部国力集中几个城市的情况,所以日本军部以为攻占下北平、上海、广州甚至于南京,就妄图葬覆掉我中华民国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

“换言之,诸君不用在意一城一池的得失,未来的阵地、守城日军上有飞机,下游坦克大炮,势必在局部占据优势,这是暂时的。以我中华之大地,一路西上山峦叠叠,在纵深腹地之处,步步为营,层层设防,持久消耗之!哪怕今后一城一池的失利也不要迷茫,同学们一定务必要树立抗战到底的信心!”

说到这里,蒋百里情不自禁的站起来,“欲抗击日寇,强国富民,则以今日之所学,强我中华之军事,这不正是诸君入我黄埔门的意义所在吗?”

“哗哗哗,哗哗哗!”同学站了起来,掌声四起。蒋百里校长这一堂初入黄埔第一堂夜课坚定了在座同学抗击日寇的决心,在他日十四期这第一总队的黄埔学子走出黄埔校门时,他们一个个奔赴在抗日的前沿,成为了坚定抗日的中坚力量。

“好了,同学们,时如逝水,望你们在黄埔的这段时光里,每天有所得,今后走出黄埔校门的时候,承接前人光荣,不堕黄埔威风。试问诸君能否做到?”

“能!能!”

“哈哈,好,那么现在就洗漱休息吧。”

“百里兄刚才的一番言论,于我俩人也是大有裨益啊。”从学生寝室出来之后,教育长陈继承感慨着说道。

“乱世出英豪,这是一批好苗子,教好了就是他日走上战场抗击日寇的主力军!”

“是啊。”教育长陈继承点头,从今年春起,原教育长张文白将军辞去教育长职,走上淞沪抗日的前线,自己继任了这一职位。除了荣耀,“黄埔军校”四个大字也代表着沉甸甸的责任。这里是军队军官的摇篮,如何挑起这个担子往前,是陈继承一直在思考的。

清晨六点,哨音响起。每个人开始起床洗漱,吃完早饭接下来还不是课堂教学以及训练,而是进行甄别考试,包括试卷复试以及谈话。

其实报道后的这三天就是进行这一项工作,一则防止出现有初试替考等作弊现象,二则这也是综合初试成绩之后的分班考试,入学的750名学生并不是分成各个班级进行统一的教学训练的。三来嘛,也算是给这些初入黄埔的学子一些缓冲适应黄埔节奏的时间,

何谓“黄埔节奏”?那就是从早上起床号响起。睁眼的那一刻开始,洗漱、穿衣、叠被子必须五分钟内完成,然后集合出操,出操完早饭用餐15分钟,以此类推,多出的时间将会全部用于学习操练,晚上睡觉只允许在光板床上铺一条毯子,盖一条棉被,衣服在衣架上挂好,无论冬夏不允许盖在被子上,这也是一种纪律。

三天后,750名同学综合成绩以及自身特长,被相继编入步兵大队、炮兵大队、工兵大队、交通大队四个直属大队,编入之日起到中期考核时,按照考核成绩由低到高相继会被编入入伍生总队、高级班、军事教导队,有某方面特殊天赋,比如精于电台、军事无线电台编码的,则另有任用。

步兵大队人数最多,下设五支分队,总队长陈开甲,李崇被编入步兵科一队,任命为一队的队长。在中央大学学化学出生的高重华以及初试第一清华大学学机械出身的岳德香两人被编入炮兵大队下设的一队和二队,一个学习研究炮弹,一个学习研究大炮去了,同样分别担任两队的队长之职。

至此,真正的黄埔学习生活才正式开始。

ps:强烈推荐百里先生的《国防论》,至于那个时代,战略大家莫过于此。

第67章:站队列

“全体起立,向教官敬礼。”这里是黄埔军校,课堂上沿袭着军队的风格,上课前的行礼不来鞠躬那一套,而是干净利索的军礼。

“同学们好。”

“坐下。”初来乍到,站起和坐下的声音还不是整齐的齐刷刷,站在讲台上的教官身穿“军校”“教官”字眼的军服,下意识的皱眉一下,旋儿松开,毕竟是新生啊,都是这么过来的。

“今天是由我给大家上的第一堂课。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刘跃扬,步兵大队总教习,负责你们今后《战术学》、《地形学》、《筑城学》三门学科的教学。同学们不用自我介绍,接下来的学习时间里我会记住大家的名字,大家只需要记住我课上所讲,课下所学。学科教学所教授的军事理论知识是基础,不管你们术科学习还是野外训练多么占用时间,我的要求是军事理论合上书我说上半段,你们要能张口就来下半段!”

“我反对赵括的纸上谈兵,但是我认为当初赵王以及赵奢能够在平时给赵括足够的实践机会,那么拥有丰厚理论知识的赵括未尝不能如其父一般称为守国大将。事实上,你们的学长,如今已在军队中位列将军的他们,每个人的学科成绩都很优秀。在学校档案管,现在还保留着他们其中一些人的满分答卷。”

“所以我的第一句话是:背熟军事理论!”

“现在翻开《战术学》这本书,战术学大白话就是战斗的办法,具体到当前,就是在指导今后的你们如何在一场战斗中对日作战”

一堂课两个小时,中间五分钟上厕所休息时间。上半节课讲解理论知识,下半节课结合理论分析战例,从北伐到一战典型案例,刘跃扬如数家珍,张口就来。既能一手撑着讲台畅谈良久,也能刷刷刷的在黑板上画出一张战例双方进攻态势图。

从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半,一个小时到时间,各个大队按批次进食堂吃饭,每个大队一刻钟的时间。出去排队打饭落座,将食物送到肚子里的时间不足十分钟。

十二点半到两点,没有任何操练活动,当然也不可能奢侈到给你午睡。这个时间段,是每个黄埔生都必须学习的科目:画图作业。用高层的话讲:连在纸上画线都不准,那何谈什么指挥?

两点过后,就是术科的学习,要学的东西很多,从基本的射击到炮的使用,从卧倒匍匐到骑马劈刺、以及如何架桥渡河挖战壕层次设置火力点,等等这些基础内容全要学习。当然各个大队有所侧重,像步兵大队的,逮着炮了只要能弄响了,方圆十公里之内打的偏差不要太大也就可以了。至于炮兵大队的,他们的要求则更高。

上述所学是要一步步来的,目前还只是从最简单以及最能训练秩序和团队协同的队列开始。

“步兵科一队,全体都有!以李崇为基准。”

“到!”李崇昂首挺胸双手闭拢站直。

“向右看齐!”教官一声令下,一大队150人小碎步踱起来,有些杂乱。

从李崇这个一队长开始,基本全无从军经验,再跨入黄埔校门之前,很多还都是大中学里面的学生,除了一腔打日寇的热血,基本的军事素养一点儿没有。以往新入学的黄埔生还有从部队遴选上来的,但是现在淞沪会战正打得火热,官兵吃紧,哪还能抽掉优秀官兵进入军校学习的时间?

不过好在这些入校声很多就读或毕业于名校,学习接受能力很强,差的只是一些动手能力而已。

“向前看!前后排之间空出十丈的距离。现在我给每一排都演示一遍。”说着教官跑步走到第一排中间,从稍息立正到左转右转,包括齐步走小碎步全部演示了一遍,每一排如此,最后重新跑到队伍前。

“以李崇为基准。”

“到!”

“向右看齐,前后左右一拳的距离。”

“向前看。”

“报告教官。”队伍中间冒出一个声音。

“讲。”

“教官,我们是来学打鬼子的本事的,军校如今已全部使用德式训练,为什么还来苏联操练的那一套。”中间冒头的年轻人,乃是上海开打前夕从交通大学出来的。一想着自己的家人还在上海城里挨炮轰,他就恨不得立即速成一身本事,然后带着士兵打炮日寇,所以对现在黄埔居然让自己站队列显得很焦躁。

“首先,我要纠正你一个错误。德式训练同样有三大操练,队列就是其一。其次,是部队就要有章法,军人就要服从命令。既然入了这扇大门,就要按照黄埔的规矩来。最后,从穿上身上这身军服起,就不要把自己定位成新入伍的士兵,黄埔军校不培养士兵,而是军官。端正你们的态度,提高自我要求。我要从你们的队列中看出士气,打日寇不要放在嘴上,放到你们的操练中。”

“我的回答完了。现在,以三十人为一组,分成五组,下面一组一组的进行,不合格的遴选出来别人休息你们继续。”

“第一组全体都有,目视前方,稍息,立正!齐步走”

“那个谁,就你,手给我笔直了。你干什么呢你,晃来晃去的,不倒翁嘞?战场上埋伏的时候,你的一点小动作就有可能暴露目标!”

“你出来!”

“出来!”

六号床的室友左玉良被教官抓了典型。

“哎呀,你站好了。”教官上去腿就是对着小腿一踢,毫无客气可言,左玉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李崇小小的为他默哀了一下。说起来这哥们还是老家河北保定的干了三年的警察,看不惯在老家当警察的那帮子人只会欺软怕硬,独自一人来到南京城,报考了黄埔军校。不过呢,干了三年警察,总归沾染了一些老油条的习气,但本性很好,只不过走队列时不经意的就露了出来。

从地上爬起来,头上的帽子歪了,模样有些滑稽。

“头抬起来,帽子戴好,立正!”左玉良连忙掸去灰尘,戴正帽子,站的笔直。

“这么简单的队列动作都不行吗?还怎么指望你上马带兵打仗?”毫无疑问,左玉良被教官吐沫洗脸了。

第68章:开学典礼

“可累死我了,我这个腿,这半天下来,整的跟假肢似的。”吃完晚饭,回到寝室左玉良往床上一坐,然后瘫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一脸生无可恋。

“诶诶诶,老六赶紧起来,洗漱换衣服,今晚教育长要召开开学典礼的。”

左玉良面朝床板长叹一声,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搭着毛巾,敞开衣服,敲着脸盆跟着众人走向澡堂。至于今天下午被当众捉出来当了典型,他并没有一点羞愧,根本谈不上丢脸。在老家干了几年警察,早已经诨色不忌了。现在既然自己选择了这样的一条路,那么含泪也要走完

洗完澡,众人在大礼堂前列队,有序进场,礼堂内一排排椅子擦得光亮。礼堂中间挂着国父和委员长的画像,左右两边挂着黄埔校旗和青天白日旗。整七点,站台旁的大门打开,教育长陈继承昂首阔步的走了进来。

“全体起立,向教育长敬礼。”前排一身戎装的主持人一声令下,在军校里是看不到第二种衣服的。

“啪!”众人听令站起,声音整齐了不少。

“礼毕,坐下。听教育长训示。”掌声雷动。

陈继承左手竖起,掌声即停。

“各位学员教官们,晚上好。今天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十四期新鲜血液加入的日子,说是训示,也兼着开学典礼,由我来主持。我特意翻来日历数了一下,今天离日本在宛平城发起七七事变刚好四十天,试问诸君多久可以走上抗日的前线?”

“这个问题,我不需要你们现在回答我。你们能够坐在这里,我就要代表学校感谢你们,感谢你们放弃撤离到后方的安逸做出了投身革命血荐轩辕的决定!正因为我们中华有你们这些血性男儿,才能不断的指挥着中华儿女,前赴后继的奔上抗日战场!所以谢谢你们!”

陈继承说着从讲台上的话筒前离开,站在台上向着750名新学员鞠了一躬,然后重新回到话筒前。与此同时,最前排的各个部门头头也站了起来,向着下面的学员鞠躬。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人此前还是一名学生,还没有摸过枪,但是当你们经过考核跨入黄埔的大门,穿上这身军装开始,你们就要把自己定位成一名预备军官!今天你们所有人经历了在黄埔的第一天,你们此刻脸上的疲惫告诉我你们现在很累,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们,往后的日子会比今天更辛苦,黄埔的冬天是热气腾腾的,你们的学长寒冬腊月刚从训练场下照样可以把内衣拧出一瓶水来。”

“在你们入校之前,你们的教官兼学长,就是我们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已经走上淞沪战场,仅半天就从虹口一路打到汇山码头,前人榜样在前。对于你们,从走出这扇大门开始,就要既能上得了马指挥,又要能持枪攻城拔寨,成为这个国家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

不愧是教育长,口才真是没话说。从淞沪会战到黄埔历史,一个小时铿锵有力。

“诸君告诉我,我们的黄埔校训是什么?”

“亲爱精诚!”

陈继承点了点头,“相亲相爱,精益求精,诚心诚意,以谋团结,这是我们历代黄埔人的品质。你们永远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所以今后在训练场上一人掉队,全队受罚,因为在战场上一人犯错就可能导致整个连队的危险!”

“最后,我还有一些话对你们中间一些人说。我可以很坦然的告诉那些经过考试选拔进来的学生们,因为种种,在你们招录的人中有一些是免试的,他们的父辈都是党国的精英。但是我也告诉这些人,我们中央军校没有大公子,从你们跨入黄埔的大门起就剩下了一个身份,那就是之前提到的‘预备军官’,你们这些推荐进来的人如果在训练中敷衍了事,那就是在给你们的父辈丢脸。因为你们的每一次成绩,都会记录在册,随时都有人在翻看。”

教育长口中的免试学员,就是通过家长“塞条子”进来的公子少爷,所谓的“塞条子”就是一封书信派人交到军校,这些权贵子弟考试基本就是走一个过场。像寝室里的自己的下床,跟自己同姓的七号床李荫清就是,他老爹就是实业银行的董事长,大伯是总政治部的。

对此,李崇倒没有感觉不公平,因为他们的进与不进又抢不了自己的名额,或许只有成绩掉在车尾差一点就能考进的人或者那些付出很大努力才挤进来的人念头才会不通达。何况他们能轻松进入,那也是因为父辈作出贡献的缘故,人家老爹作出贡献泽润后代,某种程度上也说得过去。

“我的话说完了。”

掌声中,学员们有序退场。

“等等我,脚步这么快干嘛?”左玉良从后面搭上李崇的肩膀。

“下午被抓了典型,还这么开心?吃了蜜蜂屎了?”

“嗳,你们出澡堂得急,我出来时还四处溜达了一下,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左玉良脸上带着天大秘密似的。

“你这眼神像是看到美女似的发光,这军校里能见到啥?”

“这都能猜到。”左玉良震惊了一下。

“不会吧,真有女人?你眼花了吧。”李崇有些难以置信,印象中黄埔军校可是妥妥的和尚庙,哪来的女人?

“没有看到真人,但是我们浴室后面还有一栋小一些的,虽然贴着的纸已经模糊了,但凭着我这一双眼还是敏锐的辨识出来上面写着的是‘女生浴室’四个字。”

“真有女生学员,今晚人全在礼堂,没看到一个女性啊?”李崇回想了一下今晚礼堂,确信自己没看到一个女性。

“啧啧啧,看来要重新发挥我打探消息的能力了。我以前可是干警察的,三两句就能套出我像知道的东西,等着吧。”左玉良摸摸下巴,俨然把这件事情放到了心上。

第69章:实弹射击课

“老唐,你怎么起来了,吹起床号了吗?”李崇在床上揉着眼睛,听着动静醒转了过来,伸手掀开窗帘,天才蒙蒙亮。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小钟,才四点半吧。

“不好意思,我发出的动静吵醒你了。”唐宇才手脚更轻了一些。

“没关系,我这人天生睡眠浅,没吹起床号把,你这是?”

“哦,昨天教官讲的《战术学》我很多地方都没理解记下,所以早点起来花些时间看看。”

“哦,那你刻苦吧,我再眯一会儿。”说着李崇被子往头上一蒙,迷迷糊糊中同时感叹老唐的刻苦,昨天一下午的队列就连自己日常练武的身体此刻都感觉腰酸背痛的,老唐能有如此大毅力离开被窝,凑着天亮苦读书本确实厉害。

又眯了五十分钟,李崇从床上下来,五分钟洗漱完毕,出了宿舍大楼。

这个时候,空场上已经聚集了三三五五不少人,捧着书晨雾打湿了头发,手指着书本的字里行间,认真的背诵着。

“老唐,这么认真啊。”李崇走到低着头吟诵毫不知觉的唐宇才背后。

“哎呦我的妈呀!“幸好李崇撑住唐志才的后背,老唐扭头一看,“吓死我了,你怎么也出来了?”

“是啊,你这榜眼郎要是都闻鸡起舞,那我们这些后进生可别活了。”旁边的人也在打趣。

“没有。”李崇摇摇手,做了一个打拳的动作,“以前我就习惯早起,练武。”

“练武?”众人愕然。

“是啊,以前我在香港拜了一个师傅学拳脚,日常早起练武。”

“看来我们寝室还是小瞧了你嘛,年纪轻轻的,难怪你这么一身腱子肉的,看不出来你手上还有拳脚功夫呀。”

李崇做了一个击拳的姿势,“好了,六点就要吃起床号了,趁着还有半小时我去练两下。”

李崇来到操练场上,摆开二字钳羊马的架子,一套拳下来开始出汗,趁着身体热度重来了一遍。没有木桩,只能对着空气在脑海中构想出一个木桩出来。练完拳后开始练腿,十二路谭腿练到现在,才稍微摸出了一点感觉。练功最讲究一力贯之、持之以恒,所以必须常抓不懈。

这个军校里,有早起习惯的人很多,包括一些忧国忧民的教官,也包括上了年纪一到天明就睁眼睛的代理校长蒋百里。在自己的身体已经发出某些信号的情况下,蒋百里每天都起的很早,生怕某一天自己醒不来。其实过到六旬,已经没什么不知足的了。自己也不是怕死,只是眼看着这个国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不敢永久的合上眼睛。

如今每一天的每一个清晨,蒋百里都习惯早起,杵着拐杖沿着学校走,脑海中盘算着在抵御日寇中的种种问题。

空地场上,不少捧书而读的学生向蒋百里鞠躬问好。

行至操练场上,一阵呼呼响的传到蒋百里的耳中。抬头一看,原来是初试第二的那个年轻人。

“喔,校长早。”李崇看到校长走过来,收腿鞠躬立正。

“李同学,你早啊。其他同学都在念书,你这是在练拳脚?”

“是的,书本上所学和拳脚上功夫两不误嘛,身体也是革命的本钱。”

“我看你拳脚很有章法,等过些天军校聘请的国术教官来了,我看可以让你上去切磋一番,哈哈。”

李崇要说什么,蒋百里摆摆手,“年轻就不用谦虚,将自己的闪光点展现出来,这样才能给这个国家带来更大的贡献。我走了,你继续吧,年轻好啊。”

起床号准时响起,李崇收拳立定了一会,静心平气,然后跑步向宿舍楼下集合处。

惯常出操、然后上午学科的学习,午饭过后练习绘图作业,不过下午走完队列后,全体学员受到通知:明日起开始实弹打靶,从步兵科开始轮着来,一周一次。

次日清晨,步兵大队集结后,由战场老兵带着来到郊外兵营的靶场上。一路上从黄埔军校出来,沿着黄浦路,整齐的队列让路两队的民众鼓掌赞叹。

郊外兵营得靶场上,宽阔的平地上设置着一排黑白人型靶纸。距离人形标靶100米的地方水平放置着一块块石凳,每块石凳上面放着一把中正步枪以及五发子弹。一排石凳后面,还有一个班十个人的士兵持枪而立,脚旁边有着一个铁皮箱子,里面盛满了黄澄澄的子弹。

再旁边停着五辆大卡车,里面全是自产的中正式步枪。这些枪全是崭新的,一拉咔咔响。这些枪就是黄埔学员今后在校出操时的配枪,同时日常举枪练习射姿用。

“步兵科全体都有,立正!”

这个时候从边上走来一个一身戎装,插着枪的团长。

“各位黄埔步兵科学员们,我是江宁要塞部队某团团长,因为驻军部队保密原则,具体番号不便透露。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你们的学长,鄙人毕业于黄埔第十二期,今天由我来给你们开开荤,教你们实弹射击。”

“这一个班的士兵,全是战场上用子弹喂出来,指哪打哪的老兵,今天由他们手把手的教你们如何打枪。”团长挥挥手,十个老兵列队跑到十个石凳前,拿起上面搁着的长枪,从卧姿、跪姿,站姿不同的姿势开抢打靶,“啪!啪!”一阵阵清脆的枪响,靶纸中间出现了一个个破洞。

“这十支步枪,国军大量配置的中正式步枪,它的性能我不浪费时间跟你们去多作介绍,因为你们现在需要的是扣动扳机,把枪打响,然后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打中标靶。期中会进行射击考核,成绩将会计入你们最终的评定成绩。面前石凳上的这十支长枪,刚才这些老兵已经向你们展示过了,不存在任何问题。”

先从李崇的一大队开始,150人,10个人一小组,一小组一小组的轮着上。其他等待的,就在一旁卡车上登记之后领到新枪,然后趁着拿枪的兴奋劲儿在教员的指导下一人半平方米的空地上练习基本的射击姿势。

“第一组,出列,跑步前进。”

“立定,卧倒。”

李崇这一排十人按照命令,在石凳前卧倒,李崇在十号靶位。这石凳边缘光滑,中间都磨出了凹槽,石凳旁十名老兵从握枪的姿势,枪栓的拉动到三点一线的瞄准方式开始讲起。

第70章:打飞了?

对于手枪,尤其是勃朗宁李崇已经很熟悉了,但在当下的中国,那可算得上是贵族枪,低级军官都配置不了,自然不可能拿那样的枪给这些学员练手。

像中正式步枪,李崇并没有射击经验,最多以前小时候玩过汉阳造的老套筒。

当下中正式步枪在手,李崇努力的从老套筒当中寻找长枪射击的感觉。

至于一旁老兵手把手教自己如何装弹拉枪栓,李崇没有不耐烦,虽然这些基本的东西自己都会,但是这些铁血的老兵都是饱经战火的老手,值得尊敬。更何况他们的经验都是在战火中拼杀出来的,他们所讲的快速装弹技巧非常值得去学。

李崇就像是一块海绵,努力的从老兵这里汲取着射击的技巧,毕竟以前并没有射击经验丰富的人给自己指导,全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把肩放平了,头不要抬高。”老兵大手摁住李崇的肩膀往下压了压,“保持住这样,否则像你刚才那样在战壕里,一颗流弹就能带你下去跟阎王爷报到。”

李崇依言往下压着自己的身体。

“姿势不错啊,比我第一次摸枪要好。”一旁走过的团长说道。旁边的老兵也多看了李崇两眼,不像旁边的其他学员,许是因为兴奋身体还在抖动着。但是眼前的这个面色白净的年轻人,平静的跟块石头一样,和往常看到的新学员完全不一样,眼睛里闪烁着光,那种目光旁边的老兵太熟悉了,那是渴望击中目标的反映。

从他扣动扳机的果断,速度,拉枪栓的干净利落声,老兵的直觉甚至能提前告知他这个年轻人能中靶。

“你以前是不是打过枪?”李崇持枪的感觉太冷静了,完全不像刚接触枪的新人。

“嗯。”李崇点了点头,“小时候家里就玩过枪。”

“难怪,伸出你的手掌。”老兵看了一下旋而恍然,这一定是拿过枪的手。

“教官,你是部队里的神枪手嘛?”

“你叫我‘教官’?”老兵有些讶然,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称呼。自己只是一个在战场上一次次侥幸活下来的士兵,团里的职务不过是一个排长,因为枪法好被调过来给黄埔的学员教打枪而已。而这些进入黄埔的学员现在虽然还是愣头青学员,但是人家今后可是天子嫡系,走出校门之日地位就会比自己高。

“有什么问题嘛?今天你叫我打枪,确实在担任教官的角色。或许我们这些学员走出黄埔后会成为军官,但很多人第一枪就是你教我们放的。”听着李崇的话,老兵心中一种莫名的滋味在涌动。

随后回答了李崇的问题,“我不是神枪手,只是枪打的准而已,又怎么当的起“神枪手”这样的称呼。那种超常人的能力都要有超常的天赋的,真正的神枪手对手上的准头天生就有一种感悟,正所谓七分努力三分天赋,我的枪法是在战场上一匣又一匣子弹喂出来的。你通过刻苦的训练以及大量的子弹去喂一喂,也能做到像我这样枪枪中靶心。但是我也就止步于此了,没有多大的提升空间。因为我还缺少一个最致命的东西:天赋异秉。”

“你第一次开抢的时候多大?”老兵一边纠正李崇的射击姿势,一边问道。

“唔不记得了,小时候就跟着护庄队后面放枪打黄獐子了吧,所以走的都是野路子。教官可以问问你,现在你枪打的这么准,有什么感悟之类的嘛?”

“要说感悟,其实就是两个字:熟悉!熟悉到了骨子里,感觉这枪是从里面的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你想让它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瞄准的时候你的眼睛甚至不用刻意就会三点一线,在战场上,自己的性命就长在这枪杆上,而它就是自己所有的依靠”

旁边走过的团长听到两人关于“神枪手”的对话,插着腰说道,“我知道,真正的神枪手都带着天生的因素,那是需要天赋的,我就不是神枪手。所以没指望你们成为指哪打哪的神枪手,但是枪法准是可以刻苦练出来的,黄埔不是培养狙击手的地方,但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每一个人,百米范围说打头绝不会打腿。”

十分钟后,等十人能利索的拉动枪栓,将子弹送上膛口了。

一旁的团长一声令下,“老兵归位,学员开始准备射击!”

听到命令,这十名老兵立即从石凳前离开,新手开枪整个靶场前可不敢有一丝的逗留。

“第一次打枪,紧张,害怕这些是在所难免的,我第一次放枪就在担心这枪打不响怎么办?害怕全打空了怎么办?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五枪只有一枪中靶,所以越担心越犹豫就越没用,现在就大胆的瞄准扣动扳机吧。感受枪的反座力,今后这种感觉会渗入到你们的骨子里。”

“当然了,你们初始的射击成绩我们还是会记录在册的,不作为考核标准,但记录下每次射击成绩,让你们切身的有个提升的参照,并且第一颗子弹会报靶,后面四颗连续射击。当年我从五发子弹一发中靶,到五发子弹全部中靶一共花了67天。这六十七天里,除了每周轮流一次射击外,我起早贪黑的举枪练习瞄准。”

“好了,现在第一颗子弹上膛,射击!”

李崇心神聚焦到眼前的靶子上,“啪!啪~”十个人的枪声并不整齐,有先有后。

“停止射击,报靶。”

“是。”一旁的士兵拿着纸跑到靶位前。

“一号靶位,脱靶。”

“二号靶位,脱靶。”

“”

“七号靶位,一环。”前六位脱靶都有些麻木了,忽然来了一个中靶的,众人投来关注的目光。七号靶位的正是本寝室的7号床李荫清,贵族子弟。作为带着身份通过特权进来的权贵,在以一介平民身进入军校的学生中仍有些不受认可,包括在114寝室中,众人和李荫清的话也不算多。

现在,李荫清在打靶中展现出了自己的一个实力。当然他对于枪支很熟悉了,大伯作为总政治部的,自己跟大伯家的哥哥小时候就玩着用枪打瓶子的游戏,那可不是拿着玩具木头枪说着“biubiubiu”。

“十号靶位,脱靶!”

李崇有些愣楞,自己脱靶了?不应该吧?旁边的老兵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李崇开枪时的枪口很稳,没有往左右上下飘动,按理来说应该上靶了。

“报告教官,我认为我中靶了!”李崇起身一个立正报告着说道。

第71章:正中靶心

“你在质疑我们的报靶员?”团长往前一步站在李崇面前。

“不敢,但是我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

“李队长,第一枪打不中很正常的。”旁边打空靶的同学说道,语气中不乏“你也就是这样”的想法。李崇以18岁的年纪作为步兵科一大队的队长,其实队伍里很多年龄大的是不服气的。凭什么初试成绩第二就能直接坐上队长的位置?

要知道“队长”二字在外面烂大街了,算不上什么,可这是在黄埔军校,从这里走出的,都是从连营级别开始起步,军衔至少从少尉起。这以后,甭管以后走到怎样的高度,都必须承认以前人家是你的队长。

而且坐上步兵大队、炮兵大队、工兵大队、交通大队这四个大队的每支分队的队长位置,最直观的好处就是,打底从满配加强营开始干起。而且提升速度很快,这些位置上的学员都是在军方大佬本上重点画上圈圈的。要不是必须要从基层锻炼一番再提上来,必须要走这样的一个流程,估计都能从团一级干起。

这样的一番隐形福利让很多人对分队长这样一个位置是有觊觎的。但事实上,黄埔军校方面把年仅18的李崇放在分队长的位置上是经过考量的。

首先李崇的初试成绩很亮眼,这是一个硬性的惯例。步兵大队下属三个分队、炮兵大队两个分队,工兵大队两个分队,交通大队独自一队,一个八个分队队长的位置有五个初试成绩在前十。

其次,能一开始就放在这个位置上的,在面试表现都很稳重优异,更为关键的是家庭背景经过政工部的考量认为更适合。以李崇为例,家里是干地主的,政工部一看这很可以啊。要知道以往军校里被红党“策应”过去的大多是家里一穷二白的赤贫子弟,家里干地主的首先红党那些人就下意识的放到对立面。

在政工部的那些人看来,红党在根据地斗地主,天生站在地主家庭的对立面,所以把李崇放到这样的位置上,立场上就让人放心。

但事实上,李崇一直对这个委员长视若死敌,甚至东三省不要了都要去剿灭的红党一直很好奇。在香港的那段时间里,各种消息渠道汇聚。尤其是在听说了红党带领下的红军四渡赤水出奇兵、跋山涉水滚草地经历了难以置信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摆脱数十万大军围追堵截等等这些奇迹一般的事迹时,更是渴望去青年人向往中的“陕甘宁边区”走上一番。

究竟是何等的智慧在指导?又是何等的信仰能坚持走完两万五千里?

听上去就让人头皮发麻!

“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真傲,傲在骨子里。”团长盯着眼前这个学弟,看其一脸坦然,“好,我亲自去看靶。如果没打中,你就等着五公里负重越野跑吧。”

“队长,你没必要,打空了就打空了呗。”旁边队里的同学们杵着枪杆看着热闹。

走到十号靶位前,旁边跟着报靶的士兵,团长一眼就很清晰的看到靶纸上有六个弹孔,不由对着报靶员怒喝道,“睁大你的眼睛数数,这靶纸上是几个弹孔?”

“一、二五、六!”报靶的士兵凑上前手指数着靶纸上面的弹孔,卧槽,怎么多出了一个!

“报告长官,是六个!”

“刚才我底下的士兵每人不过放了五枪,那你告诉我,这第六个孔怎么来的?”团长神色非常不愉,自己手底下的兵连数都数错了,这让自己在母校师生面前很没有面子嘛。

“报告,靶纸上的弹孔我以为是老兵打的。”报靶士兵嗫嚅着,暗叫自己不应该大意轻视这些自以为没有摸过枪的年轻人的,这下自己惨了。

“现在,负重越野五公里,去!”团长手朝外一指,没有丝毫的废话。不一会儿,这位报靶的士兵身上挂着十杆长枪,没有废话,开始绕着山头开始跑了起来,就当作跑一跑神清气爽嘛,回去还能多造他一个窝窝头。

处理完手下的士兵,团长来到李崇面前,“学弟,你的直觉是对的,我为手下士兵的失误向你道歉。首发命中靶心,学弟你很厉害,手上的准头很精确。”旁边的学员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还想坐看打脸的,没想到还真打中了。

“学长,我以前打过短枪的,所以对射击感不陌生。”

“好,那你就打掉剩下的四发子弹,我看看今年母校招上来的新人如何?”团长走到李崇后边,“第一小组全体都有,接下来四发子弹连续射击,预备开始!”

“乓!乓~”一阵杂乱的枪响中,有四声枪声很有节奏感,站在李崇后面的团长点了点头,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噗!噗~”的中靶破纸的声音。

“射击完毕,报靶!”新上来的报靶士兵吸取了前人的教训,这一次核对的很仔细,尤其最后在李崇的标靶前,还怔了片刻,脸上带着震惊。

然后也顾不上抱前面的靶位了,一个立正挺着脖子大声朝李崇这边喊道,“报告团长,十号靶位全中靶心!”

“天啊!这也太厉害了!”旁边的人全部侧目不已,中央军校果然处处有妖孽,这个榜眼考试都这么厉害了,枪法还这么准。人跟人果然没法比,准确点说人没法跟妖孽去比。这个时候,队里的人才开始对这个比自己年轻却已经坐在队长位置上的“小子”有些佩服了。

一旁的老兵竖起大拇指,“你很厉害。”就算自己这些老兵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弹弹中靶。

后边的团长走了上来,口中也不复学长的架子,“你这家伙,邪性的很,打掉的子弹肯定不计其数,因此现在面对打靶一句屁话都没有,娘希匹的,手这么稳。”

李崇摇了摇头,“我只是打靶纸,不是打人。”

团长点了点头,射击场和战场是完全的两码事情,但是这样的枪法也确实让人惊艳,“我会向上面报告,免去你每周的打靶训练,你没有这个必要来浪费时间了。”

第72章:别轻易的倒下去

“李队长,你枪法怎么这么准?”下了射击位置,在领枪练习射击姿势的时候,旁边众人凑上来问道。

李崇登记完姓名枪支编号,然后说道,“你问李萌清,打中靶就是因为玩枪次数多,不然平白无故的,谁能第一次射击就能中靶。”

“是的,我小时候经常用短枪打玻璃瓶玩,所以握枪才不感到陌生的。不过我很少摸长枪,李崇你长枪都能打的这么准,可真是厉害。”

一个小组一刻钟,整个步兵科400人,10人一小组,一共40组,所有人小组不间断的练习实弹射击,需要十个小时才能全部完成,所以午饭就在靶场解决了。到了中午日照当头的时候,同样两辆军用大卡车开来,散发着饼香。没错,里面放着一张张出炉的大饼。

一人领一张大饼放到嘴里咬,要是口干只能就着军用水壶里的水。

“老六,来点水。”李崇大饼塞了一半,水却喝完了,往左玉良的水壶上碰了碰。

“这天干地燥的,我水早就喝完了,你看到我吃完整张饼全程都没有喝水。”左玉良把壶盖一拧,直接壶口往下一倒,“嗯?有个水滴!”说着左玉良眼疾手快的把手掌往壶底下一送,接住了这颗晶莹的小水滴。

“你是个狠人,这都吃得下。”李崇就这么看着左玉良把整张大饼就这么干燥着吞下了肚子。

“瓜皮,我在当警察之前,走远路上学堂还没顿顿吃的像这里这样有饱腹感。到了军校这里从来都不用担心下一顿怎么吃才节约钱,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这样绵软的大饼我家只有过节的时候才铺上几张,现在吃到嘴里美得很,要是喝水就尝不出大饼里的芬芳了。”

“唉,惨淡的童年!”李崇拍了拍左玉良的肩膀。

“跟你这种衣食无忧的少爷可不能比。”左玉良重新挂上水壶,李崇脸上露出惊讶。

面对李崇脸上的惊讶,左玉良解释说道,“我可是干了三年的警察,形形色色的人见不过少,这几天相处下来我敢肯定,你跟李萌清一样都是家境优渥的那一类人。你俩身上长期衣食无忧,浸透在身上的富贵气我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过你又跟其他富家公子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我词穷,形容不出来。”

“你这眼光没得说,这份观察识人的本事要是毕业以后进军情处一定大有所为。”李崇赞叹道。

“切,那地方尽做一些见不得光、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可不是我们军人光明正大的去处,身为军人就应当马革裹尸嘛。”

李崇点点头,但凡有驰骋疆场志向的军人都不太看得起军清处,实在口碑不好。然后李崇举手摇了摇手中的水壶,“谁还有水的,赏赐点儿啊!”

“我还有一点。”不远处抱着枪的李萌清看着手上的大饼没怎么吃,听到李崇这边的需求,走过来说道。

“多谢啊。”李崇乐意的递过来水壶,“够了够了,这饼实在太干了,没水根本咽不下去。咦,你这么不吃啊?”李崇看着这位或许几百年前还同宗同族的本家,拎着大饼只撕下了一角。

李萌清摇了摇头,“一点味道没有,我吃不下。”在家里吃惯了专厨小碗菜肴,这咂摸到嘴里糙的不行的大饼是怎么也不适应。

“上午只是打完枪教官讲些枪械知识,这整个下午可就惨了,要练枪姿之类的,现在不吃到时候肯定头昏眼花,这玩意儿虽然吃着没味道,但大量的碳水化合物可还是有的,强迫自己往下咽的,就像我这样。”说着李崇强迫自己咬下手中的半张大饼一大口,大口的嚼着,边嚼边对着李萌清说道,“你一定要大口大口的嚼,想象着这就是桂花酿米糕,嚼出麦香味儿。”

李萌清依言,也学着李崇咬下一大口嚼着。

“坐吧,站着吃算怎么一回事情。”李崇拍拍旁边的位置。

“好。”李萌清很高兴的坐了下来,按照家里的安排,自己进入黄埔军校,和这些新朋友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一开始李萌清是很高兴的,因为家中一成不变的生活李萌清已经厌烦了,他也希望生活有起伏。

所以在听到家中的安排之后,李萌清罕见的没发表反对意见,配和着同意了。

但是进了军校之后,除了一些自己以前同样家庭背景的朋友外,就没有融入到新集体中去。就比如在114寝室内,李萌清总感觉室友对自己客气,没有勾肩搭背的熟稔,这让他一直感觉自己被孤立了。

所以现在李崇对自己的随意,让李萌清感觉很好。

吃完大饼之后,日照当头,前方打靶,后方举枪练习着射击姿势,每个姿势一组要保持半个小时,这还是对新人降低了要求。

初拿枪时不觉重量,很多人掂量着都觉得轻,但是七八分钟过后,练习站姿时平举着枪,渐渐的就感觉胳膊上像是压上了一块石头。过了一刻钟时,就感觉胳膊上平举着两满桶水,身体摇摇晃晃支持不住感觉要倒。额头上的汗珠落到眼睛里,难以言喻的涩人。

“噗通!”终于有人撑不住倒下,然后像多骨诺米牌一样,接二连三。倒下的,团长没有任何客气,上去就拿脚踢。如果是实在身体素质撑不住晕过去的,旁边就有紧急的医疗人员。

“在你们选择放弃倒下去前,自己想一想,当初你们决定加入黄埔的初心是什么!这点耐力都没有,还这么担当一个合格的军官,怎么指望你们在日军的炮火子弹下坚持?一场战役的打响,作为指挥官在地图前甚至几天不眠不休,就是为了根据下面的反馈及时作出部署。此刻淞沪战区上,你们的学长在战壕里咬着牙正在不眠不休着,就是为了提防日寇的时刻进攻,因为一闭眼就可能永远都醒不来!”

“所以,咬着牙撑着,别让自己轻易的倒下去!”

“这团长跟学校的政治教官一样的能说,说不定就是从政工口干上去的。”队伍中有的人举着枪窃窃私语调侃着,也算是苦中作乐,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去。不然真的要撑不下去了,不仅胳膊成假肢了,头脑也昏乎乎的。

第73章:十公里武装越野(1)

夜晚回城的时候,挎着枪的步兵科大队400人,看到路两侧的行人脸上只剩下了强颜的欢笑,不复出城时对打枪的兴奋神情。

没打过枪的,揉着肩膀,也不知道是举枪举的,还是实弹射击时反座力震的。现在开玩笑的,也不去拍打肩膀了,否则那一击之下其中酸爽难以明说,因为一下午一组又一组的射姿训练让现在众人胳膊轻微一动就龇牙咧嘴。

“嘿,李崇今天下午打枪怎么样?中靶了没?”回到军校后,洗澡时高重华端着脸盆,一只手掌从后面拍击了李崇后背一下,李崇受力不住差点瘫倒在地,旁边的室友面露不忍,这时候要是有人跟自己勾肩搭背一定跟他急。

“我去,老弟你今天经历了什么?柔若无骨么?”高重华看着李崇表情一阵复杂乐道。

“呵呵,你也会经历的。”李崇呵呵一下作为回复。

晚上,寝室里很闷热。

“我们窗户开了没?”老唐的声音,此刻尽显有气无力。他是一号床,床位最靠里,热气全往他那边挤。

“走的时候关上了,现在应该没有吧。”

“或许我们应该把窗户打开,不然睡不着。”

“或许吧。”声音是有,动静却没有,躺在床上没人想动,也动不起来。肌肉全部冷却下来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绵绵不绝的酸胀痛感,此刻躺在床上就像身上压着一块大石头,动弹不得,眼皮也睁不开,仿佛说话的都不是自己,只是呓语。

“嘟!嘟!嘟~”众人的意识还沉迷在黑暗之中,这时候一阵阵尖锐的哨音仿佛由天外降临,冲破黑暗,直达神经中枢。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集合!”李崇反应很快,受到信号的一刻就从床上弹着坐起,忍着肌肉的胀痛从床上往下爬,边下床边穿衣服,踩到地面时就剩下鞋带没系了,边系鞋带李崇边敲床叫醒其他九位室友。

“册那,别闹了,才打完枪怎么可能集合?”十号床方振兴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他昨天没用去打枪,跟5号床郝志秀两人同属于交通大队的,还没轮到这两人,但同样是累的不行,交通大队要掌握的理论知识任务更重,寝室里起早贪黑就属这两人最多。

黄埔军校交通大队可不是下意识理解中开卡车运送物资的,这里的“交通”二字不是指开车,而更多的是指无线电通讯。当年北上打军阀的时候,国民党军队曾经发生多起因为电台通讯技术落后导致上层命令传不到下面而险些栽跟头的事情,所以早在27年的时候就成立了军交技校招收无线电、有线电、汽车与铁道四大专业学生,不过现在军交技校已经并入黄埔成为交通大队,成为历史了。

“嘟!嘟!嘟~”哨音又起。

“册那,真是紧急集合。”这下众人睡意全无,从床上蹦哒着跳起,动作一大,昨天练了半天枪姿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啦,这是怎么了,这月亮还高挂着呢。”左玉良跳起帘子看了一眼窗外,又爬上二号床于振中的楼梯上,凑到挂在墙上的钟表面前,“才三天出头!”

“快快快,下面都在列队了。”寝室里难免一阵慌忙,用凉水冲了一下脸,胡乱摸了一把才清醒了一些。

出了寝室门,楼道里全是匆匆忙忙的身影。

到宿舍楼前各自入队,相比炮兵、工兵和交通大队,步兵大队明显落后许多,队伍稀稀拉拉的,不少人起晚了是夹着衣服光着膀子跑了出来,站在队伍里帽子斜着穿衣服,有些乱作一团的意味。

教育长陈继承站在台前,后面的侍从举着火把。

“今天是我们黄埔军校第一次紧急集合,之前没有练过,所以你们此刻衣容不整我不予置评。但这种紧急集合会不定期不定时的在任何场合开展,我希望之后你们的表现配得上‘军人’二字!”

“淞沪会战目前焦灼,南京城上空的飞机声你们也听见了,我可以很认真的告诉你们,在飞机和飞行员数量严重落后日本的情况下,目前我们已经失去了制空权,南京城随时可能面对敌机轰炸。所以你们脑中随时要吊着一根弦,听到警报,听到哨声,随时隐蔽!”

陈继承撸起袖子,看了一眼手表,“立正!现在给你们一刻钟,整顿仪容,按照行军的标准全副武装,一刻钟后,越野十公里,全速冲击!”

面对教育长,不敢有反对声。到了各自的寝室里,全是哀嚎遍野的声音。

“疯了,是不是疯了?昨晚到现在,还没睡到六个小时吧,我这腿啊胳膊现在还不是自己的,现在还要武装越野?”左玉良边捆扎被子挂上食盒边抱怨着。

一刻钟后,各个大队全部集合完毕,各自后背上背着六斤半的棉被,脖子下挂着长枪。

陈继承看着步兵科一脸怂样,于是说道,“步兵大队,你们昨天经历了射姿训练,此刻要武装奔袭十公里,看上去比其他大队吃亏了。但是我告诉你们,战场上没有吃亏这一说,敌人不会因为你们刚打过一场就不来打你,只会不断的把你们压死。”

“所以,拿出你们的意志,十公里,你们就是爬也必须爬完十公里!”

“现在,全体向后转,跑步走!”

三公里后。

“呼哧!呼哧!”李崇胳膊架着枪喘着粗气,跟着前面的脚步往前。李崇的身体素质在同期的学员中绝对是顶尖的这一批,但昨天的射姿训练还没缓过来,三点钟被拉起来还没吃早饭,体力寥寥。

步兵大队是第一个出发的,此刻已经全部落后其他三个大队了。

“同学们,我们是步兵,怎可落后于其他三大队?比脚力我们怎能落后?”说话的是步兵科二队的队长张英杰。

“张队长,还没从昨天缓过来呢,是真的跑不动啊。”

“李队长,王队长,我们起个头喊个号子吧!从李队长开始,我们仨轮着来,鼓舞鼓舞士气。”张英杰口中的王队长就是步兵科三队的队长王景荣。三个队长中,张英杰是真把“队长”这个位置当作一个官来做了。王景荣和李崇,担着“队长”的身份,但也就仅仅止步于“队长”,不逾矩。而张英杰却是有点借着“队长”的身份,指手划脚的味道。

第74章:十公里武装越野(2)

“张队长,你看看同学们的脸色,说话都带喘,哪里来的力气去喊号子?”王景荣转头看着一众同学,这几个字说出来就是他自己都感觉到喉咙毛刺毛刺到。

“所以我们作为队长,更要起好带头作用。”张英杰气喘吁吁的说道,“李队长,你说是不是?”

李崇并不想搭理这种“但凡有一点权利就觉得自己应该管着别人”的人,这个人太想在人前尤其是在教官面前显示自己的存在感。这样的人,考入黄埔的第一目的并不是抗日救国,而是升官发财。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只能算是捎带着罢。

李崇不去置评其他人的选择,但也不想与之有所交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张队长,没有所谓的‘带头作用’这个说法,我们仨和其他同学一样,都是学员而已。”

李崇虽当着“队长”一职,却并不认为自己凌驾于同学之上,当下虽没明确选择“不是”,但已经表露出自己并不认可张英杰的提议。不过李崇倒挺佩服张英杰的拼劲儿,昨天累的快瘫了,现在他也喘气的跟累牛一样,还能兴致勃勃的搞出动静吸引教育长的注意力。

“你们不喊,我来。步兵科二队的同学们,跟着我一起喊。”张英杰压着肺里面的细胞提上一口气刚要准备要喊号子,被后边传上来的声音打断了。

“张队长,后面有同学跟不上了,歇一歇吧。”步兵科二队里后面一个身材胖胖的汉子气喘吁吁的跑到张英杰旁边,拄腿哈着气的断断续续的说道,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这一段跑上来已经耗掉身体所有的力量。

张英杰皱着眉头停下脚步,“这都坚持不下来,怎么做军官?”语气很不客气。

“嘿,我只是跟你说一声,李队长说的对,我们可都是学员,都是一个身份,你可不是我们的教官。”胖汉子牛宝忠卸下身上的被子,往地上一坐,掏出水壶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

“站起来,你这么放弃对的起前线浴血奋战的同仁吗?”

“我说队长大人,你可别往我头上扣大帽子,我不过是等等后面的同学,大家一个队的,总得一同走完。”

“哼,烂木头躺一堆。”张英杰对牛宝忠对自己语气间的反讽很是皱眉不满,唾弃一声。

然后转头朝着旁边二队跟上来的学员喊道,“同学们,我们是步兵。在陆地上我们应该比交通、工兵、炮兵的脚力更好!同学们,冲啊,超过他们!”

张英杰说着率先跑了出去,跑到所有人前面去,让教育长和教官们看到自己的毅力,让上层明白笔头成绩不是唯一的。

“李队长,我们要不要也冲一冲,不然风头全被‘张马屁’那帮子人带走了。”李崇后面一大队的人说道。步兵科作为军校人数最多的大队,三支分队之间也是会相互比较的。

“二分队150人,只有零散三四十个人跑到前面去有什么用?我们一分队是一个整体,绝不落下一个人。跑过前面那座桥,一分队全体停下来喝水休息五分钟。”

过了桥后,五分钟后,李崇站在桥头上,做了一个简短的动员,“同学们,我们一分队是一个集体,现在才过了三分之一的路程,我们吊在车尾,在我们的后面就剩下了二分队的残兵。放弃了吗?不!决定胜负的永远不在前半程,考验意志的在后半部分,笑到最后的才是胜者!现在喝完水那么就给自己定下一个小目标,超过前面的交通大队!我们的人比他们多,速度也不应该比他们差!”

“跑不动的,就想着你落后一步,终点处的大饼就会被其他同学都吃掉,我们还能在后面磨蹭嘛,不能!话不多说,为了军人的荣誉,为了自身的尊严,碾上前面去!”

晨曦破开黑幕,雾气在蒸腾中打湿了众人的衣服,和汗水混杂在一起,这丝毫没有滋润到嘴唇,每个人嘴唇就像龟裂的土地。

“不行了,我实在是迈不动步子了。”被两人架着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李萌清感觉自己像搁浅的鲤鱼,而且是鳞片已经白的脱落的那种。

李崇跑到瘫在地上的李萌清面前,“李萌清,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得到别人的认同,不想事事让人下意识的认为你的成就是获得了父辈的蒙荫。现在武装负重跑到底就是实打实的考验每个人的自身。如果你现在放弃了,那么前面所有就全部尽弃了。没人会记住半途而废的努力!”

“起来,让所有看到你的坚持,现在跑到终点,你就超越了军校里的一般人,至少说明你在毅力和体力上,胜过了这一般人!这些被你赶超的人今后就没资格说酸溜溜的闲话!”

“我起来!”李萌清搭住李崇的手,压榨自己的意志咬牙调动出一股力量站了起来,跟着大部队往前

武装负重越野跑很考验一个人的意志力,一分队慢慢追上前面的过程中,一路上有不少各支大队落伍的同仁。八只分队李崇带领的队伍虽然位列第四,落后工兵大队第二分队还有五六百米的距离,但却是唯一一支人数整齐,一百五十人一个不少的队伍。

队伍的中间,那些跑不动的人被架着努力往前,体力好还能坚持的被李崇安排到队伍后面压阵,每当有人掉下来时就架着往中间跑,坚决不拉下一个人。尽管这些人拖累了队伍的行进速度,放弃他们至少可以把队伍往前推两位,甚至李崇自己放开步子跑,冲到第一貌似也可以尝试一下。

但李崇的一句话说服了他们,也说服了自己:“现在放弃同学,以后就要放弃自己的士兵嘛?”

尽管或许今后为了某些大局,一些局部战场需要放弃掉,但是现在不行,现在大伙是“步兵科一分队”这个集体的。

最终,抵达终点前时,步兵科一分队是浩浩荡荡的。150个人一个不少,脸上带着骄傲的冲过终点线。咬着饼捧着饭盒喝着热腾腾的粥,大伙三五成群有说有笑。

一旁看着身边只有二十来个人的张英杰才觉得自己这个“第一”似乎没有那么喜庆了。

第75章:家中电报

“李崇,谢谢你,不然我想我可能就放弃了。”在集合点休息的时候,李萌清端着饭盒坐到李崇旁边。

李崇碰了一下李萌清的饭盒,作干杯状,“所以你应该感谢的你自己的坚持。”

陆陆续续有学员抵达最终的集合点,一辆辆卡车从远处驶来,停在路边,但很明显不足以载走所有的学员。

“全体集合!”所有人开始列队,教育长站在卡车上,看着底下的学员们。

“这是你们第一次紧急集合加武装越野,因此我没对你们的行军时间作出任何要求,但今后会限定时间。作为军人脚力也是至关重要的,走出黄埔大门作为军官,那并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坐汽车。”

“在你们行军的过程中,我们观察了你们的一举一动。在这里我要着重表扬步兵科一分队,因为他们自始自终都没有放下一个人!所以你们可以坐着后面这五辆大卡车回去,这是对你们全队坚持的奖励。但是有奖必有惩,其余七支分队,你们都是零零散散抵达这里的!还记得我在开学典礼的说的话吗:相亲相爱,精益求精,诚心诚意,以谋团结!你们做到了吗?”

“但是同时我也必须指出,在整个行军途中李崇你带领的步兵科一分队集体沿途一共休息了三次,如果战场上按照长官部的命令,限定时间赶到指定的作战区域,还能给你们休息时间吗?”

“报告教育长!”队伍里有人不服气。

“讲!”

“我们步兵科因为昨天的持枪训练,没有缓过劲,不然肯定集体跑到第一去!”

教育长陈继承听着皱眉正要斥责,站在前排的李崇昂首挺胸大喊一声,“报告!”陈继承咽下斥责之语,伸手示意李崇说。

“教育长训示的是,全队休息是学生下的命令,我可以跑回去。但学生认为没有做错,合理的休息并没有耽误时间,把握节奏休息有助于体力恢复,加快行军效率。在一战中,德国名将马肯森指挥第9龙骑兵中队在梅森的战斗中,由于战线过长又接连交战,追击敌军时人困马乏,正因为合理的休息调整在成功追上一路逃蹿的敌人!”

对于李崇的反驳,教育长旁边的教官们要训斥,在他们看来,命令怎么下的你就必须怎么做。

陈继承倒是一挥手止住了旁边的教官,也没有置评,“我前面已经说了,步兵科一分队可以坐车回去,军令已下怎可随意更改。”

“除步兵科一分队,其余七队,全体向后转,齐步走!”

汽车里,教育长看着旁边经过的学员,忽然笑了声,“打靶满环,有决策魅力,这人天生就是进军队的料子。”

“教育长,你在说谁?”旁边的司机好奇问道。

“哈哈,有想法的年轻人。”

待七支分队武装负重返回军校,下令解散时,一个个顿时往地上一瘫,这种不间断的折腾让很多原先还在学校里算得上娇生惯养的学生只感觉入了地狱历练一般。

倒没有人要放弃,叫苦的只是过过嘴瘾,从决定投笔从戎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他们都懂。

在新一期黄埔学员在身体素质、意志都在成长的时候,硝烟弥漫的上海战争所有交战点全部进入了白热化。

若是坐在飞机上高空观察,就会发现此刻国军行军进攻点锋芒主要指向虹口和杨树浦敌之间的核心阵地。

虹口天通庵的驻沪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内,从陆战队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往下,头上全扎着一圈白布条。司令部外圈已经一片稀烂,玻璃全部被震碎。五个大队一个炮兵大队以及直属共计四千余人武装到牙齿的陆战队此刻只剩下了一千人不到,但就算伤亡过了大半,却依然围着里三成外三成的工事,挡住了十倍于己一万多人国军的进攻!

“长官,我们已经被包围了。”

“不不不,中尉你害怕了。你以为我们会玉碎?不不不,现在这路上的局势看似对我们不利南京占了上风,实则这仅仅是开始!听听上空的飞机声,我们的空军已经掌握了制空权!现在罗店战场的持续胶着让大本营很不满意,现在我们就是要守住这里等待中心开花的机会。”

“我们外围的部队已经登陆上岸,只要守住这里就能让南京想要清除掉上海陆上根据地的目的落空,届时援军就会在外围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一举打掉南京的主力!那时上海就在我们脚下!南京,哼,将会涂手可得!”大川内传七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自己的指挥刀,一只手掌伸出慢慢握成一只拳头,脸上是不怕死的疯狂狞笑。

随后摆摆手说道,“休息去吧中尉,到时候我们要反攻的。”

“终于有个半天的假了。”周日下午,黄埔军校给新学员难得的放了一个假,需要适度的张弛,一昧的紧张会崩坏弦的。

“本家,吃饭不?永和园,我请大伙吃饭。”经过武装越野后,李萌清明显融入了很多,尤其跟自己一个姓的李崇。

“去不了,我外面有约了。”今天早上守门的大爷代传了一封信。接到信封的时候是开着的,这没办法,黄埔军校对外管理很严格,所有学员往来信件都要经过检验后才会通传。

信是林婉如递进来的,说是自己父母已经安全抵达重庆了,还打来了电报。

“对头,老李可跟我们这些光棍不一样。”趴在窗口来串门的高重华打了一个响指说道。

“你怎么来了?”

“跟他一样,约饭来着,可惜你有约了,我干脆就蹭饭喽。”

李崇摊摊手换下军装,走出校门。

“嘿,这边。”林婉如在大门口右边的屋檐下招手,灿烂笑着。

“黑了,也瘦了。”林婉如盯着李崇看了好大一会儿,然后从挂在腰间的包里掏出一张整齐的纸,“喽,这是伯父伯母的电报。”

李崇接过电报纸,“崇儿,吾家已平安抵重庆新家,虽小五脏却全,住的很舒适,惟饮食辣子不适……军校辛苦注意身体,望吾儿知。”

大城市拍电报不便宜,字数不多,但仍然勾起李崇思家的情绪。

“安心了吧,我带你去吃好的,你看才一个星期,脸上都快刷筋了。”

林婉如勾起李崇的胳膊,转移注意力来冲淡李崇刚提起来的乡愁。

第76章:突击查房

“好了好了,不用点这么多,我们就两个人,吃不完。”汉中路上的商铺新开了一家西餐店,里面不少西装革履的男女来凑新鲜。

“这个位置可是我提前预定的,请的是法国大厨,多点一些你正好多吃一点嘛。”林婉如合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你们什么时候开学?”正吃着,李崇问道。

林婉如升起一根手指,“还有一周。”

“那也快开学了,定下什么时候去重庆吗?”

“爸爸说要等到十月过后吧,那个时候家里该转移的就完成了。所以你一定要在这两个月对我好,知道么?”林婉如张着口,示意李崇把叉子上的牛肉放到自己嘴里。

“就到这儿吧,军校不让别人进的。”已经快日暮了,军校不许学员在外留宿,林婉如送着李崇回学校。说起来李崇是做了一下午的“三陪”:

陪吃、陪逛以及陪聊天。

“你把这些拿着,回去分给室友。那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林婉如招了招手,林家的黄包车从后面跟了上来。

回到寝室,“吆,老李你这是春光满面的回来了呀。现在这个世界到底是年轻人的,成绩荣誉老婆啥的都走在前面,像我们一堆二十几的老光棍,放假半天只能闷在宿舍里看书。”

咋乎的嗓门准是左玉良无疑,李崇把两手礼盒放在两排床中间的桌子上,“你手上拎的啥?我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儿。”左玉良从床上一跃而下,“嚯,买这么多好吃的,不忘我们刚才还在念叨你今天会不会违抗校规不回来了。”

“快瞅瞅。”其余几个围到桌子前。

“给你们带的,不过回来看你们一个个躺在床上肚大浑圆,一定在永和园吃了不少,还没吃够,本家今天放血了多少?”李崇坐在李萌清的床沿上脱掉鞋子。

“老七家开银行了,能被吃垮?”左玉良往嘴里塞了一只卤煮鸭腿含糊着说道。看得出来,一场武装越野一顿饭,李萌清已经渐渐融入到宿舍里。

“哎哎哎,查寝啦!”楼道里响起一阵提醒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呵斥,楼道里炸斥的声音顿止。

“我靠,教育长带着人突击检查内务!后面还有几路人同时出击!”老唐嘴里叼着鸭腿骨,凑着门缝发现教育长在带着人已经到了109寝室前,连忙惊呼一声,嘴里的鸭腿骨掉到了地上。

“赶快收拾!”李崇一把扫过礼盒,通通塞到床底旮旯里。所有人快速上床被子叠方正了,衣服挂好。

“鞋子,还有鞋子。”床上的李崇对着下面提醒着,5号床郝志秀连忙把所有人的鞋子摆整齐朝着一个方向。

匆忙把表面收拾完毕之后,十个人拿出课本,端端正正坐在长桌前用功。

一群脚步声渐近,然后门被推开,教育长陈继承一马当先,后面跟着教育处长李明灏,监察委员冯轶裴,政治部主任郑炳庚等一众学校大佬。

“啪嗒!”李崇等十人立即站起来立正。

“自然一点嘛,我们来就是想看到同学们日常生活自然的一面嘛。”冯监委语气笑呵呵的说道。

“要是给你看到自然态,操场负重五公里那就一准没跑。”114寝室众人嘴里不说心里想到。冯监委冯轶裴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冯跑跑”,被他纠住了错处,首先二话不说就是负重五公里,跑完后再来喝杯茶谈谈受罚的问题。而教育处长李明灏,被起外号“李抽抽”,因为他经常在学校里转悠着抓住学生抽查书本知识,提出一些问题,以至于心里没底的学员们远远的见着他都绕道走。

陈继承在114室寝室里外转了一圈,忽然嗅嗅鼻子,“什么味道?”

老唐几个以为鸭腿味被教育长闻出来了,脸皮不动里面肉却慌的很。

“报告教育长,脚臭味!”左玉良挺胸抬头回答的铿锵有力。

陈继承低头看着床前排列整齐的鞋子,朝着一个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我以前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曾见过日本人的营房,一个排一个屋,一条水平线下去,整整齐齐一目了然。一个营房里,靠近门的地方一个排的士兵枪械按顺序放在架子上,整整齐齐。吹紧急集合哨的时候,每座营房的士兵从被窝里到拿枪出来列队整齐都用不了三分钟的时间。这个床上的棉被、军械、脸盆儿之类的,都摆得整整齐齐。”

“有一个细节,他们用来换脚的鞋子,都同一个方向摆着,牙刷也是,毛巾挂的没有折痕!”

“通过这种种细节,你们就能发现日军的纪律性,所以要战胜日军,我们黄埔人首先就要在纪律性上胜过他们!你们寝室做的不错!”

陈继承说着,走到长桌前,拿起桌子上众人看的书,随口问了两个问题,见李崇他们都能回答得上来,点点头负着手离开了。

虽然没有在114寝室有所斩获,但是在一个多小时后离开时,操场上负重奔跑的人数不得不列队才能协调好。

教育长他们走后,老唐他们重新从床底下勾出食盒,吊着鸭腿兴致勃勃的凑在窗户前看着操场上挤不下只能在空地上负重绕圈的同仁们。

114寝室的十人侥幸逃过了“突击查房”这一劫,在硝烟滚滚形成拨不开黑霾的罗店战场上,18军的11师110旅蔡炳炎所部的官兵也扛着枪坐在残垣上,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在飞机轰炸时被火烤焦的杂粮大饼放到嘴里咬着。

他们同样躲过了一劫,因为他们刚刚行军度过杂草丛生的大片空地,日军的飞机就丢下来一串串炮弹,这要是在平地上,那很多人就要提前去向国父报到了。

革命尚未成功,提前去见国父根本没法交差嘛。

“蔡旅长”,副官走到蔡炳炎旁边,直倒苦水,“直娘贼的,旅长这仗打得弟兄们太苦了,我们刚从北站下来,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没有兵员补充也没怎么休整,下面有的名义上是团,人数只剩下了营的编制,上峰现在下死命令要求我们夺回罗店,这怎么个打嘛?”

三小时前,罗店被日军重兵重新夺回,失去罗店意味着张文白将军的司令部有被日军迂回包抄的危险,所以上面下死命令必须夺回,命令重重下压,最后压到了110旅蔡炳炎所部身上。当然110旅的情况正如副官所言,编制已经不完整了,所以上面也并没有把希望全部压在110旅身上,而是派出了多路人马。

ps:十分感谢责编田七大大,新书推荐就没怎么断过,作者菌努力码字,所以也期盼各位读友推荐票来来来呀。

第77章:沙盘演练

蔡炳炎喝掉水壶里最后一口水,“应该能再打一打,在我们右侧同时发起进攻的还有悟我兄,左右两路同时进攻总能打上一打!”

关注着这场战役结果的不仅是前线指挥部,淞沪会战后方最高指挥部的南京同样关注着这里。因为罗店向南、向西便可直达刘行、嘉定,是辐射整个淞沪地区的军事重镇,中日两国的指挥部都对罗店志在必得。可以说谁在罗店站稳了脚跟,谁就能拿到整个淞沪会战的主动权。

黄埔军校里,每五十个人被编成一个大组,各自由四名教官组成指导小组,利用“沙盘”研究战术,而战争背景及地点的选取正是眼前的这一场发生在罗店的极其惨烈的争夺战。短短一个星期,罗店伤亡数万人,双方落在这几平方公里土地上的炮弹每天多达二三千枚。

前线的战报被源源不断的汇总到军校的电讯室,对于普通市民无法获知的信息,在这里可以任意取阅。在前两年经济紧张的时候,黄埔军校可是同“嫡系中的嫡系”的第五军,共同被委员长“御批”为必须一日吃三顿的地方,所以最高指挥部获得的战场讯息,只要需要就都会向这里转呈。

沙盘前四名教官两人一组,在沙盘上标示出敌我双方的火力配置,四周五十名同学矮个子在前,高个子的同学拿凳子站在后头,围聚在沙盘前。

中日双方的兵力及其火力配置被详细的标注在沙盘上。与其说是看教官演练沙盘,倒不如说黄埔军校是在以这种方式让学员们身临其境的体会前线战况。

黄埔军校的学员今后是要走向前线的,必须让他们明白真实的情况,而不是看报纸上的忽悠之语误判形势。

报纸只是在安抚民众,要是黄埔军校的指挥官都信了,那就完蛋了。

“同学们如何看待这场罗店争夺战的前景?”

“我们人数虽然占据优势,但重火力远远落后日军,支援火力不能快速抵达。如今我们空军失去一半,飞机性能也不如日机,已经相当于失去制空权,而海上还停着日本海军的航空母舰,从上面以及台湾起飞的百余架飞机可以随时出现在淞沪战场上。所以学生认为这场争夺战的前景并不乐观。”

看着沙盘上显示的罗店人员和火力配比,李崇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淞沪会战从一开始就很难击溃日军,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打击日军入侵的嚣张气焰,也正是这一点,南京才秘密准备迁都吧。

不过对于李崇的观点,也有不同的意见,“李队长你这有些唯武器论了吧,日军虽然火力占优,但是我没们在罗店左侧有110蔡旅、右侧黄师长的整编师,另外还有宋部长全部送上去德械配置的税警总团,全部都是国军精锐,近战火力已经超过罗店日军的11师团,就是以血换血也能拿下罗店!”

其实李崇倒不是“唯武器论”,在香港的时候,李崇就听过红党的一些论断,其中对于“人是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有过不解,血肉之躯怎可挡得了机枪打炮?但后续的事实:国军占据武器和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仍剿不了红党,却在实实在在证明这句话的正确性。

打那以后,在没回内地之前,李崇就一直在关注这支神奇红军队伍的消息。他们在战争中将“人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让李崇十分震撼,已经明白战争不止是简单多大机枪打炮就能决定胜负的。

但是在如今的淞沪战场上,枪口一致对准日寇,全民族上下一心,此刻不存在人民站在谁背后的问题,“人的力量”此刻在国民党抗战将士中同样发挥党淋漓尽致。

此刻硝烟扑鼻的罗店战场上,蔡旅所部,剩下的将士缩着头挨在墙角之下。

“他娘的,小鬼子的重炮弹跟不要钱一样,下崽似的往下直掉!旅长我们被小鬼子的炮火包围了,怎么办?”

“格老子的,战死也是死,被炸死也是死,横竖不就是一个死字嘛,不如冲出去和小鬼子拼,拼他个鱼死网破,我今天豁出去了!”

右侧进攻方向的黄悟我站在被打残一半的67师前,身旁的副官大喊一声,“全体集合!”

看着满身是炮弹灰的将士,黄悟我摘下军帽,拔掉肩膀上的将星,换成头盔戴上。整个67师,就连文书和炊事班都扔掉了钢笔、大勺,扛起枪站在队伍之中。

“从现在开始,从我开始,全师向罗店发动敢死进攻!从我的警卫连开始,每个连营组织敢死队,拿出手榴弹,给我掀开盖子”

同时税警总团第二支队司令孙立人,带着一身美械装备的士兵们,顶着头顶的炮弹和重机枪火舌,没有一人畏惧,倒下去的不瞑目,活着的一边冲锋,一边拼命朝着日寇扔手榴弹扣动挂在胸前的全自动武器,硬是拿命去点掉了一个个喷着火舌的机枪点!

罗店战场上,活着的人拿起枪发起最后一次冲锋,回到黄埔军校沙盘演练室内,争论的话题继续。

李崇反问道,“拿下罗店之后呢?日军势必卷土重来,我不是唯武器论,而是我们必须看清差距。罗店是一定要打的,这样才能尽可能打击日军!给后方时间迁……”

“嗯哼!”沙盘前的教官忽然接过话头,打断李崇的话。这个时候,迁都虽然已在进行,但仍处于保密阶段。表面上南京各个政府部门还在全力运转,各个地方部队已经集结到苏州周边,随时进入淞沪战场,但实际上已在秘密进行战略撤退。黄埔作为军队军官摇篮,已经收到委员长命令准备撤往四川了。

但这个时候,如果迁都一事爆出来,无疑打击前方抗战士气。虽然黄埔高层已经拟定撤往四川的计划,但黄埔的普通学员还不知道。听着李崇的分析,他似乎是知道了这件事,这让四位教官很是诧异,能知晓这个消息的都是高层,看来这年轻人有点能耐呀!

整整一个下午,四名教官从罗店战场形势讲到全国的抗战未来,结合战术理论,所有学员对日军的实力有了深刻的认知。让学员们明白抗日不仅是在给父老报仇收复失土,更是一场国战,这不是自己有一腔热血就能扛着机枪冲上去突突了事,而是担负着今后民族救亡的使命!

第78章:大轰炸(1)

前线战火隆隆,一份份战报传到南京,流进黄埔军校里。

这大半个月的晚上,黄埔军校所有师生有一个必备学习科目就是在政治部的组织下学习淞沪战场上黄埔军官英勇杀敌的精神。

淞沪战场上委员长把他的“御林军”都派遣上去了,而出身黄埔的军官组成了这些嫡系军队的军官队伍,所以黄埔师生英勇杀敌的事迹屡见不鲜。

前两日,黄埔军校还隆重的召开了追悼会,纪念在淞沪战场上牺牲的中央军校教导总队师生以及黄埔将士,这一次李崇第一次见到了一身戎装的委员长和优雅的宋夫人。

“以前都是你送我回军校,今天反过来一下。”路边上,李崇牵着林婉如的手沿着随园路的路边走。同之前见到的不一样,今天林婉如一身蓝衫黑裙的学生打扮,胸前梳成两条麻花辫,这是金陵女大的标准装束。当然这身装束穿不了多久,马上就天寒了。

“好啊,我还没有领着你参观一下我上学的地方呢。”林婉如被抓着手走路也不安稳,一蹦一跳的。

“那门卫大妈肯定不会让我进去的,那是你们女娃的学校,能让我一个男的进去?”

“嘻嘻,这我倒没有想到,到了学校再说吧。”

“这些日子你要小心一点,南京的上空不太平,所以一听到警报响要立即进掩体知道嘛?”李崇十分严肃的叮嘱林婉如,她的性子太耐不住了,老喜欢往外面跑。

但这个时候,南京上空并不安全,淞沪会战进入到胶着以来,日军方面为了削弱国民政府当局的抵抗信心,开始派遣军机对淞沪后方开始进行轰炸,作为首府的南京首当其冲。虽然南京地区有国民政府的空军40余架飞机处于战备状态,城市周围的高射炮营每天盯紧了城市上空。但是日本空军无论是飞机数量还是飞行员素质上都甚于中国很多。

这大半个月来,刺耳尖锐的警报声时常响起,中央大学前两天就挨了三颗从天而降的炮弹,城里的保安部队四处救火人手不够用,还是军校在轰炸过后紧急集合去搬离碎石,简陋重建中央大学部分受损设施的。

“唉!我正在和我爸爸闹呢。”说道这里,林婉如叹了一口气,“我要上学,可是我爸爸要禁我的足,让我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还说我再跑出来就要把握提前送到重庆去,你说气不气人?看到后面盯着我的那两人没,要不是今天从学校出来我说要来找你,他们就要把我捉回去了。”

林婉如有些神烦,继续向李崇倒着苦水,“其实我家这位会长大人完全不用担心的,我们金陵女大是美国教会建的,里面很多老师是美国人,吴校长说驻南京的美使馆通过上海使馆已经向驻沪日领事馆发出照会,日本飞机不敢往学校丢飞弹的。”

“我觉得林会长有道理,两国如今交战,飞弹又没长眼睛,把生命寄托在一纸空文上太缺乏说服力了。相反你家里呢,有那么大的地下书库,要是日本飞机一来,往里面一躲,安全的很。”

林婉如一听,居然不站在自己这边,顿时一个止步,然后往李崇面前一站,手指顶着李崇的胸前,“嗯哼!山宗先生,立正!”

“我问你,你是跟我好还是跟我爸爸好?跟我好就要无条件的站在我这边,知道不?”林婉如叉着腰虎着脸盯着李崇。

“你还是听你爸爸的话吧,我看你不是想上学,而是嫌弃在家里待着无聊吧。”李崇伸手轻拍了一下林婉如的额头,两只手插着林婉如的细腰将她叉了起来,举起来一个转身给林婉如重新调成了往学校走的方向,“我可不想你有什么事情,重新找一个媳妇儿很烦的。”

“你,你不要脸,谁是你媳妇儿?”林婉如往前两步走到李崇的前面,俏丽的脸庞浮上两抹红晕。然后再回想刚才这句话,咋个听着有些不对劲儿啊?

“哦?那上次谁在校门口盖章契约的?”林婉如没品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被李崇的话打断了思绪。

“契约?什么契约?我不记得了。”林婉如一甩两根亮黑的大辫子,差点儿塞了李崇一嘴。拂过鼻尖,痒痒的。

“唔?那我不又是一身轻了,听说金陵女大里面全是富家小姐,那我得赶紧进去淘一个了。”李崇说着就要大步往前,被林婉如一把揪住衣摆。

“你要是敢吃着碗里,还出去沾花惹草,哼哼。”林婉如不善的磨着牙,两只小拳头握起,语不惊人死不休,“那我就卸掉你的大胯!”

李崇不禁夹了夹双胯,原来“清扬婉兮,婉如清扬”,一书房藏书的林姑娘也是可以彪悍的。

“我到学校了,你不许进去。”金陵女大校门后面虚掩着一个个红柱、黄墙、黑瓦组建的亭台楼阁,李崇对这个协调、耐看、安静的女子大学很好奇,不过现在有林婉如虎视眈眈的挡着,看来是进不去了。

李崇讪笑着摇手,“我不进去,这就走。”

“不许你这么笑,尤其是对其他女孩子!还有我要是被限制在家里出不来,就不能到军校门口找你了,你就要主动周末下午来找我,知道吗?”

回到军校,左玉良正在谈关于军校女澡堂的事情,九个人坐在桌子前大发奇想,没一个靠谱的答案。

繁忙之中简短的一个下午休息放松之后,疲惫上涌,众人逐渐进入梦乡。

就在南京市民还在沉睡的时候,靠近黎明只能勉强看到五指轮廓的时分,台湾新竹机场,此时探照灯将机场照的跟白昼一般。机场周边防护严密,一个中队的士兵牵着狼狗不停的巡视。

机场里面,地勤士兵不断的给停在地上的一架架轰炸机和战斗机满载加油,挂上副油箱。同时推来一束束炸弹和燃烧弹,检查战斗机的机关炮。

负责驾驶的飞行员集中在机场作战室内,面前悬挂的大地图上,赫然显目的是南京周边高射炮营配置图,地图上红色标注了警备司令部、多处军事设施!

第79章:大轰炸(2)

驻沪领事馆内,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司令官阁下,新竹机场和第三舰队飞机已经准备完毕。”

第三舰队司令官长官清川中将一拳砸在地图上标注的南京城,“立刻向各驻沪领事发出通告,中日两国已全面开战,日本皇军两天后中午将对南京周边地区进行军事轰炸,要求各国使馆人员、侨民移住“安全区域”,各国舰船必须撤离南京江面。”

然后长谷川清来到电台前,电讯士兵立刻站起来打了一个敬礼。

“命令!新竹空军、第三舰队所属航空队,即刻起飞!对预定南京城机场、兵工厂、电力厂、水厂等重要设施进行无差别轰炸!”

电报令下,一架架俯冲轰炸机、水平轰炸机和三菱重工制造的96式战斗机从新竹以及航母甲板上呼啸而起,冲向厚重的云层,扎进了茫茫的晨雾之中。

此刻,南京城刚从薄雾中慢慢醒来,新的一天船工码头上抗日物资开始往小船上搬运,支援前线的抗战。这座城市角落散落的面摊、鸭血粉丝店,掌柜的让伙计拿开门板擦亮桌子准备迎接新一天的食客。警察局里,局长队长一众大队长例行训完话,尔后大队长把一众小队长叫到跟前逞了一下威风,最后小队长回去叉着腰对着底下的小弟指点江山

前线战争的阴霾下,作为首府,南京城的生活仍在有序生活着,尽管这八月底九月初以来,不时被凄厉的警报声打断了生活节奏。

“委员长,紧急电报!”侍从二室的主任陈布雷走了进来,侍二处上传下达,各种机要文件和函电在这里往来。

国民政府内,委员长看着日本驻沪领事馆发出来的告知南京各国使馆的电文,怒气上升,拐杖狠狠往地面木板上一撞,“咚!”的一声让内外人心头一颤立即肃然。

“日本人这是欺我民国空中无人嘛!告诉周百福,只要日军机敢来,南京所有军机起飞,就是拼命也要打下日军机来!打掉他们的嚣张气!”

“是,委员长!”陈布雷犹豫一会,还是说道,“日军人狡诈,会不会故意放烟雾弹,所以委员长您是否提前移步?”

“嗯,你这个提醒很重要。从东三省开始日本人一向无信,通知各部门,此刻开始严加防范!”

……

黄埔军校里,各支大队的学员们正在教室内上课。

“嘟!嘟!嘟~”紧急集合哨响起,所有学员和教官立刻离开桌子,匆匆下楼,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列队,整个用时不足一分钟。

教育长陈继承脸色严肃,“收到紧急消息,日空军不日将对我南京周边进行轰炸,各位同学和教官需时刻保持警惕,一旦听到警报声立即撤进掩体!”

谁也不知道炮弹何时会落下,没有害怕,军校里这些经过重重遴选且经过近一个月的军校地狱式磨练的学员,身上过往的气质在消散,军人的作风在形成,黄埔不怕死的牺牲精神已经开始渗透到血肉里。只是这种无力仰望天空的感觉让军校里气血方刚志在杀敌的学员们紧握着拳头。

很多学员感觉这近一个月,自己已经要脱胎换骨,感觉自己孔武有力了,但听到敌机即将来轰炸的消息时,那种无力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天上高高的飞机,并不是自己拿着一把冲锋枪或者轻机枪就可以突突着扫下来的。

“同学们,不要抬头看天,空悲切!振作起来看清差距,努力学习,当你们从黄埔毕业时,为这个民族雪耻!”陈继承看着学员们愤懑的脸色给学生们打气。

教育长带来的消息让学员们心中压着一块石头,同样的南京市民也是。知道日本鬼子的飞机要轰炸南京城,看着城里洋鬼子都匆忙出城,新开的西餐店打上了“今日不营业”的牌子,原因只是店里请的法国大厨说什么也不出工了种种的一切给众人心头蒙上一片阴影。

南京城外,各高射炮营在收到实际主管全国航空的中将司令周百福的电令后,各营开始全天候三班倒进入战争常备状态,紧盯着白云悠悠的天空。

大校场机场、三汊河水上机场等军用机场上,所有飞机开始加挂副油箱,机关炮开始上弹。

栖霞山的一处高射炮防空营里,出身黄埔且浙江溪化人士的营长刘盛天从处于地下防空洞的营部指挥所里出来,虽然只是营长,但却不是一般的少校军衔,而授予的是中校军衔,这里是负责全城空防的地面防空营之一,是南京防务的重要组成部分。

刘盛天在收到周司令的电报,做完战争动员之后,在指挥部的办公桌前写了一封家书,让自己的副官带回了城里,然后换上钢盔,发誓只要敌机来征地高射炮就绝不哑火!

离南京不远的嘉兴地区上空,借着厚重的云层,从新竹和第三舰队起飞的各式水平、俯冲轰炸机和零式战机开始混编,前后组成了两个批队,直往南京而来!

一个半小时过后,南京城正是挨家挨户冒炊烟的时候,忽然防空警报响彻全城!手中的草把子还没来得及塞进灶膛,茫然的通过窗户看着看空。

依旧白云悠悠,天空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城外密集“哒!哒!哒!”的声音清晰可听见。

“妈妈,大铁鸟!”门楼里一个小女孩指着天空腾起的一架架国军飞机说道。周围的人群从凄厉的空防警报中反应过来,从家里草草的收拾起贵重行囊往身上一背,往就近的防空洞跑去。

“囡囡,赶紧回来,跟妈妈进地窖!”穿着旗袍的女人脸上带着忧色看着远处,因为自己的丈夫此刻就在阵地上。面上虽忧,但女人手脚不停的抱着女孩,推着婆婆公公进了地窖。

黄埔军校里,受益于平时不间断的紧急集合,所有学员集结时间不足一分钟,背着包裹,所有人踏上卡车,从军校出来,驶进附近专门修建的防空洞,这样的待遇在民国所有官员军队序列中,除了委员长等一众政府核心幕僚,就只有黄埔军校师生有这样的待遇。

而城里的其他人,只能听天由命!

第80章:轰炸之后(求推荐票!)

“嘭嘭嘭!”外面的爆炸声不断,防空洞里一阵阵灰落下,灰尘洗头。

这次轰炸比往常来的都要猛烈得多,黄埔师生蹲坐在防空洞的地面上,凑着油灯上着课,油灯的黑烟熏着呛人。

“啊!我受不了了!”简易的地下民用防空洞内,一个年轻小伙大喊一声就要往外冲,轰鸣不断的爆炸声从上往下直撞入耳膜,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被勾起,压抑着仿佛一座临界点的火山,这一刻爆发了。

这种爆炸轰鸣之中勾起的强烈负面情绪冲击着大脑的自制力,负面狂暴的情绪如汪洋一般喷发,身体的自制力完全丧失。这个年轻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大喊大叫的想要冲出去,持续的爆炸声能迷失人的本性。

“摁住他!”旁边一些有经验的长辈对着旁边青壮一呵,几个人一跃而上把这个年轻小伙死死压在地上,这时候跑出去那就连渣渣都不剩了。

要是真有不怕死的,如果跑到城楼上看城外的上空,不仅能听到几种不同轰鸣的发动机声交织着,还能看见涂绘着青天白日以及太阳旗的中日两国战机在云层间交织在一起,爆炸形成了一朵朵乌云。

激烈的空战之中,时有壮烈。

“长机,我油箱中弹了!”

“明白!命令你立即跳伞。”

“格老子的,老子不过了,拼上这条命都要打掉狗日子小鬼子一架飞机!”僚机说完,放弃跳伞驾驶着火势已经燃上油箱的战机直接冲着零式战机呼啸而去,爆炸的火团席卷了拉升不及的零式战机

栖霞山高射炮阵地,战机呼啸而下,带着机关炮的火舌子弹如水泻一般倾倒在阵地之上。

高射炮阵地编织的火力网阻截了第一批队的日军飞机,甚至打下了一架日军先进的零式战机,但是还没来得喘口气,更大规模的日军第二批编队就呼啸而来,高射炮被落下的炸弹掀翻,整个营地成为一片火海。

“营长,你不能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副官在防空洞门口拦住刘盛天。

“让开!”

“营长!守不住了,小鬼子的飞机上百架,守不住了!”这个时候,一颗炮弹落在防空洞不远处,爆炸声掀起的巨大灰尘直往洞口里钻,呛得众人恨不得把肺咳出来,燃烧弹掀起了一片沸腾的火海。

“他娘的,老子就是宁愿死也不愿被小鬼子活埋当叫花鸡!大不了死逑,老子十八年后还是高射炮营的营长!”刘盛天冲出防空洞,指挥着剩余的两座高射炮对准折而复返的日本飞机。

“你哭什么呀你!你要害怕你缩到防空洞里去!滚!”刘盛天一脚蹿向旁边高射机枪上装弹,手里哆嗦着直哭的士兵。太惨了,连排长全死了,一个炸弹下来连长连个灰都没看见。

“不!我要打鬼子,给爹娘和排长连长报仇!”士兵一擦眼泪,把对死亡的惊恐吞到肚子里,搬来子弹链,装填上高射机枪里。

刘盛天一把将士兵从地上拉起,掸去他身上的灰尘。“一会儿日本飞机俯冲下来,听我命令,前面两座高射炮同时开火,等飞机往上要拉上来时,你立即用高射机枪扫射明白没?”

士兵立正打了一个敬礼,众人眼里闪烁着死亡的决心和勇气,然后和旁边几人合力把高射机枪往后搬了搬。

两座高射炮同时开火,上空肆无忌惮轰炸南京城重要设施的俯冲轰炸机被吸引过来,机关炮上巨大的子弹倾泻在地面上形成了一条沟壑。在看到爆炸火团卷进地面上的蝼蚁之后,轰炸机上的日军飞行员嚣张的笑着拉起了飞机。

就在这个时候,地面上突然喷起一条火舌,驾驶舱里的日军飞行员感觉机腹和机翼像是被大榔头砸了一下,然后就惊恐的发现仪表盘上油箱的指针往下直掉。

油箱被打爆了!

从后面席卷上来的火花迅速包裹上整个机身,飞机不由自主的倒栽下去。

跳伞是不可能的,这会子跳伞掉下地面,会被下面的人给活撕了,那还不如跟着飞机一起去见天照大神。

地面上的士兵,看着拖着尾烟栽下来的飞机,来不及躲避如雨点般的炸弹,但心愿足矣

轰炸足足有三个多小时。

“他娘的,总算是消停了。”李崇坐了起来,用手掸去头上帽子的灰尘。

“行了,同学们,轰炸停止了,该出去帮助收拾了。”教官们在防空洞里的组织起各队的同学,打开厚重的防空洞大门。

仿佛推开了时空的大门,远处这座到处冒烟,断墙残垣瓦砾遍地的城市,是之前那座炊烟袅袅的都城南京吗?

走到瓦砾之上,黄埔师生参与到道路的清理之中,每个人都默不作声,破碎的房屋上,从各个洞穴里推开遮挡物出来的男人女人领着小孩,站在废墟之上,无助的从一片片碎砖之中翻出自家的一些家物事儿。小孩儿跟着后面一块块的搬着砖头,试图在焦黑的物事中翻出自己熟悉的玩具。

黄埔师生走过的时候,这些收拾废墟的市民们围拢过来,年长颤巍的长者推开扶着自己的下人,往黄埔师生前一跪,教育长陈继承连忙上前去扶,然而后面的市民们跪成一片。上海开打不久,南京的宁静就被打破。之前不是没有日军机轰炸,但只是零星片点,而这一次大规模的轰炸尚属首次。

这一次,这些手无寸铁的市民大面积的受到了日军新闻所谓的“误伤”。

无言的下跪,低垂的头颅,守着已没有呼吸的亲人压抑的哭泣声,让黄埔师生感觉力如万钧,揪在心头!

“市民们,我陈某人恳请你们站起来。今天是我们南京的空难日,这笔血仇我们黄埔师生必定刻在心头上,我陈某人能承诺的就是,当背后的这些学员有朝一日踏上战场,一定多杀鬼子!”

黄埔师生彻夜的整理这个城市,手中印出了血仿佛也不觉得。

清晨返校的时候,李崇转程汉中路,来到林家的别墅前。

“长官,您找谁?”出来开门的是丫鬟彩云,猛一茬没认出一身戎装,身上还脏兮兮的李崇。

“是我。”李崇摘下军帽。

“李公子,是你呀!小姐,李公子来了!”看的出来,彩云脸上不乏轰炸过后的恐慌。

林家别墅里,看到林婉如无恙,李崇也就放心了,没有过多的停留,李崇歇息了一会就起身回到了军校。

第81章:新招生的第二总队

九月中旬的这一次大规模轰炸不是结束,此后大大小小的轰炸不断,南京城街道上的行人少了很多,大白天里街道上行人神色重重,像受惊的老鼠。

九月中旬以后,日军攻势愈猛,淞沪战场上国军在坚强抵抗的同时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代价,一个个整编师上去全是残着下来,例如之前罗店战场上黄悟我的整编王牌师退下来时,把师长黄悟我和伤员算在里面,都凑不出来一个团来的人数。装备比“御林军”都猛,全部配备美式武器的税警总团的团长孙抚民甚至是身中数弹被部下抬了下来送往了手术床

这种惨烈的牺牲下,委员长下令教育长陈继承再次启动招生,作为第二总队编入同期的第十四期黄埔生中。

作为同期的学长,李崇他们在学习之余自然承担起组织的工作。

“李队长,教育长叫你,让你去考务办公室。”

“知道了。”

李崇放下手中的书,离开了寝室,来到考务办公室。

“李崇,来,给我们几位掌一下笔。”教育长陈继承看到李崇来了,向他招手。办公桌前,一张大大的红纸平展在桌子上,旁边搁着浸着墨汁的中号毛笔。红纸上搁着一张小纸,排头写着招生简章四个字,下面列着一串串条件。

“叫你过来,是想请你把这小纸上的招生简章誉写在这张大红纸上,你的这手字我们可都是知道的。”平时提交的报告里,李崇的一手字可是得到一众教官交口称赞的。这个时候要写大字报,自然就想到了一手好字的李崇。

“校长和教育长以及一众教官在此,小子执笔愧不敢当啊。”

旁边坐着的代理校长蒋百里笑着竖起一根拇指,“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用钢笔写字,你的毛笔字在这几期黄埔生算得上这个,年轻人不用谦虚,动手吧。”

校长都发话了,李崇也就不再矫情,伸出手腕持起毛笔开始落笔。

先写排头写上“招生简章”四个大字,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四周的教官和部门头头不断的点头。

李崇一落笔就没有间断,接着往下写,运笔自如,字体如军人的堂堂正正,一股锐气扑面而来锋利如勾。

“一、本校为养成革命军干部军官,完成国民革命起见,特续招入伍生,施以军事预备教育。”

“二、投考者须于”

“”

“七、入校后,服装、书籍、食费等,概由本校供给。”

“八、本简章之外,其余事项,则另有细则。”

从上往下,一共八条,如同李崇这一批一样,制定出详细的招录规则,尽管现在因为战事大量军官岗位出现空缺,但是黄埔军校仍然秉持着从优、从严的招录规则,在报名之处就对生源质量设定了门槛。

“嗯,好字啊!”旁边没见过李崇字的教官称赞道。

“校长、教育长,李崇还有一手绝活呢,保证让你们开眼?”负责步兵科理论教学的刘跃扬拍着李崇的肩膀说道,颇有些向负责交通、工兵、炮兵教学的这些同行们炫耀的意思。昔日在战场上就要争个高低,现在转行教学生了,自然拼一拼谁教的学生优秀了。

“噢?那可稀奇了!正好,笔墨纸砚齐全着,露一手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嘛。”旁边一种教官和部门头头听着刘跃扬的话,好奇心顿起。

“这”李崇挠了挠头,被一众教官和学校大佬盯着,总归有些局促。

蒋百里颔首,“嗯,有本事就拿出来。”甚至呢,教官刘跃扬从旁边的书桌上拿来了毛笔递给李崇。

盛情难却,李崇左右两手执笔,写的正是军校门口的一副对联: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畏死勿入斯门。”

最后点上横批:“革命者来!”

此一手让一众部门头头惊讶不已,“好!好啊!”蒋百里带头鼓掌,教育长陈继承拿起这幅字,上下不停的扫视着,“这幅字我要挂到办公室里,以后让军队里的那些大老粗看看,这是我黄埔学生的手笔。”

“信手涂鸦怎可登大雅之堂。”

“哈哈,这是新手涂鸦,那我们这些做军校老师的,岂不羞愧见人?双手提笔,至少在黄埔你是第一人!好字啊。”

李崇回寝室后,教育长陈继承真拿着这幅对联往办公室而去,一边走一边向旁边的教育处长李明灏夸赞,“一个年轻人,字能有一股大家风范,难得啊,说不得我带领的黄埔也能培养出一个儒帅出来,啊哈哈哈!”

“教育长很看好他。”

“那是当然,别的不说,翻开他的每次考核成绩,都名列前茅嘛。”

“这名学员的手脚功夫同样了得,前两天国术教官李学义还跟我说,这李崇手脚上的硬功夫比起他都不遑多让,听同寝室的学员说,这李崇每天起早都练拳脚呢。”

“哦?看不出来他还是一名全才嘛,哈哈。”

招生简章公布之后,接下来十月份的半个月里,通过一系列的过关之后,一千五百余名获得了入学资格,比起第一批超出了一半还要多,妥妥的大扩招了。

李崇他们在登记册中正式成为“中央陆军军官军校第十四期第一总队”,而新入学的称为“第二总队”,两队并不合并教学和训练。

这一次,军校里面有女澡堂的谜底也终于解开了,因为这一批入学生中,居然有二百五十名脱去罗裙,走出闺阁,换上戎装女兵!这些女兵不少怀着“木兰从军”的梦想,渴望打破这个社会对于妇女的种种桎梏。

一开始,男学员们像斗志昂扬的大雄鸡,这群女兵就像一只白母兔进入到浩如烟海的灰公兔中,一些男学员终于耐不住性子上去搭讪。当然也有冷言冷语,一些带着封建遗留传统观念的男学员甚至发出诋毁之语。

但是渐渐的就转为了佩服!

这样一群女人打扮的比男人还男人,着军装,紧束皮腰带,带军帽,打绑腿,一样不落。为了节约梳洗时间,从女兵队长张祖年开始,全部剪成齐颈短发。食堂里,她们吃饭比男学员还快,十五分钟的吃饭时间,她们只需要十分钟。被子不仅叠得像豆腐块,而且方方正正的放在床中央!她们能多穿一条裤子衬在里面就是为了在生理期坚持训练!

这二百五十名女学员以巾帼不让须眉的表现让起先瞧不起女兵的男学员们,由衷的竖起了大拇指。

第82章:分别

进入到十月底,不仅之前日军因为久攻不下上海而两换司令官。国军这边,前黄埔军校的教育长,现中央集团军司令张文白将军也因为和委员长貌合神离而早在九月底被迫辞职离开淞沪战场。

这个时候,淞沪战场上国军已经由攻转守了,日军方面因为淞沪激烈局势完全出乎之前的“三个月要灭亡中国”的乐观预料,如今却在上海僵持了两个多月,主攻司令官都换了两任,上任的第三任司令官抽调来越来越多的精锐士兵登陆上岸,同时一大批坦克部队经海军运输上岸,誓要拿下上海。

守城的国军将士们压力越来越大,每天都要被日军江面舰艇、空中军机以及各种坦克迫击炮的轮番洗地。

不仅在武器配备上,国军在士兵的训练素质上也处于下风。登陆的日军士兵进攻章法有矩,枪还打的贼准,战壕里的国军士兵一冒头就可能被子弹带走生命。

高达到五比一甚至六比一的战损比令人触目惊心,但落入劣势之后国军将士没有完全被动防守。国军陆军一级上将白健生就指挥地面桂系主力部队,同时指挥全国空军主力、海军全部力量,从陆海空立体向日军发动全面进攻。虽桂系六万主力全部牺牲、空军折半、海军覆没,但是对日军却如同当头一棒,直接在硬拼之中杀死一万多日军!

这一战中国军人的血染红了黄浦江,命大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位少校营长在进入战场三小时后就被指挥部升为少将师长,一路打破了各种升迁神话,侥幸活下来走下战场时还穿着营长的衣服……

但是局部影响不了整体,淞沪战场上劣势已不可挽回,不过打到现在也已经给南京沿江以及南方一带的产业赢得了充裕的撤离时间。

黄埔军校里,一如既往的训练中,每个学员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奋力提高自己。入校前身材偏胖的体重迅速下降,像那个在第一次武装越野中怼他们队长的步兵科二队胖汉子牛宝忠就瘦了一大圈。原先的肥肉凝结成一块块肌肉,在练习打炮的时候,不需要其他人帮忙,他一个人都能推着山炮上坡,比炮兵大队的很多人力气都大,直看得炮兵科的教官眼热,要从步兵科挖墙脚把壮硕的牛宝忠要过去。

在校长室里,各部门的头头已经将各自部门的机关资料装点完毕,就等着装上飞机运往成都。

“校长,教育长,按照之前的部署,校内撤离工作前期已经秘密准备完毕,成都分校那边分校改为本校校部的部署工作也已经完成,接下来就剩下最为重要的人的转移了。”站在两人面前汇报的是具体负责学校一系列迁徙工作的总务处长冯春申。

蒋百里和陈继承听着冯春申详细的说着学校目前的迁徙工作汇报,然后蒋百里开口说道,“淞沪战况已经明朗,日本拿下上海接下来肯定就是南京城了。因此国府迁渝已成定局,这样才能让日军企图占领首都南京从而迫使我中华投降的企图落空。国家中枢机构与抗战指挥机构如今除了最高长官留在南京主持工作外,其余人已经陆续前往重庆将各套班子组建起来了。这两天委员长已经命令我们启动搬迁工作。继承,你看什么时候跟学生们宣布一下。”

陈继承手指点着椅子的扶把,“今晚不是有第一总队的集体政治教育嘛,我就在教育课上说一下吧。”

“那从现在开始,中央陆军军官学校正式启动迁移工作,资料机关跟飞机先走,各部门除留下一个负责人,其余机关人员随中央机关西迁”大周末的,一众军校头头,凑在一起把制定出的人员迁徙计划开始拿出来论证,烟雾缭绕,茶香飘飘。

与此同时,汉中路上的林家别墅前,院子里三个丫鬟和三个家丁背着青色的包裹站在院子里,林婉如的贴身丫鬟彩云打头,准备随着管家刘伯乘火车前往武汉,再前往重庆,此刻整栋别墅透过玻璃看往里面显得空空荡荡的。门还没有上锁,林父林母正在别墅里上下转悠着最后怀念一下。

“怎么还没来呢?”林婉如绞着手指,在大门前跺着脚走来走去。来回走了好几转之后,终于看到了自己期待的身影。

林婉如踩着脚步上前,“你这么才过来?我早上就给你送信了,中午一休假你不应该立刻赶过来嘛。”

“我确实立即过来了哎,你看现在才12点半。”李崇捞起袖子,看了看手表。

“陪我附近走走吧。”林婉如牵着李崇的手。

刘伯的声音从院子里响起,“小姐,三点要去机场,别忘了。”

两人沿着路边走,不远处还有没修缮的残垣断壁,一时间离别的情绪在酝酿。

“这个给你。”林婉如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握着手心。

“什么?”

林婉如张开掌心,“我家的钥匙,你要是想我的时候呢,可以到我的房间里来看一看,留下来看房子的小刘会让你进的。”

“哦。”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光无处安放。林婉如嘴张了几次,想让李崇跟着自己一块走,但终究没有说出口。因为喜欢,所以更了解他的性子。

李崇呼出一口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个分开日子。来吧,拥抱一下,待会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

林婉如伸手握拳推了李崇一把,倔强着翘起嘴,“你没有听到刘伯说嘛,我三点钟才出发,又不是现在就走,不抱!”

李崇笑了笑,上前拥抱着林婉如,然后松开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来到南京,多谢有你。第一次在船上遇到女扮男装的你,其实没有上心,想着又是哪家不食烟火的大家小姐,傲慢自我。但真正认识你之后呢,你美丽开朗,仿佛有一种天生的魔力能带着人的心走。我李崇能在南京遇到你,是我修来的福气。”

李崇回想起在船上初遇到林婉如的时候,哪曾想起会有这般的缘分?

林婉如听着李崇的话,眼眶一红,上前一步胳膊环上抱紧,声音带着些哽咽,“可是我真的受不了现在这种道别,你自己一个人一定要小心,要记得,我在重庆等你,一直一直。你不许和别人好,不能再见面时你孩子都会跑了。”

第83章:西迁消息公布

两个小时,很短很短。林家的别墅前,丫鬟家丁已经跟着刘伯准备出发。

“小如,准备走了,飞机不好拖时间的。”是林父的声音。

李崇送别父母时坐不起飞机,而林会长可是豪气的直接包了一架小型飞机,一家人下午三点出发,飞机经过合肥、武汉两地补油之后,明天凌晨就能抵达重庆。

李崇看着林婉如,“好了,以后祖国的大西南再见吧。”

“你要规矩,不许沾花惹草,听说你军校现在还有女学员,不许跟她们说话。伯父伯母那边呢,我会时常去看看的,这你放心。”林婉如最后叮嘱着,又往李崇口袋里塞了一个东西。

李崇泯着嘴点了点头。

“年轻人,好好活着,活着是最大的本钱。”林父坐在驾驶座上,关上门前招呼了李崇一声。

李崇挥了挥手,“伯父伯母再见。”

“噗嗤嗤~”汽车发动机响,转眼消失在街道之中。李崇掏出口袋里的纸片,拿出来一看,是一张林婉如在金陵女大的相片,重新塞回内衣贴身的口袋里。

回到黄埔军校,吃完晚饭洗完澡后,跟着寝室里的人来到大礼堂前,第一总队八支分队列队进入大礼堂里。教育长陈继承拿着小本子大步走到讲台前。

“同学们,在例行本次政治教育课之前,先宣布一项决定!”

“啪嗒!”台下面学员们整齐划一的站起。

“军事委员会第三一四号令!即日起,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启动西迁程序”教育长在上面宣读,学员们在底下快速的手记,所有细则宣读完毕花了半个小时。

对于西迁,像李崇这样已经风闻的,表情没有多大的波动,但是一心闷在学校,周末都不出去溜圈,一心想学成一身本事带兵杀敌的,则面面相觑然后议论纷纷。

“肃静!”

顿时鸦雀无声。

陈继承没有理会底下的纷纷议论声,合上小本子一只手摁在讲台上,“首先军人命令就是服从!其次学校西迁乃是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决定!最后,动用你们脑子,结合在军校所学,自己思考为何军事委员会会做出西迁的决定,每个人至少写出三千字的书面分析报告!”

当晚,黄埔军校师生全部知道军校即将西迁成都都事情。

114寝室内,十个人躺在床上交流着,不是谈西迁,有李萌清这位高官二代,各种时政消息在他这几乎都能打听的到,所以114寝室众人在教育长宣布军校西迁时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倒是还有种“还真如老七所言”的感慨。

众人现在谈论着如何写分析报告这件事情。

“李队,你咋看这事儿?”一号床唐宇才靠在床杆上,咬着笔腿上摊着本子,旁边几个揉成的纸球,显然不满意刚才自己所写。

“真要是想写得深刻,你可以去找校长,或者把桌角的那本国防论读一读,肯定能写的出来。哎,本家!”李崇转着笔说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上挑下头,叫了声下床的李萌清。“你肯定能写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为什么?”李萌清不解的问道。

“你大伯呀,总政治部的,跟他谈谈,肯定有些与众不同的体会,这是你的优势。”

本家李萌清从床上下来,倒了杯水喝下,摆摆手说道,“别提了,周末回去的时候,我大伯跟我老爹负责搬迁已经几天不回家了。”

说话间,左玉良从上床一跳而下。

“你干嘛呢?”

“我翻翻你说的国防论,哎,天生笔杆子不行,水壶饺子倒不出啊。”

李崇低下头继续在纸上写,排头就是“国府迁渝与抗战前途”。

“学生以为,国府迁渝事关持久抗战,从地理位置上讲,西南地区山峦叠叠,是天然的后方根据地,敌军从陆地不仅来犯不易,而且战线巨长,如此长久用兵定要失败!从政治上讲”

李崇背靠着墙,被子放在腿上,本字压在被子上,笔尖飞舞,从地理、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五个方面洋洋洒洒的写着。

“我靠,李队你这是文思如泉涌了嘛!”左玉良双手抓着李崇上床的铁栏杆,胳膊用力撑着自己身体上身,看着李崇笔不停的写着,瞬间就是一张大纸,不禁感叹着说道。

“这是自然,早点写完睡觉喽,西迁之后这张床就没机会睡喽,珍惜吧。”

“也是。”待了一个半月,日日的潜移默化都习惯了这里了,现在要离开众人忍不住唏嘘。

11月10号,淞沪战场已经形成定局了,日军已经形成了压倒性的优势,国军虽然伤亡惨重撤退,但日军部叫嚣的“三个月灭亡中国”计划也随之流产。

13号过后,上海主城落入日军之后,三个月,昔日繁华的城市除了租界,到处已经破烂不堪。战争之前,脸上洋溢着自信的上海市民此刻从各处废墟中出来,站在街道上一脸麻木的摇着旗帜,看着扛着枪扯高气扬的日军士兵踩进城市。

黄埔军校里,日常的学习训练不断,但与此同时学校进川的工作也在循序紧张的进行。三天过后,学校举行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迎接黄埔军校的一个英雄群体,从淞沪战场休整下来的教导团!

带着战争的伤疤,这些英雄们回到了出发的起点。

此后,学校陆续公布出西迁事项,以十四期第一总队的黄埔生为例,包括迁移过程保持四大队八个分队的建制不变等等。

但是学员们并不知道他们其实不会一同撤退。高层考虑到单就十四期黄埔生,第一总队和第二总队合计两千多人,不可能直接一个大部队蜿蜒进川,要是遇到敌机轰炸,那全要毁了。所以校方高层决定把教官们分成两组,各自带着一千余名学生分别从两条路线进川。

同时进川不是集体乘火车或者轮船,虽然方便,但是万一消息泄漏容易被敌机一锅端了,所以校方呈请委员长后决定所有学员步行前往,而且没有详细路线,由各自教官组按情况决定,这种临机决断以及电台暗码交流的方式最大程度保证迁徙路线的绝密性。

从战场上撤下里的教导团损失严重,校方重新整编后编成两组各自打入学员中,承担起沿途护卫的任务。说是两组,其实每一组如今也不过两个营不到的人马,相比从军校赶赴淞沪前“每团辖3个营,每营辖3个连,每连辖3个排,另配机枪连、特务连、侦探连、卫生队”的满配状态已经无法去比了。

不过这些核心细节校方没有公布,这也是出于安全考量,防止别有用心之徒。学员们知道的就是自己要离开南京去四川了,至于何时走,怎么走则一概不知。

几日后,11月20日,南京中央电台广播正式向社会公众宣读了《国民政府移驻重庆宣言》,南京城为之喧哗的这一日,黄埔生正式要踏上西迁之旅!

第84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昔日富丽堂皇的上海市政府,熟悉的青天白日旗被烧成了一堆黑灰,太阳旗飘扬在市政府大门上的旗杆处,在充满硝烟的风中招展着。

市长办公桌前,此刻改换了主人。上海派遣军司令长官川岛在一众卫兵的敬礼中走进了市政府的大门,油量的皮靴踩在办公室的地板上。

“三个月,三易主帅,终于是踏进了这间办公室。小泽君,你说这是我们大日本皇军的成功还是失败?嗯?”川岛负着手看着墙上的上海全市地图,窗外透过硝烟的阳光映射得衣领上的一颗将星闪闪发光。

“将军阁下,之前我们都没有预料到蒋当局会顽强抵抗,甚至不惜把他的中央军精锐派上了淞沪战场,同时又从各地抽调了地方军精锐。某种意义上而言,这已经不是单独一个城市的攻防战了,更相当于蒋当局发动的一场国战,他压上的全部的赌注,最终还是输了。”

“不不不,军事上蒋是失败了,但是他已经获得了政治上的主动权。特高课跟我汇报早在淞沪会战开始前,蒋所在的国民政府各主要机构已经着手迁都重庆等事宜。大本营之所以急忙攻克上海,就是要对南京政权发动毁灭性打击。只有催毁了他的政权,那么占领中国就指日可待。现在么,哎!”

川岛拉开办公桌前的一个个抽屉,似乎是想看看这间办公室的前任主人能给自己留下什么。

“哦,西湖龙井。”拉开几个抽屉之后,川岛获得了收获,抽屉肚里有两罐匆忙离开没有带走的西湖龙井茶。川岛正要捻一点放入嘴中,被小泽叫住,为防止意外,小泽亲自捻起一点放入嘴中,没有意外后才站到了一旁。

川岛拍拍小泽的肩膀,显然对属下的时时刻刻的忠心感到很满意,然后围着茶香继续说道,“蒋政权目前是中国的合法政权,他和他的政权不被消灭,在政治上就能在国际上站住脚,就能在这片土地上调动起源源不断的抵抗力量,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

小泽点了点头,“难怪大本营要急于攻下上海。”

川岛合上抽屉,往办公桌前做工细致的椅子上一坐,胜利者的志得意满全部浮现在脸上,川岛虽然嘴上对自己的侍从这么说,显得对到手的胜利很不屑的样子,但实则很是得意,因为打下上海足以在自己的功劳薄上记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下川岛坐在办公椅上,往后面一靠,食指竖起对着天花顶划了一个圈,“这栋政府大楼有熟悉的人吗?带我们也参观一下,嗯哈哈。”

小泽点点头,“我这就安排!”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将军阁下,特高课栗原课长来了,说是有重要情报。”

“让他上来,我正要问问他的特别高等警察课准备设在哪儿?”

片刻后,楼道里响起踢踢跶跶的脚步声,一个脸上带肉的男子健步走了进来,手里夹着一个文件夹。

“将军阁下,有重要情报!”

“来,坐,我正要问问你特高课的选址在哪里?”川岛起身示意栗原坐在沙发上,“顺道尝一尝这间办公室的前任主人给我们留下的上好龙井。”

“茶可以一会再喝,这件事情我必须立即向您汇报。”

“哦?何事让我们的特高课长如此上心?还亲自过来了?我们现在虽然进了这上海城,但是还有零星残余的敌人没有被消灭,万一你路上发生点意外就不好了,我可还指望你接下来做好我在上海的‘眼睛’和‘耳朵’。”川岛边用滚开的水先淋了一遍茶具边说道。

“有重要情报,情况比较复杂,我亲自过来向将军阁下交代清楚,这是我们南京的谍报人员最新发来的消息。”栗原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拿出一张电报递给川岛,“据我们在南京的坚实人员传来情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这几日师生打点包裹,军校后勤处比平时购进了三倍的面粉,而且有军服厂的大卡车开进了军校,在军校里停留没多久就离开了。我们分析认为这并不是正常的越野集训,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将离开南京!而且可以确定他们的离开南京城的方式不会是轮船、火车,因为这种大规模的人员转移需要专门的调度,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情报人员没有港口、火车站有任何的发现。”

“哦?”川岛放下茶杯,接过电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电报上并没有说这群黄埔师生是何人带队?又何时离城?”

“对不起将军阁下,黄埔军校的周边这几日忽然戒严,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也无法确认里面情况。这是我们的监视人员是根据他们每天的物资采购数量剧增作出的判断。”

川岛从沙发前站了起来,端着茶杯,在手里晃动沉吟着,然后竖起食指说道,“即便就是越野集训,也用不着军服厂的卡车,如果这些军服厂的卡车是来送冬装的呢?现在不过十一月中旬,按照国民党以往惯性,现在发冬装未免早了些。这中国有句古话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们分析的对。”

“所以希望将军能够派兵前去围剿!”

“我是想腾出手摁死这群可恶的人!”要说对黄埔师生的怨念,恐怕没谁能胜过进攻上海的三任主帅。正是这些黄埔生一个个悍不畏死,带头冲锋,给手下的士兵造成了极大的伤亡,两任主帅也因此而被撤职。这是在东北三省和华北的时候,完全没有遇到的情况。

甚至于日军都在心惊黄埔生展现出的抵抗意志,倘若放任这股意志成长,那么征服中国无疑就是一个笑话,所以对于处在南京的黄埔军校,日本高层无时无刻想要摧毁之。不过南京是首府,日军的谍报人员还能小心渗透,成规模的武装人员根本没法渗入,所以拿黄埔军校也没有什么办法。而每次飞机轰炸,黄埔军校师生也能及时躲进防空洞内,自己也无可奈何。

川岛放下茶杯,皱着眉说道,“栗原你知道我们刚刚占领上海,淞沪地区仍然有国民党残余部队需要肃清,我们的前沿部队此刻在苏嘉杭一带,对于南京的撤离除了空军,地面部队还无法抵近,何况淞沪地区撤下去的中央军和地方部队此刻已经在南京构筑了防线。所以对于形踪不定的黄埔师生,我无法派出大规模的地面部队啊,看来这南京方面是吃准了我们无可奈何啊!”

第85章:灭雏行动!

“将军阁下,我认为南京城其余撤离的政府机关人员可以不追击,但无论如何黄埔师生一定不能放过,黄埔军校的存在,在南京城我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摧毁它,现在它出城了,只要我们知道它的迁移路线和地点,就可以一举摧毁掉所谓支那军官的摇篮!”

栗原从沙发上站起,向川岛一个鞠躬,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去堵截这支黄埔军!

川岛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在窗户前看着处处冒烟的上海城,放下杯子对着门外一喊,“小泽!”

“将军阁下。”小泽从门外健步走了进来。

“给我接本泽二郎将军,我要亲自和他通话。”

“嗨!”一会之后,一个背着电台,顶着一根天线的的通讯兵跑了上来,电台呼叫连接之后。

“本泽君,我需要你的力量”

通话过程长达一个小时,一个猎捕计划就此形成!

台湾,此刻大雨倾盆。

新竹机场,执行完轰炸任务的飞行一大队将飞机入库进行保养,从飞机上下来的飞行员搭着肩膀,互相吹嘘着自己今天轰炸了多少栋民房。

距离新竹机场五十公里外,是日本驻台湾的一个整编师团,负责全岛西北部分的防务以及物资中转的供应等诸多事项,最为重要的是负责训练台籍士兵投入战场。其中有一处白墙青瓦圈起来的巨大场地,里面高低杠、匍匐火墙等等设施一应俱全,像是新兵训练的摆设,但实则这里不是训练新兵之用。

因为明显这些摆设设置的更密集,无论是拦墙高度,还是两杠之间的间距都比新兵使用的大很多。

一个满编中队250人按着十人一排站着,都顶着倾盆的大雨,跨腿背手而立。即便是倾盆大雨之下眼睛也圆睁着,丝毫不感觉深秋的寒冷。

更难得的是,他们从上到下全部配备新式的美式装备,胸前挂着一色清的自动火力。但从单兵装备来看,或许在国军之中也就只有宋部长的税警总团可以相媲美一下了。

站在队伍前面的中队长加藤手一挥,一个小分队十人以进攻姿态一跃而出。一步跨过一米多高的障碍物,落地刹那瞬间操起胸前的自动火力冲锋枪,对着二十米远挂着的一串串瓶子一顿扫射,瓶子全部破碎所用时间不足五秒钟!

射击完毕,所有人把枪往后背一甩,往地上一扑,匍匐通过一道道铁丝网的速度很快,大雨溅起的泥点子迸溅到眼睛里都不眨。

来到足足有十米高,没有任何落脚受力点的拦墙前时,每个人手脚麻利的从背包里拿出带着小爪钩子的攀绳,往墙头一甩,拉紧受力之后,蹭蹭蹭的就借力攀绳登上了十米的墙头,然后翻身速降

完成一系列的障碍之后,十个人整齐划一的立正站在众人面前,一身的泥水渣子被磅礴的大雨冲刷干净。

超大院子的另一边,木头拼成的高台格斗场上,大雨在木台上的溅起豆大的水花,相同装备的满边中队分成两组在木台的左右两旁互相对面站着。

“下一组!小坂、福田出列!”听到命令,两人及其身后的两个小分队出列从地面一跃到木台上,相互一鞠躬之后,瞬间双拳紧握做出格斗态,手臂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两方交手毫不纠缠,一出手全是杀招。

“嘟嘟!”大雨中一声哨响,两个满编小队停止了训练,列队整齐后立定。

“加藤、黑川君,师团长紧急命令!”

两个中队的队长对视一眼,什么命令居然跨过了旅团长直接下达命令,虽有疑问,但是军人天职就是服从,当下低头“嗨”的一声,然后伸手示意各自小队解散,自己则出了围墙的唯一一所门,坐上汽车往师团长办公处而来。

师团长本泽二郎办公室门前,加藤、黑川两人一个立正,“报告。”

“进来。”

两人齐步到本泽二郎的办公桌前一个立定。

“你们两位来了,看看这份电报,这是川岛将军的亲自发来的。”

“嗨。”当下两人仔仔细细的把电报从头至尾看完,递还给本泽二郎。

“川岛将军的这个计划是一个一劳永逸的设想,若能打掉这些黄埔生以及随行的教官,支那就不可能有源源不断的储备军官!所以我同意了川岛将军的想法,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们,目前我们在支那腹地没有任何的支援力量,所以两位有什么打算呢?”

两人同时立正抬头,一个军礼,“誓死完成任务!”

“很好,你们是帝国最优秀作战能力最强的特种作战部队,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任务川岛将军和我商议认为你们最适合执行此次任务。只有你们通过空降的方式可以避开我们尚未攻下的南京城,绕道南京的后方去围剿这些黄埔师生们!”

“支那黄埔师生的行进路线目前还在监测中,接下来你们需要自行追踪猎物,然后绞杀!但你们必须知道,你们面临的不是一般的军队,而可以说是支那的军官团。首先人数就有大两千之众,而你们两只中队人数只有五百。其次虽然你们的猎物是军校学生,但是他们训练有素,训练标准不比你们弱,他们每周有十公里武装负重,每周有实弹打靶,有专门的武术教练教习格斗。最重要的是支那王牌部队的教导团从上海撤回南京后,回到了黄埔军校,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可能随行。”

听到“教导团”三个字,加藤、黑川两人瞳孔缩紧,同时感到一阵兴奋。自己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所以对手也应当是最精锐的,这样才能和自己相匹配。

本泽二郎从椅子上站起,手往桌子上一按,“此次行动危险重重,但我和川岛将军商议之后还是决定交由你们两支中队负责!”

“即便玉碎,在所不辞!”加藤、黑川两人掷地有声。

“好。”本泽二郎点点头,“那么我宣布,本次行动就叫做灭雏行动!绝密!”

第86章:离校

南京城里,在一批批在淞沪战场上打残的国军士兵撤进城里后,不少有眼力劲的人已经发现不少大官老爷的家眷收拾家当,匆匆离城了。

城里人心有些惶惶,而国民政府要迁出南京的传闻也在巷子中的消息圈里流传开来。

事实上,这个时候很多有志之士已经看出来了,上海失守之后,国军精锐新败,而国府南京城在地理位置上又是易攻难守之地。所以尽管嘴上都在说着国府又从哪哪调来了重兵,其实心里都明白死守南京不过是在重蹈上海的覆辙。

国民政府最高军事委员会里,偌大的椭圆会议桌前,一众大佬笔直坐着,身穿军服的占了大多数,清一色的一级上将军衔。也不乏有穿着西服的民政官员,比如宋部长,这一次他的税警总团在淞沪战场上大放异彩,可是让在座的一众军方大佬都眼热的很。可以说除了在外征战的,国民政府的核心部门最高长官最坐在这里了,这个时候要是日军一颗炸弹落到这里,国民政府也就瞬间瘫痪了。

“委员长到!”门外一声嘹亮的声音。

“啪嗒!”所有人笔直站起。

“都坐,召集诸君,就是讨论南京防守问题,诸君都谈谈你们的看法。”

没有一个人说法,共事这么多年,都已经是老成的狐狸了,南京可是国府,所有事情都是委员长乾坤独断的。这种事情都是委员长开一个头,定一个基调,然后自己这些人帮忙完善就好了。

果然寂静不足两三息的时间,委员长开口说道:“南京乃国府,亦是孙先生陵寝所在,不可不战,不能不战,否则对上对下无可交代!”

地下众人一听“交代”二字,对委员长的心思顿时明白了个剔透。就是说打肯定是要打的,毕竟是国府,怎可不战而退?但戍卫南京肯定不能像上海那样,再两军摆开阵势去死磕。明知目前正面硬扛不是对手还去拼命,那就是蠢了。在座的这些一级上将们,有些还是日本陆军军官学校出身,对于日本的国力是有着切身体会的。

数字虽然冷冰冰,但最不会骗人。淞沪战场,一些局部战役中高达八比一的战损比,让一开始还盲目要击退日军,夺回东三省的激进派心中犹如浇了一盆冰水。

“委员长,健生以为可从刘湘部抽调两个师担此重任”从白健生开始,底下这些大佬一个个的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整个会议过程,外面侍从室添水就多达十多次,也难为了一些老烟枪,憋了一整个下午没有抽烟。

最后,委员长定下方针,决定12个团的兵力防守南京,并在后期酌量增加。最后,委员长看着众人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南京问题就这样决定了,大家看谁来负责好?”

问题出来,一众大佬眼观鼻口观心,无一人勇当出头鸟。要是平时剿红党啥的,还能争上一争,毕竟那个时候武器、兵力优势都能看得见。但是现在卫戍南京,那几乎就是一条赤裸裸的死路。守肯定是守不住的,最后走慢了可能就要提前去见孙先生,这完全就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委员长,我唐孟潇愿意负责担任防守责任!”约摸着一分钟的时间里,无一人出头。这个时候保定系的唐孟潇一个立定站起来。他的想法和众人不同,既然都知道南京肯定守不住,那么自己接下这份差事,守不住了委员长也不会怪自己。要是万一打出点名堂,不谈击退日军,那是白日做梦。但要是在局部战役上能有亮眼的地方,让委员长看见,那就完全可以了嘛。

委员长点了点头,“健生难为你了,那么淞沪战场撤下的战车与枪弹多留存南京。”

唐孟潇一个立正,“军人以身许国,当此危难之际,何能畏难以苟安。孟潇誓与南京共存亡!”

会议之后,委员长乘飞机离开南京。第二天,南京卫戍司令部在百子亭公馆挂牌成立,唐孟潇一跃成为南京城最有权势之人。

南京城进入全面戒严之后,黄埔军校里,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已经准备跟着军校学员和教官们一起撤离的教导总队收到命令,协助南京卫戍司令长官唐孟潇保卫南京城!

唐孟潇也没有办法,上面说是12个团,拿到手后才发现有的空有团的架子,虽然编制还算完整,但刚从淞沪战场上撤下来的,补充的兵员还在路上。所以唐孟潇电请委员长说明难处之后,才把留在军校里桂率真的教导总队给截了下来。

黄埔军校里,难得白天没有课习待在寝室里,这不是周末,一反常态却没有人欣喜,而是坐在寝室床上默不作声的翻着书,说是看书,思绪也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嘟!嘟!嘟~”紧急集合哨响起,同时一道声音响起,“所有同学集合!准备离校!”

“得,终究是要离开了,也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回到这里。”左玉良头枕着双手,原本靠在捆扎好的被子上望着窗外发呆,听到哨声长叹一句起身。

在这准备离校前,教育长陈继承已经把所有队长叫来亲自开了一个动员会,把迁移的各种事项交代了一下,但涉及路线等信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同时各个政治教官下到各个大队对每个学员进行精神动员。

可以说每个人已经有了离开心理准备,也知道终点在哪,不知道的只是路线而已。不过当集合离别的哨音响起,还是忍不住的唏嘘。

“再回来时,我辈当横刀立马,打到南京城!”李崇一只手掌往桌子上一拍,掷地有声。

“好一个横刀立马!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李荫清勾着李崇的肩膀,原本家里的意思是要自己跟着家里前往即可,没必要做苦行僧徒步进川,但是李萌清拒绝了。

“来,跟这个寝室做一个道别吧。”李崇伸出手掌,其余九人手掌搭在上面,然后重重往桌上一拍,清脆的声音回荡在114的寝室内。

上架感言

如果是一个萌新作者的身份,来到起点还没有两个月,如电脑客户端显示的“创作天数:42”一样。

在此之前,跟很多读友一样,是一个纯粹喜欢在网站上找些小说看的人。

找本小说,吃着辣条,然后废宅半天,简直美滋滋啊,看小说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走上码字这条路。

所以很感谢责编田七大大,给了作者菌签约的机会,新书期也一直推荐位不断。(听说起点签约有些小南,所以田七大大提签的时候作者菌那个乐呵啊)也感谢一路投推荐票的读友们,谢谢!

从开书到现在,基本就是两更,我也想爆一爆啥的。莫得办法我尽量吧,学校其实不像外面说的那么空闲,有考试课,还会指纹考勤,所以旷课这样的事情,在学校里越来越南了。

那么上架这些天爆发一下吧,正好马上就趁着双休了。

至于订阅、月票这件事,作者菌到起点的日子才满月不久,底气不足不敢求,首订啥的也没那么大的胃口,订阅加上全勤,看看能不能养活在学校的自己哼哼哼。

但还是想说,如果可以,订阅一波,支持一下正版阅读呗,正版的排版比盗版好太多了。现在都说不仅要吃得好,还要吃得健康。看小说不也一样么,不仅要看,也要排版看的舒心不是?

本身军事类题材有些小众,阅历不足也写不出一些军事大佬的引人入胜。关于这本书,没有开金手指,没穿越,好吧少了这两个元素,抗日还能写出什么呢?唔,我想试试。

最后,愿意订阅的就订阅一下呗,一章也就一丢丢的钱,要是写书的钱能养活我自己,那寒假回去也能吹牛逼了不是

第87章:过江

整条通往黄浦军校的黄浦路上,早在几天前就戒严。这个时候,一个加强营列队进入军校。进入校门后,每个人从背后的负重里拿出一整套军服,跟中央军的军服一模一样。

“所有人换装!”教育长一声令下,所有黄埔学院以及教官脱下身上军校服,换上国军士兵的军服。

这是唐孟潇厚道照应了一下,为掩护军校师生离开南京,混淆视线,黄埔军校所在的黄浦路上,唐孟潇派了一个加强团,整整五千人马在军校附近调度。

毕竟自己截下了教导团,这原本是属于军校师生的武装力量,所以能在其他方面给予补偿的他尽量满足了。同时唐孟潇运来了两大卡车黄橙橙的子弹,平均下来每个学员多发了十发子弹,还给炮兵大队支援了几门迫击炮。对黄埔师生们而言礼物虽轻但也表达了心意。

校方在确定徒步进川的方针后,为了防止沿路突发情况,可是从各个渠道弄来了些武器来装备师生们,很多都是从淞沪战场上退下来的,好用的很。

一切准备完备后,从黄埔路进去的是戍卫士兵,但出来的却是换装之后的黄埔师生们,剪者短发的女学员装备和男学员一模一样且被夹在中间。同时多个两千多人的加强营从城门进进出出,直把暗中的监视人员搞得眼花。安插在南京城的特高课谍报人员根本无从判断究竟黄埔师生有没有替换掉!

在特高课谍报人员一头糟糕的时候,黄埔师生已经离校。出了城门的时候,每个人背上背着棉被、过冬的衣服和一个多用途的脸盆,脸盆里盛着三天的口粮和一袋细盐,生活用品就是这些。每个人其他的私人物品能插在被子里看不出来的就可以带走。

在离开的前一周,李崇把自己带不走的一些私人物品收缀了一下,放到了林家别墅里。李崇有林婉如给的房间钥匙,还特意找了一个隐蔽的位置,把私人物品放到了林婉如的床下面。

“八嘎!”特高课内,栗原把电报撕得粉碎,往面前的少尉脸上一砸。

“嗨!”少尉心里虽然委屈,又不是我去监视的,我能怎么办?但是脸上却是恭恭敬敬。

“支那人狡猾狡猾的!”怒骂一声吼,栗原打通川岛将军的电话,将这一突发情况作了报告。

“黄埔师生肯定已经出城了,否则南京不会这么大张旗鼓。现在就是知道他们出城了,我们也不知道究竟他们现在到了哪里,走的哪一条路!”

川岛沉吟着,脑海中勾画出一副中华大江南北的地图,蒋政权要迁往重庆,黄埔师生的最终的目的地不外如是。既然要往西南走,那么跨出南京就必须经过安徽境内。现在排除了黄埔师生在南京乘船坐火车离开的可能性,离了南京可没有那么多大型船只载运黄埔师生,但不能确保他们不会从周边城市乘火车离开。

距离南京最近的几处火车枢纽,无非就是滁州站以及马鞍山了。而马鞍山和南京同处于长江下游,往那里走无疑绕远。

想通了这点,川岛拿起电话说道,“命令下去,加强对滁州、马鞍山等安徽境内重点交通枢纽的情报打探,尤其是鞍山境内。”

“嗨!”栗原也是人精,稍稍一想也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水涛拍岸,寒鸦呜咽。

晚暮时分,长江江边处,一处挑向江里的野渡口边,重重人影在月影下叠叠。

影子很杂,但人却很有秩序。一排排的足足有两千四百人之众。

但就是这么多人,密密麻麻的排在野码头上,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以及枝头的寒鸦在叫,没有多余的声响。

码头处,乘着夜色秘密征调而来的二十条渡船一字排开,一条船一次可以运载一个班十个人。一次摆渡可以运载二百人,二千多人只要十二次就可以解决。

一次渡船需要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这样把所有人运载过河至少需要七个小时。

“同学们,过了长江之后,你们将进行分兵。其中十四期黄埔生第二总队招录的女兵跟着第一总队走,两只队伍分别由刘詠尧、钟鼎文两位教官作为领队,其余教官按照先前的预定分配分别随队进川!”

直到此刻,所有学员才知道并不是一个大部队一同进川的,而是分兵分别前往。

踏上渡船前,李崇忍不住挑头看了远处的后方,尽管乌漆墨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是南京城,也是老家的方向。

撑船的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把头,过江之后,先过江的在原地把冬衣拿出来裹在身上,坐在被子上打盹,至少七个小时所有人才能过江完毕,先过江以及没上船的可以坐在原地裹上冬衣打盹。

这种野外不点火露宿的生活,这些黄埔生已经不陌生了,平时军校就会不定期的来上一出。军校里的教官可不是只知书本的,他们可都是从北伐身经百战活下来的军人,各种生存环境都体验过。

当初军校里,在被窝里睡得暖和香喷的时候,就可能突然被教官们掀开被子,只穿着一层单衣在外面哆嗦过夜。起初同学们还怨声载道,在老实的人谁还没有点起床气啊,何况还要被赶到训练场上晒月光。

“你们未来在战壕里,要是跟敌人相持几天几夜的时候,难不成对面的敌人会给你们送上棉被?”教官们一句话就顶了回来,而且是毫无脾气。

所以,当下众人也是习惯成自然,再说一身腱子肉也不是白练出来的。棉衣裹在外面挡住寒霜,已经很满足了。

“老李,睡着了?”李崇迷糊的时候,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高重华哈着手坐了过来,带着江水的气息,闻得出来是才渡江的。

“不睡觉难道杵在江边当河神?”李崇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我也睡会儿,困死我了,明早又要赶路。”高重华也拿出棉衣裹在身上,坐在棉被上身体蜷缩成一个团子保持体温。李崇这一批第一总队的人入校已经两个多月,已经练成了任何情况下都能睡着的本领,很快就是鼾声四起

整个黑夜里,当很远处的南京城里,带着对命运未知忐忑入睡的南京市民钻进被窝时,谁也不知道离城很远处荒僻的野渡口上,黄埔军校的师生的悄无声息的渡过了长江。

手机站:

第88章:敌机侦查

“咕咕咕!咕咕咕!”一只硕大的白色水鸟从空中盘旋而降,两只爪牢牢的抓在随风摇晃的芦苇杆上,头一昂长喙砸吧两下一条肥美的江鱼就吞到肚里。进餐之后的水鸟歪着头好奇的望着瘫在地上挤在一起的人。在它短暂的记忆里,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的窝旁看到这么多人。

“集合!”一声集合令下,以地作床的众人从睡眠中醒转过来。就着江水洗了一下脸,已经带着刺骨寒冷的江水一冲击让大脑顿时清醒过来。

在教官们的指引下,十四期黄埔生们中的第一总队和第二总队剥离开来,第二总队中的二百五十名女兵编入第一总队,因为第一总队的人数远逊于第二总队,这也是平衡两队间的人数。按照昨夜过江前教育长的话,过江之后众人就要分成两队,从不同的路线进川,这也是出于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考量。

在军校师生西迁进川计划定下来后,军校内的行军经验丰富的教官和各部门长官们就开了十多次集体会议,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趟下来的人集体商议之下是什么都想到了。这其中就包括设想西迁过程中可能出现的种种问题以及解决方案,比如遭遇敌机轰炸的预案,极端阴暗的甚至还设想若是遭到红党伏击该如何求援等等。

正是考虑到了这种种情况,所以校长和教育长联名上书委员长后,决定将黄埔师生一分为二,避免极端情况下被一锅端。

分队完之后,第一总队站在路边和经过的第二总队握手告别,第二总队在钟教官的带领下渐渐远去,他们将走哪条路无人知道,没有既定的路线,全由随行的教官们商议,由领队抉择。每三日就会用电台向上面报告,顺便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候呼叫空中支援,毕竟出发之时每人只是随身携带了三日的口粮。

送别玩第二总队后,第一总队开始烧火。天已经渐明,烧火不是那么显眼,各自十人一组,江边河流纵横,用脸盆舀上清澈的水源架在火上烧开,放些盐进去,就着大饼咬。带着的肉罐头要省着吃,毕竟行军多在荒郊,下次能补充肉丝除了打野,就必须到临近城镇或者呼叫空投了。

吃饱喝足之后,第一总队在刘詠尧教官的带领下蜿蜒向前,教育长没有随行而是返回南京,作为委员长的“八大金刚”之一,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可没有时间同师生一起慢慢进川的。

不是打仗,所以师生们已“常行军”的速度前行,李崇心里大概估测了一下,按照目前时速5公里,日行程40公里的速度计算,一千六七百公里就需要四十多天,当然这中间是没有任何变故的理想情况,要是翻山越岭一日也不可能走上40公里的。

事实上,李崇发现这根自己预想中的默默低头跟着大部队走路完全不同。行军队伍还是按照各自科目分队,李崇仍然作为步兵科一分队的队长。

仍然保持军校建制的原因就是在行军的过程中,教官们仍然按着军校的课程给同学们上课,而且是根据当地的地势来讲。比如步兵科的机枪教官王养吾就会教李崇他们如何按照这种地势设置机枪点;炮兵科的讲习教官李汝炯就会教岳德香、高重华如何在这种起伏的丘陵地带应该怎么抬高炮口才能实现炮火覆盖,如何计算弹道才能轰炸到丘陵后面的敌人

多提一嘴,在此刻步兵、交通、工兵、炮兵四大兵种中,炮兵的装备已经超过步兵,他们不仅挂着长枪,至少平均下来两个班二十人还能有一门迫击炮,三颗包裹严实的迫击炮弹。炮兵大队一百人就有五门迫击炮,15颗迫击炮弹。迫击炮弹也是唐孟潇不过意截下教导团而特意支援的,虽然不多但聊胜于无了。

这种实地上课的方式,相比于在课堂上照着课本、对着黑板讲,这种实地环境更让学员们深刻。

当天晚上,第一总队师生一行走了三十公里,抵达距离滁州城二十多公里外的张家湾扎营歇脚。张家湾当地驻扎着一个保安团,一看是国军来了还有那么多带证的长官,连忙鸡鸭猪肉的用马车运到郊外呈上,这也是黄埔师生未进山之前沿途获得补给的最佳方式。

新编入第一总队的女兵们自成一个连队,同吃同睡,许是新加入的原因,话也不是很多,不像男学员们已经很熟悉了,围着火堆有吃有说的。

远在几十公里外的滁州城里,作为整个滁州的最高军事长官,张南天对自己辖区的风吹草动当然知道,更何况是一支千人以上的队伍。他也知道这是黄埔军校的师生,上面已有通知告诉自己将有一支千人的队伍在境内通过。这可是母校的师生,所以地主之谊一定是要敬的,当下一个招呼就打到下面。

整个滁州最高军事长官的命令自然无人敢违背,自张家湾的保安团长被底下的人告知自己有一支穿着正规军军服的队伍在镇外的荒郊里扎营时,立即想到这就是上面交代要招待好的队伍了。于是这保安团长赶紧的亲自用马车运鸡鸭猪肉来犒劳。

而在滁州火车站,自收到栗原课长的命令后,已经在滁州火车站盯了两天的日本间谍依然毫无收获,整座城市没有任何的额外动静,天色已晚,无奈下的间谍回到住处的地下室,用电台向上海发了毫无发现的电报。

在收到滁州、马鞍上两地都毫无收获的电报后,川岛在协同长谷川清以及本泽二郎后,新竹以及第三舰队航空大队开始起飞。距离张家湾扎营的三十多公里外的南京城,再一次遭遇了日军机空袭。

看上去是对南京城例行的轰炸,实际上这一次参与轰炸的飞行员接到命令,扩大了飞行范围,尤其是以南京城为中心方圆五十公里的范围进行侦查。

在川岛和栗原看来,一日的时间黄埔师生走不了多远,肯定还在南京城这方圆几十公里之内,但如果再找不到,那就真的要天高任鸟飞了。

手机站:

第89章:日军空降!

“吃不下了,好舒服啊!”不少人抚着肚皮感叹道。这一顿可是比学校里舒服多了,在学校里虽然也有肉吃,可哪能像这一顿敞开了肚皮啊。

李崇用脸盆舀来了清水,放在火上烧,撒上盐把骨头敲开放在盆子里烧,很快乳白色的汤汁沸腾,用饭盒舀出一些凑到嘴边,那是一个鲜美啊,旁边不少同学们有样学样。

“嗡!”李崇忽然一顿,放下食盒,耳朵竖起,不由的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除了呼呼的风声,能有啥声音?”旁边的人喝着热汤,四周看了下,什么也没看见。

“李队,你不会是吃饱喝足的想在这荒郊野岭的讲鬼故事吧哈哈?”旁边人打趣的说道。

“什么鬼故事,难道是听错了。”李崇不由得挠了挠头。

就在这个时候,“嗡!”的一阵明显轰鸣声由远而近在头顶响起。

众人放下食盒抬头看天,乌漆墨黑的,但明显能听到云层上传递下来的声音,甚至能感觉到一架飞机的轮廓在上空掠过。

众教官眼睛一缩,领队刘詠尧起身迅速扑灭眼前的篝火,同时大声叫到:“日本飞机,躲避!”

所有人心里一惊,瞬间把盆子一掀,扑灭处处篝火,黑暗中这篝火简直就是指明灯。同时众人在教官们的指挥下往远离篝火处分散狂奔隐蔽。教官们暗恨自己大意,这里距离南京城并不算远,尤其是对于飞机而言。

但是让教官和学员们奇怪的是,过了半晌也没有炸弹掉下来。

其实96式飞机上的日本飞行员小笠原此刻也在暗恨自己刚才怎么在轰炸南京城的时候一时炸的爽,怎么把炸弹全丢下去了。要是留上一束,这会儿扔下去就全是功劳了。

小笠原也没想到自己能碰上长官严令要找到的支那黄埔师生,轰炸完南京城后,小笠原跟着机队飞过长江沿途搜寻。自己被队长派往了这个方向,忽然在高空中看到地面上火星点点,一开始小笠原以为是城市,转念一想就是现在支那的国府都是漆黑一片,这么过了长江的一个普通城市舍得密密麻麻的电灯?

小笠原降低高度,这才看清这地上的亮光分明就是火堆,这密密麻麻的火堆又岂能是小股人马?定是长官严令要求的找到的支那黄埔师生啊!当下小笠原暗恨自己丢光了炸弹,随即通过航电呼叫队长,通报了自己的发现。

黄埔师生们虽然心里狐疑日军机盘旋却没有炸弹落下,但不管日军机打的什么算盘,赶紧迅速集队在黑暗中匆匆离开。

听着远处不止一架飞机在上空盘旋声音渐行渐远,已经出了张家湾松下一口气的同时,脚不停歇的继续往前面急行军赶了十公里的地,才落脚休息。

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众人吃完早饭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所有人在领队刘詠尧的带领下每个分队进行反思。教官们是被训斥的最惨的,从刘教官开始每位教官脸上也有些羞愧,太大意了。都是历经战火的老兵了,行军这一点警惕性都没有。晚上点火没有错,但是距离南京城这么近还大张旗鼓确实不对,南京城现在可是坐在火药桶之上的。

不过说实在的,谁也没想到日军机居然会有侦查,同时也在唏嘘国家的空防算是彻底废了。

原先的上海市政府,如今换了门面变成了日军上海派遣军的司令部,川岛拿着电话,听到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反馈来的消息,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神色。

狡猾狡猾的支那黄埔生终于让自己逮到踪迹了。其实川岛先入为导了,他下意识的以为黄埔师生们集合一处,殊不知此刻的黄埔生只是一处而已。若是飞行员沿江往下在侦查,就能发现离第一总队落脚的张家湾不过五六公里外,落脚孔家庄的第二总队黄埔生们。

接完电话后,川岛沉静了一下,打响了通往台湾的电话

白墙青瓦圈起来的巨大场地上,加藤、黑川两个人站在前面,五百人的两只中队在院子上整队列的整整齐齐,每个人从上至下一声美式装备,巨大的背包里缠绕着降落伞一应物事。

“作战任务已经向你们交代完毕,天皇的勇士们,现在出发!”

一声令下五百人一排排的往卡车上一跃,20辆军用卡车在路口分成两队,分别由加藤、黑川带领,一路开往第三舰队停靠的附近港口,另一路浩浩荡荡的开往新竹机场。

为了成功空降这五百名装备精良的精锐士兵,川岛协调了新竹以及第三舰队凑出了一百多架次的飞机,以轰炸南京做掩护,分批次向张家湾地区空投这些精锐士兵。

接下来,南京遭受的轰炸声不断,陆陆续续的不停有飞机从南京上空飞过,同时苏嘉杭一带的日军地面部队不断往南京城周围压迫,在攻下上海之后,这个时候进攻南京也已经提上了日程。

相比于猎杀黄埔师生,在川岛的心中,拿下支那国府的意义或许更巨大些。

不过他也并没有因此放松对黄埔师生的猎捕,否则他不会跟本泽商量着要两个中队的美式装备精锐士兵全部出动。当然了,川岛也不知道让自己吃亏的教导团并没有随黄埔师生转移,不然也不会让两个中队全部出动。

进行完再一次战争动员的苏嘉杭一带的日军地面部队,这些士兵的脸上全是狂热,在他们看来,打下比本国大25倍国家的国都,这种巨大的诱惑和荣誉让这些士兵足以忘记战争的死亡。他们扛着枪坐在地上进食的时候,哈哈大叫的颐指气使处处可见,上到军官下到普通士兵,对不远处的南京城垂涎欲滴。

与此同时,在距离南京城不到四十公里的张家湾附近荒无人烟上空,一架架军机飞过,天空中凭空冒出一朵朵“白云”,这些“蘑菇云”不断的下降,直抵地面。被一根根绳子吊着的日军士兵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迅速的把降落伞收起,然后挖出一个个大坑,把降落伞埋到了泥土里。

降落到地面的人做完这一切,整齐的集结在一起,加藤面对士兵站在前面。自己从新竹机场起飞比黑川提前抵达了一步。

两个中队并没有集体同时行动,而是按照司令部的命令,两支中队上下两路追击,呈一左一右两路包夹姿态。

手机站:

第90章:上王庄夜课

“注意了,我们此刻所在的位置是张家湾,这里暂时还是敌人的腹地,从枪响开始,我们将面临诸多地方武装的包围。但我们是帝国最优秀的军人,此刻我们的猎物:黄埔师生们在昨晚就是在这里歇脚。按照常规行军他们应该在我们前方三十公里左右,现在第一战斗小队在前面开路!第二、三、四战斗小队跟上!第五战斗小队为后卫!所需物资补给就近村庄补充!”

“沿途尽量不要交火,即使发生开火也尽快撤出战斗,只有一个目标:支那黄埔军校师生!”

加藤指令即下,第一战斗小队在小队长山本的带领下从队伍中脱离,一路沿着黄埔师生们遗留的痕迹急行军而去。每支小队五十人,一个战斗小队都有一个通讯电台,一旦有情况就可以彼此间联系然后迅速机动。

在加藤一个中队落地之后,半天之后黑川一个中队也陆续在杨村空降而下,按照加藤的反馈,黑川中队的空降地点加藤的左路往前延伸了二十里。

……

上王庄,一个三百多户的大村子。丘陵交横,长满了不少深绿色的竹子。除了种稻谷,这里的家家户户都会种上竹子。因为好生长,不用打理每年都能挖出不少笋吃。每年青黄不接的三月,这些穷苦佃户就靠着扛着锄头到野地里挖笋救命。三月笋正当鲜,如果还能从藏不住老鼠的米缸里舀出些许米来,淘干净和着竹笋煮,就是一碗清香的竹笋饭了。

平时这个庄子除了上家下来收粮,或者年末唱社戏还能吵杂热闹一番,平时都是默默劳作,鸡犬相闻,今天却难得热闹了一番。第一总队一千多号人行至这里,有十来个学生因为口渴直接喝了河水,肚子不调食一路的拉稀,在随行队医开药之后面色好了一些。带队的教官刘詠尧一看天色已经傍晚,在往前走说不得要露宿野外,就在上王庄歇脚,顺道让拉肚子的十几个人缓一缓。

这才刚从傍晚入夜,直接吃饭睡觉太奢侈了,第一总队的教官们干脆把学员们拉到野外上夜课。李崇所在的步兵科被拉到村外的偌大丘陵地上顶着月光坐在地上,步兵教官刘跃扬站在前面给学员们讲解夜间作战的技巧。

正讲着的时候,炮兵科教官王柏龄也带着炮兵大队坐到步兵科前面,在战场上炮兵和步兵协同作战是能够发挥出最大杀伤力的。但此刻授课的时候,难免有时要争一个高低。关键是王柏龄和刘跃扬两人嘛,都到了倔强的年纪,一身的精力无法在战场上得到释放,在军校里教学怎么多年,自然要相互争个高下。

人活一世,不都在争一口气嘛。

“同学们,你们看这一片丘陵地带尤其是那个小山头,如果敌人在那上面修筑工事,居高临下进攻怎么办?步兵上去就是拿命去填,这时候就轮到我们炮兵们大显身手,有时一颗炮弹打得好能够减少很多伤亡。”

刘跃扬插着腰很不服气的讽刺道,“嚯!老王啊,你这口气大死人,你以为是山炮?就凭现在你这几门迫击炮,能打到那个山头?你就可劲的吹吧。现在如果敌人的指挥官,在山坡后面架上指挥所,既可临阵指挥,也可纵观战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我们是攻方,在敌人占据有利地形的情况下,怎样才能在敌人占据地形优势的情况下拿下前面这个山头?”

教官刘跃扬转过头来,“这就是我们今晚要讨论的课题,同学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哼,我们炮兵大队也来讨论讨论。”王教官嘴上说着很傲气的带着自己的学员们插入到步兵科中来,“小子们,你们也说说对刘教官这个问题的看法。”

“教官,那距离太远,不在我们迫击炮的有效射程之内,要是有门山炮肯定没问题。”炮兵大队里冒出一个声音。

都不用王教官和步兵科的人反驳,炮兵科自己就驳斥了,“难道我们炮兵没有山炮还不打鬼子了?教官已经说了不能假设条件,我们现在没有山炮。”

“那怎么才能想办法干它娘的一炮?”

步兵科里面冒出一个声音,“那就得用得着我们步兵,这个时候,只要我们步兵带着炮兵向前推进三百米,送到迫击炮的有效射程内,炮弹就能够着了。”

“所以说,步兵炮兵一家亲嘛。”随黄埔师生一道的政治教官黎子玉和战术教官陈克斋这时候看着众人围着一个大堆子上课,也走了上来笑呵呵的来了一句。

“老陈,你是搞战术,给我们讲讲这种地形该如何组织进攻?”

陈克斋哈哈一笑,“老王老刘,你俩这是要考考我啊。”

刘跃扬很坦然的点点头,“对头,你就是专职战术的嘛,想法肯定比我俩要多。不过你可不许额外添加其他条件,就这些枪,五门迫击炮加上每人挂在腰间的这两颗手雷啊之类的,还有就是周边顺手能用上的家伙什儿就成。”

对于李崇这些十四期的黄埔生而言,负着手走上来的这个男子有些陌生,但陈克斋从保定军校出来后进入黄埔就进行战术教学,后来随军北伐,战绩显赫,重回黄埔继续作为战术教官执教每期的黄埔生,不过他现在只执教军事教导队。

这是军事教导队是从在期中的时候从应期的黄埔生中遴选出最优秀的学员组成,毕业后起点更高,因此也被冠以“军官团”的称号,现在十四期的学员们入学不久还没有进入到遴选程序,自然在这之前没见过这位教官。

此刻陈克斋指着前面一高一低的丘陵山头地形说道,“这样的地形,你们第一总队一千多号人,只凭着双腿肯定不能全部展开,一个连一个连的冲上去进行攻击,那就是飞蛾扑火的找死,成了添油战术。”

“基于迫击炮射程不够,步兵仰攻处于地形劣势,那么很自然的就必须要缩短这段攻击的距离。凡事有正反两面,这一片丘陵不利于我们进攻,但对于山头上的敌人而言,这些丘陵的背面就是他们射击的盲区。如果我们从老乡各户那里借来铁锹,沿着蜿蜒的丘陵土工掘进,可以轻而易举的往前推进到迫击炮的射程里。”

手机站:

第91章:发现猎物

“哼,到底是搞战术的,脑子就是好使!”两位教官鼻孔喘气,伸手鼓掌。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战术,这道道丘陵不似平地挖战壕那般艰难,这些丘陵间的凹处挖通就可以轻松蜿蜒向上推进,同时还处于敌人的射击盲区。

而且一旦往山头上的这段攻击距离缩短,众人挂在身上的手雷就能发挥出作用了!一千多号人,要是把每个人身上的手雷集中起来,那就是整整两千多颗,撒玩意都能给他炸个稀巴烂。

上王庄的黄埔师生们正在实地教学的时候,距离不到三公里的河谷平地上,加藤中队第一战斗小队正搜索着痕迹。天色已晚,而且这一带白日里放牛放羊的不少,处处是痕迹。尽管平日里受尽追踪训练的第一战斗小队搜索经验丰富,但平时训练与实地环境不可同日而语,所以第一战斗小队在追踪过程中大体方向难免出错。

“队长!队长!”背着电台头顶天线的通讯兵看了看手中的指南针刻度和旁边的河流,又展开地图对照了,然后跟电台里沟通一下后匆匆跑到山本旁边。

“纳尼?”山本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通讯兵。

“队长,我们走偏了,向北偏了五十度,和加藤长官他们不在一条路线上,大部队现在在河对岸距离我们七公里。”

山本一个大嘴巴子甩向领头的士兵,“八嘎!停下!”

这个时候一个侦查士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队长,前面发现一个村庄。”

“吆西。”山本双手交叉撑着指挥刀,山本正准备招呼士兵们进庄“休整”。

士兵跑得急了,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前方不足一公里处侦察疑似发现目标!有数量不明的支那军人在前面村庄活动!天色太暗顶着月光看不清楚,但是每个人影都扛着枪。”

“什么?”山本跟着侦查兵跑上河岸,蹲在草丛里拿出望远镜看向侦察兵手指的方向。

果然,月光之下人影绰绰,望远镜转到了顶,山本看清了果真每个人肩上扛着一根“木棍”,虽然看不清楚,同为军人的直觉让山本瞬间就意识到这批人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一眼扫下去全是人,如此规模的扛枪部队而且秩序井然,肯定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山本招手让通讯兵跑过来,摊开地图打开手电,手订在地图上的上王庄。鬼子虽然残虐,但是不得不佩服他们对一件事的准备,山本手下的这份地图详细到村庄桥梁都清晰可见!

“给加藤队长发报,就说第一战斗小队在上王庄搜寻到猎物”

七公里外,顶着月色在河对岸常行军的加藤中队,正准备停下来歇息过夜。

“中佐阁下!山本队长发来电报,说是在前方七公里出的上王庄发现目标!黄埔师生正在上王庄过夜。”

“呦西!”加藤两只拳头紧握对碰到一起,露出深白的牙齿。

“给山本发电报,隐蔽!不要贸然攻击。同时让他务必确认是否为黄埔师生!”加藤明白山本小队只有五十人,打起来只会打草惊蛇。虽然加藤对自己士兵的作战能力很有信心,但毕竟人数过于悬殊。而且上王庄的走十公里就是处在铁路线上的大王镇。镇上可有着一个维持铁路线的一个地方保安团。加上三十多公里外的张家湾保安团,汽车机动一个多小时就能支援到。

既然黄埔师生们要在上王庄留宿,那么等深夜自己和黑川的人马两边汇合后,就可以偷偷的,悄无声息的让这些黄埔师生们脑袋搬家!还能减少伤亡不是?

通讯兵给山本小队回电后,加藤继续说道,“给黑川中佐发电报,就说我们已经发现猎物,请他来上王庄汇合。”说道一个“请”字,加藤不免嘴角得意,就算你往前推进二十里空降有什么用?还不是我先有所发现。同为领导一个中队编制精锐士兵的中队长,加藤和黑川彼此之间也是互有竞争的。

“好了,同学们天色很晚,好好休息明早继续赶路。”

上王庄,一场夜课让学员们获益匪浅,以前书本理论远没有这种因地制宜的讲解战术来得深刻。李崇就感觉自己在沙盘上演练是怎么也想不到在这种起伏的丘陵地貌上还可以用土工的方法的。

学员们各自在村里铺开被子和衣而睡,在渐渐入睡的时候没有察觉远处一公里不到的河谷里有五十个全副武装、大量配备全自动火力冲锋枪的精锐鬼子!

“队长,加藤中佐电报!”

山本凑着手电看了一眼电报内容后,转头点了五个士兵,“你们五人,悄悄地摸上去,探一探他们是不是黄埔师生,一定要亲眼确认!”

在出发之前,每名士兵都传看了黄埔军校这些教官的照片,像每个小队长都能指着照片背出照片上人的履历,更何况,作为支那最优秀军校的师生,他们的气质肯定和地方保安团不一样。

这种同属优秀军人的气质,他们闻都能问出来。

“嗨!”蹲着的五名士兵向下一点头,然后悄悄往上王庄摸了上来,头顶的钢盔在月光地下都不反光。

在五名鬼子偷偷摸上来探虚实的时候,领队刘詠尧命令通讯兵给上级发了现在所处位置的电报,上级就昨天晚上日军机一事再次进行了反馈,并没有发现日军此举有何用意。

这里离南京城已经七十多公里,尽管昨晚日军机飞到距离南京城不到四十公里的张家湾也可能只是轰炸南京城过后“不经意顺道飞了一下”,毕竟四十公里对于飞机而言只有眨眼的事情。但刘詠尧仍没有放下戒心,和上级交流完后,刘詠尧走出农家土屋的房间门。

“教官好!”执勤站岗的黄埔生打了敬礼。

“刘领队,怎么还没睡?”临门的陈克斋出来放水,看到刘詠尧还没有睡,打了个招呼。

“你先睡吧,我再出去查一圈岗哨。”

哪怕在学校的时候,每个黄埔生都会轮着在宿舍楼前站岗,并且还是明暗岗。军校的这些教官有时候甚至会丧心病狂的亲自上阵“偷袭”,要是轮岗的学员对教官们“突袭”进入宿舍楼没有丝毫的发觉,那背包负重五公里的惩罚铁定跑不了。

手机站:

第92章:意外遭遇战

刘詠尧沿着村子查了一圈岗哨,明岗敬礼,暗岗不发一丝动静。这是站岗的纪律,除了三小时交接时,暗哨是不会发出一丝响动的。

另一边加藤中队山本领导的第一作战小队的五名士兵匍匐在不足三百米外的草丛里。

看着上王庄里的动静,刘詠尧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在拿着望远镜当然五人眼里。

“秋田君,我们只看到了明岗,暗岗不知道在哪里,他们的明岗一律靠前设置,而且还有两支十人的小队交替在村子里往返巡逻,要想悄悄的突破进去很难。”

五人中间的一人往后轻轻的挥挥手,“看见了,我们回去跟山本队长汇报。”匍匐在草丛中的五个人身体不出声音的往后退,在夜色中慢慢隐退。

“山本队长,上王庄有岗哨,两支巡逻小队”

“呦西,立即给加藤中佐发电报!”

距离上王庄的七公里的对面河谷里,加藤带着后面四支战斗小队急行军,每个人水壶里装的满满的,就是要把奔袭中发出的声音降到最低。

“长官,长官!黑川中佐发来电报,他那里遇到了大麻烦!正在交火!”通讯兵从队伍里跑到黑川旁边,打了一个敬礼。

“纳尼?”加藤停下脚步正拧开水壶喝水,听到通讯兵的报告直接呛了一下。

“他们遭遇了连夜从滁州往南京调动的支那军队!”

“八嘎!”加藤把水壶往地上一摔,“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电台滴滴滴的响起,黑夜中闪烁着红光,加藤接过来直接和黑川开始通话。

“黑川,你那里发生了何事?”电台接通的那一刻,“哒哒哒!乓乓乓!”杂乱的枪声从电台里涌了出来。

“我现在应该在你左路的八公里处,在沿着铁路线往你说的上王庄急行军的时候,在大王镇外边突然撞上了正在行军的支那军队,谁能知道大王镇晚上忽然出来了一个团的兵力!”

“保安团?”

“是保安团我早就解决了,支那正规军!看样子是从滁州城来的,目的应该是要去南京城。我尽快脱身,但很难及时抵达上王庄。”

黑川话语中的心情很不美妙,原本加藤发电报给自己说他发现黄埔师生时,心里就有些小不爽。自己往前推进了二十公里跳伞还是被加藤抢了先。

为了急行军,黑川心急了一点。带着整个中队在大路上往前急行军,相比小路的难走,大路夯实。谁能想转了一个大弯,当头就撞上了连夜从大王镇出来的支那正规军,这真是这两天夜路走多了,难免撞上了鬼。

虽然自己五支战斗小队大量配备全自动火力冲锋枪,但对面是一个整编团的支那正规军。尽管不是淞沪战场上那种德械师,但也是扛着两座马克沁重机枪,一个班的捷克轻机枪,另外还配备了掷弹筒的。

这一场忽如其来的遭遇战双方都有些措手不及,黑川反应很快往旁边一个翻滚,不然差点就要被前面一排的支那士兵流弹打死。

“加藤,情况就是这样,其他事情等我脱身后在跟你联系。”

黑川蹲在土丘后面结束通话之后,望远镜看了交战的形势。夜色在此刻的月光下没有任何的庇护作用,地面如银盘一样。必须赶紧撤出战场,两边的枪声肯定已经惊动了不远处的镇上。这大王庄镇上可还有一个地方保安团,虽然黑川自信自己带一百名士兵能全绞这地方杂牌,但此刻支那的正规军和保安团实在人数多。而且这不是自己此行的目标,跟这些人打只会降低了自己精锐的身份。

就近距离交战了这么一会,支那前排的正规军倒下大半个排的尸体,但自己在前面交火的第一战斗小队也阵亡了五人,近距离交火谁也占不到便宜,尤其是一方全是自动火力的冲锋枪,一方有着一个班捷克轻机枪的情况下。

黑川自责自己居然没有提前派出开路的小队,否则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务之急是要脱离战场。

“青木,你带着第一小队二十人火力掩护,大部队离开一公里后就迅速脱离战场!”

“嗨!”青木重重一点头,带着两支小分队从队伍中脱离出来,一时间“哒哒哒”冲锋枪的声音不绝,国民党正规军普通士兵用的还是中正式步枪,打一枪要拉一下枪栓,不能打连发。不少士兵在低头拉枪栓的功夫,就被一道火花收割了生命。

起初遭遇的简短措手不及之后,这个日本特战队的战斗素质就快速体现出来了。每个人在同一个地方停止射击的时间不超过五秒,这空地之上他们在不断的切换射击位置中躲避国军士兵的瞄准。

“那两个重机枪,给我搬到那个高地上,你们几个在前面掩护,扫死这些狗娘养的!”看着自己前面的士兵一个个倒下,团长顾礼山顿时红了眼。

“团座,这里怎么会遇到鬼子,不声不响的。你看看倒下去的兄弟,中弹补位全在胸口往上!这枪法也太准了,而且这枪声,一直连续不断,自动火力不少!”团副脸上全是疑惑,这真是邪门了。

说话的当头,“嘭!”的阵阵爆炸声响,是日本人的“香瓜”手雷,炸起的泥土溅了顾礼山一头。

但机会对双方都是对等的,当下顾礼山一拳砸在泥土上,然后一个转头“娘希匹的,我不管这群狗杂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杀了我这么多兄弟,这事不能善了!警卫排!手雷准备,每个人给我在心里念两秒钟,看准了再扔出去!”

“一、二,扔!”一颗颗二三式手雷弹冒着青烟在月色下划出一道道弧线,这种二三式手雷弹比日本人的香瓜手雷“瘦”一些,是仿造德国的,但爆炸的威力一点也不弱。

“嘭嘭嘭!”手雷弹没落地就爆炸,四溅的弹片让青木带领下的特战小队根本无法躲避。与此同时,在土丘上架设的马克沁重机枪开始怒吼,在月色下呈现出一条火舌,路两边的芒杆被一扫一大片,人影稍稍被火舌擦到立刻就成了筛子。

手机站:

第93章:警觉(求订阅,首日上架爆发结束!)

对方枪声渐弱,顾礼山正纳闷着,明明没冲锋,怎么人越打越少了。

“报告团长,敌人跑了!”

顾礼山跑到土丘上凑着望远镜一看,可不是么,几团黑影跑的比野狗都快,蹭蹭蹭的就没影了,撤退的时候还是三人一组警备着四周,更远的前面更是撤退的秩序井然。

城里的保安团扛着枪七歪八斜的都还没有赶到顾礼山这儿,人家就没影了。

“娘希匹的,跑的可真够快的。”顾礼山端着机枪对着远处一阵突突,同时一阵心惊,就这么一支小分队就压着自己一个团抬不起头来。原来在跟自己交火的不过是人家的一支小分队!

“报告团座,阵亡五十人,十四个人负伤!”

顾礼山直皱眉,就这么两根烟的功夫,自己一个训练有素的正规团就伤亡了一个排不止,“鬼子呢?”

“十一个!”统计战损的文书都难以启齿,这些阵亡的鬼子有三个还是被重机枪扫成的筛子。加上前面刚开始遭遇时突突掉的五个,真正开打起来死掉的不过只有三个人。

“他妈的!这打的什么仗,老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团座,打死的小鬼子很奇怪。”文书想起来打扫战场的时候那些死去的鬼子身上的装备很精良,手里的枪都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

“怎么个怪法?难道这些人不是娘胎里的,是从地下爬上来的?”顾礼山的心情很不好,从滁州城出来在大王镇歇脚,这还没有到南京呢就折损了超过一个排的人手,出师不利晦气的很。

“他们的枪我没见过,头盔一点儿都不反光!”

“真的假的?我去看看。”

“团座!”正在挖坑准备掩埋尸体的士兵们看见顾礼山过来,打了一个敬礼。几个士兵正在把十一个鬼子身上的家伙什儿剥下来,一营长反复的看着手中拿着的一把冲锋枪,美中不足的是子弹不多,自己的子弹挨个试了下都装不进去。

“团座你看,这什么枪?比捷克机枪轻多了,可这火力猛的吓人,我两个排都被打残了!你看看这些兵,每个人都是胸口和脸中的枪。”

顾礼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十一具尸体,好家伙,十一个人就有七个挂着的这种全自动火力的冲锋枪,其余的几个装备的还是迫击炮。顾礼山接过一营长手里的枪掂量了一下,朝着天突突了两下,后座力都小很多。

“这应该是美国造的冲锋枪了。看来这股鬼子不同寻常啊!团副,你立即给上级发电报,就说我们团在大王镇一带意外遭遇装备精良的日本部队,人数不详,但大量配备冲锋枪。”

“是!”

河谷里,加藤领着四支战斗小队往上王庄奔袭而来,忽然加藤想起黑川在大王镇外的意外遭遇战肯定会被支那人上报上去,万一上王庄的黄埔师生们听到动静,很可能有所防备和撤离,于是一个急刹停下。

“通讯兵,立即给山本小队发报,让他们立即对村庄进行包围,一旦发现支那黄埔师生有撤离的迹象,立即发动进攻而且必须拖住他们等待我们到来!”

事实上也正如加藤想到的这样,几乎是加藤给山本发报的同一时刻,顾礼山把这场诡异的遭遇战详细的向滁州上报,张南天听闻之后下意识的想到在自己辖区内的黄埔师生们身上。

因为有南京顶在前面,日本人此刻根本没理由先打滁州,这支装备精良的日军部队此刻没理由来滁州搅风搅雨,自己应该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一支装备精良的日军部队来招呼。而且这伙鬼子在跟顾礼山的这个团遭遇之后,也没有拼命的迹象而是迅速的撤退了,连阵亡将士的武器遗体都没来得及带走,种种作风跟以往日军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张南天把这个情况向南京和已在重庆的军事委员会作了反映。

而黄埔军校可是除了“御林军”之外一直能让委员长放在心头的东西,凡是涉及到它的情况都会立刻向委员长面呈。

事实上,从顾礼山上报情况到委员长知晓这件事,一共花了不到十分钟!在国府里这种效率在其他任何情况下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委员长看了张南天的猜测,以防万一立刻让张南天命令同这伙鬼子交火的顾礼山团改变行军方向,立即折往黄埔师生们现在所处的上王庄。并且同时一道电报发往了在上王庄的黄埔师生们,就连走另一条道,没有意外发生的第二总队也通知了这一情况,让他们留意戒备。

“嘟!嘟!嘟~”上王庄里,收到警示电报后,一阵阵尖锐的哨音刺入所有熟睡人的耳膜。

所有人从疲劳的熟睡中惊醒,操起旁边的长枪赶紧冲了出来。茫然的村民们赶紧躲进自家地窖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学员们,很紧急的情况出现了。上级警示我们有一支装备精良的日军部队渗入进来,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从现在开始,所有人时刻保持警惕。我郑重的告诉你们,现在你们的角色正式从学员转变为一名战士!”

“告诉我,你们害怕吗?”刘詠尧都没有问旁边的十几名教官,这些人跟自己一样,在没有进入军校前就无数次多次出生入死了,因此面对打战一句屁话都没有,甚至他从这些教官的脸上看到了一股兴奋劲。在军校里熬了这么久,终于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了!

“不!不!不!”底下的学员们握紧手中的枪。

李崇形容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拿枪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临到真枪实弹时的那种心情激荡。

与此同时,村外边。

收到队长加藤的命令后,山本将第一作战小队50人分成了四组,准备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住上王庄。四个小分队人数不一样,山本身后的小分队有十五人,集合了第一作战小队携带的四门迫击炮中的三门,然后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待会枪声一响,东南西三边同时发起进攻,你们的目标是堵住东南西三个出口!”说完山本转头向身后的十五人小队,“你们跟在我后面,枪声要弱,等支那人从向我们这边突围的时候,所有人冲锋枪无限制同时开火!身上手雷、迫击炮弹一分钟之内必须全部打出去!”

“明白吗?”

“嗨!”

“进攻!”

就在山本一声令下,第一作战小队分成四组涌出河谷向上王庄发起进攻的时候,上王庄师生备战的动静传了过来,第一作战小队脚步怔了一下,山本旋即下令,“不好,估计支那人有所察觉,第一作战小队全体都有,按预定计划进攻!”

手机站:

第94章:交火

原先山本还想来一个围三阙一,但没想到支那人这么快就收到了警示。但即便如此,山本挥挥手,三支小分队向着东南西三个方向围了上去。

“谁?口令!”站在村东头墙后面石头堆上的岗哨看到不远处一群人影快速奔来,此刻月亮被云层暂时遮住大半,只露下一点森冷的月辉。这暗淡之下村口的岗哨还是看出了远处有人影在接近,一声大喊后枪口抬高朝着天空放了一枪。

一声枪响惊动了村里面所有人,这岗哨机灵的很,放了一枪立即蹲下躲在砖头墙后面以防万一。

果然回应他的是“哒哒哒”的子弹声音,溅起的泥土碎屑擦过头皮让人生疼。这些训练量远超普通士兵的人枪法很准,枪口几乎都没瞄准,直接听着声音就判断了方位。

“好在这上王庄是个大庄子,外面有围墙,里面巷道复杂。刘跃扬你立刻带领步兵科一分队的去往东村口!”

“钟鼎文,你带着步兵科二分队的堵住西村口”

“王养吾,你带着步兵科三分队的去村南边设防。”

“步兵科一分队和二分队各自抽出五十人来由张重山你带着去北村口,不许放一个鬼子进村!”

刘詠尧听着了村口枪声没有丝毫的慌乱,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嘴速很快。接到命令的四个教官迅速带着自己的队伍赶到在各村口层层设防,赶到的时候村口各岗哨噼里啪啦的打开了。这伙鬼子枪法很准,这些岗哨一开抢暴露了位置就立即迎来了一串子弹。

村里刘詠尧继续下达着命令。

“王柏龄,你带领炮兵大队在村里设立炮兵阵地。”

“其余人进入民房,一则女兵安抚乡民让他们藏好不要露头,二则克斋你领着工兵大队在村子修筑抓紧工事,所有人上刺刀随时准备敌人进村巷战!”

“所有人不许出村子,敌暗我明,知道么?”

“明白!”所有人一个敬礼,这就是训练有素和没有训练的区别,黄埔军校日夜继承的高强度训练以及各种应急机制,让这些黄埔生们仍然能在枪声响起的这一刻按着指令履行自己的任务!

村东头,刘跃扬一马当先扛着机枪架在离村口十米的石鼓上,人趴在石鼓后面,趁着星点月光看到远处十来个呈三人一组的人影鬼鬼祟祟往村口而来。拉开枪栓“哒哒哒”的一道火舌在进村口前的一大片空地上溅起一颗颗火星。

鬼子反击的子弹在石鼓背面溅起一阵火花之后,刘跃扬抱着机枪很利索的一个打滚躲到砖头墙后边,“这帮鬼子枪法真他娘的准!”

刘跃扬手势往下压,示意跟着身后的黄埔生们低头,同时命令道:“手雷准备!扔!”

一颗颗手雷瞬间把村口封住,从东边进攻的鬼子顿时受阻。

“一组、二组,戒备敌人翻墙。三组、四组,上屋顶,注意趴在背面。五组六组各自分散找掩体同我一道在村口构筑第一道防线,最后四组从村口往后往里面构筑两道防线!”刘跃扬边用机枪招呼着村口边下达指令,一组就是十个人,由平日里列队是右边排头的人作为组长。

当着手雷掩护的功夫,三道防守线瞬间形成。

“小心!”李崇一把拉过左玉良,一颗手雷在墙头下面爆炸,砖墙塌了一角,碎块四溅。

“他娘的,差点儿挂彩。”近距离的爆炸声让人都有些懵逼,耳朵嗡嗡直响,左玉良使劲的摇了摇头

这些鬼子臂力可不小,这隔着估计得有四五十米吧,还能把“香瓜手雷”扔到墙这边。枪口冒火的不过十来个鬼子,火力交叉搭配十分科学,十来个人愣是让自己一百号人躲在村子里不能往外冲锋。

不是不敢冲锋,真要是拼命也能冲出去,不过这伤亡代价太大。同样,这十来个鬼子在村外面趁着夜色不停的变换射击位置,也不往村里面冲锋。

“啊!啊!”三组的一名学员捂着胳膊从屋顶上滚落下来,他举枪射击的时候被流弹擦中,胳膊被打穿留了一个子弹眼。幸好乡下的房子屋顶不是很高,不然就要一命呜呼。掉下来的学员被女兵迅速拖进民房进行包扎止血,注射消炎药物。

刘跃扬没有任何触动,伤亡见到的太多了,活人在面前被炮弹炸的只剩下零件他都见过,被子弹钻一个眼算个屁,但是这对旁边的学员们触动很大。

战争是会流血会死人的!这个道理谁都明白,本以为自己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也时时刻刻抱着“抗击日寇,为国捐躯!”的想法,但此刻身临其境之下身体细胞仍然会止不住的剧烈哆嗦,冰凉和热浪在身体里冲突交织!

“嘿,你念啥咒呢?怕了?”墙角下李崇看到左玉良扛着枪嘴里念念有词着,用手推了左玉良一把。

“谁怂了?跟我天上那些祖宗说话呢。”

“求平安?”

“不是,我是在问今晚咋们哥俩谁能先拿小鬼子开荤?”左玉良挺起脖子强自硬气。

“嚯,口气不小!”李崇举起手里步枪,用枪托推了推墙壁中一块松动的砖头,露出一个空洞,小心的透过洞口瞥了一眼村外,夜晚中火舌的亮光很容易找到鬼子的位置。

“你真邪门,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真不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左玉良看着冷静观察村外的李崇,嘀嘀咕咕着,这真是个狠人。

刘跃扬一边指挥布置防守一边给学员们打气,“这不是沙盘演练,每回战争都会有流血牺牲,会有人消失。经历一场场战争最后活下来的,都是那些最能作战的勇士,比如我。”

最后显得自恋的三个字让同学们稍稍一笑,这略微的心里一放松让手脚的哆嗦缓解了许多,打一枪就离开原地的动作明显麻利了不少。在黄埔那些久经沙场的教官给学员们讲过让敌人子弹落空的技巧,不时还有操练,可是呢,真正的战斗打响后腿一发软就全部抛之脑后了。稍稍放松下来,那些已经慢慢铭刻到骨子里的记忆动作开始慢慢闪现出来。

“我跟你们讲,老子最不愿意打的就是这种防守战,要不是护着你们这些崽子,老子早冲出去了。就着外面十来个鬼子,我们十几个教官组成一个小队,随手就可灭之!”

刘跃扬这话倒不是在吹牛,这些个教官都是从一场场战斗中趟下来的,就跟他说的一样,活下来的都是最能作战的勇士。这种战场上学来的作战能力已经刻到骨子里成为本能,不是村外这些在训练场上训出来的所谓精锐士兵可以比拟。

听着教官讲话的功夫,李崇循着一道枪口喷出的火光将手中的步枪探出洞口外,循着枪口的火花锁定着目标。

手机站:

第95章:预判!

一旁的左玉良看着李崇的举动,摇摇头说道,“这会儿月亮被云层挡住一半,这十来米彼此还能看的清楚,搁着四五十米那就剩下黑乎乎的人影,看都看不清楚,你能打到人?”

屋道,“那可说不准,李队的枪法可是我们当中数一数二的,说不得能打中嘞?外面鬼子人数不多,可这装备直接媲美我们的教导团,作战素质也厉害,我打了两枪毛都没有捞到。你们听,外面足足有四五把冲锋枪的声音吧,谁跟我们这么苦大仇深的。”

说话的功夫,又一颗手雷在墙外爆炸,众人耳朵一阵轰鸣。

忽然“嘭!”的一声,比手雷声音更大更沉的爆炸声在村口里面响起,两个在墙后面躲闪不及的学员瞬间腾飞而起,落到地上上嘴里止不住的吐血,眼看着活不了。

“他娘的,迫击炮!墙后面的后撤!”教官刘跃扬红了眼抱起机关枪两个闪身就跃到屋顶之上,眼看着外面隐约着有两个人影正在操作迫击炮,一个人持着冲锋枪策应。迫击炮的支架被卸掉,靠着一个底座炮口离地面只有一点点,打出的炮弹几乎贴着草皮直接撞在了村口的墙上。

这一档口的功夫,有一颗炮弹狠狠的撞在民房的墙上,直接炸出了一个窟窿。

二话不说,屋顶上的刘跃扬对着村外开炮的三个人影就是一梭子招呼过去。其中一个身影顿时一个踉跄,显然受伤但没死,被旁边同伴拖着转移到土丘后边。

打完一梭子的刘跃扬麻利的往旁边滴溜的翻转从屋顶上下来,刚被火力压制的村外几人抬起头三把冲锋枪对着刚才刘跃扬待着的屋顶一顿招呼。

就是这个档口!

凭着枪口移动的火苗,李崇锁定位置,拉动枪栓。考虑到枪口的火花到人手间的距离约有08米左右,李崇把枪口离着火花偏移了一点点。

然后摁动班机,后坐力传到肩膀上,子弹呼啸出膛!

枪响的一刻一个冲锋枪火力点顿时熄灭,李崇收枪往地上一坐,背靠着墙咧开嘴巴直乐呵。

“打中了?”左玉良和李萌清靠着李崇,看着李崇傻乐,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以及兴奋。

“好样的,刚才那枪谁打的,真是好样的。”刘跃扬在屋顶上看的分明,远处一个火力点直接熄火。

“是咱们队长开的枪。”

“好样的,枪就得这么打!屋顶上的三四两组学员们三点一射锁住村口,所有人别胡乱放枪,没多少鬼子!”

“你瞎打啥?”刘跃扬伸手对着旁边的一个小子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子弹不要钱啊,村外面估摸着也就一个班的人。”刘跃扬架设着机枪,不断的切换位置,很有规律的断断续续点射,火力封锁住村口。

同时学员们从开始时显得有些慌乱的打了几枪之后,慢慢进入了状态,见了血让战场上的愣头青变得成熟。

房顶墙后的人开始有秩序的三枪一射,平时不断打靶练出来的章法也显现出来,枪声开始不再杂乱,此起彼伏的点射陆陆续续,让外面的鬼子无法接近。

“哎,本家你咋打中的?”墙后面李萌清不解的问道。

旁边的人也投来询问的目光,看到李崇打到了鬼子,墙后面的这些人纷纷有样学样,用枪托砸开一个砖头留出一个空,小心翼翼的探着外面。但是隔着四五十米,除了看到一个个黑暗的人影以及不时移动喷火的枪口,根本就不不好打。

李崇指了指洞口外,吐出了两个字,“预判!敌人的火力一直在运动,观察一些火力的移动,枪口稍微移动一点,不过也不可能一打一个准,我刚才也是运气好,那鬼子开枪之后没有换位,这才被我蒙上了。”

云层慢慢被夜风拨开,月色倾洒下来,顿时村里村外一片银白色,外面剩下的九个鬼子兵顿时由暗转明。

“八嘎,你们三带着迫击炮后撤四百米!”领头的小分队长挥挥手,三个鬼子拎着炮带着支架迅速后撤。

“大家小心,鬼子的迫击炮后撤,注意隐蔽!”刘跃扬伸出大拇指,预估了一下鬼子迫击炮的位置,这进入了迫击炮正常的仰角打击射程之内了。

战场上迫击炮的威力不是它的爆炸有多威猛,而是它的弹道弯曲,依靠重力下坠形成了一条抛物线的轨道,能够炸到战壕里面围墙后面的敌人。

当下李崇他们赶紧从墙后面躲进民房拐角。

村里面,刘詠尧站在民房里的桌子前,在桌子上摊开一张纸,拿着钢笔在白纸上画出上王庄周边的地形图。

“老刘,村子的工事修好了,只要没有飞机轰炸敌人不来一个师团,保证屁事都没有。”陈克斋指挥着工兵大队在村里往里的各个岔口民房屋顶和巷子里设置完火力点,回到指挥的民房里。

“克斋,你怎么看这股来犯之敌?”

“很蹊跷,虽是小股敌人但是火力很猛,小钢炮都用上了。这事上面怎么说的?”

“军事委员会刚才来电报,从滁州出来去往南京的顾礼山团正调整方向往我们这边来,其中一个加强连乘汽车已经距离我们不足七里路了,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到。上级反映顾礼山团在离我们不到十公里的大王镇也遇到了一伙鬼子,同样大量配备了全自动火力的冲锋枪,装备精锐,两根烟的时间顾礼山的一个多排就报了销。但奇怪的是这伙鬼子一接触就撤退,此刻已经失去了踪迹。”

“嗯,刘跃扬他们反应这股敌人作战能力很不一般,三人人一组,枪打的贼准,不断调整射击位置,绝不纠缠,手雷扔掉也又远又准。”

“南京在江对岸,没理由这伙装备精良的鬼子现在要渗入到滁州啊?冒这么大险,除非有让他们心动的东西!”

民房里几个人对视一眼,“黄埔军校!”

刘詠尧搁下钢笔,“滁州的张南天也是这个意思,小鬼子好算计。打掉黄埔,是想要打掉我们军队的脊梁啊!”

“哼,也不怕崩坏了牙,没说的,吃掉这些鬼子!”陈克斋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不过现在问题是我们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鬼子,外面的应该是小股敌人。北面村口的枪声倒是很弱,嘿嘿小鬼子这是在玩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东西。刚才我让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那伙子人盲炸一下看能不能炸到“鱼”,这唐孟潇拿走了我们的教导团,就抠抠索索的给了那仨核桃两枣,十五枚迫击炮弹还不够听一阵响的。”

手机站:

第96章:对轰

上王庄的村当中的一楼平台上,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十个人上了民房一楼烟筒的平台之上,十个人都是平日里实弹打靶成绩最好的人。

没被选上的九十人有些失望,帮着搬砖在烟筒前快速的筑起一道砖墙后,在民房后面羡慕的看着平台上操作着迫击炮的十人。

王柏龄趴在屋顶上用望远镜看着北村口的情况,张重山在村口交错筑起了三道防线。相比另外三个方向的村口,北村口因为山本想要玩一个“围三阙一”的游戏,没让手下的人放炮。没有迫击炮的威胁,相比之下比东村口的安全保障要好不少,只要躲在墙后面,从墙洞里面放枪还是很安全的。

北村口两旁草丛里,山本带着十五名特战士兵埋伏着,只让一半的人开枪,手雷迫击炮都没用,火力比另外三个村口弱了不小。他本以来东南西三个方向进行猛烈惊扰之后,里面的人能从北边涌出来。

在淞沪战场上,带头冲锋悍不畏死的黄埔军校教导团给日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些个教导团的人,上到团长下到士兵没有一个趴在地上躲在沙袋后面被动的去防守,面对枪林弹雨下的死亡连个屁都没有。

所以山本下意识的认为黄埔师生们和教导团听到枪声肯定会冲出来来一个反冲击,而黄埔哨兵的敏锐表现确实称得上是一流的水准,但山本没想到这些黄埔师生直接在村口构筑了防线,一点出来反击的想法都没有。

“长官,好像我们的策略没有效果,支那人根本不往外跑!”

“八嘎,支那人狡猾狡猾的。”算计落空,山本的脸色很不好看。

“长官,按情报说支那黄埔师生足足有两千多人,一个团的人马,而且枪支弹药充裕,完全可以不费力的打上一个阵地战。此刻他们也应该看出我们人数不多,可为什么仍然缩在庄子里不出来?”

“加藤队长命令我们拖住这些支那黄埔师生等待大部队到来,他们不出来也省得我们麻烦,等加藤队长和黑川队长来了,我们一同发起突击!哼,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用支那的话说,就叫做‘瓮中捉鳖’!”

“小高、小岳,你们两人带着两台炮去那边的屋顶上。等我们这边开炮了,敌人的火力暴露出来时,抓住时机调整炮口给他们来上一炮知道么?”

“学生明白。”高重华和岳德香两人各带着一人手脚灵活的爬上另一个屋顶上。

王柏龄趴在屋顶背面,拿着望远镜预估着正和张重山交火的鬼子距离,然后麻利的从屋顶上滑下来,指挥着学生们迅速调整迫击炮口的角度。

“你们两个,炮口提高一个度,迫击炮弹的有效杀伤半径是十五米,小鬼子跑的再快,这十五米都得二秒钟。你们仨的炮口角度错开一点,打出去的炮弹也就会错开,可以形成三四十米的杀伤半径,小鬼子不死也要让他们脱成皮!”

“三、二、一,开炮!”炮口调整完毕后,王柏龄一声令下。

三枚迫击炮弹送入炮膛,“嘭!嘭!嘭!”三声响,三枚炮弹掠过上王庄上空,在北村口划出一道弧线,落到距离村口三百米外的草地里。

七个移动的火力点有三个明显停住,透过炸开的三朵火花王柏龄在望远镜里看的分明,三团人影顿时倒栽,迅速被旁边的人拖下去,不过两个好像还能动弹。

“八嘎!”山本顿时挥手命令特战士兵隐蔽,同时看到黄埔师生没有任何出村的意思,也就不再隐藏火力,架设迫击炮对北村口予以回应。

一枚枚炮弹落入北村口里面,尽管教官张重山已经大喊隐蔽了,但四飞的弹片还是划伤不少手抱脖子隐蔽在墙角下的学员们。

北村口外日本人迫击炮出膛的那一刻,高重华和岳德香各自迅速调整炮口,两枚炮弹入膛。两声炮响,两朵绚烂的火花点燃了野外的枯草,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坑。

稍微有些偏差,炸开的气浪掀翻了两个正在操作迫击炮的鬼子,但没有什么损伤。

“你们四个赶快撤下!”听到教官王柏龄的提醒,果然四人刚从屋顶上下来,三枚炮弹就呼啸而来,两枚飞过的屋顶,一枚直接在高重华、岳德香四人旁边的屋顶上炸响,直炸出一个窟窿,弹片和瓦片四飞。

“好险,差点就成刺猬了。”高重华侥幸的吐槽了一下。

“这北村口的鬼子有至少有三个迫击炮点位,全都是老手,这矫正弹道的速度很快。”王柏龄说这拿过一个迫击炮,卸去支架,只拿着炮管和底座。

“接下来其他人隐蔽好,一组的拿着剩下的十枚炮弹跟着我后面,走!他娘的,全打完了算逑。”

带着学员们放了一炮之后,王柏龄终于浑身瘙痒难耐,决定亲自出手,让外面的鬼子看看什么叫做玩炮十多年的专家手法!

当下王柏龄一个人拎着迫击炮管和底座,从这个屋顶跨到那个屋顶,只要发现村外有迫击炮声响起,通过对方迫击炮膛口冒火的档口就是一枚炮弹塞入,迅速定位后,角度方向全靠手扶。对他这个跟炮打了十余年交道的老炮手而言,炮口已经成了自己的眼睛,看到敌人在哪,炮口就能转到哪!

一炮放完立即换位,让敌人的炮弹落到了空处。高重华眼看着王柏龄手中的迫击炮,就像神枪手手里的一杆长枪,指哪打哪。

旁边跟着王柏龄后面负责运送炮弹的学员们都有些懵,靶场上感觉不到,这实战中才深刻的体会到这王教官就是神炮手啊!这仰角啥的似乎都不用计算,拎着炮管就是杠!

十枚炮弹打掉了六枚,直接让村外面四个迫击炮点消失了,王柏龄掸去身上的灰尘,一边教育身旁的学员们,“你们看到没?炮弹比子弹大若干,杀伤能力远比子弹效果好,你们现在看到了吧,炮弹打的当差不差就能伤到敌人,子弹你偏一点都不行。”

东村口,刘跃扬发现敌人的迫击炮不响了,重新驾着机枪领着一个排的学生锁住村口,不过他非常不满意自己的毫无收获,所有的粗鄙之语全出来了。

“他娘的,这种防御战窝囊的很,躲在这里让人家打,当年老子北伐从来都是讲究冲锋的!妈里个巴子,屋顶上的那几个少放两枪,败家玩意儿,别他娘的尽放空枪!”

手机站:

第97章:加藤到来

教官刘跃扬虽然抱着机枪在工事后面抱怨,但谁也没有要装上刺刀冲出掩体出去拼命。无论是哪一方发起冲锋,在双方火力都猛的情况下,这村口前三十多米的开阔地冲出来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而且黄埔师生所有人接到的命令是:原地防守,不许出庄,等待支援部队到来!

“教官,这村口外面听枪声应该就是十来个人不到,我们有一百人,绝对的人数碾压,要是一齐靠到村口一排手雷扔出去,就能趁小鬼子眼花挑翻他们!”

摆脱战争的恐慌之后,工事里的同学们居然慢慢开始聊开了。胆大的居然在掩体里呆的不安稳,还提议来一个反冲击。

刘跃扬嘴角挂起一抹弧度,还是战争能磨砺人,一场仗下来,新兵就变成老兵了。慢慢的,这些进入黄埔的学员们就能在战火轰鸣中习惯性的拉动枪栓瞄准敌人,只要炸弹不在自己跟前爆炸,这天就塌不下来。

想法值得表扬,要是普通的士兵,刘跃扬早就这么做了。但身旁的这些人可都是宝贝,是未来的储备军官。他们的作用不是拿着枪杀几个鬼子,而是应该放在指挥的位置上,和黄埔的前辈们一起挑起未来持久抗战的大梁!哪里能拿来当普通的大头兵用?

所以刘跃扬直接给提议的那个学员一个脑蹦儿,“你得动动脑子,不是啥时候都能打反击。自己也要看得起自己,难道你的角色就是一个大头兵?你们可宝贵的很,死一个校长和教育长都得骂死我,现在已经摔坏几个了。要是现在我带着你们冲出去,回头老子肯定要被军事委员会军法从事的。”

“都给我在掩体后面呆好,他娘的,老子这回变了路数了,成了抱窝的老母鸡,火烧屁股也不走出工事。村外的鬼子窝在草丛里不出来就拉倒,能看清楚的敌人就用枪打,要是那些鬼子不知死活的靠上来就扔手雷,知道不?”

从北伐后重新进入军校至今,教了这么多期学生,刘跃扬对每一期的黄埔生都寄予着希望。但对于这十四期的,他更有着厚望。因为正如古话所言:乱世出英雄!纵观对比黄埔成立至今走出的这么多期学生,如今成就最大的就是北伐前后招收的四期,后面的十来期怎么也达不到前四期的风采。

而现在这一期黄埔生,他们自全民族一致抗日之时,在历史巨变的关头进入黄埔,现在又在经历着西迁之旅,刘跃扬相信这种特殊的历练能使他们走出校门后在人生道路上取得更大的成就。

北村口,四门随行带来的迫击炮全被王柏龄打掉,因此阵亡八名特战士兵,总共伤亡十二名士兵之后,山本紧急向正在奔袭而来的加藤中队发电报说明了战况。

山本已经放下了骄傲,对方表现出的作战素质完全不下于自己,尤其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迫击炮手。他已经明白这村里面的黄埔师生根本没有打算出来,真要是出来凭借着自己的这点人马,决计挡不住。

难怪当初本泽将军让两个中队五百人全部出发,起初包括山本在内的很多人都不服气,支那能有什么队伍是值得帝国最优秀的一批士兵全部出动的?

现在山本明白了眼前的这支队伍根本不是自己从前几十来个人就能怼着支那一个团追打的队伍。

“加藤中佐,第一作战小队遇到麻烦”山本把上王庄的情况详细的汇报了一遍。

“纳尼?你是说村子里的支那黄埔师生没有任何的撤离迹象?”距离上王庄已经不到三公里的加藤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而且在我第一作战小队行动前,上王庄响起了紧急集合哨!很可能在我们行动前就察觉了。”

“原地待命,我十分钟后抵达!”说完加藤挂掉了电台。

“中佐阁下,这很奇怪。”跟在加藤后面第二战斗小队的队长小坂边急行军边说道。

加藤急行军中语气急促的说道,“从这些黄埔师生撤出南京时的种种谨慎来看,这样的行为除非是有着充分的安全保障下他们才不惧。这样就带来一个问题,这种安全保障从何而来?若如山本说的要是黄埔师生提前察觉了,那么肯定就是黑川那边在大王镇外的遭遇战引起了支那军事部门的注意力!并给予了提醒,更有可能从四周调兵支援上王庄!这才给了上王庄那些黄埔师生不撤离的信心!”

“中佐,要是这样,我们这会去上王庄岂不是可能腹背受敌!”

“不!不!不!普通的支那军队又怎么我最精锐皇军士兵的对手!”加藤摇摇手指,“通讯兵,过来!”

“给黑川中佐发报,让他不要到上王庄与我们汇合,直接在上王庄外围的必经之路两旁设伏,挡住援军。”

通讯兵发报的同时,小坂在旁边说道,“可是黑川中佐能听我们的么?剿灭黄埔师生是大功!”

“不听?是他先暴露,给了支那人警觉。现在他现在已经落后一步,我们发起进攻时他已经赶不上了,首功已然是我加藤中队的,他再来已无意义。”

富于思考的加藤还是低估了他口中的“支那政府”对于黄埔师生的重视程度,也没想到还有人算不如天算这一说。滁州的军事长官张南天可是黄埔第五期毕业,如今在上王庄的这些教官在昔日可都是他的老师。

在收到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命令后,张南天可是亲自连夜给在大王镇外正往南京行军的顾礼山团下了三封加急电报!收到军令后的顾礼山抽出了团里的加强连,卸下卡车上辎重让保安团重新运回镇里,然后让150人的加强连上了卡车,先行往上王庄而来。这150人的加强连包括两挺重机枪班组成的一个重机枪班,一个迫击炮班,火力猛的很。

在黑川收到加藤电报的时候,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只轮子?顾礼山下属的这个加强连早已经在入大王庄的必经之路上乘着四辆卡车“噗噗噗”的向上王庄疾驰而来,扬起了一路灰尘。

手机站:

第98章:三枪毙命(求推荐票!)

“哒哒哒!哒哒哒!”上王庄交火声很有节奏的断断续续,双方都敏锐的察觉对方是在等待着一个时机,等待着能将对方一举消灭的时机。

“长官,加藤中佐快到了,距离我们一公里。”

山本看了一眼防守如同铁乌龟的上王庄,下令道,“全体后撤三百米,我去迎接加藤中佐。”

村口的枪声忽然变远,东村口。

趴在屋道,“刘教官,敌人好像后撤了。”

“喔?我看看!”刘跃扬从掩体后面抱着机枪跃上屋顶,趴在屋脊上都不用望远镜,此刻皎洁的月光下一连八九个鬼子身影往后急退。

刘跃扬操起机枪支架,往屋脊上一架,对着那些撤退的黑影不断的点射。听着机枪声响,原本撤退的鬼子迅速的向左向右跑出一个曲线,规避子弹。

刘跃扬见此情况,这一次没用点射,连续的一梭子中转移着枪口,子弹形成了一根链条,远处一个黑影被子弹链条扫中,身形踉跄栽到草丛里不再动弹。

“娘希匹的,老子终于开荤了!”刘跃扬抱着机枪吐了一口吐沫,恶狠狠的说道。

同一时刻,另外一个屋顶上,左玉良、李萌清跟着李崇一跃上了屋顶,看着东村口外的情况,迅速的拉开枪栓。

“本家、老左,过一会儿我枪一响你俩就把枪递过来。”

跟李崇一齐趴在屋顶上的左玉良、李萌清两人眼斜的看着李崇,“你要干啥,打那些撤退的鬼子?老李,这有些扯啊,鬼子在快速运动,而且距离我们快有二百多米了吧,子弹出去都是一条弧线,而且你这完全就是基瞄,有把狙击步枪还可以考虑下。”

“那你就看好了!”李崇说完,单膝撑着瓦片,拉起标尺,长枪瞄准着远处的一个身影。

从中正式的枪口往后直道李崇的眼睛,一片冰凉。

呼吸开始平缓气息可闻,举在手上的长枪和掌心之间凝固在一起,没有起伏不动如山。

这枪口的后面,隐藏的是一颗坚硬如铁的心!

“乓!”一颗子弹打出去,夜色中桦出一道火线,一路燃烧着空气,留下一道橘红色的光线,弹路可见。

李崇没有任何停顿,从左玉良手中接过枪栓拉好的长枪,抬起枪口在原先的基础上抬高调整了一点,然后又是“乓”的一声,这个时候李萌清手中的长枪也递了过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崇抬起枪口扣动扳机,又是“乓!”的一声,三颗子弹呼啸而去,第三声枪声响起的一刻,远处快速运动的一个鬼子身形顿时卡格静止,直挺挺的倒在草地里。

三声枪响之间连贯的没有间隔,仿佛打出了自动的感觉!

因为距离远,李崇三枪的枪口上抬,扣动扳机之后枪口受子弹出膛的力道下压,枪口在空气中一上一下充满了韵律感。

“我的老天!居然能打中?”三人从屋顶上撤下来之后,左玉良伸手掐了一旁李萌清。

“嗷呜!你掐我腿干嘛!”李萌清揉揉腿呲牙咧嘴的说道。

“我看是不是眼睛看错了,掐自己又疼,只能委屈你了。李队,这一下你可算是妥妥的神枪手了!”左玉良朝着李崇伸出了大拇指。

李崇摸着枪口残留的温度,摇摇头说道,“我要是神枪手,就不会需要纠正两次,三发子弹才击中目标了。”

“三发子弹击中远处移动的目标,已经了不起!”李萌清大拇指举到李崇的面前,“你后面两次重新举枪的时候跟第一枪位置几乎重合,看你几乎在原来的位置上枪口调整了一点点。这记忆力,佩服!”

“胳膊的肌肉细胞记住第一枪的位置,一枪不中第二枪在原先的位置微调,我这第三枪也是运气好才打中了,那鬼子要是突然变向那肯定就落空了。”

“这鬼子一退,再来之时肯定是全面进攻了,同学们抓紧时间休息!”教官孙跃扬从屋顶下来重新指导学员们修筑工事,走到李崇这边,一手拎着机枪一支手“很鼓励”的拍在李崇的肩膀上。

离上王庄不到一公里,加藤带着四支作战小队200人直接踩着已经枯萎的玉米秸秆地,一路碾压秸秆以直线往上王庄而来,加藤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上王庄的交火声。

“加藤中佐!第一作战小队山本向中佐阁下报到!”

“情况如何?”

“第一作战小队堵住上王庄的四个出口,支那黄埔师生固守在村子没有任何出来的迹象。属下考虑敌众我寡,没有冒然发起进攻。”

加藤点了点头,“所有人战斗准备!第二作战小队随我去东村口,第三作战小队去南村口,第四作战小队西村口,第五作战小队去北村口,山本你撤下来作为后卫戒备!”

快要从玉米秸秆间出来通往大路的时候,加藤耳朵一动,“停下!”

后面的四支小队令行禁止,在原地停止往下一蹲,借着玉米地隐蔽身形。

这个时候,玉米秸秆地外的土路上,卡车的声音由远而近,玉米地里的加藤中队士兵能感觉到脚下的车轮震动。

“八嘎,是支那士兵!第二作战小队,手雷准备!”一颗颗手雷举起,就等着卡车驶到跟前拉弦敲头盔。

土路上四辆卡车急速往上王庄而来,坐在第一辆卡车副驾驶的位置,连长王昌国已经听到上王庄交火的声音,。

“不好,上王庄已经交上火了!全连战斗戒备!”王昌国挑过头朝着后面的车厢吼道,命令通过士兵间的大喊一辆卡车一辆卡车的传着。

四辆卡车里除了重机枪班,一个迫击炮班,还有三个排荷枪实弹的战士,卡车里众人屁股下的沙袋被拖到车尾垒起来,重机枪班将马克沁重机枪架在上面。

“咔咔咔!”车厢里全是拉动枪栓的声音。

“停车!”负责在前面领路开车的班长谷海雄连忙踩下刹车。

卡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后面三辆卡车见状急忙踩下刹车,车头和车屁股差点儿亲密接触一下。

谷海雄抱怨道,“连长,你这命令一惊一乍的汽车吃不消!”

王昌国眼角余光看到前面玉米秸秆地里边倒下一大片,心中有股如芒在背的刺痛感,这是王昌国在战场多次出生入死后形成的危机直觉。

“老谷,你看那秸秆地里是不是有些不对劲,我看着心里不踏实。”

班长谷海雄凑着头透过车窗看着外面,听着已经没多远的上王庄那边传来的枪声,“那简单,后面的机枪架上来扫一扫,藏人藏鬼全要露头,但凡人鬼都让他们回炉重造。”

“对头。”王昌国重新扭头对着后车厢的一个机枪班喊道,“来把机枪给我。”

接过捷克机枪,王昌国拉开枪栓,对着玉米秸秆地,“老子这也不算毁坏老乡的庄稼。”

手机站:

第99章:狭路相逢

玉米秸秆地里,透过望远镜,不足八十米的加强连尽收眼底。

“中佐,支那人有了戒备!”

加藤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小声布置命令,“第二作战小队随我留下截住卡车,第一、三、四、五作战小队分别向各村口发起进攻!全体都有,行动!”

加藤枪声一响,第二作战小队五十人在玉米秸秆地里快速往前突进三十米,边跑五十颗手雷全部从玉米地里腾飞出来,如同一群回窝的飞鸟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向车队盖去。

“连长,右边鬼子!”谷海雄大叫一声。

连长王昌国都没有回话,机枪一捅门上的车玻璃,机枪探出窗口扣动扳机,“哒哒哒哒哒哒!”的根本没有节省子弹这一说,玩命的朝着秸秆里的人影扫射。

看到月光下一群黑点飞过来,谷海雄猛的一打方向盘,油门踩到底,“噗呲呲!”的车轮在地上磨出大量的灰尘,然后开进左边的天地里,已经下车的三个排战士在各自排长的指挥下往右边天地里一跳,扑倒在地躲避手雷,同时子弹上膛朝着玉米地里招呼。

在被蓄谋的敌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候,关键就是要看这些班长、排长。只要他们不手忙脚乱,指挥得当,底下的士兵就会自发的聚在他们的后面,形成战斗力!

而王昌国这个加强连所辖的三个排,每个排下属的三个班,九个班长三个排长全都负过伤,都是上过战场并不怕死的老兵。

“嘭嘭嘭嘭嘭嘭!”一颗颗手雷在密密麻麻的在土路上炸响,除了谷海雄开的第一辆卡车反映及时,开到了庄稼地里躲过了手雷的轰炸,三辆卡车全被炸坏了。不过好在敌人的手雷是从右前方扔过来的,所以对车斗里的机枪班和迫击炮班没有大的损失,顶多受了一些撞击被炸的晕晕乎乎。

王昌国边用机枪招呼加藤的第二作战小队,边大喊道,“一排手雷准备,二排掩护机枪班、迫击炮班,三排的给我冲上去刺刀见红!干掉这些狗娘养的,给一营的弟兄们报仇!”

“三排的装刺刀,给我冲!”趴在地上的三排长腾地而起,一马当先冲上土路钻到了玉米地里。和鬼子直接照面,狭路相逢!

一时间枪声、刺刀磕碰声和火花燃烧枯秸秆的“噼叭”声响成一片。

卡车上的机枪班和迫击炮班撤下来后,“二排长,你带着二排和机枪班、迫击炮班赶紧去支援上王庄,快去!老谷,你去开车!”

“是!”

谷海雄一发动卡车,机枪班三个人驾着一挺重机枪往车斗上一跨,拖来麻袋机枪往上一架,跟着二排的战士挤了一下。

“老谷,哥仨个待会儿就看你车开的咋样啊!”

“您几位就坐稳了!”谷海雄把档位往上一推,油门踩起。

“嘿,老高你动作咋怎么快?”另外三个搭着重机枪在卡车下叫道,这仨和另外扛着捷克轻机枪的机枪班四人也想搭上顺飞车的,结果晚了一步。

“这可没办法,先来者到,老谷,走你!”

谷海雄往掌心吐了两口吐沫擦了擦,加大了掌心与冰冷的方向盘之间的摩擦力,油门一踩,卡车在田野里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后面迫击炮班五人拎着迫击炮,五人肩扛盛着迫击炮弹的盒子,和着机枪班的另外七人往枪声一片的上王庄赶来。

此刻的上王庄,对于黄埔师生而言,真正的危险这一刻才算来领。加藤中队的四只作战小队向上王庄正式发起了进攻!虽然其中的山本小队在此前的战斗中折损了十五个人手,所携带迫击炮小队也被消灭殆尽,但在其他三支作战小队每支队伍腾出一门迫击炮给了山本小队之后,他的獠牙恢复过来。

而且之前的战斗,山本小队只在村外挡住村口不让里面的黄埔师生出来,所以尽管村口打的热闹,但对只要躲在掩体里抽冷子放枪的黄埔师生们而言,并没有什么生死压力。

但此刻,四只全副武装的小队从四个村口同时发起了进攻。一时间四个村口外,迫击炮弹不断落在村口,然后往里延伸,爆炸声不断。顶着手雷和迫击炮弹以及烟雾弹的掩护,四支特战小队的队长指挥着各自一半的特战士兵往村口方向冲锋!留下一半堵住村口拦截黄埔师生们突围。

这些特战士兵就是这么自信,他们被认为是帝国最精锐的部队,面对普通士兵他们可以赤手空拳以一挑三,他们自信自己四路出击足以打掉支那所谓的“军官的摇篮”!

东村口,腾起了茫茫白雾,防守的黄埔师生们看不清外边的情形,这种烟雾弹在日军也只有像空降特种部队这样的精锐部队才会配备。

但这难不倒教官刘跃扬,看不清就不看了。他蹲在村口旁边十多米的墙角,能通过耳朵透过炮火听着外边鬼子进攻的脚步声以及快速接近的冲锋枪声!

经验丰富的刘跃扬让学员们沿着村口往里足足腾出了十五米的空档,在十五米之后才命黄埔生们左右中设置了三道防线。

此刻的步兵科第一分队九十三号人分成了九组,各司其职一声不发。少掉的七个人五个人阵亡,二个人受伤躺在老乡家里。

“一组、二组,三组全部上刺刀,只要有小鬼子翻墙就捅他娘的!都手雷准备拉环,我说扔就往墙外扔!你们几个往村口扔!”

抵在墙角下的李崇把刺刀在衣服上擦了擦,在枪上装好,月色下刀尖闪着森冷的寒芒,拇指顶住手雷的拉环。

二十多名全副武装的鬼子趁着烟雾,三人一组分散快速抵近。

“本家,你后悔跟我们一道徒步进川不?要是你跟着家里,可以很安稳。”李崇手里握着枪,眼睛盯着围墙边沿。

“哈哈,以前啊所有一切都是家里安排,我待够了,现在这种枪林弹雨才是我辈男儿的角斗场!”李萌清相比进入军校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平常训练在枪法、格斗上都是评是在“走条子”进来的学员中最拼的。

“拉环,扔!”刘跃扬一声令下,二十枚手雷飞过墙头,十枚手雷滚到村口,“嘭嘭嘭!”的一阵阵爆炸声响起,夹杂着惨叫声。

“咝~”引信燃烧的声音,忽然村口里几枚手雷贴着地面滚了进来。

得益于教官的经验,让学员们在村口十五米的半径内腾空,这几枚手雷除了在地上炸了几个坑之外,并没有造成伤亡。

手雷过后,贴着村墙角离村口十米的一组、二组和三组的学员们都能听到鬼子突击的脚步声,不由得把手中的枪杆抓紧了。

刘跃扬的手势打起,离村口十五米开外的三道防线里的黄埔生食指搭在扳机上,枪口指着村口!

手机站:

第100章:卡车碾压!

就在东村口掩体里的黄埔生们憋着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枪声大作。

正是乘着卡车前来的二排和鬼子的第三作战小队交上了火!

这第三作战小队一半人正在小队长坂田的带领下正对东村口发起了突击,留下的一半人是负责堵住村子的出口,是为了在黄埔师生突围出来的时候给予二次杀伤的。

东村口是进入上王庄的主路,这个时候班长谷海雄开着卡车疾驰过来,坐在驾驶位置上隔着不足五六十米的时候看到前面的人影急忙踩下了刹车,整个人受到惯性身体往前倾,头砸在握着方向盘的手腕上,疼的龇牙咧嘴。

负责守村口的第三作战小队趁着月光居然看到一辆卡车开了过来,完全下意识的立即举枪扣动扳机。

车窗玻璃瞬间被子弹打碎,谷海雄头趴着的时候暗叫庆幸,要不是自己头及时趴下,估计刚才的子弹就能送自己去见阎王了。

三排长带着三个班的战士从后车厢里一跃而下,在土路两边的田地里摆开阵型,朝着第三小队开枪还击。谷海雄快速的一个转弯从主路上离开,开进了田地里,让卡车不在路上那么显露。

“老谷,接下来哥仨的命就交到你手里了,你可得把车开稳了!”卡车里机枪手老高没有下车,而是让两个机枪班的战士把麻袋在车尾摆结实了,重机枪架在麻袋上,最后锁上车尾的挡板。

“你们仨接下来可坐稳了,接下来会有些颠簸哈哈!”谷海雄从座椅下拿出一块钢板,卡在驾驶盘前,然后一个转弯以倒车的姿态油门踩到底,透过后视镜观察这鬼子的火力点急速的倒冲过来!

同时,机枪手老高趴在车厢里怒吼着扣动扳机,火舌就像收割稻草的镰刀,车前面密密麻麻的芒杆倒下露出隐藏在其间的鬼子。右边的战士胳膊肘撑着车板手掌举过头顶供弹,而左边的战士先是快速探头看了一眼敌人的火力点,然后躺在沙袋后面,掏出手雷亲了一口然后拉动手环,胳膊往后一甩,手雷带着卡车快速倒车的加速度飞出了常人难以扔到的五十米!

一时间,卡车在四人的协调下打出了装甲车的效果。鬼子冲锋枪的子弹打在后车板上迸溅出叮叮当当的火花,除了耳朵难受了点,对躲在档板加麻袋的后面三人并没有造成多大点损伤。

“老谷,你他娘的开直一点,晃的我头晕!”机枪手老谷边扣动扳机边大声的喊道。

谷海雄边疯狂的开车边大喊着说道,“你他娘的就多烧高香吧,我不弯着开鬼子一颗手雷掉车厢里,你们仨全要死逑!”

五六十米的距离对于四轮的卡车而言很短,两人说话的功夫就快要冲到负责堵防的鬼子面前,负责在村口堵防堵第三作战小队士兵对着卡车边开枪边散开,卡车的棚子被打得稀烂到处是洞,车斗里的仨人连忙拖着麻袋压在自己身上,生怕自己被颠簸得弹起而被打成筛子。

“格老子的,让你们这些畜生刚才拿枪打我,老子撞扁你们!”谷海雄看着后视镜里已经跑到卡车侧面开火的鬼子,一个换挡急刹,然后挂上档位油门踩底转弯,整波操作手脚麻利的几乎没用时间,直愣愣的朝着前面放枪的鬼子就冲了过去。

这些鬼子都是精锐,心里素质十分强大,看着卡车撞来没有任何的慌张,甚至明目张胆掏出手雷拇指挑去环在钢盔上磕了一下朝卡车的驾驶室扔去。

对这些鬼子而言,只要在卡车撞来的前一刻往旁边一跳就没事儿了。反而跟卡车拉开距离,自己在前面跑,卡车在后面追那才是最蠢的,这就跟斗牛是一个道理。

“嘿嘿嘿。”在手雷扔出的同时谷海雄一打方向盘嘿嘿一笑。身体细胞已经调动起来往右边弹跳至半空的鬼子这一刻惊恐的发现那卡车像是张了眼睛一般提前转着弯儿朝自己撞来,自己平日里的训练都落入了方向盘背后之人的算计之中!

“嘭!”手雷炸响的声音,在车尾炸响除了掀起一些尘土,在夜色中多了一朵火花,对卡车没有任何的阻挡。

“格老子的,哪来的手雷,鳖孙你扔远点!”机枪手老高被埋了一头的尘土,伸手一巴掌就盖在左边扔手雷的战士头上。在老高看来,车尾前的敌人都被自己用重机枪给突突了,这手雷肯定是自己身边的人手一滑才扔得这么近。

“副班长,不是我扔的。”这战士委屈的叫了一声。

然后“乓!”的一声,车斗里的三个人身体往后一滞。

“老谷,你看准点!撞上啥啦?”

“哈哈,小鬼子!我让鬼子飞回去见他们的天皇了!”双手掌握着方向盘的谷海雄油门踩到底,对着弹跳至半空的鬼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于是乎,这位扔手雷的鬼子在空中被卡车狠狠撞上,就像迎面飞来的铁块,五脏六腑被搅作了一团,像个破麻袋般飞到远处的草丛里,那一刻这鬼子似乎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在自己眼前笑呵呵的,慢慢意识陷入黑暗

在老谷开着卡车,带着三个根本不怕死的家伙,一路油门横冲直撞的同一时刻,坂田正在东村口前带着一众手下突击进攻。

“长官,有支那军车!支那的支援部队到了!”后面的士兵跑到坂田跟前说道。

正负责指挥进攻的第三作战小队队长坂田转头看了看后方,看到自己留下的防卫力量正和小股敌人交着火。

“不用管,支那援军人数不多,我们现在的首要目标是黄埔师生!我相信他们能够挡住支那的小股援军!”坂田手一挥,处于进攻阵型的二十多人加速抵进,子弹透过村口的烟雾往里面倾泻而进。三道防线后的黄埔生们头埋在沙包底下,流弹撞击在砖头垒起的掩体上,碎屑四溅。

“卡卡卡!”村口的墙头处,一个个铁爪子忽然从天而降卡在墙头。透过洞口发现一些鬼子拎出了一个跟锚一样的东西,距离墙还有八九米的时候,一只手持枪开火,一只手拎着小锚在手中舞了两圈,然后往墙头这边一甩,身体还跑出不规则的曲线躲避子弹和手雷爆炸。

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在这些鬼子身上显得十分井然有序。

一组、二组、三组的学员们连忙调整站位,两人一组守在墙头锚的底下,平日里就显露出老阴比潜质的学员狞笑着举着枪,刺刀竖起举枪对着锚,就等鬼子翻墙跃下的一瞬间!

手机站:

第101章:勇士

手心沁出一层汗。

“啪!啪!”墙后面的黄埔生们甚至可以听到鬼子脚蹬墙壁的声音。

冒出墙头的一刹那,先是子弹出膛,刚蹦上墙头的鬼子有两个运气不好被射穿了脖子,月光之下飙出一注鲜血。

更多的鬼子动作很快,在墙头根本没有停留,踩上墙头的一刹那就直接腾空一跃,就要战术翻滚落地。

鬼子的动作很快,但是教官刘跃扬的手脚也不慢。

就在鬼子从蹭蹭蹭的从墙头飞下来的一瞬间,刘跃扬一马当先举起枪尖的刺刀往前一挺,直接在空中给鬼子来了一个前后通透!

一边跟其他鬼子拼命,一边给学员们打气:

“同学们,你们迟早要走向战场,现在就是实战!腿不要抖,手不要颤,野狗最喜欢追咬气势弱胆怯的人,要想让野狗不咬你那就像我这样干死这畜生!黄埔不养怯者、不要弱者,只出勇者!记的黄埔大门前的对联吗?”

“贪生怕死莫入此门!”墙后面的学员们纷纷举起刺刀一声大吼,同样三人一组对着从墙头不断蹦出来的鬼子冲上去拼刺刀。

李崇和左玉良贴着墙壁呼呼的大喘了两口气刺刀竖起,想着敌人跳下的瞬间来一个“串糖葫芦!”

耳朵竖起听着声音,敌人来了!

一道黑影从墙头蹿了下来,同时火舌喷起。

“卧槽!”跃上墙头的这鬼子显然汲取了前人经验,直接子弹开道。李崇和左玉良两人赶忙分别往左右一跳,子弹溅起的泥土打在脸上如针刺的一般。

趴地之后李崇一个鲤鱼打挺,抓起枪支然后双腿一蹬,一个闪电转身,枪支往前一挺,刺刀带着寒芒。

这落地的鬼子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就要举枪射击。但是李崇的刺刀来刺速度很快,这种短距离之下枪的速度是跟不上刺刀的,开枪之前自己必死!

于是这鬼子两脚同时发力,往左侧一个闪跳。

电光石火间,这鬼子垂着的手顺势从靴子间拔出匕首挥刀挡住李崇的再一次刺杀。

“叮!”刀锋间相撞,李崇感受到了这股抵挡的阻力,但胳膊没有任何没有丝毫停滞,继续往前刺去。

这鬼子在地上往右边一翻滚,膝盖撑地,刚才压在身下的枪转到手上,眼看着弹夹重新推上,手指要扣动扳机。

“呦呵,这鬼子还真会躲,我戳!”

这一时刻刚才趴在地上当伏地魔的左玉良忽然暴起,抓着枪杆往前一刺,看的李崇后边猛然一紧。

这鬼子身体顿时僵硬,李崇的刺刀也几乎是同时辞了过来,直接给其来了个透心凉,眼睛里凶狠的光泽尽数散去。

要是刺在身体的其他地方,这鬼子或许还能回光返照,激发出身体细胞里的残余力量去扣动扳机来个同归于尽。

但伏地的左玉良这一刺刀好巧不巧的给这鬼子来了个灌肠,就像一个皮球,这鬼子顿时所有的气力就全部卸了。

李崇看了一眼然后嫌弃的说道,“老左,没想到你好这一口啊!”

左玉良拿起鬼子身上的冲锋枪,拔出自己的枪,反驳道,“放屁,老子这只是顺势而为。现在我总算开荤了,我只落后你一个人头了啊!”

一时间墙角下枪声,拼刺刀的哇哇叫声响成一片。

这些鬼子很能打,手持匕首招招致命,专往人体软弱处下手,倒下的黄埔生直接不能自己动弹,正常要两三个黄埔生相互接应才能与鬼子周旋。

村口前,坂田身后十五人受阻。三道防线里以及屋顶后面的学员们不断的将子弹送入枪膛,死死的用子弹锁住村口。

一时间村口僵持不下,坂田示意身旁的鬼子翻墙而入。因为墙底下黄埔的学员们正和鬼子火拼,黄埔的学员们子弹也不敢朝墙这边招呼,以防误伤了自己的人。

与此同时,村口外,一路横冲直撞的卡车终于在一个山丘前“噗呲”一声停下。

“老谷,咋回事?怎么不走了?”车斗里的三人已经习惯了颠簸,这突然间停下了反而不适应了。尤其是老高顶着机枪“哒哒哒”的怒吼着,结果吼了一会忽然发现车不走了,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车盖冒黑烟了,发动机受不起折腾怕是毁了!”谷海雄拧着钥匙试了两次,发动机是怎么也打不响了。

“车毁了?你咋开的车?下车,下车,不然要成活靶子了。”机枪手老高从车斗里一跃而下,三人把机枪从车斗里架了下来。车门被手雷炸陷下去,前面的老谷拿起轻机枪一脚蹿开车门,一跃而下。

“老谷,你受伤了?”老高看到谷海雄肩膀上鲜血淋漓,用衣服的布条简单的扎着。

“晦气,被蚊子咬了一口,不碍事儿。”

此刻,三排长已经带着三个班加入了战场,迫击炮班的炮兵阵地架设完毕,一枚枚迫击炮弹提供掩护,老谷老高几个归到了队伍里。

东村口的动静引起了上王庄里的黄埔师生和鬼子的注意,黄埔师生的士气高涨,毕竟看到了自己人来了嘛。而加藤中队其余三个村口待命的鬼子紧急往东村口进行支援,东村口外的战斗猛然激烈。

而在入村土路上,加藤的第二作战小队以及王昌国的两个排纷纷伤亡惨重,在月色下的玉米秸秆地里血液让泥土沁成了褐红色!

大火在干枯的秸秆里燃烧,燃起的浓烟让双方士兵的视线都受到阻碍。有时候拨开秸秆一撞面发现对方是敌人,甚至会撞一个背靠背!双方手里的枪声响起,自然谁也跑不了全部死逑。

加藤的第二作战小队明显战斗力更强,他们的应急反应更快速,而且格斗的能力很强,要不是秸秆地这种双方视线都受到阻碍的特殊坏境,王昌国的一排和二排伤亡会更惨重。

“连长,这群鬼子真他娘的邪门,你看看这些枪!难怪一营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我的三个班有头有尾的就剩下了不到两个班!要是顾团长再不来,我们就全要毁了。”一排长跑到连长王昌国的旁边,胸前已经挂着鬼子的冲锋枪。

玉米秸秆地里,加藤也在命令通讯兵立刻给黑川中队发报。

“你的立即发电报给黑川君发报,告诉他我们这里的情况,让他务必挡住接下来的援军!然后问问山本他们上王庄的战况如何!”

加藤此刻心中没有了空降之前的信心满满,这里的地形地貌限制了自己特战队的发挥,意想中特战队砍瓜切菜的效果完全没有发挥出来。而纠缠住自己的这一批敌人,就像臭皮糖一般死死的黏住了自己,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支那军人是真正的勇士,就算被自己的士兵子弹射中,这些支那士兵还能拉开手雷同归于尽。

第102章:子弹与火光齐飞

后半夜,月亮渐渐下去了,两边原本不高长满竹子的土丘在夜色中显得宏大,月色星光下的竹林幽深发黑。

“呼呼呼!”上王庄四公里外,黑川领着两百三十多名鬼子一路的急行军,鼻孔嘴巴喘出的粗气在夜色中形成一道道白色的气柱。

“长官,加藤中佐的电报。”

黑川停下脚步,接过电报看了一眼,甩到了一旁,“哼,加藤这家伙总是喜欢压上我们一头。他两百多人就想吃掉两千多人的黄埔师生?现在进攻受阻了,才想到我们。江川,你带着第一作战小队立刻前去支援。其他人跟我在这两头设伏,既然加藤他们遭遇了支那的加强连,那么支那后续的增援部队肯定离得也不远了。”

“嗨!第一作战小队,全速前进!”黑川所辖的第一作战小队的队长江川带着四十七个人沿着土路继续快速往前。余下的四支作战小队在黑川的指挥下分成两拨,埋伏在土路两旁的土丘后面。

一无所有的黑夜之中,经常人行马过的土路被得压实,路面板得能折射天空渗下的光,灰白色的能看的分明。苍穹之下除了夜游的生物,土路上两侧寂静一片。

半个多小时后,远处行军的脚步声传来。两边土丘上一只只枪口探了出来,迫击炮口对准了土路。

“停!”队伍中间的团长顾礼山透过望远镜看着前方土路两侧连绵似长虫的丘陵。

“团座,怎么了?”

顾礼山皱着眉头看着前面的地势,“你看看前面这地势起伏不平,加上竹林掩映,我要是鬼子,就在这地方设伏,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团座,要真是是有小鬼子埋伏,我们恐怕要付出很大的伤亡。可是鬼子腾得出那么多兵力来埋伏吗?上面来电说上王庄那边有二百余名鬼子,跟我们之前在大王镇遇到的那伙子人数差不多。”

“这只是你我的猜测,战场之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谁知道有多少鬼子渗入进来?我总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们,这样你派两支侦查小队上两边山头看看去,其他人原地戒备!”

“是,团座!”副官打了一个敬礼随即下去安排。

“三营长,派两个班到前面的山头上侦查一下。”

“是!”三营长当下叫过来一排的一班和二班,这两班长都是当地人,熟悉地形。

两边的土丘后面,头上顶着枯野草的黑川中队静静的趴在土丘后面,埋身于竹林之中。

“中佐,来了,果然有支那援军!”

“八嘎,支那援军停下了,过来的应该是支那的侦查士兵。”透过望远镜,在草缝之间黑川看到两个班的士兵持着枪走了过来,领头的手里还拿着机枪。

“我带人上去干掉他们?”同黑川一起埋伏在左侧竹林土丘里的第二作战小队的队长酒井中尉作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样一来我们的伏击就没有意义了,也罢,支那人如此警觉也埋伏不成了!所有人作好战斗准备,挡住支那援军。通讯兵,给加藤发电报,我们在上王庄四公里处将阻敌援军至天明,天明即为撤退信号!”

黑川明白天明之后附近援军肯定都能赶过来了,不撤退就很可能被包饺子!自己手底的士兵都是精锐,他们的作用应该像一把尖刀,在关键的时刻直捅敌人心脏,而不是去跟大股敌人去打阵地战。

三营一排的两个班以战斗队形持着枪往土丘两头开始侦查。

“班长,我这心里有些发毛啊。”看着幽深的竹林沙沙作响影影绰绰的,心里总有股不得劲儿。

“发毛个屁,看看老子手中的家伙,什么鬼怪都给他扫成筛子!老子打娘胎下来就踩着这片地,有什么宵小这里的土地公公都会冒出来告诉老子。”

这班长嘴上虽然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从营长那里借来的望远镜。

“咦?停下!”

“班长,有发现?”

“嘿嘿,班副你看看那四十米处老杨树下,有什么发现没?”

班副眼睛凑到望远镜面前,摇摇头,“除了一些杂草,鬼影子都没一个。”

“你眼睛长脑袋上了?这竹林里应该有那些杂草么?小鬼子这不是废物么,伪装也不整靠谱点。”说话的时候,手里一拉枪栓。其实这班长冤枉黑川了,这两边土丘虽说有竹林掩映着,可自己这两百多号人总不能直接往地上一趴吧。所以黑川才让底下的士兵从竹林外边的草地里割下杂草伪装了一下。

毕竟有伪装总比没有好不是?

“队长,支那人好像发现我们了。”这鬼子话音还没落下,“哒哒哒”的火舌就喷了过来,酒井看到火光的那一刻就立刻翻身滚到低洼处,旁边的两个人反应落后了一步,已经成了筛子。

“八嘎!”酒井招呼着旁边的人立刻开枪回应。

枪声一起,黑川和顾礼山各自招呼手下士兵毫不怜惜的将枪膛中的子弹向对方倾泻而去。

从上王庄四公里处,到玉米秸秆地,再到村子里,夜色之下火光冲天,子弹与火光齐飞!

上王庄内,这村中心的一圈是黄埔师生们构筑的安全区,伤兵以及换防下来休息的步兵大队都在这里歇脚。李崇支着枪靠着墙恢复体力,村口的防御由工兵大队及交通大队接替顶上。从早上七点不到醒来行军到现在都没有合上眼,剧烈的拼杀之下,对人的意志力和体力都是很大的煎熬。

“李队,我帮你把胳膊这儿包扎一下。”临时编入第一总队的黄埔十四期第二总队新招收的女生队员金慧贞拿着一圈绷带走到李崇面前说道。

这金慧贞是南京本城人,在这一期招收的女学生中第二富有传奇色彩的女子。

要说女生队的队长张祖年是以凭借着“唐三藏西天取经”的毅力跨破重重荆棘,最终传奇性的跨进黄埔大门而称之为第一传奇的话,金陵女大毕业的金慧贞则是一封书信写到了委员长的办公桌上!而最终进入了黄埔。

黄埔军校并不是年年招收女学员,在委员长与红党成为生死敌后黄埔南京本校就再也没有招收过女学员。

而这位叫做金慧贞的女子以“四万万人口,女子居半,男子抗击倭寇女子袖手旁边,则救国责任不均”为由要求加入黄埔,当时这份信还登上了报纸,借此为契机,黄埔校本部再次向女子敞开了校门。招收了这二百多名女学员,教授无线电、情报分析、密码破译以及战场救援等知识。

不过听说这金姓女子有些来头,否则你以为一个路人书信能通过侍二处呈到委员长和前任教育长的案头?

第103章:战场后遗反应

“不用,我这只是衣服被匕首划开了,血是鬼子的,多谢了。”

面对金慧贞的好意,李崇摇摇头,因为自己根本就没有受伤。

胳膊上的这道口子是与两个鬼子械斗的时候被匕首划的,这些鬼子不仅仅是有两下子,幸好自己躲闪及时,才只是划破了衣服而已。

李崇卸下枪支上的刺刀,在衣袖上擦了擦然后撬开一直留着没吃的罐头盖子,用刺刀戳起一块肉食,塞到嘴里大口嚼着来补充体力。

李萌清看着李崇刀尖上的肉块,脑中晃过一些血色的画面,肚子里顿时一阵翻滚。

李崇胳膊肘推了一下似乎有了战争后遗症的李萌清,“要吐跑旁边啊。”

李萌清点点头,捂着嘴自己就麻溜的跑开了。

“嗨,金大美女,你看我手背上有道深口子,你要不要帮我处理下?都是同学,虽然李队长杀的鬼子比我多,可好歹我也出了力的,你也关心关心一下我呗。”旁边的左玉良嘴上花花,军校里入他眼能被他搭讪的几乎都尝试了。

当下左玉良把自己的手背往前伸了伸,示意自己受伤了。

金慧贞在一众女学员中很有颜,这是男学员们躺在床上评选出来的,那怕是剪了在普通市民看来伤风败俗的齐耳短发,依然丑化不了眉眼五官的秀丽,反而干净利落的短发让她有一股干练的英气。

她不是那种越看越有味的类型,而是一眼就能让你留有散不去的印象。

金慧贞看了一眼左玉良手中的伤口,先是把手中的绷带拉出一截,然后指了指左玉良枪尖上的刺刀。

左玉良面露茫然不解。

“借你枪上的刺刀用用。”金慧贞开口说道。

左玉良依言拔下枪尖的刺刀狐疑的递给金慧贞。

金慧贞接过刺刀,没有二话就很利索的一刀斩下,直看的两人眼皮一跳,然后把半截绷带连着刺刀还给左玉良。

左玉良见状后就什么话也没说,接过绑带自己低头默默动手准备缠上伤口。

“先别绑,等我拿了消炎的药水过来,你自己抹上后然后再绑好。”

处理这种简单的伤口,金慧贞很是熟稔。

不仅是金慧贞,第十四期招的这批女子队学员们在这一次上王庄的战斗中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作战,但是在老乡的安置以及伤员的抢救中作用巨大。再者,这些女学员们进入黄埔连一个月都没有,基本的作战技能根本没有形成,所以尽管女学员们要求上庄口杀敌的意愿很强烈,但领队刘詠尧没有允许。

即便没有得到上前线杀敌的允许,但她们在救治伤兵中功不可没。

在流弹四飞、生死刹那的火线上,要不是这二百多名女兵组成小队穿梭在村里的各处,紧跟在男学员们身后,拖下受伤的男学员们,及时给他们止血包扎上药,那些受伤的男学员也就血流光死逑了!

此刻坐在地上靠着墙角的男学员们看向这些女学员的时候,眼睛里没有了任何的轻视,而是一种感谢。

金慧贞转生返回到女学员集体下榻的住处,片刻后又折返回来。

先是拔出一个盛着消毒酒精的比赛,用棉球蘸湿了给左玉良,然后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罐头。

“嗯哼。”金慧贞鼻子发音,同时伸手向李崇递来一个肉罐头。

“给我的?”李崇正仔细靠着墙用刀尖刮着罐头盒子,看能不能刮下一些油水,刀尖与铁皮盒子发出“呲呲”的摩擦声音。听到金慧贞的声音,抬起头,就看见一盒罐头递到自己面前。

金慧贞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掉李崇手里的空盒子,把自己手里抓着的罐头放在李崇的掌心。

“哎呦,李队有福气啊,还有人给罐头吃。”

高重华一身灰扑扑的过来,带着浓重的火药味儿。

“你挨炸了?一身焦糊味儿。”

“哈哈,老子今天用炮将一个鬼子轰成了碎渣,格老子的,老子也是杀过鬼子的人了。”高重华一炮打中的时候兴奋得趄趔在地,此刻一句话不离三个“老子”。

“老子今天不也干了一个么?”左玉良鼻孔喘气,不过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如何干翻那鬼子的。

然后两人的牛逼开始吹起,这些人天生血液里就潜伏着嗜血的,走上战场取得一血后就完全释放出来,像这样性子的人,战场后遗症啥的,都得绕着他们走。

李崇没有加入到“互吹二人组”之中,而是看着手中实甸甸的罐头,有些措手不及啊。

这样的罐头出校门前每人就发了两个,并不多。

“这个是你的,我吃了不太好吧。”

金慧贞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鬼子!”

李崇用看似玩笑的语气说道,“我女朋友常说一句吃人家的嘴短,我提前申明啊,这罐头进了我肚子后,全身上下可没有什么可抵给你啊。”

金慧贞眼睛看不出什么波动,“我不要你抵给我啥,你打鬼子厉害,我们的性命安全可全交在你们身上,所以你吃下去才有价值。”

说完转身就走了。

“哎,李队,为什么漂亮的女生都喜欢围着你转呢?”

“互吹二人组”停了下来,旁边的左玉良故意摇摇头在李崇旁边叹了一口气。

李崇一刀刺破罐头,然后转头看向左玉良,回之以非常认真的回答:“长得帅,个子高,功夫好!”

“咯!咯!”左玉良嘴里发出怪声,捂着胸口往墙壁上一瘫,受到的打击不小。

就在三个人侃大山疏解精神疲劳的时候,教官刘跃扬走了过来,手里抓着干粮饼咬着。

“李小子,胃口不错,还吃的下去。你们吃不下去饭的人就要像你们的队长学习,大口大口的吃,吃饭不是目的,吃下去你们才有力气跟鬼子玩命!”

刘跃扬的话是说给屋子里靠着墙壁垂头坐在地上默不作声,也不吃什么东西的人听的。不少步兵科学员们抓着手中的食物,没有任何的食欲。一些学员跟李萌清一样,有了战场的应激反应症状,吃到食物脑海中就会想起血淋淋的东西,一阵干呕。

更别说是像李崇这样,还能吃得下这罐头里的红色肉块了。

不过这个时候,刘跃扬等一众教官也没有时间和条件去进行心里辅导,空出一段时间让他们自己慢慢消化就好。初次上战场见了血,下了战场安静下来难免会遇到这些心理问题。

“老刘,有紧急情况!”这个时候战术教官陈克斋从外面进来,“刚才你没在,我把情况给你说一下。”

第103章:巷战(1)

“怎么了?”刘跃扬问道。

陈克斋凑到刘跃扬跟前说道,“西、北两个村口有鬼子渗透进了我们的防线,庄子的西北区域巡逻戒备的学员发现了十七具尸体,我们猜想这小股鬼子渗透了进来在进行暗杀!现在村口的明火执仗的进攻停止了,这些鬼子跟我们玩起了偷袭暗杀的把戏。”

“什么!”一下子又死了十七个人,刘跃扬心里肉痛。

“我们已经把村子的西北区域划了出来,建立了拦截线。通过该片区域往返西、北两个村口阵地的学员必须至少三人集体行动。同时我们几个不在村口阵地的教官组成一个清剿小队,把村子里面的巷道拉网式排查一遍。”

“没说的,我去!”

“还有,顾礼山的团来电报说他们在距离上王庄四公里处的竹林和二百多人几乎一个中队的精锐鬼子交上了火,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他派了一个加强连带机枪班和迫击炮班乘四辆卡车赶赴了过来,但是东村口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外面有交火声,估计是这加强连也被鬼子堵住了。”

“走走走,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揪住渗透进来的鬼子,这种暗藏的刀才是最致命的!”刘跃扬抬腿就要往外走。

“教官,带上我吧,论单打独斗我很行的!”听到教官的对话,李崇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手中的罐头,然后往前一步,把刺刀在衣袖上擦了擦。

“嗯!”陈克斋看了一眼李崇,点了点头。其他人要求,陈克斋或许还会考量一下,但是李崇,谁不知道当初在黄埔大时候,可是能跟学校聘请的国术大师走上数十招而不落败的。这些鬼子的单兵作战能力陈克斋已经清晰的感受到了,招招全是杀人手法,普通学员难以招架,但是李崇手脚功夫兼备,应该是不吃力的。

刘跃扬拳头敲了敲李崇的肩膀,“你这手脚功夫很是了得,这种巷战很能派上用场。”

金慧贞夹带着风从外面跑回自己下榻的地方,往床板边上一坐,一句话也不说,两眼明显走了神。旁边的女学员们边趁着休整喝水进食,边在谈论着自己自己包扎的哪个男学员伤口有多声,又说哪个男学员在被烧红的刀子挑出子弹的时候一声不吭,直活活的疼昏了过去!

“咦,你们看慧贞那妮子怎么了?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在外面被子弹把魂打丢了?”

“慧贞你怎么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女生队的队长张祖年伸手在金慧贞眼前摇了摇。

金慧贞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空罐头盒子,长吁了一口气,“队长,我失恋了,李崇那家伙有女朋友,他亲口说的。哎!白搭了一盒罐头。”

说完满身泄气的往床板上一趟,看着油灯在屋顶的晃晃人影,连织网的蜘蛛都大了一号。

“嗯?慧贞你主动跟李崇好了?”旁边的女学员听着金慧贞的话顿时围了上来。现在村口枪声不断的,指不定什么时间就可能没了小命,要是来一段战火中的爱情,那也是可以期待的嘛。

她们本就是一群大胆的女子,能顶着天下诸多人之不韪的眼光毅然剪去长发加入黄埔,自然充满了独立的人格。

金慧贞躺在床板上沉重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什么也没说,他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样,玩笑着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还没有行动,爱情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啊!”

嘴上说着,在众女子的七嘴八舌之中金慧贞忽然一坐而起,让旁边的张祖年及众女生错愕着吓了一跳。

金慧贞双手拍着床板,发出嘭嘭的响声,“哼,我金慧贞做事情可还没有‘没做就放弃的’的先例!”

李崇跟着陈克斋、刘跃扬来到领队刘詠尧充作会议指挥室的民房前,除了四个在村指挥同学员们做好防御的教官外,都齐聚在这里。

看到李崇拿着刺刀跟在两人后面,也没有吃惊的神色。说实在的,赤手空拳一对一,站着的能拍胸脯说自己能擒拿下这个学员的,估计是没有。

“情况你们也都了解了,现在我们防线内发现死去的学员已经有十七个,全是一刀捅在要害处,没有枪响所以我们无法及时察觉,死亡地点在村子靠西北一侧,死亡的学生也大多是巡逻和出夜勤的,现在我也经命令所有人外出必须三人一组。我们必须要揪出这些渗透进防线的鬼子,离天亮还有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里不把这些鬼子揪出来,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伤亡。现在,各自准备行动!同时哪儿枪响我会派遣附近人手上去支援。”

这些教官们二话不说掏出手枪,黄埔就是跟外面就是不一样,都是清一色的勃朗宁。子弹上满弹夹,可以连续射击,是巷战的好拍档。

同时,有的教官脖子上挂着鬼子的冲锋枪,这是在村口从鬼子身上缴获来的。这样的全自动火力冲锋枪,在巷子里近距离开喷的话,是神仙也要歇菜。

可惜缴获的时候子弹不多,自家子弹又不兼容,要是打完就成了废铁,

“要是有把趁手的大砍刀就好了。”李崇嘀咕着撕下布条,绕在刺刀的柄上边,然后在手腕上打了一个结,这才趁手了一些。

“李小子,大砍刀在巷战中可占不了什么优势,不灵活。”军官团教官之一的黄国书笑着说道,“来,这把冲锋枪你拿去用吧。”

“多谢黄教官。”

从会议指挥室出来,加上李崇一共十一个人往西北处的巷子而来,出了中心的安全区域。

“教官好!”巡逻戒备以及在卡住巷口的环形工事里的学员们向着这们教官们打敬礼。

类似这样的工事围绕着西、北村口的三十余栋房屋戒严了一圈,除了从两村口阵地上撤退的伤兵以及从安全区域里出来支援的队伍外,已经禁止学员们进入,以免造成伤亡。

进到这片区域里后,李崇跟在教官刘跃扬后面,教官们两三人一组,有的跃上墙头和屋顶,对该片区域进行搜索。

李崇右手横卧着刺刀,左手插着电筒,跟着教官刘跃扬背靠背一前一后搜索着。两个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相互呼吸保持在同一个起伏状态,随时可以暴起战斗。

第104章:巷战(2)

脚底下,每踩一块松动的转头都是对大脑神经的一次考验。

十一月份的下半夜很冷,尤其是全身心调动起来感受着周围一切的时候,对寒冷的感知更敏锐了。

“起雾了。”李崇抬头,茫茫的夜色中多了一层流沙质的东西。衣服很快就湿透了,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寒雾打湿。

“你要是撑不住,可以后撤去歇一歇。”

“嘿嘿,刘教官你可别小瞧我,当年我在香港跟着师傅习武,站桩一站就是小半天的!”

两人嘴上低声交流着但是心中却没有放松丝毫的警惕,更是有种发出声音制造出动静吸引鬼子前来的意图在里面。

滚烫的汗珠从下巴上滴下,“啪!”的一声在刺刀上印上一朵水花。

全身细胞调动起来戒备的情况下,体力快速消耗着,夜色下两人身上都升起了腾腾的白气。

“教官,要不我们翻到墙上去搜索?”

“怎么了,李小子,怕了?”

“屋顶上不是能居高临下么?”李崇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头顶后面的平房上忽然传来沙沙的趴拉声音。

李崇和教官刘跃扬的身形顿止,但只是停留了刹那,两人假装没听见继续往前。

李崇背靠着孙跃扬,眼睛没往平房上看,但无论是习武之人的敏锐还是士兵的直觉都在告诉自己平房上有双眼睛在紧盯着!

就在两人继续抬脚往前一步的时候,平房上两个全副武装持着作战匕首的第四作战小队所属士兵全身暴起,一扑而下,匕首刀锋直指着两人脖子上的大动脉!

一如之前的暗杀,他们没有选择用枪,因为枪声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原先还背靠背紧贴着的李崇和刘跃扬刹那间炸开,刘跃扬往旁边一步避开刀锋,一个半回转枪口对着鬼子扣动扳机。

鬼子选择了刀没用枪是怕枪声暴露位置,但刘跃扬可没有这方面的忧虑,对于军人而言,枪就是最好的武器,能用枪解决的就坚决不肉搏。

扑向刘跃扬的鬼子在空中就被一颗子弹打穿了脖子,破布一般砸在地上,而扑向李崇的鬼子在跃下平房的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妙。

因为自己才离开平房,下面的被自己视为“猎物”的支那人就提前作出了反应,让自己和木村一刀落空,这说明自己早就暴露了。

一声枪响验证了他的想法,木村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现在除了干掉眼前的两个人,否则无法脱身了。

在空中来不及把匕首切换成枪,“叮!”刺刀和匕首的碰撞声,李崇避开浅田借着重力由上往下掉大力劈刺。

一刀不成,浅田落地之后拿起了挂在脖子上的冲锋枪,要给两人一个突突,既然已经枪响那就没什么好犹豫暴不暴露目标这个说法了。

不过李崇手速更快,虽然右手持刀但左手一直扶着冲锋枪,“哒哒哒”枪口由下往上,一串子弹从浅田的肚脐直到脖子打了一条直线出来。

安全区内听到枪声出来接应的一支十人小分队举着枪跑了过来。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鬼子尸体,熟练的把身上的装备扒下来,钢盔、军鞋全部拖了下来,尸体拖到临时的停尸房,到时候一同火化。

“可惜了,没能捉到活口,不然肯定能从其嘴里打探出这群鬼子究竟是什么来路。”教官刘跃扬感叹着说道。

李崇手里玩着鬼子手上用的匕首,“这些鬼子就算抓到活口也很难交代实情吧,看装备就知道他们一定比普通士兵受了更多的训练。”

“小子,你还太嫩了点。可惜找不到活口让你见识一下,我们黄埔可是人才辈出的,每个教官可都是有绝招的。”刘跃扬嘴角挂上一抹诡异的弧度,“同样敌人也是如此,所以今后走上战场,要么你能把敌人一击毙命,否则就给自己一个痛快的解脱。不然落入敌手,就要在煎熬中做一个艰难的选择了。你相信我,绝大部分人都作出了背叛他们初始信仰的选择。”

“现在跟你说这些,可能你不明白,有机会让你亲自见识一番就都懂了。”刘跃扬拍拍李崇的肩膀,“走,我们继续!”

上王庄是一个三百多户的大庄子,各家各户建筑紧挨着,而且羊棚鸡窝杂间遍布,能够藏身的地方很多。在这村子的西北角区域,零星短暂的枪声间断的响起

此后的半小时里,李崇和教官刘跃扬没有收获,正当两人以为这一排六间房子没有鬼子时,忽然一阵短促的惨叫声响起,旋即消失。

“她妈的!”李崇和教官刘跃扬听到动静跑了过来,还是来晚了一步,只看到几个人影一晃就隐入了黑夜之中。

刘跃扬对着天空放了一枪,周围听到动静的人赶了过来,对周围的六七栋房屋围了一个扎实,第一时间断掉了这些鬼子流窜的可能性。

李崇蹲在三具尸体前,刘跃扬持枪戒备四周,尸体还留有温热,满腔的怒气浮现在两人脸上。

死去的三人两女一男,熟悉的服装,这是黄埔的学员,脸上还透着死亡前的绝望恐惧。

两个女生是黄埔女子队的,看样子是在北村口转移受伤男学员时被鬼子偷袭暗杀的。男学员死前受伤严重,一枪打在胸口上,两个女学员没绕远路,估计是想赶紧抬着他运到安全区域里,让军校的军医处长蒋士焘给他赶紧做手术保住性命。

结果全部惨遭不测。

“刘教官,我要活活打死这些畜生!一枪给他们太痛快了!”李崇看着同窗死不瞑目的眼睛,握紧了拳头。

聚集过来的黄埔师生开始沿着三人死亡的附近这些屋子开始搜索,尸体留有余温,而且李崇和刘跃扬赶到时也看到了躲藏进黑暗的人影,肯定就在这几栋房屋间,没有跑远。

赶来的学员和教官们三、五人一组,把这个区域里的民房挨家挨户翻倒,碰到厚实的杂草堆就两个人上去全部拨开,三个人站在一旁戒备,水井夜黑看不清楚直接枪口朝下放两枪。

一时间鸡飞狗跳,为什么老百姓称呼当兵的叫“兵匪”?看眼下就知道了,都不用教,似乎每个当兵的干起翻家这件事都熟稔得很。

所有人都憋着一股气,就是挖地三尺都要把这些狗娘养的翻出来活活打死!

李崇看着被赶到一旁对着学员们乱叫的狗,忽然脑海里灵光闪现了一下。

这些土狗识生人啊!见着自己乱叫,这些渗透进来的鬼子对于这个庄子而言不也是生人么,按理自家之中藏一个生人它也该闻的出来啊!

李崇正想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嘭!嘭!”隔着四栋房屋样子的距离,枪响的同时传来呼叫的嘈杂声。

第105章:人质对峙

那边搜寻到藏身的鬼子了!

还没跑到民房前,又是噼里啪啦一顿枪响,同时传来手雷爆炸的声音。

等到了民房前,就发现两队的人马,有二十多个学员在多名教官的带领下围着民房外围,从屋顶到墙头,来了一个铁桶包围。

和李崇一起赶过来的教官刘跃扬向旁边包围的学员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报告刘教官,有三个鬼子,躲在屋子的房梁上面。我们进去搜寻的时候举着火把,那多出的影子一下就看出来了。他妈的,小鬼子直接扔了手雷,进去搜寻的三个人被炸得掀飞了出来,当场死了两个。现在这三鬼子紧闭房门,在里面顽抗,里面房间不大,密闭的,没有其他出路。”

“你们怎么不扔手雷?”

要是扔手雷,直接爬到几个鬼子藏身的屋顶,掀开瓦片,几个手雷扔进去,那就是铁片炖大肉。

这时候,教官黄国书走过来说道,“我们想抓活口,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情况。除此以外,更为难的是里面有老乡没撤出来,被鬼子抓了当人质了。”

刘跃扬眉头皱在了一起,“老乡不是都撤往安全区域了吗?怎么还有人留在这里!”

“哎,惭愧啊。小鬼子渗透进村子西北角这片区域的时候,我们撤离老乡匆忙,也没有挨家挨户的查看,有些老乡就是宁愿死也不挪窝,这里面的一家子就趁好成了小鬼子手中的把柄了。”

刘跃扬去和两位教官商议如何解决的时候,李崇同几名学员一起爬上了鬼子藏身屋子对面的平房上,下面屋子的情形一览无余。

然后李崇就发现那个拿起枪就“老子”直蹦的刘跃扬教官不知从哪里从来找来了一个铁皮喇叭,喇叭口搭在墙沿上,人蹲在地上抬着头用日语喊着什么话。

李崇这才想起刘教官可是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深造过的,是会说日语的。不过自己在香港也就学会了英语,日语一窍不通,只能向旁边人求助。

“嘿,哥几个有没有会日语的?刘教官在说的什么?”

问了两声后,不远处底下蹲在墙后面,凑着洞口瞄准里面的一个交通大队小伙举起手,“我能听懂一些。”

李崇趴在平房上问道,“咱刘教官‘稀里哗啦啊呼噜呼噜哈’的说些什么呢?”

“是在说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插翅难飞!现在放下武器,交出老乡!希望阁下尊重职业军人的荣誉,挟持老幼妇孺手段低劣,是给军人二字抹黑,实乃非军人之所为,传出去你们将会被军界当作笑柄。本人愿以军人的荣誉担保,只要你们能在一对一的格斗中胜出就让开一条路,放你们离开庄子!格斗中生死无论!不予追究!”

屋子里面,听到声音的鬼子一手持着冲锋枪,然后把桌子倒过来,用桌面挡住房门。

一个鬼子拿枪指着地上的一家四口,两个鬼子戒备着门外。这倒霉的一家四口被绳子捆在一起,动弹不得,当家的男人呢已经额角流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这三个被黄埔师生围困在民房内的三个鬼子,就有着加藤中队所属的第四作战小队的队长石田中尉。

在北村口的突袭战斗中,满编的第四作战小队在与黄埔师生构筑的北村口防线上战斗的同时,在队长石田一郎的带领下,这一小股人渗透进了村庄里面,想要上演一波黑暗杀手的角色。

此前他们确实成效匪浅,单兵作战的能力得到了全部的发挥,在上王庄西北角这一区域频频截杀黄埔生们,要不是黄埔师生们及时将这块区域隔离出来,阻止了他们的进一步流窜,他们还能继续造成更大的伤亡。

“石田长官,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我还有一颗手雷一个弹夹。”说话的是拿枪指着人质的年轻鬼子。

拿着桌子充当掩体的鬼子随后说道,“我也剩下一个弹夹。”

说实话,这两名鬼子都是从众多基数的士兵中选拔出来脱颖而出后才进入帝国最精锐的部队空降兵特战部队的!崇尚的是最纯正的武士精神,视战斗中的死亡为光荣,对于劫持跟绵羊一样手无寸铁的妇孺,心中是有着抗拒的。

当下听到外面决斗的话,心中有股意动。

作为军人,能跟敌人对面交手分出生死,那就是最好的归宿,而不是现在拿着妇孺作挡板,精锐的骄傲会让他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八嘎!”石田一郎一声斥责,他当然明白手下的所想,但是有活着的机会不更好么?

“我们手里有支那人质,可以和外面支那人周旋,现在这些支那人质就是我们的护身符!”

转头斥责了自己两个手下一句,然后朝着外面喊道“外面的黄埔师生,我是石田一郎,贵军是否愿意谈一谈?”

教官刘跃扬随后回应,“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我们是很乐意和你谈一谈。”

石田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我和我的士兵此刻陷入包围,但是有一点想必你们也很清楚,我的士兵都是受过特种训练的精锐士兵,这一点在交战之中你们已经领教过了。现在我们弹药充沛,且有人质在手,如果硬打下去,不仅你们会伤亡惨重,人质的安全也将无法得到保证,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鱼死网破!”

趴在屋顶上的李崇听到底下学员翻译出来的“我和我士兵”字眼,心思旋即转了过来。

感情这还是一个鬼子军官啊!不然为什么他要分开来说呢?

底下的几名教官对视一眼,也敏锐的捕捉到了石田一郎话中的漏洞,如果是名鬼子军官那就更不能放走了,要是能活捉,那肯定能获得不少情报资料!至少能搞清楚这伙人的来源、目的!

刘教官和石田一郎的对话还在继续。

石田有枪有弹,手里还握有人质,说话底气很足,“今日交手,双方流血不止,为了不增添不必要的伤亡,倘若贵军此刻退出战斗,便能相安无事,用你们中国人的古话说就是鱼和熊掌兼得!”

“哼,你们三人现在处于我防守阵地的腹地,你们除了投降,别无他路可走。如果你还有军人的担当和勇气,那就走出民房,和我们一对一的决斗!”

对于这些从尸山血海中趟过来的教官们而言,只会以价值来衡量一件事情的决定与否。人质能救肯定救,但也绝不会因为几个人质就束手束脚放任这些鬼子离开。

第106章:不费一枪一弹(1)

就在刘教官和石田谈判交涉的时候,另一旁的教官陈克斋挥手示意李崇过来。

“现在你立刻赶到安全区里,找军医处长蒋士焘,让他带着他的家伙事儿,这村子西北区域不安全,你多加小心,叫上两个同学跟你一起。”

“那个陈教官这就不需要了,我一人招架得住。”

李崇明白陈教官的意思,这个时候进入这村子西北角搜寻潜藏鬼子的肃清小队此刻全部集中在这栋民房前,这么大的动静如果附近有潜藏的鬼子,那么肯定也注意到这里了。

如果里面被困的真是一名军官,这潜藏的鬼子很大可能会前来救援,或许就躲在某个角落等待一个时机。

只不过将屋子四面八方都围住的黄埔师生足足有三十多人,而且戒备有序,这些潜藏在暗中的鬼子自己也知道,此刻贸然出头那正好中了支那人的下怀,围点打援的伎俩他们以前就用过。

鬼子不出来埋伏在周边,那么单独一人的行动就很危险,所以陈教官提议自己叫上两个人,好歹也有个策应。

不过李崇还是拒绝了,一则这里人手不够,二则带上两人反而可能拖累自己。

“好吧,你自己小心。”陈克斋知道李崇功夫了得,带上两人或许还是累赘,“快去快回,能不能顺利的拿下屋子里的鬼子就看你能不能把我们的蒋处长带过来了。”

“学生保证完成任务!”

李崇站着打了一个敬礼,迈开步子就跑。到了转口处一跃踩上低矮的墙头,匕首滑至掌心,脚踩墙头借力跨到平房之上,直线往村中心的安全区域而来。

一路爬上跳下,围墙什么的都不是障碍。

夜风在耳边呼呼而过,李崇心中倒是隐隐期待着能碰上不开眼的鬼子前来伏杀自己,那样就让这些鬼子见识一下究竟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在香港跟随师傅习武的时候,无论是师傅还是大师兄,都说习武初心乃是强身健体。

这没有错,但是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走上一波之后,李崇现在认为,在这乱世习武初心首当自保,其次就是以强健之身抗击日寇。

“呼!”进入安全区域里,看到掩体里的同学们,李崇呼了一口气。有些失望,一路跑来并没有遇上伏击自己的鬼子,亦或许是李崇一路跳上跳下身手敏锐,让这些潜藏在暗中的人并不想节外生枝。

“李队,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啊?”掩体里的同学问道。

李崇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有三个小鬼子抓了老乡,躲在屋子里,陈教官让我来找蒋处长找法子。现在没时间说,我去找里面找蒋处长。”

到了临时用民房做手术房的医疗处,满目就看到卸下的门板上躺着三十多个在战斗中受伤的同学们,小磕小碰受伤轻的都没有资格躺在这里。女子队的学员们就在这几间民房里做帮手,帮忙换药等,血腥和药味儿在这空间里交织着。

“你怎么来这里了?”端着药盘子,带着口罩的金慧贞走到李崇面前问道。

通过眼睛,李崇认出来了金慧贞,“蒋处长呢,有急事找他。”

“蒋处长刚做完一场手术,正在休息,你跟我过来吧。”

说完金慧贞在前面带路,李崇跟在后面,走过满是病号的门廊后,金慧贞的脚步在一间小屋前停下。

金慧贞指着屋子的窗户说道,“这里就是蒋处长的临时手术室,有什么紧要事情你自己进去说吧。”

李崇抬腿,伸手就要敲门进入。

“我听说村子的西北部有鬼子渗透了进来,你小心一点,我可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李崇脚步怔了一下,金慧贞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跟军医处长蒋士焘教官说了前方的情况之后,蒋处长二话没说从一只大医药箱子里翻出几只玻璃杯瓶往小箱子里放好,然后背着小箱子叫上李崇就往外走。

出安全区域前,李崇特意叫上一支十人小队随行,以免有什么紧急情况发生。

“士焘兄,你来了。李小子,任务完成的不错,比给你的时间快了六分钟!”李崇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转口,陈克斋就急步走上前。

“现在情况怎么样?”蒋处长从脖子上拿下挂着的箱子问道。

“僵持着,就在刚才里面的畜生抛出了一具男人的尸体,威胁我们说再不让开路让他们离开,就会在杀掉一个。关于人质,里面的鬼子说是要到村口三十米处会放开。”陈克斋语气里全是嘲笑,充满了对鬼子提议的不屑。

“这烟味是怎么回事?”蒋士焘指着前面的浓烟滚滚。

“看到鬼子杀了个人质,刚才老刘红着眼让人报了一堆草把点燃浇了些水,往里制造浓烟想把里面的畜生给熏出来!鬼子急了又要杀人,老刘这才停下来了。”

“这正好,正好可以掩盖住一些味道。”蒋士焘从箱子里拿出两只足足有成人拳头大的玻璃瓶,里面液体高度不一致的。

“哪个身手好的?悄悄的拿着这个玻璃方盘放到门前的还在燃烧的火把子上,然后把两只玻璃瓶里的东西混到一起。”蒋士焘拎着两只瓶子问道。

陈克斋拍了拍李崇的肩膀,“你旁边这位,就是带你来的学生,论身手之敏锐,我想我们这里没人比他还出色了。”

“我知道他,在十四期生中第一次实战格斗课就能跟国术教练过上数十招不落败的。”

李崇摸了摸鼻子,自己这也算是在学校里成名了啊。

陈克斋站在墙后面朝着身边众学员说道,“你们都看好了,今天黄埔就再教给你们一个道理有时候解决一场战斗不一定非得靠枪炮!以前在军校里我们讲一场战争的胜利都难免要付出代价,只要胜利的果实足够大,作为指挥官,一些牺牲将会被允许。今天这情况我们肯定不会放过里面的鬼子,但我们也可以避免人质的死亡。”

学员中很多都是高材生,看出来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什么。

“教官,这是生化攻击吗?在国际公约中这是被人唾弃的方式。”

蒋士焘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这不是生化攻击,也不是化学武器,而是一种能让人意识不清的气体,但它却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你们当中有学化学的么?那就应该知道我们医生消毒用的高浓度消毒酒精,也就是乙醇,然后按量混合浓硫酸加热后会形成什么。”

第107章:不费一枪一弹(2)

李崇用湿布捂住口鼻,把两只玻璃瓶用鞋带拴住挂在脖子上,一只手拿着玻璃器皿轻悄悄的沿着窗户视线的死角来到窗户下面。

与此同时,教官刘跃扬拿着铁皮话筒再一次向屋子里的鬼子喊话,降低屋内鬼子的注意力。

在窗沿下,李崇可以清晰的听到一个妇人的呜呜声,嘴巴似被封住。悄悄凑着门缝看了一眼,里面的鬼子也没有闲着,领头的鬼子坐在凳上在跟教官刘跃扬周旋外,一名鬼子看守着人质,另一个鬼子正把桌椅支起,往屋梁上挂着一根绳子,似乎将要尝试借力从屋顶上突围出去的可能性。

李崇食指向上指了指,向外面的师生示意鬼子可能要从屋顶突围,让他们作好防备。然后轻轻的跨过窗户下,来到大门前,门上有很多个枪眼,泛红的余灰冒出缕缕青烟,显然是刚扑灭不久。

最后把玻璃器皿放在还在小股燃烧的灰烬上,将两只瓶子里的液体倒在一起,拿着老乡燃火时鼓风用的扇子往房门里面扇,气泡翻滚出来一股无色但刺激性的气味通过门上的小孔往里钻去。

如此每间隔一会李崇就会往玻璃器皿里倒入一些乙醇和浓硫酸,刘教官举着铁皮喇叭跟里面的鬼子扯皮了七八分钟的样子。

此前的烟熏的气味在前,屋子里的鬼子对这种带着刺鼻性的气味没有任何察觉。

这个时候陈克斋和黄国书两名教官脸上系着湿布,手里抓着勃朗宁悄悄的来到房门前的墙檐下,刘教官继续拿着铁皮喇叭在围墙外继续跟坐在板凳上的鬼子扯皮着。

陈克斋手指着屋内,做了一个往里突进的动作,然后三根手指头竖起。

最后的食指落下时,陈克斋一马当先蹿开房门,李崇和黄国书不落其后。

板凳上的石田一郎正感觉到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一开始以为是整夜没有睡觉自己精神欠佳,但想要站起来调动心神从昏沉当然状态中摆脱出来的时候,发现一下子自己没站起来,大脑根本不由自主的想要沉沦!

心里猛然警觉的刹那,“嘭!”的一声门已被蹿开。石田一郎想要举枪拉手雷,已经慢了一拍。

两位教官一脚飞蹿将两飞踢飞在墙上,而爬上房梁的鬼子脑中迷糊,加之受惊之下直接从房梁上掉下,幸被腰间系着的身子拉住,不然保证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脑浆。

随后突进来的学员们,没费一枪一弹,就将里面三个鬼子捆了一个扎实,然后从上之下把鬼子身上的装备拆了个一干二净。

三个鬼子脑中晕晕乎乎的,被押着全身都在反抗,因为这三人都知道活下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战术教官陈克斋从房间里的桌角找了三块抹布,塞到三个不断挣扎的鬼子嘴里。

然后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响起,黄国书上来干脆利落的断了这三个鬼子一条腿,直接断了三人逃跑的可能。

这一幕让李崇终于明白了教官刘跃扬之前所言的,军人能战死沙场也是一种幸福,若是不小心落入敌手那连死都成了奢侈。

三个鬼子声嘶力竭,但被脏布塞住嘴,只能疼的浑身打摆子发颤。

为了防止鬼子的营救,教官们指挥着将这座院子围的水泄不通的三十多名黄埔生里三层外三层押着这三名鬼子往安全区域里走。

被绑作人质的老乡一家跟在后面,他们也必须带走,留下来万一又可能成为人质,成为鬼子要挟的借口。

在押送的巷道两侧,教官们在屋顶上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情况,因为搜查三个鬼子身上的物件时,石田一郎内衣口袋里一枚黄铜色的五角星勋章足以证明他的身份不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所以转移过程教官们慎之又慎,甚至五名教官提前外十米开外的地方开道,李崇跟在五名教官后面。

但上王庄民房交错,只能看到明面上的情况,屋子犄角旮旯里谁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窥伺。

巷子转口的民房里,两扇纸糊的窗口的角落都有一个指尖大小的洞,后面是两双窥探冷漠的眼睛。

左侧窗口下一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做了一个是否进攻,营救队长的手势。

右侧的鬼子摇摇手,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藤井,现在只有我们两人,等前面的支那人走过去,我们手雷开路,然后我去解救队长,你迅速要掌握一到两个支那人作为人质!”

“福岗,他们足足一个加强排的人数,我们只有两人,而且扔手雷的话也可能伤到队长。”

“所以,你要记住队长带我们进来之前说的话,空降兵特战部队没有俘虏!”

藤井一咬牙,最后点了点头,握住了身上的一颗手雷,拇指抵住了拉环。

在黄埔师生压着三个俘获的鬼子经过巷子转口的时候,两处矮墙后面的民房窗户里,两只胳膊突然冒了出来,两颗滴溜溜黑乎乎的手雷飞了过来!

“卧倒,手雷!”拉环声响的一刻,中间负责押送到教官拖着三个鬼子极速退回,蹲在墙角。

李崇听到声音,眼疾手快直接一脚踩着民房窗檐,身体腾空翻到屋顶上面趴下,手捂住耳朵,嘴张开才碰到瓦片,“轰!轰!”的就是两声轰炸声响。

随之而来的是中间三名学员的惨叫声,他们没能及时撤回巷子转口,被四射的弹片插进了身体里。

又有手雷飞了过来,同时两名鬼子跳墙而出,冲锋枪直压的巷子转口里的人探不出身子来。

藤井和福岗两人子弹没往被手雷炸伤倒地的黄埔学员,这就是待会脱身的人质。

这时候屋顶上的李崇和走在前面的五名教官快速折回来,子弹冲出膛口,蹲下来正要拿着被炸伤的三名黄埔学员作人质的藤井身体瞬间定格,倒在地上趴在受伤的黄埔学员身旁动弹了两下后嘴中流淌出血液。

福冈没想到前面过去的支那人这么快就折返回来,自己都没有突破到巷子转口来个同归于尽,当下身体立即往左边民房的窗户里纵身一跃,直接用头破开木架窗子,当然福冈头上戴着头盔,所以头铁。不过在他身体大部分没入窗口的那一刻,小腿上中弹蹦出了两朵血花。

福冈落地的那一刻,低头龇牙的看着自己的小腿,中了两颗子弹血汩汩的往外冒,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

只看了一眼后,福冈往地上一坐靠在窗户下,抬起手拿着冲锋枪反手将枪口捅在窗户外,摁下扳机。

第108章:惊变

火舌从窗口喷出,子弹乱射,压得巷子里的黄埔师生不能冒头。

“手雷,炸死狗日的鬼子,让他变成刺猬!”黄国书就要用手雷招呼。

“他妈的,手雷伺候太便宜这个畜生了,烧!给老子发火烧!老子要活活烧死这个狗杂种!”教官刘跃扬上前一看地上又躺了三个学生,叫住了黄教官,自己拿着枪对着窗户连开三枪舞者枪说道。

后面的学员们在教官们的指挥下,在就近的墙体和屋顶设置防守阵型,李崇和几个学员抱来干草铺,又用长竿子把燃着的草推到窗户底下,不断的往上面加草。

一方的滚滚大火映红了上空的夜色,就是要把动静闹的越来越大,吸引暗中潜藏的鬼子前来,一网打尽才好。

浓烟翻滚通过门缝和窗户漏洞往里面直钻。

“他妈的,让你丢雷炸了我的人,老子现在放火烧死你!龟孙你再丢颗雷出来试试!敢冒头老子给你打成筛子!怎么?喷不出火了?”

一会儿后,刘跃扬一看窗口的冲锋枪不冒火了,站在前面对着窗户连开两枪,其实已经没有窗子了,窗子早已被大火吞噬。

放完两枪,刘跃扬又躲进巷子的转口后面,虽然嘴上说着让鬼子扔颗雷,但那是基于这鬼子没雷的假设。万一鬼子要真是还有雷,那还是提前做好防备才妙,他可不想变成刺猬。

面对刘教官的话,窗口后面的鬼子没有任何动静。

其实福冈袖子里还揣着一枚手雷,随时可以冲出去拉弦同归于尽。

但是他没有,而是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支那人逮捕自己,将自己和队长他们关到一起时再拉弦。

福冈不明白队长他们是怎么落入敌手的,现在自己已经没有能力救队长他们出来了,那就一起去见天照大神吧。福冈相信到了那里,队长他们一定会感谢自己的。

在渗透进来之前,石田队长就说过为了帝国的荣耀,死了可以进神社享受后世香火,若被活捉泄露情报背叛帝国,那会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自己的家人也将得不到安宁!

对于他们而言,被支那人生擒活捉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羞辱!

福冈拿开蘸湿了捂在嘴上的衣袖,这挡烟的效果已经不大,房间里全是浓稠的烟雾,跟个大蒸笼一般,从嗓子眼直到肺部都毛刺毛刺的。

墙壁也不能再靠在上面,外边的砖头被大火烤的一片漆黑,炽热由外向内传递,里边的砖头已经变得烫不可触。

“巴嘎,支那人死啦死啦的!!”福冈恶狠狠的咬牙切齿,自己这是要被窝囊的当作烤鸡烤死。当下石田一郎拖着一条中弹的伤腿,往后退了退,直靠在床上。

一咬牙,福冈屈辱的喊出,“不要放火了,我投降!”还是用的汉语言。

但是衣袖里手雷却是抵的紧紧的。

外面的李崇等人一听鬼子要投降,还会说中国话,手里持着长竿顿时停下往火堆里推草,转头看向教官们。

教官刘跃扬摇了摇手,李崇几个人见状就继续从其他老乡灶台前抱来草,然后继续往火堆里推。

刘跃扬对着窗户说道,“里面的人听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冷,把你身上的军衣、军帽和军鞋脱下来从窗口里丢出来,否则投降一事免谈!”

刘跃扬这是出于鬼子诈降的考量,万一鬼子出来后诈降,那自己这些学生可不吃亏了。

福冈一拳打在床板上,脱掉军医、军帽,不仅是对一名士兵的羞辱,更让自己藏于袖中的手雷往哪儿搁?

低头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剧烈咳嗽了几声,头顶聚集的烟雾越来越低,再不出去自己就要被活活呛死了。

一狠心,福冈把身上的军帽、军服和鞋子脱了下来,就剩下单薄的里衣里裤。

没了外衣,手中圆滚滚的香瓜手雷浑身上下无法去藏。

一跺脚,直接握着手雷往裤裆里一塞,低头一看突出一块,也不算显得突兀。

大丈夫,谁还不是能屈能伸之辈。

做完这一切,福冈把军帽、军服和军鞋一股脑的从窗户里扔了出来,冲锋枪、作战匕首也随之一起。

“呵,小鬼子也有怕死的哈!枪里也没有子弹了。”负责放火的李崇等人见着用竹竿把枪给挑了过来,退出弹夹一看里面是空的,手里也就停止往火堆添草的动作。

刘跃扬举着冲锋枪站到窗户前,“里面的人听着,待会儿门口火灭了,举起你的双手走出来!”

李崇几人依言用长竿把堆在门前的草给趴拉开,结果竹竿才捅了一下门,这房门就四分五裂掉下来,噼里啪啦的碳化燃烧着。

拖着伤腿正准备出来的福冈急忙往后面一跳,差点儿被四碎的门给烧了。

出来后的福冈被十几条枪指着,刘跃扬上来对着福冈两腿一踢,福冈受力不住跪在地上。

这一刻福冈差点儿没忍住就要掏出雷拉弦往地上一摔同归于尽。

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自己要让队长他们体面荣耀的走。

黄埔师生们见福冈瘸了一条腿,就没有多做提防,准备和石田那三个鬼子一起压去审讯。

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鬼子过来,看来守株待兔不行了,黄埔师生们准备带上四人继续前行进入安全区域里。

福冈跌跌撞撞的往石田这边而来,起初身为队长的石田看到自己手下一人居然投降了,尽管嘴里塞着脏布,依然面目狰狞的对着福冈呜呜的吼着。

快到三人之前的时候,福冈猛然大喊一声“为了天皇陛下!”伸手从裤裆里掏出手雷拔开手环,往地上一砸。

这一刻,石田一看脸上居然由怒转喜,主动往手雷靠来,要不是嘴里塞着破布,甚至于要一起畅快高呼万岁。

这就是一群战争疯子,他们已然不惧死亡。

这一幕的惊变让里面扶着押解的众人来不及反应,爆炸的碎片被四个鬼子挡了大半,却仍然有四射出来的伤及周围学员,又是几声惨嚎。就连两名已经作出躲闪的教官后背也被弹片刺破受伤。

这一幕让黄埔师生们沉默,震惊于这些鬼子的意志,一众学员们沉默不语,李崇丢去手里的竹竿,对自己今后将要面对的敌人有了足够深刻的认识。

这就是一群已经忘记死亡恐惧的战争疯子,今后碰上这样的敌人,想要抓活口,就必须四肢全断。

经过此间种种,这些黄埔学子们从认知到行动,都在快速的成长成熟着。

第109章:落幕

惊变过后,四个鬼子只剩下两个鬼子躺在地上喘气。石田一郎离手雷最近,肚子上已经扎的跟刺猬一样,福冈和另外一名鬼子脖子上扎了一个弹片,血跟喷泉似的往外涌,这三人眼见是活不成了。

另外两人鬼子虽然也被炸伤,但不是要害部位,只是被手雷炸的有些晕晕乎乎,还有的救。

这么大动静,也没有其他潜伏的鬼子过来策应,失望之余也松了一口气,这些鬼子根本就是一群不怕死的疯子。

连拖带抬的将两个鬼子架着带进安全区,此刻天空昏暗之中开始放出逐渐星点白光。

东村口外,两块小土丘上的整个三排加上机枪班、迫击炮班五十多人,此刻手脚能动弹的就剩下了七个人。

“天快亮了,老谷,我们打了多久了?”机枪手老高往迫击炮弹坑里面一趟,仰面看着开始泛白的天空。

谷海雄从胸口衣服里掏出自己的怀表,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真结实啊,分针时针还在动。

“现在是六点零七分,我们在这里打了有四个小时吧,三排的底子全打光了,排长也死了。”

“谷班长,不好,鬼子们又过来了!”

“快,赶快组织防御,准备战斗!”

“没有子弹了!”

“迫击炮呢?”

“炮弹也全打光了!”

“谷班长,这可怎么办啊?”

这个时候,鬼子已经快要压了上来。

谷海雄扔掉手里的机枪,操起刺刀,“弟兄们,没有退路了,跟小鬼子拼了!反正老子今天已经够本了,可惜了,至死也没有完成连长的命令,没能突破进上王庄里。”

机枪手老高离开重机枪,没有子弹了,供弹手也流血阵亡了,老高默默的拿起旁边的长枪,装上刺刀。

此刻上王庄四面村口的鬼子开始逐步撤退,进攻上王庄的四支作战小队全部撤到东村口外的野地里集合,各个作战小队只剩下了一半不到的人马,这是加藤中队近些年执行任务以来的最大损失,就连第四作战小队的队长石田一郎中尉也玉碎殉国。

而连残余的谷海雄这七人,面对的就是这些遵照天亮就撤退命令的百余人加藤中队士兵。

尽管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中队,而应该称之为小队了,但对于老谷老高等七人而言,敌人数量还是显得如此的庞大。

“噗呲!”是子弹射入胸腹,血浆爆裂出来的声音。

黎明到来之前,老谷老高等七人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一公里外的玉米秸秆地里,大片的玉米秸秆被烧成了灰烬。迎着漫漫晨曦,这片土地徐徐升起缕缕灰烟。密密麻麻的弹坑周围,大规模的明火烧无可烧已经熄灭,剩下小股火苗不时的从地上蹿起。

连长王昌国看着身边剩下一个半班的兵力,支着枪撑起身体,血液止不住的从右臂和胸口上往外直冒。

此刻王昌国吸气的时间远远超过吐气的时间,血液的不断流逝让他愈发的感觉眼皮的沉重。

原本凭借两个加强排的人数优势,王昌国跟加藤带领的第二作战小队打得难解难分,但是从后面忽然插上来的鬼子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两边的鬼子合并一处后不仅在人数上超过自己,而且作战素质很高。自己手底下的班长、排长带头冲锋都打不退这些鬼子的进攻阵型。

这一刻王昌国他们围成了一个圈,鬼子压上来意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不少士兵脸上是满足的,尘归尘,土归土,至少最后自己是死在家乡的土地上,比起那些在上海作战抛尸于河滩上的同仁们,这实在是要幸福太多了。

再往前三公里的竹林阵地上,双方的前沿阵地相隔不过五十米的距离,四个小时顾礼山整整组织了十次进攻全部被打退下来。

大王镇和张家湾里面的两个保安团,共计两千人不到,一先一后相隔半小时抵达,先后都被顾礼山编入进攻序列。顾礼山将自己的这个主力团以及两个保安团共计四千人组织起来,在黑山中队周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但让顾礼山极端失望的是,这些土著保安团连背后袭击都做不好,跟他妈泥捏的一样。

望远镜里,顾礼山亲眼看到一个营三百人的保安团就他妈的被二十来个小鬼子追着打。

他妈的就是三百只豕也比他们耐捉!

“报告!”

“进。”

“团长,鬼子他们往南边突围走了!”

顾礼山跑出临时指挥所,站到山头上拿起望远镜一看,百十余人的鬼子分批次秩序井然的往南边撤退而走。

相比之下,负责南边方向防务的大王镇保安团就跟撒了欢的野狗似的四处乱蹿,毫无章法可言。

“他妈的老子就没打过这么混蛋的仗!”顾礼山气的把望远镜往地上一摔,四千人对阵两百人,自己这边丢下了近千具尸体,结果还让鬼子给溜了。

这场遭遇战在顾礼山看来,自己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他妈的千万别把保安团当兵看!这些人除了能把手里的烧火棍放出响声,他妈的就一无是处。

上王庄里,两名鬼子被一路架着先是带到临时医疗处,军医处长蒋士焘给两个鬼子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止血,然后两个鬼子就被带到领队刘詠尧跟前。

谁也不知道村子西北区域里面还有没有潜藏着的鬼子,所以那一片区域依旧处于戒严的状态,现在以刘詠尧为首的教官们急需从这两个鬼子口中挖出关于这些鬼子的消息。

领队刘詠尧看着眼前两个眼中肆无忌惮爆出凶狠目光的鬼子,用日语冷淡的说道,“你们杀了我的学生,所以你俩肯定活不了,但有时一颗子弹的死法是幸福的。你俩都是军人,还是精锐,我知道你们有铁血一般的意志,面对拷打你们的牙齿能像铁水浇铸的一样撬不开。”

刘詠尧走到两名鬼子后面,解开他们腿上、身上的绷带,动作不快不慢。这些绷带是蒋处长为两人处理伤口包扎上去的,伤口才缝上这会还沁出一些血丝。

边解开刘詠尧边说道,“但我还是相信没有撬不开的嘴,只是审讯人的能力不行而已。恰好我的同行当中有一位深谙此道的高手,等走完一套流程之后我相信你们会有深刻体悟的。而且两位要明白,无论你们承认不承认,中国在很多东西上都是你们日本的老师,包括在刑罚上面。特高课的逼供闻名遐迩,但在我看来,那里面的手段也不过是我们的皮毛而已。”

第110章:准备刑讯

“张震,这纸上的几个问题我要尽快知道答案。”刘詠尧从桌子上拿过写着十个问题的一张纸交给一旁的教官张震。

张震教官是校直属情报处的处长,负责教授学员们在战争中获取情报并辨别。之前张震教官在给李崇这一期的第一总队学员授课时就讲到了战争中抓舌头的技巧、日军电文书写方式、常用军事日文几个方面。

“刘领队,你就放心吧。”张震教官接过纸看了一下上面的问题,然后往口袋里一揣,到门外指着李崇几个人,“你们几个跟我进来,带上地上这两个人给我走,把那个炭盆也拿着,冷死了。”

张震带着一众人来到一处长着两棵银杏树的无人院子里,指着院子里不满意的地方让学员们清扫干净,“先把这院子打扫打扫,灰啊草的,都扫到旁边去。去卸两扇门下来,底下用砖头支起来,要结实点啊。”

两个鬼子被摁在墙角,严密看守着。

在张震教官的指挥下,院子里二十多个人忙活了半个小时,火盆开水都备置齐了,虽然全是附近取材,但这阵仗摆开足足就是过年杀猪刀架势,大张其事直让人心里发慌。

这两个鬼子的心真是强大,被看押在墙角,嘴被堵住,手脚被绑,眼睁睁看着一群人准备刑具,脸上居然毫无波动。

周围的学员听说要审鬼子,都围在墙头四周,密密麻麻的屋顶上都趴了不少。

李崇几个人在张震教官的指挥下忙来忙去,弄出的这些玩意之前都没有接触过,做的不好还被张教官好一顿训斥。

“你们这些小子,除了读书,动手能力实在太差!眼睛长斜了,这杆子弯弯曲曲的就看不见?就不能扳直了?”张教官手里拿着烙铁一样的东西,就是李崇跟两个学员合力将老乡家灶台上的铲子改造过来的。

但在把铲子敲打成三角状的时候,铲柄受不住力弯了,这会儿张教官拿在手上很不满意。

“哎,将就着用吧。”教官张震嘴上不满意的直接把铲子改造的简易烙铁往碳盆里一插,火星直蹦出来。碳是木炭,全是学员们刚烧出来的。

“好了,把那两个鬼子绑到树干上,手脚捆结实点,嘴巴不能那样直接塞个布,要卷起来扣到嘴里然后绑到他们的后脑勺上,这样就能确保他们的上下牙齿碰不到一块儿去!”

两个鬼子起初极力挣扎,李崇又搞了点乙醇加浓硫酸混合起来请两个鬼子闻了闻。

十分钟后两个鬼子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面对面严严实实的绑在树干上动弹不得,中间就是两张大门做的床,左右两边炭盆通红,沸水滚滚,足足驱散了院中的寒气,可是两人一点都感觉不到暖意。

教官张震站在院子里,把外套一脱,先是对着四周的学员们说道,“小子们,以前我教你们在战场上获取敌人情报的方式,现在我就实地展示一下如何撬开敌人的嘴!大家可以计时看这两个鬼子能嘴硬多长时间。”

“张教官,鬼子现在的嘴被死死绑住了,还怎么让他开口说话?”墙沿后面,左玉良冒出一个头问道。114寝室的人全来观摩,其中三个人身上绑着绷带,就连有了战场后遗症的李萌清也趴在墙头,看脸色好了许多。

张震捋起袖子,“现在塞住嘴,是怕鬼子咬舌自尽。我告诉你们这些小子,今后上了战场,别他妈的把子弹全打光了,留一颗自己,不然落到鬼子手里,想死都难了。你们或许心里不服气,认为自己一心抗日打鬼子,绝不能投敌叛国,我现在用实际行动向你们展示,你们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是你们能否守口如瓶!”

张教官再一次转身面对着两个绑在树干上的鬼子时,院子里的李崇发现张震教官身上的气势忽然变了,仿佛化身为地狱的判官,只往炭盆那儿一站,红光衬在脸上,从头到脚一股狠辣的气势涌出,让人打了一个冷颤。

张震开口用日语向两个鬼子说道,“刚才我和我的学生说我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撬开二位的嘴。看装备就知道两位是日本国精锐的军人,所以接下来两位不要让我失望,要展现出你们坚强的意志,不要轻易松口,否则我这个教官在学生面前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两个鬼子睁开眼睛不屑的看了一眼院中的众人,作为帝国最精锐的部队,空降兵特战部队从来没有被俘的记录。两人此刻对于自己的被俘,充满了羞愧,只是苦于无法自杀。

至于投降出卖情报,这样的想法在两人的脑子中就从来没有出现过。

两人知道此刻被俘落入支那人之手,已经不可能继续活下去了,而且两人也已经没有丝毫要活下去的念头。对于接下来被拷打,两人都坚信自己是帝国最勇猛的战士,有着最坚强不屈的钢铁意志。

当下,对于张震所言的要撬开自己的嘴,让这个支那军官做梦去吧,这般想着,两人都挑衅般的挑挑眉头。

“两位不要展现出挑衅的样子,二位应该明白,既然被活捉那就只能自认倒霉,痛快的死那是一种奢侈,接下来我读一下我的上司想要知道的事情。一共十条,分别是两位的名字、所属部队、此次行动的目的、联络方式我知道二位此刻头一偏已经表现出你们决然的态度和军人的勇气,所以接下来两位就来一套流程吧,过后在看看二位是否还能如同现在这样保持信仰。”

说完张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银元,“二位哪个先开始呢?我用银元来决定吧,人头的这面是你。”张震手一指绑在公银杏树上的鬼子。

然后眼睛转向绑在母银杏树上的鬼子,“那另一面就是你了。”

“接下来两位就向你们所谓的天照大神祈祷吧。”话音落下,张震拇指往上一弹。

银元滴溜溜的朝上急速翻滚,带着风吟的声音。

“啪!”在银元落下的时候,教官张震抬起双手,右手往左手背山一拍,然后松开了手掌。

“看来这一次你们的天照大神眷顾了他而遗落了你。”说着张震走到绑在公银杏树上的鬼子面前,用带着手套的手指解开这鬼子上半身的唯一一件里衣,然后伸手摁了摁胸口中间的伤口,伤口挤压之下撕裂的痛感让这鬼子嘴里直抽一口气,眼角直抽搐个不停。

第111章:审讯(1)

“哟!你看都流血了,血流多了会死人的,不过我要从你口中得出我想要的答案,所以现在我不会让你死的。”

张震走到炭盆前,从冒着火苗的碳盆上取出用铲子制作的简易烙铁,木质的手柄都带着烫人。

隔着手套,张震教官又用布在外面包了一层,抄在手中走到绑在公银杏树的鬼子面前,对着简易烙铁吹了一口气,泛着通红,飘出的红色火星堙灭在寒风中。

“现在处于行军途中,医疗止血条件差,你呢将就一下,我虽然不是学医的,但在止血方面可是颇有心得。”

院子里以及围墙四周的学员们已经想象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知道你是精锐士兵,所以诸如用浸透盐水的绳子鞭打等等这些预热环节就直接略过去,我们就直接豪华场。”

那鬼子一句话不说,已经吸一口气憋在心头做足了准备,心中默默念着:我是帝国最精锐的士兵,空降兵特战队员是绝对不会屈服支那人的拷打。就是通过这样的自我暗示的方式给自己的大脑不断催眠,将自己的灵魂锁起来,与外界隔绝。

就在这鬼子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时候,张震教官忽然一个转身,把烙铁重新插进了炭盆里。

“我忽然想起来,差点儿忘了。李小子,你去打桶井水,拿个勺子站到旁边舀点凉水来。那个小高,你去哪个老乡家看能不能搞点菜籽油过来。”

这提气做好准备的鬼子顿时胸中气一泄,直要骂八嘎。

气都提起来了,就等着扯开嗓子嚎叫,结果突然半途而止。

李崇依言打来一桶井水,手一摸刺骨的寒冷,院墙上的学员手脚麻利的从外面递给李崇一个水瓢。

舀上满满一瓢递向张教官。

“给我干嘛,你在旁边端着。”

李崇以为张震教官要自己上手,脸皮不禁抽搐了两下,“张教官,我这,不行。”

张震教官看了一眼一脸不自然,有些抵触的李崇,头一抬严肃的说道,“李崇同学,立正!是男子汉就不能说自己不行!这点场面算什么。”

“张教官,油来了。”高重华这时候端着巴掌大的碗,里面有小半碗油。

“就这么一点?”

“不够还有。”自古徽州不缺油,家家户户都会在门前屋后种上些菜籽。

“嗯,你也端着站在旁边。”

高重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李崇,两人相互无奈的撇撇嘴。

张震教官重新走到炭盆前拿起烙铁,回到绑在公银杏树上的鬼子面前,用日语说道,“你这血流不止的样子很危险,我用一种古老的方式帮你止血。”

话音落下,张震教官操起这铲子制作的简易烙铁,拿过高重华端着的油碗,往烙铁上一淋,一股青色油烟顿时腾起,油香顿起。通红的烙铁发出“噼啪”的油炸声直接拍在这鬼子的胸前伤口上,开始重力接触的那一刻还发出“啪!”的声音,只响了那一秒都没有,紧接着,就是铁板烤肉的“滋滋滋!”声音响起。

通红的烙铁跟这鬼子的皮肤严丝合缝,烙铁上滚烫的油渗透进这鬼子的伤口里,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皮肤烂肉里油脂蛋白质高温爆裂下产生的焦臭升腾而上,站在旁边的李崇和高重华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哆嗦,寒毛直竖!

“呜!呜!呜呼!”这鬼子脖子上的青筋全部暴起,身上的汗毛全部竖起,扯开嗓子竭斯底里的嘶吼着,嘶吼声被堵在嘴里的毛巾挡住,变成了呜呜的声音。从头到脚,身体在剧痛之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这一刻,这鬼子感觉自己此刻灵魂快冒出了脑壳,烙铁上高温让皮肤紧皱成一团,外面的伤口迅速凝聚成痂。但那股似赤练火蛇的热油涓涓却在成痂之前渗进伤口里,游走而过的时候每颗细胞爆裂开,带来的那种痛彻心扉的痛苦,仿佛一把锉刀在摩擦着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

“好了,我想现在伤口就不易感染了。”张震教官拿开烙铁,因为和皮肤间有着油做介质,所以轻易的就拿开了。

把烙铁插进炭盆里后,张震教官从李崇手上接过水瓢,“啪!”一瓢冰凉刺骨的井水扑在这鬼子的脸上。

原本快疼得昏死过去的鬼子上下一个激灵,刚刚因剧烈疼痛大脑形成浑噩的自我保护机制瞬间被凉透的井水冲开,清醒过来后胸口那种镌刻灵魂的痛苦重新席卷上来,让他不由自主的发出“咯咯”的呻吟声音。

无论是院子里还是墙四周的学员们,都不由自主的双股冷颤,这种面对面的亲眼刑罚给每一个学员心头都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不少学员听到惨绝人寰的呜呜声直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冰凉,甚至有人吓得从墙头跌落下去。

李崇此刻对于刘跃扬教官此前说的“要么把敌人一击毙命,否则就给自己一个痛快解脱”这句话算是彻底领悟了,这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下,要么人疯了,要么就妥协,很难去想象究竟要何种毅力才能守口如瓶。

反正李崇觉得自己站桩几个小时的毅力也不一定能挺得过这中刑罚。

而这,用张震教官的话来说,还只是“豪华场”的开胃菜!

“接下来我们继续,中途要是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抬手示意,我会拿纸让你写下来。”张震并不打算拿开绑在鬼子舌头里的抹布,这些鬼子对死亡毫无畏惧,拿开堵嘴的布这俩鬼子肯定能当场咬舌自尽。

张震手一指对面的鬼子,“去两个人,把对面那鬼子的眼皮撑着,让他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伙伴能支撑多长时间,到时候我也要看看两位谁的精神意志更坚强一些。”

两名学员依言走到对面鬼子旁边,伸出食指和中指,抵住鬼子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上下一张,让其眼珠藏无可藏。

接下来,张震教官的种种手段上来,岂止是十八般武艺,老祖宗的绝学在这一刻大放光芒,一众学员也变相的大开了眼界。

猴子抱桩。

竹签挑指甲盖。

水纸覆脸。

院子里制作的玩意才用了一小半,这鬼子除了一只留着写字的手和裤裆里的玩意儿,浑身上下已经成了一团模糊的烂肉,没有一块好地方,原本还中气十足的呜呜声已经气息奄奄。

一开始院子里和周围的黄埔学员还有报复鬼子,为死去的同学报仇的快感,渐渐的就遍体透凉!

扪心自问,这种酷刑之下,自己能像这个鬼子坚持到现在吗?

第112章:审讯(2)

半个小时过去,饭冢敏夫喉咙沙哑着连呜呜声都发不出来了。

饭冢敏夫就是这绑在公银杏树上遭受审讯的鬼子名字,直到现在,他都意志坚定没有透露出自己的名字。

饭冢敏夫一直在给自己灌注“我是帝国精锐勇士,我是空降兵特战队员,我不会屈服于任何肉体的痛苦”的自我麻醉意识,但此时此刻,原本以为的坚贞不屈意志此刻似乎有点动弹,皮开肉绽的身体上神经末梢就无时无刻的把痛感传到自己的大脑里。

他很想在这种痛苦里沉沦下去不在清醒,但是每当自己眼皮合上意识沉沦的时候,一桶冰凉刺骨的井水就从头浇到脚,让自己意识被动的清醒,感受这永无止境的痛苦。

肉体上火辣辣的疼痛加上凉彻的井水,冰火两重天的不断切换。

更让饭冢敏夫绝望的是,此刻睁眼看到旁边几个支那学员鼻子打着剧烈喷嚏,手里拿着长长的一串有干有湿的尖头辣椒过来,用石杵在臼里使劲的捣碎,辣味传的整个院子都能闻得见,一小钵辣椒足足换了十几个支那人去捣!

旁边这个简直魔鬼附体的支那军官接下来的话让饭冢敏夫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但想一想那种毛骨悚然的痛苦,饭冢敏夫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坚挺了。

张震教官端着杵好的辣椒浆走到饭冢敏夫前面,口鼻用一条湿毛巾覆盖着,手上拿着一个毛刷子,“这种辣椒这里叫做狗头椒,据说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它形似狗头,我看着不像。不过它有一个很妙的功能,就是冬天吃它很御寒。乡下人衣服单薄,寒冬腊月舌头上沾一点这个,就能满脸通红,热气腾腾。”

说着张震把辣椒碗凑到饭冢敏夫的鼻子前,裹着辣椒汁的空气钻入鼻孔后,原本浑身没力气的饭冢敏夫不知从哪里挺上来了一股气力,张震见状端着辣椒碗退到一旁,一个巨大的喷嚏随之而出。

但这股喷嚏被嘴中的布挡住,卡在了嗓子眼,喉咙里又呛又火辣。同时剧烈喷嚏下带动了身体上皮开肉绽的痛苦,饭冢敏夫这一刻无比想要一死了之。

“到现在你的表现足足称得上是一个勇士,令人佩服,我的学生也获益匪浅。我很少去赞赏一个人,话说三遍淡如水,我让你看看这狗头椒在你战友身上展现出的效果吧,你再决定要不要继续坚持下去。”

张震不管恨不得把肺咳出来的饭冢敏夫,往饭冢敏夫对面的鬼子走来。

饭冢敏夫没感觉到自己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其实张震是让饭冢敏夫缓一下,否则一个人长时间处于神经痛苦的状态可能崩溃疯掉,那就得不偿失了。

张震左手端着辣椒碗,右手拿着刷子站到这名鬼子面前,“看着你的袍泽承担了这么多痛苦,我知道作为一个战壕的战友你肯定很想分担这些痛苦,接下来你就来试试这狗头椒,我很好奇你能否像你的战友这样坚挺。其实对付你俩,我可以用先前将你们迷的晕晕乎乎的药水,我想那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下,在你的大脑神经不受控制下,也能回答我的问题吧。可我还是没用那样的方法,那个太没有艺术感,现在这些才是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将这位勇士架到床上来吧,绑牢靠一点。”

四名学员上来按照张震教官的指挥,架着母银杏树上的鬼子四仰八叉的绑在门板床上,面朝门板背朝天。左胳膊还有左腿被两根挑担的绳子绑的牢牢的,一端扔在银杏树叉上,李崇他们也不知道是作何用的。

张震上前用匕首划开这鬼子背山的衣服,然后转身用水瓢舀上一瓢翻滚的热水,“天气这么冷,你也暖一暖吧。刚才你战友的表现是满分,他将是你的榜样,希望你坚持的时间一定超过他。”

被绑在门板床上的鬼子手脚动弹不得,嘴被严严的绑住,看着眼前这个似恶魔的支那军官,手里端着热气直冒的烫水,用尽全体挣扎只能发出不大的噗通声,像垂死挣扎的鱼,原地打挺。

张震没有丝毫的犹豫,对付这俩鬼子,没有丝毫的留手,全是往死残里招呼的狠毒手段。每一手都不仅能造成极致的痛苦,而且能不断熬一个人的精神。

水瓢倾斜,滚烫的热水倾泻而下,表皮瞬间像气球一般升腾而起。

“呜!呜!呜!!”被绑在门板上的鬼子拳头直接握紧,手背的青筋恨不得撑出来,。

后背周边滚烫热水迸溅处,瞬间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然后连成一片。

不仅这鬼子在剧烈颤抖,旁边的黄埔学员们也眼神瞥往他处不忍直视,很多学员感觉自己晚上肯定要做噩梦了。

“哗!”张震拎起一桶冰凉的井水,站在侧边往这鬼子脸上一冲。

这鬼子疼痛挣扎的手腕脚腕全部磨出了血。

“忍住!这才哪到哪儿!就是想交代也等这套流程走下来再说!”张震不满的敲打了一下绑在门板上的鬼子,然后拿出毛刷子,用匕首削去上边的软毛,只轻轻往这鬼子后背上一刷,鼓起的水泡被这么一带纷纷破裂。

然后在鬼子的惨叫声中,张震教官用毛刷沾满碗里的狗头椒,往这鬼子皮开的后背上只一刷,鲜血和辣油混合在一起,那种火辣辣的痛感源源不断的从后背直抵脑神经。

“吊起来!”做完这一切,张震教官把刷子和辣椒碗往桌子上一放。叫上两个学员来到母银杏树叉下,让两人跳起来抓住挂在树杈上的两根绳子,依靠自身重力把刚解开身上绳索的鬼子给吊了起来。

这鬼子左胳膊和左腿被吊起,半侧肢体被吊着,重力下垂之下腋窝和左腿内侧等遍布神经末梢的撕裂感不断激荡着这鬼子的痛感脑神经里。

“这是什么路数?”高重华用胳膊蹭了蹭李崇问道。

李崇打了个寒颤,看着吊在半空的鬼子呲牙咧嘴的样子,“见过屠宰场杀猪刀刮毛没,这就是的吊半边猪!”

“这你也知道?哥们你以前是读书的么?”高重华也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李崇真知道答案,当下看着李崇侧目不已。

李崇此刻从这些眼见大开的招数中调整好心态,瞥了一眼高重华,哼哼,自己以前在香港带着一帮小弟在西营盘与石塘咀的地界搞地盘的时候,对于上门挑衅找茬的和一些没长眼的三五仔就是用的这一招。

不过那就只有吊起来,却没有烫皮和刷辣椒这两招,想不到在这里见识到了正宗的版本。

第113章:招供

熬不下去了。

这样的痛苦不考验对一个人对痛苦的承受力,也不是一股铺天盖地直接刺心刻骨令人眼前发黑的痛楚,而是每时每刻对精神的无边煎熬。

这一刻,井上仁寺第一次感觉到肢体的多余,他多想把这两块给切去啊!

每一次的辣油刺激下的喷嚏都带着烈火炙烤的感觉,不想呼吸,但生存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的吸着充满辣味的空气,身体也因为辛辣空气鼓起来的时候带动背部伤口的撕裂,痛苦不由自主的倒吸凉气。这辛辣的空气搅合在肺部,诱导出更大一轮的喷嚏。

背部伤口就在这喷嚏中一张一合,所有的一切,构成了源源不断的自动痛苦循环。

而那个从地狱里走出的支那军官,却饶有兴趣的站在一旁看着手表,在给自己计时。

井上仁寺看了一眼对面垂头颤抖的饭冢敏夫,自己已经受不了了。放弃坚持吧,反正自己肯定要死,饭冢也会死,所以就算屈服了也没有人知道。

这种想法一闪现出来,就如地底涌泉般不可阻挡。

井上仁寺为自己产生这种可耻的想法感到万分羞愧,但他渴望解脱,不想经历饭冢刚才体验过的刑罚,渴望让自己的灵魂从躯壳中立刻脱离开来。受过了这种刑罚,井上仁寺认为就算自己现在背叛导致接下来要下地狱也不惧了。

这般想着,井上仁寺在张震拿着毛刷子又要加点料的时候,努力的抬起了悬挂的右手。

张震教官放下刷子,抬手看了看手表,“九分零十秒,士兵你真令我失望,你的毅力只有你战友的三分之一,再坚持五十秒凑个整。”

井上仁寺自己低下头,脸上全是通红,不知道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羞愧。井上仁寺以为自己已经挺过了半个小时,没想到只有十分钟,现实很残酷,原来自己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坚强。

张震教官就站在井上仁寺面前,看着表盘,五十秒一过,直接拿起旁边的水桶,凉彻刺骨的井水往井上仁寺后背上一冲,背后火辣辣的痛楚被凉水压下。

“来两个人把他放下来吧,拿纸笔给他,笔就弄个软的碳条给他就成,注意别让他自杀了。”

说完张震端着辣椒碗走到饭冢敏夫面前,“你的战友作出了背叛信仰的选择,你要不要让他羞愧,展示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勇士。我曾经拜读过一位先生在民国十五年,也就是1926年的时候写的一篇文章,其中有一句我觉得特别适合你。”

“这句话叫做: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不知道你愿不愿继续做这样的一位猛士?”

饭冢敏夫抬头看着张震,碗中鲜红晃动的辣椒汁刺激着鼻腔,默不作声着在考虑着自己继续坚持下去的意义何在。

“没反应就当你默认了。”张震拿起刷子,满满沾起辣酱汁就要刷到饭冢敏夫皮开肉绽的身体上。

“呜呜!”饭冢敏夫嘴里发声,低着头举起还能动弹的一只手,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信念:“赶快让眼前的这个恶魔满意,然后痛快的结束性命求得解脱。”

这时候,对两人而言,没有什么比痛快的死去更让人期待了。

张震把手中的刷子和辣椒碗往炭盆里一扔,这两人再不交代,他自己就要被这辣味整的受不了了。这四十多分钟的功夫,自己流出的鼻涕都可以接满一碗了。

李崇拿来一个碳条,用匕首削成尖状给饭冢敏夫。

两个人被相互分开哆嗦着写下自己的名字、所属部队、作战任务等一系列的信息。

“两位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耍什么花样,要是二位写出的东西对不上号,那我保证二位一定会后悔。”

饭冢敏夫和井上仁寺手顿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彼此,放弃了最后的倔强,经历了刚才的刑罚,两人都知道眼前这支那军官一定不是在说笑,而是真有让人胆寒的手段。

两个人写字速度很慢,足足四十分钟才写上了一张纸,张震也不催促,只是在两人中间的炭盆上烤手取暖,顺道往上面扔了一个玉米棒和山芋烤着。

“张老师,两个人写完了。”

两个鬼子写完之后往地上一瘫,眼中全是死志。

李崇和高重华分别拿着两人的招供送到张震教官的面前,上面密密麻麻的日文两人也看不大懂。李崇下定决心要趁着一切时间学日文了,这样方能知己知彼。

张震接过两张纸,前后两张仔细的看了一遍,脸色掉了下来,阴沉的看向地上的两人,然后转身离开院子,往临时指挥处而来。

临时指挥处里,前来支援的顾礼山正恭恭敬敬笔笔直直的站在屋内,向着以刘詠尧为首的黄埔教官们详细汇报着自己的遭遇,虽然顾礼山不是黄埔毕业生,但自己的顶头上司可是三份加急电报千叮铃万嘱咐的。

张震拿着口供快步走了进来,教官们彼此传阅了一下。

刘詠尧放下手中的纸,感慨着说,“怪不得这些鬼子个个装备精良,单兵作战骁勇,原来是日军空降兵特战部队的,这么说他们就是冲我们来的了。综合礼山在庄外的遭遇,我们可以知道现在有两支中队的鬼子。而经此一仗,在庄里、玉米秸秆地以及山丘竹林留下的鬼子尸体有两百一十八具,现在的鬼子大概剩下了一个中队的人数。在此我们要感激礼山在外的牺牲,如果不是礼山在外面指挥全团给我们挡住了大半的鬼子,我们就不是阵亡六十三人、四十六人受伤这么简单了。现在这股鬼子不除,接下来我们的进川路还有可能遭到偷袭,我会立即向上峰反应!”

下面站着的顾礼山惭愧的说道,“这股鬼子退的很快,我的团失去了他们的行踪。”

刘詠尧看着顾礼山,“这不怪你,这次你的团出了大力,我全看在眼里,你的牺牲我会向军事委员会禀明的。”

顾礼山闻言,来的路上对于手下士兵死伤惨重的心底怨气顿时全消了,有黄埔的教官替自己向上面美言一下,今后前途就是一片光明嘛。

第114章:扫清余孽

“按照这上面的情报,渗透进村子西北角区域的鬼子减去已经剿灭掉的鬼子,还有五个人。跃扬、克斋兄还要麻烦你们二位了,我把这个情况去向委员长、校长和教育长呈报一下。”

刘跃扬和陈克斋两位教官点点头,将子弹上满弹夹,转身出去。

在两人转身出去的时候,领队刘詠尧最后抬头想起来说了一句,“外面那两个鬼子直接处理了吧,一大早上鬼哭狼嚎的让人渗得慌。”

说到这,众教官都带着神色看着张震,心中感叹老张是一个狠人啊。

刘跃扬和陈克斋来到审讯的院子里时,两个鬼子如同一堆烂肉往地上一瘫。

刘跃扬走到两人面前,用日语说道,“你们的长官已经撤走,现在你们可以痛快的死去了。”

枪口指向二人的时候,井上仁寺和饭冢敏夫两人眼中露出解脱的神色。

两声枪响过后,眉心中弹的两鬼子被拖走扔到放鬼子尸体的停尸房里,到时候集体放火烧掉。

刘跃扬收起枪,“村子的西北区域应该还隐藏着五个鬼子,院子里的人跟我们走,翻出这五个鬼子,清掉这些余孽。”

李崇一听,上前说道,“刘教官,要不我们把牵到安全区协助巡逻的狗带过去吧,这老乡家里藏着一个鬼子,这些狗肯定能闻出生人的味道。”

“唔?可行!可以啊李小子,眼皮底下我们忽略的办法让你给想出来了,不错!”教官陈克斋满意的拍了拍李崇的肩膀。

刘跃扬点了点头,“走,去牵几条狗。你们记住了,狗对哪块地方有了动静就不要靠上去,已经不需要活口了,直接扔手雷炸死这些狗娘养的!”

李崇带着四个同学牵着一条长尾巴的黄狗,李崇冲锋枪口在前,挨家挨户的在门前放狗。

一连走了三家,狗没有任何反应。后面四个同学看着李崇说道,“李队,这狗鼻子怕是不灵吧。”

李崇蹲下摸摸狗头,虽然嘴上不说,心中也在怀疑之前给这黄狗闻了鬼子军服的味道别是啥也闻不出来吧,那样自己可就丢人了。

不过这种担心显然多余,中华田园犬号称土生土长的正宗国产狗,蹲坐在地上很人性化的挑头看了眼李崇。

然后挑过头迎着风嗅了两下,迈开腿继续往前,走过四五步后见李崇他们没有跟上来,还挑过头叫唤了一声。

“嚯!这狗子怕是成精了啊。”李崇后面几个学员端起枪跟上来乐道。

李崇拉了一下冲锋枪的枪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这狗子能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收获。”

又翻过两处民房后,这狗子突然折返回之前的一处,站在门前对着一处窗户狂吠。

李崇掏出手雷转头低声道,“准备射击!”

后面四人点点头,分别爬上屋顶,居高临下枪口对着房门。

“里面的人听着,我扔手雷了!”

这是为了以防误伤,是老乡听着声音肯定跑出来了,李崇见没有丝毫反应,而狗又在狂吠,当下直接拉开环,停留了两秒然后对着窗户使劲往里面一灌,手雷在空气中划出一缕青烟带。

果然,手雷灌进去之后,一个鬼子手持着冲锋枪喷着火焰破门而出,嘴中哇哇直叫着,一脸拼命同归于尽样。

结果屋顶上的两声枪响之后,夹带着手雷爆破声,这鬼子才蹿开门还没跨出门槛,身体就此定格不动。

李崇在门外又补了两枪后,五个人这才进了院子,四个人美滋滋的扒下这鬼子身上的装备,一边唾弃道,“这鬼子还想拼命,呸!”

李崇摸了摸旁边邀功的狗子头,“做的不错,待会给你肉骨头吃。”

陆陆续续有枪声手雷声传来,两位教官加上二十名黄埔生,带着十条上王庄土狗,在庄子西北区域五人一组,从西往北进行地毯式搜寻,狗有了动静就直接往里面扔雷,周围人围上来。

清剿这五个鬼子足足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搜寻,为了防止误炸,所有人在扔雷前对于狗狂吠的方向喊两声,说声“我扔手雷啦!”

没动静就手雷招呼,有动静就冲锋枪招呼。

所有人都在进步,从起初在砖墙掩体后面流弹擦着头皮飞的畏缩到现在可以从容的往鬼子藏身的方向扔雷,每个人脸上都淡定从容了许多。

暖阳高照的时候,二十多个人拖着五个鬼子的尸体出来了。

中午时分,简单一顿后,刘跃扬叫上五十名黄埔学员在上王庄外的野地里挖了一个大坑,庄里庄外一共两百一十八具鬼子尸体全部扔到坑里,当然身上的武器装备军帽军鞋都扒了下来,虽然黄埔不缺钱,着装也舒适,可是这种太阳下都不反光的军帽还是很值得携带的。

而且这军帽还不是每个人能分到的,九百多名黄埔师生只有杀过鬼子的优先分得,然后女子队里在救治伤员中有重大表现的也分得了一个,就没有多余的了。

大坑里的鬼子尸体浇上汽油,又铺上干草,一把大火腾腾燃烧,浓烟席卷了整个上空。最后附土盖上,上王庄的村民用四头耕牛把村门口镇压邪祟的石碑拖到上面,说是要镇压这些鬼子永世不得超生。

日暮时分,残阳映着晚空一片残红。

所有阵亡的黄埔生、顾礼山团的将士、大王镇和张家湾保安团的人马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排在村东头三公里外,那是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的高地上。

领队刘詠尧在前,所有黄埔生在后,郑重的举行了悼念仪式,百条枪整齐划一的三声枪响,枪声在黄昏中回荡,以此来祭奠这些在战斗中牺牲的同学、士兵。

两个保安团虽然在战斗中表现不佳,但他们毕竟人来了,也卷入了这本与他们无关的战争中并失去了生命。

刘詠尧在向上面汇报这件战事的时候,没有克扣否认他们的功劳、苦劳。可以想像,今天过后,两个保安团长不久就将要发达了。

黄埔师生亲手下葬了六十三名学员的尸体,阳光下空气分外的寒冷,坟头层层叠叠。

葬礼完成,众人离开的时候,寒风逐渐停止,空气中再没有一丝声音,只剩下了枯黄的野草陪伴着。

偶尔的天空“扑棱棱”的飞来一只鸟,停在木牌上面,一动不动似铁铸的一般,偶尔眼睛转动一下看着这突然平地而起的密密麻麻坟包。

第115章:离开上王庄

星空静谧,夜风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上王庄内的黄埔师生终于安稳下来,从枪响的一刻,每个人肾上腺素飙升处于亢奋的状态,此刻难得安静。

所有人脸上带着疲惫,从整整一个黑夜加白天,众人都没有怎么合眼,而体力又在不断剧烈消耗。

此刻没有了枪声的威胁,体各处的疲倦涌了上来,每个人都不愿意多动,各自默默在各处院子里点起火吃着晚饭,嘴里嚼着,眼睛没有聚焦的看着篝火发呆。

经历了战火后的此刻,每个人话都不是很多。从南京出来,黄埔师生在行军途中都是按着一个宿舍十个人围着点火吃饭,现在有些宿舍人数明显少了一两个。

这就是血淋淋的战场。

相比之下,114寝室还是整整齐齐的,虽然唐宇才、于振中和方振兴三个人上、胳膊上打着绷带,但大家伙儿还能凑在一起围着火堆吃吃喝喝。

村子周围依然戒严,没有因为敌人退去就有所松懈,领队刘詠尧把发生的一切向上面做了详细的汇报。仗打完了,死了不少人,总算是弄清了这伙人的来路,接下来有了思想准备,就不容易被打一个措手不及了。

但是临时指挥室内,军事委员会的电报下来,却表示此刻也无法从周围调来多余的兵力来搜寻围剿这伙鬼子精锐,命令刘詠尧带领队伍天明就离开上王庄,有暂避锋芒的意思在里面。因为这个时候,南京城的中大战即将打响,此刻黄埔师生所处的位置还在南京辐圈的边缘上。

而另一支行军的黄埔师生已经距离七十多公里了,刘詠尧这一队已经落下许多了。

接到军事委员会的电报之后,刘詠尧召集了所有教官宣布了天明离开上王庄去往合肥方向的命令,各教官把命令传递下来,今晚休息过后,明一早将行军三十公里,预计要在天黑前抵达石塘镇。

“这么突然?明天就走?”听到传来的消息,唐志才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胳膊还在用绷带绑着挂在脖子上呢,明天就要走,这是连口气都不让喘啊。

左玉良伸了伸被鬼子匕首划伤的手掌,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说道,“老唐你们仨这不是胳膊挂了彩就是上绑绷带的,不影响明天走路吧,要不我们完好的七个人给你们仨做三个担架?”

唐志才没好气的将左玉良推开,很硬气的说道,“去去去,老子还没虚的走不动路,反正天冷走路不流汗,大白天的走个三十公里算个逑!”

于振中不习惯的用没受伤的左手端着食盒喝着水,吐出一口气说道,“不过那三十多个现在还躺在上下不了地的同学肯定是走不了了,有几个还意识还没清醒呢。”

“那他们怎么办?”

李崇抱来干草铺在地上,“谁知道呢?教官们此刻或许在cāo)心这事吧。”

此时的临时指挥室内,所有教官们坐在一起,屋子里面烟雾缭绕,烟早就抽完了。这些老烟枪干脆在老乡家找了些烟叶子,然后直接撕纸卷了个卷儿,火一点就抽上了。

刘詠尧把电报拍在桌子上,“明天出发是委员长的意思,所以明天肯定要走,但电报里没说受伤的学员们怎么安置,你们是什么看法?”

“肯定是全都带走了!”机枪教官王养吾皱着眉说道。说完吸了一口烟,纸卷的火星瞬间变得贼亮,烧的很快,王养吾把手里的纸卷儿往地上一扔,看着陈克斋抱怨道,“妈里个巴子,老陈你哪儿找的烟叶,一股霉味儿!”

军医处长蒋士焘手指滴答了几下桌子,“全带走?那些胳膊、上绑着绷带自己两腿能动弹的还好说,那还躺在临时医疗处的学员们下地都困难,还有十来个重伤员意识迷迷糊糊的,怎么走?而且那些重伤员需要静养,受不了颠簸。”

步兵科教官刘跃扬挑着眉,“那听你意思是留下这些人了?我们做教官的,丢下自己的学员算什么回事?”

这次鬼子进攻上王庄,步兵科不论是阵亡人数,还是负伤人数,在四个大队中都是最多的,这是因为步兵科在战斗一打响,三支分队全部顶上了各个村口,自然伤亡最大。

要刘跃扬现在丢下他们不管,这无法接受。

陈克斋打了个圆场,“老刘,士焘兄他只是说明这个况,他是军医,对那些学员的伤势最有发言权。”

刘詠尧把烟头掐灭,“这样吧,那些体状况能够承受行军的伤员,我们就做担架,抬着走。那些个重伤员我汇报后就让顾礼山帮忙带到滁州城,让张南天那小子代着照料一下他的这些学弟们。等这些个重伤员养好了,再让他们进川,至于丢下的课程就把他们编到第二总队里面去。”

下面的教官听了后点了点头,“这样最合理。”

“好,那就这样,士焘兄还要麻烦你给那些伤员做一个评估,能跟着走的你列一个名单,明早给我。”

“我这就去做。”

天放亮后,熟悉的集合哨声响起,“所有人西村口集合!”

熟睡的黄埔学员们从被子中爬起,在上王庄的西村口列队集合,教官们在前面站成一排,领队刘詠尧拿着铁皮喇叭。

“两件事。第一,我们在上王庄耽误了时间,另一支队伍已经甩开我们很远了,所以接下来必须出发赶路。第二,在此次战斗中,你们发扬出了黄埔人不怕牺牲的精神,一些学员因此负伤,但黄埔精神是亲精诚!现在我们要离开了,黄埔不会放弃每一位学员,所以除了重伤不宜颠簸的,暂时丧失行动能力的兄学员我们决定将用担架抬着他们走,所以各个小队跟着蒋士焘教官到医疗处领回你们的同学。”

“好!”地上站着的学员们喜悦的鼓着掌,这样的决定让一众学员们很暖心。

半小时后,黄埔师生们再次在西村口集合,离开上王庄之前,所有人向着朝阳升起的地方行了一个军礼。

因为在上王庄的地界上,第一缕阳光照的地方,底下永远沉睡着牺牲的黄埔同仁们。

第116章:测距的技巧

“咕!咕!咕!”大河边人烟稀少处,鸟鸣声啾啾,浪涛惊拍岸。

密密麻麻的一堆人在此处停下,上带着血气。每个人全副武装,气喘吁吁。

这些人正是在上王庄先后同五千人作战的黑川、加藤两个军空降兵特战中队,现在两方人马汇合在一起只剩下了一个中队多一些的人马。

他们没有走明显大道,全在远离村镇的荒地里凭着太阳方向和指南针往东急撤,野路难走很费体力。

中午派出侦查的士兵进入沿途的一个镇子发现,里面到处贴满了悬赏自己行踪的字报。说明上王庄发生的交火事件已经在周围传开,支那的军队在到处查探自己的行踪。

虽然巨人对蚊子的扰不在意,但那总归是要出血的不是?无论是加藤还是黑川,两人为指挥官都不想自己的精锐士兵在一些毫无意义体现不出价值的战斗中流血。

黑川喘着粗气蹲在地上,摆开地图确认了自己的位置后高兴的说道,“哟西!加藤君,趟过这条河,往东再走十公里就到浦口了,浦口的江对面就是支那的国都。现在我们的军队已经分三路向支那国都进攻而来,我们的海军已经游曳在长江之上,这意味着只要到了浦口,就可以得到补给了!”

加藤站起来脸上全是不甘心,“黑川君,我们就这样撤回去颜面何存!我们并没有完成川岛将军、长谷将军和本泽将军三位将军交代的任务,甚至在上王庄我们给黄埔师生造成了多大的伤亡都不清楚。这是空降兵特战部队有史以来,任务完成最差的一次,而这个耻辱是你我二人造就的!”

黑川收起地图,对加藤的说法摇了摇头说道,“加藤君,支那黄埔师生并不是之前我们预料中的一只单独队伍,他可以随时呼应附近的支那军队前来支援。而且黄埔的教官们十分狡猾,他们并没有出来和我们交战,而是占据着有利的工事固守待援。”

同加藤的想法不同,黑川觉得这次任务尽管没有完成,但士兵的表现足以交差了,毕竟敌人十二倍于自己,黄埔师生二千余人,一个两千多人多支那正规军团,两个千余人多地方保安团,敌人至少在六千人之众,而自己和加藤两个中队加起来不过五百人,这种况下还能活着一半人扯出来已然不错了。

当然,黑川到此刻也不知道其实上王庄里只是一半多黄埔师生,但尽管如此,这样的战绩对上对下都有交代了。

毕竟在出发之前,谁也没有料想到黄埔师生周边恰好有一支正规军出现,而地方还驻扎着两个保安团,这跟预想中与黄埔师生的单对单厮杀完全不一样。

自己是来特种作战的,结果硬生生的打成了阵地战,自己的优势被极大程度的压缩掉,很多士兵连平里的训练还没展现出来就被流弹扫中,这样很不值得,自己士兵执行的任务应该是在集团大规模作战时成为一柄尖刀,对敌人指挥官进行斩首!

加藤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的前往浦口登上海军舰艇回去,尤其是自己率先对黄埔师生发动打击却无功而返,这令他无法接受。

“黑川君,你的观点是错误的,我们应该捍卫空降兵特战部队的荣誉!这次支那正规军的支援只是巧合,报已经证实他们原本是前去南京城的,我们只是凑巧碰上。否则单凭两个支那地方保安团又何须在意?这批黄埔师生不可能每次能碰上支那正规军,只要盯着他们就一定能找到机会,在他们松懈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加藤君,看看我们的士兵。他们经历了一夜的战斗,加上长途急行军,无论是体力还是弹药给养,都已经耗尽。我们现在为了避开支那军队的围剿,且不能到有人烟的庄子休整!我的士兵为了给你争取时间,已经折损了一半,我和你是平级,我不用听你的指挥,现在我不会听从你的建议!我的士兵这样死去是不值得的,刚才我已经命令通讯兵发报了,等赶到浦口后,在长江上的海军舰艇会接应,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就跟将军说去吧。”

相反的方向,从上王庄的出来的黄埔师生们一路往西,随着夕阳落山的脚步,在夜晚降临之时看到了距离上王庄三十里外石塘镇的大致轮廓。

九百多人,队伍蜿蜒成一条长龙。按之前的惯例,步兵科顶在前面开道。

旁边的教官刘跃扬停下脚步,左臂伸的笔直,拇指竖起,左眼闭起右眼睁开,一会又右眼闭起左眼睁开,过了三个呼吸的时间,转头对着排头的步兵科第一分队的学员们说道,“离石塘镇还有大概六百米,全体都有,头抬起背直,黄埔的精神气质摆出来!”

李崇心中疑问刘教官怎么就伸出拇指就能测距测个大概,当下好奇的问道,“刘教官,你是怎么测算我们这儿到石塘镇的距离的?”

刘跃扬看着众学员一脸好奇说道,“炮兵大队他们肯定不会问,测距对于步兵科也很重要,你们今后指挥行军作战同样用得着,当然不需要像炮兵那样借助设备精准测量。之前在我教室里没教给你们,那现在就实地教教你们。”

教官刘跃扬边带着队伍往石塘镇走来,边说起了测距的技巧。

“通常我们行军使用的测距方法就两个。第一个方法是基于常识,数学学得不咋样的可以用一用。通常一个成年人,在可见度良好的况下,倘若能根据其衣着和声音能分辨出男女,那么就在500米内,超过600米就分辨不清了。最多隔着700米正常视力的人可以大致看到一个成仁两腿走路形成的交叉空间,超过800米就看不见交叉空间。至于千米就只能勉强看见一个人蹲或者站等体幅度很大的动作,记住这几点就能大概判断一个大概距离。”

“这个方法简单,不需要技巧,只要眼睛带着都成,不过却有缺陷,估测的距离误差有些大。”

第117章:做个好朋友吧

“第二种方法则准确一些,是我们最常用的方法。根据数学中的三角函数已知两点可求另外一点的原理。估测目标距离时,通常伸出左手大拇指,闭上右眼,让左手大拇指右端对着目标物,注意眼睛、大拇指和目标物要成一条直线,就像你们打枪瞄准一样。”

“然后闭上左眼、睁开右眼,预估一下拇指往左平移的多少米,将这个预估距离乘以10,就是目标物和你之间的距离。方法很简单,只要多加练习培养起对距离的敏感性,就能估个八九不离十。”

距离石塘镇越来越近的时候,教官刘跃扬一声令下,“好了,小子们,全体立正,齐步走!”

走在前面的步兵科学员整顿了下衣容,枪支上肩,脚步踢踏整齐。

石塘镇是一个三千多人的大镇子,建筑带着浓郁的徽式风格。

大白墙,青砖瓦,傍晚的夜色中依然远远可见高高的马头墙。

石塘镇里的有名有身份说的上话的人走了出来,在镇子的东入口排成两排手中舞着小旗子。镇子上的保安队长还领着凑齐整套军装的百十来个人,在前面列成两队,努力站的笔直目视前方,左手贴着裤缝,右手抓着枪身,枪托顶在地面上。

“大伙注意,军爷们来了,快快快!条幅拉起来!”站在前头顾盼的一个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帽的镇长见着黄埔师生距离自己剩下十来米,保安队已经开始打敬礼的时候,赶紧朝着保安队后面的民众们提醒了一声。

同时鼓声号子声的欢快吹打声响起。

看到石塘镇前的动静,走在前面的黄埔生很是惊讶。

“想不到这石塘镇还搞了一个欢迎仪式,他们又不知道我们要来,这么短时间怎么弄成的?”

“人多力量大呗!这镇子的主事人会来事啊,之前就没有这些,不过也跟此前落脚的都是些村子有关。”

队伍里面议论纷纷,人都是要面子要荣誉感的,看到石塘镇搞出了欢迎仪式,学员们不自觉的腰都挺直了。

走在前面的教官刘跃扬一瞥队伍里说话的人,“不许出声,展现出我们黄埔人的精气神来!”

“哗!”保安队后面的群众队伍里忽然撑起一条红布粗字写的横幅,“石塘镇各界恭迎诸位军爷莅临石塘!”

从横幅中,就可以看出这些这些石塘镇民众不知道来了是什么队伍,只能用“军爷”二字替代,墨迹尚未干。

“立定!”刘跃扬教官一声令下,步兵科停下脚步。

片刻后,队伍中间的领队刘詠尧当头,一众教官走了上来。

穿着马褂戴着瓜皮帽的镇长走了出来,手里举着青天白日旗的中年人迎了上来讨好着说道,“鄙人是国民政府委任的石塘镇镇长,代表本地官民恭迎国民政府军队!薄宴已在镇中备好,各位长官还请移步。”

刘詠尧指着前面热闹的迎接队伍,“这些是你弄的?所有的撤了!我们只在此地留宿一夜。”

“那薄宴?”

“我是说所有!”刘詠尧手指着地面。

同其他当兵的不一样,黄埔这些人更是军人,纯正的军人!很少有弯弯绕绕。

“嗳!”听闻此言这镇长心中欢喜的很,又有些担忧。以往当兵路过,简直就是蝗虫过境嘛。不过这一次下来的官兵看样子跟以往很不一样嘛,不吃请也不卡要的。这突然啥都不用了,让这镇长心中忐忑得紧。

进入石塘镇后,黄埔学员们在教官的引导下下榻到镇中街道临时征用一晚的两旁民房内,镇子的防务也由黄埔师生暂时接替。经过上王庄的事情后,所有的沿途休息黄埔师生们都有着严格的警戒。

包括此刻石塘镇镇长送来的慰问食物,都是拉来一条狗试了一下无碍后才分配下去。

晚饭过后,几个分队长接到通知去开会。等开完会,往下榻的民房走时已经是明月高悬。

镇中间除了巡逻的黄埔生,没有多余的行人,都窗户一拉躲在自家炕上睡觉。在这些石塘镇民众的眼里,虽然这次的军爷没有凶神恶煞吃拿卡要,但仍然是不可招惹的存在,还是避远一些的好。

回到下榻的民房时,里面传出“哎呦,哎呦”的声音。

跨过门,走进院子一看,原来是金慧贞领着三个女子队的学员给受伤的唐志才三人换药换绷带。

坐在磨盘上自己拿着绑带往手上绕的左玉良见到李崇,“哟,老李你回来了,还真是心有灵犀啊。咱们的金同学一进来就问你哪去了,这不就回来了。”

边说着还向李崇使眼色往金慧贞身上,一副二郎腿一翘看戏的模样。

手中端着药盘子的金慧贞丝毫对左玉良的话丝毫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好意思,喜欢一个人忸怩肯定是不行的。

李崇往上扯了扯裤脚,坐在砖头上,“你手不疼了?”

左玉良活动着被割伤的手掌,摇摇头说道,“换个角度想,疼痛是件好事,如果还能感受到疼,就说明还活着。”

“慧贞你可以多留一会儿,接下来我们仨就行了。”旁边三个女同学接过金慧贞手里的药盘子,来了个助攻。

“吃饱喝足,回去睡觉。”左玉良、唐志才几个人很有眼力的离开院子进到里屋。

不大的院子盛满月光,墙影婆娑,就剩下李崇和金慧贞两人。

金慧贞头上戴着鬼子的军帽,头比帽子小,像一朵伞盖极大的蘑菇。

轻轻的坐在李崇旁边,“你开会说了什么?不能说就不说。”

“没什么不能讲的,本来也是要说的。就是教官们告诉我们几个队长,为了尽快入川,再往前走一段路程,伤员的伤势修养两三天之后,将不会沿路特意停靠村镇。往下走个六七十公里后为缩短路程,将会横穿漕湖湿地,我们每个人都要做好思想准备,同时要提前储备一些物资。”

虽然这不是自己关心的,但金慧贞仍然撑着下巴仔细听着。

李崇呼了一口气,自己不是一个感情白痴。

看着侧耳倾听的金慧贞,李崇决定还是把话挑明白了好,“慧贞,说实话,其实你真的很好,独立、自主、乐观。这些在其他女子身上少有的品质你都具备。但是呢,我已经有我喜欢且她也喜欢我的人了。”

气氛有些僵硬。

金慧贞摆弄着手指,顿了一会儿,泯着嘴看着李崇,点了点头,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啊,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能文能武当然招人喜欢,我又不是出家人,也有情感的,这军校男生里你都排得上号,我自然把目光投到你身上喽,既然有缘无分做朋友总可以吧。”

李崇胳膊往后一撑,看着金慧贞的侧脸,“你是认真的?”

金慧贞脸朝上对着夜空吐了一口气,起身站在李崇面前,敲了敲李崇戴在头上的头盔,“当然了,我对你有好感也只是因为优秀的人是相互吸引的,我喜欢你身上这种优秀气质而已。哼,你可不要太自恋,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李崇看着金慧贞闪亮似星辰的眼眸,看不出她的心里的想法,最后坐在砖头上,抬头向金慧贞伸出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好朋友吧,遇到困难相互帮助的那种!”

金慧贞点点头,“还要加上一条,要可以一起哭一起笑。”

第119章:进茶楼的唐志才

这种有人喜欢自己的感觉很不赖,李崇自认为不是什么圣人,但也不是贪心之人。而且一直以来,就像习武之初师傅一直强调的,要秉持一颗初心。这方面,李崇觉得自己一直做的不错,所以李崇重来都没想过自己要移情别恋。

金慧贞大大方方的握手,“那既然是朋友,以后我有什么事,也可以找你帮忙喽?”

李崇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前面已经说了。我们既是校友,又是朋友,自然理应互助。”

“好,那我走了,记得你说的话。”金慧贞往背后一甩胳膊,走出门外。至于心中到底是打的什么注意,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毕竟,男女之间朋友朋友也就只差一步而已,哼哼!

李崇看着金慧贞离开之后,关上院门休息,行军的疲劳感涌上来,众人一夜无话。早上集合哨声响起,才悠悠醒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黄埔师生没有多作停留,收拾完毕后就从石塘镇出发。一则落下另一只队伍太多,二则上王庄的鬼子一直没有搜查出踪迹,仿佛蒸发了一般,这让黄埔的教官们总感觉这是一股不稳定的因素。

接下来的两天,这一路黄埔师生平均以每天三十五公里的速度行军,二天后,众人抵达了进入漕湖湿地前的最后一个大镇子,大杨镇。

按照计划,黄埔师生们将会在这休整半日,采购完物资之后于当日下午进入东西贯通55公里的湿地区,出来之后进往最近的县城舒城县休整。

而此刻南京城中日双方的战斗随着“轰隆隆”不绝于耳的炮声,中日双方在南京城的又一场大战开打了,已经近二百公里外的黄埔师生听不到关于南京城的任何动静,上面除了告知南京城战争开打的消息外什么也没有多说。

自然也不知道开战之初誓要与南京城共存亡的戍卫司令唐生智在炮声响起的一刻就已跑路,更不知道上王庄偷袭自己的那一伙鬼子早已不再追击自己,而是登上日海军舰艇,渡过了长江,临时参与到攻占南京城的行动之中。

对那些鬼子而言,进攻南京仿佛成了一场饕餮盛宴,只要有机会的都想上去掺和一脚。

上午半天,出来活动的黄埔学员们让大杨镇的街道变得熙熙攘攘。

这些黄埔师生平时上学每个月都有津贴,手上多少都有点。知道接下来马上就要进入湿地,所以到镇子上采购一些物资,准备一些干粮啥的,准没有错。

李崇早起在院子打完一套拳脚之后,掀开里屋的帘子,“走吧,哥几个,我们也去镇上买些东西吧。”

“行,走吧。”

十个人都翻着自己的包裹,找出几枚银元铜钱和一些法币票子在掌心掂量了两下。

走出院子门的一刻,站在院门旁边的墙边的金慧贞言笑晏晏的一步跨出,站在门前,“哈喽,各位,出去逛街啊。”

唐志才几个人相互搭着肩,“看来老李你有约喽,我们哥几个就不跟着后面凑热闹了哈哈。”

一眨眼,九个人就无影无踪。

站在李崇旁边的金慧贞一挑眉,这些人都挺识趣有眼力劲的嘛,以后可以让大伯给他们安排个好位置。

金慧贞踮脚拍拍李崇的肩膀,脚步轻快的走在前面,“走吧,昨晚你答应我的,作为朋友理应相互帮忙,现在我要买东西,你不应该帮我提溜着么?”

李崇能说什么,顺从的点点头,“自然应该,应该的。”

小半个上午李崇发现,虽然金慧贞穿着戎装,看上去干练无比,但终归还是一个女孩子的灵魂,也喜欢一些看上去花哨的玩意儿。

虽然当下要行军,带不了多少东西,但不乏金慧贞饶有兴致的在这个濒临铁路线的地方镇子左顾右盼的逛了一圈,虽然少买,但看还是要看的,直把整个镇子逛了一遍才算完。

“咦,药房,我去买些常用止泻消炎治疗发烧的药品,过湿地很容易生病的。”

十点出头,走到大杨镇南端的时候,金慧贞看到了一家药房,终于要想到要买些有用的物事儿。

买药很费钱,不过金慧贞那口袋里的钱就跟无底洞一样掏不玩,这也算是私款公用了。

金慧贞选购常用药,李崇闻不惯药味儿凑在窗口看着街道上的景象,这药房对面是一个小茶楼,里面咿咿呀呀的看来还有唱弹评的,不过显然今天生意不太好。

不像其他卖东西的铺子,这种休闲娱乐的场所少有黄埔生进入,就是有购买物资的黄埔生经过,也只是一瞥而已。

这镇上来了大批军爷,连平日里提着鸟笼子到处喝茶遛鸟听曲的乡绅都基本不出来闲逛了,偌大的茶楼三两个茶客显得有些冷清。

“嗯?”一个熟悉的身影却是映入了李崇的眼帘,那不是唐志才嘛?胳膊上还打着绷带呢,他没事儿上茶楼做什么?

李崇咂摸着下巴,想不到一向正经学习的唐志才还有听小曲的爱好。有些不对头啊,刚才老唐是跟着其他八个人一起出去的,咋就一人跑过来听小曲了?

茶楼里,唐志才一身戎装一脚踏入,原本台上唱弹评的一对父女声音都顿了一下。

“哎呦,军爷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啊!”掌柜的亲自从柜台后面走了过来。

唐志才看着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弹评的老父幼女,看着掌柜的摇摇头说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掌柜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神色,“军爷,我们只是平头百姓,养家糊口而已,您上面包间请。”

药店窗口里的李崇看着唐志才上了楼梯,看不清楚里面的什么情况了。

茶楼二层的包间里,一前一后进到包间里唐志才和掌柜的关上门后,气氛顿时变得热烈。

两人的脸色都升腾起久别重逢的激动喜悦。

秦掌柜看着唐志才受伤的胳膊,“唐志才同志,见到你平安无事组织就放心了!”

唐志才伸出没受伤的手掌,“秦掌柜,您好!老许同志跟我提起过您。”

两只大手握在一起,密不可分,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秦掌柜拉着唐志才得手掌坐下,从桌子中间的茶盘上拿出一个茶杯倒上茶,“来,坐下来,我们边喝茶边聊。”

第120章:扩红

“来的路上都安全吧,昨天傍晚听外面说有一支国民党军队来了,这大杨镇的镇长安排镇上商户出去迎接,我就猜到是你们来了,一直在等着你。”

唐志才感慨着说道,“从学校出来,我跟组织就断了联系。在南京城的时候,组织上给了我三条预备联络线,一路走来已经错过两个,现在可算是联系上了,也幸好我们是沿着铁路线走的,不然就又要错过了。”

秦掌柜感叹了一句,“真正的缘分是一定会相见的。”

然后秦掌柜接着说道,“你的上级老许同志听说了上王庄的事情,还在担忧你的近况,看到你安然无恙,我们也就放心了。上王庄的鬼子是怎么一回事?我听地方同志讲国民党出动了一个主力团,两个地方保安团!这么多人足足可以打一个大规模的战役了!”

唐志才喝了一口茶润着干燥的嘴唇,“我们被一伙大量配备了冲锋枪、掷弹筒的精锐鬼子盯上,想要一举吃掉我们,这伙鬼子来自日军空降兵特战部队。幸好这次有去往南京的国民党主力团经过,在外围付出巨大伤亡挡住了大部分的鬼子,否则这次黄埔师生就要损失惨重了。”

当下唐志才把上王庄的这场战争前前后后都详细的讲了一遍。

秦掌柜仔细听完事情始末,语气充满感慨,“日本人真是好算计,想要打掉正面战场上国民党军队今后的基层指挥官,这是想在接下来的侵略战争中一劳永逸啊。敌人配备美式冲锋枪,掷弹筒又不停轰炸下,虽然有援军帮助,但是你们一帮刚入军校的学员仅凭着一个村子修建的工事就能坚守到天明,还没有付出巨大伤亡,这了不起啊!”

虽然两党矛盾重重,此前很多红党党员遭到国民党的黑手,对国民党很仇视,但此刻的秦掌柜听完这场战斗始末,至少在军事素养能力上对黄埔的军事教育表示了极大的佩服。

了解完上王庄的战斗后,话题从军事上转到生活上。一点一滴,见微知著,秦掌柜其实也在通过体贴的谈话了解唐志才最近的思想状况。

“现在每天行军,一切都还好吧,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出来,组织上尽量想办法解决。”

唐志才摇摇头,“行军虽苦,但各方面都很好,而且在行军中黄埔的那些教官教授了很多平常学不到的东西。”

秦掌柜点头表示赞同,“这样的历程是历届黄埔生所没有的,所以十四期这届黄埔生的今后成就一定是巨大的!你胳膊上的伤势呢?”

“没有大碍,不影响行军。”

唐志才说完,有些欲言又止。

秦掌柜看出了唐志才的犹豫,笑着说道,“有什么问题,可以反映出来,我们是同志,老许不在,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跟我提。”

唐志才手指转着杯子,笑了一下,“就是这么长时间了,从当初离开学校进入黄埔军校到现在,组织上都没有给我派什么任务,让我有些感觉组织上都快要忘了我了。”

“哈哈哈,你啊,当初在学校就很积极。怎么,现在闲不住了?”秦掌柜给唐志才续上茶水,“组织上怎么可能会忘记你这位优秀的青年党员。黄埔军校是国民党政府培养嫡系军队的摇篮,你是我党精心选派的同志,党决定把你送入黄埔,就是因为你是刚从学校出来,社会履历干净,方便进入黄埔的。”

秦掌柜拍了拍唐志才的手掌,“把你放进黄埔,组织上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就是希望今后你能通过黄埔学员这个身份能顺利走进国民党的军队高层。原本老许同志是要把你推荐进抗大学习的,从抗大毕业然后进入部队从政委做起,一步步培养,但是最后组织上慎重考虑后,最终决定把你放进黄埔。我们虽然缺少政工干部,但更需要一个在未来发挥更大作用的同志。”

唐志才站起来打了一个敬礼,“我明白组织的意思,就是突然长时间没有任务,反而有些不适应了,要不我在军校发展一些同志?您也说这批黄埔生今后的成就一定非凡,我的几个室友就各有所长,其中有一个还是步兵科一分队的队长,我很少服人,而且还是一个比我年轻五岁的少年,所以。”

秦掌柜摆摆手止住了唐志才要说的话,“志才啊,你初入军校,不要急于进行扩红工作。虽然现在处于两党合作时期,但是国民党对黄埔军校的纪律抓的很严,校宪兵队还好,但中统方面已在黄埔军校大力发展新成员,他们在军校的基础比我们想象的要深。你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不然会有麻烦,虽然不会像以往那样拘捕,但至少你很难在军校继续呆下去。”

唐志才还想争取一下,“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是有一年党龄的同志了,我也有在白区斗争的经验的。”

秦掌柜站了起来,拍了拍唐志才的肩膀,“你这句话就不对,现在是全国处于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没有白区这一说了。我们虽然要时刻提防国民党反动派的暗箭,但也要团结拉拢积极抗日的一派。你很年轻,革命热情膨胀,所以老许同志在电报中一再要求我叮嘱你,不要轻易跟哪怕是熟络的同学泄露你的身份,人心毕竟隔着肚皮!”

“嗯,我会随时保持警惕性的。”

“我这是提醒你,尺度你自己把握,你进入黄埔有两个多月了,怎么样,和同学们之间的关系处的如何?”

“现在大家相处都挺熟络的,只是可惜我进入军校的成绩不够,要是开始能争取到一个小队长的位置,对开展工作也就能有更大的帮助了。”唐志才遗憾的感叹了一声。

“哈哈哈,虽然在学校时你很优秀。但黄埔军校作为军官摇篮,是把优秀的人聚集到了一处,里面每个人都有在某方面具备优势,三人行必有我师,摒开政治立场而言,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能学到的东西有很多,不得不承认他们在军事上是相当专业的。”

第121章:湿地法则

药店内,金慧贞把钱递给药店掌柜。

“你在看什么?”金慧贞拎着两扎药包走到李崇旁边,也凑着窗户看着对面,很好奇对面门可罗雀的样子李崇究竟在看什么呢?

“哦,随便看看而已。”李崇摆摆手,“你买好了?”

“嗯。”金慧贞点点头。

“那就走吧,受不了里面的一股药味儿。”

十一点钟,李崇回到下榻的民房,左玉良几个也才刚回来,至于唐志才则还没有回来。

几个人见到李崇一出去就是整个上午,此时才回来,都带着调侃的语气,“怎么样?拿下咱们军校的一枝花没?”

“别扯淡,上一次我们都聊开了,相恋不如相知嘛。”

“去去!鬼才信你!”

李崇没有纠结在这个话题上,看了院子里的一圈人,独少了唐志才一人,于是问道,“老唐呢,你们没在一起。”

“四五十分钟前说是去拉稀,估计是掉坑里了。”

老唐找了一个借口摆开了众人?这让李崇不由得猜测老唐这么做的原因。

老唐看来身上有故事啊。

平常在学校,南京城那么多好玩的地方,也没见老唐周末下午怎么出去溜达,怎么来到了一个铁路沿线的小镇子突然去茶楼听曲了?

越想越感觉有隐情啊。

当你关注起一个人的时候,就能发现种种平时忽视的行为了,而平时正常的行为也显得有些别有意味。

比如114寝室的十个人晚上睡觉前的聊天,睡前的话题聊天散的很广,天南海北知道的事情都会拿出来说,尤其还有个家里当大官的消息通李萌清,但是老唐都会有意无意的往政治上带。

虽然很多黄埔生包括自己都不认可委员长之前放弃东三省也要剿灭红党的“攘外必先安内”政策,但也只是站在旁观的角度说说而已,而老唐却有种打抱不平,或者说是批判国民党的主观意味。

越深入的把此前种种串联起来,李崇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不过还要继续验证验证。

中午时分,众人饱餐一顿之后,在教官的带领下从大杨镇启程往漕湖湿地赶去。

四十多分钟后,先头部队已经站到湿地的边缘。一排五个人,一百八十多个排,众位教官分散开来贯穿队伍的始末,领队刘詠尧、教官刘跃扬和政治教官钟鼎文三个人顶在队伍前面,手中拿着长棍探路的同时不断的传授着湿地行军的经验。

“同学们,前面就是漕湖湿地区,我们将横穿五十公里的湿地区,这是我们从南京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复杂地形。进川路线将经过各种地形地貌,从此刻开始,平地行军成为奢侈,接下来你们将跋涉湿地河流、穿越山林、攀爬悬崖等等各种复杂地形,沿途我们将教授你们各种经验”

“湿地行军路很难走,而且很容易被沼泽陷住。更严重的是,湿地、山林身处其中久了很容易救会在其中迷失方向,因为在没有显著参照物的环境里我们的大脑很容易失去方向感。尤其是清晨大雾一起,日暮夜色降临之时,这个时候倘若你迷失了方向,一定要保持冷静,不能似苍蝇般乱蹿,越是慌不择路越会靠近死亡!看不见的湿地里,常有毒虫长蛇出没,更有一踩下去就陷下半个身子的沼泽!”

不仅是前面的步兵科大队,后面的交通大队、炮兵大队和工兵大队教官也在时时续续的传授着自己从军多年来的经验。

“那小子,水你悠着点喝,别没走两米路就喝了一壶水,现在口嗨了,待会有你惨的!我跟你们说,现在走的这湿地虽然带着个湿字,但是这种地形的行军途中同样会大量发生士兵脱水的情况!因为湿地里的水很多是死水不能喝,看得见喝不着直急死你!谁要是到时候耐不住渴,一口下去直接能下去半条命,我不是在恐吓你们,以前老子带兵北伐北上的时候,经过草地时有一个班的士兵喝了这水,又拉又吐又发高烧,没有药的情况下最后只有三个人挺了过来。”

“所以在进入湿地后,首先要找到一条活水溪流或者流动的河流,尽量把水烧开了喝。实在没办法找不到活水,就在水源旁边的一两寸的地方挖一个洞,等水渗透进来再喝。”

“”

边跟着前面的脚步,学员们掏出纸笔飞快的在本子上记着教官们说的这一条条宝贵的经验,这些都是教官们多年行军总结来的经验,难保此后自己带兵行军不会用到。

这样边讲边走,加上湿地的路不是很好走,每一步都要跟着前面踩实的脚步以免踩到沼泽等危险处。夜幕降临时,一共走了十里路,队伍在一处平坦草地上停了下来。

“同学们,湿地、山林这两种地貌的昼夜温差都会很大,白天可能还暖意洋洋,到了晚上就会冰彻刺骨。到了晚上这个时候,不到万不得己不要盲目行走,一定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弄个睡觉的地方,找些东西吃补充体力,现在我们开始扎营。在此之前,我们将教你在极端情况下,当你并没有背后的这些装备时该如何。”

学员们各自一组组的围了起来,看教官们的演练。

“在湿地里,夜间气温通常会将至冰点,在食物不充沛的情况下保持体温很重要。尽量点着火,倘若因为战争点火会暴露目标而不得不黑灯瞎火时,该如何保持温度呢?”

“看到地上这些苔藓没?如果有条件用枯枝搭建一个小窝,把这些苔藓铲起来盖在上面,就可以在挡雨的同时还能保温。地上尽量找干草铺上,不要小看这一层草,它避免你的身体和地面直接接触。否则一晚上吸收地气,没病第二天一早也要生出病来!”

说着几个教官上来合力动手,拖来一根枯木,离着一处河流稍远的地方放下,树干上面密密麻麻排开捡来的枯树枝,接着把一大块一大块的地上苔藓和着杂草给铺在上面,然后裹着被子钻到里面示范睡觉。

有的学员开始在旁边有样学样。

“此外晚上睡觉要远离河流,跟山地河水可能暴涨不同,湿地不下大雨都不会涨水。但这不意味着湿地就能在靠近河水的地方露营。因为湿地里很多夜游的生物会在夜晚训着水汽来河边喝水,我相信你们一定不想跟它们相遇。”

学员们把手伸进去,很容易就感觉到内外的温差显著。然后开始有样学样,枯树干树枝不够用的时候,有条件的工兵大队干脆打洞挖了条战壕躺在里面。

毕竟这不是战时,也不需要像之前讲的这样睡觉,帐篷开始在草地上平地而起。当然也可以点火,只要注意控制住火势,因为此刻湿地的草进入寒冬变得枯黄,很容易就点着。

为此,学员们在点火前开辟了隔离带,把篝火周围的枯草铲掉。

夜幕要降临之时,一堆堆篝火燃起,上面咕嘟咕嘟的煮着热水。到了12月头上,气温已经很低了,没有火堆取暖,露天过一晚,第二天一早肯定很多学员要扛不住,何况湿地还有股湿冷的感觉。

第122章:戳鱼

一盆水十个人分,灌满水壶后就没有多余了。众人围着篝火喝水吃干粮饼子,火烤之后的干粮饼子一嘴咬下去全是碎屑,没有水根本咽不下去,就是有水也容易混着水呛着嗓子眼。

在野外,只能吃这些东西。大杨镇虽然离铁路线不远,但毕竟是内陆当然一个乡下镇子,物产不丰富,根本没有能供应九百多人的食,黄埔师生只能购买了大量的面粉和着野菜蒸制成容易携带的饼子带走。

“我去装水吧。”见水不多了,李崇从篝火旁站起来,拿起盆子举着火把往溪流走来,边走边用木棍敲打前方的草丛。其实这个时候,蛇早就钻洞冬眠了,但总归是有一手准备不是?

“嗯?有鱼!”用脸盆舀水的时候,火影下一条游鱼一闪而过。李崇连忙把火把插在岸边,拔下匕首把木棍削尖,准备戳条鱼打打牙祭。

又连忙从干粮饼子上扳了一些碎屑洒在火把照耀的一小块水面上。

光亮和食物的双重引下,一会儿后,水面底下出现了一条令人垂涎的影。李崇tiǎn)了tiǎn)嘴唇,抓起木棍,尖头对着下面。

在上面一条鲫鱼冒头吃碎屑当然那一刻,李崇手里的简易木头矛飞速戳下。

“刺啦!”是木头尖锐穿破鱼鳞贯穿鱼肚的声音,剧痛之下鱼尾乱扇,其余聚集而来的鱼迅速逃离,隐没在周围的黑暗中。

李崇拿起木棍凑到火把前一看,原来是一条足有两寸的鲫鱼,长这么大很不容易了。除了捕鱼大鸟,这湿地里少有人进来捕捉,不少鱼能由小长到大。

此刻尽管被贯穿而过,周边鱼鳞被红色鱼血染红,但生命力顽强,还没死透,被钉在木头矛上鱼眼珠闪烁着倔强不死的光。

李崇摸了摸鱼头,“哎!一条鲫鱼长这么大不容易,可惜临到末了还是要进我肚子,六道轮回,下去投个好胎吧。”

当下拔出木矛,掏出匕首,直接在河边砍头去尾刮鳞开膛,把矛头洗净继续把鱼串在上面扛在肩头,然后端起一盆水抓着火把离开。

走了两步后,李崇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吃独食好像不太好,毕竟前些子吃了金慧贞一盒罐头,应当礼有往来。

折回到溪流前,如法炮制,实践证明这些常年悠哉的鱼就是没有感的觅食机器,只一杯茶的时间李崇又戳上一条。

处理干净后两条鱼戳在木矛上,扛着带回了篝火旁。

“哎呦,去了这么久,还以为你掉河里了,这是搞了两条鱼回来了呀!河里有鱼,我也去搞搞!”篝火前的几个人都眼睛烈的围了上来,吃着这掉渣饼啥味道都没有,糙的嗓子眼不行,这会儿居然看到了荤腥。

左玉良搭着李崇的胳膊,“你们快去捉鱼啊,这只有两条鱼,我们十个人,怎么分?”

李崇看了看手里木矛上的两条鱼,理所当然的推开左玉良的胳膊,“好分,一条给我,一条我拿去给金慧贞。至于你们,想吃鱼啊,自己去河边抓。”

“无!”

“见色忘义!”

“室友没了!”

李崇充耳不闻左玉良的“指责”,把插着鱼的木矛靠在火旁,撒上一点盐巴,鱼香气开始飘散,旁边篝火的人都来蹭香味。

“受不了了,格老子的,老子现在就去抓鱼!”篝火旁的九个人到处找结实的木枝,前端削尖了举着火把往溪流处走去,连仍然吊着胳膊的唐志才也加入其中。

趁着烤鱼的功夫,李崇溜达到女子队的营地,逮人传话给金慧贞。

金慧贞一看李崇主动找自己,脚步轻快的蹦到李崇旁边,人没站好头凑了过来,语气带着喜悦,“朋友,有什么事找我啊?”打那一晚话聊开之后,金慧贞就喜欢以“朋友”二字代替对李崇的称呼。

“我们不是好朋友么,弄了点好东西给你,跟我来。”

走到男学员营地前,“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好了没有。”

来往时间十分钟不到,插在木矛上的两条鱼烤的鱼焦黄,正够火候,李崇拿过来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真不错啊。

折回到男学员的营地外,金慧贞正蹲在地上不知数着什么,看到李崇出来了,重新拍拍手站了起来。

金慧贞看着李崇,“喽,你背后藏的什么?”

“喽,有福同享。”李崇从背后拿出了木矛,上面串了两条香喷喷的烤鱼。

“呀!不错啊。”金慧贞接过木矛,伸手拔下上面的一条,然后还给李崇,“有福同享,还有一条留给你。”

一口咬下去,皮脆滑,在这野地能吃到这样的东西,心美啊。

河边的动静吸引了教官们的注意力,然后这条溪流里的鱼就遭殃了,就连指甲盖大小的河蟹河虾都被左玉良一盆打进,烧汤进肚。

太阳照常升起,第一次在湿地里过夜的黄埔生们在地上收拾好包裹,再次往前赶路。

很多人晚上睡的不好,有小虫子蹦跶。要是不想在湿地多呆,就必须加快脚步,当然就算是理想状态下今晚也是走不出这湿地的,现在这才走了十公里,距离走出去还有四十公里,平时在平地上常规行军一也不过就能走了这么长。湿地一能走个二十五六公里就不错了。

跟着蜿蜒的队伍走在野地里,两边不时的有各种鸟类排排飞过,特别是一种长腿的大白鸟,看上去很是肥美,要不是教官在前不敢随意开枪,李崇真想推弹上膛,打下一只补营养,这几每行军消耗可不少。

事实证明,看着肥硕盘旋的大白鸟意的不止是李崇这些学员们,教官们头也抬起来看着这些捕食的大白鸟很有想法。

这些白鸟要是能开口说话,肯定要大骂,以往在河边很容易捉到的鱼这么一觉醒来就全不见了,害得自己飞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早餐!

教官刘跃扬一挑头,“李崇、李萌清、左玉良”足足点名叫了十个平时打靶成绩评优的出来,十个人站在队伍边。

然后刘教官指着天上的白鸟,“看到天上的飞鸟没?现在我许你们十个人沿途放枪,打下来晚上就有吃,谁要是敢连续放空枪,晚上你们几个干粮饼子都别想吃,本教官亲自请你们吃一些重口味,哼哼!”

刘跃扬特意在“重口味”上不怀好意的重重咬了三下,这让十人打了个寒颤,未知是最可怕的。

不过这丝毫不妨碍队伍里的学员们投来羡慕的目光,现在这十个人是获得了狩猎许可,可以光明正大的放枪了。

x

第123章:爆浆

李崇一推枪栓,抬起长枪,枪尖对着白鸟移动。

“嘭!”枪声响起,白鸟惨叫一声。

这百米的距离,鸟听到枪声神经还没指导翅膀作出扑哧四飞的动作就已经折翼落下。不止是前面的这十个人,后面的教官听到枪声,同样拉出一些枪法好的学生给予了开枪许可,这样中午就可以加餐了。

一路上零零散散的枪声响起,拿子弹打鸟,很奢侈,但对于黄埔师生而言还是玩得起的。

一上午众人走了十五多公里,里面这段路比预期的好走,虽然乱草缠脚但平坦少有沼泽发生意外。

中午众人在一处溪流汇聚处的小湖泊处歇脚,先舀水出来烧后,三十多个人在小湖泊边杀鸟擒毛。

李崇十个人扛着枪,每个人枪尖都至少挑着两只肥鸟。

不过六十多只肥鸟,但却有九百多个人,不好分。

所有教官们把肥鸟均匀剁碎,点上几处篝火,开始烧汤,每人分一碗勉强沾一点荤腥。

不过每个人一碗全是水上面漂几颗油星的汤啥味道都没尝出来。

教官刘跃扬tiǎn)了tiǎn)食盒,嚼碎了最后一个鸟骨头咽下去,然后站到步兵科的学员们面前。

“同学们,是不是这点荤腥意犹未尽啊。”

三个大队二百七十多个人点点头。

刘跃扬负着手在众学员前走了一圈,“这已经不错了,今后在你们行军打仗,不是你围困敌人就是敌人围困你!当你被鬼子围困时没有给养时怎么办?那个时候你就知道有这样的食物吃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了。现在我问你们,将来你跟鬼子交战被围困,物资补给耗尽之时难道背上汉的骂名投降吗?”

“不!”所有人铿锵有力,毫无疑问的给予了否定的答案。

教官刘跃扬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削了个尖头,边削边问道,“那一枪在手,自杀?”

这次回答“不”的声音弱了很多,在这些黄埔学员们看来,既然没有补给,又拒绝投降,冲锋虽然大概率被打成筛子但也有被活捉的风险,见识了张震教官的手段后,难保自己不会说出报。综合以上况,绝境之下留一颗子弹给自己貌似是很不错的选择。

教官刘跃扬挥着手中的树枝条,“你们也应该铿锵有力的说不!黄埔人不会投降,但也不会轻易自杀!没有给养在这野外就过不下去了?不是这样的!比如眼前我们所处的这片湿地,在无能的人眼中陷入里面就是绝境,但是在我们军人眼里,这就是物饶丰富的地方!”

队刘詠尧这个时候走上前来,“你们的刘跃扬教官说的很对,接下来我们这些教官将会叫你们如何在粮绝之时寻找食物补充体力!”

于是众人今后毕难忘的一节课开始了。

教官刘跃扬从池塘边拖来一段枯木树干,拿着匕首抛开,拎出一条尾指大小乱弹的肥虫,“如果你们没有本事捕到鱼,甚至因为今后被困在山地而没有鱼时,那么你就不得不吃下一些东西以补充体力。比如这种白色肥虫,我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关心。但我知道它富含有比罐头有更多的蛋白质,吃下去三条,足足抵得上一个罐头!”

说着一刀砍去虫头,挑到火堆上烤到外焦里嫩后,然后往嘴里一扔。

刘跃扬甚至露出品味嘴里蛋白质香味的神色,然后把整个枯枝干剥开,里面一个肥虫家族在悠哉悠哉的蠕动着。

“刚才我用火烤,这是奢侈的处理方法,因为很多时候点火会暴露目标,这个时候更难受的就是要生吃了!步兵科三个分队长出列!”

步兵科一分队的队长李崇、二分队的队长张英杰、三分队的队长王景荣嘴角抽搐的从队伍中出来,已经猜到了什么。

“手伸出来!作为队长,时刻以作则!”

李崇三个人伸出手掌,教官刘跃扬拎着三条肥硕白虫放到三人手上,后面的同学露出兴灾乐祸的神色。

“后面人不要高兴,待会儿我下去随机点名。”

捏在手上,能活生生的感受到白虫拼命的蠕动,软软黏黏的,李崇不由的脸苦着说道,“刘教官,火烤一下也中的。”

一向衷同李崇争个高下的张英杰也连忙点头表示赞同,平时件件喜欢抢在李崇前面证明自己要比李崇优秀的张英杰平时再怎么表现,此刻都下不了口了。

教官刘跃扬很坚决的摇头,“不能火烤,当你们今后可能被军围剿或者冲破封锁线的时候,一点火光就可能引起敌人的注意力,那个时候为了嘴舒服难道要冒着暴露的危险点火吗?”

李崇三人脸上挣扎,不仅是步兵科,其他三科的队长和小组长都面色发绿的看着手上教官们挖出来的千奇百怪的爬行动物。看着教官们赤条条的把一整条白黄色的虫子用刀去掉头,然后在火上烤掉绒毛后,直接往嘴里一扔,只让人看的血往头涌。

女子队的女学员们光眼睁睁的看着教官吞下一只活虫,绿色的浆液挂在嘴边,简直被颠覆了三观,有几个女生已经反胃呕吐不止,像平时生活富贵的金慧贞已经呕吐得有气无力的坐在地上。好在军医处长蒋士焘的出现挽救了她们,蒋教官要带着这些女学员煮中药,然后分给那些吃虫的学员们喝,防止寄生虫的危害。

步兵科前,教官刘跃扬看着还在迟缓挣扎的三人很不满意,挑起一只白虫去头,然后直接往嘴里一扔,边大口嚼着边汁液乱飞的说道,“当你因为恶心而吃不下去的时候,想一想在淞沪战场上无家可归的同胞,想一想濒临城破的南京城,想一想当初自己进入黄埔要上战场杀鬼子的决心!要杀鬼子,没有充足的体力,你连拼刺刀都冲不到人家面前!我要说的是,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哪怕就是让你胃子翻涌的东西。”

“闭上眼睛大口大口的嚼,要把它想象成这就是肥牛腰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没办法了。李崇三个人互视一眼,拔刀去掉虫头,面色狰狞的往嘴里一扔。

“我的娘,它还在我的嘴里动!”王景荣叫嚷着。

脓汁在三人的口腔中爆开,牙齿磕碰间的爆浆直接炸掉了所有的味蕾,直感觉那一刻大脑在轰鸣,三个人手抓着脖子胃子翻涌直到嗓子眼。

刘跃扬站在三个人面前,“咽下去!吐出来就继续吃!忽略你的舌头,忽略那些味觉感官,发挥你大脑的想象力!味道不重要,关键是在急之下它能提供给你们杀鬼子、在物资匮乏之下能提供给你体力!”

x

第124章:只要没毒皆可食

“他妈的!”李崇怒吼一声闭上眼,精神亢奋的使劲大嚼了两下咽下,难以言喻的滋味冲击喉管。

张英杰不甘示弱,在李崇喉结滚动的一瞬间,紧随其后。或许是张英杰手上的那条是母的更够味,咽下去的瞬间张英杰忙不送的拧开挂在腰间的水壶大喝了两口。

教官刘跃扬刚要伸手阻止,但是张英杰已经“咕嘟咕嘟”两大口下去,刘教官看着张英杰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果然,一个呼吸的时间,张英杰就一个水嗝上涌,那股怪味儿又瞬间从喉管里涌了上来,然后张英杰的嘴就像挡不出的喷泉全部喷了出来。

一旁的三分队队长王景荣忍住怪味儿,打趣道,“哎呀,这实在是太不优雅了!”

张英杰捂着肚子,手颤巍的指着王景荣,和一旁看笑话的李崇,又是一股酸水涌了出来。

教官刘跃扬“嗯哼”了一声,“你们三个人都不许白吃,吃完了都去翻找,这种白色虫子最喜欢呆在内部已经柔软腐烂的枯树干里。”

然后刘教官走到队伍里,目光扫视着底下这些坐在地上喝水吃干粮的学员们。

目之所触,坐在地上的学员都底下了头,不想和刘教官的目光有所接触,尤其是队伍里的小组长。他们看着蠕动的虫子,忽然发现手里的干粮饼子还是很香甜的,这会儿他们感觉自己一点儿也不怀恋所谓的肉味儿。

躲是躲不掉的,该来的总是来了。

教官刘跃扬的恶魔之手走到一处轻轻随机点了点坐在草地上的黄埔学员,被点到的学员丧着脸起身走到前面。

本家李萌清就很“幸运”的被点到,脸上像是吞了死苍蝇一般,接下来轮到他要吃这所谓的肥硕蛋白质了,李崇从钢盔中挑了一只大条的放在李萌清手上。

李萌清面色发苦,“本家,不能这样吧,好歹一个姓,千百年前说不定是一家人。”

李崇摇了摇头,“正因为你我是本家,所以我才厚道的给你一个大条啊,去掉头眼睛一闭往嘴里一扔就完事儿了。”

相比步兵科,炮兵大队吃的更嗨。

“哟,长蛇!别跑别跑!”炮兵科教官王柏龄右手拿着树枝压着蛇头,左手捉住蛇尾巴整条拎起,蛇身的斑斓花斑令人胆寒。但是王教官视而不见,拎住蛇尾手法熟练的凌空甩了两下,然后这不知名的蛇就软绵绵的似一根粗绳子往地上一趴。

王柏龄拔出匕首说道,“蛇这种冷血动物,有的蛇虽然有毒性,但是肚子极饿之下处理得好也是可以食用的,捕捉它一定要见机行事。在粮食枯竭的情况下,你们要珍惜这样的机会,不吃就相当于死亡,它就是救命的口粮。”

高重华看着王教官的举动问道,“教官,什么叫处理得好?”

“就像这样。”教官王柏龄干脆利落拿刀咔嚓掉脑袋,顺手挖了坑用枝条把蛇头推进去然后用土埋住,然后一刀插入尾巴下的小孔,接着“刺啦!”一声开膛破肚,拉出内脏撕下蛇皮,最后只留下粉嫩的肉。

动作流利得很,众人看的眼角直抽抽。

新鲜蛇肉串上枝条放到火上烤了烤,香味飘了出来,王柏龄撕下来放到嘴里吐出蛇骨头,旁边的学员忍不住舔了舔嘴。

“想吃不?”王柏龄手中抓着蛇肉烤串插到土地上,看着底下的炮兵学员们,“想吃也没有,没门!我今儿个要教你们的可不是吃香喷的蛇肉,今天这场课是在学校里学不到的,也是我们实地教授你们在野外行军,尤其是在粮食物资耗尽的情况下如何维持体力的方式,你们看看这个。”

前面的众人凑上前一看,是一只肚子很大、腿很长的花腿蜘蛛。

“看到这种花腿的蜘蛛一定不能让它接触到你的皮肤,它们是有着轻微的毒性的,但头就是它们唯一的武器,没了它一切都不在是问题。对付这种爬虫只要去掉头、去掉钳子就不存在大问题了。”

王教官砍掉蜘蛛头讲蜘蛛身子拎在手指间,蜘蛛腿还在挣扎着,被王教官一一拔掉,最后留下一个似大号玉米粒的身子,黑乎乎的。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嘴里一扔,像吃爆米花一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边咽下去王柏龄从牙齿间拖出一条蜘蛛腿,估计是刚才没拔干净,然后说道,“虽然这些食物看起来有些卖相不佳,甚至吃下去严重的甚至会得病,但是你们作为军人,胃子就不能那么矫情!当然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对这些进行加热处理,烤一烤或者沸水涮一涮都行,这样可以大规模的杀死寄生虫,而剩下补充体力的蛋白质。”

一幕幕,让习惯了米饭、时不时还有大肉的学员们直接颠覆了以往的食物链条,原来大自然是如此的万物皆可食,只要不是肉身剧毒的。

“来,每个人过来喝碗药。”军医处长蒋士焘领着女子队端着熬好的打虫走了上来,两个人端一个飘着刺鼻苦味儿的盆子,每个尝过野味的学员都强制性的舀上半杯下肚。

“嘿朋友,你刚才吃的什么?”金慧贞看着李崇皱着眉喝下半杯杀打虫的中药,笑着问道。

李崇弹出尾指,“这么粗这么长的肥虫见过没有?”

“噫!”金慧贞脸上嫌弃着退后一步,然后露出同情的神色。

所有吃过虫的学员都捏着鼻子喝下半杯冒着怪味的黑漆漆中药,整个中午在教官们的“野餐”教导之下,所有人心头发绿,这绝对是众位学员打粮胎出来,最令人难以忘怀的一顿饮食,所以出发也比往常满了一个小时。

而且后遗作用也在体现。

第一次吃这些野玩意儿的学员,不仅心灵层面冲击颇大,胃子显然也不太能接受,李崇连咬了一个饼才勉强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方面,很多家境一般的学员就表现的很好,反而像是李崇这种衣食无忧的有钱子弟,平时饮食就讲究,到这一关反而是不行了。

但黄埔的教官们就是在通过这些种种方式,从生活到军事技能上,全方面的在塑造这些学员们。

第125章:进山

在湿地又过了一夜,次日中午,先头部队走出了湿地,半小时后所有黄埔师生走出了湿地,没有停歇众人继续前行,于下午四点时分抵达了出湿地后的第一个镇子,舒城县。

舒城县夹在湿地同大别山区之间,物资贫乏,说是一个镇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大一点的村,不过山货倒是不少。

黄埔师生抵达舒城县后,虽然距离天黑尚有一段时间,但也没有继续前行,就在此休整,但黄埔的教官们也没有奢侈的让众位学员躺在床上休息,而是叫来了几个老猎户详细的讲解山中这一带三十多公里的状况。

大别山脉东西绵延近四百公里,就是资深的老猎户也只能清除星点局部,但是生存技巧是贯通的。

黄埔的学员们记录下老猎人们在山中的各种经验,一张又一张,就这几日,已经记了大半个本子。晚上凑着篝火,黄埔的学员们有的还边吃边翻看着,李崇很喜欢这种自我提升的感觉,进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就像在此前,李崇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对虫子下口,自然界有那么多能吃的东西。要是以往把自己扔到荒地里,不给食物最多五六天就得去见阎王,但是现在李崇自信的认为自己呆个十天半个月的,绝对不成问题,甚至可以挣扎着自己走出来。

这就是进步,进步的感觉真好,李崇躺在稻草上,抬头看着窗外苍穹上的闪烁明星,慢慢陷入沉睡之中。

“咕咕咕!”几声鸡鸣响彻镇子,晨曦破开黑暗。

李崇照例早起,在院子中打了一套拳脚,地上一片白茫,越靠近山区这霜露就越重,重的可以在上面留下清晰的脚印。

黄埔师生们在舒城县开始集结,担架上的伤员经过这些天的养伤已经恢复的可以下地行走了,于是担架上换上了一些腊肉以及山猪腿之类,同时黄埔教官带着学员们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购买了全县城的面粉干粮之类,做成饼子分下。

接下来的路不像是前面的湿地,两天两夜就能走的出来,从舒城县经过大别山风景秀美的风情谷,抵达霍山县这段短途就足足七十多公里,而这只是进入大别山的前奏,在霍山县还能有个停歇。

真正的山路将是从霍山县进入大别山的主脉,一路南下抵达罗田县需要经历一百六十多公里,中途这一路的黄埔师生将不在中途停靠,生活所需物资除了手中的枪去打野,就将只能通过空投的方式获得。

这将是一段漫长的山路。

中午,黄埔师生们整装完毕之后,开始向大别山区进发,基本上每个人手上都多了一根竹杆作拐杖,上端缠着布条。

走山路对膝盖是一种考验,很多像李崇这样从小生活在平原地区的子弟们,从来都没有在群山间跋涉的经历,尤其是大别山区这种忽上忽下的无规则起伏,负重之下很考验一个人的膝盖。

李崇好太多了,积年累月的练武让他的膝盖承受能力很强,但是几个人的速度不能加快集体的行军速度,整体行军速度是缓慢前行着。

一进入浓密的树林里后,气温直接比裸露的外面低了四五个度,这个时候是冬季,落叶铺满了山间,虽然有阳光照的进来,但是气温比零点高不了多少,走了半天都没有热的感觉。

按照昨晚老猎户的说法,山区阳光明媚的日子不多,这个时候的方向也是最容易识别的,别的不谈,就看地上的树影就能判断个大概。

更准确简单的办法就是把手中的竹杖竖直的往地上一插,地上映射出一道影子,一只脚的脚尖踩住影子的末端。等个几分钟,影子就会随着太阳的运动逐渐的移动,然后另一只脚踩住移动后的影子末端,两个脚尖的连线大致就能形成一个东西走向的线来,当然这个有点儿耗时。

一路上前面的教官走走停停,眼睛不时的看着地上的树影和手中的指南针。在这地界上,黄埔的教官们也不能和那些老猎户们比,他们不用任何参照系就能在这树干密密麻麻林立的山间轻松穿越,对于他们而言,已经不需要去停下来辨别方向了,他们常年生活在这里,已经形成了心感。

在黄埔师生们眼中没有区别的树木竹林,在那些老猎户的眼中却是不一样的,每一个花草树木都在为他们指明方向。这就像老家的芦苇荡,外乡人一进去就走不出来了,而在里面从小玩到大的本乡人却是如鱼得水,轻轻松松的钻来钻去,从来都不用刻意停下来辨别方向。在芦苇荡里,李崇就有这么一股感觉,不论自己身处在那个旮旯里,心中都有一个说不出来的方位。

而这种感觉出了那片故土就没了,比如现在置身于茫茫大别山中,才走上走下转了两三个弯,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只有借助树影溪流判断个大概。

四点的时候,明明还有阳光落尽树林里,但阳光落在身上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了。山风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卷起地上的片片落叶,山林间的很多生物都已经进入了冬眠的状态。

山风让身体水分加速消失,已经尽量省着喝了,但是不少人的水壶到此刻已经空了。好在翻过一座小山头后,下坡路上出现了一片小湖,长四五米的样子,两边山间如拇指一般粗细的小水流注入到这小湖之中,山风一吹波光粼粼。

学员们当下就掏出水壶要去装水,被教官们叫住,并呵斥道,“昨日那些猎户是这么跟你们说的!这水看起来清澈,但你们看看,这小湖处于四方汇聚之地,若大一些还好,这么小的湖泊也稀释不了那些细菌杂物,这生水一口下去除非接下来这一个星期你们准备上吐下泻,那就喝好了。”

学员们这才忍住口渴,在旁边生了几堆火直到烧开,灌入水壶中拧紧,然后沁入湖中凉下来再喝。

这么一来耽误了大半个小时,相当于小歇半晌后,黄埔师生们继续赶路,但闻山林远处大虫啸小虫鸣,万般生态尽在周围。

第126章:呼叫空投

茫茫大别山中,九百多人的一只队伍蜿蜒前行,队伍整整齐齐,每个人着装整齐,身上背枪手持竹杖。

每个人虽然脸上带着风霜疲惫,胡渣满脸,衣服也脏迹点点,但是步伐坚定,脚步很实在的踩在树叶遍布的山林之间。

“澎!”一阵清脆的枪响贯彻整片山林,一头刚刚腾起的獐子瞬间栽倒在地,教官刘跃扬收起长枪还给身后的学员,心情愉快的说道,“你们两个去把那獐子拖回里,今天我们算是有獐子肉汤吃了。”

晚上黄埔学员们把两只獐子一头山鹿开膛破肚,内脏皮毛扔到火堆里以防野兽循着血腥儿上门。

这些肉看起来多,实际上按人头数量分到各个大队,然后均匀切成小块,一块也就剩下了一截手指大小。和着野菜、骨头啥的分道各个盆里乱煮,每个人的漱口杯只能分到大半杯而已。

行军路上,除了日常不易消化的干粮饼子,黄埔师生们每天就只能靠着晚上这半杯肉汤补充营养。

九百多张嘴,是很能消耗物资的,带进来的山货腊肉前三天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现在每个人包裹里除了难消化的干粮饼子和几根咸笋干外,能吃的物资是消耗一空。

咸笋干是个好东西,不仅好携带,煮肉汤时放几个下去还能补充盐分。

晚上篝火层叠,教官刘跃扬走到领队刘詠尧身边,“老刘,光这么靠打几只野味,我们这么多人呢,总不能每天每人只能靠两口肉汤吧,这每天都有山路跋涉的,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学员们都没有大口的肉食进肚,这样下去不行的,问上面叫次空投吧。”

其他几个教官赞同的点了点头。

刘詠尧见众位教官都认同,叫来了后面的通讯兵,然后摊开地图。

片刻后刘詠尧收起地图,“给重庆方面发包,请求空投,我黄埔一部现处于牛角岭,预计明日中午将抵五峰山,我部请求于此地空投,届时将以烽火引导。”

“滴滴滴!滴滴滴!”声音在山林间节奏响起,红灯不断闪烁,这份电报从山间密林中传往了重庆城。

政府机器开始运转,重庆一份电报分别发往距离黄埔师生最近的军用机场潜山机场,以及不远处的安庆城。

一批批物资从周边调集,六十公里外的安庆城内,一箱箱物资装上军用卡车,三辆卡车满载着罐头等物资,连夜从安庆城内出发,往潜山机场而来。

然后运到飞机上,安置上大号的降落伞以及防撞措施,随时预备出发。

山林间霜落更重,清晨黄埔师生们从牛角岭启程,于中午时分抵达五峰山间的山峦之间。

领队刘詠尧站在山头上拿着望远镜朝底下,“前面地势平缓,且树木不多,很适合空投,就在这儿准备吧。”

于是黄埔师生开始砍伐木材生活,一时间三处地方浓烟滚滚,成为三道烟柱,形成一个三角形。

离地势平缓的五峰山不足两公里外的老虎岩,山顶不连陡峭绝地,足足有4平方米的宽阔面积。而山顶以外的地势忽然陡然险峻,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其中一面还是大断裂谷,连接山顶的就只有一处只容一队人马勉强通行的上山小道,小道蜿蜒向下,但道路两侧全是断层,掉下去直接摔成渣渣,因此这条小道在这本地被冠之以“龙脊背”的称号。

而这一切,构成了老虎岩就是天然的山匪窝,而且是一夫当关万夫难开的那种。

盘踞在老虎岩上的正是这十里八乡颇有名气的山匪窝,名字也很响亮卧龙寨!因为远看这上寨下山的“龙脊背”,远看就像一条横卧的长龙。

山顶之上唯一的山门都是用石头敲成板块垒切起来的,卡着“龙脊背”的尾端。通过山门后,里面就是卧龙寨的核心。

正中间是一栋偌大的木柱砖头的混合建筑,屋檐高挑飞起,高挂“聚义厅”三个大字。

聚义厅内两侧各九张宽体竹椅,竹椅之间放着竹桌,用来放置茶水山果之类,前排上头的正中间是一张实木椅子,扶手很宽,椅背上挂着一张完整的虎皮,这便是自诩为“翻山龙”的聚义厅大当家座位了。

聚义厅出来,两边就是一排排错落竹制阁楼,是山大王和众位喽罗下榻之处。

虽然名字响亮,地势易守难攻,但卧龙寨的实力只能算是一般。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卧龙寨的地形孤立在山里,属于大别山区的纵深之处,从这里到最近的集市都要走上五公里的山路。就注定了根本不会有商队经过,甚至因为附近山户零散不多,连赶脚的货郎都少有。

所以一直以来,这卧龙寨都不是很有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也只能在重要节日或者有大收获时才能出现。

此刻,聚义厅内大当家“翻山龙”的脸上就非常不美好,左手中盘着两颗山核桃,翻着“咔滋咔滋”的声音,脸上两道眉头紧皱在一起。右手不时的端起不冒热气的茶杯啜上两口,然后对着一个账本打着算盘,下面的十八张椅子没有坐满,有的下去搞创收去了。

下面的十八个座位,除了左侧前面三张是固定座席,上座的三人都是跟这翻山龙创下基业的“元老”,其余十五个位置实行的是竞争制度,每个月底都会考核十五个当家的创收业绩,按排名定位次。

这也是“翻山龙”为了激励手下创收想出的办法。

可这进入十二月的七八天以来,山寨又是没有任何大进项,唯一一次算得上是“大收获”的,还是在上个月头的时候,搂掉了六公里外包家乡土财主往安庆城里的卖粮队,足足拉了三大马车回山寨。

但打哪以后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大进项了,这让大当家的有种坐吃山空的感觉,毕竟这山寨有八十多号弟兄都指望着一口呢。

这时候聚义厅外一个黑瘦男子走了进来,正是带着一队喽啰下山搞创收的五当家的。此刻五当家往左边第五张椅子上一坐,喘了两口气一口仰脖喝下旁边小竹桌上的茶水。

上首位置的大当家问道,“五当家的,你下山了一趟带回了什么?”

黑瘦的五当家扳着手指说道,“能下蛋的老母鸡三只,雄鸡两只,小羊崽一头,铁锅两个,老咸笋一筐。”

大当家手中拿着一只笔在本子上记着,还没写出手感,五当家就没了声音,抬头问道,“没了?”

两人对视一眼,五当家点点头,“没了。”

扯淡的是,周围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还有些喜色,这样下山一趟的收获在卧龙寨已经算是小有成就了,居然还能捉到一头小羊崽,不错,真不错。

第127章:山风一吹

中午时分,黄埔师生们赶到了五峰山间。

隔着三十多公里外的潜山机场,“嗡嗡嗡!”航空发动机在飞速旋转,潜山军用机场的一架飞机从地面升起,飞机上的十几个座位全部拆掉,容纳的空间可以一次性载着三个木箱子,每个足足有六立方米,飞机很快飞抵电报上的预定地点,在五峰山上空开始盘旋。

虽然山间的三十多公里于人而言很难走,但是对于长着铁翅膀的飞机而言,只是一推油门的功夫。

五峰山中的黄埔师生们已经听到头顶上空的飞机声音,更有干劲的往火堆上铺树叶杂草,明火被盖住,一股浓烟直冲云霄。

盘旋的飞机很快注意到五峰山间地势平缓地带升腾起的三股浓烟,飞到烟雾周围降低飞行高度,果然山地之间有着密密麻麻的人影,隐约看到一面青天白日大旗在迎风招展。

然后在黄埔师生们期待的目光中三个拖着大号降落伞的木箱子被投掷而下。

投掷下三个木箱子后,飞机返航,继续装木箱子往这里投掷。三卡车的物资足足装了十个木箱子,需要四次才能投送完。虽然潜山军用机场还有其他飞机,但那是战斗机,能够运送这种大箱子的只有停在机场的小型客机。

四十分钟后,飞机再次在黄埔师生烟雾的引导下投掷下三个木箱子。

前三次都没有问题,地上的黄埔师生成功的接收到九只大木箱子,在山地这些箱子是抬不动的,就围着箱子原地分配物资,九个箱子先后清空,每个人分到了三个实甸甸的军用罐头、盐巴之类,同时还有打猎当地的腌制咸肉之类物资,足够众人饱餐一顿。

可结果最后一个空投箱子扔下来的时候,山间忽然其来的一股山风一卷,挂着巨大降落伞的空投降直接偏移预定空投点,乘着山风晃晃悠悠的在老虎岩峭壁上撞击了两下后,降落伞在峭壁上拉断了两颗树苗之后,掉落在老虎岩山下,外面的木箱子裂开,里面的物资有一半的滚落了出来。

黄埔师生们抬头,九百多双眼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装满物资的空投箱子被山风卷走,落入了老虎岩方向,很是欲哭无泪,这老天临到最后还玩了自己一下。

领队刘詠尧顿时下令教官刘跃扬带着步兵科的五十多人作为先头搜寻小队去把箱子找到,带回里面的物资。

虽然在山户那里听说了老虎岩附近有一窝八十多人多山匪,但显然对这些山匪很不在意,就连学员们同样是不屑一顾。绝对的人数优势,加上自己连鬼子精锐都打退了,难道还要躲开一群山匪不成?

与此同时,山间的浓烟也引起了三公里外的注意力。卧龙寨分散在老虎岩周边的巡山喽啰也看到了山间的浓烟,而且亲眼看到一个拖着巨大蘑菇伞的大木箱子从头顶飘过,掉落在悬崖下面,这些喽啰从来没见过降落伞。

妈耶,木箱子长翅膀了,太吓人了,恐慌的喽啰急忙往上报告。

卧龙寨聚义厅内,一众当家的正在为山寨的生迹发愁,这样坐吃山空可不行。看来这来年春天的时候,要把开荒大计提上日程了。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老虎岩周边,例如五峰山间的开阔平坦地给垦荒出来,种些玉米苞谷之内的,收多收少无所谓,总归是一个进项不是?毕竟干起农活来,山上的这些弟兄可都是跟打家劫舍一样顺畅的。

大当家的之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定,是因为这样做有些太掉身为“匪”的体面了,说出去山匪都亲自下地种田了,这名声不好嘛。

可周围的几个山村已经刮无可刮了。

一来那些山村小民可刁滑的很,见到自己这些人一来,就把自家的鸡笼啥的打开,这些山鸡迅速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跑进山林之间,待自己走后,然后站在鸡笼前一声叫唤,那些山鸡啊之类的家禽又自己跑回来。

二来这些山村本身就穷酸的很,山地种粮食一直收成不好,交完地租连自个都剩不了啥。

别以为山地种多种少都是自己的,这些山头可都是按在县城那些老爷的名头上,每年春秋两季都会下来收租。就连老虎岩这个山头,名义上也是县城黄大地主的,当然他从来都不敢上门催租而已。

所以山寨的收成一直惨淡,穷则思变,大当家翻山龙已经准备放下这体面了。何况自己种地不用交租嘛,那些地主老财谁敢上山匪窝收租?

正当聚义厅在商量着生计的时候,九当家匆匆跑了进来。

大当家的抬头问道,“老九,你不在巡山,有什么事吗?”卧龙寨每日巡山是当家的之间轮着来的,今日轮到九当家的。

九当家的语气匆忙,“大当家的,五峰山那边山间冒出浓烟,有大批的人马聚集在那里,而且有一个拖着尾巴的大木箱子飘了过来,我正准备组织弟兄下去查看下木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大哥,会不会安庆城里的国军来围剿了!”下面一众当家的下意识的就以为安庆城里的国军出来了。

大当家的大手摸了摸自己光亮的脑门,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说道,“妈里个巴子,这开年来我们一向跟他们进水不犯河水,怎么忽然来剿我们?没道理啊,以往围剿城里早就传来动静了,这怎么回事?不管什么情况,让山上的弟兄们守好我们的龙脊背,就是来围剿,也看他们有没有一副好牙口!”

这一刻,老虎岩上的卧龙寨开始戒备起来,十八个当家的领着喽啰分布在整条上寨“龙脊背”上的险要卡口处,平时储备的弓箭、陷阱之类全部拿了出来开始调试安装。

当老虎岩上的山匪以为又是城里国军出来围剿,而在做准备时,教官刘跃扬带着步兵科第一分队的五十个人行进到老虎岩山下,开始分配人员,最后嘱咐了声。

“注意了,老虎岩周边可是有着山匪的,我们的目的是找到物资箱,尽量不和他们产生冲突,但也不怕事,但可别闹出被山匪所伤的笑话。物资箱最后的落点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十人一组散开附近搜寻,日落时回到这里集合!”

第128章:抢先一步的山匪

负责搜寻的黄埔师生们光明正大,没有任何隐匿踪迹的想法。

要是山上的土匪不长眼有所阻拦,那就顺手清掉这些山匪,算是为当地政府拔掉一个毒瘤。

不过黄埔师生们也不会主动去招惹这些山匪,毕竟人家占据着山头,而且也没有这个义务去解决当地政府的麻烦。黄埔师生去剿匪,说出去那不是拿大炮打蚊子么。

“嚯!这伙子山匪占据的地理位置很不错啊,三面陡峭悬崖,只要守住这条上山路,别人是拿这些山匪无可奈何,简直就是天然绝佳的乌龟壳。”李崇站在东北侧的山脚下,抬头看着三百多米高的老虎岩,只有一条狭窄小道蜿蜒上山,这样的地势让人忍不住的感慨。

好位置啊,是一个天然称王称霸一方的好地方。

李崇身后的九个同学们各自相隔一米四下搜寻,边感叹道,“确实是个好位置,难怪当地政府豪绅年年出人出力进山剿匪都无果而终。”

老虎岩下石头忽高忽低,而且灌木树丛林立,黄埔学员们在这山下搜寻的视线常常受到阻拦。要是能上高点,比如老虎岩上,用着望远镜朝下面四周一看很容易就能找到挂在树枝间显目的降落伞。

不过众人也明白,山上的土匪根本不会让众人上山居高临下的搜索,除非是除掉这些山匪。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正因为山匪们居高临下,山间的喽啰已经发现了空投箱的所在,这些喽啰得到当家的命令径直往空投掉落的地点赶来。这是他们的地盘,在这山林间就如同虎入山林,锁定了方向根本就不会迷路,一路走的直线。

“九当家的,前面这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卧龙寨的九当家带着九个喽啰赶到空投箱附近,一个小喽啰手里拿着一根长矛捅了捅前面的木质箱子,几个人凑在一团慢慢的靠近。

木头箱子上有密密麻麻的绳子吊着,上面树枝上还挂着一大块巨大的白布,这些山匪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

九当家的拉过旁边一个头上有一块没有头发的喽啰,“疤瘌,你上去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疤瘌喽啰腿有些不听使唤,位置总是让人恐惧的,那挂在树上的白布风一吹呼哧呼哧的,让人心里发毛。

“快去啊!”九当家的对着疤瘌喽啰的屁股蹿上一脚。

疤瘌喽啰颤悠着顶着心理压力上前,发现底下的木板已经碎了,地上草丛里滚着很多铁皮样的盒子。疤瘌喽啰不识字,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地上已经有蚂蚁爬上的腌肉块疤瘌喽啰确是认识的。

当下疤瘌喽啰捡起地上的一个腌肉腿,掸去上面的蚂蚁,举起来转身向着后面的九当家的几人喊道,“俺的个亲娘哎!九当家你看看,这是腌肉大腿哎!”

后面的九个土匪兴冲冲的上前一看,可不是嘛。

九当家的把上面的木板撬开一看,好家伙,里面还有十条腌肉大腿。

几个人兴冲冲的把腌肉大腿搬了出来,搬掉上面的腌肉大腿后,底下就是一个个看起来很实甸的包裹,九当家的伸手一拎,居然没拎的动。

“你们两个,过来搭把手。”九当家的呵斥了一下几个已经忍不住嘴凑上腌肉大腿准备咬的喽啰。

三个人合力拎出了一个包裹,放地上一放时都发出“哗哗”的声音,这让这些山匪好奇里面是什么。

九当家的解开包裹,一阵黄光闪烁人眼,映入这些山匪眼睛的是一堆黄澄澄的子弹!

十个山匪都有些傻眼,就连九当家的都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子弹,更别谈后面有几个手里拿的还是长矛喽啰。

整个山寨,能有一把老套筒都是至少有七八年匪龄的老人才能拥有的,很多数人还都是一个打猎的烧火棍,新入伙半年到一年的甚至连烧火喷子都没有,拿的还

第129章:交涉

“九当家的,这些东西怕是五峰山间那些国军的吧,我们拿了他们的东西要是他们找上门来怎么说?”回去的路上,两个老资历的山匪从收获的喜悦中反应过来,向走在前面的九当家的问道。

九当家的对那些国军毫不在意,“此路是我卧龙寨开,掉在这十里八乡间的东西都该有我卧龙寨一份。”

同时九当家的心中得意,有了这批收获,自己在一众当家的排位肯定能往上升很多位次。如九当家的心里所想,从龙脊背往山寨走来的一条上山路上,满载而归的这些山匪得到了一路的吹捧,卧龙寨一片喜悦洋洋。

在九当家的领着十个人满载而归之时,教官刘跃扬领着五十名黄埔师生分散开来,到处拉网式的搜寻在附近掉落的空投木箱。

对于山上土匪而言可以轻车熟路找到石头夹缝间以及树木掩映间形成的道路,于这些黄埔师生而言却是很困难。

李崇带着身后的九个黄埔同学们在山石之间弯弯绕绕,结果晃悠了一圈之后转头一看,竟然不过距离东北侧的上山路口十几米之遥。

就在这时,李崇几人看到十多个土匪从那唯一的一条上山路上下来,神色高兴脚步轻快。领头一人嘴里还说着什么,可是那方言黄埔的学员们都听不大懂。

“跟上!”等这十多个山匪彼此勾肩搭背的走过,李崇给旁边的学员们打着手势。

这些山匪在山间行走速度很快,李崇这些黄埔生也不慢,先前只是不认识路而已,而且手脚之轻让走在前面的山匪们都没有察觉出来。

九当家的领着身后的山匪轻车熟路的返回到空投箱子处时,跟在后面的李崇等人在十米外早已看清那挂在树间的偌大降落伞,以及已经被撬开少掉一半物资的空投木箱。

李崇几人相觑一眼,“糟糕,居然被这些山匪抢先一步找到了,看样子已经被运走了很多。”

“你们仨去找教官说明情况,其他六人跟我一起准备动手,别开枪,震住他们即可!”李崇转过头低声说了句,旁边九人会意的点了点头,三个人蹲着慢慢了退了出去,剩下的六人同李崇一道拉开枪栓。

拉开枪栓只是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但对这些只顾着捡物资的山匪都没有开枪的打算。事实上这些黄埔生手中只沾染过日本人的血,这些山匪可毕竟还都是中国人。

李崇竖起三根手指,最后一根手指落下,七人从草丛里一跃而起,快速抵近到正背身欢快捡罐头的山匪跟前。

一声雷霆大呵,“别动!”

这卧龙寨的九当家正弯着腰,半个身子探到木箱子里,一个喽啰正蹲在箱子里不断的捡肉罐头往九当家的手上送结果一挑头就看到一排黑乎乎的枪口,枪口后面的人清一色的军装。

突如其来的,这些山匪直接吓了一个哆嗦,手上的东西掉到了地上。

“各位军爷面生的很,有话好好说,这井水不犯河水的,我们卧龙寨可从来都没得罪各位军爷啊。”九当家的毕竟是混迹的老江湖了,片刻后从这种突如其来的状态中摆脱出来,用着老成的口气说着话。

虽然没有用当地土话,但仍然带着很浓重的地方口音,不仔细听都听不懂说的什么。同时一只手往屁股后面移去,不似旁边除了两个老资历山匪,几个喽啰见着枪口就双手下意识的往上一举,丢掉手中的所有东西,双股颤栗着。

李崇见这九当家的手往后面送,似乎有些不老实的样子,随即枪口朝上一抬突了两下,“都别动!千万不要动,动一动你就小命送!”

枪声一响,几个喽啰直接往地上一趴,大喊饶命,连两个硬气的山匪也放下手中的枪。自己这边身上带响的加上九当家的就三个人,而对方却有七个人,形势比人强,做山匪的都不缺眼力劲。九当家暗骂一声,他算是看出

第130章:断手指

枪声一响,周围的黄埔师生很快循着动静找了过来,加上三位黄埔生的引导,教官刘跃扬也很快抵达到李崇这边。

九当家的一看多达五十人手里持着枪,顿时就懵了,而且很多人手里拿的枪自己都没有见过。

“刘教官,里面的物资有一大半被这些山匪运回到上面的山寨了,这领头的山匪很硬气。”李崇当下把情况跟教官刘跃扬说了一遍。

刘跃扬听说之后,尤其是九当家不打算归还的言论之后,直接拔出腰间的勃朗宁,对着九当家踩在地上的脚尖前就是两枪,溅起的泥土锋利的弹射在这九当家的脸上。

原先还硬气的九当家顿时吓得往地上一坐,嘴中大喊大叫,以为自己脚被打穿了,结果扯开嗓子嚎了两下之后没有感受剧痛,双手把脚扒拉到眼前一看,发现没有血流出来。

这两枪让九当家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先脱身为妙,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说开枪就开枪的。

教官刘跃扬问道,“你看起来是领头的,在这卧龙寨内做什么的,坐的什么哪把交椅?”

九当家从地上爬了起来,掸去身上的泥土,虽然形势处于下风,但还是很神色的说出,“我是卧龙寨九当家的。”

语气在”九当家的“重重咬了一下,他想借此提升自己的地位,现在这大半东西已经运回山寨,双方不想流血就只能谈一谈。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领头的军官两枪打在自个脚尖上,并没有直接动武的打算。

九当家接着开口说道,“诸位军爷,东西我们已经拉上了山寨。要不诸位军爷让我回去跟山寨当家的商量商量?保证能完完整整的给各位军爷拉到山下。”

九当家大手拍着胸脯嘭嘭直响,所谓的完完整整交还回来当然没可能,山寨又不是自己一个人做主。这九当家的心里想着反正东西大部分已运到了山寨,现在大家无非就是坐下来谈嘛,要是好说好商量,付出些银钱啥的,也是可以还回来三四层的。

对于九当家的扯淡之语,刘跃扬没有说话上去直接蹿了个心窝。其实一听到李崇说大半物资已经被山匪运回山寨时,他就知道事情不好办了,直接一脚上去发泄一口郁闷。还是来晚了一步,东西已经进了山匪窝,想要让这些山匪规规矩矩的拿出来就不可能,要么悄无声息的掏了这山匪的老窝,要么就在眼前的这几个山匪上做文章。

“教官,要不让我试试?”刘跃扬思考着对策之际,李崇上前对刘跃扬说道。

刘跃扬点了点头,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得意学生要做什么。

得到许可后李崇上前一手把这个被刘教官一脚蹿翻在地上的九当家的拖了出来,旁边的同学对李崇的突然之举都有些愕然。

然后李崇左手抓着九当家的手腕往一块石灰岩质的石头上重重一放,二话不好右手直接从腰间拔出匕首直接朝着手背刺来。

九当家惊恐大叫,急忙要缩回自己的右手,但感觉自己的手掌简直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动弹不得。

“噗呲!”声音响起,没有血流冒出。

九当家感觉不到疼,睁眼一看,只见那匕首插在自己虎口之间,匕首插入石头之间,闪烁着寒光。

然后就看到这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年轻人对着自己咧嘴一笑,匕首的刀锋慢慢向自己的拇指压下。

那冰凉的刀锋抵住皮肤的一刻,九当家胳膊上直接升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接下来这年轻人的话让九当家的后脊通凉。

“我会让你底下的一个喽啰带着你的拇指回去,天黑之前若没有把我们的东西放到山脚下,那就卸下你一只手,过一个时辰就卸掉你身上一个零件,若到明天早上没有任何动静,那我们只能默认你的大当家放弃了你们,吞下我们的东西是要付出

第131章:下药

老虎岩上,柴火升起,一口口大锅架在上面,洗干净的腌肉大腿切块放到锅内,大火猛煮,肉香在三百米高的老虎岩上四处飘溢。

由于九当家的在山下的意外收获,卧龙寨今晚难得的要大口吃肉一次。

聚义厅内,剩下的当家的在等待九当家的再次满载而归。

守在“龙脊背”各处的当家和喽啰闻着从山上顺风飘下的咸肉香,高兴的谈论着流口水。他们不担心吃不着,卧龙寨一向肉食均分,守山巡山的弟兄们也会分到自己该得的那份,缺少的只是几十人围着篝火吃肉的氛围罢了。

聚义厅内剩余的山寨当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尤其是这有段时日没有大口吃肉,肉香扑鼻的时候。

按理这老九下山上山一趟,最多半个钟头就可以了,怎么磨磨蹭蹭的还没上来?

卧龙寨大当家的手指滴答着桌子,水都喝了四碗了,第五碗下肚后不耐烦的说道,“老九这一趟怎么下去了这么久?”

“大哥,要不差个人下去看一下,或许东西太多,老九带的人拿不完正在着急呐!”下面的七当家的笑着说道。

山下的意外收获让众位当家的都很兴奋,尤其是那些子弹,有了子弹,仓库里的枪就不再是烧火棍了嘛。

大当家翻山龙正要点头答应,就听到外面喧闹的声音,一声“报!”饱含恐慌,然后先前九当家带下去的一个喽啰用叶子捧着一截断指走路不稳的进来。

坐在上首位置的大当家连话都没有来得及问,就看到了喽啰手中叶子上的一截手指。

顿时心里一咯噔,翻山龙声音陡然提高,“发生了何事,九当家的呢?”

“山下来了一群国军!九当家!九当家的被他们剁掉了拇指”这喽啰声音恐慌断断续续的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个遍,同时把李崇的话重复了一遍。

听到对方的话,不仅是聚义厅内气氛莫名,这喽啰一路上惊恐的神色让守路的山匪们也知道祸事了。

这腌肉大腿都被放入大锅里煮了,再晚一会儿就要下肚,这煮过的人家还要么?

聚义厅内,再也没有刚才准备拿刀切肉的高兴气氛。

事情棘手了,老九拿上山的这些物资显然是有主的,应该就是那五峰山间的国军队伍的。

一开始还以为那里的国军又是进山围剿的,山寨上下还作了准备。

结果似乎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那五峰山的国军都直接在五峰山间扎营落脚了,显然没有要来攻打自己山寨的意思。

而现在老九拿回了人家的东西,现在物主找上门来了,而且一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作为卧龙寨大当家的,翻山龙知道老九肯定是要救的,不然会寒了人心,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不知道这些物资是什么,还回去也就还回去了,但现在知道了,那些大把大把的黄澄澄子弹,怎么也舍不得拱手还回去。

何况那些能吃的,都已经被自己下令洗刷好放到锅里面煮了。

这咋办呢?舍不得也要换,身为卧龙寨大当家的翻山龙比山寨其他人更明白人比物重要的道理。虽然翻山龙以前只是一个猎户,但能在数次的围剿中安然无恙,心性也是得到了不少的磨练成长。

想通了是一回事,可是要做决定又是一回事。

大当家翻山龙走来走去,显得很焦躁,下面的一众当家也在说着自己的看法,大多是要给九当家的断指报仇。

卧龙寨的九当家被人断了手指,这是立寨以来前所未有之事,不找回场子,那么卧龙寨在这群山同行中的名声就算是毁了。

最后卧龙寨二当家提出了一个需要提防的可能。

二当家摸了摸下巴上的道,“大哥,会不会是那些国军以

第132章:赌斗(1)

“妈里个巴子,我卧龙寨从来没有被人堵山门,这说出去面子往哪里搁?”翻山龙一拍桌子,怒气腾腾的说道,“老二老三,你们把仓库里东西拿出来,吃的东西上,寨子里有多少泻药就全部洒上!来一半的弟兄操家伙准备跟我下山。”

“大哥,小心山下有诈。”二当家上前提醒了一声。

翻山龙扳着手中的王八盒子,点了点头,“嗯,弟兄们没我命令,都不许离开龙脊背,一看势头不对,就躲在石头后面,沿路守山!”

当下卧龙寨的大当家带着一半的卧龙寨山匪操着家伙怒气腾腾的下山。

山下,刘跃扬领着二十多名持枪的黄埔师生堵在上山路口。老虎岩的山匪就在不远处的山石之间架着枪对着众人,两者之间相隔不过三十米的距离。

缚着双手的九当家和山匪们被黄埔学员们用枪指着顶在前面,刘跃扬插着枪站在后面,看着老虎岩的地势感叹道,“这些土匪选的地方正不错,好一条龙脊背,就这么一条上山路,三面悬空,这地势漂亮啊!”

这山间的景致很不错,夕阳映照着整片山林,一股开阔寂寥之感铺面而来。群山连绵、树木林立、夕阳西下,很是苍茫雄伟。

黄埔师生们饶有兴致的欣赏着此情此景,可被捆着的九当家和山匪们就没有如此心情了,脸色惨白,尤其是九当家的被断了一根手指,脸上直冒着虚汗。

刘跃扬看着慢慢西沉的夕阳,忽然问向一旁的李崇,“李小子,要是天黑上面的山匪没有动静,你真会剁这山匪的手?”

李崇手中转着刀点点头,“自然,剁下这位九当家的手,再让一位喽啰送上去,一鼓作气不能断,持续的施压才能压垮山上土匪的心防。”

前面的九当家听到剁手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哆嗦。

教官刘跃扬很好奇的看着自己这个得意学生,“你在港大读的什么专业?法医?”

李崇摇摇头说道,“经济。”

刘跃扬感慨着说道,“看你的行事作风一点都没有学文的儒雅,倒是够果断够狠,难怪老话说文官狠起来没武官什么事。”

嘴上说着,刘跃扬深深的看了李崇一眼,乱世出枭雄,自己这个学生还这么年轻就行事果断,无所顾忌,为达目的是个狠人,没有丝毫的婆婆妈妈,这样的人在如今这个乱世往往能吃的很开。

说话之间,眼前的山路上传来动静。拐角处忽然涌出了一群人,顿时黄埔师生眼前的山石之间冒出了很多山匪站在石头后面,露出一半身体拿着枪居高临下。

“卧龙寨大当家的到!”一声洪亮的吆喝声响起。

一个外面套着粗制毛皮衣服,留着大光头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腰间别着一把杀猪刀和一个王八盒子。被捆着双手的九当家和几个山匪看到自家的大当家出来了,塞着布的嘴条呜呜直叫。

卧龙寨大当家翻山龙一步上前双手抱拳,“诸位面生的很,可是安庆城内的国军兄弟?幸会幸会!”

教官刘跃扬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黄埔学员们,走到被捆着手的九当家前面,“呵呵呵,怪事了,难不成这年头土匪都和官家称兄道弟了?”

“怎么跟我们大当家说话呢?”翻山龙后面的一个喽啰大声喝道,首先在气势上不能弱下来。

“行了,也甭管我们是什么人了。别废话,你拿了我们的东西,现在想要换回你的弟兄,就把我们的东西还回来,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物。”

见对方一点脸面都不给,翻山龙冷笑一声说道,“没有知会一声拿了你们的东西,我卧龙寨自然会还回来。但是你们一声不响的剁下我弟兄的一根手指这事怎么算?”

刘跃扬看了看地上面色惨白的九当家的,“这只是一点小手段而已,素闻卧龙寨在这十里八乡行

第135章:真甜

“嘿,你还好吧?”金慧贞看着一刻钟内已经第三次从草从中走出来的李崇,好笑又担忧的看着李崇问道。

“你看我像好的样子么?”李崇尤其无力的坐在石头上,整个人浑身力气全无。

“你们步兵科集体遭殃,肯定是食物中毒了,蒋处长认为病因是从口入的,不过空投过来的腌肉肯定没有问题,要有问题我们也遭殃了,唯一不同的是你们步兵科吃的腌肉是经过山匪之手的,你们这反应或许是摄入了泻药所致。”

说到这里,金慧贞站了起来,拍了拍李崇的肩膀,“所以说啊,朋友你就吃一亏长一智,幸好这些山匪只是下的泻药,没有下毒药,否则你可不是现在的腿软样了。”

“嗯?”李崇忽然一抱肚子,脸色一紧。

金慧贞看着李崇的脸色,鼻子皱着说道,“咿!你不会又有感觉了吧。”

“是啊,是啊。”李崇忙不送的从石头上跳下,七歪八斜的往草丛里跑去。

金慧贞看着李崇拎着裤子乱七八糟的跑着,“噗呲”一声没良心的笑了,然后从石头上跳了下来,摇着头自言自语的说道,“哎!还是去看看蒋处长的药熬的如何了。”

下风口的西侧草地上,臭屁直飘三里地。

“俺说咱哥四个有必要在这个地方监视着么?”一块大石头后面,四个眼神机灵的喽啰正窥视着整片五峰山间的黄埔师生,这西口的位置视野开阔,月光下可以观察到整片营地,就是这味道有些冲。

“他妈的,俺咋个知道这么多位置这些人怎么集中跑这块儿来了。”领头的老资历喽啰捂着鼻子,这受了这一晚的熏陶,油汪的不行,简直隔夜饭都要出来了。

“这看情形不对啊,这**人数远超了之前的预计,这中招的连一半人都不到,晚上要是掏这**的老窝子还是不中的!”

“走吧,这不是我们要考虑的,回去把看到的跟大当家的说一说,这次点子不好惹啊。”

“走走走,赶紧走!这味儿俺已经受不了,走吧。”

月色下,四个人影窝着腰轻手轻脚往后缩,然后一路跑回山寨。

卧龙寨的聚义厅内,一众当家的正坐着等待山下传来的消息。

“报!诸位当家,猴子他们四个回来了。”

一众当家的随机站了起来,“让他们进来。”

四个喽啰走了进来。

“五峰山间的那些**中招了没?”

这厅下的四个喽啰都点了点头。

大当家翻山龙喜颜于色,“好!众位弟兄吃饱喝足,今晚咱就掏他老窝子!”

“呃,大当家的,俺话还没说完。”当头被叫做“猴子”的喽啰张口打断了一众当家计谋得逞的欢乐。

大当家翻山龙横眉一竖,“还有什么话?瘪犊子的,不会一口气全说完!”

“五峰山的那些**只中招了一小半,那些**人数比俺们之前想的要多,眼睛看着密密麻麻的数不过来嘞!要比俺们山寨的人数多了不知多少,中招的那些**都忙不送的往草从里溜,那漫山遍野的哟,可全是屎,臭气熏天呐!”

“啊?这么多人,这可咋个整法?”翻山龙一听喽啰说山下的**数倍于自己顿时心里没底,众位当家的也面面相觑。这晚上真要是去掏人家的老窝子,自己的家底也要全败光了。想这自己在老虎岩上创下卧龙寨这份基业,一直勤勤恳恳不冒进,没把握的点子从来都不摸。原先还想给自己找回一点场子的,但是现在一听点子人数完全超过自己,心中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蛇吞象这种事情还是尽量别做,不然能把自己给膈应死。

正当卧龙寨上的山匪踌躇着的时候,五峰山间的黄埔师生却在围着这件事情的反思以及商议着后续的报复措施。教官刘跃扬忍着身体的有气无力在一众教官和学员面前进行深刻的检讨。

军医处长蒋士焘煮好了中药,女子队的学员们挨个给步兵科的学员们盛上一杯止泻的中药。

“朋友,赶紧的把这喝了吧。”金慧贞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被子盛了大半杯,然后小跑着送到李崇面前。

“多谢了,幸亏你之前在药店买的那些中药。”李崇有气无力的拿出自己的杯子,把中药倒进自己的杯子里,边忍着苦边说道,“从小到大我还没这么狼狈过,第一次被人下泻药!”

金慧贞看着李崇只喝了两口就停下了,不由的劝道,“别停啊,你一口气喝完,这是最小的剂量了,不喝下去药效就不明显了,虽然这味道是苦了点,我相信你一个大男人肯定忍得住的。”

为了肚子和屁股少受罪,李崇又强迫自己喝了两大口,不过又停了下来,是真的喝不惯这股味儿,从小就是这样。小时候自己感冒时,不喝黑乎乎的中药,爹娘都是连夜带着下人做糖腌枇杷给自己吃,用枇杷罐头降火。

这种从儿时就养起来的习惯很难去纠正。

看着杯中黑乎乎的药汁儿,李崇想着要是有点药片啥的吞下去就好了,可惜啊,蒋处长那里并没有止泻的药片,倒是有通肠的,以防这一路迁徙干粮饼子吃太多容易产生便秘的情况。在离开南京城之前,蒋处长考虑到了沿途可能出现的病情并准备了相应的药剂,就是没考虑到会出现堂堂黄埔师生居然会被下泻药的情况。

金慧贞看着李崇脸上苦大仇深的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了点东西握在手上,递到李崇面前,“一看你这不痛快的喝药样就知道以前也是惯养的。快喝下去吧,喽,给你糖,我就剩下这几块了,还是在镇上买药的时候顺道买的。”

李崇推开金慧贞的手掌,“切!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喝药还要吃糖?开玩笑吧。”

说完端起杯子送到嘴边,昂脖一口闷下,苦涩味直呛鼻子,舌头顿时被苦味麻木住。

金慧贞把糖纸拨开,这寒冷的天气倒是没怎么化开,然后往李崇眼前一递。

李崇顺手一拿往嘴里一扔,片刻后糖融化开,中和掉口腔里的苦味,滑过喉管的那一刻,真甜呐!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小说,聊人生,寻知己~

手机站:

第136章:九当家下山

大别山区里的夜色一片朗朗,月照当头。静静深夜里,剩下篝火的噼啪声。

黄埔的教官们集中在一起。

刘詠尧往面前的篝火扔了一根木枝,溅起一片火星,“都说说吧,平时都是玩鹰的,现在到被雀儿打了眼。”

“作为此次任务的带头人,我负全责!”刘跃扬忍着身体不适站起来说道。

刘詠尧摆摆手示意刘跃扬坐下,“跃扬你坐下,我是领队,上峰要追责也是我。现在不是讨论谁责任的问题,这是一个教训,这老虎岩上的山匪给诸位上了一课啊!诸位想想如果下的不是泻药会怎么样?值得我们深思啊!这广袤的大地上,并不是出了校门我们最厉害。事实上从出了校门开始,从我往下都没能够端正态度,面对那些山匪下意识的轻视他们,结果呢,自傲让我们狠狠的栽了一个跟头。”

“”

一众教官围着篝火检讨及接下来的应对问题,由于步兵大队的“全军覆没”,这晚上就由交通大队承担起营地周围的警戒任务,尤其是在此刻,以防山上土匪的袭营。

老虎岩上,一众当家的仍然在矛盾着,那些子弹真让人眼馋啊。何况那还只是一个木箱子,里面就有那么多东西,下面的喽啰可是看见了一个下午五峰山间都在飘那种木箱子的,那是得有多少好东西啊。

贪婪之心在一众山匪中资深着,而心中贪婪一旦滋生就很难压制得住。若不是探到山下国军数倍于己的消息,恐怕这会子众人已经扛枪下山了。这一刻这些当家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贪婪之心,控制上头的就干脆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拉上自家婆姨泄火。

除了九当家,其余当家的还能保留一些理性。也唯有被剁掉一根手指的九当家的,心中复仇的火焰始终难以平息。

后半夜,山寨众人都已歇息下。屋内,九当家忽然从床上坐起身,伤口的疼痛让他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从口袋里摸索着火柴,“呲!”的一声,飘摇的火苗在床帘上映照出斗大的人影。

九当家乘着这一点光翻身下床,点上了桌子上遍体黑乎的灯盏,漏风的竹窗使得火苗不断摇晃着。

“当家的,你这是要作甚?”床上一个妇女感觉到动静坐了起来,看着自家当家的在油灯前又是擦枪又是抹刀的。

“你睡你的,我出去一趟!不要多舌!”九当家的从床头拿下挂着的棉袄套在身上,喝了一个凉茶掀开门就大步而去。

这妇女爬起来抓着门柱张望时时,已经不见自家当家的踪影。

……

五峰山间,这下半夜里,炮兵大队接替了交通大队,在黄埔师生宿营的四周放哨。由于不足三里地外的老虎岩上就有山匪,并且双方之间还发生了龃龉,所以放哨比往常更严。

山间晚上的气温很低,棉袄全部裹上效果都不大,手抓着枪两阵风一吹就跟握着冰棍死的。

“九当家,我们悄悄下山回去没法向大当家交代啊?”

夜色平静中,山石草木之间响起了低低沉沉的声音,几个人影在窸窣着往前,这正是九当家带着八个山匪从老虎岩上下来。

九当家回过头说道,“你要是怕了就先回去!”

那喽啰摇摇头说道,“九当家平时对俺们照顾,俺们不能甩脸子,只是瞒着大当家下山,回去定要吃板子了。”

九当家拍拍这喽啰的肩膀,“那是无功而返才会吃板子。只要我们这会子悄悄的抢了国军物资上山,那就是立功!我要是立了功,肯定少不了你们的。”

“以前围剿我们山寨的那些官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货色,现在这大半夜的,他们肯定都睡下了。这会子摸到他们的营地里,就他妈的跟切西瓜似的,啪嗒啪嗒一顿切。”

说到这里,

第138章:上老虎岩(2)

领队刘詠尧这话,让步兵科从教官刘跃扬往下都面面相觑。

教官陈克斋的队伍里,旁边的学员们惊奇的看着李崇的手掌,纷纷用惊讶的语气说道,“秀啊,李队,你这两指夹树枝的本事以前可没见你展露过。这要是碰上细胳膊细腿的,不就直接跟剪刀一样么?”

李崇搭着说话之人的肩膀,竖起两根手指,一开一合,像个大螃蟹钳一般,看着几个人的手掌说道,“那你们谁想把手掌伸出来,要不我在你手上试试?”

刘詠尧看着负责进攻的四支队伍说道,“肃静!陈克斋、王养吾、黄国书,你们三个即刻行动!王柏龄,二十分钟后你立即发起正面佯攻,听到手雷山顶手雷声后,正式进攻!”

一声令下后,陈克斋、王养吾、黄国书三位教官各自带着十名最为精锐的黄埔生卸掉身上的包袱和肩上的长枪,每个人脖子上直挂一把缴获的全自动火力冲锋枪和牵引绳,腰间左右两侧各挂两颗手雷,分别抵近到三面悬崖下,李崇随着教官陈克斋抵近到断裂谷旁。

沿着断裂谷往上,只要脚底一滑就能掉到两侧山体的夹缝之中。

教官陈克斋一马当先,在前面开路的同时,负责固定牵引的绳子。每往上爬上二十多米的距离,后面的学员们就把挂在身上的牵引绳子往前传递,陈教官将绳子首尾相接,绳头凌厉的爪子被死死的固定在岩石缝隙间根深蒂固的灌木之上。

后面的十余名学员们就踩着前人的脚步,手中握着被固定在山石灌木之间的身子,一步步的攀登往上。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手里死死的抓着身子,因为在这近70度的斜度之上,只靠着一双手牵扯自身的重力。

徒手攀岩极具危险,山风一吹,尽管众人手上戴着手套,但仍然感受不到任何的温暖。手虽然僵了,但众人眼睛坚定的朝上,一步一步坚实的踩在岩石之间。

所有人时时刻刻保持着一个信念,自己是黄埔生中挑选出的精锐,坚决不能给自己丢脸。

每个人喘着粗气,陈克斋和李崇两人顶在队伍的前面,合力把将牵引绳首尾打结。整条攀登路线不是一条直线往上,而是折线。这样虽然增加了攀登距离,但是提高了安全性。

二十分钟后,先期出发的三支攀登小队不过爬了五十米的高度,三支小队停了下来,等待枪响,以免攀登途中突然枪响,受惊之下产生意外。

没有多等,几乎就在三支攀登小队停下动作的一瞬间,老虎岩唯一的一条上山路上,枪声忽起。

龙脊背下,教官王柏龄从正面发起佯攻。

一开始,王柏龄带着二十人的战斗小组在上山路二十多米处时,抓了一个正在火把下半睡半醒的喽啰充当舌头,准备探探这一路的防守陷阱啥的。结果这山匪虽然没有设立明岗暗哨,但却是十步一哨,在头顶上十多米石头后面位置的喽啰揉了下眼睛,将下面的情况看了个真切。

一开始这上面喽啰还以为是下山的九当家回来了,对着下面喊了两句黑话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顿时把瞌睡虫吓的扔到几里外。

直接就是放了一枪,在石头上擦出几颗火星,枪声在老虎岩的上山路间回荡,惊醒了龙脊背上的一众土匪。

这些山匪的警惕性让王柏龄赞叹,不愧是屡剿不掉的卧龙寨山匪,这夜间警惕就做的不错。不过自己就没打算偷偷摸摸的上山,现在只是正面佯攻,是为了给三支攀登小队提供掩护的。所以在枪声响起的一刻,王柏龄枪口对着火花处直接予以了回应。

枪声响起后,三支攀登小队继续往上攀爬,越往上爬,山间的回荡夜风更甚。

同一时刻,山路的枪声惊醒了正在沉睡的一众当家们。

“怎么回事?山下为何打枪!”大当家翻山龙赤身只披着一个大棉袄,手中抓着一把王八盒子就冲出了房门,山顶上的当家和喽啰们也纷纷从被窝里爬了出来。

众人显得慌乱间,山路上的守路喽啰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说道,“报当家的,山下的国军突然打了上来,被弟兄们挡在六道口外面。”

一听到敌人被挡在六道口外,翻山龙从一开始的紧张中舒缓了过来,舒了口气接过屋里两个婆姨送出来的衣服穿在身上,边穿衣边下令道,“这就好,这就好!你们几个也别在这矗着了,都忙活起来,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老九,你们六个赶紧去各个关口!”

卧龙寨的一众当家的把这唯一的上山路划了六个主要防守点,都是选的那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每个防守点都有四五个喽啰拿着长枪、猎枪、弓箭阻挡着,并且还放了两大箩筐的碎石头可以去扔,猎户出生的大当家还亲自布置了陷阱,只要敌人打上来,这些防守的喽啰就会触动!

所以一听到国军还在六道口外,山寨上的众人也从一开始的惊慌中变得从容起来,二当家、三当家打开仓库,把储备的武器不断的搬运了出来。

“咦,老九呢?”翻山龙站在中间,看着众人身影,忽然发现少了九当家的身影。

正要去各个防守点的当家的一看身边,可不是嘛,怎么这个时候老九人没了。

“老九受了伤,估计还在屋子里躺着吧,大哥你看老九屋子里的灯正亮着呢。”四当家的手中转着枪撇撇嘴说道。

翻山龙露出恍然的神色,“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老十你去顶替老九吧,老九折掉一根手指,正是行动不便的时候。”

“大当家的,俺们当家的之前就已经下山了!”这个时候九当家的婆姨从屋子的门后面出来,走上前来说道,脸上全是忧色。

听着这话,翻山龙一摸脑袋瓜子,疑惑中带着怒气,“什么?老九他搞什么名堂?这山下的国军不是他大晚上的招惹来的吧!哼,回来再算账,你们六个赶紧去吧,其他人拿起家伙,去守好寨门!”

第139章:上老虎岩(3)

翻山龙不知道,当他在琢磨着这山下突如其来的国军究竟是因为吃了那批自己下了泻药的腌肉呢,还是老九惹来祸事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九当家已经在这山间作了鬼魂野鬼了。

按照卧龙寨以往的布置,想要通过龙脊背攻上山寨大门绝非易事,沉浸于以往经验的卧龙寨当家的已经下意识的忽略了山体其他三面的防守,甚至于连一个象征性放哨的都没有。

听着前面传来的枪声,三支攀登小队在教官的带领下继续往上攀登。

山路上六道口前,十当家带着五个喽啰放了两枪,然后蹲在石头后面仰着脖子大喊道,“国军将士们,之前的误会已经说开了,为何还要深夜攻打我们山寨?”

王柏龄正指导着身后学员们在山地计算迫击炮口仰口角度,一听到山匪的发问义正严辞的回复道,“哼哼!这个问题应该我来问才对!你们当家的不厚道,半夜袭击我营地,被我们抓了一个正着,这是其一!其二,你们在归还的腌肉里面动了手脚,这两件事情今天要没个说法,以后就不会存在卧龙寨这个称号了!”

这番对话经过喽啰传到山寨门前的大当家翻山龙耳中,翻山龙神色恍然,果然因为那批下了药的腌肉,这国军大半夜的不睡觉就找上门来了。

不过这老九袭营是怎么回事?难怪他这会子无影无踪的,老九婆姨又说他下山去了,看来他这十有八九是下山找这伙子国军报仇去了,而且此刻定是凶多吉少了。

翻山龙在寨门后面来回的走着,此刻心中有股感觉,今儿这事情是不能善了。

要么是和这些国军打上一场后知难而退,要么就是自己这伙子人完犊子。完犊子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让对方知难而退了。

“嘭!嘭嘭!!”

忽然山路上传来了一阵炮响!

坐在山寨门后椅子上的大当家翻山龙猛的坐起,急忙爬上寨门,视线顺着蜿蜒的山路往下,一朵朵火花炸起。

卧龙寨的寨门两边是用岩石垒砌起来的,前后有一米多宽,上面可供人蹲着朝下射击,下面留着一道小门供人进出,山寨门是用山间的松树木头制成的,很坚实。

翻山龙脸上肃穆起来,小钢炮响起的一刻,他知道这伙国军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他没想到这伙不似城里的国军居然连小钢炮都有,早知道就不去招惹这些人了。翻山龙总觉得心中卡了一根刺,因为到现在为止,自己都不清楚这山下有多少国军,先前下山侦查的猴子只是说山下的国军漫山遍野数不过来。

看着炸开的火花,翻山龙从寨门上下来,朝着下面守门的喽啰说道,“把寨门打开,我下去跟这些人交涉,要是没用今晚我们就要大干一场了,到现在开始,每人开始节省,水窖里的水一人一天只许喝三口,各项吃食由老二、老三你俩去分,谁也不许多吃多拿!”

翻山龙意识到,自己下山谈判不成,就只能做好跟这些国军去熬的准备了。

山下的这些国军也要吃喝拉撒,既然这批国军人数不少,他们肯定也耗不起,只要顶过这前期的几天,自然就不攻自退了。

现在就看山下的国军们携带的吃食能顶多久?

拿着铁皮话筒出了山寨门,翻山龙沿着龙脊背一路往下,先是给前面的五个道口的防守弟兄打气,最后低着头来到相持的前线:六道口处。

十当家的一看大哥居然从山寨上下来了,“大当家的,你怎么过来了?这儿危险。”

“老十,怎么样了?”翻山龙一看,有两个喽啰靠在岩石上,胳膊腿上汩汩的往外冒血。

十当家拍着岩石说道,“这凹进去的岩石坚固的很,炮弹打不到的,除了这两个刚才倒霉的被弹片给咬着了。”

这主要还是王柏龄让学员们练手的缘故,要是老炮手王柏龄亲自来打,肯定不会让十当家这么惬意。炮兵大队在此之前已经有了阵地、村庄的炮击经验,但是从山脚往山顶进攻时如何应用迫击炮,学员们还没有机会尝试过。

趁着此次机会,王柏龄让学员们积累实战经验,所以学员们打出的炮才让十当家的没有感受到什么威胁。

“下面的国军长官,我是卧龙寨的大当家,有事好商量,不要开枪放炮行不行?”炮火暂停的一刻,翻山龙拿着铁皮话桶朝上一竖,人缩在岩石后面大声的说道。

“商量个屁!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大当家你做事不厚道,愿赌不服输!尽耍一些不入流的肮脏手段!”教官王柏龄此刻乐于跟这些山匪扯淡,这样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给三支攀登小队以充裕的时间。

“九当家私自下山,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他做了什么有损国军颜面的事情,我一定亲自大义灭亲,绝不含糊!”

“嘿!大当家倒是打的一首好算盘,贵寨九当家冒犯国民政府军队威严,现已经被处决,就不劳烦大当家你动手了。”王柏龄冷然一笑接着说道,“今晚过来还有一件事情想问问大当家,就是你送还回来的腌肉让我三百多士兵拉了肚子,这事大当家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是不是你动了手脚!”

话到嘴边,王柏龄特意把“学员”改成“士兵”,隐藏真实身份。

翻山龙起初一听老九被杀了,心中情绪翻腾,一股怒意直往上涌。尽管以往围剿也会时有当家的死去,做了这一行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子上了。

“国军长官,冤枉啊!兄弟我深知国军长官虎威盖世,又怎敢去撸国军长官们的虎须呢?一定是诸位长官远道而来,水土不服!我山寨有上好的方子,可以帮助国军长官适应水土,愿意双手奉上,就都别打了,无故流了血伤了和气!”

“你放他娘的屁,既然你大当家手段龌龊,出尔反尔,就别怪我枪炮无眼!”

正当山路上教官王柏龄扯淡吸引山匪注意力的时候,三面悬崖的山体后面,三支攀登小队除了喘息的声音,没有发出多余动静的往上攀爬。

一个小时的时间,三支队伍距离山顶剩下了不足六七米的距离,眼瞅着就能翻身而上!

第140章:覆灭

这些山匪真的太自信了,三支攀登小队一路攀爬而来居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碍。

而这三面悬崖虽然陡峭,但各个石块间却是有着凹凸起伏,很容易就找到受力点,经过训练有较好心里素质的人是能够攀爬上来的。

沿着断裂带往上的教官陈克斋率先手搭在老虎岩上,轻手轻脚如猿猴般翻到上面,李崇紧随其后,然后相互搭把手帮助其他学员上来。其余两面,一道道身影也从岩石下攀登而上。

三十多个人在三个教官的带领下呈三路包夹住山顶的卧龙寨,能看清山寨内的人员布置的身影。

“现在是四点四十五分,所有人手雷准备,停顿两秒扔出去!”教官陈克斋率先拿出手雷,后面的学员们拿出手雷,所有人胳膊举起拇指拨开拉环,青烟冒出形成一道淡雾向着山寨门前和山寨里的山匪们扔去。

“大当家的这么还不回来?”山寨门上的山匪们看着山路上子弹形成的道道火线,正相互嘀咕着。

“哎呦!谁砸老子?”一个喽啰哎呀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这啥玩意儿?”蹲下的喽啰就看见脚边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乱转着。

然后眼前就是一团火光由小到大的迅速膨胀,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同一时刻,遍地开花。

陈克斋这边手雷一响,另外两侧方向的手雷也滴溜溜的腾空而起。

一时间,卧龙寨内被手雷炸翻了天,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声音。

山寨上手雷声一响,山路上各道口的山匪一下子全茫然了,挑头看着炸翻天的山寨,一颗心直往无底洞里面掉。

六道口处的大当家和十当家面色惨白的往地上一瘫,尽管难以置信,但是这一刻他俩都明白,自己的老窝被国军抄掉了。

十当家站起来要冲上山寨看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站起的一刻,胸前就被子弹穿了几个通透,刚要站起来的大当家翻山龙急忙趴下。

山寨上手雷响起的一刻,山路上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正儿八经的发起了进攻。亲自撸袖架炮,岳德香和高重华两个分队长紧随其后冲锋枪火力覆盖。

强大的攻势加上山匪信心的崩溃,让正面的进攻恍若破纸一般,毫无抵抗可言。

山寨内,三轮手雷炸完,山寨内外就剩下了哀嚎之声。三路黄埔师生们从阴暗处跳了出来,端起冲锋枪突突着,把山寨内的山匪往山寨门处赶去。

“不要打了,各位军爷,我们投降!”山寨内的山匪被突如其来的手雷炸的心智崩溃,往地上一趴,双手举着,枪放到一旁。

王养吾、黄国书两位教官带着各自的学员们把寨内的土匪赶到寨子中间,枪口指着。

陈克斋带着学员们上了山寨门,枪口对着匆匆返回到山门前的一众山匪就是一顿扫射,顺道扔掉了最后一轮手雷。

这一下,大当家翻山龙带着山路上没被俘获的仅存十多个山匪,是前有狼后有虎、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夹在龙脊背中间,根本无路可逃。这龙脊背越往上两侧越陡,而且都是跟斧削般的平面岩石,敢下去保证摔成肉泥。

“大当家的,别费劲了,承认自己的失败吧。”山寨门上的教官陈克斋挥手示意旁边的学员们停止射击。同时,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的学员们一步步的逼近。

“哈哈哈!格老子的!”翻山龙大笑一声,站到一块岩石上,心中已存死志,趁着火光看着一众人,手上的枪转了一下,“老子是翻山龙,想要抓我去向那些官老爷邀功,做梦去吧!山水有相逢,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说完,“嘭!”的一声枪响,翻山龙枪口对着胸口扣下,整个人往山谷里倒栽而去!

“倒是个不怕死的。”教官王柏霖俯身看着山下,眼中毫无波动,然后看着前面的十来个山匪,“你们当中谁想追随你们大当家而去的,也站到那石头上去吧,我绝不阻拦!”

剩下的山匪面面相觑,片刻后,第一个山匪丢掉手里的枪,然后剩下的个个选择了投降。

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多数人还是选择偷生,这是生命律动的本能,何况这本就没自己什么事情,药是二当家、三当家下的,偷袭是九当家干的。

山寨内的黄埔师生们打开寨门,山寨门上的李崇居高临下的看着一众山匪被枪指着,垂头丧气的走进山门,然后和着山寨内的一众山匪蹲在一起,几个婆姨畏畏缩缩的挨在墙角里。下面的学员们把死去的山匪两人抬到山崖后面,直接往下一扔,方便省事。

“地上蹲着的人听好了,匪首和喽啰分开蹲。”下面的四个教官站在一起,当中的教官陈克斋看着中间地上四十多号山匪说道。

地上蹲着的几个当家的以为要秋后算账问斩,陈教官的话一出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有动静。

陈克斋一看居然没动静,皱着眉呵斥道,“敢做不敢当算什么好汉?赶紧麻溜的,不然被指认出来可不好说话了!”

被陈克斋这么一胁迫,四十多号山匪里先是有四个山匪慢吞吞的站了起来,然后被黄埔的学员们拖到一旁蹲下。

“才四个?你们四个在山寨是啥职务?”

“我是山寨五当家的。”

“七当家的。”

“十四当家的。”

“十六当家的。”

四个匪首低着头声音嗫嚅,语气里没有一点平时的豪气了,这个时候他们一点都不想要平时荣光的身份。

听着四个人的话,尤其是听到当家的居然都排到了双十之数,山寨内的黄埔师生都感觉到好气又好笑,这是要学梁山好汉来个一百零八位么?

陈克斋走到四人后面,“他妈的,芝麻大点的地方,当家的都能排到十六位,官瘾倒是不小。踅摸着,还得有,这么多当家的不可能一仗下来就剩下了四个。告诉我,这山寨原来一共有多少个当家的?”

“十十八个。”屁股上挨了一下的七当家的结结巴巴的说道。

“四位教官,我们在房间里发现了记录山匪恶行的账本。”这时候岳德香手上拿着足足一册账本跑了过来,正是大当家翻山龙平日里记录各个当家“收成”的账本。

“喔?”四个教官翻看了账本,账本上面每个匪首的收获都记录的明明白白。平时记录了这些匪首“功劳”的东西,现在成了催命符。

一旁蹲着的四个匪首看着那些记录了自己昔日“荣誉”的账本,面色死灰,这些平时威风的匪首终于明白了自己一时的“绝对自由”到此刻终于要付出代价了。

第141章:分开蹲

“哟,我这才一翻开就是你卧龙寨七当家的丰功伟绩啊。我来看看,倒是有哪些伟绩:本月八号下山,在草头村拎了三只鸭,一篮鸡蛋,还有两口锅!”

还没读完,陈克斋上去就是两脚,边踢边骂道,“没出息,拿人家吃的就算了,连吃饭的家伙事都拿!这哪是土匪?简直就是刮皮!”

这七当家抱着头在地上被踢得翻滚着说道,“别踢了长官,山寨子也不好过啊。所有的都不关我的事呐,下药的注意是十三当家出的,事是二当家和三当家做的,跟我没关系啊!”

吃不住疼之下,七当家算是把知道的事都撂出来了。

一听这话,陈克斋收住了脚,站到地上另一边的四十多个山匪面前。

然后拔出腰间的勃朗宁手枪,打开保险,然后食指扣上扳机,枪口指着跟前一个喽啰的脑袋,“我数三声,告诉我谁是十三当家,二当家和三当家,不然你就要死。”

紧接着教官陈克斋开始数数,“一、二!”

“我说我说!”被枪指着的喽啰双腿哆嗦的站了起来,眼睛飘忽向众人,然后手举起来举起了其中的一人,头低着说道,“他是十三当家。”

李崇上去一把抓住十三当家的后颈衣服,直接对着其肚子两拳头下去,没有丝毫的留手!

这是对刚才这些山匪不主动站出来的惩罚。

练武之人一拳头的力气有多大,十三当家体瞬间躬起,脸红的像煮熟的大虾,嘴张的大大的一口鲜血喷出,肚子迅速干瘪下去,将肺部的空气全部压迫了出去,十三当家只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没有人卡着脖子,但肚子内的气体一瞬间被打击出去导致内外气压失衡,大脑拼命的向肺部发出呼吸的信号,可外面的正常气压却压迫得腔内的肺子吸不动气。

李崇边打边打边骂道,“让你不老实,混在喽啰里顶个用,你出的主意倒是让我‘受益匪浅’,你出的主意自然也要让你同感受一番,待会儿我用巴豆粉给你埋起来!”

说完李崇胳膊一甩力,竟然直接把十三当家从喽啰中扔了出来,让这缺德的十三当家体验了一把飞翔的感觉,足可见李崇对自己被下泻药的怨念之深。

被李崇甩到地上的十三当家只感觉全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浑疼痛但是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惨嚎的声音,因为他顺着眼前的脚尖头一抬,一个个黄埔生都面色不善蠢蠢动的盯着他,似乎自己一出声就要挨打。

看到十三当家的惨状,喽啰中三当家的没等被指认出来,就自己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喽啰外的教官陈克斋看着他问道,“你是几当家?”

“三当家。”声音低沉。

陈克斋收起手上的枪,“那老二呢?要么一齐站起来,有难同当嘛。”

“二当家刚才被长官扔到响雷炸死了。”回话的时候,三当家头低着,看不清脸。、

陈克斋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李崇把站起来的三当家的拎出来。

“让让!”李崇所经之处,蹲在地上的喽啰往两边散开,李崇距离三当家愈发靠近。

距离三当家一拳之隔的时候,原本低头垂手的三当家突然发难,右手袖子中滑出一把杀猪刀刺向李崇,同时左手胳膊暴力想要环住李崇的脖子!

显然,这三当家的暴起发难是想要劫持一个人质,换取下山逃离的资本。他对这十里八乡的山林再熟悉不过了,只要下了这山,自己往这林子里一钻,大有可能逃之夭夭。

至于今后的路,大不了去其他山寨落脚。

但是显然这个三当家选错了对象,或者说他也没有对象可选,因为只有李崇一个人进到这四十多山匪之中,其他人都拿着枪虎视眈眈的指着自己这些人。

三当家动手的那一刻,李崇嘴角不屑的笑了,近距离跟自己比快,昔除了师傅自己还没输过。

左右手同时出击,左手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狠狠的点击在三当家的天池大上,同时右手反手向上,呈掌张开,一手死死扣住了三当家要环过来的左手。

被李崇点中天池大的一刻,三当家瞬间感觉自己右胳膊动弹不得,同时左胳膊被牢牢的锢住。

李崇打完三当家天池大的左手迅速往边上一滑,抓住三当家的右手,然后旋转往上一扳,只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一声,手腕呈现出诡异的姿态,活生生断了!

然后这三当家同样被李崇干脆利落的往边上一扔。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边的学员才因为三当家的暴起发难惊呼一声,就已经被李崇干净利落的给摆平了。

惨嚎着的三当家没有之前十三当家的幸运,因为他的还手举动,被黄埔学员们一顿好打。四位教官都没有阻止,在他们的眼里,土匪的命不值一钱,打死了就扔下山去。

陈克斋围着地上的喽啰走了一个圈子说道,“里面当中还有没有当家的没主动站出来的,现在站出来还来得及,我再让一个人指认,要是接下来你们当中有人被指认出来,首先断一只手!”

前人先例在前,这些喽啰中又站起来了六人,四个是出去守上山路的当家的,留在山寨内的那些当家的,很多直接被手雷掸炖了片。

这样一来,一共有十二个当家的被关押在一起,死去的卧龙寨当家的包括:十八年后还要做一条好汉的大当家翻山龙;早早被炮兵大队扫成筛子的断指九当家;留在山寨内被手雷炖了片的二当家、十一当家、十二当家;以及在六道口前被教官王柏龄一炮轰成渣渣的十当家的。

山下的领队刘詠尧在望远镜里看到山上冒起了火光就知道事成了。

山顶上不过四百多平的面积,已经有了不少黄埔学员登上,此刻容不了多少人了,所以刘詠尧后只带着带着一众教官上山而来。

山寨上,见喽啰和匪首分开之后,李崇来到十二个匪首前。

一见李崇站到自己面前,十二个匪首都心头发怵,眼前这小爷的手脚真是太狠了,碰上了就是断手断脚的,沾不得。

李崇可不管这些当家的心头想法,拍拍其中相比之下还不算有大恶的七当家后背。

手接触到七当家的一瞬间,这七当家浑居然打了一个哆嗦。

“告诉我这山寨内诸如巴豆粉之类的泻药放在哪儿?告诉我,我就不打你。”

x

第142章:以牙还牙

七当家脸上苦巴巴的看着李崇,他当然知道这下手狠的不行的年轻人要泻药就是要报复,甚至他能感觉到旁边三当家和十三当家眼神如刺般的压在自己上。

李崇见状上去就是对着三当家和十三当家两人脑袋就是一巴掌,跟拍地鼠一般,两人脑袋感觉嗡嗡直响,然后就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声音。

“政府办事,头低下去,现在没你的事。”

说完李崇回到七当家面前,“放心,他俩以后没机会报复你的,现在你最好告诉我泻药在哪里,你要是固守兄弟谊死鸭子嘴硬,那待会儿就有难同当吧。”

李崇的话刺破了七当家心底最后的坚守,现在整个山寨被人政府一锅端了,接下来就各安天命自求多福吧。

七当家站起往寨子里堆放仓库物资的角落走去,李崇跟在后面。

仓库里明面上的东西已经被黄埔的学员们搬了出来,山寨土匪当宝的一些枪支被黄埔学员们堆放在一起,这些老掉牙的枪械黄埔学员们都不愿意挂在上,不过从这些匪首上缴获的王八盒子倒是吸引了不少学员的目光。

七当家在这堆砌的杂乱物资中找到一个巴掌大的小袋子,李崇结果袋子一看,里面足足少了大半袋子的量。

常年住在山上,吃的没什么油水,所以这山寨的土匪喽啰经常会出现结肠、三四天拉不出屎的况,这时候就需要巴豆粉来助攻一下了。

想到这些巴豆粉被整个步兵科吞下了大半,自己拉的菊花伤,李崇就双拳捏紧。

巴豆粉虽然能通肠,止泻作用强烈,但内服过量是能令人脱水致命的。要不是这些巴豆粉被分到五口大锅里被稀释了许多,那就不是菊花残的结果了。

掂量着手上还有小半斤的量,李崇捡起地上的一个水瓢接了些水,脸上带着十分不善的笑走向被单独看押在地上的三当家和十三当家。

整个步兵科大队都吃了这两人的亏,李崇要为整个步兵科的弟兄们报仇。

教官陈克斋走过来拍了拍李崇的肩膀说道,“李小子,别玩死了,这山匪中现在就剩下这个三当家份量最大了。”

地上的三当家和十三当家已经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在地上直往后缩,但周围全是枪口,又能缩到哪里去呢?

李崇从从袋子中捏出一些巴豆粉在水瓢里搅了搅。

平时和李崇交不错的高重华和岳德香两人上前,各带着一个学员将三当家和十三当家从地上架起,扳着头往上,两人死死咬住牙关坚决不松口。

高重华直接手往下一探,隔着裤子手一捏,三当家惨嚎一声嘴张开,李崇将水瓢直接卡在三当家的牙口上,虽然被呛出来不少,但架不住水里巴豆粉的量足。

灌完三当家,面对出主意的十三当家,李崇把水瓢往地上一扔,直接换了一个盆过来。

里面盛着大半盆的水,当着十三当家的面,从口袋里几乎是掏出了一把巴豆粉落入了水盆之中。

岳德香随即会意,连拖带拉的把直喊饶命的十三当家拖到水盆前,摁着十三当家的头直接往水盆里一埋。

起先十三当家的求生**很足,不断的往外挣扎,爆发出的力量让摁着的岳德香和另一名学员还有些狼狈。李崇正面一把摁住十三当家的后脑勺,看着水盆里冒着泡,一会儿后,憋气不住的十三当家在脸盆里连呛了好几大口。

李崇提溜着十三当家头出来时,脸上涕泗横流,鼻孔里都冒着水。

被强制灌下巴豆水的三当家和十三当家一片木木的瘫在一起,似乎是被整的认命了。

连四分钟都没有,十三当家率先脸上一紧,肚子里天雷滚滚。

旁边的黄埔学员们立即把两人架着扔到山顶的厕所旁,说是厕所,其实就是悬崖。为防止两人拉得腿软掉下去,黄埔学员们还用绳子在他们的腰间绑紧

天空中深沉如墨的黑色变得浅淡。

“刘领队好!”山寨门外响起了学员们的敬礼声,乘着晨曦,领队刘詠尧踏进了卧龙寨的山门。

“打的不错。”进入山门打领队刘詠尧向这山顶上的黄埔师生打了一个敬礼。

陈克斋指着地上的匪首们给刘詠尧交代了一下。

刘詠尧弄清了地上人员的状况后,也是最先问起了让自己栽了跟头的十三当家。

“一些穷乡僻壤的山沟土匪让我步兵科全部中招,出主意的那个十三当家呢?”

陈克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李崇,李崇和几个黄埔学员将三当家和十三当家拉了出来,两人面色涮白,几乎是被拖拉着到刘詠尧的面前。

“这两人怎么了?”看着两人死气沉沉的样子,刘詠尧不好奇自己上山的这一会儿功夫,这里的师生对两人干了啥,倒不是关心两人的生死,这些山匪尤其是匪首,死了就是出除害。

李崇打了一个敬礼,“报告领队,我们以牙还牙,给这俩山匪灌了一些巴豆水。”

刘詠尧点点头,这种惩处在好不过了。后面的教官刘跃扬原本上山前还想要狠狠的给那出主意的山匪一个今难忘的体验的,现在看到拉的跟死鱼一般的十三当家和三当家,心中的郁愤之气顿时消解了,甚至于他还想搞点巴豆水再给这两人灌下去,不过看样子再灌一点下去这两人就铁定要下去找阎王爷报到了。

“这是缴获的山匪物资,里面还有不少大洋。”陈克斋指着寨子中堆砌的物资说道。

刘詠尧看着地上物资说道,“吃的中午就开火让学员们再饱餐一顿,钱嘛就收好,这一路往前总会用得到,搬不动的就放火烧了吧。这些匪首喽啰拉下山去,上山之前我已命人给当地的政府通了口信。”

“那些妇女和几个小萝卜头呢?”陈克斋指着一间竹屋问道。

山寨里的妇女和孩子在战火结束后被集中在一间屋子里。

“妇女十块大洋,小孩三块大洋,然后遣下山。”对于妇女和孩子,黄埔师生们并没有什么想法,就算是算总账,也算不到她们的头上。

x

第143章:抵达罗田

山寨门前,手握着几块大洋的妇女眼神复杂的挑头看着卧龙寨内,其中几个妇女牵着手中的小孩蹲在山寨门哭泣着不愿意离开。

这是一群可怜人,很多都是被强掳上山的,根本没有名分,而被强掳上山的一刻,她们的名声也算是毁了,就算回到曾经的地方也将饱受非议。

寨门前不愿意离开的,除了零星的两个是原配,更多的是因为长期的山寨生活已经习惯了这里,甚至于对当初强掳自己上山的人已经产生了一种畸形的依恋感。

虽然同情,但黄埔师生们并没有发圣母心。卧龙寨只是自己短暂的一站,想要解决这种现象,只有先把日本人赶走,然后建设这个国家,让这个国家富裕起来,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

不管她们如何的不愿离开,朝天两声枪响过后,仅剩的哭闹撒泼都被两阵枪响威摄住,然后不得不离开。

“领队,粥熬好了。”最先登上老虎岩的三支攀登小队学员协同着拎来了一口大锅,里面米香腾腾,后面的学员们手上还捧着一摞碗。

“哈哈哈!”刘詠尧心情舒畅的大笑着,“这点碗怎么够?把这寨子里所有的碗都拿过来!”

学员们到各个屋子里翻箱倒柜,把昔日各位当家喝酒的碗都收刮了出来。

刘詠尧拿起一个个碗,从锅内舀起一碗碗热粥,然后依次递到陈克斋、王养吾、黄国书和王柏龄四位负责主持此次行动的教官的手中后,继续盛粥给往负责进攻的三支登山小队和龙脊背正面进攻的炮兵大队二十人手中。

四位教官见状,同样放下手中盛着粥的碗,从一旁拿过碗,从锅内舀起一碗粥分到跟随自己进攻的学员手中。

然后刘詠尧双手端着粥碗,站在一众黄埔师生面前大声说道,“军人行军不喝酒,这就算是此次作战胜利的庆功酒了。来,干了!”

说完刘詠尧仰脖一饮而尽,把碗往地上一摔。

“乓!”的一声四分五裂。

成功端掉一个当地根深蒂固的毒瘤土匪窝的黄埔学员们心情也是畅快无比,同样仰脖一饮而尽,然后碗摔在地上。

地上碎片遍地。

反正摔的这些吃完家伙又不是自家的,绝对谈不上心疼。

摔碗的那一刻,老虎岩上的黄埔师生甚至有种畅快淋漓的感觉。

“哈哈哈,痛快!现在所有人下山!”

庆祝完之后,领队刘詠尧的命令下达之后,山上的黄埔师生分成了两部分。

王柏龄带着炮兵大队将地上的匪首和喽啰用绳子绑成一串,开始往山下押送。

原先的三支攀登小队合成一处,搬运有用且易于携带的物资,其中也包括一些鸡和两头待宰的山羊。之前的手雷枪声惊走了寨子里的不少活物,但安静下来后寨子中的四只下蛋母鸡又“咯咯”叫着回来了。所以黄埔的学员们几人一围拢,将四只下蛋母鸡捉住,两两鸡爪捆在一起,然后挑在枪头下山。

最后离开的时候,剩余的黄埔学员抱来干柴,处处点上大火,这山寨上有很多木头竹子结构,极其容易点着。在所有人离开寨门之际,这十里八乡的颇有名气的卧龙寨就被熊熊烈火给吞噬了。

直冲云霄的浓烟在群山之中很显眼。

“三当家,你看看山上。”匪首里被拴在三当家后面的四当家牵扯了一下绳子,对着前面的三当家说道。

三当家艰难的挑头看向山头,不只是三当家,这一路被押送的匪首喽啰都停下脚步,挑头看着昔日自己称王称霸的乐土此刻笼罩在烈火之中,到头来还是成了空啊。

“打死你们这些害人精,王八蛋!”

“我要报仇!”

“乡亲们,报仇!打死这些混蛋!”

“”

李崇跟学员们搬着一些物资到山下时,发现山脚下熙熙攘攘嘈杂一片。原来是围来了一些山民,手上举着锄头,捡着地上的一些石头扔向被捆绑着的匪首喽啰,不少山匪被砸的鼻青脸肿。

老虎岩这不绝的爆炸声和枪声早就引起了附近山村居民的注意力,而山头燃起的大火就像烽烟一般,吸引着山民的聚集。

卧龙寨山匪被国军剿灭的消息如同山间激荡的山疯一般瞬速的扩散出去,这周围饱受山匪之害的山民们纷纷涌了过来,眼睛仇视这这些山匪。

若不是还顾忌着拿枪的黄埔学员们,这些山匪就真的要被活活打死了。

闻讯而来的附近镇上治安队在一个小时后赶到。

“长官好!”领头的大队长打了一个不算正规的敬礼,看得出来这大队长已经努力了,努力的把肚子收回去,腰挺直,但是衣服似乎紧了,拽着胳膊抬不起来。

“这些人就交给你了。”刘詠尧不屑于跟这些地方杂牌打招呼,只是手指着那些被串成一串的山匪说了一声。

大队长哈着气连忙点头称是,然后擦了擦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一路匆忙赶来而冒出的细密汗珠,小心翼翼看着眼前这些军爷,这些可是真正拿枪的,不好惹的,这嚣张一时的卧龙寨山匪就是见证。

本来快快活活的在那老虎岩上做山大王的,结果招惹谁不好,硬是要招惹这些连城里的团长都讳言的这帮子外来人。

现在好了吧,老巢都化成灰了。

“全体集合!”这群山匪找到下家后,领队刘詠尧站到一块石头上喊道,至于这些山匪该如何处置却是当地政府的事情。

下面的黄埔学员们瞬速收拾好行囊,按照各自大队列队整齐。

剿灭山匪对于当地的军队或许是大功一件,可是在黄埔师生眼里却是不值一提的。

离开之时,这赶来的乡亲送来了煮熟的鸡蛋和热馍馍,放在篮子里高举着。

这种待遇是黄埔师生之前从没有感受过的,从学校这一路走来,所消耗的物资不是当地驻军送来,就是用钱采购的。

而民众这种自发性的相赠却是首次。

这让不少黄埔学员心中感慨莫明,李崇看着一众感谢的朴实脸庞,心中忽然明白这种真正“解民之所困”才可以受民众向往、得民心吧。

在老虎岩耽搁了一下解决了当地匪患之后,黄埔师生们继续在这连绵的大山中以每日二十五六公里的速度前行,比在平地上慢了近一倍,但积少成多,接下来的半个月的时间也足足走了二百多里的山路。

终于在黄埔师生从舒城县进入大别山区的半月后,这一队的黄埔师生们按照原计划抵达了湖北境内的罗田县。

第144章:小憩闲聊(1)

至此,这一路的黄埔师生从群山中穿越出来后,已经是进入了湖北境内。

众位师生在镇上停脚歇息一日,在山中穿行了半个月,身体之累倒是其次,心神上也很是劳累。

黄埔师生们包下了不少房子,然后大锅煮水,每个人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进到热气腾腾的澡桶里,每个师生都像蜕皮一般,轻轻一抹,浑身上下都似在走泥丸一般。

同时不到八十公里外就是湖北武汉的侧翼城市黄冈市,那边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千套军服用五辆大卡车送来,黄埔师生们洗完澡换上了新的军服,从内而外都轻松了不少。

一千套崭新军服放在其他地方或许还难短时间凑齐,但对于八十公里外的武汉而言,却是轻而易举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在罗田县休整了一日后,第二天一早,黄埔师生们继续向前。

整装再出发之后,学员们脸上明显心情舒畅了不少,话也多了一些。

虽然接下来都是山路,但毕竟不是在群山之中了,而且沿途有诸如荆州这样的自古繁华城市歇脚。

毕竟刚入茫茫群山之中或许你会感到心旷神怡,但是呆久了那种半日不闻人声,几里不见人间烟火的感觉实在让人心情郁郁的不想说话。

从大别山脉里跋涉出来的黄埔师生们,脚力上有了极大的提高,常规行军日行四十里不在话下。

不过让众位黄埔学员们稍微感到沮丧的是,领队刘詠尧并没有从武汉城里走,而是从外围绕了过去。

作为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城市,不少黄埔学员是想一睹她的风采的,因此相关的话题也谈及了许多。

例如在夜间露宿武汉城外不过十多里的许弯村时,一个锅里弄勺的114寝室今夜就明显健谈了些。都是一个寝室的,又相处了这么久,彼此间自然是无话不谈了。

“我还没见过武汉城呢?就这么失之交臂了,遗憾呐!”左玉良抬眼看向武汉城的大致方向,远处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李荫清拍拍左玉良的肩膀,“大革命的时候,中央党部和国民政府离开广州后正式设立办公点的就是在这武汉城内,还是一时的国都呢。要是能进城,我就能请大家伙去我家玩玩,可惜了。”

左玉良挑头看着李萌清,“你家不是在南京么?”

“武汉城里也有我家的房子,只是后来随着国民政府,就去了南京城。现在南京失守了,家里人又去了重庆,这武汉城里的老房子怕是没人住了。”说到后面,李萌清双手往后撑着叹了一口气。

谈起南京城失守这个话题,除了篝火噼啪声,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其实在此之前,因为日军进攻南京城就是导致军校西迁的主要原因,所以一路上学员和教官们之间也是有着不少讨论的。

从军人的角度上讲,就整体的抗战大局而言,南京城投入过多的兵力那就是无限制损耗抗战的有生力量,所以南京城失守也就是早晚的事情,这种心理准备是有的。

但这毕竟是一个国家的国都,现在就任由日本人肆虐,关于南京城发生的一切消息,上面并没有对迁徙中的黄埔师生有任何的隐瞒。因为他们今后就是抗战前沿的生力军,必须让他们明白现实远比想象的残忍。

之前还没有出大别山之前,一份份关于南京城的消息就是早晚一封电报发给黄埔师生们。

时至今日,距离南京城失守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星期,这会儿提起南京城,还是一众人心中难以抹掉的一根刺。

电报上的词语已经很精简了,但是学员们还是能从中想象到南京城此刻地狱般的场景,而身为军人是有守土之责的。

左玉良跳起来蹦哒了两下,驱散了寒气后重新坐下,活跃着气氛说道,“不谈这些已经发生的了,说起这武汉啊,我倒是想起了一种吃食。”

在武汉城生活了一些时日的李萌清点头说道,“肯定是鸭脖嘛,那是真的狠呐,一年不知道得残掉多少只鸭子。”

唐志才喝了一口热茶后喷吐着热气说道,“除了国府和那鸭脖,其实我对武汉城还有一重印象。”

“是什么?”

唐志才用着似乎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当然是当年国父在汉口南洋大楼宣布了的联俄、联共和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那奠定了我们先辈一路北上打军阀的基础啊。”

李崇往篝火里加了一些柴火,“是这个理,不过当年北伐半路而止,现在看来倒也不算什么,张大帅那公子不也是带着东三省改弦易帜了嘛,最后终归不是归入了国民政府版图?不过可惜的是,大片的黑土地如今被日本人篡谋而去,当年张大帅建起的兵工厂也被日本人利用着制造武器侵虐我们,哎!”

话虽如此,但也并不是李崇的全部想法,他只要用稍稍偏向国党的言论来探一探唐志才而已,李崇这种以结果为导向的言论倒是引起了旁边众人的赞同。

果然唐志才并不同意李崇的说法,“李队,对错必须得分明。当年北伐若没因为国府的出尔反尔半路废止,国党和红党两党合政,未尝不能合两党之力早早一统这国家,也不会现在面对日本人的肆虐而手忙脚乱了。”

唐志才的态度很显然,当年大革命时期发生的事情,于情于理国民党是理亏的,关于这件事很多有识之士都有着看法,但通常作为黄埔的学员,首先都是站在国府的立场之上的,不过唐志才就差没有指着国党的鼻子骂了。虽然理是这个理,但大多学员毕竟没有像老唐这么义愤填膺。

“老唐你真觉得一山会容二虎吗?”李崇以一个舒服的姿势往后面一躺,用着疑问的语气反问了唐志才一句。

然后接着说道,“我曾经在港大读过一位德国哲学家的文章,里面有句话我觉得颇有道理,那句话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我在港大学的就是经济学,我觉得吧,就目前我们国家的经济形态,在广袤的农村是以大地主经济为主,在城市则以买办资本经济为主,这跟红党的共产主义宗旨就完全违背。这两党利益的核心诉求就尖锐对立,老话说得好啊,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的经济基础就决定了国党和红党无可能同掌国家机器的。”

起初听到“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唐志才看向李崇的眼神蓦地一亮。

第145章:小憩闲聊(2)

这句话唐志才自然不陌生,他同样是高材生,在校期间经过入党介绍人老许培养起崇高的共产主义信仰,对红党的相关书籍都研读良多,尤其是共产主义开派祖师的马著作了。

正是因为不陌生,所以李崇基于他认可的原理指出两党对立的尖锐矛盾时,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憧憬般的美好。

而自己所气愤的蒋集团不顾国家利益拼着东三省落入倭寇之手也要疯狂剿灭红党,站在李崇的这套解释理论上似乎倒可以解释蒋集团如此之干的原因了。

且暂时脱开两党之争的话题不谈,看来自己这位舍友也读过红党相关的书籍,这在如今可算是禁书啊。

不过再想一想,这似乎也不稀奇,香港那边被英国占据,各类书籍自然并不像内地学校这么限制,所以读过相关书籍也并非难以理解。

“咦,‘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谁说的?很有道理啊。”宿舍的十号床方振兴品味着李崇嘴里冒出的这句话,猛然听闻,大有至理名言之感。

李崇看着夜空感慨一声,“一个在历史上怕是足以和我们国家历史上孔老夫子相媲美的人吧,他们的学说思想都在曾经或现在指导着一个国家的管理。”

“这么厉害?什么时候我也来读读?”篝火前的几个人闻言都感了兴趣,不过李萌清眉头倒是皱着。无论是李崇所说的这本书,还是提及的这个人,作为根正苗红的官二代,李萌清其实是读过的。

这所谓的禁书,只是对民众封禁而已,自己那银行家父亲就跟自己说过,有些书禁与不禁只是相对执政者统治而言的。作为银行家,时刻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不听一家之言。所以父亲在红党搞出了偌大动静之后,也是搞来这在目前中国影响甚远,甚至是孕育出了令委员长皱眉不展睡觉不安的红党的书籍以及领导人文章来读一读。

父亲是想从中立的角度来评判那宣言、那些理论为何赋予了红党如此大的信仰,从而作出利益化的选择。不过李萌清现在犹记得父亲看完之后只是对着窗子长叹了一口气,初始时李萌清还甚是不解,一本书怎么让一向不见兔子不撒鹰、十分冷静的父亲皱眉长叹?

自己的疑问没有多久,因为父亲看完之后就强迫不乐意看书的自己也从头至尾读了一遍,读完之后自己还觉得很有道理,甚至于也有了为那篇宏伟的蓝图而贡献力量的想法。

直到父亲在书房里整整一个下午将自己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连着三天,父亲对着自己扳开揉碎了讲着自家的财富获取方式,很现实,现实的跟那书中所讲的处处都相抵触。

被自家父亲训斥完,自己又被父亲带着从自家的工厂转悠到银行,自己亲眼所见之处,无论是自家的工厂产业,还是父亲管理的实业银行,都是和外国尤其是美国合作的,再依靠大伯的政治资源,双方形成了天然的同盟。

而认识了自家这种依赖自身政治资源进行的产业布局,处处尽显剥削的本质的经营方式,李萌清在那一瞬间迷茫了。

他甘愿为国家全民族的向好作出自己的贡献,他想国家似曾经所去的欧美国家那样发达,但在与此同时,却也不想自家现有的这些消散如烟。

然后李萌清就自嘲的笑着,原来自己没自己想象般的无私,从心底讲他做不到舍小家为大家。

于是,在多日后,李萌清大彻大悟了,从长远看那些著作和言论以及红党领袖的文章,对于这个国家绝对是光明前途的,但却是要建立在摧毁官僚和大资本的基础之上。换言之,那是和自己家族这样的“毒瘤”是断断不能共存的。

那一刻李萌清也明白了父亲为何强迫自己看了那些书了,因为只要是热血、希望这个民族好的男儿,看了这些,都会对书中描绘的秩序以及蓝图而深深憧憬。而且那不是一张大饼,是确实有着苏俄的先例在前!

所以此刻李萌清从内心来讲,并不希望自己在军校交来的朋友去碰那些书。

亦或是说,李萌清在内心深处隐忧着自己这些室友认可了那些价值理念之后,在今后会同自己的拔枪相向的情况。

李崇自然不了解李萌清心中此刻的想法,只是耸耸肩压低了声音说道,“现在还是别读,如果你不想被政治部找去喝茶谈话的话,那可是关于红党的一些禁书。”

“红党的书啊,那你怎么敢读?”旁边的同寝室友脸上一惊,同时张望着四周,生怕被别人听了去。在黄埔学员们心中,红党并不是一个能放在明面上来谈的东西,但确确实实很多黄埔学员又对红党抱着同情的态度,因为红党的种种政策主张对于当前国家的确是一股良药。

看着神色紧张的室友们,李崇解释着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我那时在香港学习,那边禁书力度不大,我自然我听百家之言嘛。当年香港大公报上关于这些可是有过一段时间的辩论的,我自然而言就看到了。可以说在香港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接触过红党的言论,要是有问题,政审的时候我就进不了学校了。”

唐志才挪了挪身体,往李崇这边靠了靠说道,“哎,老李,那你看过这些东西,你觉得国府和红党的主张哪个于国有利?”

李崇避而不谈的说道,“哈哈哈,这个问题太敏感了,我现在只看眼前,不问将来。如今最紧要的是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等赶走的日本人,至于政治上的事情,哈哈哈,我嘛那个时候就该讨个媳妇喽。”

唐志才话问出来就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了,见李崇哈哈着避而不谈也就没有问下去。

而一旁的李萌清听到李崇的话更觉亲近了些,要是说这寝室里谁跟自己的家境相像,也就是李崇了,至少他的那个女朋友林婉如也是建立在官僚之上的巨贾之家嘛。

翌日,黄埔师生们继续向前。

一路往前走,这些进入军校的黄埔学员们用脚步丈量了中华这大好河山,切身的体会了中华大地一路往西节节高的地势,同时深深佩服代理校长蒋百里当初提出的迁都重庆以及把战线往腹地里拉的眼光。

这叠叠山脉就是天然的防线啊,失去制空权又如何?日本人的地面部队只要打不进这腹地,炎黄子孙就不会被灭绝!同时,源源不断的抵抗力量会从这腹地输送向前线!

十天后,黄埔师生经过五百多公里的跋涉抵达了宜昌市,行到此地,进川的路已经走下了接近三分之二,接下来只要的一大片少数民族聚居区,就能抵达川黔地区了。

第146章:一场大雨

“刘领队,重庆方面刚刚发来电报,我们不需到成都了!”陈克斋拿着电报匆匆走到队伍前面,将手中的电报递给了领队刘詠尧。

“怎么?”刘詠尧匆匆接过电报,心里感到很惊讶,南京军校本部迁往成都分校是之前已经议定好的,这会子怎么突然变卦了?

陈克斋低声说道,“连续两场大仗,中央军损失不小,急需要培养起新的军官。目前成都分校已经可以投入运转,但我们抵达四川至少还要二十天左右,加上东部不少高校迁入了川黔地区,尤其是现在的陪都重庆,土地十分紧张,很多学生无法安置,所以重庆方面准备在这第十四期里再招收一批学员,作为第三总队编入成都分校。”

刘詠尧将电报从头至尾看了一样,虽然改变了预期的计划,但是铜梁那边也不差,虽然不在四川省城,但至少离陪都重庆近了不少,七十公里的距离,坐汽车半天就能从铜梁抵达重庆市中心。

所以刘詠尧心中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那你给重庆方面发报吧,就说我部会争取在半个月内抵达铜梁。”

陈克斋打了一个敬礼,“是!”

“哐嚓!”磅礴大雨形成一道广袤的雨幕,使得天色暗淡无关,厚重的乌云堆砌在山头,层层下压。黄埔师生们坐在乡民们的门廊下面避雨,屋檐缝隙下渗透出的豆大雨点砸在身上,形成一块块湿痕。

虽然是十二月底的天气,但这湖北省西南边陲小镇的温度却还没有十一月的南京城冷,不过被冬雨淋上也决计不会好受。

这里下的是雨,要是在南京城,就该是一场鹅毛大雪了。

因为行路匆匆,后背里的热气还没有散去,但是脚底进水使得脚掌却是冰凉一片,没有知觉。

这儿的房子建的都不是很大,屋子里容纳不了多少人,所以黄埔师生们都是轮流进去,在火堆前把鞋烤干了。

烤鞋的同时,浸透在鞋里的异味就阵阵传了出来。不过对于已经行军二十多天、在大别山区可以十来天不洗澡的的黄埔师生而言,这种味道只是小意思。甚至于所有人还能在烤鞋的同时放上几个红薯,充分利用这热量。

烤完鞋出来的左玉良看着屋檐外大雨如注的样子感叹道,“明天要还是这么大的雨这山路就走不成了,万一来个山路塌方那全得完犊子。”

“是的啊。”唐志才将烤干的鞋穿到脚上,还有些烫人,“咦,老李人呢?”

自从十多天前唐志才发现李崇居然读过红党言论的书籍后,就会有意无意的同李崇搭话一些关于红党的一些话题。

左玉良扳开手中滚烫的红薯,满足的咬了一口说道,“他呀,刚才鞋都没烤就被金慧贞叫走了,人家可不像我们这些孤家寡人喽。”

一路上所携带的药消耗的差不多了,西药除了空头很是难寻,恰好这宣恩县城有家中药房,于是在黄埔师生抵达宣恩县后,蒋处长就让身家富裕的金慧贞去药房买点常备药回来。

金慧贞叫上了李崇,两人买药的时候就是偌大的雷阵雨。

两人没有雨伞,这晒干的中药不能淋雨,否则容易发霉,所以两人就站在药房门前,准备等雨小一点之后再裹着两扎中药离开。

“这雨下的好突然啊,刚才我们来的时候还一点迹象都没有。”金慧贞手伸出外面,让眼前的雨幕冲刷在手掌上,心情雀跃的感叹着,“好大的雨啊!”

李崇从药店里拿了两张凳子出来,药店的掌柜看着一身军服的李崇也没说什么,还主动拎了一个小火炉出来。

“坐吧,这阵子雨现在势头这么猛,一时半会儿也不定能停下来。”李崇坐在凳子上,把鞋子脱下来放在火炉上烤烤。

“咿!好难闻。”金慧贞捂着鼻子嫌弃的说道。

听到金慧贞的嫌弃之语,李崇直接手掌扇着风,把味道往金慧贞的方向扇去,脸皮非常之厚的说道,“军人走四方,脚臭算正常,你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哼,你这个人!”金慧贞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也把鞋子脱了下来,往火炉上一放,同样不甘示弱的双手上下扇风。

药店掌柜慑于那一身军服不敢说什么,头低着默默的打着算盘,心中直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罩云飘远岫,喷雨泛长河。”药店的门廊下,李崇看着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远处山间的松树林在大雨中摇摇晃晃,一瞬间脑海中想到了不少应景的诗句,不禁有感而发。

金慧贞脑海里过了一遍,一时间没能找到出处,于是问道,“这是谁写的,好冷门的样子。”

“冷门?哼哼,这可是唐太宗的大作,况你还自诩为知识女青年。”

金慧贞看着李崇不服气的说道,“你这人真不一样哎,别人想到的雨诗不应该是昌黎先生、东坡先生等等嘛,不过你别得意,我也会很多关于雨的诗句的。”

“说来一句听听?不过为了体现你的知识量,要除去上述两位大家的诗句,那是初入学堂的启蒙小孩都会背的。”

“说就说,你听好了。”金慧贞把鞋套在脚上,边走边食指摇着说道,“风驱急雨洒高城,云压轻雷殷地声。”

“如何?”金慧贞说完一副等着夸赞的表情。

“明代诗,看来肚子里还是有些货的嘛。”李崇坐在凳子上双手抱拳,示意佩服。

“我货多了!不过我又想起了一句最喜欢的写雨诗。”金慧贞坐回了凳子上说道,“风雨凄凄,鸡鸣喈喈。”

听到前一句,李崇就反应了过来,“我知道,是出自里的篇嘛。”

“对,你也喜欢嘛?”金慧贞眼睛一亮。

李崇烤着手说道,“喜欢倒是谈不上,这是首情诗嘛,我堂堂大好男儿岂可拘泥于一首情诗,应该胸怀宇宙嘛!”

“嘁!”金慧贞对着李崇嘁声了一下,其实自己原本是打算一口气流畅的说出来的,因为这篇最后一句便是: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147章:跨年之夜

一场大暴雨只是暂时将黄埔师生们在湖北的边陲小镇困了一个晚上而已,早上骤雨初歇之后,黄埔师生们就带着连夜编织的粗糙蓑衣继续前进。

山路漫漫,不过众人的脚力已经锻炼了出来。难走的不是路,而是从电台那传来的前线不断失败的消息,让人心情沉重。

到12月27日,重庆发来电报,告知已经快走出土家族聚居区的黄埔师生们一个黯然的消息,济南已经被日军全面占领了。

这意味着,至此在明面上,已经失去了对华东这块庞大版图的影响。意味着这一年底,日军占领了华北、华东两块辽阔的面积。

“刘领队,这两天学员们的士气不是很高昂啊,带着这种低落的气氛,这样下去总不太好。”政治教官钟鼎文见行军的这两天,整个队伍气氛压抑的很,找上领队刘詠尧商量着办法。

“你有什么好办法?”

“明天就是元月一号了,晚上在前面的江池镇过个跨年夜吧,也好提振一下士气。”

“哦?”刘詠尧一听过了今晚就进入新的一年了,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可不是嘛,今天是31号最后一天了,天天看着时间,倒是下意识的忽略了这一茬。“我倒是没想到今晚就是跨年夜了啊,是得热闹一下,去去晦气,迎接新一年嘛!”

刘詠尧越想越可行,“你即刻传下命令,前面还有七公里就进入重庆边缘的江池镇了,我们在那里搞一个庆祝中华民国成立二十六周年的纪念活动!”

消息传下来,对学员们的情绪确实有了改善。

下午三点多,黄埔师生抵达了重庆的边缘城市江池镇,一个繁荣的省界边贸集镇。

但说边缘也很边缘,从江池镇到重庆的市中心还有二百多里,距离修改后的目的地铜梁,也在二百五十公里朝外。

教官们放了血,买来了镇上的六头猪,然后请来了屠夫宰杀,平均一百五十个人就能分一头猪,架起一口口大锅猛烧,肉香味弥漫了整座阵子。

这大西南的小镇里人,除了那些做生意肥的流油的商贾,多是一些穷苦人,一年到头也没有这么奢侈的。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舍得买一次肉吃,就算是吃肉,一次也不过称那么一点,哪有这种大锅煮出来的香气?

不过哪怕肉香是馋的人流口水,但镇子里没有人敢出来抢食,就连当地已成帮派的乞丐也不敢上前,就是平时再没有油水,也没人胆大到敢从肩扛长枪的大兵口中抢食。

晚上星空璀璨,寒风刺骨,但弥漫的肉香味暖着人心。

几十口大锅围成了一个庞大的圈子,学员们围在锅后面,教官们站在圈子里,篝火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

领队刘詠尧拿着铁皮喇叭站在教官们前面。

“现在肉很香,为了不耽误大家吃肉,我就闲话少说。明天就是1938年了!新的一年来了!”

“1912年的1月1号,国父孙中山先生在南京城建立了中华民国。那个时候,我和身后的诸位教官,不过和现在的你们一样刚从学校出来,那个时候这个国家和民族刚从腐朽的清政府中走出来,那时的我们也在问未来在哪里?”

“但不管曾经的封建军阀如何强大,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我知道你们因为抗日战场上的一系列失利的消息而沉迷。今年的这个下半年里,我们相继失去了北平、天津、上海、南京、济南等一系列沿海沿江重要城市,于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

“但我要说的:革命者前途茫茫,真正的革命者,永远看的是前方!”

“我们作为黄埔人,一定要向前看,坚守抗战的信心。为什么我们迁出南京后日本人就派出他们精锐的空降兵特战部队来围剿我们?因为他们怕!”

“怕黄埔人的冲锋!怕黄埔人宁死不放弃的坚持!怕黄埔人指挥作战的优秀素质!”

“所有人都能沮丧,你们不行!抬起头来,我最后以国父的临终之言与诸君共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现在,所有人拾起信心!吃肉打鬼子!”

领队刘詠尧铿锵有力的讲话得到了热烈的掌声,听起来很提气,学员们互相拍着肩膀站起来,拿出食盒在铁锅前排着队,教官们用着大铁勺从锅里舀出一块块厚实的大肉盛到每个学员的食盒里。

这是沿途以来,黄埔师生们最奢侈的一次,当然这也是因为在卧龙寨发了一笔横财。六头肥猪供九百多名黄埔师生去吃,平均150号人就能分食一头白白胖胖的肥猪,足够每个人吃的满嘴肥腻。

很多出身平民之家的学员第一次体验到吃腻的幸福,这在以前,在睡梦里做梦都没有出现过。

“朋友,你在想什么呢?”围着篝火满嘴油腻不想再吃的时候,李崇半躺在一个草把上看着月亮消食发呆,金慧贞运动消食走到李崇旁边,在后面拍了拍肩膀问道。

李崇呼了一口气,夜色中也能看到那种雾状,“都说睹月思人,果真不假,忽然想起了家人。”

金慧贞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悬挂如银盘一般的明月,忽然双手合在一起举在胸前,嘴中喃喃自语着。

李崇见状好奇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金慧贞片刻后放下手掌,“祈愿和祝福。”

闻言李崇笑着问道,“世人都是对着神佛流星祈愿的,对着月亮靠谱么?”

金慧贞肯定的点点头说道,“肯定靠谱了!天底下就这么一个月亮,此刻你和你心中所思所想之人见到的都是这一轮明月,古人不就常常借月寄相思嘛。”

二百公里外,不在重庆市中心的沙坪坝区,山脚下的一栋连屋顶的三层建筑里,母亲陈月英在油灯下打着毛线衣。

皎洁寒冷的月光洒到窗户前的桌子上,父亲李德润躺在藤椅上,手中拿着一支笔在纸上算着一家的开支。

第148章:父母的适应

皎皎月光下,屋外风吹凉。

“也不知道崇儿现在怎么样了,人走到哪儿,这么长时间了一份电报都没有?”手上的活计坐了一半,靠在油灯下的母亲陈月英忽然感叹了一下,儿行千里母担忧,在离开南京前,李崇发了电报回来说自己跟着学校要迁往四川。

这是真正要用脚去徒步走上千公里的路,从接到电报的那一刻起,陈月英的心就一直悬着。不过前些日子听外面说南京城被日本鬼子打下来了,杀得人头滚滚,尸体堆积如山,南京外长江水都被染红了。

陈月英是见过南京外的那条长江是多么的宽阔奔腾的,那都被血染红了,这是砍了多少头啊!所以在听到日本鬼子杀人的消息时,陈月英心中是直念叨着菩萨保佑的。要不是菩萨保佑,自己儿子怎么提前从南京城出来了呢?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相比于母亲陈月英,李德润心里就豁达许多,手中的笔还在纸上算着。

半辈子在李庄当老爷的父亲李德润,从前虽然对每一个洋钱的使用也有计较,但却不会像想在这般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全算下来。

“他才多大,能照料好自己么?”在母亲的眼中,似乎自己的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

“放心吧,你不用把他当作二娃子三娃子来看待。你知道崇儿让小同提前来购置的这套房子要是现在来买,花的洋钱至少要番上三番都不止么?”

说起这,李德润脸上充满了感慨。南京被日本人打掉后,城里涌进了很多脸上带着仓皇神色的外来老爷,整个城里的房子已经有价无市了,哪怕像自己现在所住的这种房子,价钱已经翻了三倍不止。

听说房子增值这么厉害,陈月英放下手中的作针,露出了然的神色说道,“怪不得那大洪家把自家房子卖掉了,一家三口人搭了个茅房子住在里面。”

母亲陈月英口中的大洪家是同一个山脚下的原住民,前两天他把家里的房子卖给了外来的一个老爷,拿着一把笔钱一家人在山上搭了茅屋住着,趁着手里的这一大笔钱,那大洪是成天往城里鬼混。

“不止他一家,这很多当地人把自家房子卖了换了大笔的洋钱。”这事情李德润早就知道了。

“那他们自个人住在哪?”

“要么挖洞,要么上山搭棚子住呗,外来的老爷拖家带口急需地方落脚,身上除了钱就是钱了,掏出一把票子往前一摆,本地人哪里见过那么多钱,自然把屋子卖了,换钱去城里快活了。”

话题到此截止,两人继续低头忙活着关心手上的事情。

“这两天多花了九枚大铜钱,煤球的价格越来越涨了。”李德润慢慢在藤椅上算完账,忽然说道。

这大城市里处处都要花钱,现在这家还在山脚下,严格说在城市的边缘上,但依然是做啥都要用钱。换言之,以前在李庄自给自足的一切,换到了此时此地,都需要花钱。

买粮要花钱,人越来越多,粮食几乎一天一个价。好在当惯了地主的李德润屯粮的因子已经浸透到了骨子里,似乎家里没屯粮就过不安稳,所以这家里的三楼屋顶下以及地窖里,在李德润腾出手后,就不断的往里囤粮。

除了吃饭问题,生活的材火也要买,那黑煤球一枚大铜钱只能买七个!听说还要涨,而且马上还要搞买煤球证,凭证购买煤球,而这证也要花钱去买!

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于是原先就不太舍得多花一个洋钱的李德润如今更会精打细算了。尽管其实手头并不差钱,而且李德润现在也明白了大儿子当初给自己的那些映着洋女人头像的票子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当初在来到重庆后的第二天,从置办大件家具到简单的修缮房子,手中现成的大洋就跟流水似的往外直趟。一点响声都不冒,那压在箱底的大洋钱稀里哗啦的就全都落了空。

李德润像傻了一样,看着把家具物件置办进来,然后大把大把的把洋钱掏出去。

好在大儿子之前说现钱肯定是不够用的,让自己用完了就拿着那些印着洋人头像的票子去兑换,一次不用多,一两张就能换出大把大把的洋钱。

于是自己从箱子底抽了一张印着那女人头的票子放在身上,带着顺生跟着小同来到城里一家插着米字旗的洋行。初始时心中还带着忐忑,那钱行跟老家台城的完全不一样,里面光鲜亮丽的样子都让人不敢去坐,里面居然还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人,一开口居然听得懂,还带着重庆当地人的口音。

这让李德润惊讶不已,然后自己手紧张了抖着从贴身衣服里拿出那票子,那洋人接过英镑,透着光看完后,先是热情的拿出一大袋子一捆捆崭新的法币,反复劝说自己如果兑换成法币能比洋钱兑换更多。

可李德润也不傻,坚持要洋钱。只有亮晶晶的洋钱才能让自己安心,那法币贬的也太厉害了,连街头买菜的当地老太太见人掏出法币都摇头不要的。

最后李德润将一百英镑兑换的洋钱预存了一大部分在洋行,然后拎着沉甸甸足足一百枚大洋的袋子,而那些存的钱洋行开了一张票子,可以随时来取。仅这一次,就让李德润明白了那印着外国人头像的票子有多值钱。

人的适应力是无穷的,一开始来到重庆后每天都有认知上的冲击。但现在,在小村庄里过了半辈子地主日子的双亲已经融入到了这城市的生活方式之中。

例如日子待长了,弄清楚了当地的地形地况之后,顺生恒生两兄弟就开始在山间砍些干材回来,不必要处处烧那昂贵的黑玩意儿。甚至于只有在李崇小时候打过两件小袄的母亲又重新捡起昔日磕绊的手艺,二弟志新和三妹元秀现在穿的过冬毛衣就全是出自母亲和丫鬟小柳二人之手。

而起初,初来乍到到山脚下的李家确实引起了一些山脚这区域间一些闲散人的注意,这家人好像并不缺钱花嘛。

本地一些闲散人上门找事,但被顺生恒生两个五大三粗的兄弟狠狠揍了一顿,最后两兄弟拿着猎枪往院门前一杵,想发横财的混混也就一哄而散。

人一多,鱼龙混杂,秩序就很乱,没等当地的警察上门,那些留手好闲之人就已经抢完散了。这不是笑话,每天这城里城外都有抢劫偷摸的事情发生,邻近的好几个跟自己一样的外来户还没把新家收拾好就被抢了。

第149章:城外青山下

所以李德润在这院子前养了两只狗,加上顺生恒生两兄弟的威慑,才免于一劫。最重要的是,前些子有一辆黑亮的汽车停在门口,也震摄了不少宵小,在如今这城里能坐的起汽车的无疑不是能量巨大的人,而这种人是最不能得罪的。

年末最后一天的月亮在天下人的眼中似乎格外的亮眼。

如今重庆城作为陪都,五湖四海的人汇聚到这里,尤其是大批年轻人的涌入,让这座西南重城焕发出与以往不同的样子,比如节上的不同,尤其是在今晚这个年末最后一天的子。

以往的重庆城,虽然有元旦这一说,但决计算不上是一个节。

而今晚,不仅有官方层面庆祝民国政府成立的大会,大批年轻人的涌入也带动了元旦这个节的推广,尤其今晚是跨年夜。

于是当地的茶馆酒肆以及歌舞厅等,也跟着与时俱进,面前挂上一对大灯笼,挂上了消费优惠的牌子。不仅如此,就连城市角落里的白房子也跟上了潮流,推出了半价的酬宾活动。

上述这些地方,只是手头有点钱其实价又不是那么不菲的人的跨年场所。

而真正达官显贵豪绅达到顶尖的那一撮人是不屑于去这些低级场所的,他们有着自己的社交舞台。

要说此刻在官位多如狗的重庆城最能显示出份的是什么?很简单,就是一全产权的房子。当然是那种独立成栋的别墅之内,而不是跟邻居共享墙壁、或者共享地基的楼房。

大批人的流入早已经让重庆城内的房价早已经突破到了天际,如今在重庆买不到好房子的将军、部长不在少数,他们除了办公室,真要是下了班那就无处可去了,所以只能带着家人住在自己的办公室内。

其实这些部长将军之流并不是真的买不到房子,只是不愿意拉下份跟平民住在一起而已。但是城内权贵专住区域就那么大,里面的每一栋房子都已经名花有主,而且个个来头不小。

比如白象街花园别墅区,洋人开发商背景,就是用权力压都不管用,至少在少将、中将、普通部长的权力对这里是无效的,别墅区大门用的是洋人守卫。就连如今已晋升为局、如中天的中统人员也得打过招呼,在守卫的陪同下才能进入这片别墅区。

住在这片别墅区的人,是真的手眼通天之流,不仅有国内人脉,同洋人的联系也不容小觑,个个是腰圆腿粗。

要不是此前林婉如的老爸提前让刘伯来到重庆置办产业,利用自己产业中的美国人交,花了八万大洋买下其中的一栋别墅,就是以林会长的体量现在想入手一都麻烦重重。

买的时候就花了八万大洋,放到现在要是卖出去,翻个五倍都有可能!

此刻从南京来的林会长就在自家的别墅里搞了一个跨年宴会,宴请了从南京来的一众实力商人,同时邀请了本地台面上的人物。

从南京来到重庆,虽然天下不太平,但生意总还是要做的。尤其是有几个美国朋友建议自己做药品生意,美国朋友有进货渠道,自己有钱有人脉,甚至凭借各种手段盘下了一个沙坪坝众多码头中的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全有了,此刻做药品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林婉如不管下面的觥筹交错,在二楼自己的卧室里,一扇房门隔绝了下面的喧嚣,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双手撑着洁白的下巴,看着窗外的明月。

书桌前的台灯下,摆着一张电报。

电报是自己坐汽车拜访李崇父母新家的时候拿过来的,想起来就让人生气啊,一则这坏家伙知道给自己爹娘拍电报,居然不给自己来一封。二则这电报里从头至尾就没有都没有提到自己,难道那个坏家伙盖了章后想违约么?

明天就是新的一年的,也不知道他走到了哪里,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江池镇上,篝火大晚宴逐渐结束,肚子里的大给众人带来久违的油水,六头白胖的肥猪早上还活蹦乱跳混吃等死的,然而终究是没过这1937年的最后一天,在这跨年之夜被吃的连下水都不剩,骨头被敲了吸髓,大肠都被洗净后整条整条的串在树枝上,放在篝火旁烤熟了进肚。

这些肥猪牺牲了自己,变成了能量继续支撑黄埔师生们继续前进。

亦或许是快要抵达行程的终点了,脚步也变得轻快了些。四天的时间,黄埔师生们前所未有的走了二百公里,这是此前从没有的速度!

照这个速度下去,后天下午就能抵达铜梁了。

行至此刻,已经初现陪都的繁华,黄埔师生前行的路上,到这里已是车鸣马嘶,往来的行人也多了许多。无论是推着独轮车出城办事,还是背着麻袋进城的,熙熙攘攘好不闹。

显然这里赶路的行人已经见惯了来往的士兵,所以此刻看到路上行军的黄埔师生们也不惊讶,脸色十分坦然的走到路旁,远远的让开了大道。

这一晚,黄埔师生们也久违的睡到了屋子。教育长陈继承远在成都开展新生入学工作,军事委员会方面奉了委员长的口令,专门派人出城接洽的了黄埔师生,不仅带着罐头前来犒赏师生,还安排了城外青山下的两所中学给师生们稍作休息。

当然,这并不是欢迎仪式,出城迎接黄埔师生的特派员透露正式的仪式会在这一支黄埔师生们抵达铜梁分校举办。届时这支队伍同已经抵达铜陵的第二总队会师后,委员长和夫人会带着一众高层出席在铜梁分校的会师仪式!

前线战场节节失利的况下,两支黄埔军校队伍先后成功完成了一千六百公里的大迁徙,无疑是一个提振上下信心的好事。

这一晚也是黄埔师生们离现在中枢最近的位置,站在山坡上能看到青山环绕中的灯火阑珊。

直到此时,李崇心中才稍作了一口气。因为直到现在,自己从香港回来的种种规划才落了地。

从香港回来的火车上,自己就预备着大概做三件事。

第一,治好爷爷的病。

第二,安排好家人,至少不处在鬼子的枪口之下任人鱼。

第三,投笔从戎打鬼子。

这三件事,此刻基本都算走上的预定的轨道,除了第二件事没有尽善尽美以外,其余两件的完成度李崇都满意。爷爷眷恋故土不出来,但能让爹娘和弟弟妹妹有一个安立命之所也不错了。

x

第150章:会师铜梁(1)

回到临时寝室内,躺在木板上,许久没睡在这种密闭温暖的房间里,让李崇躺在上时不自的拍拍墙壁感慨了一声,“舒服啊,总算不用四处漏风了。”

“这绝对是我走过最长的路了,以后出门我肯定不用像我老爹那样动不动就用汽车,现在我这脚力,绝对是顶尖的!”李萌清脱下鞋子,把充满气味的脚放入水之中,舒服的呻吟出声。

“红党那边不也有过一次长征嘛,我们这一路相比之下也不懒了吧。”十号方振兴双手放在脑勺后面枕着枕头,翘着二郎腿晃dàng)着,显得十分的惬意。

唐志才摇摇头,“那怎么能比?我们这一路有吃有喝,空投随时投送的,那红党长征前半程面临的是**八方围剿,四面皆敌的境况。后面又是过草地滚雪山的,比我们可苦太多了。”

“要是能进躺城就好了,也不知家里一口子人生活的咋样?”躺在上的李崇想起了就在沙坪坝的家人,房屋买了,爹娘弟弟妹妹住进去了,可自己还没去看过呢。

李萌清翻而起惊讶的看向李崇,“咦,李队,你家里人也在重庆城?”

李崇颔首说道,“此前从老家搬过来的。可不在主城区,而是沙坪坝的一处山脚下,就一个能落脚的楼房而已。本人把华东大部分地方都占了,总得给家人找个避免沦为鱼蛆的地方落脚吧。”

“不愧是港大学经济的啊,这投资眼光可以嘛。哪怕就是主城区郊的楼房,现在也翻上几番了吧。”

深知重庆此刻一房难求,主城区内寸土寸金的李萌清实在佩服李崇提前购房的眼光,沙坪坝以前虽然是很多码头挑夫住的贫民区,离着中心城区还有十多公里,可那是从前的况。

现在因为升格为了陪都,中心城区人头攒动早就塞不下了,所以很多机构都寻求了外迁,而濒临嘉陵江,水运陆路都方便的沙坪坝,地位也开始水涨船高,自然那地价也是一天一个行。

可以说,现在能在重庆中心城区方圆十公里左右能坐拥一栋独立产权的房子,那说出去就是一个很体面的事。

左玉良不羡慕道,“羡慕你们俩啊,家国两不误嘛。”

不止是河北保定的左玉良,114寝室内的这十人中,已有五人的老家成为了沦陷区。包括出生辽宁的2号于振中、来自房山的5号郝志秀,上海的方振兴,再加上江苏的李崇和李萌清,他们从家乡出来,考入了黄埔就没有回去过。

家乡父老时刻处于军的枪口之下,生死已经不知。所以当听到李萌清和李崇的父母就在不远之前的时候,其他几人的内心是很羡慕的。

都说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能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还能和家人凑在一张桌上吃饭,无疑是一众奢侈。

带着不一样的心思,伴随着隐约可闻的陪都荣华,闻着空气中隐隐淡淡的辣椒味,黄埔师生们睡了这一月多以来最感慨万千的一次觉。

不用担心安保问题,不会被冷风吹醒,直接一觉到天亮。

翌醒来,黄埔师生们继续往铜梁分校赶去。六十多公里没有熬夜一次走完,而是在剩下十公里的时候停下了。

因为按照上峰的命令,明天委员长、教育长和一些校务委员都会抵达铜梁的虎峰镇,那个时候第一总队的师生抵达才应景嘛。

早上雾气霭霭,陪都无愧雾都之名,直到中午时才拨开白雾见世间,黄埔师生们也例外的晚起了一些,休息足了才能精神饱满的迎接领导检阅嘛。

“立定!所有人整顿仪容,准备进镇!”离虎峰镇不过三公里之余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领队刘詠尧抬手示意部队停止前进。

每个人上下整理好着装,队伍里头戴钢盔,脖子上挂着全自动美式冲锋枪的学员们走在队伍的前面,这是缴获鬼子的荣誉象征。

整顿完毕后,所有人一步一步的向前走,步履整齐,声音踢踏。

先期抵达的第二总队在虎峰镇城门外排开偌大的整齐阵势迎接此刻抵达的第一总队。

城门下,一座检阅台平地而起。上面铺着红绸、挂着青天白旗,以及旗帜两侧挂着委员长和国父的头像。

而检阅台上居中站着的就是一声军装的委员长和一袭紫色雕花旗袍的夫人。教育长陈继承紧随其后,在后面则站立着冯玉祥、何应钦、陈诚等一众最高军事委员会的大佬,同时他们也是军校的校务委员。

这样一个场合,原本代理校长蒋百里先生也应该在的,但是很遗憾的是这位在战略上纵横捭阖的智者已经走向生命的终点时刻了,病上的体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来到这里,体状况让他已经不能看着自己招收上来的这批学员完成了从南京徒步迁移到铜梁的壮举了。

第一总队师生在虎峰镇地平线上露头,可以看到队伍排头迎风招扬的青天白旗的时候,这虎峰镇城门上的军乐团就开始演奏出振奋人心的胜利军乐。在第一总队师生“踢踏”声中,委员长率先举起胳膊鼓掌,随之烈的掌声响起。

师生声距离检阅台三十米的时候停下脚步,领队刘詠尧带着随行的教官们呈整齐的一排,昂首阔步的走向检阅台前五米处,整齐划一的向台中间的委员长打了一个敬礼。

领队刘詠尧铿锵有力的说道,“报告校长!黄埔第十四期第一总队师生向校长报到,我部历时四十五天,途中因军空降兵部队袭扰折损六十三人,请校长训示!”

委员长走向检阅台边的话筒前,视线看向整齐一排的教官以及后面的黄埔学员们说道,“在本帝国主义对我中华举行大规模进攻之际,陆军军官学校南京本部跨越一千六百公里,在铜梁分校胜利会师,为校长,我向你们表示烈的致意和欢悦的赞忱。”

“好!”下面的学员们按照事先的吩咐拍手赞和。

生活需要仪式感嘛,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的。

果然上下一致的烈掌声很提气,很振奋,检阅台上的一众大佬脸上扬起了久违的笑容,一扫之前因为前线作战不利的深沉脸色。

x

第15铜1章:会师铜梁(2)

委员长伸手向前摆了摆,白手下压的动作很显眼,下面学员们的鼓掌声顿止。

站在话筒前的委员长继续说道,“现在我们面临着民族史上的最危险的阶段,作为黄埔人,你们在新的地方仍要秉持着‘还我河山!保我民族!不驱逐寇出中国,何以为炎黄子孙!’的信念同学们,你们的存在将是为全国家民族而战!”

说道最后委员长右手胳膊举起,戴着白手的手攥成拳头,振臂一呼。

“还我河山!保我民族!”

“还我河山!保我民族!”

“”

下面的黄埔师生们有节奏的高呼着,在整个虎峰镇上空形成了巨大的回声高旋。

同时,在检阅台下,来自国民党中央通讯社的两名记者拿着前的照相机记录下这一幕幕。当然在报道的时候,他们“虎峰镇”会用“a镇”这样的字眼来代替。

虽然没打算这种把戏能瞒住本人,“黄埔校本部师生会师铜梁”这样的消息也不算是秘密。凭借本人的谍报能力,肯定很快就能查探到黄埔师生现在的驻地。

可那又怎样?这里是陪都,是绝对的腹地,军想要抵达这里,那么就需要跨越千山万水。至少目前,本人除了飞机,地面部队是抵达不了这里的。而即便是飞机轰炸,这重庆地下有的是防空洞。

正是基于上述的不怕泄露的原因,所以上峰才命令中央通讯社对黄埔师生会师铜梁进行报道,这多少是一件喜事,可以对冲一下民众灰暗的绪。

当然拍摄照片里的人物,除了大佬,其他的黄埔学员面孔会做脸部模糊化处理。

拍照的功夫,检阅台上的大佬们走了下来,走到一处下面的学员就整齐划一的敬礼。

“这是在上王庄缴获的本人的头盔和武器?”走到头戴不闪光头盔,挂美式冲锋枪的队列前时,委员长指着呈三排整齐站立的队伍问道,边问着边走到队伍旁边。

跟在后面的领队刘詠尧回答道,“是的校长!对不起,作为领队我没能带好队伍,在上王庄战役中折损了六十三名学员!”

“这不怪你,能在本人的精锐部队中做到这般,很不错了。”委员长并没有丝毫责怪刘詠尧的意思,然后走到队伍之前的李崇面前。

“你的名字?”

“报告校长,学生李崇,黄埔第十四期第一中队步兵科一分队队长。”回答声铿锵有力。

李崇没想到委员长会信步走到自己面前,还问了自己的名字,这在进镇前可没有安排。虽然这只是委员长的兴致所起,但是能让他这位三军统帅开口问名字,这已经是一种令人颤抖的荣誉!

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绝对上位者对气度扑面而来,李崇心中的心自然无法言喻。尽管在香港的时候,学校的教授对这位委员长的评价毁大于誉。但是不可否认,他是目前全中国在国际社会上最能得到普遍承认的人。

而这样的一位此前只生活在他人口中的人物,现在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

“把你的头盔和枪摘下来让我看看。”委员长问李崇的名字也只是顺道提起,而他最关心的则是李崇上的头盔和枪。

李崇先把头盔摘下来递给委员长,然后将枪从脖子上拿了下来双手平举在前。

委员长仔细的翻看了头盔和枪,然后说道,“这枪、这头盔,跟税警总团的装备很像嘛。”

一旁的刘詠尧说道,“是的校长,这全是美式装备。”

“我们以后也要给官兵们装备这样的武器!”委员长把头盔和枪重新还给了李崇,然后站到学员们面前,“你们要勤学苦练,作为黄埔军人,你们首当其中的要先站起来,时刻坚信着中华民族是一条巨龙,巨龙一仰天咆哮,这天就亮了!”

又是一阵烈的掌声。

接下来就是颁奖授勋仪式,表彰一路随行的黄埔教官们,学员就在底下充当着观众。

整个会师仪式持续了两个小时,大佬们走后,学员们开始熟悉今后的学习生活环境。不止是虎峰镇,十四期黄埔师生的生活学习区域遍布整个铜梁,虎峰镇只是一个小镇,它只是一个分校学生总队的据点之一,是作为常规教学之用的,根本容不下两个总队近二千多人。

铜梁分校的校总部设立在铜梁的西较场,此刻教官们都聚集在那里开会,商议在最短的时间内走上教学的正规。

提前一步到达的第二总队学员作为引导员,引导第一总队的学员们到相应的宿舍。第一总队的学员宿舍集中在庆隆镇,一排排宿舍在原有民房的基础上被修缮成宿舍,供第一总队下榻之用。

整个铜梁内圈都已经被划为军事区域,主要包括太平镇、庆隆镇、虎峰镇以及西较场。这三镇一场的原有居民都被转移出去,外围则有戍卫重庆的部队负责警戒,止任何外人进入。

学员们开始在各自寝室打扫铺,等忙活完毕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群星璀璨了。

从当夜开始,饮食恢复到在南京军校的水准,不过由于原来军校的伙房都集体搬去了成都,所以新来的厨师在口味的掌控上难免变得辣了一些。

第二天早上,熟悉的起号响起,初来乍到的第一总队在各自教官的带领下,分布在铜梁各处出cāo)。第一总队步兵科在教官刘跃扬的带领下,三个分队先是秩序井然的绕着庆隆镇跑了一圈,然后绕了半个铜梁。

虽然这比在南京的时候累多了,铜梁并不是一块平地,地势有上有下有山头。

不过对于已经走了一千六百公里的黄埔学员们,这也最多只是多喘两口气罢了。

出cāo)完毕后,学员们开始在教官们的领导下在教室布置书桌等事谊,外面一辆辆大卡车载着满满当当的书桌长凳进来,有的还有当地学校的印记。但是战争状态下,所有的教育资源优先对铜梁分校师生供应。

人多力量大,一个上午虎峰镇内的各处教学设施已经大体上布置完毕,而且有模有样了。

x



免责:该文章采集于网络,相关权利归相关人所有!!!本站不承担任何责任!!
更多文章: 1024社区 xp1024.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