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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且慢》


第1章 功败垂成

燕雀风轻二月天,在这春意盎然的日子里,晏都之中的景象却有那么些格格不入。

昌平王反了,如今已兵临城下。

晏都四方城门紧闭,里头的逃不出去,外头的又跑不进来,人人都焦虑不安。

宫廷之中更是乱了套,内宦宫婢再也不是从前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凡在主子房中发现什么值钱的物件儿,统统都顺走,若是主子不占高位,索性就用抢的。

相较于这些人,王弗苓则悠然不少,她被关在清秋殿中,没人来理会她。

清秋殿在内廷最清冷的边角上,乃冷宫一座。殿门常年紧闭,除了偶有宫人送饭之外,鲜少有人至此。

王弗苓坐在这殿中忆起她与庆元帝的往事,每一幕都记忆犹新。

第一次见庆元帝是随父亲入宫面圣之时,他在皇子中间那么的不起眼,尤其是双眼睛澄澈清亮,让人过目难忘。

初与他对视之时,令王弗苓心颤不已,自此生了孽缘。情窦初开的年纪,王弗苓遇上了这个让她心动的人,便义无反顾。

当年,庆元帝还只是个不得先帝待见的皇子,又与一众皇子不合,所以待人接物小心翼翼,为人也和善。

与现在相比,那时的他尚且能算有情有义,所以王弗苓也倾囊相助,想尽一切办法劝说父亲助他成就大业。

当初王家又是世家之最,王弗苓的父亲官拜宰相,后又递封定国公,满朝文官近一半乃王家门生。

有了王家的协助,庆元帝一路扶摇直上,其势力覆盖半壁朝堂。

因此,他才有资本与沂南王抗衡,才能在先帝卧病之时逼先帝更改遗诏。

说白了,这天下本就不是他的天下,所以他登基之后改国号为庆隆,改年号为元朔。这“元”字颇为讲究,意思是伊始之年,也是他庆元帝的由来。

他曾对王弗苓说,我这辈子有妻若你,足已……

起初他确确实实对她珍重万分,以大夏最高礼制迎她入宫,册封为后。

但帝王的深情也不过如此,短短五年之间他纳了无数的女人入宫,而将她丢弃在一旁。

王弗苓自认不是什么贤惠的女人,更不会惺惺作态,所以宫里谁最得庆元帝的宠爱她就收拾谁,谁恃宠而骄那就得死!

故而,死在她手里的妃嫔不计其数,在她这里吃过亏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

大概是觉得亏欠,庆元帝对她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眼不见为净。

但后来却出现了韩淑芸。

韩家也是一代世家,大公年长居奉常一职,乃九卿之首又赐封一等国公,韩国公。而韩淑芸是韩家嫡长女,身份自然尊贵。

王弗苓却不以为然,依旧肆意妄为,想要韩淑芸也步那些悲惨女人的后尘。

可这次她没能得逞,庆元帝将韩淑芸救下,禁了王弗苓的足,夫妻二人也因此闹翻。

此后,她与庆元帝渐行渐远,虽有皇后之名,却无协掌六宫之权。

而那韩淑芸呢?得庆元帝独宠,诞下皇嗣,平步青云。

王弗苓心死,也曾想着不再过问他们的事情,安稳度过余生。

可天不从人愿,她竟不知道庆元帝早已将王家视为眼中钉,刺欲拔之而后快,所以眼睁睁的看着王家满门灭绝。

若不是王家,庆元帝如何能坐上皇位?

可如今他皇位坐稳了,便过河拆桥!

他诛王家满门独独留她一人性命关在冷宫之中,还美其名曰仁慈。

当初的山盟海誓都丢去喂了狗,庆元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澄澈的少年。

王弗苓如今别无他求,唯一求的是庆元帝下地狱!

昌平王乃是庆元帝的胞弟,也是王弗苓的一枚棋子,只要他能一举攻破晏都取庆元帝而代之,她便大仇得报。

思及此处,王弗苓轻笑一声,庆元帝可以不顾多年情意,她也能勾三搭四坐上昌平王的贼船。

想当初她一手将庆元帝扶上位,这一回她也要亲手将其拖下台。

王弗苓宝刀未老,凭借着她的谋略让昌平王一路北上,直取晏都,真是大快人心!

就在她沉浸于喜悦之中时,冷宫门前的锁链有了响动,进来的却是几名宦人。

他们气势汹汹,为首那人双手托着木案,案中放的不知是何物。

“大胆妖妇!枉君上对你仁慈,允你在这清秋殿中了此残生,你却勾结昌平王企图谋朝篡位!”

王弗苓抬眼看了看宦人手上的木案,原来那木案中放置的是一尺白绫。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上要杀我还寻了这样的理由?真真是可笑。”

那宦人满脸的怒意:“休要狡辩,昌平王已死,你与他的那些事情,乱党余孽已供认不讳!”

“你说什么?”王弗苓大惊失色,抓着那人的衣裳逼问道:“你给我再说一遍,昌平王他怎么了?”

那宦人嫌弃之至,一把将她推开,从袖里取出一块碧玉丢到她面前:“这是昌平王唯一留下的物件儿,自己看吧!”

被宦人丢在地上的玉沾了黑灰,原本绑在玉上的绸带也没了踪影。

王弗苓惊慌的抓起那块玉来,仔仔细细的辨认,待看清之后,她颓然坐到了地上。

这块玉是昌平王的随身之物,是先帝命人打造,诸位皇子从出生起便拥有此玉,其图腾相同,刻字却不同,乃验明正身之物。

“他是怎么败的?”王弗苓唯一好奇的就是这个,他们盘算了这么久,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会在关键时候被翻盘?

宦人洋洋得意:“吾皇吉人自有天向,危急时刻有一高僧从天而降,献出良计……”

“说来也真是妙载,高僧谏言说昌平王一路北上顾头不顾尾,如今晏都又久攻不下他自然心急,便让皇上命人到城门外求和,说皇上愿意让出皇位,并将传国玉玺交于他,请他入城协商。想不到昌平王果然自大,领着一千人马就以为万无一失。”

“结果……”宦人轻蔑一笑:“这帮人过了太初门,宫中禁军将其困在太初门与太和门之间,一把火把他们烧了个干净。乱党群龙无首,溃不成军,自然缴械投降。”

说得不错,他们本来就是在赌,一路北上,他们能留驻守其他郡县的人太少,如果有人从后包抄断他们去路,他们便成了瓮中的鳖。

昌平王自大确有其事,但最终能让他信之不疑的,还是那传国玉玺。

久战不胜,昌平王早已失去耐心,面对突如其来的求和,他被冲昏头脑。

这就是昌平王做不成皇帝的原因,太急功进切,而不考虑暗藏的危机。

事已至此,王弗苓只能怨上苍不公:“凭什么狗皇帝这么好命?都兵临城下了,还能逢凶化吉。”

“君上乃真龙天子,自然有上天眷顾!而你,一介罪人,理应受到责罚。”宦人说着,将托案中的一尺白绫拿到手中:“你是要咱们送你上路,还是要自己动手?”

王弗苓深知反抗毫无意义,事到如今也没人期盼她活着。

“我自己来……”她伸手向宦人讨要白绫,面上毫无波澜。

就算死,王弗苓也不愿假他人之手,那会是王家人的耻辱。

当年庆元帝给王家一族判刑之时,王家上下几十号人以死明志。宁愿自刎,也不担莫须有的罪名。

王家虽身亡但正气犹存,她也不能摒弃王家的风骨。

宦人懒得与她多言,将白绫丢到她跟前:“早些走还能赶上孟婆最后一碗汤。”

王弗苓捡起这一尺白绫,不由苦笑,死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可惜她死前没办法替王家雪恨。

叹息一声,她起身踩着圆凳将白绫抛到梁上打了个死结,闭上眼把脖子套了上去,蹬脚踩翻圆凳直直挂在了半空中。

她被勒得喘不过气,几番挣扎之后终于意识迷离起来……

第2章 借尸还魂

大夏十六年春末之际,庆元帝携三公九卿前往归元寺中祭拜。

帝王携群臣祭天也不是稀罕事,可庆元帝太过痴迷,一月有十日会到归元寺中大兴祭礼,实在荒唐。

群臣谏言,却无一不被处罚,无奈之下众人便都息了声,时至今日也只能听之任之。

据闻,这归元寺中有一高僧,说是出生之日百鸟朝贺,自此归元寺门前的那颗桃花树便年年花不败,即使是寒冬腊月,也依旧绽放如初。

庆元帝心之向往,认为高僧乃佛陀转世,便想随这高僧悟道参禅,得以长命百岁或是荣登仙界。

但这只是其一。

其二是高僧曾在昌平之乱中助大夏平乱,故而得庆元帝赏识。

庆元帝常常去归元寺供奉香火,又大肆修缮佛祖金身,为的便是能求得与高僧一同修行。

好在崇尚佛道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况且庆元帝也没有因此延误朝政,所以朝中三公九卿便陪着他瞎折腾。

韩国公府,春苑东厢房中。

香炉里燃着是沉水香弥漫在空中,外头的一缕艳阳透过窗照了进来。正屋里睡着的人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便从屋外传来一阵说话声。

“女郎还没起么?”

“回楚妪的话,还没起呢,要不要奴去叫一声?”

“不必了,让她歇着吧,咱们到前院去迎接大母。”

“啊!就咱们去?不叫上女郎么?”

“她如此惫懒,叫她起来说不准还得挨骂,索性就不叫了吧,好歹是嫡长女,大母想必也不会怪罪。”

“这...恐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先前几次不也是这样?快些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而后,便是两人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王弗苓猛然睁开眼,看着头顶上的帐幔呆愣了好一阵。

连着八日,她每天醒来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经历着陌生的事情。

起先她以为是在做梦,直到今日,她才敢肯定自己并未死去。

只是她现在不叫王弗苓,这里更不是清秋殿。

这是韩家,如今的韩国公府,名副其实的门阀大世家。

她如今叫韩骊君,刚刚十五岁,正值芳华。

韩骊君......

王弗苓抬起这双手,仔仔细细的欣赏了一番,接着便是一声轻笑:“真是天意......”

冤家路窄,没想到她此番竟来到了韩家。

韩家大母育有两子一女,大郎持掌韩家家业;二郎弃文从武,担了个宁远将军的散号;三姑位份尊贵,乃当今圣上宫中贵妃,正是王弗苓的死对头韩淑芸。

韩家大母顾念唯一的女儿,时常会到宫里走动,偶尔会在韩贵妃的偏殿中小住两日。

今儿正是大母从宫里回来的时候,韩家上下理应到府门前相迎。

韩骊君本人十分懒惰,无事便躲在屋里睡大觉,故而才让旁人觉得今日也不例外。

王弗苓与之不同,她珍惜这个死而复生的机会,要用这个身子好好活下去,顺道把别人欠了她的都讨回来!

她赶忙起身,穿戴洗漱好了,便匆忙往府门那方向去。

王弗苓跟韩淑芸明争斗了许多年,对韩家也算是知己知彼。

韩国公乃大夏一等公爵,如今年近半百,照理说应该把主位腾出来交给韩家这帮后生。但他掌权这么多年,让他一下子全丢了,他还做不到。

韩家大母是韩府中素有威望的长辈,虽是如此,她手里的实权却不大。但因为是长辈,韩家上下对其颇为敬重。

韩府女眷们都在门前迎接大母回府,二郎家的嫡长女韩骊幸,如往常一般同她母亲站在人群的最前头。

听吉春说,韩骊幸跟韩骊君是多年的死对头,一个是长房的嫡长女,一个是二房的嫡长女。两人拼身份,拼才学,还拼相貌,总之就是无所不拼。

但韩骊幸在出生上头永远矮了韩骊君一截儿,因为韩二郎是个无实权的武将,而韩大郎却是朝中文官,位列三公,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正因为如此,韩骊幸才格外努力,尤其是这“孝道”二字,她颇费了些功夫。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韩骊幸的努力都被老天爷瞧在眼里。因着她的乖巧懂事,韩大母很是偏宠她,而对韩骊君这个惫懒又不知事的长房嫡长女颇为不满。

现下,韩家老老小小都聚在了府门外,大郎嫡妻李氏,也就是韩骊君的生母,不住的朝长廊那边张望,却只见楚媪和吉春两人前来。

李氏有些急,骊君这死丫头又犯懒!

待楚媪走近了,李氏忙过去问:“阿君呢,怎么不将她喊了来?知不知道今儿什么情况?大母在宫里受了气,这不是硬往刀尖儿上凑么?”

楚媪一听,暗道不妙,向李氏征求意见:“女郎还在睡......要不老奴这就去叫?走得快些,兴许还能赶上。”

李氏皱着眉,正思量着,却听见府门外有了动静,不知是谁悄声道:“快快,站好,大母到了......”

“别去了吧,大母已经到了。”

楚媪一脸焦急:“那咱们就不去往人堆里扎,千万别让人察觉。”

李氏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大母前几日在宫中受了委屈,庆元帝新纳了一位塞外女子入宫,说是出自佛陀诞生之地,身带灵气,能逢凶化吉,故而在宫中颇受恩宠。

大母深信这是骗局,想要揭穿,便对那女子动了手。好让众人看清楚,这根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何来逢凶化吉的能耐?

谁料庆元帝得知之后,非但不信大母,还连带着贵妃一道罚骂。虽说庆元帝顾及多年感情并未处罚,但贵妃气不过,先是一日未理会大母,再就是对大母说了几句重话,大母这才气冲冲的回来了。

李氏现在就怕大母气还没消,拿韩骊君撒气。

二房的人凑在前头,孙氏殷勤的候在衣车旁,韩骊幸则跟在孙氏后头。

随大母同行的郑媪掀开轿帘,伸了只手过去:“大母,咱们到了......”着大郎、二郎过,却

第3章 初入韩府

韩大母在轿子里头嗯了一声,手搭上郑妪的手,慢腾腾出来。

大母年轻时也曾是晏都名极一时的佳人,如今虽已年迈,但气质不减当年,一身华服,贵不可言。

孙氏见了韩大母,立马换上一副笑颜,朝着大母行礼:“婆母去了几日累了吧?来,妾扶着您。”

她说罢,从郑妪那里接过大母的手,身子微微弓着,小心翼翼的将韩大母扶着走了出来。

韩骊幸见大母出来之后,忙着献殷勤,一口一个祖母喊得特甜。

韩大母总算是露出了些许笑容来,摸了摸韩骊幸的脑袋:“阿幸乖,祖母不在这几日,你可有好好温习功课,研读诗书?”

韩骊幸乖巧的答道:“有,因着是祖母交代的,阿幸一日都不敢怠慢。”

韩大母很是满意,瞧着韩骊幸越瞧越满意:“还是我家阿幸懂事。”

二郎妾室吴娘子见韩骊幸得了大母赏识,也不甘落下风。拉着其女韩丽鸢从人堆里走了出来,硬是让韩丽鸢给韩大母行了个大礼,又是跪,又是拜的。

韩大母不是个迂腐之人,礼数到了就成了。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韩大母伸手去扶韩丽鸢。

韩丽鸢本就不情愿行此大礼,既然韩大母伸手牵她起来,她便顺着台阶下。

起身之后,韩丽鸢也学着韩骊幸那乖巧模样,冲大母甜甜一笑:“祖母……”

老人家最爱看孙儿孙女孝顺模样,也不管是不是虚情假意,看着舒坦就成了。

二房一家子把殷勤都献了,长房总不能没点表示。

曲娘子乃长房妾室,便领着韩骊华上去请安,她没孙氏和吴娘子那么矫揉做作,仅仅是行了个礼,问候了一句。

韩大母对这平平淡淡的礼数也没给多大的反应,点点头便让她起身。

这下好了,韩家的姑娘们都来见了礼,独独缺了长房长女。

无需旁人提醒,韩大母自己也察觉不对劲,便向众人问道:“大儿妇去了哪里?”

李氏扎堆在韩家一帮奴仆里头,听见大母的问话,暗道不妙。

楚妪推了推李氏,悄声道:“大母叫您,先答应着吧。”

李氏顾不得着急,忙回应了一声:“婆母,妾在此……”

她急急忙忙从人堆里蹿了出来,上前去给韩大母行礼,一张笑脸说不出的殷勤。

韩大母瞅了李氏一眼,又往人堆了看了看:“阿君上哪儿去了?又没来?”

孙氏掩口轻笑,抢了李氏的白:“约莫是还在睡吧?府里谁不知道阿君那性子,懒惰得不成样子。”

韩骊幸最会见风使舵,趁着这个机会又凑到韩大母面前去:“祖母就甭管长姊了,她自来都不入这样的场合,放任了不管也无妨。”

她说的是实话,韩骊君从不曾到府前迎接过韩大母。

正因为韩骊幸的提醒,韩大母神色一黯:“大郎一家子都出息了,连带着一个晚辈都不把我这把老骨头放在眼里,可悲,甚是可悲……”

李氏微微皱了皱眉,韩骊幸这丫头真多事。

“阿君她只是……”

李氏想替韩骊君找个说辞,什么伤残病痛的,可她话还没出口,又让孙氏把话抢了去。

“只是什么?嫂嫂十有八回都说阿君这不好那不好的,今儿估摸着也是阿君那孩子身子不适吧?”

李氏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上来,只能暗自跺脚。

韩大母睨了李氏一眼:“不说我倒还记不起了,回回你都说阿君身子不好,我也没怎么过问。现在想来倒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失职,现在便过去看看我那好孙女儿!”

大母将“好孙女儿”这几字咬得极重,让李氏不由的颤了颤:“婆母,这...这就不必了吧,阿君就是点儿小毛病,不碍事的……”

韩大母听了却是一声冷笑:“不碍事?既然不碍事,她怎的连榻都下不来了?还是说她根本就没将我这祖母放着眼里!”

就在此时,王弗苓从一帮奴仆中间蹿了出来,正好将韩大母方才那句话听了进去。

王弗苓知道老虎要发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韩大母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祖母,都是孙女儿不好,只顾着找东西把正事给耽误了,还望祖母恕罪……”

她突然出现,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把在场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孙氏眼瞅着跪地不起的王弗苓,撇了撇嘴,顿觉无趣。

还以为今儿能看一出好戏,没想到戏还没开唱,就已经要谢幕了。

韩大母心里头一簇旺火,被王弗苓这一跪给浇灭了一半:“找什么东西要这么久?”

王弗苓早有准备,她双手捧着一卷书册递到韩大母面前:“近半月不见祖母,孙女儿甚是想念,思及从前那些劣迹,孙女儿自知错得离谱。这不,孙女儿手抄了一遍《女训》,自省过错,还望祖母原谅孙女儿先前的不孝。”

大母将这书册接过,仔细的翻看:“字倒是写得不错,却不知你是否诚心悔过?”

王弗苓作一副十分坚定的模样,冲韩大母点头:“孙女儿是诚心悔过的,若是有半句虚假,孙女儿愿受责罚。”

她说着,头往地上又是一磕。

孙氏笑她:“说得信誓旦旦的,是真是假明儿一早便见分晓,别到时候又下不了榻……”

韩大母回头瞪了孙氏一眼,低声训斥:“阿君既然有悔过之心难能可贵,不许冷嘲热讽!”

孙氏收了笑意,神情略显尴尬,低头轻语道:“是……”

韩大母将王弗苓拉了起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祖母今儿便收了你抄写的《女训》,当做是个见证。往后你若是再犯,就如你所言重重责罚,绝不姑息!”

“是,阿君谨记于心,对皇天后土发誓,如有再犯甘受责罚。”

韩大母满意的点头,面上露出笑意,她伸手将王弗苓从地上扶起身:“行了,回府去吧。”

王弗苓便就此起身,随韩大母一道进府。

韩家守在门外的人都跟着动了起来,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府里去了。

第4章 楚妪此人

韩大母一手牵着韩骊幸,一手拉着王弗苓,恩宠均平。

女眷们都跟在后头,曲娘子奉承了李氏一句:“夫人有福气,阿君如今懂事了,往后您得享福。”

李氏虽然心里头高兴,但面上谦虚:“哪里的话?女儿福是别人家享的,我只求她争点儿气,嫁个好人家就成了。”

两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儿,孙氏酸溜溜的来了一句:“你们这捧来捧起的有没有点儿意思了?装出一副感情极好的模样给谁看?我就不信你俩没一点儿怨气……”

李氏同曲娘子都闭了嘴,其实这两人早年确实不怎么待见彼此。

曲娘子刚入府那会儿也曾盛气凌人,只是碍于李氏家有点权势,韩大郎又让着李氏,加之李氏自己也有些手段,曲娘子便安安分分的过日子了。

好在韩大郎房中就只得她们两个女人,人少事不多,俩人也没什么深仇大怨的,便各自安好。

现在俩人都不说话,成了闷葫芦,孙氏越发觉得索然无味,便往前走去,跟在韩大母身后。

到了大堂之上,奴仆早已备好了茶点,主人家一上坐,他们就屁颠屁颠的上前来伺候。

韩家人对身份很是看中,故而韩大母上座,李氏居左边头位,孙氏右边头位,韩骊君在李氏旁边坐着,韩骊幸则在孙氏旁边,其余的什么娘子庶女都在自家这边站着。

婢子奉了茶便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下自家人。

韩大母将在场的人都看了一遍,目光停留在李氏身上:“大公还未回来么?”

李氏忙回:“君上不是去归云寺参禅去了?三公九卿都跟着一道,大公乃一等公爵自然在其列,大郎位列三公也在其中。”

韩大母面色一沉:“隔三差五的到寺里参禅,难不成真要成仙了?”

李氏知道韩大母心中有气,仅仅是抱怨别无他意,劝道:“婆母,要谨言慎行......”

韩大母瞧了李氏一眼,敛了先前郁郁神色:“嗯,大儿妇留下,其余的人且退了吧。”

闻言,一行人起身行至堂中,朝着韩大母见礼之后,纷纷离去。

王弗苓跟随众人一道出了厅堂的门,却被韩骊幸拦下。

“阿姊今日倒是勤快,我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小丫头,是来找她的茬?

王弗苓望了望天,冲她笑道:“那糟了,往后我都得这般勤快,岂不是太阳天天打西边出来?”

韩骊幸这小丫头轻哼一声:“别以为你在祖母跟前卖一次乖,就能让祖母高看你一眼,不管你往后怎么努力,祖母最喜爱的还是我!”

王弗苓之所以讨韩大母的欢心,还不是为了往后好行事,搞得像谁稀罕似的:“是是是,祖母最疼爱你,我不与你争。”

韩骊幸对韩骊君颇为了解,若是换在从前,两人少不得争执一番,可这一回她居然让步了。

韩骊幸觉得是韩骊君不把她当回事,根本就是在藐视她。

眼看着王弗苓要走了,韩骊幸连忙冲了上去,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将她拉了回来:“你做这般无所谓的模样给谁看?我告诉你,宁伯候家的少郎是我看上的,没有你争抢的资格。你若是再敢动什么歪心思,休怪我不客气!”

宁伯候乃王室旁支,因得先帝宠爱,封地离晏都最近,就在数十里外的乾安城中。

听闻宁伯候的孙儿,也就是韩骊幸口中所说的宁伯候家的少郎,才学过人,年少有为,常跟着宁伯候出出入入,早有传闻说宁伯候欲将侯爵之位传于他。

如此郎君,自然受颇多女子的喜爱,亦或者说是梦中情人。

虽然不知韩骊幸所说的歪心思是什么,但王弗苓觉得小女郎对优秀的男子有爱慕之心也是常事,想必韩骊君是真对这宁伯侯府少公子有意。

“罢了,你要便拿去,我不稀罕。”

韩骊幸更觉诧异,从前韩骊君最心紧的便是宁伯候家的少郎,她二人斗这么厉害,有一半的原因都是因为这个。

现在可好,韩骊君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她都迷糊了。

韩骊幸不相信韩骊君会转性子,当她是在糊弄人,死活不让她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明面上说不稀罕,背地里耍阴招,我还不了解你?”

王弗苓有些心烦,就算韩骊幸在她眼里就是个小丫头,不值得斤斤计较,可那也不代表她没脾气。

“给我松手!”王弗苓怒瞪着韩骊幸道。

韩骊幸一愣,被她这突然变脸吓了一跳:“瞪什么瞪?你以为我会怕你么?我就不松手,就要纠缠你!”

王弗苓没了耐心,扬起手就准备朝她脸上招呼。

可这一巴掌还没打下去,身后便传来楚妪的呼喊声:“女郎......”

王弗苓连忙收了手,朝身后看了看,应道:“何事?”

楚妪瞧了瞧韩骊幸,又看看王弗苓:“大夫人让您先别走,片刻后随她一道出门。”

“知道了,我进院里候着便是。”说罢,王弗苓一把甩开韩骊幸的手,跟楚妪走了。

韩骊幸望着王弗苓走远,嘴里嘟囔:“凶什么凶,吓唬谁?”

楚妪跟在王弗苓后头,心里又疑问却不知要不要问出口,思来想去她还是开口问道:“女郎方才是要对幸女郎动手?”

王弗苓淡漠回了句:“没有......”

楚妪只相信自己看到了的,便叮嘱:“幸女郎好歹也是二房的嫡女,动了手终归不好收拾,女郎应该三思......”

“不好收拾?”王弗苓冷笑:“我觉得楚妪管的事情似乎不太对,今日大母回府,你为何不来将我叫醒?该管的你不管,二房的事情你却很上心,倒是让我忍不住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楚妪心一惊,连忙跪下:“是奴的错,奴不该玩忽职守,但请女郎责罚。”

王弗苓做事一向有原则,一是一,二是二,该罚的人不能放过。

“既然是你自请责罚,那便到我屋门前跪两个时辰,我自会同阿母说明。”

楚妪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弗苓,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这丫头真要罚她:“女郎,这......”

第5章 初见佛陀

“怎么?你不乐意??”

“不敢不敢,奴这便去......”楚妪

王弗苓嗯了一声,就这么站着看她,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

楚妪见她这般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

王弗苓最恨旁人对她指手画脚,更何况还是区区一奴仆?

以她多年识人善断的经验来看,这楚妪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想来从前的韩骊君养成这副懒惰的性子,亦有她的功劳。

楚妪走了之后,王弗苓便在院中等候李氏,一等便是半个时辰。

李氏出来之时见她在外头站着,连忙过来:“怎么不寻个地方坐着等?”

“我怕母亲出来见不着我,所以就干脆在这里等了。”

李氏慈爱的抚着她的脑袋:“果然是长大了......”

王弗苓思及方才楚妪说的话,问李氏:“不知母亲要领我去哪里?”

李氏道:“你屋里就吉春这么一个侍婢,还不怎么抵事,我便想去牙婆手里买两个回来,给你屋里添一个,大母那里再添一个。”

王弗苓点头应好,跟着李氏一道出了门。

奴仆备好衣车,请她二人上去坐好,便直直朝着闹市而去。

半道上,衣车突然行驶缓慢起来,李氏颇为不怠:“怎么这么慢?不知道要赶时间?”

驾车的奴仆忙道:“夫人勿怪,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路上拥挤得不行,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奴也不好行驶。”

李氏听他这般说,不耐烦的掀开帘子看了看,见大道上果然聚集了不少行人,的确不通畅。

“几日不出门,一出门就撞上这等情形......”她显得极不耐烦,与那仆从道:“见了空子就往里钻,别耽误了时辰。”

仆从连连道是,一路呼喊着“请避让”,继而艰难的行驶着。

片刻,衣车突然停了下来,里头坐着的李氏和王弗苓都有些不稳,朝后头倒了倒。

李氏气上来了,怒问仆从:“你怎么回事?这般不小心!”

仆从忙道:“请夫人、女郎下乘,圣驾将至......”

李氏一惊,也顾不上气愤,赶忙拉着王弗苓从衣车上下来。

圣驾果然在街头那边,而这边的民众却早已跪下等候,她们也赶忙跪下,恭迎圣驾。

半晌,卫兵的脚步声近了,王弗苓有些忍不住侧偏着脸看了看。

庆元帝坐在御撵上闭目养神,对跪了满地的百姓置之不理,似是入定打坐。

王弗苓最后一次见他还是在数年之前,如今他的模样越发苍老,到底是年华易逝。

想起从前的种种,她面上神情阴冷几分,假以时日她一定要手刃了这忘恩负义之人!

庞大的车撵之上坐着的不止庆元帝一人,还有个素衣飘飘的和尚。

和尚端端而坐,双手合十与胸前,双目紧闭,这副清闲模样好似世间万物都与他无甚干系。

王弗苓瞟眼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这是个风姿卓绝的男人。

可惜了,竟是个和尚。

不过她凝神一想,和尚?难不成是那个令她功败垂成的“高僧”?

大概是了,庆元帝对他如此恩宠,还与之同乘一撵,不是他又会是谁?

王弗苓眼神渐渐晦暗,顿生杀意。

也不知是怎么的,那人似乎察觉到不善的目光,微微睁开眼斜睨了过来,正好与王弗苓目光相接。

王弗苓身形一滞,连忙收回了神,匍匐在地,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良久,圣驾消失于长街尽头。

李氏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拉着王弗苓起来:“你父亲应该也在其中,办完事情回去便能见着了。”

两人便又登入衣车中,现下行街道疏散不少,衣车驶起来也不那么费劲,他便加快速度。

到了集市巷道的一座宅子前,衣车停了下来。宅门大开着,他们便径直往里走。

这是个贩卖奴仆的地方,那牙婆子殷勤相迎,李氏表明来意,牙婆子便领着她们去挑人。

这牙婆子自卖自夸,说她手里的人身子好,不害病,相貌也不差,晏都有许多富贵人家都爱来这里挑人。

李氏听着欢喜,便被牙婆子忽悠着往最里头的屋子去了,而王弗苓则留在外头挑。

牙婆子遣了个人跟随着王弗苓,那人领着她看了好几个丫头。

王弗苓没什么兴趣,便都摇头推拒。

牙婆子的手下只当她是眼光高,便领着她去了另一处屋子:“女郎且来这边看看,这边丫头更水灵一些,通常都是卖到大户人家去的。看女郎的扮相不俗,想来也是大户人家,您应该会喜欢。”

说罢,他开了屋门,让王弗苓进屋挑选。

王弗苓听他这么吹捧,还真好好看了看。

里头就六七个丫头,听话的手脚自由蹲在角落里,不听话的则被捆了手脚绑柱子上。

王弗苓特意看了看那个被绑在柱子上的丫头,她低着脑袋轻声啜泣。

牙婆的手下见王弗苓似乎对这丫头有兴趣,便过去将那丫头的脸板正给她看:“女郎请看,这丫头瞧着可还机灵?”

不看则以,一看却真把她吓了一跳:“这丫头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他笑着敷衍:“那可是咱们吃饭的门道,不便告诉女郎。”

王弗苓也没再问,直接道:“那便要她了吧......”

见王弗苓如此爽快,那人也高兴,上手把那丫头从柱子上解了下来。

谁想绳子还未被完全解开,那丫头便不停的挣扎,几下挣脱了束缚便要跑。

牙婆子的手下也不是吃白饭的,连忙跟上,两三下将那丫头制服。

只是这丫头当着王弗苓的面想跑,牙婆子的手下怕王弗苓不要这丫头了,便狠狠给了这丫头两下:“给我老实点!还不去给贵人行礼!”

小丫头只知道哭喊,就是不听,牙婆子的手下便准备再给她几下。

“慢着!”王弗苓喝令制止:“好歹是个女子,怎可如此粗暴?让我来与她说。”

“是,是......”牙婆子的手下见王弗苓并没有不要这丫头的意思,心里高兴,自然王弗苓说什么便是什么。

王弗苓凑过去,俯下身,与那丫头耳语道:“赵阿妩,你若是想逃离这里,便老老实实的跟我走......”

第6章 自请前往

她满脸惊恐,看着王弗苓跟见鬼了似的。

王弗苓再道:“乖乖的听话,我会救你出去的。”

赵阿妩盯着她看了许久,心下计较一番之后不再死命挣扎,而是选择顺从。

牙婆子的手下见王弗苓嘀咕了两句这丫头就老实了,啧啧称奇:“还是女郎有招数,两句话就把这丫头给唬住了,您是不知道,这丫头能闹腾得很。”

王弗苓没闲功夫听他阿谀奉承:“把人带出来,等我母亲出来便将银钱给你。”

那人晓得她们是有钱人家,客客气气不敢怠慢:“不急不急,待夫人出来再说。”

他又取了绳索要捆住赵阿妩的手,生怕她再想逃。

赵阿妩也没反抗,只是王弗苓觉得没必要,若是待会儿让李氏瞧见她被捆着,多半能猜出是桩硬买卖。

“别捆了,她不会逃的。”

那人犹豫不决:“可是......”

“我说别捆就别捆,不要多话。”

见此,那人便将绳索收了起来,不敢再多言。

赵阿妩确实乖乖的跟着王弗苓,两人在院子里等着,牙婆子的手下也在一旁候着。

也不知这李氏到底在挑选个什么,紧等慢等都见不着她人,王弗苓不禁皱眉。

牙婆子那手下在一旁候着,看出王弗苓面色不怠,便询问:“女郎若是着急,我替您进去看看?”

“不必......”

她如今为人子女,该守的礼教不能疏忽,她要讨得韩家长辈欢心,半分不能让人怀疑。

又过了半晌,李氏可算是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身着粗衣的丫头。

那丫头生了张俊俏的面容,只是神情怯怯,加之她身形单薄,倒是我见犹怜。

李氏抬眼瞅见王弗苓身后站着的赵阿妩,便询问:“这就是你挑的人?”。

王弗苓点头,继而与赵阿妩道:“还不快给主母行礼。”

赵阿妩已然把将王弗苓视作救命稻草,所以听了王弗苓的话她连忙跪下,对着李氏行跪拜之礼:“奴,见过主母……”

看她听话,人也水灵,李氏便没有多说什么。

与牙婆子结了银钱,她们便又原路返回,直奔韩国公府。

两人还没进府门,便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斥骂之声。

李氏皱了眉,她们便匆匆进去。

就在正堂前的院子里,仆从跪了一地,而韩大郎只穿了身里衣,满脸怒意,手持长剑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他被曲娘子和韩大母拦着,却不肯作罢,骂骂咧咧道:“都给我让开,我非要宰了那祸国的妖僧不可!”

韩大母急了,这不是胡来么?若真放他去了,韩家也算完了。

“大郎切莫冲动,万事要从长计议,以免因小失大啊!。”

可韩大郎充耳未闻,一把将大母撇开,连着曲娘子一块撂到了地上。

李氏见状,匆忙上去拉住韩大郎:“郎君为何发怒?何不坐下来好好说?”

岂料他谁的帐都不买,甩开李氏的手:“你莫要多管!”说着,便持剑往府门而去。

情急之下,韩大母命令仆从上去阻拦:“给我把大郎拦下,不准他出去!”

仆从们冲上去,可是又忌惮韩大郎手里的剑都不敢上前,眼看着他就要冲出去了。

“混账东西!你这是要韩家人陪着你一块儿送死么?”大公不知何时来到前院,一声喝令震慑众人。

韩大郎回身见了大公不敢再造次,方才那副要吃人的神色也稍稍有所收敛。

“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韩大郎拎着剑垂头丧气的走了回来。

在大公面前,他就像个孩子似的,憋屈的哭了起来:“儿子长这么大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都怪那妖僧蛊惑君心!”

原来韩大郎之所以动此大怒,是因为今日在祭祀礼之后他出言诋毁了高僧几句。故而君上大怒,当众扒了韩大郎的衣裳,削去官职让他在家中面壁。

韩大郎官服被扒,就穿着这身里衣回来,受尽旁人的耻笑。

此等屈辱,恐怕没几个人能忍受得了的,所以韩大郎才如此愤怒。

大公见儿子哭得伤心,除了心疼之外还有那么点恨铁不成钢。

“明日你便去归元寺一趟,无论如何都要求得玄業大师的原谅,我再让阿淑去求君上开恩,让你官复原职。”

“玄業?”王弗苓在唇边呢喃:“这法号倒是别致……”

韩大郎听闻大公要他去求妖僧原谅,倔劲儿又上来了:“儿子不去!儿子宁愿从此不做官了!”

“混账!”大公怒骂道:“再说这样的话,就给我滚出韩府!”

大公自来说一不二,韩大郎也怯了,若真离了韩家,他要活下去都成问题。

可是一想到大公要让他去给那妖僧赔礼道歉,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不去,您别逼我了,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向那妖僧低头。”

“上家法!”大公被气得不轻,多的也不想说了,直接让人上家法。

岂料韩大郎眼睛都不眨一下:“要打便打,总之我是不会去归元寺的!”

这可把大公气坏了:“行行行,你长本事了,那就是给我狠狠打!”

仆从听了大公的话准备去取家法来,谁知被李氏拦下,她慌忙上前替韩大郎求情:“大公息怒,归元寺便让我去吧,您就别再逼他去了。您看郎君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用家法岂不让人笑话?”

大母也是这个意思,见李氏求情,她也跟着开了口:“大儿妇所言有理,咱们是一家人,只要心诚谁去都一样。”

曲娘子亦道:“大母与夫人所言极是,若夫人不成还有我,总能成事。”

看着这三个女人纷纷上来替韩大郎求情,大公更是生气:“你们就这么护着他,到时候天被他捅个窟窿,看你们如何收场!”

三个女人面面相觑,也知道韩大郎太过倔强,是他的不对。可这么大的人了,动用家法又实在不妥,再说韩大郎这脾气,就算打了也不一定起作用。

李氏为了让大公应允,索性就跪了下去:“大公,且让我去试试看,我一个女人家,他总不好为难我。”

第7章 昌平王遗女

大母亦上前劝说:“就让大儿妇去试试看,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一个女人家苦苦相求,他必定会心软的。”

说得也不无道理,大公沉思良久,总算是肯点头了:“那便先让她去试试看,如若不成,还得这逆子亲自前往。”

“是,若不成,即便是五花大绑,我也得把大郎绑着去。”大母向其保证,信誓旦旦的。

大公睨了她一眼:“慈母多败儿,你还是少替他们说话,二郎就是个先例,我可不希望大郎也成他那副样子!”

韩二郎与韩家确实格格不入,若非大母极力庇佑,怕是早都被大公撵出去了。

据闻,韩二郎自小就好武,可当今这世道重文轻武,韩家又是大世家,大公便死活不让他去,结果韩二郎竟偷偷摸摸的跑去拜了个武将为师。

昌平之乱,韩二郎不顾大公阻挠跟着护城卫一道抵御敌军,平乱之后他师傅替他请功,便被赐了个宁远将军的散号。

庆元帝赐的号,大公不敢多言,韩二郎如愿以偿的做了武官。

他开了个先河,武将多是寒门出身,世家大族里出来的武将就他一个。

也就是因为这事,大公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在世族之中抬不起头来,故而跟韩二郎不对付。

大母在这中间担当这和事佬的角色,随时都在他们中间周旋,让这两人尽量别起冲突。

此时大公说起这个,大母便不去辩驳,恭恭敬敬的道好。

大公又转而看了看韩大郎:“去宗祠跪两个时辰,再到书房来找我。”

“是,儿子知道了。”韩大郎自知有错,只要不让他去跟那个妖僧低头认错,他干什么都行。

大公就此离去,大母则忍不住训斥韩大郎几句,说了好半天。

李氏这才回想起正事,她回头看王弗苓还在那里站着,忙过来同她说:“你带着这两丫头到后院去,把人交给楚妪,让她好生教看。”

王弗苓没有直面回应,却与李氏道:“母亲当真要去归元寺?”

她愣了愣,而后点头:“不然呢?我要是不去,难不成还巴望着你父亲去?这事情不是你该管的,就别问了,带着人回去吧。”

见李氏要走,王弗苓连忙拉住她:“母亲不妨带着我一道,咱们两人有伴,总比你一个人前往的好。”

听了王弗苓这话,李氏不由的皱了眉:“这不是去玩耍的,总之你不能跟着去,听话!”

说着,她不再给王弗苓说话的机会,转身又朝韩大郎那边去了。

看李氏这样子是不会让她去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要跟着前往的决心,归元寺那位是她的仇人,要对付仇人哪能不知己知彼呢?

这般想着,王弗苓心下有了主意,也就不再打算跟李氏继续纠缠。

身后这两丫头毕恭毕敬的跟着,王弗苓瞥了一眼:“走吧,我带你们去楚妪那里。”

楚妪受了王弗苓的责罚,现在还在春苑门前跪着。

临近午时,日头渐渐大了起来,她看上去有些虚弱,时不时的抬起手擦擦额头上的汗。

王弗苓迈步走到楚妪跟前,她抬眼见了,连忙跪地行礼:“女郎,奴知错了,奴往后一定不会再犯,望女郎饶恕奴的过错。”

楚妪头伏在地上,王弗苓不吱声,她就不敢抬起头来。

看来这老家伙受点罪是要知事不少,王弗苓便道:“好,那就起来吧,上屋里来,我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办。”

楚妪连连道是,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一个不稳险些摔倒,亏得赵阿妩眼疾手快扶住。

王弗苓依旧淡漠,楚妪见了顿觉稀奇,从前的韩骊君哪会这般心狠?

虽说是有疑心,可面前这位小主子分明就还是从前那张脸,她也不敢再多想。

进了屋,王弗苓自行坐下,与赵阿妩道:“给楚妪赐坐,毕竟年长了。”

“不不不,奴还站得住......”楚妪现在有些摸不清小主子的性情,故而不敢造次。

王弗苓抬眼看着她:“楚妪是在怕我?”

“这......”她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女郎何出此言?”

王弗苓把手搭在桌案上,指头敲得桌面咯咯的响:“在这韩府里,你是奴,我是主,我让你坐,你岂有不坐之理?”

楚妪大骇,连忙跪下:“奴知错了,奴这就找地方坐下!”

说罢,她连忙起身,慌慌张张的从一旁找来圆凳,坐在王弗苓侧边。

王弗苓见她战战兢兢的坐在一旁,脸上才有了些许笑意,她指了指面前这两丫头:“她们是新来的侍婢,一个我留用,一个是要送去大母房里的,你先带去好生教看,教教她们规矩。”

“是,奴一定将她们教得规规矩矩的,女郎尽管放心。”

王弗苓点点头:“嗯,那就退下吧。”

楚妪连忙道是,她还以为王弗苓要交代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结果却只是这个。

领了命,楚妪同那两丫头道:“走吧,随我下去。”

李氏买下的那丫头倒是听话,跟在楚妪身后,只是赵阿妩没有动作,站在那里不肯动。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王弗苓,欲言又止。

王弗苓便让楚妪先走:“你带着那丫头先下去吧,待会儿我再让人把这个送过去。”

楚妪不敢多言,行礼之后退下。

待看着她们出了春苑的门,赵阿妩自行去将房门关上,然后过来,跪在王弗苓面前。

“多谢贵人相救,只是贵人从何得知我的姓名?”

王弗苓笑看着她:“我从何而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对你知根知底,现在又救了你,你打算如何报答?”

“这...”赵阿妩面露为难之色:“还请贵人饶恕,我一无钱财,二无家业,唯有这不值一提的卑贱之躯,还请贵人就当做件好事,放我走吧。”

“放你走?”王弗苓神色晦暗:“我花了银子把你买来可不是为了做善事的,你说你只有一卑贱之躯,那我便要了你这卑贱之躯,留在韩府为奴为婢。”

赵阿妩万般不愿,焦急道:“求贵人开恩!求求您!”

王弗苓从座上起身,走到赵阿妩跟前,扳起她的下巴:“只要你敢走出韩府,我就去向祖父回禀,告诉他,你是昌平王遗留下来的孤女,且看看他会如何处置你.......”

第8章 不幸中的万幸

赵阿妩大惊失色,连连磕头求饶:“求贵人饶命!千万别把我供出去,若是君上知道了一定会杀了我的!您行行好,放我吧走,往后我烧香供着您。”

王弗苓松开她的下巴:“让你留在韩府,你认为我是在为难你?”

“不敢……”赵阿妩伏在地上,话语间都带着些许哭腔:“贵人没有为难我,是我自己不识趣。”

王弗苓瞥眉叹息:“我放你出去你打算怎么活?在街边乞讨?”

赵阿妩到底是个丫头,不知权衡利弊,若是放她出去,她能不能活到年尾还是个问题。

听了王弗苓这句话,赵阿妩更是为难,她也知道外头难混,可是......

“不瞒贵人说,我若是只身一人也就罢了,可我还有个表弟,他在一处废宅子里等我回去,我若是不去,他会死的。”

“表弟?”王弗苓沉思,昌平王的亲戚确实不少,但跟他牵扯较深的却没几个:“既然是表弟,那就带过来吧,这里至少有他一口热汤,我也会尽力保住你们。”

赵阿妩傻愣愣的看着王弗苓,一脸的难以置信:“贵人这是何苦呢?您既然晓得我的身份,就该避嫌,哪有给自己找事的?”

王弗苓当然知道赵阿妩是块烫手的山芋,碰不得。可她终究还是亏欠了昌平王的,若不是因为她,昌平王大概会安安分分的在封地上终老。

既然亏欠了,那就得还债。

索性昌平王还留下了这么个孤女,她便好生抚养,聊表歉意。

“多的你别管,我只问你最后一遍,你是要孤苦伶仃的在外头晃荡,还是在这里寻求庇护?”

赵阿妩沉默不言,因为她也拿不定主意,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救命恩人,她还不太放心。

王弗苓心知赵阿妩有疑虑,便又与她道:“昌平王一党早已肃清,你们没了身份就只能沦落为奴,想要逃出晏都又得过城门那一关,试问你敢大摇大摆的从晏都城门出去么?”

句句诛心,赵阿妩无处辩驳:“贵人说得对,我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了。”

王弗苓一声叹息,将赵阿妩从地上扶起来:“与其在外头等死,还不如听我的,你将你那表弟也一道带过来,我做主让他留在韩府。”

话已至此,赵阿妩却还是踌躇不定:“贵人,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贵人可否应允?”

王弗苓点点头,示意她说。

她便又道:“我那表弟可否不入奴籍?”

“可以!”王弗苓爽快的答应,都不曾犹豫。

赵阿妩大喜过望,又跪了下去磕个不停:“贵人大慈大悲!真乃菩萨在世!”

“行了,快起来,我遣人与你一道去接人。”

“是!”赵阿妩从地上起身,难掩心中的喜悦。

王弗苓让她先出去等候,然后将吉春找了来。

吉春在房门前与赵阿妩找了个照面,两人相视一笑,擦身而过。

见吉春来了,王弗苓同她交代:“方才过去那丫头是母亲为我房中新添的侍婢,她说她家中还有一孤苦的幼弟,你便随她一起去把人接过来,然后安顿好。”

“幼弟?也要卖身为奴么?需不需要去跟夫人回禀一声?”

王弗苓摇摇头:“不必了,先把人带来,往后我自会与母亲说。”

吉春领了命,却不曾退下,询问王弗苓:“奴今日听说女郎把楚妪罚了,不知是不是真的?”

王弗苓睨了吉春一眼:“是有这么回事,她不守本分该罚!往后你也得记住,像今日这类事情,我可不希望再发生。”

吉春道是,而后面露喜色:“真是太好了,女郎肯洗心革面,就不怕幸女郎再在咱们面前嘚瑟。凭您的身份,宁伯侯府要选也是选咱们,根本轮不上她。”

“宁伯侯府......”王弗苓细细回味,这宁伯侯家,她才看不上:“往后别在我跟前提什么宁伯侯府,没兴趣。”

吉春惊愣住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女郎从前不是最心紧宁伯侯世子的么?”

王弗苓面上情绪,淡淡道:“我眼界高,那样的人家我看不上,所以今后也不想多过问。”

“啊?”吉春瞠目结舌的,宁伯侯世子那可是晏都人人夸赞的俊郎,谁家女子不动心的?

“女郎连宁伯侯家都看不上,莫非...莫非还想同贵妃一样么?”

王弗苓曾母仪天下,又怎会稀罕区区贵妃之位?只是那座冰冷的皇宫,她是不愿在入住了。

“我要嫁的,那是比君上还要高上三分的人,他必须得凌驾于皇权至上,还得对我忠心耿耿。”

吉春今日接二连三听自家女郎语出惊人,君上分明就是权位最高的男人了,比君上还要高上三分,这样的人有吗?

见吉春呆在那里,王弗苓忙把她拉回神:“还不快去办事,难不成你也想受罚?”

“不不不!奴不敢,奴这就去!”说着,她一溜烟儿的没了影。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吉春带着人到春苑来,给王弗苓过过眼。

那孩子生得瘦弱,身上的衣裳残破,脸上更是脏得不成样子。

“取汗巾来,给他擦擦脸。”

闻言,吉春照办,把身上的汗巾打湿水。

赵阿妩却阻拦:“不必!这种事情怎好让吉春姐姐代劳呢?等我把他带回去自己打整就好了。”

居春看了看王弗苓,征求她的意思。

王弗苓道:“继续。”

如此,吉春便甩开赵阿妩的手,把那孩子拉过来,给他清理面容。

这期间,王弗苓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孩子,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到最后吉春将他脸上的污垢擦拭干净带到王弗苓面前时,她已是激动不已。

“几岁了?”王弗苓慈爱的看着那孩子,手抚上他的脸。

这孩子也不怕她,只是对王弗苓做出如此亲呢的举动,显得有些不安:“十一岁了......”

“都十一岁了?”

王弗苓犹记得初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他还被乳娘抱在怀里哄,谁知再见到已经是十一年之后了。

他这眉眼、鼻子、包括神韵,都像极了昌平王,王弗苓知道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第9章 前往归元寺

只是他的脸上多出一道疤来,便将他的容貌盖去了大半部分,乍一看只关注到他脸上的疤,触目惊心的,很难让人耐下性子去观察他的五官。

昌平王府的人还算是长了脑子,只有如此才能保住他的命。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王弗苓抬起头来问赵阿妩。

赵阿妩吞吞吐吐半天,说出三个字:“沈世谦......”

“沈世谦?”王弗苓将手从那个孩子的脸上移开,冷冷的看着赵阿妩:“姓还是姓赵?想清楚再说!”

赵阿妩慌忙跪了下去,不该抬起头,也不敢说话。

吉春在一旁看傻了眼,她家女郎何曾如此凌厉过,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王弗苓瞟眼看见吉春审视的目光,将火气收了收,与她道:“你先去给这孩子安排个住所。”

吉春道是,躬身退下。

待她走了,门关上,王弗苓才开始同赵阿妩周旋。

“说吧,姓赵,还是姓沈。”

赵阿妩此时额上布满了汗珠子,心慌不已,面前这位分明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女郎,为何她会如此惧怕?她实在想不通。

“回贵人的话,他...他确实姓沈。”

王弗苓闭了闭眼,叹息一声又睁开,姓沈就姓沈吧。

她也不再逼着赵阿妩承认,索性就道:“行,我知道了,你起身退下。”

赵阿妩抬起头来,看了看沈世谦,不情不愿的从地上起身:“贵人......”

“你不必多说,这孩子既然是我收留的,我自然有管教的资格,你且退下!”

“可是......”

“退下!”

赵阿妩无奈,只能先行退下。

她慢腾腾的退出去,目光始终在沈世谦身上,似乎很担心。

王弗苓看着她走出去,等她将门带上,王弗苓便拉着沈世谦坐在自己身边。

“饿不饿?”

沈世谦看了看桌上的点心,却强忍着饥饿说:“不饿!”

王弗苓直接把点心端来递到他手里:“想吃就吃,吃饱了才能想别的事情。”

他两眼放光,终是忍不住诱惑伸手接过,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在外头流浪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他这吃相实在不怎么好看。

等他吃得差不多了,王弗苓拿着手帕给他擦嘴,然后问他:“你喜欢嘻文,还是习武?”

沈世谦手里的动作停滞下来,十分不解的样子。

王弗苓便又说得简单易懂一些:“我问你喜欢学文还是喜欢学武,如果喜欢习文,我便让人教你读书,如果喜欢习武,我也能把你送去学武。”

这下他听明白了,垂着脑袋想好了一会儿:“只能学一样么?”

王弗苓愣了愣:“怎么?你还想文武双全?”

“是!”他回答得干干脆脆,丝毫没有犹豫:“如果只学文,那我便没办法自保,若是只学武,那就是蛮夫,唯有文武双全才是我所求的。”

不曾想他小小年纪心气还挺高,不错,他如此有上进心,想来以后也能成材。

王弗苓张口便许诺:“成,你要文武双全,我便让你文武双全!”

沈世谦喜笑颜开,追问她:“你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

闻言,沈世谦放下手里的点心,就地跪下,朝王弗苓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王弗苓纳了闷儿:“又不是我教你,为何拜我为师?”

“引教之人也是师傅,不管往后世谦跟谁学本事,那都是您赐予的,故而您就是师傅。”

王弗苓甚是欣慰,昌平王不仅有后,还是块璞玉,知礼懂仪,嘴巴也很会说。

受了沈世谦的三叩首,王弗苓便以他师傅自居:“起来吧,记住你今天跟我说的话,你既然要文武双全那就得比旁人更用心、更努力。不过你年龄尚小,先多读一些书认认字,练练笔,等时机得当,我再给你寻个可靠的师傅。”

沈世谦连连点头:“徒儿都听师傅的!”

王弗苓抚着他的脑袋,笑意渐浓。

这个时候,吉春回来了。

“女郎,住处已经安排好了。”

“进来吧!”

问声,吉春轻轻推门而入,先行一礼。

“奴现在带他下去么?”

王弗苓点头:“带下去吧,记得好生照看,若是府上有人问起,你就直接说是我的意思。”

吉春道是,示意沈世谦过去。

他很听话,朝王弗苓作揖:“徒儿先行告退。”

王弗苓笑着与他道:“去吧……”

临走前,王弗苓又交代:“顺道把门外那个丫头送去楚妪那里,让她安排。”

“是……”

吉春领着人退下,她总算能歇息片刻。

在贵妃榻上刚眯了一会儿,吉春便有回来了。

她在屋外敲门没听见回应,推开一丝门缝往里看,见王弗苓睡着那里,她轻声进门,找来件外裳盖在她身上。

轻微的触碰让王弗苓从睡梦中被惊醒,她猛然睁眼看着吉春。

吉春被吓了一跳:“女郎…怎么醒了?”

王弗苓自来戒备心强,总是容易被细微的动静吵醒。

她撑着身子起身,揉了揉脑袋:“人都安顿好了?”

“是,都按您的意思办的。”

王弗苓点头嗯了一声:“你这身丫鬟的衣裳,有没有换洗的?”

吉春听不太明白:“我这身衣服?怎么了?”

“没怎么,我明日想随母亲一起去归元寺,所以借你的衣裳穿一穿。”

听了王弗苓这话,吉春更是稀里糊涂的:“女郎要随大夫人去归元寺,大大方方的去不就好了,为何要穿我这衣裳?”

吉春说完之后,似乎反应过来:“难不成……大夫人不允许您同行,所以女郎是想偷偷跟着去?”

王弗苓笑而不语。

一看她这样子,吉春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还说自家女郎变了性子,看来是她想多了,这胡闹的性子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女郎可要想好了,您今日才同大母保证安分守己,若是被发现会被罚的。”

王弗苓当然知道:“所以我说借用你的衣裳,我扮作侍婢同行,跟在衣车旁,谁会注意?”

吉春无奈叹息:“那若是吉春不给您找衣裳呢?您还去吗?”

王弗苓笑了笑:“去啊!我再去找别人借。”

得,这是摆明了非去不可,吉春只能照办。与其让别人知道,还不如她一个人知情的好。

第10章 臭和尚

次日辰时不到,王弗苓便起身穿好昨日吉春送来的衣裳,梳着丫髻,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推门出去便瞧见吉春在外候着:“女郎真要跟着去吗?楚妪也同行,您不怕她......”

“怕她记仇,在母亲和大母面前告发我?”

吉春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王弗苓不以为然:“放心,她有脑子,告诉母亲我顶多的挨训,告诉大母,大母也不会信她。”

她之所以成竹在胸还不是因为李氏的护犊之心,若是真让大母知道她偷偷跟着出府,李氏一定会站出来维护王弗苓,就说是她应允了的,届时楚妪便都讨不到好。

但凡机灵的人都不会这么做,楚妪可不是什么愚笨之人。

吉春细想,亦觉如此,这才肯放了王弗苓去:“女郎一路上当心,步行前往归元寺,可不是那么容易。”

王弗苓才没那么娇气,当初跟着庆元帝南奔北走,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区区一截路不在话下。

见她心意已决,吉春也不再劝了,掩护王弗苓混到要出门的几名奴仆之中。

所有人都候在府门前,未多时便瞧见李氏和楚妪一道出来。

楚妪侍奉李氏上衣车,王弗苓怕被她注意到,不自觉的往后躲了躲。

索性楚妪并未留意,将李氏扶上去之后便让车夫启程。

王弗苓与悄然跟在后面,车行至半途也没人察觉。

到了岐云山下,衣车停驻,楚妪要侍奉李氏下来,便要找人搭把手,她指着低头不言语的王弗苓:“你这婢子怎么回事?夫人要下车,你也不主动过来搭把手么?”

王弗苓不言语,碎步上前去,微微低头,伸手同楚妪一道把李氏扶下衣车。

李氏没把她这个小小“婢女”当回事,故而也没看,倒是楚妪瞥了一眼,结果愣住。

“女......”

王弗苓抬头看着楚妪,摇头示意别说话。

楚妪见状连忙闭嘴,转而上前去搀着李氏,往归元寺去。

她时不时的朝后头看,王弗苓则悠闲的跟在后面,随便她怎么看。

据说归元寺原本是在山顶上的,后来因为庆元帝想常来却又不愿意多走路,这才举家迁徙到了山腰上。

因着是天子常往之处,归元寺的香火甚旺,除去天子祭祀礼当日,平常都是人满为患,今日也不例外。

他们一行穿过人群到达归元寺门前,为眼前这景象惊叹。

归元寺前那棵凤凰木高大挺拔,花开满枝,艳红似火。

仔细算算月份,现在还是春末之际,根本不到凤凰木盛开的时节。

王弗苓从未见过如此奇观,还以为传言是假的,未曾想到这世上真有如此奇观。

属下驻足观望的人很多,每每路过皆是惊叹,李氏也不由感慨:“世间无奇不有,难道这玄業大师当真的世外高人?”

王弗苓也有了这样的疑问,她起先只把他当做江湖术士,可见了这满树红花的凤凰木,也不由的疑虑起来。

“走吧,我想见见这玄業大师的真容,看看超脱凡俗之相有何独特之处。”说着,李氏迫不及待的往里走。

王弗苓却不跟着她瞎窜,这和尚既然挂着大师的名号,又如此得庆元帝赏识,那能是相见就能见的?

归元寺前门香客摩肩接踵,寺内僧人肯定走的是偏门,所以王弗苓便去找偏门。

果然,王弗苓绕到归元寺侧边,再又绕到后头,便见到了一小小木门。

木门因为时常有僧人进出,所以并未关上,王弗苓从这里溜了进去。

乍一看,这归元寺中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王弗苓见四下无人,往里头走,一直过了第一道月牙门才瞧见人。

王弗苓赶紧找个地方藏身,看着那两僧人走了之后才又出来。

听闻玄業只在庆元帝祭典上出现,那么他一定是个喜好清净之人,绝不会去喧闹的地方。

这么想来,他的住所绝对离偏门不远。

王弗苓便顺着这个推论去寻找,走了一圈都没见哪处院子比较特别的。

倒是前方时不时传来流水之声,她一时好奇,就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那是一汪活水,顺着一条小小的沟渠流动,叮咚作响。

她走上前看了看,一偏头瞥见远处有一僧人躬身不知在做什么。

看了一阵,他起身站直,王弗苓这才看清楚,原来他是在浇花。

她唇边浮现笑意,这么有闲情逸致,不是玄業又是谁呢?

王弗苓缓缓上前,行至那人身后,恭恭敬敬的对着他的背影行了一礼:“大师......”

她不曾抬头看,却知道面前这人在打量她。

不一会儿,耳边就传来那人的声音:“女施主从何而来?”

“回大师的话,小女子从山下来。”王弗苓这才起身抬头,面带微笑。

玄業今日穿的不是上次的白色僧袍,而是普通僧人的布衣,即便是这样,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也不是旁人能比的。

说起超脱凡俗之相,他还真带了几分,像个清冷无欲的仙人。

“寺中香客皆从山下来,我是问你从哪个门进来的。”

王弗苓实话实说:“回大师,小女子是从偏门进的......”

他面上无表情,只是嗯了一声:“看来偏门也得让人守着。”

说完,他自顾自的又浇起花来:“既然苦苦寻至此,且说明来意吧。”

来意?

王弗苓暗自冷笑,要说起她的来意,那便是取他的狗命!

可她此次只是来认认门路,毕竟要知己知彼嘛。

“不瞒大师说,小女子曾在山下见过您的尊容,您是真神,是在世菩萨。小女子生来命苦,有心入佛门,所以求大师指引。”

王弗苓做出一副虔诚模样,眉头微瞥,我见犹怜。

她曾用这副形容骗过庆元帝无数次,只要他一有责怪之意,王弗苓便做出这副样子,一来一个准儿。

可这臭和尚不吃这套,斜睨了一眼便不再看她:“女施主并无向善之心,更无入佛门之意,且回吧。”

王弗苓气闷,他难不成真生了一双天眼?还能看透她的心思。

她就不信这个邪:“敢问大师从何看出我无心向善,无意入佛门的?”

第11章 大师且慢

他顿了顿,唇角浮现出不显见的笑意:“从你的眼里就能看得出。”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高深莫测,神叨叨的话,却不想说的是这个。

王弗苓接着问:“那什么样的眼神才是有向佛之心的?”

他瞥眉沉思,白皙的脸颊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就像佛陀身带祥瑞之光,让王弗苓都忍不住顿生敬意。

沉思片刻,他才道:“目光中无波澜,心如死灰,对凡尘无眷恋,方是遁入空门之人。”

原来他以为王弗苓所说的指引是遁入空门,王弗苓笑道:“大师此言差矣,小女子并非要遁入空门,只是对佛法感兴趣,想要大师指点一二罢了。”

他听罢,依旧皱着眉:“一介女流,为何执迷于佛道?你口口声声说痴迷佛道,却又不愿遁入空门,根本就是叶公好龙,且回吧......”

王弗苓不肯离去:“大师乃高僧,高僧不就是要普度世人的么?小女子心中有疑惑,大师不就该与我讲解?”

大概是觉得王弗苓太缠人,玄業显得没什么耐心,想让她早早离去,便问:“你有何疑惑?说出来贫僧听一听。”

有了他这句话,王弗苓才好继续纠缠,她道:“小女子从记事起便无父无母,被山下一富贵人家收做奴仆,自小受尽苦楚,养成了一副不悲不喜的性子。如今小女子了无牵挂,对谁都一样,更不明白旁人所说的七情六欲为何物,不知大师可否指点一二?”

他不说话,睨着王弗苓,又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你说你不悲不喜,不识七情六欲?”

王弗苓点头:“是......”

“那贫僧劝你莫要去追问,这也未必不识一件好事,至少你这辈子不会过得太心累。”

他这是打算敷衍王弗苓,王弗苓自然晓得,便又给他出难题:“可是小女子已到了适嫁的年龄,承蒙夫人厚爱,给我寻了一户人家。那汉子老实憨厚、家世清白,一看就是良配,但就是因为我这副性子不讨他欢喜,怕他不要我......”

王弗苓说得可怜,愣是挤出几滴眼泪,卷着衣袖擦拭。

玄業这眉头是越皱越深,沉默了片刻道:“一定要嫁?”

“那是自然的!”王弗苓解释:“大师不入凡尘,不知女子在这俗世中活得有多艰难,趁着夫人疼爱我,肯让我这个岁数嫁出去,那我就得抓紧。若是过了时候便没人要了,只能跟府中的家丁家伙过日子,可府里的家丁也是奴仆,生下来的孩子不也是为奴为仆么?小女子不愿意。”

这么听来倒是有依有据的,玄業瞥眉思忖。

王弗苓却在心中嗤笑,还什么大师,这点儿小事都没办法参破,一看就是个半吊子。

可她不知道的是,玄業盯着她脚上那双绣鞋看了许久了,最后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看女施主这么可怜,贫僧也深感痛心,既然在俗世里难如意,那就干脆出家吧!”

“啊?”王弗苓难以置信,这臭和尚解决不了问题就让她出家?

“起先施主也说了,你喜好佛法,又不识凡世间的七情六欲。依贫僧看,你就是天生的修佛之人,不入空门实在可惜。”他不光说,还开始行动了,他朝边上那处院落里喊了一声:“玄启,取我的剃刀来!”

王弗苓心一惊,真剃她的头发还得了么?

她赶忙制止:“慢着!大师何须要急着上手呢,咱们不是来解惑的么?说不定您劝我两句,我就想通了。”

“哦?”玄業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劝你两句,你就能想得通?”

王弗苓连连点头:“是,小女子悟性很高,一点就通!”

他挑了挑眉,又叹息着摇头:“只怕不行,为了让你不再心生困惑,贫僧觉得还是剃度出家的好。正好不远处有座庵子,贫僧给你剃度之后亲自送你过去,她们一定会善待你的......”

这时,那个叫玄启的小和尚匆匆过来,双手奉上剃刀:“师傅,您要的剃刀。”

玄業嗯了一声,然后从他手里取过剃刀,跟王弗苓道:“你过来......”

她会过去才有鬼呢!

“大师且慢!”王弗苓出生制止,往一旁躲了躲:“小女子思来想去,突然茅塞顿开,觉得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他拿着手中的剃刀晃了晃:“嗯,说来听听。”

王弗苓接着说:“小女子已是这副淡漠的性子,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要改掉怕是不可能的了。索性便将那桩亲事推了,别去耽误人家。”

“那你往后又当如何?你不是说了,不愿嫁给府中奴仆,又不愿意后辈继续为奴为仆?”

她又连忙说:“夫人现在尚且宠爱我,我可以与她说这户人家我不满意,就说再留两年。两年的时间,也够小女子想清楚的了,到时候再嫁也不迟。”

玄業面带微笑,慈爱的问她:“那你是想清楚了?”

“小女子想得再清楚不过,此法一定可行!”

他点点头,拿着手里的剃刀,随意的比划了两下:“想清楚了就好,若是你又哪天想不开也可以再来找贫僧,归元寺随时恭候。”

她看着玄業手里剃刀,一阵心惊,不由的又往边上挪了挪:“大师客气了,客气了......”

“师傅!师傅!”

从前院匆匆来了一小小僧人,迈着蹒跚的步子,跌跌撞撞扑倒玄業的腿上:“师傅,寺里来了位贵人,说是韩国公府来的,死活要见您。”

那小和尚生得白白净净,小脸蛋儿胖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他一把。

玄業对这小和尚倒是真的慈爱,弯腰把他抱了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手臂上:“不是让你在禅房里抄经书么?怎么跑出去了?”

小和尚噘着嘴:“徒儿知错了,但徒儿不想改。”

玄業笑了两声,并无责怪他的意思,转而看了看王弗苓:“女施主既然无事了,那就走吧。”

王弗苓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谢过大师......”

他没有再理王弗苓,抱着那小和尚朝前头去了,约莫是去见李氏。

第12章 拒之门外

他抱着小和尚走了,把那个叫玄启的和尚留在这里盯着她。

“女施主,请随我一道出去......”

面对王弗苓,玄启不像玄業那样从容,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怎么有底气。

不过王弗苓的目标不是他,故而也不愿与他纠缠,便点头跟随他一起出去。

路上,王弗苓问他:“小师傅,敢问那沙弥与大师是什么关系?”

玄启愣了愣,转身看了王弗苓一眼:“师傅他好做善事,玄胤是他从山下捡来的遗孤,像这样的遗孤,寺里也有好几个。”

那就不稀奇了,她还以为小和尚有什么稀罕之处,才让玄業那样冷清的人对他格外关爱。

玄启这话她信一半,疑一半,往后再慢慢的摸索。

将王弗苓领到偏门前,玄启停住脚步:“女施主,小僧只能送您至此,还请回去吧。”

王弗苓走出偏门,对着玄启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小师傅且回。”

闻言,玄启便关上偏门,似乎还上了梢。

王弗苓冷笑一声,区区一道门,她要是想进去,什么门都拦不住。

不过现在她得走了,玄業去见李氏,不需多时便会出来。

又绕到前门去,寺院门前依旧是人满为患,起先她来的时候凤凰木下还没多少人。这会儿,树下聚集了不少人,双膝跪地,虔诚祷告,就像这树有通天的本领一般。

王弗苓站在这里等候,因为寺里人太多,若是王弗苓混进去不能及时出来,李氏比她先回去,就很有可能发现她偷偷溜出门。

未过多时,李氏他们就出来了,只是她面色看起来不太高兴。

楚妪在李氏边上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却见李氏脸色越来越臭,之后气冲冲的准备离去。

等他们走了有一段距离了,王弗苓才匆匆跟上。

同行的另一婢女注意到了王弗苓,她见王弗苓低着头,便问:“你方才去了哪里?怎么在寺里没见你人。”

王弗苓一惊,又将脑袋埋了埋:“我跟丢了,又找不到你们的人,便在寺院门前候着,你们来了之后我才跟上来的。”

那婢女哦了一声,见她一直低着头,很是好奇:“我似乎没在府里见过你,你也是夫人院子里的么?”

这话真不好答,跟着李氏出门的不是李氏院子里的人,还能是哪里的人?

可这婢女也是李氏院子里的人,对院子里的人自然都熟悉,她要是回答是,岂不就露馅儿了,她若是回答不是,那岂不是很不合理?毕竟李氏只会带自己院子里的人出门。

就在王弗苓左右为难的时候,楚妪替她解了围,她听见了两人的对话,便喊那婢女上前:“你来大夫人边上伺候着。”

那婢女连忙过去扶着李氏,不敢怠慢。

楚妪则缩到后头来跟王弗苓说话:“女郎怎么跟出来了?”

“我就是好奇大名鼎鼎的归元寺长什么模样罢了,母亲又不让我出来,所以就溜出来。”王弗苓说得理直气壮的,就好像这事本该如此。

楚妪也是无奈:“女郎下次出来不妨跟老奴先交代一声,万一您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的,奴怎么跟大夫人交代?”

王弗苓听了,兴致勃勃的看着楚妪:“照你这话的意思,我往后想出门跟你说一声就成了?”

“不不不......”楚妪连忙否认:“奴不是这个意思,奴的意思是女郎您不宜出门。”

“我可不管,你既然话都说出口了,那就不能出尔反尔,往后我要出门就交给你办,务必给我办好。”

“这......”楚妪一副很为难的模样:“女郎折煞老奴,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

王弗苓态度强硬:“成也得成吗,不成也得成,若是你执意不从,那我可以寻一千种,一万种法子惩罚你。”

楚妪不由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小主子真是难伺候,这是惹上罗刹了么?

见楚妪不说话,王弗苓追问:“快给我答复,我才好想想接下来要怎么罚你。”

“别!女郎说什么便是什么,往后老奴尽量给您办妥就是。”

闻言,王弗苓满意的点头:“那就劳烦楚妪了,您事情办得好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楚妪在乎的可不是这个,她从粗使婢女干到这个地位实乃不易,为了讨李氏的欢心她费尽心思,现在答应了王弗苓这个要求,万一让李氏知道了,她很有可能失宠。

可小主子也不好惹啊,人家是李氏怀胎十月掉下来的一块肉,又是独苗苗,岂有不疼爱之理?若是人家下定决心要整她,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两边都不好惹,那就欺上瞒下吧,也只能尽力了。

她现在就期盼着小主子能稍微安分一些,别动不动就往外跑,她也省心点。

李氏走到半路又突然停了下来,杵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拍开身旁婢女搀扶着的手:“区区一介僧人,架子还不小!亏我如此苦心相求,他居然纹丝不动,还让人撵我走!”

敢情是在玄業那里吃了鳖,难怪李氏会这么生气。

楚妪见状,撇下王弗苓连忙上前劝慰:“夫人莫急,人家也没把话说绝,兴许让家君前来就迎刃而解了。”

越想越气,李氏也是两难:“别说他了!他若是肯来,还用得着我出面么?昨日闹了一出之后都不见他的人影,谁知道他上哪里去了!”

楚妪知道李氏是在气头上,她对韩大郎的情谊谁都晓得,那是痴心不改的。

“大夫人消消气,家君受了侮辱,心里头自然不好过,出去走走玩玩消遣也一下也好,免得憋出病来。”

说起韩大郎受辱一事,李氏还挺心疼他,听楚妪这么说,她也就不气了。

“也罢,左右是没能说成,那就先回府同大母回禀一声,看看这事情究竟要如何解决。”

楚妪连连道是:“夫人能这么想就对了,家君的事情就是韩府的事情,大公和大母不会坐视不理,您更不必太忧心。咱们只需回去如实交代,然后一家子坐在一块儿商量,兴许还有别的法子。”

第13章 王皇后

寺中不起眼的一间禅房中,和尚盘膝而坐,闭目参禅。

玄启在一旁候着,似有话说,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你有何困惑?为何欲言又止?”

闭目的和尚未开眼,便识破玄启的心思。

玄启死来想去,还是问了出来:“方才玄启有意留心那女子的去向,发现她跟着韩家人走了……”

“韩家?”玄業睁开眼,看着玄启再次确认:“你能确认?”

玄启十分肯定:“再确认不过,看他们那衣着扮相便不是普通人,再说今日来的富贵人家也就是韩家了,那夫人身着栗色绸衣,身后跟着四名奴仆。”

“不错,照你这么说,还真是韩家那位夫人,只是你能确定那女子是韩家的奴仆么?”

玄启想了想,点头道:“一定是的,她恭恭敬敬的跟在韩夫人身后,侍奉在韩夫人身旁的老妪还同她说话来着。”

玄業皱起眉头:“这就稀奇了,我还以为那女子是来糊弄人的,穿着双丝履,一看就非凡俗。还口口声声说她是区区一婢女,若真是如此,她岂能穿得了那样的履?”

越听玄启眉头皱得越深:“徒儿想的却不是这个,只在思虑那女子会不会也是来替那韩敬仁求情的?”

玄業倒是不以为然:“求情又如何?”

那日韩敬仁当着众臣的面,说玄業分明是江湖却要什么得道高僧,玄启一想到就觉得生气。

“若是求情,那就通通拒之门外,那韩敬仁就是欠收拾!”

玄業闻言,却冷着一张脸:“玄启,你认为为师是记恨在心,故意刁难韩家人的?”

本来还愤愤不平的玄启,见玄業这副神色,心一惊。

“师傅我……”

“你不仅忘了当初师祖交代的话,还动了怒,心生恶念。出家人当无欲无求,六根清净,你都修行十载为何还不能自持?”

玄启连忙低头认错:“是徒儿眼界浅,不知道师傅深谋远虑。”

“回去抄十遍清心咒,明日拿来给我看。”

玄启不敢多言,领命退下。

李氏一行达到韩府府门前,王弗苓低着脑袋跟进去,本来是打算趁机溜走的,却在这个时候见到了韩大母。

原来大母早在正堂里候了许久,就是打算听李氏的好消息。

大母见他们回来,喜笑颜开:“大儿妇,此行如何?”

李氏愁眉苦脸,什么都写在脸上了:“他没答应,看来是个不好说话的。”

“什么?”大母觉得不可思议:“一介僧人怎的如此不近人情?他都说什么了?”

李氏愁的就是这个,说他故意刁难吧没有,说他想求个什么吧也没有,这才难煞人也。

“他…他只是说此事是君上做的决定,理应去求君上才对。他还说自己只是区区僧人,做不了君上的主,所以无能为力。”

大母听了,怒上心头:“混账东西!若是求君上有用,咱们又何苦去找他?等于白说!”

一旁的孙氏抱手看热闹,她对长房的人自来都提不起兴趣,看见他们遭难反而幸灾乐祸。

谁叫他们仗着官高看不起他们的?活该!

心里头虽然是这么想,孙氏却不至于说出来找骂,她假意关怀:“这可把人难倒了,要不然让大兄去吧,兴许人家只是要个诚意。”

要是真像孙氏说得这么简单倒好了,自昨日跪过宗祠之后,韩大郎就没了踪影。

他是故意要躲的,任谁也拖不动。

大母瞥眉叹息:“要不大儿妇明日再去一趟?前有三顾茅庐,心诚则灵,咱们也可以效仿。”

李氏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怕再去要吃闭门羹,面子上过不去。

孙氏见了她这焦虑模样,又假惺惺的来了一句:“嫂嫂何须愁?实在不行咱们让大公和贵妃娘娘一块出马。当年那王皇后如此张扬跋扈,王家又威震四方,咱们不也一样收拾了么?料想这和尚不会比王皇后和王家难对付,怕什么?”

她口无遮拦,却不知大母已经变了脸。

“住口!王皇后一家那是自作自受,跟韩家有什么干系?”

孙氏不知道大母会动如此大怒,连忙跪地求饶:“大母赎罪,大母赎罪……”

从未对孙氏动过怒的大母今日极为反常,竟因为孙氏的一句话怒火中烧。

大母见她连连求饶,居然也没动恻隐之心,指着孙氏道:“给我在韩府门前跪着!什么时候肯改掉这口无遮拦的毛病,再到我面前说话!”

孙氏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该安安静静的看热闹,何必找这些事?

现在好了,大母罚她去韩府门前跪在,往来的行人、衣车不都能看见。若是让那些个贵夫人看见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她呢。

“大母,妾知错了!求您网开一面,免了这责罚吧,让我在院子里跪在也行,在府门前跪着实在丢人……”

大母冷哼一声:“还怕丢人?就不怕丢脑袋么?还好这话是在府里说的,你这要是在外头口无遮拦,咱们一家子全让你给牵连了!”

连李氏都知道,现在大夏最不能提的就是王家和王皇后,孙氏确实太不长脑子。

孙氏伏在地上,大母不愿再多看一眼,拉着李氏进正堂说话,让身边伺候的郑妪守着孙氏,非得给她点教训不可!

而王弗苓低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热了,她已经没了先前出门的闲情逸致,有的只是满心惆怅。

李氏被大母单独拉去说话,一行仆从便自行离去,王弗苓也离开了一进院。

回到春苑她把衣裳换下,直身躺在了榻上,脑海中不停盘旋着孙氏那句话:当年那王皇后如此张扬跋扈,王家又威震四方,咱们不也一样收拾了么?

她居然能如此自豪的拿出来说,简直丧尽天良。

王家当初人丁兴旺,死的人除了老弱妇孺,还有不少后辈子孙,还有王弗苓兄长才诞生不久的独子。

这么多人,若不是因为一条谋逆之罪,何止于走上死路?

是,王家满门是自刎明志,但就算他们不自刎,按照大夏律例不也是灭族么?

第14章 客至

王弗苓正想得入神之际,吉春匆匆而至。

“还好女郎平安归来,奴这心里头一直发慌,就怕女郎有个三长两短的。”

王弗苓面无表情,思及过往的那些事情,她没办法强颜欢笑。

见此,吉春以为她在外头受了什么委屈:“女郎这是怎么了?有人欺负了你么?”

王弗苓摇摇头:“没有,你别多想。”

“那就好,我方才就听府里的人说大夫人在归元寺碰壁了,再看见女郎这副神色,还以为您也跟着受气了呢。”

归元寺此行是不怎么舒心,但也不至于动气。

见王弗苓不说话,吉春叹道:“说到底还是那个和尚惹的事情,现在搅得韩府不得安宁,可恶至极。”

王弗苓关注的却不是吉春这句话的本意,她在想吉春说的“韩府不得安宁”。

“吉春,你说若要一个世家大族鸡犬不宁,其根本在于何处?”

“这……”吉春虽不知王弗苓问这个的用意何在,却依旧回答她:“大母常说家和万事兴,她老人家见多识广,说得准没错。”

王弗苓点头:“是啊,家和万事兴,大母说得没错。但若是家不合,又会如何呢?”

“家不合?”吉春思量片刻,皱眉道:“若是家不合,纵使再大的家业也会被消耗殆尽。人心不齐,靠谁都不顶事。”

王弗苓听了莞尔一笑:“原来吉春是有大智慧的姑娘……”

吉春挠着脑袋羞涩道:“女郎不怪奴多嘴就算好的了,奴岂敢当什么大智慧。”

被自家女郎夸了,吉春也高兴,故而她殷勤的倒了杯茶水过来,关怀道:“女郎去了许久,应该渴了累了吧?快把茶水喝下,奴给您捶捶腿。”

王弗苓从她手里接过茶水,默许了吉春所说。

吉春便弯腰蹲下,伸出手给王弗苓捶腿。

只是她刚动了两下便停止了手里的动作:“女郎今日是穿这双丝履去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王弗苓才注意到,她脚上穿着李氏前两日让人给她置的新履。

吉春笑了起来:“身着布衣,脚穿丝履,让人见了得笑话吧?”

王弗苓闻言,眉头越皱越深。

难怪那和尚到后头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约莫是看见她这双丝履,觉得她并非什么婢女,而是去忽悠人的。

“吉春,你那里有布履么?最常见的那种。”

“有是有,不过奴没有新的,都是穿过几回洗干净了的,不知女郎可还要?”

“要!当然要,就是要稍稍旧一些,看起来才正常。”

吉春起身:“那成,奴这就去取。”

说着,她便匆匆往外头去。

“慢着!”王弗苓思忖着,还是将她叫了回来:“还是算了吧……”

吉春见她一会儿一个主意,很是纳闷:“女郎真不用了?”

王弗苓极其肯定道:“不用了,你先下去,到楚妪哪里探探风,看看母亲明日还去不去归元寺。”

“是……”吉春福身一礼,从房中退出去。

王弗苓想着,既然都已经被那和尚看见了,再想着去换鞋,实在是多此一举,反而会让那人更觉得有猫腻。

还不如就穿这双去,他若是问起来,她就说的夫人赏赐的。反正她先前也说了自己颇受夫人疼爱,如此一来也说得通。

之后王弗苓确实小憩了片刻,却只是一会儿,便听见有人敲门。

王弗苓睁开眼,问:“何人?”

“师傅,世谦前来请教。”

原来是沈世谦,王弗苓又应了一声:“进来……”

闻言,门外的沈世谦才敢推门而入,但他始终低着头。

“有何疑问?”

沈世谦将一本厚厚的书递到王弗苓跟前:“世谦有许多不认识的字,想请教师傅。”

两年前昌平王造反,那会儿沈世谦才八岁,不到识字的年纪。故而他现在有许多不认识的字,也正常。

王弗苓从他手里拿过那书,见书面上《武帝传》三个大字,不由一愣。

“你大字不识几个,为何偏偏要选这样的书来看?为师不是让人取了一些书给你么?”

沈世谦颔首:“不瞒师傅说,世谦曾跟着一个买豆腐的大汉学过识字,师傅给我的那些都看完了,所以就让吉春姐姐帮我去寻了别的。”

他敏而好学,王弗苓求之不得,只是他钻研这武帝传,让王弗苓大吃一惊,甚至有些担心。

在看那孩子求学若渴的模样,王弗苓又在想是自己多心,毕竟他还那么小。

故而王弗苓便没说别的,悉心教导。

沈世谦果然是个聪慧的孩子,一点就通,态度也端正。

只是这书并非一两篇,王弗苓便只教了他读过却又不懂的地方。

讲了两篇,她合上书:“今日就说到这里,回去细细思索,自己领悟。”

沈世谦恭敬道好,接过王弗苓递过来的书册:“我问了吉春姐姐,她说师傅您就只比我大五岁而已,却不想师傅如此博学,世谦受教了。”

他若是不说,王弗苓都快忘了她现在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而已,是该收敛点。

“先下去吧……”

沈世谦躬身作揖,正要退下却见吉春来了。

吉春进来,看见沈世谦微微一笑,两人便算作打了招呼。

第15章 唯恐天下不乱

王弗苓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并没有责怪吉春的意思。

“那里头阁楼上是不是已经有人了?”

吉春对王弗苓点头,怯怯回:“女郎聪慧,幸女郎和华女郎已经在里头了。”

王家正堂构建独特,后面半截分为两层,上头那层能从匾额的缝隙处看见正堂下面的情形。

王家若是有意与谁家接亲,便将人请来,女郎们便躲在暗阁中窥探,看看中不中意。

实际上宁伯侯世子早已来过,所以韩骊君才会对他生出情意来,还有那韩骊幸,亦是如此。

此番李氏叫她来,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够探看心上人,孙氏也有意同长房争,岂会少得了韩骊幸?

至于韩骊华,她生母不过的长房妾室,不敢打宁伯侯府的主意,多半是被拉过来凑热闹的。

这身子的原主不光懒,还很不会拉拢人心,王弗苓在韩府待的这段时间,就没见府中兄弟姐妹来探望过,想必从前跟韩骊华也没处好关系。

吉春担心王弗苓会跟韩骊幸起争执,在进去之前再三叮嘱:“女郎切莫跟幸女郎起冲突,在阁楼上若是被发现了,面子上不好看。”

“知道了…”

两人商量妥当了才走进去,顺着楼道上阁楼。

韩骊幸与韩骊华两人正目不转睛的朝正堂看去,时不时的嘀咕两句,显得很高兴。

“咳咳……”王弗苓轻咳了两声,却见那两人都回头看了一眼。

见是她来,韩骊幸一改先前欣喜的神色,摆出一张臭脸:“之前是谁说对宁伯侯世子不感兴趣的?假惺惺……”

对她的冷嘲热讽王弗苓置之不理,自顾自的走到门匾处,从间隙里看了看这所谓的宁伯侯世子。

世子眉目清秀却不失英气,身着褐色锦衣,头束金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俊俏郎君。

王弗苓啧啧两声:“生得真不错……”

“你!”韩骊幸气急:“你不许和我争!”

王弗苓不以为然,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声点,万一被听见了,咱们都讨不到好。”

韩骊幸气归气,也知道不能被发现,否则让宁伯侯世子知道了被人偷窥一事,只怕会不高兴。

她收敛了自己的怒火,不再理会王弗苓。

韩骊华早早起身在一旁站着,带她们争吵罢了,才恭恭敬敬的给王弗苓行礼:“长姊……”

“嗯…”王弗苓淡淡回了一句:“坐下看热闹吧。”

听了她这话,韩骊华却是一愣,她总感觉这话里有话。

是在说她方才不帮忙,反而在一边看热闹?

也不知怎么的,韩骊华总觉得韩骊君的气场不同以往了。

从前的韩骊君哪有这样的威严?从来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对人也凌厉得不行,还从未有过这般冷静淡漠的时候。

思及此,她微微皱起眉头。

而王弗苓实则根本没想那么多,而是坐在那里看,就盯着宁伯侯世子看。

到底是皇室旁氏,这宁伯侯世子还真有几分像庆元帝年轻的时候。

不过庆元帝的眼睛很有神韵,这宁伯侯世子差之甚远。

看着看着,王弗苓又走神,再回神的时候却见宁伯侯世子偏头看向这边,似乎的察觉到什么了。

韩骊幸连忙躲到匾额后面,脸红心跳了,同韩骊华悄声道:“怎么办,怎么办?他看我了!”

“阿姊莫怕,我曾试过,在那坐着根本看不清暗阁上有什么,他大概是在看匾额上的字?”

胡说八道的,那宁伯侯世子分明就是在看这里。

王弗苓见了他丝毫不闪躲,反倒对其一笑,他也淡淡回以一笑。

就这样还说看不见?难不成还是巧合?

韩骊幸平复了心里的激动之后,再次转身回来看,见宁伯侯世子已看向别处,这才放心。

吉春已经看到了方才王弗苓同宁伯侯世子相视一笑的场景,眉开眼笑的:“方才世子是在看女郎呢!”

王弗苓置之一笑,看向韩骊幸:“可不是么,他看见我了,我对他笑,他自然会礼貌的回我一笑。”

韩骊幸刷的一下变了脸:“你胡说!阿华说从外头根本看不到这里面,你休要糊弄我。”

“我糊弄你做什么?你且看着,看看他是不是在对我笑。”

要说看不见,那是韩骊幸坐的那处,王弗苓这边缝隙大些,光透进来能看见。

韩骊幸闻言不信邪,真盯着王弗苓和宁伯侯世子看,目不转睛。

片刻之后,那宁伯侯世子果不其然又转头看向暗阁。

王弗苓摆正了姿势,以她自认为最能牵动男人心弦的微笑面向那宁伯侯世子。

之后,见那宁伯侯世子一愣,微微颔首,似是害羞,再抬起头来冲王弗苓点了点头,也回以一笑。

王弗苓颇为得意的看向韩骊幸,却见她早已火冒三丈。

“你......”韩骊幸哭丧着一张脸:“你耍赖!我要坐你那儿。”

王弗苓不肯让:“凭什么啊?你坐的那里是你自己选的,这儿本来就没人,既然被我占了就是我的地方,你凭什么来抢?”

韩骊幸说什么都不依,她也要对宁伯侯世子笑,她也要让宁伯侯世子看见她。

“你让不让?”

王弗苓看她这样子,像是要发火了,便添油加醋:“你笑得没有我好看,即便是坐在这里,人家也不会看你。”

吉春在一旁偷偷拉扯王弗苓许久了,示意王弗苓别再说了,要出事。

可王弗苓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她要的就是闹翻天。

韩骊幸也很争气,怒火攻心把旁的事情抛之脑后,冲上来就跟王弗苓扭打在一块儿。

暗阁上砰的一声,王弗苓坐的那把椅子倒了,她跟韩骊幸两人一块儿倒在地上,却还掐在一块儿。

这死丫头动手怪狠的,用指甲在王府里脸上抓了几下,留下淡淡的血痕。

吉春连忙把两人拉开,也顾不得收声:“两位女郎快别打了!再打下去要出事......”

可惜吉春这话说晚了,阁楼下面的正堂中,众人纷纷朝匾额那边看去,宁伯侯与世子都发现上头有人了。

第16章 有君若此

“韩公,不知这匾额后头有何玄机?”宁伯侯向正座上的韩大公问道。

大公皱了眉,朝大母看了一眼,大母则又看了李氏一眼。

李氏无人可使唤,便只能行礼退下,到阁楼上去一探究竟。

她心中有谱,多半是那两不省心的丫头打起来了,反正这种事情早已屡见不鲜。

迈着匆忙的步子上楼,李氏借着阁楼微弱的光,见两人果然缠在一块,互不相让。

“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住手!”李氏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很严厉。

只是这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即便是李氏来了,也当充耳未闻。

李氏气急,过来就拉架。

她无意间瞥见王弗苓脸上的伤,顿时火冒三丈,猛的把骑在王弗苓身上的韩骊幸拉下来,扔到一边去。

韩骊幸再泼辣也只是个小姑娘,力气也没有李氏的大,故而被甩在了地上,砸得砰的一声。

见此,韩丽华连忙上前去扶:“你没事吧?”

韩骊幸见方才拉她的人是李氏,也不敢再冲上去跟王弗苓打,气鼓鼓的坐在地上:“我要去找我母亲,要告状!”

李氏闻言,转头看向她:“要去就去,没规矩的东西,定是你母亲没把你教好!看看咱们骊君都被你抓成什么样子了?你说要去找你母亲,我还要去找大母说理呢!”

韩骊幸方才打得尽兴,并不知道自己竟下了如此重的手,把王弗苓的脸抓坏了不说,还把她手臂上抓了条血痕。

她就纳了闷,从前韩丽君可没这么柔弱,她们两打架早都是常事了,大多数还是韩丽君占上风,怎么这回她如此不经事?

李氏心疼的抚上王弗苓的脸:“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万一留下疤,可如何是好?”

韩骊幸伸着脑袋瞅了瞅,心中叫嚣着,留下疤才好呢!省得韩骊君又使什么把戏,想让宁伯侯世子对她倾心。

也就是这个时候,大母来了。

她走上阁楼见王弗苓和韩骊幸都倒在地上,面色一沉:“真是出息!韩国公府的两位嫡女打架,还惊动了客人,你们究竟不知羞?这要是传出去,只怕让人笑掉大牙!”

在场的都不说话,任凭大母责骂。

只是李氏越看王弗苓脸上的伤,越觉得心疼:“婆母,您要打要骂且先问问缘由,你看阿君这脸都被抓伤了,阿幸却完好无损。恕妾说句不该说的,阿幸有时候也鲁莽,下手又狠,实在该罚一罚。”

一听说要罚她,连忙跪到大母跟前:“祖母,阿幸有错,难道阿君就没有错了吗?您若是只罚我一个人,孙女不依。”

大母确实宠爱韩骊幸没错,但大母也是个公正的人,她在处理府中事宜的时候,绝对不会有所偏袒。

可这件事情让她太过生气,宁伯侯与世子都在正堂中,白白让人看笑话。

“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人既然打起来,那就都有错。现在你们俩就去给我跪宗祠,跪上一个时辰再来跟我说前因后果!”

李氏急了,连忙求大母:“婆母,您看阿君脸上的伤,要不先给她处理伤口,若是耽误了留下疤,那就不好办了。”

韩大母眼神不太好,加之这阁楼上的光也不太足,故而她走进看了看。

见果真如李氏所说,大母便吩咐跟她一道上来的郑妪:“去我那里找最好的药来给阿君敷上,罚是要罚的,伤也不能耽误,等郑妪给阿君上了药,再去宗祠。”

李氏知道怎么都逃不过跪宗祠,便应允,省得着多说被大母责罚。

韩骊幸领了大母的命,自觉的从地上起身,朝着宗祠去了。

而韩骊君则被李氏扶起,小心翼翼的搀着她到偏门外等着郑妪取药回来。

大母处理完这档子事,又急急忙忙的往正堂去,宁伯侯还未离去,她只是借口离开过来看看。

待大母走了,李氏才训起王弗苓来:“还以为你真的改过自新了,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你跟她打架,反被她打成这个样子,亏不亏?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凡事动点脑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跟白费功夫有何区别?”

王弗苓做出一副我知错了的样子,委屈巴巴的看着李氏:“知道了,往后都听母亲的。”

这些道理,王弗苓岂会不懂?只是她的目的并非对付韩骊幸。

李氏叹息一声,爱抚着王弗苓的脑袋:“你啊......”

就在她们说这话的时候,从前院拐角处走出一人。

王弗苓一眼就看见了,那可不就是宁伯侯世子么?

他站在远处朝这边眺望,看见王弗苓她们,连忙躬身作揖。

李氏也瞧见了,远远的点了点头,王弗苓则福身回礼。

虽然隔得不算近,但王弗苓能清楚的看见他冲她笑了笑,而后又折身离开。

李氏见了却欣喜:“我看他是故意绕到这里来瞧你的,小小少年郎,为人处事都极为老道,阿君你若是能与他结为连理,那便一生无忧了。”

这耳熟的话,当初王弗苓尚在王府未出阁的时候,她生母也曾如此说过。

庆元帝当时已经位高权重,却还时常到王府来看她。

王弗苓的生母亦是欣喜万分,与她说:“弗苓,有郎君若此,当是大幸。”

哪有这么多的大幸?过眼云烟罢了。

情情爱爱,已经成为她最不会去奢求的东西,因为太虚幻。

“母亲,再待两年吧,我还不想嫁。”

大家世族的女子不愁嫁,李氏也舍不得这唯一的女儿,留两年就留两年,左右韩国公府养得起。

只是她记得从前的韩骊君巴不得赶紧嫁到宁伯侯家去,怎么现在又突然改了主意?

“阿君莫不是有心事?怎么又不愿嫁了?”

王弗苓抬头朝李氏甜甜一笑:“因为母亲孤苦无依,所以阿君不愿那么早嫁出去,等母亲再给我生个弟弟的时候,我再嫁。”

听了这话,李氏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都嫁到韩家十几年,却只生了个女儿。

这就是为何孙氏在大母跟前比她长脸的缘故,不就是因为这个么?

本来是她心里的伤痛,肚子下咽也就罢了。不曾想,她的女儿平日里混是混了点,却始终是惦记着她的。

第17章 欺上瞒下

正当李氏感慨之际,郑妪此时拿着药过来了:“老奴先给女郎上药,女郎尽量忍着别动。”

王弗苓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让她动手。

“嘶……”

不知这是什么药,抹到伤口上的一瞬间,针扎般的疼。

“女郎忍着,这药刚抹上去的时候会疼,过会儿就好了。”郑妪说着又用汗巾沾了点药,朝王弗苓伤口上抹。

李氏见王弗苓忍痛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想着等宁伯侯他们走了,一定要在大公面前将此事说一说,不能惯着韩骊幸!

郑妪给王弗苓上好了药,便躬身行礼:“女郎该去宗祠领了。”

王弗苓倒没说什么,李氏颇有微词:“分明是阿幸蛮不讲理,居然连着阿君也一起罚,可怜阿君身上还有伤……”

这点伤实则算不了什么,只是李氏护犊,便觉得王弗苓身上的伤极为要紧。

郑妪受了大母的命,自然以大母的意思为准:“大夫人,女郎身上的伤并无大碍,无需担忧。万事且等正堂空出来再说,妄下定论怕是不妥。”

“你!”

李氏觉得郑妪这话是在说她偏袒自己的女儿,却将过错全推到韩骊幸身上。

虽说气愤,但李氏知道郑妪是大母跟前的红人,又管个半个韩府的庶务,跟她明着闹僵了讨不到好。

“罢了,我送阿君过去便是!”

说着,李氏拉着王弗苓的手,气冲冲的往宗祠方向去了。

即便如此,郑妪也没有怠慢,跟在她们后头,一定要看着王弗苓进宗祠才肯作罢。

李氏索性不管她,与王弗苓埋怨了句:“区区下人,不过仗着大母在韩府的地位狐假虎威,迟早收拾她!”

王弗苓倒不觉得她是说说而已,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她觉得李氏是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只是在大母的眼皮底下,她不宜太张扬。

端看她如何收拾,王弗苓揣的是看热闹的心思。

李氏一直陪同王弗苓走入宗祠,见韩骊幸跪在蒲团上,李氏冷哼一声:“龙生龙,凤生凤,这俗话还真没说错,没规矩的人到底还是生出个没规矩的东西!”

郑妪跟着进来,恰好听见这话,她知道李氏心中有气,想了想未曾阻止,韩骊幸将自己的长姊抓伤,本就是大错。

韩骊幸咬着唇,强忍住怒意,她转而跟站在一旁陪她的韩骊华道:“你还不快去将我母亲找来,我才不受这样的气!”

她不敢惹李氏这个长辈,便想着把孙氏找来,这样她也能硬气些。

韩骊华连连点头,应了声好,便准备前往。

“站住!”李氏怒目相对:“阿华,谁才是你的嫡母?”

韩骊华怯怯的站在那里不敢动了,低头回应:“您才是阿华的嫡母……”

李氏冷声道:“你还晓得?那就给我在这里候着阿君,半步都不准走,若是让我知道你偷跑出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韩骊华怕了,一直伏着脑袋:“是,阿华领命。”

见此,李氏才又回过来与王弗苓说:“你先吃点苦,我再去大母那里看看,绝不让你白受委屈。”

王弗苓乖巧的点头,撩起裙摆,屈膝跪到蒲团上:“母亲快去吧,阿君等着您。”

李氏闻言,转身准备离开,却见吉春跟在身后:“你也在这里候着。”

吉春行礼:“是……”

待李氏离去之后,郑妪也走了,她还得侍奉在大母身侧。

在宗祠里跪了半个时辰,除了吉春偶尔问她累不累,便没有旁人说话。

韩骊华虽然候在她这边,可摆明了不情愿。

王弗苓也不计较,韩骊华顶多就是个不情愿,还能这么办?

吉春见王弗苓额头上沁出汗,连忙拿了汗巾给她擦拭,生怕汗水触及脸上的伤口。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宗祠里来人了。

听脚步声就风风火火的,一转头却见是孙氏。

她走到韩骊幸身旁蹲下,扶着韩骊幸起来:“跪什么跪!咱们不理亏,不必受罚!你把这死丫头抓伤那是本事,母亲站你这边!”

孙氏昨日才被罚跪两个时辰,现在还余怒未消。

韩骊幸讪讪起身:“可是祖母她……”

“怕什么?大母那边我会稳住,总之你就不能跟着跪!”

孙氏说得铿锵有力的,拉着韩骊幸就走了。

王弗苓却暗笑一声,孙氏这么做,她巴之不得,就是不知道大母会怎么处置这种忤逆的行为。

见孙氏带着韩骊幸走了,吉春上前来问:“女郎,咱们也走么?”

“走什么走?我得好好的跪着,把这一个时辰跪满,再去祖母面前说理……”

吉春瘪瘪嘴,一脸不高兴:“女郎这是何苦呢?她们都不把大母的话放在眼里,咱们一道走了便是,反正是她们先的。”

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先后之说,若是两人都提前走了,那就都有错,大母要罚也一起罚,谁也不得好。

可如果只有一人不把大母的话放在眼中,那就是把柄。

她肯牺牲,那就要得到百倍千倍的偿还。

韩骊华被李氏强留在这里,她也不敢擅自离开,王弗苓不走,她便只能乖乖候着。

到时辰了,郑妪过来传唤,却见宗祠里跪着的只有王弗苓,却不知韩骊幸去了何处。

郑妪匆匆上前向吉春询问,吉春便把孙氏过来带走韩骊幸的事情说了。

“真不让人省心……”郑妪皱眉嘀咕了一句,有些担心。

在孙氏来的时候,王弗苓便猜到是郑妪通风报信的。

没想到孙氏笼络人心的能力不容小觑,连跟在大母身边这么多年的郑妪,也成了给她通风报信的人。

只是郑妪并不知道孙氏会直接把人带走,故而郑妪有些慌张。

她居然命令吉春:“你快去把幸女郎叫来,不能耽……”

“且慢!”王弗苓悠悠的从蒲团上站起来,腿是有些酸,但还能忍耐:“不准去!咱们可是亲眼看见阿幸不到时辰就走了的,这事情必须告知祖母,请求祖母定夺。”

“这……”郑妪很是为难,索性也不叫吉春去了:“那女郎少适片刻,老奴去知会大母一声,待定夺下来,再来叫您。”

她说罢又匆匆离去,王弗苓盯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欺上瞒下的把戏,还想糊弄她?

“吉春,咱们现在就去正堂找大母!”

第18章 谁的错

吉春被王弗苓吓了一跳,连忙跟在后头,韩骊华也跟着出来,一行人朝着正堂去了。

看样子宁伯侯爷孙两刚离去,仆从正在堂中收拾桌上的茶杯碗盏。

大公、大母在堂中端坐,而郑妪如王弗苓所想,确实是欺上瞒下,并未到堂中来向大母回禀。

王弗苓直直进到正堂,在他们面前跪下:“不孝孙儿给祖父、祖母行礼了。”

她说着跪到地上,冲大公、大母磕了个响头。

片刻,听大公道:“抬起头来......”

王弗苓在伏地之时憋红了眼,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脸上的伤因为沾了药汁的颜色,看起来有那么点触目惊心。

大公皱了眉头:“这就是阿幸抓出来的伤?”

“是......”

只听砰的一声,大公手拍在桌上,茶杯随声而落,砸了个粉碎。

在场的谁都不敢出声,纷纷低了头。

大公怒道:“阿幸呢?不是让郑妪去传唤了么?怎么你来了,她还没来?”

王弗苓更是哭出声,肩头一颤一颤的,委屈巴巴:“阿幸有婶婶撑腰,早都让婶婶带走了,还说阿幸在我脸上留下这伤是我自找的,还说阿幸做得对。祖父、祖母,阿君虽有顽劣的时候,可这回我真没对阿幸动手,她身上一点上都没留下,我就是想着与祖母之间的约定,所以......”

说着,王弗苓卷起衣袖抹眼泪,看了怎不让人心疼?

只是祖母看惯了孙氏和韩骊幸乖巧顺从的模样,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们娘俩会干出这等忤逆之事。

“阿君,你可别因为心生愤恨而有不实之言,她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王弗苓噘着嘴,指了吉春道:“祖母不信可以问吉春,她全都看见了,再不济还有阿华妹妹,您也可以问问。”

吉春早在一旁看傻了,方才来的时候还见自家女郎怒气冲冲,还担心会不会坏事,结果一进来女郎就跟编了个人似的,都把她搞糊涂了。

“那个...确实如女郎所说,二夫人来了之后将幸女郎带走了,也确确实实说了那些话。”

大母听罢,已然黑了脸,又问韩骊华:“阿华,此事可真?”

韩骊华同韩骊幸关系好,此时正为难。

大母见了再问:“我问你此时可真!”

韩骊华知道大母动怒了,不敢怠慢:“回祖母的话,此事当真,但阿幸姐姐一定不是有意忤逆祖母的意思。”

怒火攻心的人,哪里听得进去这些?

大母指了吉春:“你,给我把府里的人都找来!我今日若是不立威,怕要叫她们骑到我头上来了!”

大公则冷哼一声:“找来人作甚?直接上家法,省得多费口舌。”

韩大公好面子,他一开始不清楚阁楼上的事情,这也就罢了,偏偏还让宁伯侯看了笑话。搞得像他宁伯侯家有多金贵似的,韩家女都跟着挤破头。

大母却觉得上家法量刑过重:“阿幸毕竟是个女子,动家法恐怕不太好,万一是身上留疤......”

“你还担心她身上留疤?你看看她把阿君抓成什么样子了,她根本就没想过阿君会不会留疤!”

“这......”大母看了看王弗苓那张脸,只能皱眉叹息:“那就家法吧,少打几下意思意思就成了。”

大公瞥了大母一眼,冷哼一声:“随你!”

说着,他从座上起身,拂袖离去。若不是他今日为这事丢了脸,他才懒得管府里这些事情。

大公前脚刚走,吉春也跟着出去,到后院去寻孙氏和韩骊幸。

未多时,她们便来了,李氏也跟着一道。

孙氏还不知道要倒霉了,进来之后就到大母面前告状:“婆母,这事情妾已经问过阿幸了,她说是阿君嘴臭,所以才没能控制住情绪动手打了阿君。说到底就是阿君自己管不好嘴,所以才被收拾的,我们阿幸没错!”

大母还想着要是孙氏和韩骊幸来了态度好的话,就从轻处罚,没想到这孙氏竟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岂能轻饶?

“上家法!”大母一声喝令,堂中候着的两名仆从连忙照办。

孙氏还得意洋洋,以为大母说上家法是要收拾王弗苓的。

这个时候郑妪也来了,她见王弗苓已然来到正堂,生出不好的预感,又见两名仆从匆匆出了正堂,郑妪连忙问:“大母,这是要作甚?”

“作甚?”大母冷哼一声:“要给这目无家法的母子两一点教训!否则我韩家家威不立,何意立族威?”

孙氏这下反应过来了,原来大母说的家法是给她和韩骊幸准备的。

“婆母?您这是作甚?妾与阿幸何错之有,为何要罚我们?”

“为何?”大母憋着一口气,只差没被气吐血:“阿幸抓伤阿君的事情还未解决,我让她俩在宗祠受罚。你倒好!直接把阿幸带走了,我在韩府是没地位了吗?也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

闻言,孙氏赶忙跪下,她就纳闷了,怎么这几次大母总是小题大做。昨日让她跪在府门前算一桩,今日又因为这点小事要动家法,难不成韩府的风向变了,现在大母站在长房那边?

没等孙氏想出个结果,仆从已经双手将家法奉上。

大母见了,与那仆从道:“叫两个人来将二夫人和二小姐拖到院中,一人十板,狠狠的收拾!”

孙氏晓得家法的厉害,十板算是手下留情了,可这皮肉之苦她不愿受。

“婆母三思,你说妾错了便是错了,妾不敢再多言,但求婆母饶恕!”

韩骊幸也不愿受罚,同大母撒娇:“祖母,阿幸再也不敢了,逃了的那半个时辰补上便是,再不成就加一个时辰,求您别打阿幸。”

大母不是不动容,问题是大公一声令下,谁敢不从?

“动家法不是我的意思,是大公的意思,速速去领罚,莫要再闹。”

一听的大公的意思,两人便知没有回旋的余地,孙氏也没辙了:“是,妾这就带着领罚,求婆母息怒。”

“去吧!”大母说罢转身不再看她们,实际上是心软了,怕看着心疼。

不一会儿,外头便响起孙氏和韩骊幸的惨叫声、哭闹声,仅仅十板便能将人打得半个月下不了榻,韩家的家法可不容小觑。

郑妪在候在大母身旁,听见喊叫声一脸担忧。

王弗苓见了,便又朝大母磕了个头:“祖母,还有一事,阿君思来想去觉得必须要说。”

第19章 二访归元寺

大母扶着脑袋,一脸疲惫:“还有何事?且讲。”

“方才在宗祠里,郑妪见阿幸不在,询问去了何处。我一一告知,她却让吉春赶紧去把阿幸叫回宗祠里,企图掩盖阿幸的罪行!”

大母手放了下来,睨了郑妪一眼:“可有此事?”

“这……”郑妪万万没想到会被参一本,连忙辩解:“奴这么做也是为您考虑,若是您知道了幸女郎擅自离开,一定会动怒,伤及身体。”

巧言令色!王弗苓才不会让她这些鬼话入了韩大母的耳朵。

“祖母,并非如此,我没允许吉春去,她就说来正堂回禀。结果我后脚来了正堂之后却不见她人影,这显然就是故意欺瞒,去通风报信!”

李氏闻言,帮着王弗苓搭腔:“妾倒觉得阿君所言非虚,来的时候妾正巧撞上她们,郑妪就跟在弟妹身后,恭恭敬敬的……”

后面那句多半是李氏添油加醋乱说的,不过只要能达到目的,怎么说都成。

大母回想方才孙氏来的时候,郑妪确实也跟着一道。

“郑妪,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大母严声喝令,把郑妪吓得不轻,她连忙跪下:“大母恕罪,奴不是存有异心,实在是为您解忧……”

“少给我来这套!你跟孙氏有何区别?都不问问我的决断,便要替我做主了?”

闻言,郑妪惶恐万分,直磕头:“大母息怒,奴知错了!”

大母此时正气闷,郑妪既然撞了上来,岂有不罚之礼?

“你!滚到院中跪着,明日此时再来找我!”

没想到大母对这个侍奉了她十几年的人也毫不留情,郑妪这把年纪,跪上一日,如何吃得消?

不过王弗苓喜闻乐见,像郑妪这样的人,就得给她点颜色看看,否则她行事不知道掂量,还以为谁都好糊弄。

至于李氏,她早就想收拾郑妪了,现在逮着机会,那肯定是抱手看热闹,不捅一刀就算好的。

郑妪应是,起来不动声色的瞟了王弗苓一眼,心事重重的下去领罚。

大母看着郑妪离去的身影,再听着外头孙氏的惨叫声,更觉得心烦。

她把正堂里的其他人都遣走,留下李氏和王弗苓:“儿妇,大郎那事情恐怕还得你再走一趟,我让人在晏都寻了大郎两日,一点音讯都没有。我在想他是不是去了外地,若是这般,恐怕巴望不上。”

现在孙氏惹了大母不高兴,正是李氏献殷勤的好时候。

李氏也懂得把握时机,想都没得就答应了:“婆母且放心,郎君的事情就是妾的事情,妾定当全力以赴,为郎君排忧解难。”

韩大母闻言,点了点头:“到头来还是你懂事些,怪我把孙氏宠得没样子,大世家养出她这么没规矩的,也是白瞎了!”

“婆母莫要再动怒......”说着,李氏绕到大母身后,伸手给她捏肩捶背:“您今日罚了她们,往后她们便知道守规矩,婆母莫要再为了她们伤神。”

大母扶着额头嗯了一声,闭眼享受李氏的伺候。

约莫一刻钟,大母又睁开眼来,她看了看早已起身候在一旁的王弗苓:“阿君,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王弗苓乖乖的过去,在大母面前蹲下,伏在她膝上:“祖母~”

她这是学了韩骊幸那一套,耍巧卖乖,可大母却很受用,手抚着王弗苓的发丝,面露慈祥的笑意:“好孩子懂事了。”

王弗苓也跟着甜甜一笑:“谢祖母夸赞!”

韩大母的手却突然停了下来,方才的笑意也渐渐的褪去,她愁眉问道:“你当真对那宁伯侯世子有意?”

这问题可把王弗苓难住了,据说从前的韩骊君对宁伯侯世子仰慕已久,早已是府上人尽皆知的事情,若王弗苓说没有,那岂不怪哉?

思来想去,王弗苓还是选择避过:“祖母,您这是急着安排孙女的婚事么?可我还想再留两年,求祖母放过。”

“怎么?你又不喜欢他了?”

王弗苓摇头:“就是舍不得祖母,舍不得父母亲。”

李氏今日被王弗苓那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也想着多留她两年:“婆母,便让阿君再留两年吧,那宁伯侯尚未提起结亲之事,咱们也没必要着急。哪有上赶着嫁的?且看看他们那边作何打算。”

大母听罢,觉得有理:“也成,咱们去提了反而显得不金贵。”

韩家就是太妄自尊大,料定了宁伯侯家会跟韩府结亲,以为等着就行。

王弗苓却知道,宁伯侯可不是那种得过且过之人,他的目标始终是在晏都的。管着区区一块小封地,不如在朝堂之上掌权的好。

韩家固然有权有势,可却不是晏都权势最大的世家,上头还有个居御史大夫之职的陈家。

自王家之后,宰相之位空留至今,早已形同虚设,其遗留下来的庶务便全部由御史大夫陈琛打理,等于是权同宰相。

陈琛恰巧有个十四岁的嫡女,快到适嫁之龄,宁伯侯自然记挂着。

大公了然于心,就是府中这帮女人不知情况,拖着也是件好事。

话了几句家常,大母便要回屋歇息。

李氏殷勤侍奉,扶着大母出了正堂,出来便瞧见孙氏和韩骊幸两人瘫在长凳上,很是虚弱。

大母见状皱着眉头,忙冲仆从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送去屋里,找郎中来看看!”

这会儿她睡意全无了,只晓得她见到孙氏娘俩那惨兮兮的模样心疼,她要跟着去看孙氏娘俩的伤势。李氏搀着大母,也只能跟着一道。

走前,李氏轻声交代王弗苓回春苑去,让吉春再好好处理一下脸上的伤口。

吉春一直候在门外,待王弗苓出来便跟她一道回去。

路上,王弗苓与吉春道:“明日母亲还要去归元寺,我打算跟着。”

“什么?”吉春恼了:“女郎是不把自己当回事,脸上还有伤,怎么跟着去?不成!这回说什么奴都不同意您去。”

“那可不成,我说一不二,要去便是要去,除非你把我捆着。”

吉春颇为无奈:“女郎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昨日不是才跟着大夫人去过,怎么还要去?那归元寺里究竟有何稀罕的东西,值得女郎挂心。”

第20章 妖邪作祟

还能挂心什么?自然是归元寺那个装神弄鬼的和尚。

王弗苓撇开不说,正色道:“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旁的少管!”

自从用了韩骊君这个身体之后,王弗苓还从未对吉春施过威,这丫头对韩骊君忠心耿耿,与她而言也是最方便的助力。

这次只是因为吉春太爱问问题,而王弗苓又讨厌不停的编谎话骗人,说多了会露陷。

吉春见她突然严肃起来,低头讪讪闭了嘴,她看着王弗苓转身离去,突然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回到春苑,王弗苓也没让吉春侍奉,而是独自回屋将门关上。

吉春委屈巴巴的,细想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就是多管了点事情,但也是为了女郎好。

可那毕竟是她侍奉的主,哪有她埋怨的余地?

吉春定了定心神,去给王弗苓打水了,这个时辰该是歇下的时候。

路上遇见韩骊鸢身边的侍婢常钰,韩骊鸢是二房妾氏生的女儿,才九岁。正因为年纪小,常钰就不怎么放在心上,时常把小主人丢在屋里拉着人闲聊,她的脾性府上的仆从都晓得。

不过常钰这般懒散还能留到现在,多亏了她那姑姑,也就是才被大母罚了的郑妪。

吉春晓得她的性子,也知道祸从口出,故而常钰拉着她闲聊的时候,她一个劲的推辞说要去办事。

常钰把她拉着,不让她走:“急什么?我要说这事跟你家女郎有关,这你也不听?”

吉春最记挂的就是自家女郎,听常钰这么一说,她立马问道:“何事?该不会又是府上谁的闲话,诋毁我家女郎吧?”

“不是不是!”常钰连连摇头:“这次说的是女郎近来性情大变,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先是不赖床了,再就是为人处世上头,这变化可谓是翻天覆地。”

她说的,恰巧又是吉春所疑惑的,女郎近来确实跟从前不太一样。好比今日,若是换作从前,女郎根本不可能如此会做戏,还借大母的手把孙氏和韩骊幸等人收拾了。

常钰见吉春有所思,推搡了她一下,贼眉鼠眼道:“你快跟我说说,君女郎是不是真的变化特别大?你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一定很清楚。”

即便觉得韩丽君确实变了,可吉春也不愿意再常钰面前多说,她可是出了名的大舌头。

“哪有?我倒觉得没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勤快了,人也上进了。”

常钰哪里会信,她睨了吉春一眼:“你以为你不说,旁人就看不出来了?府里盛传君女郎兴许是让妖邪上了身,所以才这般,还说会祸及韩府。不信你看你们家君,这不就被君上撤了职么?再说今儿发生的事情,不也跟她有关?”

她说得头头是道,而吉春早已黑了脸:“呸!少给我胡说!这些都是谁传出来的,我非拔了她舌头不可!”

常钰愣了愣,没想到吉春这么护主,料想在她这里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便想撤:“不说便不说,我先走了,鸢女郎那边还有事......”

这回换了吉春不让她走:“休想逃!你今日若是不告诉我,我便不罢休!”

常钰也恼了,狠狠拍开吉春的手:“扯什么扯?要知道自己问去,又不是我传出来的。”

她白了吉春一眼跑了,生怕再被吉春逮着。

吉春不傻,若是她去问,府里估计没人会告诉她,常钰也是料定了的。

正因为问不到了,吉春才郁闷,又觉得生气。

这种闲言碎语,贸然跑去李那里氏回禀,兴许还会被骂,等她寻到流言的出处再说。

吉春匆忙去打了水回到春苑,站在屋门前敲了敲门:“女郎,该洗漱歇下了。”

王弗苓还没睡,听见吉春的声音便让她进来。

吉春也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常钰跟她说的那些话,故而在面对王弗苓的时候,特意留心观察。

这期间,她无论是帮王弗苓宽衣,还是给王弗苓梳头,都时刻注意着王弗苓的一举一动。

正梳着头,吉春一不留神就刮疼了王弗苓。

“嘶......”王弗苓皱眉出声,摸着自己方才被吉春弄疼了的地方:“你这是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没...是奴不当心,没有心不在焉......”

她虽这么说,王弗苓却好好的把她看着:“真没事?”

吉春摇头:“没有!真的没有,只是在看女郎还生气没。”

这般解释倒还说得过去,王弗苓也没多想。

“生气倒不至于,只是你这性子要改一改,我不喜欢太爱问东问西的人。”

“是,奴知道了。”

思及明日要去归元寺,王弗苓与吉春道:“上回你借我的那身衣裳干脆就给我了吧,我把前不久母亲给的那身水蓝色锦衣送你,算是偿还。”

吉春受宠若惊,忙放下手里的活磕头谢恩:“奴多谢女郎赏赐,可您用锦衣换我那身粗麻布,似乎亏得很......”

“不亏,我觉得很值,你就安心收下吧。跟我这么多年也没给你几件像样的东西,这衣裳给你便收着,那是赏赐。”

说是赏赐,吉春便不敢推辞了,主人肯给东西,仆从哪有推拒之理?

“是,奴便收下了。”

侍奉王弗苓歇下之后,吉春出来带上门,却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

她是真觉得女郎变了,可她又有想不通的地方。

就拿方才来说,女郎从前不会赏赐她东西,可现在又变得很大方。但女郎又说了一句话,说从前没有赏赐过她东西,这也是事实。

吉春无奈望天,这事把她愁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玄乎的事呢?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王弗苓便起身,吉春早已把衣裳送到,水也打好了凉在一旁。

待王弗苓穿好衣裳之后,吉春才进来。

来了之后她二话不说的给王弗苓更衣、梳妆,然后如同上次一般掩护着她跟到衣车旁。

这回楚妪没再疏忽,一直盯着府门这边,等王弗苓一出现,楚妪立马凑了过来。

“女郎还要跟着去?”

王弗苓点头:“自然要去,我可还记得楚妪向我承诺过的事情,你不会忘了吧?”

第21章 众矢之的

楚妪无奈,都是祖宗,谁都不能惹:“成,您就跟在后头,老奴给您做掩护,这样总行了吧?”

王弗苓冲她笑了笑:“极好......”

就这样,王弗苓跟着李氏的衣车出门,而吉春则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异常担心。

老一辈常说久走夜路必闯鬼,万一被人知道了,肯定坏事。

李氏一行到了归元寺之后,都没有急着进去。这次她学精明了,不再直接去找玄業,而是领着她带来的一众人跪在寺门外。

“大师!求您放过我家郎君......”

跪着且不说,李氏还时不时的喊上一句,路过不知情的,还以为玄業把她家郎君怎么样了。

果不其然,她每喊一句众人纷纷侧目,交头接耳的讨论个没完。

李氏为了韩大郎也是费尽心思,世家贵妇的尊严也不要了,只求玄業点头。

但实际上她也不会亏,只要能求得韩大郎官复原职,李氏在韩府就有了威望,大母也会对她刮目相看。

说不准还被传为佳话,李氏便成了晏都贵妇们的榜样。

王弗苓鬼在最后头,趁着人多拥挤之际,她不动声色的起身,窜进人群里消失得无踪。

外头才刚闹起来,这个时候玄業应该还在自己的禅房里。

她绕到后门去,打算又从偏门溜进去,但这回没那么容易了,偏门也紧闭着。

总不能在这儿等着寺中僧人进出,王弗苓抬头看了看不算太高的院墙,衣袖一挽,裙摆撩起就开始向上攀爬。

这翻墙的本领还得感谢庆元帝,当初王弗苓跟他私下约见,可没少翻墙。

她一跃而起抓住墙沿,手臂上聚力,撑着身子坐到墙沿上,然后往下一跳。

“小意思!”王弗苓得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灰,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来过一回,她轻车熟路,又走到了上回遇见玄業的地方。

可她环顾四周并未看到人影,只有不远处的一间虚掩房门的禅房。

王弗苓笃定那就是玄業的住处,因此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开着的缝隙里传出微微的檀香味,淡雅清幽。

她透过这条点缝隙往里看,还真让她猜准了,就是玄業的居所。

和尚今日穿的正是那件白色僧袍,他盘膝坐在榻上,双手搭在腿上,正闭目养神。

“门外何人?”

他突然出声把王弗苓吓了一跳,她连忙站直了身子,索性推门而入:“大师,小女子来看您了。”

却见玄業睁开眼看着她,并未说话。

王弗苓进去关上房门,走到玄業跟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知大师可还好?”

“贫僧尚好。”他说着话,却一直垂着眼睑看向王弗苓脚上那双丝履:“能耐,还会翻墙?”

王弗苓一本正经的道:“什么都会一点总算好的,指不定就能派上用场,这不,今日不就用上了。”

他那张刻板的脸上总算是见到一丝笑意,他抬头又看了看王弗苓,却微微瞥眉:“你的脸......”

她来时用胭脂盖了盖脸上的抓伤,但仔细看还是能看的出来。

王弗苓做出一副憋屈样:“让人给打的,小女子回拒了那门婚事,大汉她母亲就到府上来闹,硬说我拿了她一两银子的礼钱,要我赔给她。问题是小女子并未收到什么礼钱,故而不肯从了她,她便动手打了我。”

他竟二话不说的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不知寻些什么,片刻之后又转了回来:“这药你拿去试试,破皮的伤几日便能消。”

王弗苓也不跟他客气,接过就往袖里塞:“这下小女子就算是受了大师的恩惠了,往后得多到大师跟前走动,否则如何对得起您的大恩大德?”

本以为他会说些回绝的话,谁想他居然点头了:“你若是要来,那就天天来,最好是辰时,还能赶上我给寺中僧人讲经传道。”

天天来,还得辰时?

王弗苓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却道:“辰时会不会太早了些?”

玄業一脸认真:“不早了,我寺中僧人到辰时都已经挑了几缸水,出了一身汗。”

“可是......”王弗苓犹豫半天,爽快应道:“辰时便辰时,我还能更早来!”

闻言,玄業突然神色严肃起来:“一介奴仆,辰时不在府里侍奉主人,却能来我这里来听我讲经书,未免太清闲了一些?说吧,你两次三番的来寻我究竟是为了何事?切莫再说什么心向佛门的话。”

原来他这是给王弗苓挖了个坑,若是不答应玄業的要求最好,若是答应了就等于自己露马脚。

哪家的仆从辰时还能出来闲溜达的?更何况她还说自己是主人身边正得宠的侍婢,那还不得时时侍奉左右?

第22章 察觉

恰巧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

“师傅,韩国公府的人又来了,一行在寺门前闹腾,您见还是不见?”

王弗苓耳朵灵,记性也好,一听便知道是玄启。

玄業瞥眉沉思片刻,与玄启道:“将人请到寺里来,以礼相待,我稍后便到。”

“是......”玄启回应,之后便离去。

这期间玄業都不曾正视王弗苓,眼神能避就避,但即便如此他也能保持神情自若,看着依旧是冷冰冰的。

王弗苓早就乐坏了,敢情这平日里面若冰霜的大师,也有心慌的时候,不捉弄一番岂不可惜?

“大师,您为何不敢看我?莫不是您不好意思?”

玄業眉头皱得更深,片刻之后沉静下来:“休要胡说!你速速离去,从今往后不准再踏进这偏门半步,否则贫僧便以寺规处置!”

“寺规?”王弗苓起了好奇心:“敢问大师,这归元寺的寺规打算如何处置我这样的人?”

他想都没想便回了一句:“强行剃度,送到庵堂侍奉佛祖,你心中不该有的欲念何时磨灭,便何时放你离去。”

“岂有此理?难不成寺院还搞这强买强卖的勾当?”

玄業睨了她一眼:“不是归元寺强买强卖,这规矩是贫僧刚想出来的,正好拿来对付你......”

“你!”王弗苓还没见过这么会耍赖的和尚,不就是仗着是归元寺僧人的头头么?有什么稀罕?

她还就不信这邪了,万民口中的一代妖后还敌不过这区区僧人:“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来日方长嘛...”

说罢了,王弗苓还不忘冲他眨巴眼睛,转身潇洒的走了。

他要让人请李氏进寺内说话,她不能多做停留,得赶紧离开。

出了玄業那间禅房,王弗苓小跑着从偏门出去,一路又绕回了前门。

她扶着凤凰木的树干喘气,再看归元寺门前早已没了李氏她们的身影,还好她溜得快,若是玄启先她一步将人带过来,还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玄業望着禅房门那边思忖,想着想着却轻声一笑:“情?真是天方夜谭......”

“师傅!”此时玄启已将人带了过来,他让李氏先在外头候着,自己跑到玄業这里来回禀:“那韩夫人已然在外等候,师傅打算如何应对?我看她今日是来者不善,打定了注意要逼您就范。”

玄業思及王弗苓先前说的那些话,想着还是早些摆脱了好。

“罢了,整整三日,韩家也应当知事,便随了他们的意思,省得再纠缠不休。”

玄启还以为他会继续跟韩家人周旋,却不想他居然就罢手了:“那韩大郎尚未出面,就这么轻饶了,恐怕他也不会收敛。”

“不用他收敛,韩家自然有明理之人,会教他如何行事。”

玄启便不再多言,跟在玄業身后,一道出去见李氏......

王弗苓在凤凰木下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看着往来的香客渐渐稀疏之时,才在寺门处看到李氏她们走出来。

李氏笑意迎人,似是人逢喜事。

难不成那和尚点头了?

她觉得不可思议,从知晓韩大郎被罢免官职那日起,王弗苓便想着是庆元帝借题发挥,找理由给韩家敲警钟。

可现在,这韩大郎尚未出面,韩大公也未曾费什么功夫,玄業便擅自点头了么?

以王弗苓对庆元帝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无用功,事情一闹出来就必须达到目的。

如今和尚擅自做了主,只有两种情况,要么就是和尚凌驾于庆元帝之上,要么就是这一出根本就是和尚所为。

前者的可能性不大,区区一介僧人如何能做得了一国之君的主?倒是这后者...颇有几分可能。

王弗苓不禁深思起来,从昌平之乱从天而降的“高僧”,再到如今受尽庆元帝宠信的佛陀,他在不断的往上爬。看似无权无势,却能轻易借庆元帝之手处置韩大郎。

直觉告诉王弗苓,此人绝非善类。

李氏从归元寺出来之后步履匆忙,她急着去告知大母这一好消息,故而健步如飞。

待王弗苓回过神的时候,她们早已走了很长一截路了,王弗苓连忙跟过去,小跑着才把她们追上。

回到韩府,李氏更是迫不及待的往大母房里钻,将此事告知大母。

楚妪更是生怕府里的人不知道,逢人便讲,不忘夸大其词,说李氏如何如何的能说会道,最终劝服玄業大师点头。

这事够李氏风光一阵子了,但王弗苓却不关心,她还满脑子想着玄業究竟是什么人,意图何在?

满腹心事的回到春苑,却在进门之前听见里头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你就别问了,那事情打死都不会说的,你若真喜欢打听这些,我倒是可以同你说一个。”

之后是吉春的声音,她询问:“又是什么?难不成还跟我家女郎有关?”

“不是不是,我要说这个是关于大夫人前两日买回来的那婢子,你肯定不知道,那婢子来了之后一点苦力都没干,楚妪教她的都是礼仪,还让人给她量身做锦衣。好多人猜测长房是不是又要添一位娘子,所以才这般悉心教导。”

“呸呸呸!少胡说!你们这都传的什么东西,一点依据都没有。”

王弗苓把这话听了进去,对此事已然有了决断。

她推门而入,故意弄出这般大的响动,摆着一张臭脸:“从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若是再让我听见你古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那是个水灵的婢子,看打扮应该是哪屋的近身侍婢。

她见王弗苓这模样,吓得不轻,连忙跪下:“是奴多嘴,女郎勿怪......”

“滚!”

那婢子闻言,赶紧起身,慌慌张张的跑了。

吉春也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模样:“女郎,我...”

王弗苓之看了她一眼:“跟我进屋,我有几句话要同你交代。”

吉春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出,就怕王弗苓会收拾她。

进屋之后,王弗苓让她把门关上,然后从储物的木箱子里取出银钱交给她:“去外头寻两个粗汉子,寻夜深人静的时候把那婢子拖去卖了。”

“什么!”吉春难以置信的看着王弗苓,绝对手里的银子出奇的沉:“女郎要......”

第23章 美人迟暮

“把她撵走,就这么简单......”王弗苓半分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这更让吉春为难,她跟着韩骊君许多年了,坏事也做过,可那些都是捉弄人的小把戏,像这种偷偷那人卖了的事情还真没做过。

“女郎,奴...奴怕下不去这个手。”

王弗苓瞥了她一眼,要跟着她做事的人,就必须狠得了心,下得了手,像吉春这样扭扭捏捏是肯定不行的。

可眼下也只有吉春能用,暂时寻不到其他人。

还能怎么办?只能逼她就范。

王弗苓怒目斜视,瞪着吉春:“这点事情都不敢做,往后也不必跟着我出嫁了!明日我便让楚妪把阿妩送过来,让她替了你的活计,你看如何?”

“不行不行!”吉春很是委屈,她跟着韩骊君的这些年,春苑里从未出现过别的侍婢,更别说替代她的位置。

什么都能从,就这个誓死不从,近身侍婢固然是个好差事,可吉春更多的是忧心旁人能不能把女郎伺候好。

“女郎,您就别说气话了,奴照您说的去办便是。但您也答应奴,往后不要再说这样伤人心的话,吉春跟了您这么些年,从未想过离开。即便是您往后嫁出去了,吉春也是要跟着去的,您若是不允,我撒泼耍赖也得跟着!”

她气呼呼的看着王弗苓,神情异常坚定,看样子是打定主意撵也撵不走的。

王弗苓换了张笑颜,拉过吉春的手:“吉春,咱们主仆二人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做这些也都是为了母亲着想。长房无男丁,大母自然着急,买那婢子回来就是大母的意思,母亲也是无奈。你想想,若是长房再纳入一位娘子,膈应的是谁啊?还不是母亲。”

这么一说,吉春还觉得很有道理:“那成!若是真让她生下男丁还得了!”

说着,吉春按耐不住了:“奴这就出去找人,女郎放心,事情一定给您办妥!”

王弗苓看着她匆匆离去,淡淡一笑。

傻丫头也有傻丫头的好,大母对那婢子如此费心,怎么可能是给长房添妾室呢?

就算添,她也不会让李氏去办,大母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让李氏跟她积怨。

至于那婢子要去何处,王弗苓了然于心。

她起身出了春苑,直直往教习婢女的那处厢房而且,她要会会这个婢子,也顺道去看看赵阿妩。

楚妪教习侍婢那是出了名的严苛,府上不少侍婢都是从她手底下出来的,各个都乖巧顺从。

王弗苓见到她们的时候,两人不知犯了什么事,都跪在厢房外。

辰时楚妪便陪着李氏一道出门,看来她们两是从辰时跪到现在,少说也有两个时辰了。

王弗苓不动声色的行至两人面前,现下日头正盛,她们两小脸苍白,看上去很虚弱。

赵阿妩抬头见王弗苓来了,慌忙叩头:“女郎......”

还知道叫女郎,而不是喊贵人,看来这几日没白学。

“起来吧”

闻言,赵阿妩艰难的撑起身子起来,可脚已经麻了,有些站不稳。

她身旁那婢子顺手扶了赵阿妩一把,轻声道:“当心。”

赵阿妩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又冲王弗苓行了个礼。

王弗苓点点头:“你先到屋里歇着,我同这婢子说两句话。”

她看了看王弗苓,又看了看那婢子,随后躬身行礼,一瘸一拐的进了厢房。

那婢子也冲着王弗苓叩头:“奴见过女郎。”

而后她直起身,王弗苓偏着脑袋看她,询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女郎的话,奴未卖身前叫齐欢,买身后家君管奴阿欢,奴便一直叫阿欢。”

“家君?你之前还在别处为奴?”

婢子应道:“是,后来又被卖到了牙婆子那处,再然后就到了这里。”

王弗苓嗯了一声,冲她伸出一只手:“阿欢这名字虽然随意了些,但听着悦耳,起来吧,我扶着你。”

阿欢惊慌不已:“不敢劳女郎,奴能起得来。”

她立马撑着地起身,勉勉强强站稳了。

王弗苓便收回手:“生得水灵,也懂规矩,从前的家君为何要把你卖了?”

“这...”她犹豫了片刻道:“家君嫌我笨手笨脚,故而不喜,主母又觉得我长相狐媚,说我在府中不安分,这才将我转卖出去。”

王弗苓上辈子接触过的人不少,这婢子说话不紧不慢,每回答一句都经过深思熟虑,让人找不出半点差错。

她绝对有所隐瞒,王弗苓直觉她有问题。

“咦?女郎怎么在这里?”楚妪刚从前院回来,正说让这两婢子歇着了,谁料遇上了王弗苓。

“我来看看阿妩,撞见她们跪在此处,便做主让她们起来了。”

楚妪不敢就此多说,只道:“原本也只是让她们跪两个时辰,起了便起了,原本也是要让她们歇了的。”

王弗苓笑了笑:“没坏了楚妪的规矩便好。”

楚妪还记着之前被王弗苓罚了的事情,想想还心有余悸:“瞧您这话说的,您是主子,老奴同同她们都是奴仆,您就是咱们的天,说什么都管用。”

难怪能在李氏跟前得宠,本事有点,嘴巴也会说。

“那成,看也看过了,我便回春苑去了。楚妪记得早些将人教好带过来,我那里还等着用人。”

楚妪连忙行礼:“是,奴会尽快的...”

王弗苓点头,余光瞥了阿欢一眼,转身离去。

楚妪见王弗苓走远了,才横眉问阿欢:“方才女郎都问你什么了?”

阿欢半弓着身子,怯怯道:“女郎就是问了奴的名字,问了一点奴从前的事情,别的没问。”

“嗯...”楚妪白了她一眼:“做奴仆的,首先就得学会闭嘴,大母同你交代的那些,你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阿欢连忙应答:“是,奴不敢,奴还想留下这条贱命。”

王弗苓走了很远,又回身朝那边看了看,不由发笑。

唉,风水轮流转啊,韩淑芸居然都到了这个地步。

终究是年老色衰了,不找年轻貌美的帮帮忙,她怎么争得过那个正得圣宠的胡姬?

第24章 动手

王弗苓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却还想着横插一脚。

韩家这一出,倒是给她铺出一条明路,她便顺水推舟,在这上头动点手脚。

思及此,王弗苓便觉得高兴。

庆元帝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也让韩淑芸好好见识见识,省得她以为自己真是宠冠后宫第一人。

韩淑芸还差得远!

若不是当初庆元帝早存了异心,伙同韩家作祟,王弗苓不会输。

回去之后,她就一直等着吉春回来,直到酉时才把人等到。

吉春自知干了坏事,从出府到现在都极度焦虑,神情也不能从容自若。

“女郎,奴都照您的吩咐办了,接下来要如何?”

吉春不是个聪明的奴仆,但至少忠心,王弗苓也乐得细说:“去把那婢子骗到后门处,然后让你找来的人打晕带走,切记吩咐他们干得利索一些,不能让那婢子再回来。”

“您就放心吧,来的时候奴都想清楚了,那婢子不能再卖到别人府上,更不能买去牙婆子那处,故而奴想的是丢到歌姬舞女聚集之处,自会有人收了她。”

王弗苓抬眼看了看吉春:“想法不错,就照你说的办。”

吉春深呼吸一口气,也不知道得了夸赞是好是坏,她早已对着天祈祷了许久,只求上苍能谅解她的无奈。

见吉春愣着不动,王弗苓唤了她一声:“吉春?发什么愣?”

“欸,奴这就去......”说着,她匆忙出去了。

这点小事吉春应该能办好,王弗苓要用她,必须得练练她。

吉春走在府里的小道上,脚步出奇的沉重。

可算是到教习的厢房门外,吉春敲了敲门:“阿欢?你在么?”

屋里闪着烛火微弱的光,片刻之后阿欢应了声:“来了......”

她过来开门,见是吉春不由一愣:“吉春姐姐有什么事情么?”

“那个...楚妪找你,让你去后门帮她搬几样东西。”

“什么东西啊?”

吉春本就是撒谎的,故而阿欢追问,她也不知道哟啊如何作答:“少问两句,楚妪让你过去便过去,哪来这么多话?”

阿欢一愣,瞥眉不知想了些什么,她指着厢房外的那颗桂树:“吉春姐姐在那树下等我,要搬东西的话我好歹换身衣裳。”

吉春没多想,照她说的,在桂树下等着她。

天边的夕阳渐渐没落下去,吉春心慌的在桂树下等着,可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还是没能等到阿欢出来。

她更加慌了起来,连忙又去到厢房门前敲门:“阿欢?你还没准备好么?楚妪要等不及了。”

可里头一点回应都没有,让吉春有些摸不着头脑:“阿欢,阿欢?”

又叫了两声也没什么回应,不由的让吉春生出不好的预感,她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将房门使劲推开。

入眼的是简陋的摆设,整洁的床榻,却独独没有阿欢这个人。

吉春赶紧跑出去找,可又不敢出声喊,把她急出一身冷汗。若是这婢子到大夫人或是大母那里去寻求庇护,可怎么得了?

王弗苓在屋里等着吉春的消息,眼看夜幕降临却不见吉春回来,不免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屋外响起脚步声,匆匆忙忙。

王弗苓起身,还没行至门前却见阿欢慌慌张张的进了屋。

她见到王弗苓,连忙跪了下去,不停的磕头:“求女郎手下留情,只要您别取奴的性命,奴给您当牛做马成!”

阿欢伏在地上,身子颤抖不已,看来是真的怕了。

王弗苓皱着眉头,吉春还是不够老道,终究是没能成事。

不过这阿欢却让王弗苓刮目相看,实在是个聪明人,还很有胆量。

“我若是不饶你,你要如何?”

她连连磕头:“求女郎开恩,求您开恩......”

“开恩?”王弗苓轻笑起来:“为何不去求大夫人和大母的庇护,明知道我要对你不利,还来求我,岂不是羊入虎口?”

“您是韩府高高在上的嫡女,大夫人是您的母亲,大母又是您的祖母,奴如何能与您相抗衡?奴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在主人们面前造次,所以只能来求您开恩。”

挺有意思,这婢子很是聪慧。

王弗苓将她仔细打量着:“既然知事,那就同我说说,大母和大夫人准备如何处置你,如何同你交代的?”

“这...”她显得异常为难:“女郎,这事楚妪不让我奴说,若是尚未行事之前说出去,大母会要了奴的命。”

第25章 偷梁换柱

有了王弗苓这句话,阿欢如释重负:“不瞒女郎说,这张脸在一月前就该毁了,是奴犹豫不决,如今正好让奴下定决心,免留祸害。”

“因为从前的旧主?”

她犹豫了片刻,点头:“奴之前对女郎撒了谎,其实从旧主家中逃出来之后,奴是被人抓到牙婆子那处的。因为逃不出晏都,就只能在别人家的院墙边露宿,所以被抓了去。”

王弗苓将她的话仔细回味了下,逃不出晏都?

看来这丫头在旧主家中干了不小的坏事,怕在晏都城门被旧主家中的人逮着,所以才逗留至今。

王弗苓坐回座上:“说说吧,究竟做了什么事情?如今你要跟着我,从前的那些往事我都有理由知晓,否则出了事我如何保你?”

她点头道:“奴从前的旧主乃大司农手底下的盐市令,官不大,脾气却不小,又好色。奴被买到府上做杂务,他总想方设法的占便宜,甚至还想轻薄了奴。夫人知道后也放任了他不管,甚至对奴百般折磨。恰逢家君又来骚扰,还想对奴用强,奴一时气急便...便把他打死了......”

王弗苓一愣,敢情这丫头手里还沾上了人命?

见王弗苓这么看着她,阿欢不由的低头:“奴不是有意的,实在是没想到家君会一头栽到门槛上,就这么去了。事发之后奴很害怕,若被他们逮着就是个死,所以曾想过自毁容貌,可终究是没能下得去手。”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杀了人还若无其事的待在韩府,胆子不小。

“你能把命留到现在确实能耐,不过到了韩府你不必担忧,没人会想到你会在这里。我也不想揪着你过去的那些事情不放,但从今往后你得对我忠心耿耿,如若不然,我有上千种法子让你痛不欲生。”

她连忙又磕了头:“奴知道......”

“那就动手吧!”王弗苓丢出这三个字,冷眼旁观。

最终还是切入了正题,阿欢将王弗苓那支金钗拽在手里,渐渐移向她的脸。

容貌对女人来说何等重要,若非万不得已,谁也不会去毁它。

阿欢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反转的余地。

金钗并不锋利,她使劲戳在脸上划了道口子,王弗苓看着都觉得疼,皱眉垂下眼睑。

血滴落在地板上,一声声的响,王弗苓能看见那些血迹。

“啊!”吉春不知何时来到,见到阿欢拿着金钗划破脸颊,血淋淋的场面把她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王弗苓看着吉春,指了指门:“关上,你还想闹得韩府众人皆知不成?”

吉春听罢,连忙关上门,绕过阿欢来到王弗苓跟前:“女郎,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先别说话,只是我会告诉你的。”

吉春老老实实的,果然禁了声。

王弗苓这才又正视着阿欢,她脸上新添的伤看起来触目惊心,疼痛让她难以忍耐。

为了不发出声音,阿欢憋得浑身颤抖。

王弗苓问题:“待会儿你去见了楚妪,她问起这事你打算怎么说?”

她艰难的回答:“奴会说...是奴不小心划伤的,都是奴的过错。”

“嗯...”王弗苓还算满意:“对大夫人和大母都要如是交代,现在的你于她们而言已经没了用处,我是你唯一的依靠。”

“是...奴都记下了。”

王弗苓转而同吉春说:“快带她下去上些消炎止痛的药,稍作包扎便让她自行离去。”

“啊?这个样子,难道不该找个郎中来看看?”

“照我说的办,我自有打算!”

见此,吉春不敢再多问,连忙过去扶起阿欢,颤颤巍巍的从房里出去。

此事一出,韩府少不得动荡一番,要保住阿欢,还得找人顶替。

阿欢来求饶,是王弗苓始料未及的,既然事已至此,她的动作必须快。

王弗苓也坐不住了,忙起身出去,把门带上。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无需掌灯,她凭借着月色到教习厢房隔着两道墙的那间屋子前停下。

“阿妩......”

声音刚落,便听见屋里的脚步声,而后门开了。

赵阿妩披着外衣,似乎打算歇下,看到王弗苓出现在房门前很是惊讶。

“女郎怎么过来了。”她每每面对王弗苓都不能从容自若,总是拘谨、畏惧。

王弗苓径直走到她屋里,伸手把们关了。

赵阿妩莫名的焦虑,这样子明显是有要紧的事,她心里不禁打起鼓来。

思来想去,王弗苓转身问她:“君上灭了昌平王府满门,你恨不恨?”

“啊?”赵阿妩越发觉得奇怪:“女郎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就问你恨不恨!”

她讪讪点头,应道:“自然恨,可他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我再恨他又能如何呢?”

“若是让你有机会接近他,为你父亲报仇,你可会去?”

本以为她会点头,却不想赵阿妩陷入沉默,而后居然摇头。

“不瞒女郎说,在昌平王府的那段日子,除了母亲,我谁也不亲近。之所以恨君上,是因为母亲被他杀死了,但我更恨的是父亲。从记事起,他从未顾过我和母亲,府里大小妾室层出不穷,最后还搭上王皇后,若不是他,昌平王府不会灭。”

王弗苓虽然听着不怎么舒服,可赵阿妩说的是实话,昌平王如果本分一些,绝不可能落到这样的下场。

赵阿妩这一席话让王弗苓犯愁,她不仅明理,对庆元帝的仇恨也不到杀之而后快的程度,那要如何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进宫呢?

想来想去,王弗苓还是想到了沈世谦身上。

那孩子是昌平王唯一的血脉,赵阿妩虽然恨他父亲,但终究不忍看着昌平王绝后。

再者,俩孩子相依为命了一段日子,情谊渐深。

王弗苓原本是想给赵阿妩一个安生之所,现在恐怕是不成了,她需要一个人去顶替阿欢,而赵阿妩恰恰是最合适的那个。

她身份特殊,有把柄在王弗苓手里,还牵挂着沈世谦,恐怕没有人能比她更好被掌控。

第26章 逼迫

“阿妩,我送你入宫可好?”

“入宫?”赵阿妩满脸的惊慌:“入宫做甚,女郎该不会是想把我交给君上?那可万万使不得,君王会要了我的命!”

王弗苓瞥眉,不由轻叹一声:“是要把你交给君上,却不是你想的那般,我的意思是你代替阿欢入宫。”

这件事情阿欢谁都没告诉,至今赵阿妩都被蒙在鼓里,所以听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叫做代替阿欢入宫?”

王弗苓将阿欢此事的始末都大致说了一遍,怕赵阿妩不明白,她还把宫中胡姬得宠一事也同她说了。

赵阿妩听罢慌忙跪下,连连哀求:“求女郎开恩,奴不想入宫!况且...况且君上按辈分算还是我的......”

她想着便觉得羞耻,哪有侄女嫁给叔伯的,简直荒唐。

这也恰恰的王弗苓看重的,正因为赵阿妩跟庆元帝的这层关系,才能保证赵阿妩不会如宫中那些女人一样越来越贪心。

庆元帝这把年纪恐怕也无力宠幸妃子,就算有力气也经不起折腾。

宫中那胡姬,说白了就是个吉祥物,他不过是留在身边保平安,保他长命百岁。

照着韩家原本的决策,赵阿妩进宫之后也会是这么个角色,她只要不主动邀宠,庆元帝怕也不想费神。

他最惜命了,欢愉哪有身子重要?若非是怕死,他又何苦死乞白赖的巴着玄業那个和尚,不就是想求长生之术么?

再说了,韩淑芸那女人也不见得会让赵阿妩真去侍奉庆元帝,她的肚量可不见得比王弗苓的大。

只是赵阿妩不开窍,还得费费神。

“阿妩,听我一句劝,到了君上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只有你去了,世谦才能保全。”

她猛的看向王弗苓,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你...你怎可出尔反尔?当初来的时候是你答应让我和他留在韩家的。现在你又想逼着我进宫,还拿世谦来威胁我,你怎么可以这般不讲信用?”

“信用?信用值几个钱?我又不是从商的,还用得着跟你讲信用么?”

赵阿妩气急,一反之前顺从的模样,从地上蹭起身:“你想都别想,我是不可能进宫的!”

王弗苓不紧不慢,在她手里反抗过的女人多了去了,就赵阿妩这点气势,根本不够看。

“哦?想清楚了?”

看王弗苓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赵阿妩有点怯:“不...不去!”

“嗯,好得很,那我就让吉春把人送去卖了,我还能得几个银钱。”说着她便转身要走。

赵阿妩一愣,赶紧把她拦下:“你不能卖了他,他......”

“他什么?”王弗苓冷哼道:“他是昌平王府仅剩的血脉,所以不能卖身为奴,是么?”

此时赵阿妩神色慌乱,而王弗苓尽收眼底。

焦虑了半天,赵阿妩放下脾气,又恭恭敬敬的对王弗苓说:“您行行好,饶了我和世谦吧,您要我做什么都行。”

王弗苓正色:“除了进宫,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让你做。”

赵阿妩都快给她急哭了:“女郎,您这是把我往火坑里送,我实在是做不到。求您别逼我,求求您......”

若非万不得已,王弗苓也不会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你不答应也可以,反正得有一个人被送到君上身边,要么你,要么世谦。”

王弗苓也就只能拿这个来逼赵阿妩,真要她沈世谦送去庆元帝那里,她才不会干。

赵阿妩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说让沈世谦进宫那不是去送死,那是去受折磨。身下半寸一刀没了,留在宫里做伺候人的活计。

那比要了沈世谦的命还痛苦,赵阿妩想想都觉得于心不忍。

赵阿妩稍稍松了口:“一定要侍奉君上么?”

“不一定...”王弗苓如实同她说:“那不过是个幌子,君上已过不惑之年,心有余而力不足,你不主动凑上去,他不会对你如何。”

闻言,赵阿妩才稍稍放心了些,可她还没有答应的意思:“女郎要做的事情,我可以帮忙,但女郎可否事成之后帮我脱身?我不愿意待在里头终老。”

王弗苓爽快答应下来:“可以,事成之后,我把你弄出来,给你寻个如意郎君,再帮你找地方......”

“不必了”赵阿妩打断王弗苓的话,继而又道:“只求您帮世谦一把,让他在晏都扎根,有所作为,如此我也不负亡母所托。至于我,您若是不介意,便赏我一些盘缠,助我离开晏都便是。”

看来赵阿妩确实生无可恋,幸好还有个沈世谦,若非如此,恐怕没办法逼她就烦了。

“我都答应,你既然不愿留在晏都,事成之后我送你离开,不光会给你路上的盘缠,连着安身的银钱也都给你。”

她没有推辞,只是极为认真的看着王弗苓:“女郎得向我保证,这一次决不食言!”

王弗苓应了她,对着苍天发誓:“若是我胆敢食言,甘受上苍责罚,这一生众叛亲离,孤独终老。”

第27章 换人

“大母饶命,且留着奴在府里做些粗活吧,就是别将奴赶出去。”阿欢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怪凄惨。

她好歹是李氏挑中的人,李氏见她可怜便向大母求情:“婆母,看在她还算听话的份上,不如就留下,让她在府里做些杂活也罢。”

不想大母根本不肯松口:“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为这婢子求情,若不能按时把人送去,只怕淑芸又要冲我发脾气。”

韩淑芸倒是能耐,位分高了连自己的生母都不敬重。

王弗苓在门前停下,冲赵阿妩示意:“进去,到大母面前毛遂自荐,我就在门前听着,你若是想耍什么把戏,休怪我不客气!”

赵阿妩低了低头,恭顺的走进门。

片刻之后,便听闻赵阿妩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大母、大夫人,奴来替阿欢姐姐求个情,不妨留她在府中,奴替她入宫。”

此话一出,里头沉寂了一会儿。

大母问赵阿妩:“入宫这事,你听谁说的?”

“奴...奴是无意间听楚妪同阿欢姐姐在厢房里说起,这才知道的。”

李氏将赵阿妩好好看了看:“细细看这婢子也生得有几分模样,替了阿欢也成,她也跟着楚妪学了几日的礼仪,不耽误进宫。”

大母也把赵阿妩细细打量了一番,赞同李氏的做法,她问赵阿妩:“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母的话,奴原来姓沈,卖身为奴之后就舍弃了姓氏,如今叫阿妩。”

“妩字好,男为刚,女则柔,女子就该温柔妩媚,如此才能招男人的喜爱。”

赵阿妩低下头,微微皱眉:“大母说得是......”

见赵阿妩如此听话,大母先前的气也消了大半,她转而看了看缩在一旁的阿欢:“这婢子便留下,她如今这张脸也别让她近身侍奉了,等她脸上的伤结痂之后,拉去做浣衣的活计。”

李氏回道:“是,但凭大母做主...”

王弗苓在外头听墙角,听到这里也知道事情算是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去求李氏同意阿欢进春苑侍奉。

她先行离去,想必正堂里头的人也该散了。

离春苑几步路的地方,王弗苓便瞧见有人掌灯站在春苑门前,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吉春。

走近了看,果然不出她所料,吉春掌灯候在门外。

见王弗苓回来,吉春忙问道:“阿欢现在如何了?该不会被撵出府了吧?”

“先进屋再说。”王弗苓将门推开,先行进屋,待吉春进来之后才道:“人没被撵走,只是大母让她去做浣衣婢女。”

吉春松了口气:“没撵走就好,那女郎是如何打算的?”

“等着吧,明日母亲定会来同我说这事,到时候我再跟她要了阿欢。”思及此,王弗苓又想起阿欢脸上的伤:“估摸着今晚她就会被送去下房居住,你去那边守着,等送她过去的人走了之后把她接过来,她脸上的伤必须好好打理打理。”

“那成,奴找些药带去我那屋,现在先侍奉您睡下,到时候阿欢来了也不劳女郎多费心。”

王弗苓点点头,说起这药,她倒是想起了玄業给的那个瓷瓶。

他说这药管用,且试试看。

解了头钗和发髻,王弗苓洁面之后将瓷瓶拿出来,沾上药水抹在脸上。

韩骊幸留下的抓痕还很明显,王弗苓坐在铜镜前不由皱了眉。

吉春见了,讪讪道:“女郎不必介怀,这点伤一定不会留疤,改日奴给给您问些管用的药来,一定药到病除。”

王弗苓也只是嗯了一声,便自行上榻歇息。

吉春不敢叨扰,将屋里的火烛留了两盏,关门离去。

之后,吉春照着王弗苓的意思将阿欢从下房带到春苑里来,重新给她上药。

她脸上的伤粗糙得很,即便在微弱的烛火下也显得触目惊心。

吉春对阿欢满怀歉疚:“阿欢,你就安心的待在府里,我去问过女郎了,她说会向大夫人要了你过来,届时便不用吃苦。你放心,只要你来了春苑,我一定把你当亲生妹妹一般对待,活都我来做,你看着便好。”

让吉春没想到的是,阿欢还是个心大的人,听了她这些话居然笑了起来。

“我要是真这么做了,怕是会被罚的。阿欢先谢过吉春姐姐的好意,我始终是个奴仆,就该恪守本分。”

闻言,吉春更觉得心里不好受,为奴为仆是下等人,主人掌控着她们的生死,半分不由己。

要真论起来,她们都算好的,总比那些日日干苦力,饭都吃不饱的人好。

吉春一边给阿欢上着药,一边问:“你恨不恨女郎?”

却见阿欢沉默了一阵:“不恨,相比起我的旧主,女郎已经算好说话的了。”

“啊?”吉春一脸的难以置信,在她看来,女郎今日也是够狠的,竟还有比女郎还狠的人么?

阿欢看着吉春那模样,便知道她不信,于是撩起衣袖到臂膀处,指着上头大大小小,纵横交错的伤:“你看看这些,有刀划的,鞭子打的,背上还有比这更深的伤。”

吉春的手顿在半空,看到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这都是你那旧主干的?”

阿欢点头:“是,女郎虽说让我在脸上留了疤,可这对我来说是好事。既成全了我,女郎也许诺今后会善待我,对此我已经知足。”

吉春从小就被买进韩府,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故而越发同情起阿欢来:“你放心,女郎一定会对你好的,就算不会,我也会对你好!”

她一脸正经,就跟对天发誓一般坚决。

阿欢见了,冲她微微一笑:“好......”

正堂里的人都散尽了,赵阿妩浑浑噩噩的跟着楚妪回到住处。

楚妪见天色已晚,没跟她多说什么,只是交代早些歇息,明日会教她一些宫中的礼仪。

赵阿妩应好,目送楚妪离去之后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她朝后院方向看了看,便往那边走去。

吉春给沈世谦安排住在后院一杂屋中,把原本那些不要的东西都顺走,搬了旧桌椅床榻进去放着。

赵阿妩轻手轻脚的走到杂屋门前,敲了敲门:“世谦,你歇下么?”

第28章 膈应

里面没回应,但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沈世谦出现在她面前:“阿姊?你怎么来这里了?”

“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再说。”赵阿妩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才走了进去。

之后,她将门上了梢,拉着沈世谦道角落里说话。

“世谦,阿姊不能再继续留下陪你,往后你在韩府要多加当心,特别是韩骊君,对她要时刻保持警惕。”

沈世谦听得云里雾里的:“阿姊要去那儿?”

自从昌平王府被灭之后,赵阿妩便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相依为命,对他从不隐瞒。

“韩骊君用你来威胁我,逼我进宫侍奉君上。”

“什么?”沈世谦脸一黑,气急败坏道:“她怎么如此?阿姊不是说她知道你的底细?君上是咱们仇人,又是叔伯,她难道会不清楚?”

“她当然清楚...”赵阿妩一声叹息:“正因为清楚,她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被礼教束缚,我怎么可能跟自己的叔父做真夫妻呢?她要的只是个肯安分留在宫中的人,恰好咱们走投无路,又被她捏着把柄。如今她已经知道你的生世,所以你只能留在韩府,等日后我有了法子再从她手里把你带走。”

沈世谦听罢,心中五味陈杂:“阿姊,不如咱们逃吧,离开韩府。”

赵阿妩何曾不想逃离,可他们根本逃不掉,若是能逃离晏都,他们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

况且她现在是大母选定入宫的人,若是跑了,只怕明晚之前就会被抓回来。

与其再受那些皮肉之苦,还不如从了。

“世谦,咱们逃不掉的。你不必为我担心,方才楚妪带我回房的时候,我就突然想明白了,进宫对我来说没有坏处。有韩家这座靠山,在宫中站稳脚根不成问题,世谦,只要我能爬上去,你就自由了。”

沈世谦皱眉,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不自由过,可他听了赵阿妩这话,却生出一些别的想法......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同赵阿妩点头:“世谦都听阿姊的,我就在韩府里等着你,等你来接我。”

赵阿妩不禁泪目,世谦在跟她流浪的这段日子里一直很乖巧,相比从前在昌平王府,确实长大懂事了。

“此事只准你知我知,那韩骊君心思缜密,万万不可让她察觉。”

沈世谦点头:“世谦知道,阿姊且放心。”

赵阿妩同他说完这些,也轻松不少,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沈世谦,如今看他这般懂事,赵阿妩深感欣慰,她做这些也不白费。

“我得走了,往后怕是不能再与你相见,就此别过。”

沈世谦却屈膝跪下,冲她磕了个头:“劳阿姊费心,世谦一定不负你的期望,定要在晏都出人头地,护阿姊一世周全。”

赵阿妩愣了愣,她没想到沈世谦这般重情重义:“快快起身,男儿膝下有黄金,跪我不得。”

“不,世谦双膝跪天跪地跪父母,还必须得跪阿姊,若不是阿姊,世谦只怕早就魂归西天。”听说着,又磕一头。

“快快起来...”赵阿妩硬把他扶起:“你有这份心,我就没什么可求的了,时候不早,你早早歇下。”

沈世谦点头:“阿姊也早些歇下。”

两人就此别过,赵阿妩离开之后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不敢惊动他人。

杂屋里的沈世谦目送赵阿妩离去之后却怎么都没有困意,他的手拽得拳头,狠狠往桌上一锤。

他眼里的恨意如同熊熊烈火,似要燃尽世间万物。

次日,辰时三刻,王弗苓到正德院去见李氏。

李氏今日满面春光,因着归元寺得利,她受尽了大母的夸赞,就连平日里不跟她多话的大公,都在今日离府之前夸了她几句。

此时孙氏也在,她一向会见风使舵,看李氏得势,也不顾之前的恩怨,到正德院来奉承李氏。

王弗苓到了门前,正见她拉着李氏的手有说有笑,一派和睦之相。

李氏心里清楚孙氏是怎么想的,也乐于陪她做戏。

就因为前日孙氏惹恼了大母那事,到现在大母还不肯理她,她也只能做出一副明事理的模样,来讨好李氏。

王弗苓进门冲她们行礼:“母亲,婶婶。”

“哟,阿君来了!”孙氏面带微笑,冲王弗苓招招手:“快到婶婶这里来...”

王弗苓面上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却也没跟她别扭,径直走到了孙氏跟前。

孙氏拉着王弗苓的腕子,伸手触及她脸上那抓痕:“好得这么快,看来伤得不深。”

“什么叫伤得不深?”李氏白了她一眼,把王弗苓从她那边扯了过去:“那是我煞费苦心寻编晏都大小医馆,才寻得良药医治,如若不然定会留下伤疤。”

李氏这话摆明了夸大其词,伤也不是什么大伤,药也只是用了些消炎的药汁,她就是故意说给孙氏听的。

孙氏听罢果然面上挂不住,却要硬摆出一副笑颜,真是不太好看。

“这事怪我们阿幸,她下手实在太重,我也训斥过她了。”

“训斥就完事了?”李氏冷笑道:“若是这样,那我也让阿君去把阿幸的脸抓伤,到时候咱们阿君亲自上门给你道歉,态度绝对比你诚恳。”

她这是讽刺孙氏,嘴上说韩骊幸知错了,却不让韩骊幸自己来道歉,根本就是张口胡说。

孙氏脸皮再厚也绷不住:“嫂嫂,你这是专门跟我过不去呢吧?”

李氏却和善冲她笑:“哪能啊,我的意思其实很简单,你看旁人登门道歉哪有不带东西的?你说是不是?便把你手腕子上那对羊脂玉镯做赔礼,如此阿君便原谅了阿幸,我也去大母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王弗苓并不知道那镯子有多贵重,可看见孙氏那副肉疼的模样,想来也是稀罕物件。

“这...”孙氏很不情愿:“这么大的镯子,阿君那小手也戴不下去,回去我让人取件合衬的给阿君。”

李氏偏偏咬死了不松口:“不怕,阿君要嫁人的,你这镯子便当做送她嫁妆。”

拿嫁妆说事,孙氏哑口无言,沉默许久才将镯子取了下来放到桌上:“喏,要就拿去!”

第29章 大郎回府

孙氏愤怒的表情就挂在脸上,偏偏李氏视为不见,她把镯子拿给王弗苓:“这可是你婶婶给的嫁妆,喜不喜欢?”

王弗苓陪李氏一块儿膈应孙氏,连忙道:“喜欢,太喜欢了!阿君谢过婶婶。”

孙氏白了她们母女一眼,从座上起身:“嫂嫂方才答应的可要作数,要是糊弄我,我闹给你看!”

“放心吧,同为韩家的一份子,谁也不想韩家动乱,咱们往后还是好姐妹......”

孙氏冷哼一声:“成,我的好嫂嫂。”

她把嫂嫂两字咬得极重,怎么听都是愤恨不已,接着,她便拂袖离去。

待她走远了,李氏从王弗苓拿过那只羊脂玉镯子细细观赏了一番:“这镯子是申毒国使臣朝贺之时进献的,君上赐给了贵妃,贵妃又转送给大母。后来孙氏诞下男丁,大母又赏给了她,本来的一对的,她肯拿出一只也算大方了。”

王弗苓知道,根本不是孙氏大方,是李氏故意为难。

这玉镯子在王弗苓看来也不是那么稀罕,申毒国进献的宝贝多了去了,跟那些东西比起来,这镯子真不算什么。

李氏把那镯子观赏够了,牵过王弗苓的手,将镯子戴上去。

她手腕细,戴着摇摇欲坠。

李氏皱眉:“还真只能当嫁妆,等你再年长一些,应该能戴。”

说着,她将玉镯又交到王弗苓手里,让她好生保管。

王弗苓欣然接下,好歹是件珍品,能值不少银钱。

李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王弗苓将镯子放好之后,便问:“有什么事就说吧...”

王弗苓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听闻母亲买回来的那婢子脸毁了,是不是真有这事?”

“是有这回事,不过你管这个做什么?”

王弗苓绕到李氏身后,给她捏肩:“当时咱们一道去买回来两婢子,就让祖母用我挑选的那个,至于那脸毁了的,不妨留给我。”

李氏将茶杯放了回去,惊讶的看着王弗苓:“那婢子的脸如今不堪入目,你怎么想着要她?”

“女儿这不是体谅您么?再去买一个回来费时费钱的,还不如将就那个用着。相貌倒是小事,时间一长疤也就淡了,也不至于那么骇人。”

银钱是小事,李氏并不在意:“你要考虑清楚,别因为省这一点小钱膈应自己。”

王弗苓冲她笑了笑:“若非想清楚了,我也不会来母亲跟前说这事,既然说了,那就是已经下定决心。”

李氏一直都惯着王弗苓,她要什么就给什么,这一次也不例外。

“那就等她伤好了之后再去你那里,我怕你看见那伤被吓到。”

王弗苓乖巧点头,跟李氏撒娇:“就知道母亲最好......”

李氏嗔怪道:“少耍贫嘴,有这点功夫不如想想下月中旬给你姑姑送什么礼好,她生辰之日,宫中少不得要兴办一场。”

王弗苓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庆元帝当初说过,宫中只办她的生辰宴,旁的女子没有资格。

一直到死的时候,王弗苓都记得他没有食言,不想她死后,连这一条也不算数了。

“到时候再说吧,您让我现在想,我也想不出来啊。”

李氏笑着点头:“行,往年都是你给出主意,我都没主见了,还得你再替我费心。”

王弗苓应下:“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交给我来办便是,一定不让您失望。”

“好,交给你我当然放心。”

两人一直闲聊到临近午时,王弗苓瞅瞅天色:“母亲,阿君先回去了,您也歇一歇。”

“也好...”李氏从座上起身,正欲进里屋却又突然停下:“你前两日不是说想去归元寺看看么?若是大公带回来好消息,我可能还要去归元寺里还愿,你便跟我一道。”

王弗苓是求之不得,多在那小和尚面前露露脸,才能让他记住。

她做出一副欣喜模样,上去抱着李氏的胳膊:“母亲,您真是太好!”

李氏瞅她这模样,不由发笑:“这么大了还撒娇,不怕被人笑话,快回去吧,我歇一会儿还得去大母那边。”

王弗苓这才放开手,嬉笑着道是,而后离开了正德院。

回到春苑,吉春正在收拾屋子,见王弗苓回来先给她倒杯水喝。

“方才女郎不在的时候沈世谦来过了,说是找您,见您不在屋里又走了。”

王弗苓把玩着茶杯,问道:“说没说找我做什么?”

吉春回:“他说是书卷上有不懂的地方,所以过来请教。”

王弗苓点点头,却在沉思,他是不是已经知晓了赵阿妩进宫的事情。

见她发愣,吉春轻声唤她:“女郎,奴有个问题想问您,之前奴又听人说,阿欢没了还有个阿妩,原先您挑来的那个婢子似乎要替代阿欢给家君作妾。”

王弗苓不禁汗颜,这韩府里的奴仆究竟是有多闲,尽说这些没依据的东西。

“别管,这事情暂时还不会发生,阿妩不是给父亲作妾的。”

“您怎么知道?”

王弗苓瞪了她一眼:“话真多!”

她讪讪低头:“女郎别怪奴管得宽,奴实在是怕了,万一这是真的,咱们岂不是还要故技重施?到时候没了阿欢和阿妩,还会有更多的人来替代,难不CD这么做?”

王弗苓记得自己头一回害人的时候,她也曾担惊受怕过,所以对吉春的心情多少能理解。

“不会了,阿欢这是最后一次。”

吉春听了两眼放光:“当真?”

“当真...”

这下吉春放心了,脸上浮现笑意:“奴这去给您备午膳,您且等一等。”

说着,她一溜烟没了影。

酉时,从吉春那里得知韩大郎回府了,被大公遣人从城郊一处民屋中寻到。原来韩大郎花了银子租下那屋子,买了干饼在里头一住就是好几日。

仆从去请他回府的时候他不肯,待仆从说君上已经让他官复原职之后,他才肯回来的。

这么说来,玄業信守承诺去庆元帝跟前求了情,而李氏明日定然会去归元寺了。

第30章 起疑心

果然,天黑之前楚妪到春苑来传话,说李氏让她明日早起,随她一道去归元寺。

王弗苓面色平静点头应好,楚妪却知道她心里乐开花了。

“女郎偷偷跟去了两回,这次送算是能光明正大的跟着去。”

王弗苓笑了笑:“前两回也是光明正大去的,我何曾偷偷摸摸过?”

楚妪一愣,连忙改口:“是,女郎不曾偷偷摸摸,是奴说错话了。”

“话也传到了,楚妪且回吧。”

楚妪不敢多言,躬身一礼之后退出房门。

她顺着春苑外的小道径直往正德院去,却不料撞上了郑妪。

这两人平日里常来往,但却只是因为各自侍奉的主人,私底下不怎么交际。

难得这回郑妪主动上来跟楚妪闲聊,她指了指春苑那方向:“我听府里的奴仆说近来君女郎性情大变,不知道楚妪可知道这事?”

楚妪愣了愣,瞥眉问:“这都是听谁说的?尽知道瞎扯,郑妪也是大母跟前的旧人了,怎么也跟着府里这些不懂事的奴仆瞎闹?”

郑妪拉着楚妪到一边去,悄声说:“不是我瞎胡闹,而是太明显,你看君女郎如今的性子,跟从前可不就是换了个人似的?且不说她如今勤快,时常去大母那里问安,就说她现在这脾气,沉稳得体,从前韩府这帮女郎里头可就数她最急性子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楚妪难道没觉得有问题么?”

她当然觉得有问题,可再有问题也不能背着主人胡说,更何况郑妪还是大母身边的人。

“你这句话说得不对,俗话有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君女郎一定是有所顿悟,改过自新。”

郑妪是苦口婆心的劝:“你别以为我居心叵测,我这也是为了长房好。你想想,万一君女郎真有什么问题,遭殃的还不是咱们韩府。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当以大局为重,切不可让歹人钻了空子。”

楚嗤笑一声:“你这话说的,君女郎就长的那张脸,我是看着她长大的,难不成这还有假?”

“我不是这个意思...”郑妪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周围有没有人过,见无人才又道:“我的意思是,女郎可能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可不就等于换了个人么?”

照她这么说,楚妪还真有点怀疑,原本急性子又不讨喜的女郎,一下子成了沉稳又聪慧的人,简直太奇怪。

“可这又没有依据,光凭猜测,谁会信?再说了,她性子是变了,可也没有像传说的鬼怪一般吃人杀人什么的。”

郑妪凑到楚妪耳边轻语:“最好找个法师看看,若不是鬼怪也就罢了,若是的话,也不怕她在法师面前胡来。”

说起法师,倒让楚妪想起前两回女郎偷偷跟着李氏去归元寺的事情,若她真是鬼怪,干嘛要自己往寺里跑?不是找死么?

“我不信你,你尽会胡扯!”说着,楚妪便要走。

郑妪连忙将她拉住:“你不信我可以,也得证实证实,最好找个厉害的人看看。听闻有些怪物道行高,不是厉害角色根本镇压不住。”

厉害角色?那归元寺的玄業大师不就是个厉害角色。

思及此,倒让楚妪又想起个事情来,女郎两次跟着去归元寺都不曾进去,都是在寺外溜走,不知去向。

难道是害怕归元寺中的高僧?

正好明日女郎会跟着李氏去归元寺,届时她再仔细留意一下,看看女郎去归元寺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楚妪暗暗将这事情记在心里,嘴上却说:“行了行了,我会留意的,大夫人那里还有事要忙,我就先走了。”

“欸...”郑妪没把她拉住,皱起眉:“你们不留心,我自己想办法去!”

次日,王弗苓起身之后去柜子里翻出一件很素的衣裳穿上,自己梳头,随便在脸上弄了弄就打算去李氏那里。

刚出门被吉春拉住:“等等!女郎怎么这身打扮?头上连支像样的钗子都不戴。”

“戴它做什么?去寺院又不是去赶集,花枝招展给谁看?”

话是没错,可纪春就是觉得不好:“您可是韩家长房嫡女,这样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奴给您再找一身衣裳,头上还得戴点东西才行。”

“别!”王弗苓俨然拒绝:“什么都别弄了,就这样。”

说着她就走了,没给吉春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吉春撅着小嘴,看王弗苓离去,心想女郎真是越来越怪异。

到正德院门前,王弗苓正好撞上李氏从屋里出来,她一看王弗苓这身打扮,当即黑了脸。

“你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扮相?快去换了,穿出去人家还以为咋没呢韩家没银子置办衣裳,让嫡女穿这个。”

王弗苓笑着解释:“咱们去的是归元寺,还得上回在街上偶遇圣驾,我瞅着君上都穿得很素,更何况咱们这些朝臣女眷?母亲此去是还愿,给大师道谢,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去寺里,会让大师大师不高兴的?”

听她这么一说,李氏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成,我去卸去几只钗子,再寻一件素点的外衫。”

王弗苓连连点头:“好...”

李氏果然匆匆回屋去重新装点一番,约莫一刻钟出来了。

她着一件黎色锦衣,头上的珠钗步摇都卸去了,只戴了几支玉钗。

“现在如何?”李氏转了个圈,问王弗苓。

王弗苓回了句:“甚好......”

如此,李氏才从韩府启程去归元寺。

从山脚一路爬到山腰,楚妪都不停的与王弗苓闲聊,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把王弗苓惹得很是烦闷。

“楚妪今日有何高兴之事?”

“女郎何出此言?”

王弗苓一脸不高兴:“因为你今日话很多,我都听厌烦了。”

楚妪讪讪低头:“是奴的错,奴不说了便是。”

她退到一旁去,之后的路也未曾跟王弗苓再多说一句,王弗苓也算清净了。

走上石阶的最后一梯,王弗苓趁着人多又溜了。

在这之后,楚妪突然注意到王弗苓没了踪影。

第31章 飞檐走壁

而此时李氏急着去见玄業大师,楚妪不敢耽误李氏的事情,同李氏扯了句谎话:“夫人,女郎说她肚子不舒服去方便,奴不放心她,想跟去看看。”

“这孩子...”李氏往周遭看了一圈,见人多嘈杂,吩咐楚妪道“成,你跟紧些,归元寺香客来来往往的,要格外当心。”

楚妪躬身行礼:“是......”

她退下之后就四处的找寻王弗苓的身影,可她都是在寺门前观望,或是下石阶去寻找,就是没想到王弗苓绕到归元寺偏门去了。

归元寺的偏门依旧紧闭着,王弗苓只能故技重施。

她找到上回那地方,抓着墙沿爬上去,刚打算跳的时候,整个人不由的抖了抖。

“汪汪汪!!”

一只凶神恶煞的犬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见到她之后一边大叫,一边朝这边狂奔而来。

王弗苓被吓了一身冷汗,还好没有直接跳下去,否则非要被这只恶犬咬两口不可。

寺中僧人听见恶犬的叫声,朝这边赶来,王弗苓顾不得其他,慌忙跳回去,躲在外墙边上喘气。

臭和尚,居然找了只恶犬来防她!

没关系,归元寺后院不止这一堵墙,总有一个地方不会遇到恶犬。

这般想着,王弗苓绕到另一边去,撑着墙沿爬上去四处看了看,见没也恶犬才准备跳。

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奔来另一只恶犬,看上去个头比先前那只还大。

王弗苓差点没扶稳,连忙抓着墙沿翻了回去。

两边墙都有恶犬在,看来这归元寺是进去不容易,可来都来了,她势在必行。

偏门索然锁着,但也不是进不去,王弗苓想着翻墙不行,总可以翻门吧?

思及此,她又绕回偏门,看了看门边的墙,就从这里下手!

好不容易翻上去,却又被吓了一跳。

墙根下站了个人,素衣飘飘,不是玄業又是谁?

他看着趴在墙沿上的王弗苓,不由的叹息:“下来!”

王弗苓乖乖的从墙上翻下去,笑对玄業:“大师,我又来看你了。”

玄業冷着脸,却也没厌烦她:“毅力倒是不减,做别的事情若有这三分毅力,诸事可成。”

“大师说笑,小女子不求诸事可成,但求您与我这桩事能成便可。”

他正色训斥:“贫僧乃出家人,早已身归佛门,你休要胡搅蛮缠!门就在此处,请姑娘速速离去。”

王弗苓非但不走,反而扭着小身板越靠越近,手攀上他的肩头:“大师口是心非,专程在这里等着我,又违背本心赶我走,”

玄業避开她的手:“施主有所误会,贫僧只是想看看施主的固执程度,若是等不到便作罢,若是等到了那便以寺规处置。”

他居然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哪里像个正经的出家人。

王弗苓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大师真是不近人情,我又不对您做什么,您便让我跟着又如何?”

“不如何,只是施主总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让贫僧实在伤心,索性这回就动真格......”他手里拽着的剃刀亮了出来,微笑着看向王弗苓:“施主且过来,贫僧手快,保准一刻钟不要便妥了。”

瞅他那模样还真不是开玩笑的,王弗苓暗道大事不好,想溜之大吉。

她刚转身要跑,却不想那臭和尚还是个身手不凡的,一个空翻落在她面前,衣裳随风而起,真是仙姿卓绝。

“你......”

他笑看着王弗苓:“施主费尽心思来,何必匆匆走?”

说罢,他一步步的朝王弗苓靠近,而她一步步后退。

他的手以闪电之势伸了过来,王弗苓自知比不过只能紧闭上眼,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然而这暴风雨并未如期而至,玄業见她这副模样忍俊不禁:“再给你个机会考虑清楚,是要继续纠缠,还是要离开?”

王弗苓虚着一只眼前看了看,见他已经把剃刀收了回去:“就算大师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也不能强迫旁人做不愿意的事情,我心慕大师那是无法抑制的,您逼我也不成!”

她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玄業未曾真的动手,料想他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他沉思片刻,再看王弗苓那副认真模样:“那你想如何?”

王弗苓突生一缓兵之计,她道:“小女子此番还不能对大师死心,大师何不放任我不管?您把我冷落久了不理我,兴许我就死心了。反正现在我还未心死,您拦也拦不住。”

玄業从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所言是真话,相反,他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可她偏偏深藏不露,尽做些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

第32章 鬼怪

“韩家女郎?”玄業皱眉沉思:“叫什么名?”

“回师傅的话,韩家长房就一个嫡女,名唤韩骊君。”

玄業将这三字细细品味的一番:“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可惜性子太野。”

玄启不禁发笑:“依徒儿看,名字倒是与她性子匹配得上,这‘君’字意指男儿,那韩骊君哪有半分女儿态?约莫是阎王昏了头,叫她投错了胎。”

思及她种种行为,确实让人咂舌,玄業也不由笑了起来:“口口声声说钦慕,哪有世家女子对我这一介僧人执迷不悟的。也罢,既然知道了她的底细,便能摸清楚她的目的。让人把那两只恶犬撤了吧,下回咱们恭迎她进来,我倒要看看这韩家的女郎打的什么主意。”

玄启恭恭敬敬的朝玄業躬身行礼:“是......”

王弗苓从顺着归元寺的外墙绕回了前门,刚走出去就见到了楚妪。

楚妪也正好瞅见了王弗苓,她匆匆过来:“女郎去了哪里?可把老奴好找。”

王弗苓愣了愣,没想到楚妪发现她未跟着李氏进去,更没想到楚妪会在这归元寺门前到处找她。

“是母亲发现我不在,让你出来寻我的?”

楚妪摇摇头:“不是...是老奴见小姐没了踪影,怕您出什么事......”

她若说别的还好,说这个不免让王弗苓觉得惊奇:“上回我也没跟着进去,怎么不见你着急?”

“这......”楚妪不由的捏了把冷汗,上回她是在跟着李氏进去之后才发现王弗苓没了踪影,记得之前那次王弗苓也没跟着,最后还不是跟着回去了,便料想她不会有事。

说到底,楚妪就是对她不太上心,再加上她近来跟变了个人似的,楚妪更觉得没必要过分担心。

王弗苓看楚妪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总觉得她心里藏着事:“楚妪有事便说,支支吾吾的作甚?”

此话一出,可把楚妪吓得不轻,若是让女郎晓得了府里那些人的碎嘴,那还布闹个天翻地覆。

“没...老奴只是见女郎回回来归元寺都没了踪影,便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女郎这般上心,别的倒也没什么。”

王弗苓听了这话却垮下脸来:“看来楚妪最近闲得发慌,或者皮又痒了?”

“不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关心女郎,绝不是打歪主意。”

王弗苓冷哼一声:“这回我就不同你计较了,再有下次,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楚妪怯怯道是,心里头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看王弗苓的神色,似乎只是不太高兴,她思及郑妪说的那些话,越发觉得眼前这人问题很大。

楚妪曾听说鬼怪此类最怕道士、和尚,见了便躲得远远的,更别说进去了。再就是女郎这三次来归元寺,三次都不曾进去,楚妪更觉得府里的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女郎不进去看看么?”

王弗苓对神佛一直都不太感兴趣,若不是因为玄業,她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来这地方。

“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吧,人多杂乱,万一挤进去找不到人,两方就此错过了岂不耽误时间?

楚妪不死心,只当是王弗苓想出来的借口,她继续道:“不会错过的,奴来了两回,早已轻车熟路,若是在里头找不到夫人他们,那咱们再出来便是。”

王弗苓却有些心烦了,这楚妪今日很是反常,作甚非要她进归元寺?

“注意你的身份,我说了不去便不去,再多话我让你在归元寺门口跪到明日辰时。”

这下楚妪不敢再说话了,低着脑袋候在一旁。

她心里更加笃定眼前这个韩骊君乃鬼怪上身,待回了韩府之后她一定要去找郑妪好好商量一下对策,断然不能让韩府被鬼怪祸害。

第33章 验名证身

“你傻了不成?咱们没有证据指认君女郎就是鬼怪上身,届时闹到大母跟前去,拿不出来,遭殃的是咱们俩。”

楚妪也是急昏了头了:“对对对,一定得有证据,可这证据上哪里找去?”

事情本来就玄乎,要找证据验证韩骊君被鬼怪附身,谈何容易。

郑妪瞥眉沉思,片刻之后面上浮现笑意:“我倒把这茬给忘了,大母让我这几日到晏都附近十里内的道观中寻一位德高望重的道长来,正好我闹不清楚他们哪些是江湖骗子,哪些是有本事的。干脆都照过来,想办法让他们都来见一见君女郎,兴许能验出来。”

楚妪连声道好:“这注意不错!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就算他们道行不行,人多总能成事。”

“没错...”

郑妪都巴望不得马上去把那些人找过来,她一心记着上次大母罚她的事情,还不都怪长房的。

特别是韩骊君,小丫头居然在大母面前揭发她,非给她点颜色看看不可!

楚妪没多想,她此时已经对郑妪的话深信不疑,两人说好之后她便回去找李氏了。

而郑妪在看着楚妪离开之后,拐了个方向去了孙氏那里......

接下来的日子倒还算清净,除了听吉春说韩大郎跟李氏闹了别扭,在曲娘子那里歇了两日之外就再没也别的事情了。

王弗苓觉得这是李氏跟韩大郎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以李氏的聪明,摆平这点事情不在话下。

午时用过膳,楚妪不请自来,手里拿着个药瓶子,说要见王弗苓。

吉春也没拦着,领着她进屋去。

见了王弗苓,楚妪立马换上一张笑脸:“女郎安好?大夫人日突然想起在归元寺女郎说身子不舒服的事情,特地让老奴把这药送过来,让您吃两回看看。”

归元寺身子不适是假,王弗苓和楚妪都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说穿罢了。

王弗苓也就顺手接下她递过来的那个药瓶子:“劳楚妪费心了,你去同母亲说,让她放心便是,药我会吃的。”

楚妪躬身道是:“那老奴就且退下了。”

王弗苓没拦着:“去吧,好生照看着母亲,让她多宽宽心。”

“是......”

楚妪退下之后,吉春就赶忙询问:“女郎哪里不舒服?您怎么都不同奴说?”

王弗苓将药瓶子放在桌上:“我就没病,把药收起来,我先去歇着了。”

她一直有午休的习惯,就算不睡也得养养神。

吉春侍奉了她快一月了,对她这个性子倒是摸清楚了的,见王弗苓也不像是身子不适的样子,这才退了出去。

刚关上门,吉春一回头便瞅见了楚妪,她还没走。

“楚妪,您还有什么事么?”

“嘘...”楚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吉春过去:“你来,我同你讲几句话。”

吉春不疑有他,过去之后问:“您有事情就说吧,等女郎醒了我会代为转达。”

楚妪连忙摇头:“不是,我不是要给女郎传话,我找的就是你。”

“我?”吉春纳了闷了:“找我作甚?”

怕被屋里的人听见,楚妪拉着吉春出去,一直到春苑外头她才停下。

楚妪一脸严肃的同吉春道:“今日我送来的药,你一定得让女郎吃下去。”

“为何?”吉春记得先前女郎说她根本没病,也全然没有吃那药的打算,所以吉春要先问楚妪原因,若是不那么充分,她可不敢去触女郎的逆鳞。

楚妪解释:“那日在归元寺女郎闹肚子了,回来之后大夫人一忙就给忙完了,今日才想起这茬,所以让我来送药。女郎的身子事大,万一小病拖成大病,那就不妙了。”

“可女郎她......”

“别可是了,这是夫人交代的,你一定得督促女郎把药吃下去。不管用什么法子,放茶水里也好,放饭菜里也行,总之要把要吃了,否则为你是问!”

吉春左右为难,楚妪拿大夫人来压她,另一边又是自家女郎,两边都不能怠慢。

思来想去,她灵光一闪:“好,这事情我记下了,楚妪就安心吧。”

楚妪知道吉春向来听话,吩咐的事情一定办妥,所以叮嘱了两句之后就走了。

吉春看着楚妪走远,无奈望天,还好她想出这招欺上瞒下。她知道自家女郎绝对不可能吃那东西,便想着到时候楚妪来问,她就说已经给女郎吃了,药瓶子里的东西倒掉一些,也不怕楚妪要检查。

次日,楚妪果然来询问了,吉春便照着原计划撒谎,还把药瓶子给楚妪看了。

楚妪更是深信不疑:“你且看看女郎吃下药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据说这药猛烈,吃了可能会有一些不太舒服......”

她是出言试探,吉春根本就不就知道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知道了,我会特别注意。”

对此,楚妪也只是点点头:“那女郎昨日吃下药之后没什么反常的地方么?”

那药根本就没到王弗苓嘴里,哪来的反常:“没有,女郎吃了药就休息去了,没什么反常的地方。”

却见楚妪眉头皱得老深:“一点点反常都没有?”

吉春重重点头:“绝对没有!”

见此,楚妪不再多问:“那成,你晚你给女郎再加点用量,明日我再来找你。”

“是...”

之后,楚妪便走了,在出了春苑十来步路的小道上,郑妪正站在那里等着她。

见她从春苑出来了,郑妪连忙招收叫她过去,两人又凑到一块,叽咕叽咕的说了几句。

“那药你确定君女郎是吃下去了的?”

“千真万确,吉春是咱们府里出了名的老实,而且也不太机灵,料想也不能欺瞒咱们。”

郑妪见她如此肯定,便稍稍放了心:“那就好,你问没问君女郎有何反应?”

“问了,吉春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真?”郑妪做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岂不是道行很高?”

楚妪更是愁眉不展:“可不是么?我还心存侥幸,想着是不是咱们误会了。结果吉春同我说君女郎没有反常的时候,我都被吓到了。”

第34章 雀羽锦衣

郑妪原本是不太信府里这些传闻的,拖楚妪下水也只是因为上回的事情气不过。

可现在听了楚妪这话,她这心里头不由的打起鼓来。

“你先回大夫人那里去,我现在就领着那几个道士去大母那里,有了他们的说辞,大母应该会相信。”

“那也得当心,她毕竟是韩家女郎,大母最后还不得息事宁人?当心被那妖怪钻了空子,咱们都落不了好。”

郑妪正色:“我让那些道士都准备准备,绝不会让此等事情发生,你安心。”

而后,两人又凑在一起轻声耳语了几句,便各自散去......

约莫春苑正屋里的王弗苓正睡得香,却突然听闻外头一阵吵闹,她揉了揉脑袋起身,正欲唤吉春之时,有人推门而入。

郑妪领着两婢子朝她过来,似是来者不善。

王弗苓微微皱眉,问道:“你们来做什么的?”

“老奴奉了大母的意思前来带女郎去正堂议事,女郎立刻穿好衣裳跟随老奴走。”

听了郑妪这话,王弗苓虚起眼睛望着她:“郑妪今日气势不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冲王弗苓笑,笑得恭顺有礼:“回女郎的话,老奴是秉公办事,并无冒犯的意思,还请女郎莫要为难老奴。”

王弗苓白了她一眼,没再多说,利索的穿好衣裳出门。

郑妪这般底气十足,又把韩大母都搬出来了,看来不是什么小事。

她跟着来到正院,老远就瞅见正堂门外候了几名奴仆,还都很眼熟,吉春也在那里。

这阵仗,是韩家人都凑齐了么?

走到门前,吉春焦急的看向王弗苓,眨巴了两下眼睛。

王弗苓眉头一皱,也只是一瞬,便又摆出一副从容的模样进了正堂。

果不其然,正堂里热闹得很,除了韩家出门在外的男人们,其余的都在这里了。

韩大母依旧上座,李氏与孙氏分坐两边,其余的妾氏也都跟在自家主母身后。

近来不曾露面的韩骊幸也来了,她坐在孙氏身旁,得意洋洋的瞅着王弗苓,一副要你好看的模样。

除此之外,大母边上还站着几个身着道袍的人,最年轻的看着也有韩大郎那岁数,最年长的白发苍苍,约莫古稀。

从王弗苓进屋的时候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如同打量一件金银玉器,深怕没看仔细。

面对这帮人怪异的行为,王弗苓也没给多大的反应,依旧是淡漠如初。

郑妪将她带到之后,匆匆行至大母耳边嘀咕了两句,王弗苓听不清楚她们都说了些什么,只见大母神色渐渐变得凝重。

王弗苓又看了看李氏,她坐在左边第一个位置,神情也有些不对劲。

可她并未跟王弗苓有什么眼神交流,似是沉浸在自己是思绪里面,还没走出来。

王弗苓猜来猜去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索性开口询问:“祖母,您找我有何事?”

听闻她开口,郑妪也没再同大母耳语,站直身子退至一旁。

韩大母又将王弗苓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这才道:“阿君,我且问你,你六岁那年生辰,我带你入宫面见贵妃之时,她给了你一件东西,你可还记得那是什么?”

王弗苓心里头已然震惊不已,终究还是察觉到不对劲了么?

她面上却毫无波澜,逐字逐句的回答韩大母的话:“回祖母,贵妃送了孙女一身孔雀羽编制而成的锦衣,说是极其珍贵,让孙女留着及笄之时穿戴。”

韩骊君六岁那年王弗苓还未被废黜,这点事情,她还是晓得的。

雀羽制成的衣裳何其珍贵,宫中独独一件,恰逢庆元帝盛宠韩淑芸,便赐给了她,之后韩淑芸又将其赐予她的嫡亲侄女。

当时王弗苓只觉得暴殄天物,并未深究韩淑芸这个嫡亲侄女是谁。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韩骊君了,毕竟韩家两位郎君中就只有大郎稍有作为,韩淑芸自然是偏袒长房一些。

大母见王弗苓对答如流,面上也缓和不少,接着问:“那你十五岁及笄之日,我曾给你一件东西,你且说出那是何物?”

这可把王弗苓难住了,近十年的事情她还可以凭自己猜测,可韩骊君十五岁及笄之时,她还在清秋殿里关着,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她抬起头看了看在座的众人,每一位都把她看着,尤其是李氏。

在王弗苓与她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她不由焦急的说道:“你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回答!”

再就是李氏身旁的韩骊华,见王弗苓看向她之后,慌忙收回目光,佯装没有看她。

第35章 降妖除魔

李氏今日听闻此事之后,还焦虑了半天,生怕韩骊君真是被鬼怪上身,又怕她早已被其祸害了。

可现在,大母验也验了,李氏便觉得眼前的韩骊君就是她的亲生女儿,所以在郑妪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忍不下去。

“放肆!区区奴仆,诽谤家中主人也就罢了,还不知悔改,依我看非得让你受些皮肉之苦才好!”

若按照韩家的家规处置,郑妪少说要挨三十大板,等同要她半条命,她自然不肯。可她又十分确定韩骊君不是原来那位,也有那么些不甘心,故而不肯撒手。

“大夫人莫要激动,奴敢说这些都是有依据的。您仔细想想眼前的这位君女郎与从前相比是不是千差万别?是不是像变了个人似的?就算是有悔过之心,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不说倒罢了,说起来还真是这么回事。

韩府里的人都长了眼睛,都看得到,否则也不至于在府中传得沸沸扬扬。

孙氏见缝插针,一本正经的附和郑妪:“有道理,我看阿君如今的变化颇大,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从古到今,但凡沾上妖邪的,无不悲凉收场。依我看,最好还是让这几位道长验一验,若阿君并非什么妖邪,郑妪便听从大母的发落,若真有问题......”

“休得胡言!”李氏气极:“你少在这里煽风点火,不就是惦记着上回阿幸受罚的事情?还有你那镯子,想要还你便是,敢动我家阿君想都别想!”

孙氏恨得咬牙切齿,上回王弗苓跟韩骊幸起冲突的事情还在孙氏心里记着一笔,她不恨才有鬼。

说起那镯子她更是气,越想越觉得不划算。上回她太心急,现在想想,就算没有李氏帮忙,大母应该也不会冷落她太久。

即便如此,孙氏也不会做那种不识大体的举动,她便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嫂嫂莫要说气话,你得顾全大局。再说了,验一验又不会少一块肉。”

李氏怒不可遏:“你说得轻巧,怎么不让你家阿幸来验一验?”

大母正头疼,看了看王弗苓,又看了看相争不下的孙氏与李氏:“起先说好了的,阿君若是答上我的问题,便就此作罢,所以这件事情到此为止。郑妪屡教不改,再罚她洒扫祠堂半个月,不到时候不准进内院。”

于郑妪而言,没有什么比大母不要她更严重的了,虽说只是半个月,但这期间难保不会有人凑上去,毕竟侍奉大母是个极好的差事。

她慌忙跪到大母跟前,将她前两日跟楚妪做的那些事情说了出来,为的就是让大母相信她:“前几日灵云道长给了我一瓶丹药,说那东西吃下去,若是凡人定要泄上三日,若是妖魔便不会有反应。吉春给君女郎服用了两日,一直都没反应,您说这不是妖邪是什么?”

光郑妪一人之词,并不能让大母有所怀疑,大母道:“把吉春叫进来,我且问问她。”

“是......”郑妪从地上爬起来,匆忙到门外将吉春拉了进来。

吉春愣愣的,她在外头还没听明白里头讲了些什么。

郑妪带她跪到大母跟前,吉春抬头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王弗苓:“女郎......”

王弗苓目无表情的看着吉春,突然冲她一笑:“好好的回答祖母的话。”

她怯怯低头,见王弗苓这模样,有些瘆得慌。

大母开口问她:“郑妪说她前两日拿了瓶药给你,可有此事?”

“药?”吉春愣了愣,并不记得郑妪给过她什么药。

在李氏身后站着的楚妪连忙提醒:“吉春,就是我给你的那个。”

经她这么一说,吉春想起来了,那是楚妪送到春苑去的。

“回大母的话,确实有一瓶药,但那是楚妪送去的,说是大夫人给女郎的的药,治女郎肚子疼的病。”

李氏猛然转过头去看着楚妪:“怎么回事?”

楚妪埋了埋脑袋,讪讪道:“老奴...夫人您听我解释,不是老奴有意要瞒着您,而是怕您感情用事,让这妖怪钻了空子。”

“好大的胆子!”李氏蹭的起身,一巴掌打在楚妪脸上。

力道应该还不小,楚妪一个不稳跌到了地上。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楚妪连忙匍匐在地,抱着李氏的脚哀求,李氏一脚将她踢开。

大母皱了皱眉:“行了,你那边稍后再说,先把阿君这事情闹清楚。”

李氏一脸的不可思议:“婆母这话是何意,阿君这事情还不清楚么?依我看,就是郑妪这贱奴记恨之前被您处罚,故意找阿君的事。此等奴仆要不得,婆母不该信她,应当将她打死才是!”

郑妪慌忙又跪下,冲大母叩头:“老奴冤枉,若老奴真存了这样的心思,天打五雷轰!”

大母眉头皱更深,没看郑妪,而是瞟了吉春一眼:“郑妪说那药你给阿君吃了?”

吉春身子一滞:“那药......”

郑妪见她吞吞吐吐,忙催促:“快说啊!”

“回大母的话,那药奴并未给女郎吃下,奴知道女郎不会吃那药,但楚妪又连着两日来问,我...我就跟楚妪撒了谎......”

王弗苓松了口气,就在先前郑妪提起吉春的时候,她还在想吉春是不是倒戈了,看来并非如此。

郑妪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吉春回来这一出瞒天过海,顿时急了一脑门的汗:“你!”

吉春见郑妪那凶神恶煞的模样,连忙低头不敢看她:“郑妪莫要怪我,我不是有意为之......”

郑妪气得不轻,可现在还不是跟吉春发火的时候,要紧的是大母这边。

她怯怯的抬起头看向大母:“老奴...”

大母冷眼看着她,显然是怒火冲天。

郑妪跟了大母这么多年,知道大母是真的动怒了,应该会动手。

她闭着眼睛等待,却在这个时候,大母身后那个白胡子老道窜了出来。他跟个疯子似的冲到王弗苓跟前咿咿呀呀的不知念了写什么,然从袖里扯出一道黄符,冲王弗苓挥了两下之后,符纸居然烧了起来。

那白胡子老道大喝一声:“不得了!真是妖邪作祟,众人速速闪开!”

第36章 送给大师验一验

“啊!”孙氏惊叫一声,吓得躲到一边去,抓着大母的手直打颤:“婆母您看,这符纸怎么突然就烧起来?还燃着绿幽幽的鬼火,看来阿君真是让鬼怪附身了。”

闻言,大母也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满是惊恐之色。

李氏更是惊讶不已,虽然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但此等奇事就发生在她眼前,容不得她不信。

王弗苓自己都被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这白胡子老道会突然出手。

此时,怕是没有人再回信她了,王弗苓焦虑起来。

那白胡子老道又大喝一声:“妖怪!还不速速显出原形!”

“速速显形!”

其余的道士也都凑了出来,拿自己所谓的“法器”指着王弗苓,一副要捉拿她的模样。

王弗苓面不改色,昂首道:“我非妖魔,如何显形?你们这些坑蒙拐骗的臭道士,休要胡言乱语!”

她迈上去一步,那些人就都吓得往后退一步,大母更甚,惊慌的从座上起来,直往孙氏后头躲。

白胡子老道还算从容,拿铜钱剑对着王弗苓:“看来非得老夫动手了!”

“动手便是,我倒想看看,你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王弗苓不怕他,一柄铜钱剑,还能要了她的命不成?

谁料那白胡子老道竟然从怀里掏出一匕首,从包里摸了张符纸出来裹在刀柄上,冲她杀了过来。

王弗苓正要躲,李氏一声喝令:“给我住手!”

她匆忙过来拉住那老道士,将他扯到一边去,把王弗苓护在身后:“今日谁敢动阿君,便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见此,那老道士不敢轻举妄动了,实则他也不敢真的对王弗苓做什么,也就是装个样子。到时候就一刀杀歪,他就说这妖怪降不住云云,正好李氏冲了上来,他还省去这些功夫。

曲娘子上来拉李氏:“夫人万万使不得,她已经不是阿君了,快让道长施......”

李氏怒上心头,反手一巴掌朝曲娘子闪了过去:“再多言,我把你丢去喂狗!”

“这......”曲娘子少有见到李氏这般凶戾,怯怯松开手,退到了一边。

大母皱眉,相劝道:“大儿妇莫要意气用事,快快闪开。”

李氏死活不干,对大母这态度也极为不满:“婆母,您怎可凭一江湖术士的话便认定阿君是妖魔?她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孙儿,若这道士真伤了阿君,届时发现阿君并非妖魔,您莫不是要后悔?到了那个时候,想必大公不会饶了您,大郎也会记恨您的。”

韩大母也是女人,仰仗的是大公和大郎,若失去了这两人的信赖与敬重,她恐怕在韩府也立不起威了。

她再好好看了看王弗苓,怎么看都是个正常人,深思熟虑之下,大母道:“那这事情...总得有个解决的办法,让人担惊受怕的......”

孙氏又在一旁搭腔:“可不是么?让这么个祸害留在韩府,只怕是不得安宁。”

“住口!”李氏呵斥她:“就因为有你这等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韩府才真是不得安宁!”

“嫂嫂此言差矣,我还不是为了韩府上下好?古有苏妲己,后又有褒姒,谁不是祸国之人?要真是祸害韩府也就罢了,怕就怕这妖怪是想祸害苍生。”

李氏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你此举还是为天下谋福祉了?那你是不是还得让人给你修座庙,天天给你是烧香、烧纸?”

“你!”

孙氏奴上心头,正待反驳却被大母阻拦:“行了!都别吵了,我要的是应对之策,不是你们的口舌之争。”

为保全自己的女儿,李氏跪到大母跟前,向她提议:“与其相信这些毫无名声可言的道士,还不如道归元寺去请玄業大师看一看?他仙风道骨,妾曾亲眼见过,绝非这些江湖术士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孙氏却插话道:“嫂嫂糊涂,兄长前些时候才因为那玄業而被君上惩罚,你如此抬举他,就不怕兄长生气么?再说了,那和尚年纪轻轻,不见得就比道长有能耐。”

李氏虚着眼看她,似乎是悟了些什么:“弟妹很向着这几位道长,你之前也不曾见过他们的本事,怎么就敢如此确定?莫不是......”

“你休得胡言!”孙氏眼神一闪,明显心虚。

大母心细如尘,亦有洞察,她虽未接触过玄業此人,但他名声在外,而她却从未见识过。

“如此也好,我正想看看那玄業有什么本事,竟让君上对他颇为信赖。”

那道士很想阻拦,但却不敢多言,玄業乃君上宠信之人,谁敢诽谤?可惜收人钱财未能替人消灾,白胡子老道在乎的是银钱能得多少。

孙氏自然不肯:“婆母这......”

“你莫要多说,就这么办,咱们三人带上阿君前往归元寺,其余的人留在府中。今日之事谁都不准传出去,若是让我在外头听见一点风声,在场的谁也别想逃过责罚!”

郑妪、楚妪面面相觑,跪地磕头应是。

她们乃韩府中有威望的家奴,大母说这些话,不仅是让她们自律,还是要她们管住府中奴仆的嘴。

然而王弗苓却一点都不想以这样的方式去见玄業,若真去了,那她之前的那些慌不都白撒了?届时玄業知晓她是在骗他,还会相信她么?

“祖母!我...我不想去归元寺,您可以再寻别的人来。”

李氏忙私下扯了王弗苓一把,她悄声告诫王弗苓:“莫要胡话,跟着我们去归元寺,否则你要受许多的苦。”

王弗苓自然知道,妖魔鬼怪谁也容不得,辛亏她是生在世家大族之中,若是普通人家,怕是早已上火烤了一验真伪。

白胡子老道逮着机会又来了一句:“看看看,她都不敢去归元寺,不是妖邪是什么?”

王弗苓顿时怒上头,这臭道士真以为她不敢收拾他了是么?

也罢,去便去,玄業哪里不过是再多费些功夫。

“好!让我去也可以,但帮道士必须绑起来,若我并非妖邪,这帮道士我要亲自处置!”

第37章 空壳罢了

大母毫不犹豫的答应王弗苓:“好,如若这帮道士当真糊弄于我,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轻饶!”

那白胡子老道不由的缩了缩脑袋,暗道出师不利,韩家这帮人还真不好糊弄。

他们也不傻,怎么可能任由韩家人处置呢?

白胡子老道忙开口:“诶诶,夫人且慢,您不信我可以,但也不能将我等囚禁在此,这恐怕不合理法。”

“理法?”李氏轻笑一声:“江湖术士,坑蒙拐骗,没直接将你们送去见官已经算手下留情了,你还想跟我讲理法?要不,咱们现在就去官府?”

“这...”白胡子老道不傻,韩家权大势大,白的说成黑的也不会有人反驳,更何况他本就是来坑人的:“不不不,权当在此小住两日,反正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客随主便,客随主便嘛......”

李氏见到那几个道士就心烦,冷声对楚妪道:“蠢东西,还不快找人将他们带下去!”

楚妪早在李氏质问她的时候就惊出了一身汗,现在李氏还肯让她做事她就谢天谢地了,故而不敢怠慢。她躬身退了出去,忙找了几名仆从将那些道士带走了。

之后,大母让吉春也跟着,实则是让她看好王弗苓。

一行人出了府门,临到上衣车了,却突然发生了分歧。

大母让孙氏、李氏与王弗苓同乘一车,孙氏不太情愿。

“婆母,妾觉得三人同座太拥挤,不如让妾侍奉在您身侧如何?”

李氏岂会瞧不出孙氏那点小心思?孙氏不愿意与她们同乘,李氏还不见得乐意呢。

“婆母,您就让弟妹跟着您吧,我看她胆子比地上的尘埃还小,免得吓破了胆。”

孙氏怒瞪着李氏,刚想要出言争论,却听见大母发话:“那就过来吧...”

她一肚子气被憋了回去,总不好当着大母的面同李氏争吵,如此成何体统?

孙氏便上了大母那衣车,李氏也就跟着王弗苓一道,吉春也跟着。

自出府起,吉春就不干抬头,她生怕撞上王弗苓的目光,那样她会更内疚。

早知道她一开始就不该瞒着自家女郎,而是应该全部说出来,都怪她自作聪明,所以才让女郎没有准备。

吉春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自家女郎是什么妖邪,虽然性子是有些变化,可她日日跟其相处,这点她还是能肯定的。

孙氏坐在车里唉声叹气,想到什么正要说,却欲言又止。

王弗苓也暗自叹息,她竟不知韩府奴仆这般非议她,真是失策。看来往后还得收敛一下性子,至少在人前还是得做出韩骊君的样子。

孙氏纠结了半天之后,可算是开口了:“孙氏故意找咱们的茬,此仇不报,难泄心头之恨。阿君你放心,这次你受的委屈,我绝不会让你白受!”

在听完李氏这一席话之后王弗苓颇为惊讶,而她之所以惊讶并不是这句话的本意,却是李氏对她深信不疑的心。

起先进正堂的时候,李氏尚有半分疑惑,照理说眼睁睁的看见道士搞出来的异象,也该有怀疑的。

思及此,王弗苓又是一阵叹息,这便是母女之间的情意吧。李氏一直把她当成韩骊君,从来不曾起疑,因为她不信,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女儿成了别人。

在王弗苓眼里,韩家也就李氏还算个人,其余的不过都是空壳罢了。

韩大公掌握韩家大权不肯让,与后辈迟早闹矛盾。大母看似和蔼可亲,对众人公平公正,实则也是虚意罢了。至于那韩大郎,若非韩淑芸和韩大公推他一把,以他那性子,怕是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韩二郎王弗苓没相处过,但就看孙氏那性子,怕是他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物理类聚,他能与孙氏夫妻情笃这么多年,多少也有相似之处。

王弗苓开始细细思量起来,若真要彻彻底底的报仇,韩家她不会放过。原本她是对谁都不想留情面的,可如今她觉得李氏这个人还算不错,罪不至死。

见她发愣,李氏微微皱眉:“我与你说话呢,你怎么都没反应?”

“啊?”王弗苓回过神来,解释道:“女儿在想,去了归元寺,那玄業大师会不会帮忙?”

李氏却笑了起来:“这个你放心,大师乃正直之人,绝不会为难你。”

那可不一定,王弗苓此去便让之前她说的那些谎都暴露了,在她看来,那玄業可不是什么正直的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李氏不知道这些,王弗苓便觉得没必要多说,点头道是。

衣车到了山下停了,一行人顺着石阶上去。

大母是头一回来归元寺,所以对归元寺充满好奇,对玄業更是好奇。

走完这石阶,归元寺的寺门与那一棵依旧花开满枝的凤凰木,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母从前只是听闻,却不晓得这凤凰木竟会在这个时候繁花满枝,她也不由看呆了去。

孙氏更甚,惊叹道:“真不可思议,原来传说并非虚假。”

大母皱了皱眉,一株凤凰木而已,即便这树是神树,人也绝非神人,且去看看再说。”

“等等!”大母刚要往寺门而去,却被孙氏拦下,她悄声与大母道:“让阿君先进去,妾听闻老一辈人说,佛门重地,妖魔不能擅闯,否则原形毕露。”

大母抬眼看了看孙氏,思虑片刻之后点头应允。

她回身与王弗苓道:“阿君,你跟吉春先进去。”

王弗苓岂会不知她们的用意?愚昧真是可怕。

“是...”她说着,昂首阔步,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吉春屁颠屁颠的跟在后头。

大母见王弗苓这般轻巧的就进去了,心中更是疑惑。

李氏则洋洋得意:“我说我家阿君救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的,有些人非要出言诋毁。”

“嫂嫂说这话就不对了,我可没出言诋毁,那都是老道士说的,干我何事?”

“干不干你的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待见了玄業大师便见分晓,届时我自会刨根问底。”

第38章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

“行了行了,各退一步,咱们不是来归元寺丢人的。”大母将这二人劝阻,随即迈步踏入寺门。

李氏、孙氏两人也都闭了嘴,跟随大母一道进去。

王弗苓在人来人往中穿梭,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在二进院的院坝里头稍作歇息。

吉春一边那衣袖扇凉,一边埋怨:“这归元寺人怎么这么多?差点就走不出来了。”

王弗苓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深呼吸一口气放松身心。

见此,吉春讪讪闭了嘴,以为王弗苓还在生她的气。

片刻之后,大母与李氏、孙氏一道进来了。

王弗苓恭敬的行了个礼,低头不说话。

大母也只是点了点头,转而问李氏:“玄業大师人在何处?咱们要去哪里见他?”

“回婆母的话,妾这就去找寺中僧人代传一声,稍事片刻便可见到玄業大师。”

孙氏却讥讽道:“嫂嫂说得轻巧,若真是这么容易见,上回你来的时候怎会碰壁?我劝嫂嫂莫说大话,今日婆母也跟着来了的,若是吃了闭门羹,怕要叫人笑话了。”

她这是故意拿韩大母来压李氏,见不见得到玄業本不是李氏一人的问题,但李氏作为先驱,之前又曾劝服过玄業。若今日大母吃了闭门羹,那就等于把李氏之前的功绩都抹去了,至于劝服玄業的事只能算李氏运气好。

“不用你多说,此事我自会办好!”

李氏说罢,便亲自前往,寻找僧人传达消息。

未多时,果然见玄启匆匆而来,他一副恭顺的模样,对韩大母一行极为和善。

“我家师傅说了,贵客到访,当以礼相待,还请诸位跟我来。”

见玄启这般客套,大母也以礼相待:“有劳小师傅带路......”

玄启双手合十于胸前,微微鞠躬,转身便领着她们一道进去了。

这是王弗苓头一回走正门,正大光明的进去感觉也不太一样。

寺中的其他僧人对玄启都较为敬重,一路上遇到的僧人见了他纷纷鞠躬,大师的徒弟就是不同,原来归元寺还有等级之分?

正走着神,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后院之中。

玄启将她们带至一出亮堂的屋中,这里座椅板凳都齐了,看似是个会客之所。

“贵客稍等,我这便去将师傅请来。”

待玄启退下,一行人也都自己找了位置坐好,孙氏随意打量了一下屋里的摆设:“一个和尚派头这么大,我看这屋里的归置价值不菲。”

她这张嘴永远都闭不住,大母顿觉心烦:“到了人家的屋檐地下,就莫要口无遮拦。玄業大师乃君上看重之人,区区几件归置,君上还赏赐不起么?”

“妾胡说八道,婆母勿怪。”孙氏小心翼翼的回道,不时的观察大母的神情,怕她动怒。

大母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不会说话就少说,没人把你当哑巴。”

孙氏怯怯点头:“是,妾记下了,一定改。”

大母并不以为然,孙氏若真能改掉这毛病,她也不用提醒了。

第39章 留下

大母不明白玄業的意思,疑惑道:“敢问大师难在何处?”

“难在...”他意味深长的看着王弗苓:“难在贫僧并未生得天眼,一时恐怕难以分辨。”

“大师莫要说笑,民间盛传您生来仙胎神体,区区妖邪怎能瞒得过您的法眼?”

玄業摇摇头:“夫人此言差矣,若我真是生来神体便不会站在您面前,那些扬言能辨别妖邪的多半是江湖行骗的术士。”

“这...”大母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却有那么点失望:“那大师不能辨别么?”

孙氏听闻玄業方才那话,又来掺和:“婆母,想必大师没有神力,他只是对佛法精通罢了,咱们还得另寻旁人问问。”

大母无奈叹息,似乎真指望不上玄業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玄業又道:“贫僧的的确确没有神力,但也不是没有办法。”

闻言,大母急问:“是何办法?”

他指了指前院那方向:“贫僧虽不是神佛,却能通达西天,待我问问佛祖的意思,自会给您一个结果。”

王弗苓暗自发笑,还通达西天,又是个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

不过鄙夷归鄙夷,王弗苓还没摸清楚玄業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真落井下石,给出一个于她不利的答复。

正担忧着,却听闻玄業开了口:“凡人通往天界需数年之久,传达消息也得十日左右,这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若夫人真要个结果,不妨让您的孙女在佛祖面前侍奉十日,如若真是妖邪,佛祖定会告知。”

大母犹豫,而李氏却坚决不肯:“不成!阿君一个女子,怎可留宿在外?更何况归元寺尽是男人,恐怕不妥。”

别说李氏觉得不妥了,王弗苓更觉得十分不妥,且不说归元寺遍地男人,就说这玄業突然改变态度就足够让王弗苓心生戒备。

她实在没闹懂玄業的心思,之前死活不准她接近,怎么这会儿又变了主意,就只是因为她换了个身份?

玄業与李氏道:“您无需担忧,山下不远处有座庵堂,让令爱在那里住着也是一样的。贫僧会让人安排,定然不会委屈了令爱,您要是实在不放心,也可留下一人与她作伴,十日之后便可得出结论。”

听起来似乎可行,但李氏却依旧不太情愿。

孙氏见此,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让这死丫头在外面受点苦也好,总比她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好。

“依我看,这主意可行,让阿君在佛祖跟前侍奉,若她不是妖邪也权当积德。”

李氏欲辩驳,大母却开了口:“那就让吉春同阿君一起留下,十日之后咱们再过来接人。”

大母答得干脆,一是因为她确实不太相信先前那几个道士,二是因为玄業一本正经不像胡诌,再加上他能给人一种超凡脱俗之感。

这世道对待妖魔此类毫无包容心,若是韩家真出了个妖怪,传出去那还得了?

趁着现在流言只在韩府盛传,赶紧得出结论,莫要让人再拿着做文章。

李氏一心要护着王弗苓,向大母求情:“婆母,阿君她怎么会是妖怪呢?求您收回成命,她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在庵堂里一定住不惯。”

大母有些心烦李氏,严词道:“切莫妇人之仁,此事可大可小,你身为韩家长媳应该为大局考虑。你也别再求我,这事情就照我说的办。”

“婆母...”

“休要多说!”

大母厉声将李氏的话打断,转而又客客气气的对玄業道:“那就劳烦大师帮个忙,十日之后,老身再过来。”

玄業点头:“夫人放心,贫僧定然不会怠慢。”

王弗苓倒不担心,留下也好,她正想看看玄業搞的什么鬼,再者她还能同这小和尚交流交流感情。

见大母决绝至此,李氏知道劝不过,只能想办法让王弗苓不受太多的苦。

她望着吉春道:“你先虽我们一道回府,取些换洗的衣服,再过来。”

吉春福身一礼:“是......”

第40章 斗法

王弗苓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镇定。

“大师,这恐怕不太好吧?你看我娇生惯养的,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万一没给您洗干净,或是给您弄坏了多不好?”

他微微一笑:“无妨,这衣裳不太脏,随便洗洗就成。”

这脸皮厚的都让王弗苓五体投地了,让她洗衣服?做梦去去吧!

“主要是我不会洗,您让我从何下手?不如让您寺中僧人去办,他们一定乐意。”

却见玄業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

王弗苓没有否认,她才不要为了客套干这种事:“确实不太愿意,所以大师莫要强人所难。”

他点头:“也罢,既然你不愿意,我也不能强求。明日我便让人去把韩家的人请来,咱们好好讨论一下你的事情。”

王弗苓一愣:“什么事情?”

“自然是...”他笑得越发和蔼:“关于你究竟是不是妖怪这回事。”

“你威胁我?”

王弗苓难以置信,她不就是调戏过他两回么?至于他如此记仇?

“女施主误会了,贫僧怎会威胁你呢?贫僧这是在跟你讲道理。”

王弗苓只觉得一把火在心里头熊熊燃烧,她十分想想动手。可她不能,且不说她打不打得过人家,就说她大仇未报,绝对不能鲁莽。

她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面带笑意:“大师说的都对,我这就去帮您洗衣裳。”

他嗯了一声,指着偏门那方向与王弗苓道:“往那边走出去,一直往下有口井,去吧。”

“是,我这就去。”王弗苓依旧笑面迎人,极力不让自己破功。

玄業看着她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觉得心情大好,这小丫头三番四次的愚弄他,岂能不给她点教训?

王弗苓端起他门前那个木盆,然后转身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而去,心里都不知道把他骂了多少回了,总之就是难解心头之恨。

从后院一直到偏门,路上遇到几名僧人,他们时不时侧目,皆是一副惊奇的模样。

王弗苓白了他们一眼,端着木盆走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和尚,不就是来了个貌美的女子么?也值得他们稀奇。

到了井边,王弗苓把那木盆往地上一扔,等她回去之后一定要把这回陷害她的人好好收拾了,不要那人半条命,她就不叫王弗苓!

站在那里气闷了半天,王弗苓瞅着那侧翻的木盆叹气,先把眼下的难关渡过再说。

着这么大,她还真没给人洗过衣裳,当初在王府就不说了,进宫之后她乃一国之母,更是尊贵无比,谁敢叫她洗衣裳?

就是这臭和尚,有眼不识泰山,胆敢让她洗衣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不争气的把木盆里散落的衣物装回去,然后打水洗衣。

反正玄業说了过过水就成,那她就照办,泡它半个时辰捞起来,至于干不干净她才不管呢。

于是,王弗苓打满了一盆水,把衣裳沾湿了泡在里头,蹲在旁边的绿荫下乘凉。

蹲了半天,腿有些麻了,她又站起来捶捶腿。

正当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个小沙弥,王弗苓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个管玄業叫师傅的小孩儿么?

玄启曾说过这小沙弥叫玄胤,是玄業从山下捡来的孩子。

王弗苓瞅着玄胤拎着只木桶一歪一歪的走了过来,然后自顾自的往木桶里打水。

“小和尚,打水呢?”

玄胤眨巴这那双大眼睛看了看王弗苓,似是觉得无趣,又继续埋头打水。

得,什么笼子出什么鸟,这臭小子跟那玄業真不愧是师徒。

王弗苓生出戏弄他的心思,过去将玄胤手里的瓜瓢夺走,然后高高举起:“你师父没教过你礼数么?见了人为何不喊?不喊也就罢了,你方才那小眼神是何意思?”

“把瓢还给我!”玄胤气急败坏,垫着脚尖一跳一跳的要跟王弗苓抢。

可惜他人短了些,纵然拼了全力也没办法触及瓜瓢。

王弗苓方才烦闷不已的心情可算是好了一些,她拿玄業没有办法,总能折磨折磨他寺中这些僧人吧?

见实在抢不过,玄胤放弃了,他冲王弗苓哼了一声,转回去拎起半桶水准备走。

他人小,拎着半桶水摇摇晃晃的,让人顿生恻隐之心。

王弗苓不由发笑,她这是怎么了,跟一个孩子较什么劲?

第41章 别客气

她忙又拎起木桶,催促着玄胤:“不歇了,一鼓作气上去。”

玄胤点头:“施主要是累的话,小僧可以自己来,不要紧的。”

“送佛送到西,还是我来吧。”王弗苓便又顺着石阶上去,将那木桶放至偏门前。

玄胤躬身道谢:“施主心善,定是有福之人。”

王弗苓是头一回听谁说她心善的,即惊奇,又觉得感触良多。

人之初,性本善,她也不是与生俱来的坏人。

“回去吧...”

玄胤双手合十,又对着王弗苓鞠了个躬:“小僧这便离去。”

他说罢,拎着木桶,迈着小短腿进了偏门。

王弗苓想着方才玄胤说过的话,这荨麻这般厉害,不让玄業见识见识,岂不遗憾?

她唇角勾起一丝坏笑,转身弄到那两件衣裳去了。

既然要让玄業穿她洗的衣裳,那就得洗干净,她开始不再敷衍,而是仔仔细细清洗那两件衣裳。

趁着日头大,她把衣裳晾起来。

好在此时正当初夏,玄業要穿的衣裳也都轻薄,挂在日头地下很快就晾干了。

她这才将衣裳取下来,跑到荨麻地里,拿着面巾扯那荨麻草塞进那两件衣裳里头捂好。

这一片的荨麻都快被她扯完了,衣裳被塞得满当当,看着都瘆人。

不光如此,她还要存放个一晚,就怕到时候效果不够显著。

待包好了,王弗苓满意的点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她寻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把衣裳放好,从井边把木盆拿上去交差。

去的时候玄業正盘坐着养神,还真像一尊佛。

王弗苓直接把盆往地上一扔,木盆与地面碰撞出声音,惊扰到了玄業。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王弗苓:“洗好了?”

她趾高气昂的,冲玄業道:“没错!”

玄業闻言,瞅了瞅地上那只翻着的盆:“既然洗好了,怎么只见木盆不见衣裳?”

“洗好了不得晾干么?你放心,没给你洗坏,明日一早我亲自给您送过来。”王弗苓白了他一眼,理直气壮的。

他嗯了一声:“辛苦施主了,贫僧这便领你去山下的庵堂。”

王弗苓回了句好,旁的没再多说。

只见玄業起身,轻轻掸了掸衣上的褶子,随即出门。

王弗苓跟着他,心里还惦记那两件衣裳,不知道放在厢房的墙角处会不会被发现。

玄業侧着脑袋瞧了瞧她,见她心不在焉,便问:“这般出神,在想什么坏主意?”

“我哪敢啊,柄捏在大师手里,如今我又寄人篱下,岂敢打什么坏主意。”

他笑着不说话了,经过这三四回的相处,玄業对王弗苓的性子摸出一些门路。所以对她的话真是一句都不信,特别是此时她信誓旦旦说没干坏事,那就一定是干了坏事。

玄業不戳破,做出一副信以为真的模样。

他们抄近路下山,没有跟归元寺那帮香客挤,故而未耗时太久。

玄業带着到了那座庵堂门前,礼貌的让看门姑子进去回禀一声。

庵堂的人对玄業似乎也颇为敬重,听闻玄業来到此处,庵堂主事的姑子都出来相迎。

那是个中年女人,约莫是在庵子里时常劳作的缘故,有那么些五大三粗。

她与玄業互相鞠礼之后,开口道:“贫尼不知大师来此,有失远迎。”

说得想玄業是什么大人物一般,还要远迎?

第42章 恐生大变

“这是从哪里找到的?”玄業问他。

玄启一脸的无奈:“在偏门第一间厢房的墙根处找到的,寺中僧人洒扫,无意中捡到便交到我这里来。”

玄業看着那塞得满满的荨麻,颇为头疼:“包好放回去,就装作不知道。”

“这...”玄启犹豫不决:“师傅莫不是要纵容那小丫头?”

他摇头:“哪里是纵容?不过是想看看她接下来要怎么办。”

玄启便不再说什么,躬身退下。

王弗苓还不知道事情败露,此时正蹲在厢房外看月亮。

不知为何,这儿看到的月亮似乎要比在韩家见到的明亮,繁星也恍若在面前一般。

蛐蛐的鸣叫声响彻夜空,王弗苓睡意全无打算在这庵子里转转。

庵里的姑子明日还要早起劳作,所以大多都歇下了,唯独主事屋里的火烛还亮着。

过了主事这厢房,再往外走就是大门,王弗苓不打算出去,所以准备往回走。

也就是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说话声,王弗苓觉得耳熟,似是主事姑子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私自出宫,万一被发现就糟了!”

回她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温柔细腻,甚是好听。

“姑姑莫要怪我任性,实在是有些话不得不过来通传一声,宫中恐生大变,劳请世子想想办法。”

“宫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极为谨慎,并未直接说出口,她道:“事关重大,我得亲自与世子交谈。”

姑子沉默良久,终是回了句好:“我让人掌灯带你过去。”

“好,劳烦姑姑了。”

话音刚落,王弗苓便听见脚步声朝这边过来,她连忙转身往回走,生怕被她们发现。

待走了有段距离,王弗苓才停下,喘息着平复情绪。

那人说宫中要生大变,究竟是怎样的变故?

庆元帝在位的这十几年里,想尽办法集大权与一身,宫中要生变故,恐怕也不是危机庆元帝的。

如今朝中无宰相,内廷无中宫,这二者算是极大的事情了。但依照庆元帝的性子,这两个位置他宁愿空着,也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除去这二者,还有一件事情算得上关乎国运,那便是立储君。

庆元帝终究还是老了,立储君也该是提上日程的时候,朝中众臣必定会提,他自己也会考虑。

那女子匆匆过来回禀,难不成庆元帝已然定下储君人选?

王弗苓是越想越觉得好奇,来通风报信的女子究竟是何人?还有她口中所说的世子,看来这座庵堂也并非什么佛门清净之地。

“何人在那里!”

正想得出神,前方不远处便有人掌灯走来。

王弗苓看不清那人的相貌,先回应道:“是我,韩家女郎。我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好,所以出来走一走。”

那人拎着灯笼行至王弗苓面前,就着灯笼的光亮看她,见她确实是韩家女郎才和善了一些:“女施主,天色不早了,快快歇下吧。”

约莫是庵堂里的值夜姑子,王弗苓便回了声好,随即回了厢房中。

她将门关起来,上了梢,满怀心事的坐在桌旁发了许久的呆,直到困意袭来才去睡觉。

次日天刚亮,王弗苓听见外头庵中姑子们洒扫和说话的声音,被吵醒。

第43章 割肉喂鹰

一切妥当之后,王弗苓撇下吉春独自一人上山,到归元寺去将衣裳亲手送到玄業那里。

从偏门进去,王弗苓找到她藏东西的地方,正欲取那衣裳,却突然顿住。

她一直是个细心的人,昨日将布包搁在此处时,还特意看了一下摆向,布包应该是正对着基石石柱。而现在布包非但没有放在原位,上头打的结也不是她昨日弄的。

看来已经有人发现这东西了,归元寺里都是玄業的人,约莫那和尚也已经知道了。

王弗苓不以为然,知道就知道,还能把她怎样?

她若不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那臭和尚就以为她好欺负,今日让她洗衣裳,明日怕是要让她洗褥子了。

将那衣裳取出,把里头的荨麻抖出来丢在一旁,王弗苓用衣袖裹住自己的手,拖起那衣裳漫步走入归元寺的后院,在玄業房门前停下。

玄启候在门前,见王弗苓来了,先是一愣,然后敲了敲厢房的门。

“师傅,韩家女郎过来了。”

屋里那人应了声:“让她进来...”

玄启这才将房门轻轻推开,朝王弗苓躬身行礼:“施主请进。”

王弗苓捧着衣裳进去,玄启的目光始终在那衣裳上流转。

她看在眼中,不露声色,信步而入。

玄業站在临窗的桌案旁,手执笔,不知在画个什么。

王弗苓毫不客套,将衣裳往他榻上一丢,走过去看他画的什么。

不看则以,一看还真把王弗苓吓了一跳,他画的是佛门的一则典故,讲释尊修行之时“割肉喂鹰”的故事。

这桩典故王弗苓早有听闻,让她惊讶的是玄業在作画上的造诣,鲜少有男子画出如此细腻写实的画作。其次就是构画的技巧,远近虚实拿捏得当,刻画栩栩如生。

“不曾想,大师还有这般才能。”

他只笑了笑,停下手中的动作,将笔放置一旁:“闲来无事,画几笔打发打发时间。”

王弗苓却咋心中鄙夷他,和尚闲来不打坐念经,装什么儒雅?

“大师好兴致,昨日您让我洗的衣裳给您送来了,就在榻上放着。”

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神,对衣裳的事情闭口不谈,反而与王弗苓说起他的画作:“依你之见,释尊割肉喂鹰是个怎样的行为?”

王弗苓有一说一:“愚蠢之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释尊是个愚昧又自私的人。”

本以为玄業会同她讲什么普度众生的佛理,却不想他竟点头道:“你说的很对,贫僧也这么觉得。眼下贫僧这里正好来了一只恶鹰,她心思歹毒,与师释尊遇见的那只不太一样,她是真的很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依施主之见,贫僧应当如何办她?”

他话里画外欲指的谁,王弗苓真是再清楚不过了。

“大师乃佛门弟子,自然要以释尊为榜样,他割肉喂鹰,您也跟着效仿便是,搞不好那只恶鹰就幡然醒悟了呢?”

玄業却摇摇头:“可惜了,贫僧尚未修到释尊那个境界,也没有释尊那份慈悲之心,故而要给那只恶鹰一个教训。”

王弗苓一愣:“教训?大师打算给她个什么教训?”

“待我想想...”玄業还真仔细的思考着,片刻之后看向王弗苓:“我看施主身子单薄,该锻炼锻炼,正好今日寺中蓄水缸见底了,你不妨去打水将其灌满。如此又能强健体,又帮了贫僧一个忙。”

王弗苓气急败坏:“我凭什么要帮你?”

他皱了皱眉,一副很为难的模样:“贫僧没考虑清楚要给韩家一个什么样的交代,结果如何,端看你的表现......”

果然是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玄業把她拿捏得死死的,真让她无计可施。

王弗苓十分后悔答应来归元寺,这哪里是寺庙,分明就是炼狱!这臭和尚更不是和尚,分明是炼狱里的恶鬼!

可她又能怎样呢?

“大师所言有理,我这身子委实柔弱了些,正好练一练。”

他一脸慈善,指了指门那边:“门柱子后头正好备了一只桶,劳烦施主了。”

王弗苓勉强挤出一丝笑来:“大师想得真周到...”

他但笑不语。

尽管王弗苓早已在心中骂了千万遍,可她又不得不从,过去拎起那木桶,气冲冲的开门走了。

玄启见她那怒火冲天的模样,都不由的抖了抖,女人真是惹不得。

王弗苓又来到井边,老老实实的打了一桶水上去之后觉得实在费力,干脆就不动了,站在那里当桩子。

约莫一刻钟过去了,上头传来几名男子的说话声,王弗苓伸着脑袋张望,见是归元寺中的几名僧人。

他们四五个人有说有笑的,很是悠闲。

这更让王弗苓气闷不已,凭什么归元寺里的活计不让寺中僧人来做,非要让她来做?

她是越想越心烦,在看见那几名僧人快要行至她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心生一计。

玄業要整她,她就整寺中的僧人,看谁更受不住谁。

“你们几个!给我站住!”王弗苓冲他们喊了一声,风风火火的走了过去。

那几名僧人皆是一脸茫然,不知道王弗苓想做什么。

其中一名白面小僧冲她躬了躬身,询问道:“不知施主有何事要说?”

王弗苓毫不客气的指了指井边的那只木桶,理直气壮的回他一句:“拿桶打水去,把寺中的蓄水缸倒满。”

白面小僧更加茫然起来:“这...师尊特意交代过,要咱们不能帮忙。”

这臭和尚倒是想得怪周到的,但她王弗苓也不吃素。

她问这帮僧人:“要我罢休也可以,但你们得告知我法号。”

几名僧人面面相觑,纷纷回答了她。

其实他们说的,王弗苓一个都没记住,却装作一副我已经记下的模样:“好了,我知道了,现在你们就去找木桶给我打水去。谁要是不去,我就到玄業大师那里告状,就说你们对起了歹心,企图对我无力!”

白面小僧急了:“施主就饶了咱们吧,我等修行数载实在不易,万万不能毁了清誉。”

还清誉,她一个世家女子都不说什么清不清誉,和尚倒还比她讲究。

第44章 来啊,快活啊

王弗苓不肯松口,理直气壮的道:“我又不拴着你们,该怎么办你们自己决定。”

几名小僧皆是一副为难像,见王弗苓那不肯让步,他们只能妥协。

那白面小僧讪讪的走到井边打水,然后拎着木桶上去,另外三人见了,则跟在其后头。

没一会儿,这四人纷纷拎着木桶过来了,二话不说的埋头苦干,可把王弗苓高兴坏了。

有他们四人帮忙,还愁那一缸水装不满么?

她索性就搬了块石头坐在井边看,他们一桶两桶的拎上去,麻利得很。

也不知过了几个来回,白面小僧抹着汗过来,来到王弗苓跟前,恭敬道:“施主,缸里的谁已经打满了......”

王弗苓嗯了一声,问那小僧:“你灌的是哪一只杠子?”

小僧回答道:“是师尊门前的那口缸。”

王弗苓点了点,又问:“那这寺中一共多少口缸?”

他扳着指头数了数:“好像...是四口,寺中两口,后院两口。”

“那成!”王弗苓从石块上起身,指着井口道:“继续打水,把寺中的所有缸都灌满,否则后果自负。”

她趾高气昂的,傲慢得不成样子。

那小僧纵然修得了一副好性子,也忍不住生气:“施主怎可出尔反尔?明明是你说灌满那口缸子就算完事,怎的如今又要灌满别的杠子?”

王弗苓笑着回他:“我有说灌哪一口杠子了么?你们问都不问就开动手,我还能拦着不成?”

“你!”

王弗苓嘚瑟得不行,双手叉腰:“怎么,你还打算动手?小和尚,我得提醒你一句,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善类,你若想全身而退,就必须照我说的办。”

他大概是被气得不轻,嚷嚷道:“随你,反正我是不干了。”

“呵!”王弗苓冷笑一声,上去一把抓住白面小僧的手,然后放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裳,大喊道:“非礼啊!来人呐......”

小僧人被吓得不轻,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慌忙阻止王弗苓:“你别喊!算小僧求求您了,我照办还不成么?”

听见这话,王弗苓才肯罢休:“既然如此,那就别愣着了,还不去做事?”

小僧气鼓鼓的点头,而后转身离去,瞧他走路那模样,大概是怒火冲天了。

也亏得玄業教导有方,这气都能忍,也实属不易。

王弗苓打算接下来坐着看热闹,如若这四人安安分分的把寺中缸子都灌满了,她就作罢。

谁知道玄業今日让她灌这口缸子,明日还会不会让她灌别的,她索性就未雨绸缪,把所有的缸子都灌满,反正费的不是她的力气。

若是那四人心有不甘,找到玄業那里去就更好了。

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看谁斗得过谁!

那白面小僧上去之后,果然老实的领着其余三人来继续打水,一个个皆是面带愁色,看着王弗苓也十分不友好。

与她不友好的人多了去了,王弗苓岂会在乎他们?故而装作没看见,悠闲的在一旁哼着小曲。

第45章 信了她

看他这架势,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王弗苓区区一介女流岂会是他的对手?

无奈,她只能妥协:“成,跟你去便是。”

说罢,王弗苓头一转,顺着石阶往上走,玄启则跟在身后。

待她进了玄業的禅房,玄启便不再跟着。

去的时候,玄業已经没再作画,而是坐在椅子上看书。

王弗苓径直走了过去,故意的重重跺了两脚,怕他听不见。

听见动静,玄業抬眼看了看她,随即起身,破天荒的给她搬来个椅子让她坐下。

之后他才道:“你对我似乎很不满意。”

何止是不满意?简直就是恨之入骨!

“大师多虑了,我一个闺阁女子,岂会对您有不满?就是你交代的活计我实在干不了,所以找两个帮手罢了。”

玄業点点头,还一副你很有理的模样:“找帮手可以,但折磨人不行,既然你不愿意做这些活计,我也不强求你,但有件事情我得知道原因。”

“何事?”

他继续道:“你之前三番四次的来我这里,究竟是为的什么?你执念很深,不惜翻墙而入,其意图仅仅是接近于我。这个理由我不信,所以你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王弗苓知道再编之前那些谎话他也不会相信,便换了个方式。

她做出一副穷凶极恶的模样,恨恨道:“你蛊惑君上惩罚我父亲,闹得一家人不得安宁,还害我母亲烦忧,我岂有不恨你的道理?最可恨的是你让我母亲在归元寺外头跪了那么久,还接二连三的回绝她。我身为人子,岂有不心疼的道理?”

玄業听她说完这些,似乎有些信了,他问:“所以你想方设法的来烦我,就是想替你母亲出气?那你原本打算如何出气?”

第46章 故人

在回到自己住处之前,王弗苓特地注意了一下庵堂主事那屋,烛光闪烁,隐约能看见人在里头走动。

她停留了片刻之后,若有所思的离开,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厢房。

吉春在厢房门前等候,见王弗苓来了很是高兴。

“女郎今日去了哪里?可让我好找...”

王弗苓一愣:“庵中的姑子可是看着我上归元寺去的,你直接问她们不就成了?”

吉春确实一副沮丧模样:“得了吧,奴看着庵中的姑子都不友善,问了她们不肯说。后来奴又去问了主事的姑子,她也说不清楚。后来奴又上归元寺去找,在庙子里头转了三遍都没看见您。”

王弗苓在归元寺偏门那个方向,吉春去正院里头找自然找不到。

说来这安堂里的姑子确实古里古怪的,总给王弗苓一种神神秘秘的感觉。

“罢了,咱们住在这里就本分一些,她们不友善,咱们也别去招惹。进水不犯河水,对咱们没坏处。”

吉春连连点头:“奴知晓,所以没同她们多纠缠。”

说着,吉春去将门关上,之后又替王弗苓更衣梳头。

梳着梳着,吉春又说起些闲杂的事情:“来时奴曾听闻君上明日又要来归元寺祭拜,那可是真龙天子,奴打小就好奇君上长的什么模样,不知能不能见到。”

“真龙天子也是人,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与旁人没什么两样。”

吉春听王弗苓这般说,忙问:“女郎从前也曾进过宫,君上生的可有那归元寺的大师好看?”

王弗苓瞥了她一眼:“那臭尚好看么?分明就是丑陋不堪,一个男人长得比女子还阴柔,不进宫都可惜了。”

吉春还是个小姑娘,不明白王弗苓为何这般形容玄業:“进宫作甚?归元寺不是好好的,君上还亲自前来呢,犯不着进宫去。”

王弗苓无奈叹息,跟这么个纯真的小丫头真是没话说:“得了,你也收拾收拾去睡吧。”

见此,吉春便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待吉春走了之后,王弗苓熄了烛火躺在榻上,她睡不着,借微弱的月光看着天花板发愣。

她在从前的事情,在想明日见到庆元帝之后会是怎样的心境。

早在回来之前她就想好了,她要仔仔细细的把庆元帝看一看,脑海里他的轮廓早已淡去。上回在街上也只是匆匆一瞥,根本没有看得仔细,她想知道他是否如愿过得好,或者浑浑噩噩心难安。

想着想着,王弗苓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还不待吉春过来,王弗苓就已经收拾妥当,踏上前往归元寺的石阶。

恰逢初一,照常理来说,这一日会有许多人前来烧早香。但因为君上驾临,归元寺没了平日的喧闹,宁静异常。

正因为宁静,山中的鸟鸣也显得格外的清晰,归元寺竟有了一点山林古刹的味道。

偏门紧闭着,大约是防她这样擅闯的人。

王弗苓并不看在眼里,照翻不误。

辰时寺中僧人到庙里听玄業讲禅,这后院也是空无一人。

她走到前两日玄業招待大母她们的那堂屋之中,关上门,进了里头的隔间,搬个椅子坐在那里等。

玄業一定不会允许她混进来凑热闹,她索性就悄悄的来。

之前她也勘探过了,归元寺就这么一处可以招待客人的地方,待庆元帝在庙中行了祭礼,必然会到此处来。

他将玄業视作知己,常常秉烛夜谈,岂有匆匆离去的道理。

没一会儿,堂中来了人,却不是庆元帝他们,而是寺中的洒扫僧人。

两人在前头鼓捣了一阵,并未到隔间中来。

“你看见君上带来的那女子了么?听闻那就是从佛陀诞生之地而来的,长得确实与我等不尽相同。”

“不同是不同,可我总觉得那女子过于妖媚了些,衣衫不整的在庙里晃悠,玷污了佛祖的眼睛。”

“这倒是,衣着不妥当...”

“行了,还是少讲两句,怎么说那都是君上的妃嫔,岂容我等非议。”

“好,缄口不言,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第47章 安神香

王弗苓笑他猫哭耗子假慈悲,当初杀她的时候连面都不露,现在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玄業还是劝他:“逝者已逝,君上何必再耿耿于怀,功德罪业自会有个评断。”

“那佛祖会原谅孤吗?孤日日祈祷,潜心修佛,佛祖应当能看到孤的诚心。”

“我佛慈悲,大恶者尚能得到释尊的原谅,更何况是您?君上为佛祖修缮金身,又善待僧人,您功德无量。”

呵!庆元帝手上沾的血还少么?

他的帝位可是踩着不知多少人的鲜血上去的,就连先帝的死也是有大半他的原因。

若是杀了人再来佛祖跟前卖乖便能心安理得,便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那她也可以多杀几个,然后削发为尼。

可惜,即便如此他也不能心安理得,所以他会寻求玄業的宽慰。

虽然有玄業的宽慰,庆元帝也还是忐忑不安,他问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安眠的良方?孤已经几日未曾睡好觉,再这么下去,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了。”

玄業思忖片刻,回应:“有,君上稍等片刻,待贫僧去寻来。”

之后王弗苓便听见他从正堂走到隔间里来,脚步声还在不断的靠近。

王弗苓有些心慌,屏住呼吸贴着墙,一动不敢动。

所幸的是,他并未走到王弗苓所在的这个位置,而是在画屏前头的柜子里翻找了片刻,之后便出去了。

紧接着便是玄業同庆元帝说话的声音:“这是贫僧闲来无事调制的安神香,里头掺的都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但功效显著,君上不妨拿回去试试。”

庆元帝从他手中接下那盒子,极为客气的道了声谢:“每一次来你这里总觉得莫名的心静,加之孤有求必应,想来你一定是上苍赐给孤的福星。”

“贫僧不敢当,君上视贫僧为知己,贫僧自当为君上排忧解难。”

第48章 阿落

她没再跟玄業继续纠缠,顺着他所指的方向走了。

只是又个事情让她十分好奇,据说玄業是在归元寺中出生的。如果照这么说,他自小在归元寺中长大,在乾安城能有什么故人?

王王弗苓自始至终都对玄業抱着半分怀疑之心,对他的身份更是充满好奇,总觉得此人并非传闻中那般。

他不加遮掩的说要去乾安城见故人,王弗苓就更加好奇了,怎么都要跟去看看不可。

反正这种偷偷跟着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回做,明日也跟着去便是。

回到庵子里,王弗苓匆匆让吉春出门一趟,给她从集市上买一身男装,她要跟着和尚出门,女装扮相总是不太好。

吉春一听她要男装,立即生出不好的预感,连忙询问:“女郎这是要做什么?”

“明日出门一趟,总不能穿这身出门。”

“出门?”吉春赶紧劝她:“女郎要三思,您现在可不是出门玩耍的,归元寺中那位不得时时盯着您?为了咱们能够顺利的回府,还是不要出门了。”

王弗苓就没打算劝吉春,她做事难不成还要个奴仆应允?

“这事我意已决,就这么办,你若是不肯去集市上替我买衣裳,那我便自己去。”

吉春急了:“女郎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奴的主人,您的话就是命令,奴不敢不从。”

“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赶紧去吧。”

吉春发现如今越发劝不动自家女郎了,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谁都拦不住。

第49章 尖酸刻薄

只见他眉头一皱,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王弗苓尴尬的笑了笑:“我...我就是跟着过来看看,在庵子里呆不住,想着去乾安城看看也好。”

他脸色很不好看:“胡闹!你这般跟着出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要如何同你祖母交代?”

“这...”

就在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的时候,马车外头的守城官兵出言询问:“车里何人?去往何处?”

车夫恭敬道:“马车里坐着的是玄業大师,要去往乾安城中。”

“玄業?”那守卫觉得耳熟,细想一下总算是响了起来:“可是君上极为看重的那位归元寺住持?”

车夫赔着笑,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那卫兵朝马车的遮帘楚望了望,似乎不怎么相信:“那可有什么信物?”

“信物?”车夫左右为难,又不好去同玄業要,又不能不过守卫这一关。

车里的玄業听闻外头的车夫与守卫的对话,给王弗苓使了个眼色,让她坐好:“好好呆着,一会儿在收拾你。”

说罢,他便掀开帘子出去,见到那守卫,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贫僧往乾安城有要事,还望这位施主通融通融。”

那守卫见了玄業,细细将他打量了一番:“你...真是玄業大师?”

玄業笑了笑:“正是,贫僧玄業。”

守卫纳了闷,传闻玄業乃佛门高僧,可眼前这位年纪轻轻,虽有几分仙姿,却实在不像得道高人。

见守卫犹豫不决,玄業从袖里拿出一枚玉佩,那是庆元帝给他的。

“施主且看看这个能否验证贫僧的身份。”

守卫接过玉佩一看,连忙朝身后喊道:“放行!”

之后,他又躬身赔笑将玉佩还给玄業:“大师请,方才是小的有眼无珠不识泰山,还望大师海涵。”

玄業微笑着从他手里拿回玉佩:“无妨,此乃施主本职,就该如此。”

“大师能谅解便好,请上车启程吧...”那侍卫连忙狗腿子一般的将玄業送上马车,又满面笑容的目送他们走远。

待马车驶入城中,守卫啧啧称奇:“不得了,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造化,真乃神人。”

又走了一截路,玄業让车夫停下,他望着王弗苓:“下去,自行想办法回庵子里。”

王弗苓深吸一口气,呼了出来:“大师说得轻巧,从这里到庵子里可不近,我又没带银钱,难不成让我走回去?”

他眉头皱得更深:“是你自己偷偷跟了来的,至于怎么回去,也你自己想办法。”

王弗苓死活不:“来都来了,何必再把我赶回去呢?再说我又不是女子扮相,与大师来说没什么影响,您大可说我是俗家弟子。”

玄業闭了闭眼,让自己沉住气,他还真是头一回见如此难缠的人。

坐在玄業身旁的玄胤冲王弗苓笑了笑,然后伸出小手扯了扯玄業的衣袖:“师傅,就让女施主跟着咱们去吧,青岩大人如此好客,一定不会介意多一个人。”

玄胤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望着玄業,若非心狠手辣之人,怕是谁也承受不住。

玄業也很是无奈:“为师记得你先前说过不喜欢她来归元寺,怎么这会儿又帮着她说话?”

“徒儿...”玄胤很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王弗苓的脸色,见她不生气,才同玄業解释:“徒儿觉得女施主不是坏人,师傅曾说过人不可貌相,虽然女施主张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但心底还是善良的。她曾帮助徒儿打水上山,由此可见她也是有热心肠的。”

闻言,玄業有那么些难以置信:“你说,她曾帮你打水上山?”

第50章 青岩

那个叫青岩的男人摇摇头:“去就不去了吧,阿落一定不愿意见到我。”

说罢,他没忍住磕了两声,很是隐忍。

玄業微微皱起眉头:“不去便不去罢,既然病了就好生歇息着,站在院子里做什么?”

青岩与玄業之间的关系很是微妙,王弗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实在说不上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青岩注意到了玄業身后的王弗苓,他将王弗苓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怎么带了个丫头过来?难不成想明白了?”

玄業脸一黑:“休要胡言,她的来历特殊,我不便告知,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青岩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这样啊......”

玄業伸手召玄胤过来:“别巴着青岩了,他那弱不禁风的身子,经不住你折腾。”

玄胤不情不愿的放开手,关切的望着青岩:“青岩大人哪里不舒服?玄胤给您揉揉。”

“我没哪里不舒服,你乖乖的听你师傅的话。”

“知道了...”玄胤撅着小嘴又回到玄業身旁,拉着玄業的大手。

青岩瞧了瞧王弗苓,又看了看玄業:“这丫头不妨留在此处吧,阿落一定不喜欢生人靠近。”

玄業却不知哪来的无名火,冲青岩道:“别假惺惺的,阿落是什么性子我比你清楚,这么多年你都不肯去她坟头上一炷香,又有什么立场来说阿落的喜好?她生前...明明最在意的就是你。”

青岩的脸色也变了变,没再同玄業说什么,自顾自的回屋去了。

玄業也没用喊住他,而是与身旁的王弗苓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便回,晚些时候再让人送你回庵子里去。”

王弗苓倒是没直截了当的拒绝,她正好留下来看看这里有什么玄机,也不枉此行。

这宅子里的青岩,还有他们口中说的阿落,怎么听都非常有故事,王弗苓很想知道。

“成,大师早去早回...”

玄業见她这般轻巧就答应了,显然有些惊讶:“怎么不死缠烂打了?”

“我...”王弗苓想了想,回答:“因为大师此行不是玩耍,而我图的是好玩,所以觉得没意思。”

这话倒是符合玄業对她的认知,便没再多问,带着玄胤走了。

王弗苓目送他们走远,轻脚轻手的进了方才青岩去的那间屋子门前。

她不好直接闯进去,故而敲了敲门。

里头的青岩闻声便道:“进来...”

王弗苓这才走了进去,却见青岩坐在椅子上,一副颓然模样。

“敢问...我要如何称呼您?”

青岩惊愕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又收回神去,不知在苦思些什么。

“就叫青岩吧。”

王弗苓福了福身:“青岩?恐怕不太好,我与您并不太熟,不如叫青郎如何?”

他点点头:“也好......”

王弗苓不客气的自行找地方坐下,环顾四周,称赞了一番这地方:“青郎一定是个别致的人,宅子虽小却精致,摆设虽少却贵重,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青岩置之一笑:“好眼力,这屋里的摆设乍一看普普通通,然则都是上乘,若非生在贵族世家,怕是看不出来的。”

王弗苓一愣,这青岩还真不是等闲之辈,她将他一军,他反倒还击她,定然是个心思极其细腻之人。

她也不否认:“青郎眼力也不错。”

一笑了之,招来仆从给王弗苓奉茶奉点心。

他道:“来者是客,粗茶一盅,望莫嫌弃。”

“怎会?”王弗苓说着,端起那茶杯递到唇边喝了一口,而后又放下。

青岩虚着眼睛看她,又不知道在思忖些什么,片刻之后他问了一句:“你与玄業是什么关系?”

王弗苓不紧不慢的将茶杯放下,漫不经心的回道:“狼与肉的关系。”

“狼?肉?”他显得十分疑惑。

王弗苓便耐心同他解释:“他是肉,我是狼,我要吃了他。”

青岩愣了愣,随后竟大笑了起来,整个屋子里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笑罢了,他平息好自己的情绪,与王弗苓道:“他固执了二十多年,又是佛门子弟,只怕不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个道理我一直谨记于心,没有无缝的墙,玄業也不例外。”

“道理是不错,端看你的造化了。”青岩很是赞同的模样:“让他脱离苦海也好......”

他后头那句说得极其小声,似是叹息,而王弗苓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还在想他这话究竟是何意思。

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一个白嫩嫩的小丫头,穿着花衣裳,匆匆进来就往青岩怀里扑。

她抬起小脑袋问青岩:“父亲,女儿听闻玄胤哥哥来了,可是找了半天都不见他的人,他究竟去了哪里?”

青岩慈爱的抚这那小丫头的脑袋:“玄胤随他师傅上坟去了,且等等。”

小丫头似乎不太高兴:“又是城郊荒野的那座坟么?怎么你们都爱去?也不知道那有什么可拜的,如今那坟头上长了几根草我都知道了。”

青岩皱了皱眉头:“少说话,所做事,我让你抄的诗经,抄完了么?”

她一听抄书很是烦恼,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青岩变得严肃起来:“让你抄书不好好抄,就想着玩,我这便去看看你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小丫头缩了缩脑袋:“父亲息怒......”

“装可怜也不成!”说罢,青岩便回身同王弗苓道:“我这里还有家事要处理,女郎要是觉得无聊可以四处走走,若是觉得累了我便让人安排厢房。”

王弗苓礼貌的回以一笑:“无妨,客随主便,您有事便去忙吧。”

他抬手作揖,之后便拉着那小丫头离去。

王弗苓看着那父女两的背影,颇觉伤感,当初她父亲也曾这般严厉的对待她。旁的世家女子要无才便是德,而王弗苓的父亲却偏偏要她做个有智慧的人。

像此时发生的这一幕,她也曾有过无数次。

王弗苓在这屋里坐了片刻之后,便有人来将她请至客房,她也不推辞了,跟随仆从去了客房之中稍作歇息。

第51章 她究竟是怎样的

约莫午时,玄業他们上坟回来,青岩带着阿芷在前门等候。

阿芷乖乖的将书抄完了,青岩便答应她,让她跟玄胤一块玩耍。

玄胤见到阿芷,小脸露出笑意,兴冲冲的跑了过去:“阿芷妹妹!”

阿芷也笑:“我们去玩吧?”

“好!”

这两小娃娃说着便跑了,全然不顾两位长辈。

青岩与玄業没有说他们什么,毕竟贪玩是孩子的本性。

两人站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两孩子跑进院子里去。

青岩偏头看了看玄業:“进去吧,给你安排个地方歇息。”

玄業却摇头:“我还很精神,不需要歇息。”

“既然不想睡,那就陪我说说话?”

青岩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万万没有想到玄業会答应。

玄業道:“正好我也想跟你谈谈,去你房里?还是去正堂?”

“去我房里吧。”

玄業嗯了一声,两人便朝着青岩住的那屋子走去。

青岩住的地方同这宅子有些格格不入,太过朴实,就好像寻常百姓家的住房,摆设也都很普通,可以说是陈旧。

玄業不是第一回来青岩住的屋子,每一次来都觉得不太舒服,因为这个布置太让人熟悉。

“这么久了,还不肯换一换,当真念旧?若是你真厌旧,不妨多去看看阿落。”

青岩沉默片刻,却是一笑:“你每一次来都说这个,我都有些怕了。”

玄業微不可闻的叹息,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那就不说了吧。”

青岩给他沏茶,奉到他手边:“你带来的那女郎,究竟什么来路?”

这次,玄業没有继续瞒着他:“那是韩家的嫡长女,被长辈怀疑是妖邪,送到我这里来的。正好那丫头太能折腾,我便想着留她吃些苦头,让她长点记性。”

“记性?”青岩挑了挑眉:“我怎么觉得她一点记性都没长,胆子倒是真不小。”

玄業正准备喝茶,听闻这话,手里的杯子停在半空又放了回去:“确实胆子不小,一点世家女子的样子都没有,也不知韩家是如何教女的。”

青岩却道:“你太刻板,我倒觉得这性子好,活泼可爱,就像当初的阿落一样。”

本来说得好好的,结果青岩提起阿落,让玄業不太高兴:“你自认为很懂阿落,她在我眼里一直温良贤淑的,怎么可能是那个样子?”

青岩笑而不语,伸手给自己斟了杯茶。

他悠闲的品了一口,才道:“你是她的兄长,是长辈,她在长辈面前自然温良贤淑,可她在我面前却是毫不遮掩的。你说你懂阿落,其实不然,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懂她吗?”

玄業皱了眉头,情绪有些异样。

“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我是为了她好。”

与玄業相交了这么多年,他的性子青岩太清楚,玄業这辈子最遗憾的就是阿落。

“当初阿落去得匆忙,你真的没有想过探寻她的内心么?就没有一点点愧疚?”

此话一出,玄業当即变了脸,他怒斥青岩:“害死她是人分明就是你!”

青岩并没有辩驳这句话,而是道:“对,我有错,我并不否认,也不想同你争执。”

玄業便从座上起身,准备离去。

“等等!”青岩将他叫住:“你带来的那女子...很奇特,她同我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让我无端的想起了阿落。”

“她说的什么?”

青岩回答:“她问要如何称呼我,叫我一声青郎,这两句与我当年初见阿落的时候一般无二。”

寻常女子见了陌生男人怕是不会主动询问这些话,再者就算是先说话也会先问安,或是自作主张唤一声郎君。

玄業竟不知当初是阿落先同青岩搭话的,他一直以为阿落是个娇滴滴的小女子,逢人话说都会脸红,结果却是他不了解阿落。

“她是她,阿落是阿落,这辈子你都得守着阿落,哪怕是她早已魂归西去。若是让我发现你动了别的什么心思,别怪我犯杀戒!”

青岩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玄業也不曾回头看他,丢下这么一句便走了。

他虽然生气,却也将青岩的话听了进去,阿落曾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亲,即便是同父异母,那也是最亲的人。

阿落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就一直跟他在一起,两人相依为命,那份情谊自然不可比拟。他一直以长辈自称,悉心的教导阿落,却不想她竟为了一个相处不到半年的男子与他争执,从此便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玄業恨青岩,可他不能把青岩怎么样,因为青岩还要养育阿芷,那是阿落的女儿。

思及此处,他居然回想起方才青岩说的另一番话,韩家那女郎与阿落很像。

玄業开始好奇,当初的阿落究竟是什么性子?

第52章 夜深人静

王弗苓心思细腻,即便是他一丝情绪异样,她都能察觉出来。

“大师难不成有心事?”

玄業摇头:“没有,贫僧只是好奇问一问,没有别的意思,施主不必往心里去。”

说着他便要走。

王弗苓愣了,诧异道:“大师先前不是说要送我回去么?那此时......”

“不必了,既然都跟了出来,那就在此游玩两日。”

听闻玄業此言,王弗苓受到了惊吓,险些以为眼前这人不是玄業了。

“大师...是有心事吧?”

他只是摇头并未多说,继而转身离去。

晚间,青岩遣了婢女来侍奉王弗苓,替她更衣梳洗,还让人拿了一身女子衣裳过来。

他送来的还不是普普通通的衣裳,摸着料子轻薄,绝对不比她在韩府穿的差。

那婢女传达青岩的话:“家君要奴转达给女郎一句话,他说女儿家就得有女儿家的样子,如此才能让男人心动。

王弗苓置之一笑,这青岩倒有点意思。

洗漱罢了睡下,婢女躬身退下。

王弗苓在榻上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就是生不出半分困意来,总觉得心烦意乱。

今夜的月色极为明亮,王弗苓便从榻上起来,捡了青岩让人送来的那件衣裳披在身上,而后打开门。

头顶上的月光比她在屋里见到的还明亮几分,这院子里的事物都能看得仔细。

她将门关好,打算在这里走一走,待生出困意便回去睡觉。

这宅子不大,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步,王弗苓走了两转,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从前她最怕的就是难眠,因为睡不好她脾气就暴躁,便不能在庆元帝面前做出一副讨喜的模样。

宫里的女人那么多,她虽位高权重,却始终是庆元帝后宫里的一人。若是不花费心思去讨好他,他又怎会记得她的好呢?

想得出神,王弗苓抬头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却瞧见一屋子还亮着灯。

站在远处张望了片刻,王弗苓想着还是回去,指不定躺下就睡着了。

她刚要挪动脚步之时,却突然听见那屋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紧接着传来一糯糯的声音。

“师傅不舒服么?要不然玄胤去找青岩大人,让他替您寻个大夫来。”

“没有,只是喝水呛到了,无碍的。”

“您还是别看书了,都这个时辰了,早些睡下......”

王弗苓心想,原来那是玄業的住处,他竟也睡不着么?

回望了那屋里的晃晃的烛光,王弗苓转回头去,打算回屋歇下。

次日一早,那婢女便来侍奉她梳洗,她小心翼翼,一副不敢出半点差池的模样。

王弗苓心中起疑,问了她一句:“你们家君是打算带我出门?”

那婢女很是温顺,声音也细小得不像话:“不光是您,还有西厢住着的那位高僧。”

闻言,王弗苓更是纳了闷:“要去哪儿?”

婢女想了想:“家君未曾告知,不过奴猜得到,每年这一日家君都会与高僧一同前往侯府。”

“侯府?”王弗苓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你说的这个侯府,可是宁伯侯府?”

婢女连连点头:“正是!”

王弗苓赶忙让她停手:“你去同你们家君说,我就不跟着去宁伯侯府了,在这里等候便是。”

那婢女显然被吓了一跳,又有些为难:“这......”

王弗苓没了耐性,若真带着她去宁伯侯府那还得了?她日后还得靠这具身子活着,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落人话柄。

京中的妇人最爱嚼舌根,若是被宁伯侯府的人知晓了她跟两男子一同前往侯府,岂不让人拿住把柄?

那婢女思索片刻,最终应了王弗苓:“女郎且等奴给您梳妆好,之后奴再去同家君转达您的意思,您看如何?”

头梳到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王弗苓便点了点头。

婢女动作麻利起来,三两下给她弄好之后便退下,去同青岩转达她的意思。

让王弗苓没想到的是,她没等来那婢女前来回话,等来的却是青岩本人。

他与王弗苓分明互相看见了,青岩却没有直接进来,而是敲了敲边上的门:“能进来么?”

“自然可以...”

见王弗苓这般说,他才迈进屋子里来。

他倒是不扯别的,开门见山:“你不想同我们一道出门?”

王弗苓有什么便说什么:“不去,那婢女说你们要去宁伯侯府,我有些为难,还请您见谅。”

青岩笑着摇摇头:“非也,我们不去宁伯侯府,而是去一个有趣的地方,你当真不去?”

王弗苓犹豫起来,看青岩也不像是骗她,再说骗她也没意义。

“你且说好是去哪里,否则我不会轻易跟着一道。”

他笑了笑:“是去城郊,云山上有一座别苑,有‘云山书屋’的别称。”

王弗苓眼睛一亮:“云山书屋?”

青岩极为肯定的点头:“正是,在下不才,乃玉凌子的徒弟。师傅走了之后,那地方我便交给我管着,平时由我师弟照看,我偶尔会过去。”

玉凌子的大名确实如雷贯耳,那是大夏开国君王座下军师,有“活诸葛”之称。

关于的传说太多,最为人乐道的便是“云山书屋”。据闻玉凌子乃天生奇才,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博览群书,也十分爱收集书册。在先祖皇帝逝去之后,他便隐居山中,他住的那地方便成了他堆积书册的地方,故而被称为“云山书屋”。

王弗苓很早就听说过他的大名,对这书屋还很好奇。

但现在最让她好奇的还是青岩,他与玄業之间的纠葛就已经很令人费解,如今又听闻他乃是玉凌子的徒弟。

见王弗苓愣在那里不说话,青岩只当她是惊讶。

“这次你可得想好,去还是不去?”

王弗苓这回半点没犹豫:“去!为何不去?”

她早听闻云山书屋里有许多世上难找的孤本,正好她可以去见识见识。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弗苓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玄業乃归元寺僧人,看着跟青岩的关系也不太好,为何青岩会领着玄業一道呢?

难不成,玄業与玉凌子还有什么关系?

第53章 云山书屋

她对一切事物都存着一颗疑心,对玄業亦是如此,所以他的一切她都得知道。

青岩见她应下,便领着她一道去了府门前。

玄業已然在门前等候,他今日没带玄胤,两个孩子让府中下人看着。

三人启程,向云山而去。

王弗苓今日女子扮相,玄業见了皱眉:“昨日那身挺好,为何要换?出门在外,这般打扮恐怕不妥。”

青岩笑眯了眼,替王弗苓打圆场:“你这榆木脑袋,女子不穿这衣裳穿什么?再说了,又不是去别的地方,云山不是别处。”

玄業听闻此言,这才没说话了。

王弗苓多了个心,什么叫云山不是别处?

玄業见她审视的眼神,私有闪躲。他闭了眼,手里捏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约莫是习惯了玄業这般模样,青岩不以为然,也靠在车沿上养神。

只有王弗苓满怀心事,一心想知道玄業究竟什么来路。

云山不是别处,那意思就是玄業常往之地,并不是外人。

她越发肯定玄業并非传闻中那个生在归元寺的高僧,他兴许是别的什么人,冒充?

如此想来,王弗苓越发焦虑起来。

玄業并非超脱俗世之人,他帮着庆元帝解昌平王之危,又有庆元帝感情甚好,若他想在朝中某得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以王弗苓对庆元帝的了解,他如此多疑的一个人,肯对玄業信赖有加,可见他对玄業的看重。

若有一日,玄業插足朝堂之事,恐怕会成为她的一个心腹大患。

最主要的还是王弗苓对他知之甚少,无从下手。

到了云山脚下,三人便顺着山路往上走。

这里的山路还不像归元寺那般绣砌过,是被人走出来的一条小路。

还好青岩给她的这身衣裳还算轻便,否则走起路来颇为费劲。

越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就像平原一般,山上杂草没了膝盖,风一吹草便朝着一个方向动,很是威武。

再往前走一些,王弗苓便瞅见了一座立于原野之上的宅院。

那宅子看起来不小,想必便是传言中的“云山书屋”。

也不知为什么,那宅子在立于云山之上,周边都没有别的山,看起来还真有伫立云巅之上的感觉。

在要接近书屋的时候,脚下出现一道坎,王弗苓跨不上去,站在那里不知要怎么办。总不能爬上去,那多不雅观?

正在她踌躇不已的时候,一只大手出现在她眼前。

王弗苓抬头看了看这只大手的主人,不是玄業又是谁呢?

他道:“施主拉住贫僧的手,贫僧牵你上来。”

日头缓慢浮升上空,巧的是光晕被他挡住了半边,看起来就像是他在发光一样。

有那么一刻,王弗苓竟觉得他就是佛祖,就是天上的神明。

“大师......”

玄業见她没动作,又说了一句:“把手伸过来。”

王弗苓鬼使神差的伸出手,玄業手上使劲把她一拽,她踩着石块便登了上去。

她上来之后,玄業收回了手。

青岩在一旁看着,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之后又像个没事人一般前行。

费尽千辛万苦来到云山书屋前,王弗苓仔细的看了看这地方。

时过境迁,这地方大概是没了从前的风貌,无论是宅门,还是院墙,无不老旧。

青岩伸手扣了扣门,朝里头喊了一声:“阿甚...”

连着喊了两回,里头才又有人回应。

“来了来了......”

门开了,出来的是一位看起来年纪较大的中年男子,那男人见了青岩很是恭敬。

青岩对他也很有礼:“许久不见,阿甚可还好?”

那中年男子憨笑着点头:“劳师兄记挂,我近来还好。”

王弗苓不由愣了愣,这中年男人管青岩叫师兄?

阿甚看了看青岩身后的王弗苓和玄業,连忙躬身相邀:“快请进,外头风大。”

他虽然将玄業与她一视同仁,可王弗苓还是能察觉到他对上玄業视线时候的异样,他会不自觉的多看玄業几眼,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待进了那宅子,阿甚将门关上,而后带这他们往宅子里头去。

后院的墙有坍塌的痕迹,再看阿甚衣裳上的灰尘,手上的污渍,青岩才知晓他方才是在修补院墙。

青岩皱了眉头:“我去山下给你找个人帮忙,你岁数也大了,总干这样的活吃不消。”

阿甚笑着摇头:“不必了,找来的人对这里没有感情,也不会用心去对待。让他们来不是帮忙,是捣乱。”

见此,青岩不由的叹息一声:“这回我一定寻一个踏实的,你且等着便是。”

阿甚对青岩的坚持并没有去反驳,也没用说好。

“我先去给你们整理三间屋子出来,师兄与贵客现在此处等候。”他将王弗苓一行领到一间还算大的厢房,便走了。

王弗苓看得出来,他只是不想同青岩争执,而是选择逃避。

青岩自然也晓得,他把之前要说的话都憋了回去,静静的等着阿甚回来。

这里没有人伺候,他们三人坐在厢房里互相对视。

青岩约莫是看不下去了,起身在屋里四处寻找,终于在里屋寻到一包茶叶。

他拿了茶壶就往外去了,准备动手沏茶。

厢房里就剩下王弗苓与玄業,气氛很是尴尬。

王弗苓在那里坐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了。便询问道:“大师常来此处么?”

“嗯......”他就给了这么一个字,让王弗苓更加为难,不知道要如何把话接下去。

就在她犹豫之际,玄業竟问她:“方才上山的路有些崎岖,这里吃住都不太方便,你若是不习惯的话,我送你下山,让人带你回去。”

王弗苓瘪了瘪嘴,那庵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怎会?客随主便,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您且放心,我绝不是那等娇气的女子。”

听她这么说,玄業便作罢:“你若觉得哪里不方便且与我说。”

王弗苓总感觉玄業这两日古怪得很,不是冤家么?怎么对她嘘寒问暖起来了?

“待有不方便的时候,我自会同大师讲的。”

玄業嗯了一声,两人便没了话。

第54章 夕阳无限好

青岩端了茶水来,端到他俩面前,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这两人的神情。

王弗苓见了也当做没瞧见,揭开茶杯看了一眼。

青岩道:“此乃山里茶树上摘下来的,阿甚自己炒干存放,虽不及那些名品,却有它独特的味道。云山之上的茶,有种特别的香气。”

王弗苓伸着鼻子嗅了嗅,确实较之旁的香味浓郁一些,可这眼色也浓,喝起来怕是微苦。

她便端起尝了一口,奇怪的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苦涩,反而回甜。

“确实...很独特。”

青岩笑了笑,将茶壶放下,也找了个地方坐着。

他见玄業也喝了一口,放下茶杯之后他才开口问:“今日确定要宿在此处?”

玄業淡漠的点头:“你认识我也不是一两日了,说出来的话,我何曾反悔过?”

青岩便不再多说。

未多时,阿甚过来了,他朝着屋中三人鞠礼:“师兄、贵客,厢房已打理好,舟车劳顿且去歇息片刻。”

青岩先从座上起来,问了阿甚他被安排在哪里。

阿甚道:“师兄还是住的老地方,我一直给你留着的。”

“有劳师弟...”青岩说着躬身作揖,自行离开。

带青岩离去,阿甚便凑过来要与玄業讲话。

玄業却先点了点头:“我还住老地方吧?”

阿甚愣了愣,随即回应:“没错,高僧还住在老地方......”

玄業嗯了一声:“你先送她去歇息,我自便即可。”

见此,阿甚也就不再多言,转而来请王弗苓。

王弗苓杯中的茶水也喝得差不多了,上山确实费劲,歇息片刻也好。

“劳烦您了...”

阿甚很是恭敬:“请随我来。”

说罢,王弗苓便起身跟着他离开屋子,离去之时她侧目看了看玄業,他喝着茶似乎还不打算走。

本以为这残旧的地方定然不会舒适,没想到跟着阿甚到了那屋子,倒让王弗苓大吃一惊。

难怪青岩喜欢外头朴素,内里奢华,原来这一着是跟他师傅学的。

这座宅院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王弗苓虽不能确定这里头的木质摆设都是什么材质,可这色泽,怎么看都像是紫檀木的。

阿甚将她领入之后便要退下:“贵客且先歇息,待到了时辰便可用膳了。”

王弗苓福身朝他行了一礼,阿甚也回之一礼,便退下关上门。

屋里就剩她一个人,她在这屋中四处观望,视线定格在里屋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卷之上。

细细看了看左边角的署名,正是玉凌子。

第55章 夜读

玄業朝阿甚点了点头:“稍事片刻便回来,你先进去。”

阿甚不再多言,扛着那一口锅进了宅子。

王弗苓也颇为无奈:“都这个时辰了,不知何时才能吃上东西。”

玄業微微皱眉:“只要青岩不动手,估计很快。”

“......”

结果他们等了很久,事实证明青岩还是没汲取教训。

阿甚也不好说他什么,也就随他折腾。

夜幕降临,外头起了大风,一行人便在堂屋里置了桌椅。

第一道菜上桌的时候,在座的皆是沉默。

青岩两眼放光,喜滋滋的向他们推荐菜品:“这道菜叫飞龙入谭,我亲自下厨做的,旁人可是想吃都吃不到。”

名字还是很贴切的,只是这潭水有点黑,把上面飘着的那根葱都染成了黑色。

王弗苓回之一笑:“很独特...”

青岩脸上的笑意凝固,随即又笑了笑:“阿落从前吃我做的菜,也是这么说的。”

王弗苓已经不止一回从青岩口中听闻这个阿落,委实令人好奇。

阿甚连忙上了别的菜,那些倒还好,估摸着是阿甚做的。

玄業让青岩坐下:“时候不早了,吃完早点歇息。”

青岩拿起筷子坐下,又招呼阿甚也坐了过来,四个人围着一个小圆桌。

阿甚席间一直为他们夹菜,看上去乐呵呵的。

“咱们四个人太过安静了些,从前师傅还在的时候,十多个人围在一张桌子边吵吵闹闹的,真是怀念那个时候。”

王弗苓这个局外人都能听出阿甚话里的惋惜与无奈,青岩这个局内人又怎么会没有感触呢?

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苦笑道:“先吃饭吧。”

倒是玄業面无表情,伸手夹菜,似乎青岩说的都跟他无关。

王弗苓想,玄業对玉凌子的思念一定不比他们少,否则他也不会去看什么夕阳,还对王弗苓说了些往事。

他太沉稳,活得也累。

这是王弗苓此时对他的认识,虽然还比较浅显。

用过膳,阿甚收拾残局,王弗苓他们则在门前的廊道上站了一会儿。

山上看星辰格外明亮,好像伸手就能摘得到。

也不知站了多久,青岩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你们看吧,我得回去歇息了。”

王弗苓冲他点了点头,玄業则嗯了一声。

待青岩走了之后,玄業看着天上的星辰,问王弗苓:“云山书屋最出名的便是书,想去看看么?”

王弗苓求之不得,她也是个爱读书的人。

小的时候是父亲逼着她读,大了便喜欢上看书了,加之宫中岁月难熬,看书就成了她打发时光的乐趣之一。

她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想!”

听闻王弗苓这般说,玄業便朝着廊道左边走:“跟我来...”

月色星辰照耀在廊道上,路被照得通亮,两人顺着廊道饶过后院去。

那里有个锁了门的独立院落,玄業到了门前,从门侧边的夹缝里摸出一把钥匙,将那锁打开。

他熟门熟路,直直朝门对着的那间屋里走去,王弗苓跟在后头。

待进去之后,他又道里屋里点上灯,自顾自的找来笔墨纸砚,抄写起来。

王弗苓也不去管他了,在这屋里四处走看,里头摆了许多的架子,都是书。

据说云山书院书很多,可这屋里也没多少,还没有王弗苓她父亲书房里的多。

“就只有这些么?”

她问话的声音传到玄業耳边,玄業停下笔:“这宅子里,除了住人的厢房,其余的全是书。”

“那有多少间房是住人的?”

他细细想了想:“约莫五间吧......”

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五间是住人的,确实很骇人。

“玉凌子前辈收集这么多书做什么?”

玄業不假思索:“他说囤积居奇,很多书经过数十年就成了珍本,所以什么书都往这里搬,等着时机到了就卖出去大赚一笔。”

“......”

世人都道玉凌子爱书成狂,所以才会收集那么多书,没想到却是这个理由。

说话间,王弗苓看见一本书面很是破旧的书,上头的字都不太看得清楚。

她顺手翻了翻,发现写的是一个故事,还是个神话故事。

与王弗苓所熟知的山海经不同,这里头故事的主人公都是什么妖魔鬼怪,神乎其神。

即便如此,她也看得很出神,不知不觉就熬到了二更天。

玄業早已抄写好了,将宣纸放在一旁晾晒干。

第56章 斗争

“现在就走么?”王弗苓还没来得及打整妥当。

玄業却是无奈:“事发突然,一刻都耽误不得,你若再不回去,只怕你父亲要把归元寺掀个底朝天。”

韩大郎本就恨玄業恨得咬牙,如今又出了这事,可不就得闹翻天吗?

“知道了,这就走。”

她跟着玄業出了宅子,阿甚在门外相送。

青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与阿甚一道站在门前。

他问玄業:“此去还回不回来?”

玄業摇摇头:“不会再来了,云山书院是师傅交给你打理的,我来走一转便算是给师傅打个招呼。”

青岩也只是点头,并未说挽留的话:“那你万事保重,需要帮忙就吱声。”

玄業双手合十,躬身一礼:“贫僧告辞。”

“去吧...”

王弗苓注意这两人的一言一行,总觉得矛盾。

初见时候看似水火不容,实则是师兄弟,因为阿落的缘故争吵不休,却似乎有别的什么事情将他二人拧成了一股绳。

尽管王弗苓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她猜测绝对不是小事。

她便这样跟着玄業走了,在下山的路上见到玄启。

玄启已经等候多时,见了玄業不由的催促:“师傅快些,那韩家大郎领着一帮奴仆在寺门前闹腾,委实棘手。”

玄業不禁皱眉,而后又叹息:“罢了,先回去再说。”

“是...”玄启这便跟他们一道下山,坐上马车急急往归元寺里赶。

王弗苓坐在马车上思忖,以韩骊君的性子,见了韩大郎会有怎么的言行?

从入韩府至今,王弗苓未曾与韩大郎有过多的交集,就那次他闹事,还是王弗苓重生之后第一回见到他。

经过这一次,王弗苓意识到藏锋避芒的重要性,若是她言行与韩骊君不一,怕是不妥。

马车到了山下,她伸手掀开车帘便瞧见韩家来的衣车。

车旁候着的老仆一眼便将王弗苓认了出来:“女郎!您这是......”

他约莫是想问王弗苓这是去了哪里,见玄業紧跟其后便没有多问,他凑近了些,悄声道:“家君已经上山去了,您快去看看,出门之前大母再三交代要看住家君,可...”

韩家除了大公之外,怕是没人能够管得住韩大郎的,王弗苓冲他点头:“别着急,我这就上去看看。”

老仆这才稍稍放了心。

王弗苓同玄業一道往上山走,她还真有些怕韩大郎闹出什么大动静。

说白了,她现在与韩家拴在一块儿,要想报仇还得借韩家的力。若是她大仇未报韩家就先落没了,那她便又白活了一回。

第57章 遭殃

只见玄業侧身一躲,韩大郎的招数便被他躲开了。

可韩大郎明显不死心,拿着火把继续朝着玄業挥,不砸中他就不罢休。

玄業闪躲了两次,终于不耐烦了,反手一把将他手里的火把夺下。

韩大郎没了火把,手里的剑又无处施展,顿时火冒三丈。

“妖僧,给我放开手!”

玄業轻哼一声:“放手好让你继续胡作非为?还请韩大人自重,若是归元寺没了,只怕韩大人也落不了好。”

“你胆敢威胁我?区区僧人,顶多就是个贱民,竟敢对我说出此等不敬的话!”

这话说得有些过了,虽说人分三六九等,可玄業深得帝王重新,即便不是世家出生,也不能说是贱民。

玄启听不下去了,愤恨道:“师傅,还同他多什么嘴?直接送到君上面前,交由君上处置便是。”

玄業没回话,像是在思考。

王弗苓万万不会让此等事情发生,把韩大郎送到君上那里,韩家少不得一番动荡。

“大师,念在我这几日还算听话的份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我父亲一般计较。”

“还算听话?”玄業正思忖,这句话传到耳边他不由皱了皱眉头。

若不是她跟着出门了两日,只怕归元寺都要被她闹翻天了,这也叫听话?

玄業蓄着眼睛看她,王弗苓不自觉的心虚:“您大人有大量......”

他倒是无所谓,放了韩大郎这一回对他来说没什么,况且他现在还真没功夫跟韩家这帮人周旋。

谁料韩大郎不肯服软,反训斥王弗苓:“出息!你跟他求什么情?我还就不信了,他敢动手要了我的命?”

王弗苓为韩大郎这倔脾气着急,玄業是不会要了他的命,可到了庆元帝那里,可就说不好了。

再者,他把玄業惹得不高兴,玄業信口雌黄在庆元帝面前诋毁两句,只怕要遭殃。

第58章 有心维护

“这...”大母心疼儿子,劝大公:“这又不能全怪大郎,他只是一时气急。”

大公却冷眼看着大母:“不怪他,怪你?阿君这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说到底大郎会有此一举还不是因为你?”

大母哑口无言,此事确实有她的原因,可她也是为了韩家好。

“您若是要因为这事处置我也罢,左右都是我的错,我身为家中主事,没能将内宅治理好。”

夫妻数十载,大母但凡是做错了事情就是这副样子,看起来诚诚恳恳,不过是仗着大公不敢对她动手罢了。

他只要敢动手,大母便会闹个不可开交,大公不过是图个家和万事兴。

“你!”大公拿她没辙,更不会对她怎么样,越想越心烦:“我不追究你如何,但这事情的始末必须给我查清楚,府里风气坏了,家也就败了!”

大母松了一口气,这一招屡试不爽,只要大公不怪罪她,她便会好好善后。

“此事就交由我来办?”

大公哼了一声:“你办就你办,得了结果来同我回禀。”

“晓得了......”

见此,大公也懒得再理会这一帮人,拂袖离去。

目送大公走了之后,大母将眼神转移到韩大郎身上,她不由的叹息:“大郎,不是母亲说你,你这倔脾气真要改一改。”

韩大郎一股子气,总算能埋怨两句了:“那妖僧欺人太甚,我岂能饶了他?倒是父亲,不分青红皂白的,不帮我就算了,还向着那妖僧。”

大母见他这样子,也是恨铁不成钢:“罢了罢了,你这脾气我是劝不动的,大儿妇,你把他带回房里休息休息。”

她是意思是让李氏带进房里劝慰,夫妻两坐下来好好谈谈,再硬的脾气在女人的柔情蜜意面前都是虚的。

李氏早就习惯了大母这般,从她进府开始,但凡韩大郎闹脾气,大母便让她把人带房里。一是为了让韩大郎消消气,二是给李氏制造机会。

大母最疼爱韩大郎,一心想着抱长房的孙子。

李氏也想要个儿子傍身,从来不推辞:“是,妾这便将郎君带回去。”

说着,李氏去给韩大郎松绑,之后拉着韩大郎的手:“走吧,别在这儿惹大母生气了。”

韩大郎看了看大母那张黑着的脸,知道多说无益,府里就没有个胆子大的。

他还在气头上,撇开了李氏的手,径直往后院里去了。

李氏微不可闻的叹息,而后抬眼看了看王弗苓,她冲王弗苓摇了摇头,意思似乎是让她注意言行。

王弗苓打从出了归元寺的门开始,就已经想好了对策,故而回之一笑让她放心。

如此,李氏才放心离去。

大母将身边的人全部遣走,让王弗苓同她去正堂里。

王弗苓恭恭敬敬的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进了正堂,大母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问了一句:“在归元寺这两日,过得如何?”

王弗苓必须得说好,还得说玄業对她照顾有加,毕竟她是被当做妖邪送去归元寺的,玄業对她好,那就是不把她当妖怪看。

“回祖母的话,这两日大师待我很好,食宿都没有薄待于我。临走时,还要孙女带句话给您。”

大母愣了愣:“他说什么了?”

“大师说,韩府中没有妖邪,妖邪在韩家人心里。”

这句话是王弗苓胡诌的,反正大母也不可能去归元寺问玄業,她也不怕露陷。

只见大母神色一变,愁眉苦思:“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咱们自己作孽,不长眼睛?”

韩大母真会钻牛角尖,王弗苓也不得不佩服她。

“孙女虽不知大师究竟是何意思,但孙女觉得这话不是针对咱们的,因为大师说这话的时候颇为感慨。”

闻言,韩大母便暗自思忖起来,她看了看王弗苓,见她睁着大眼睛一副无害的样子,心想难道真是她错怪了人?

“可咱们府里都是自家人,给你使绊子,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一开始,王弗苓也觉得纳闷,给她使绊子究竟有什么意图?对方究竟能得到什么东西。

现在她想清楚了。

“祖母,孙女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知您听还是不听?”

大母正疑惑着,便让她讲:“有话且说,这里就咱们祖孙二人。”

王弗苓便一一道来:“刚开始孙女觉得是二婶不待见我,故意想办法捉弄我,可事后想了想,二婶为了出一口气这般胡闹不是她的为人。您说事情会不会与四姑姑的生辰有关?届时王家嫡出一脉进宫面见,帖子上定然清清楚楚的写了有多少人。若是少了我这一个,不知谁能跟着去呢?”

大母恍然大悟,突然就想清楚了。

宫中的帖子写的长房三人,二房四人,加上大公、大母一共九人。若是少了长房的嫡女,那么只能让庶出女顶上,这样一来似乎什么都说得通了。

王弗苓当时若不反抗,李氏若不请求去归元寺,她必定是去不成的。且不说她会被如何处置,就说她身份诡异不便面圣,也是个诟病。

再后来王弗苓去了归元寺,有了这十日之约,那人也放了心。韩淑芸的生辰就在两日之后,她料想王弗苓回不来的。

大母沉思了一阵,王弗苓正等着她给出个结果,谁料大母面色一沉:“别胡思乱想,我倒觉得是郑妪的错,她疑神疑鬼伙同楚妪两人乱来,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她们的错。你也别不高兴了,我这便将她二人找来,重重处罚!”

王弗苓默不出声,孰是孰非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大母不想处置那人,她多说无益。

“既然祖母已经有了决断,孙女也就不乱猜了,只有一点,孙女走的时候要求把那几名道士关起来。他们诋毁我,让我受了罪,若是不将他们交于我处置,我断不会罢休。”

王弗苓一副气闷的模样,与当初的韩骊君如出一辙,韩骊君也是受不得气的那种人,又爱闹腾。

“也罢,交由你处置便是,但祖母话说在前头,那帮人虽有错但你也别为了撒气弄出个好歹来。”

第59章 如何安心

大母会说出这样的话,看来韩骊君是个暴脾气的人,她若不装成那样恐怕不行。

王弗苓面上说好,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孙女都知道了,祖母就告诉我他们在哪里。”

大母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钥匙拿了出来:“后院的杂屋里关着,你去的时候还是带两人,那毕竟是四个男人。”

王弗苓点了点头,接下大母递过来的钥匙,恭恭敬敬的退下。

她头一件事情是回春苑看看,吉春这会儿怕是还在回来的路上,她得喊上一个得力的人。

脚刚踏进春苑,便瞧见阿欢在院中洒扫,她见到王弗苓很是有些惊讶:“女郎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先别放下手里的伙计,随我来一趟。”

阿欢不敢怠慢,连忙将扫帚寻了个地方放下,而后走上前来:“女郎这是要去哪里?”

王弗苓直言道:“报仇!”

阿欢一愣,却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的跟在王弗苓身后。

两人朝着后院的杂屋方向走去,没惊动府中仆从。

进去之前王弗苓也再三与阿欢交代:“进去之后别说话,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阿欢颔首道是,王弗苓这才拿了钥匙将门打开。

光从门外透了进来,那四人眯着眼睛朝这边看。

老道士将王弗苓看仔细了,心中顿觉不妙,怕是要遭殃了。

阿欢将门又关上,从里头上了梢。

四名道士被绳索困在柱子上,一个个嘴里都塞了东西,应该是太吵闹,大母让人这么干的。

正好王弗苓也不想待会儿闹出什么大动静,堵了他们的嘴,倒还方便了她。

待将门关好之后,阿欢上前来悄声问:“女郎还需要奴做点儿什么?”

王弗苓抬了抬手,示意阿欢稍后再说。

她朝着那四人走了过去,王弗苓早就看明白了,郑妪说这四人都是分开招来的,实际上他们就是一伙儿的。

几遍是自作聪明唱双簧,也逃不过王弗苓的火眼金睛。

若他们真是竞争对手,其余的人岂会让那老道士出风头,怕是早都狗咬狗了。

王弗苓绕着他们四人转了一圈,仔仔细细的将他们打量了一番:“说吧,是谁找你们来的?”

大母要包庇那人,王弗苓可忍不下这口气,必定要拿到人证物证,叫那人好看!

老道士呜呜的哼了两声,似乎是想说话。

王弗苓不会给他张嘴的机会,谁知道他张嘴会不会喊出声,还是当心一些为好。

“你有什么就在地上画,我能看得见。”

老道士听了又呜呜两声,似乎是王弗苓不给他拿开嘴里的布,他就不肯透露。

王弗苓可不吃这一套:“你要说就说,不说也罢,直接用刑还省得多费唇舌。”

老道士眼睛转溜了一圈,连连点头,终于肯在地上写字了。

王弗苓凑着脑袋看,他一笔一划写了两个字“不知”。

敬酒不吃想吃罚酒,王弗苓懒得再问,杀鸡儆猴比什么都有效。

她取下头上的朱钗,钗头并不锋利,但要是使劲往人身上戳,怕是要疼死。

“阿欢,你过来。”

听闻方才王弗苓说要用刑,再加之王弗苓这会儿的举动,阿欢知道她是要动真格的了。

王弗苓知道下得去手,她杀过人,又十分沉着冷静。

果然,阿欢没有推辞,也不怯弱,从王弗苓手里拿过朱钗:“女郎要扎哪里,奴照办。”

王弗苓对阿欢的表现还算满意,她抬起手给阿欢看:“都说十指连心,就用这珠钗刺穿他的手指。珠钗有些钝,使点劲儿。”

阿欢知道眼前这人非善类,却不料她如此下得了狠手。

那老道士头发花白,虽说可恨,但是用这不算尖也不算钝的珠钗刺手指,那种疼痛可想而知。

见阿欢不动,王弗苓皱了皱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阿欢一咬牙,豁出去了,怎样都比她当初在旧主家里好,况且新主人愿意帮她,那就是好事。

她不再犹豫,迈步上前,二话不说的去抓老道士的手。

老道士耳朵不聋,王弗苓跟阿欢说的那些话,他都听了进去。所以这会儿他拼的挣扎,死活不让阿欢得逞。

可他一个被束缚住的人,怎么能与手脚自由的人相提并论?

阿欢力气也不小,使劲一拽,把他的手从背后扯了出来,手指头拿准了就准备扎下去。

老道士急出一身冷汗,呜呜的哼个不停,脚也卖力的蹬。

旁边那三人爱莫能助,时不时看一眼,又不忍的回过头去。

珠钗的尖头稳稳的扎在了老道士的手指上,老道士喊不出生,只能哼叫,脸也憋得通红。

应该是很疼的,王弗苓冷眼看着,毫无一丝怜悯之意。

“再不说,手指就费了,到时候你想告诉我,怕也使不上劲。”

阿欢将珠钗抽了出来,又准备再扎下去。

老道士呜呜得更厉害了,泪花子在眼眶里打转转。

王弗苓晓得时候到了,便制止住阿欢:“停手!让他写。”

阿欢便松开老道士的手,起身退到一边去。

老道士手被松开,疼得直抖,手也颤抖不已。即便如此,他还是伸手在地上划着。

王弗苓仔仔细细的看,他就写了一个字“女”。

是个女人,这还用说吗?

这老道士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阿欢,继续...”

“是...”阿欢便又过去,一边抓着老道士的手,一边握着珠钗。

老道士急哭了,泪水直流,呜呜个不停。

他很明显是害怕的,而且十分害怕,王弗苓想不明白他既然如此害怕,为何不肯倒出那人?

她静下来想了想,这种江湖术士图的是钱财,除了钱谁也不认,又岂会帮谁隐瞒呢?

再者,王弗苓锁定的真凶就在府里,这帮道士也在府里,若是他们真知道什么,那人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留在韩府?

看来她遇到一个脑瓜子很灵活的对手,不仅如此,那人的身份背景也有待考究。

如此想来,也不是一件坏事,那人想搅混水,就让她搅。

韩家若是不乱,她如何能安心呢?

第60章 寒意袭来

至于这四个老道士,还有楚妪、郑妪,一个都不能放过!

王弗苓让阿欢停手:“好了,停手吧,你去前院找两个身强体壮的仆从来,再去院里折一根结实的树枝。”

阿欢万事听王弗苓调遣,她说一,阿欢不会说二。

“是,奴这便去...”

说着,阿欢朝着前院走了,王弗苓则在屋里等候。

老道士还没缓过神来,被扎破了的手滴出血来,他还是一副痛苦的模样。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这老道士坑害她在先,不论如何也不能轻饶。

诸如郑妪此类奴仆,不给她见点世面,她是不会老实的。

未多时,阿欢找了人来,王弗苓便让他们将四名道士迁出去,她要在府里上演一出大戏,好让这帮人都长长眼!

老道士被扎手指的时候,其余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此时他们被捆着不知道要被带往何处,内心异常恐惧。

早听闻高门之中最为险恶,对待庶民与奴仆如视草芥,更何况他们还做了恶,韩家这帮人岂会饶了他们?

年轻一点的道士怕就此丢了性命,因为方才老道士并没有给出王弗苓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们很怕王弗苓会下狠手。

其中一道士思来想去不甘心,待走出屋子之后,他瞧准了后门,猛然挣扎起来,想要撒腿开跑。

奴仆也没料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赶紧阻挠。

其余两名年轻道士见此也开始躁动起来,奴仆费力的拉着绳子不给他们跑,而王弗苓却已经给阿欢递了个眼色。

阿欢心领神会,拽了拽手里的树枝条,上去便对那三人抽打起来。

细细的枝条打在身上钻心一般的疼痛,也不敢跑了,抱着被打了的地方直喊疼。

阿欢厉声道:“胆子不小,还妄想逃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再敢跑一步,打断你们的腿!”

王弗苓抱手在一旁看着,阿欢凶戾起来还是有几分样子的。

那三人便都老实了,谁都不敢再跑。

奴仆按照王弗苓的吩咐,将这几人带到三进院里,就在路上见将他们捆在一块儿。

阿欢把树枝条交代王弗苓手里,王弗苓顺手就接了过去。

她与阿欢道:“你之前不是跟着楚妪血规矩么?去找她,就说我再这里大发雷霆,请她老人家来劝一劝。”

阿欢应下,匆忙去办。

王弗苓便杵在这里等候,她眼观八方耳听四路,只要有人来,她就动手。

等候了片刻,王弗苓听闻二进院方向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伸着脑袋看了看,却不是阿欢,更不是楚妪。

来的是郑妪,她身旁跟着两名婢女,步履匆匆似乎有事。

大母还真是偏疼郑妪,看这模样,怕是没受什么罪。

不过想想也无可厚非,她跟了大母这么多年,早已是大母的左膀右臂了。大母身旁少不了她,关两日还是得放出来。

王弗苓将手里的树枝条举了举,就在郑妪到来之前对四名道士动了手。

她要道士们喊得凄惨一些,所以下手也狠,打得他们只求饶。

郑妪听闻前方的求饶声,不由的加快了脚步,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

王弗苓余光已经瞥见郑妪到来,却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挥舞着手里的树枝条。

她一边抽打,一边怒斥:“让你们污蔑我,看我不打死你们!”

王弗苓越打越恨,那老道士先前就上了手,现在几乎是哭着求饶。

她置若罔闻,鞭子却还是往别处偏了偏,神色依旧狠戾:“现在知道求饶了?告诉你,晚了!”

郑妪瞅见老道士流着血的那只手,其实也不是什么重伤,只是血染了手,看起来触目惊心。

见到此情此景,郑妪心里揪起,这些道士都是她找来的,若是此时出现在君女郎面前,会不会也挨打?

大母已经将王弗苓回府的时候告诉了郑妪,也同她说了要去赔罪,她想着罚跪什么的也就罢了,可谁料到这小丫头如此凶狠。

郑妪有些心虚,想着要不要待会儿再去办大母交代的事情。

王弗苓这个时候又一下接着一下的打在那四人身上,他们的惨叫声清清楚楚的传入郑妪的耳朵里。

郑妪下定决心,还是躲一躲才好,眼看君女郎在气头上,若是出现在她眼前不是自讨苦吃么?

她转身便要走,王弗苓见了暗自发笑,停下手喊了她一句:“前面那个,给我站住!”

郑妪身子一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转过身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君女郎安好,奴...奴要去给大母办事,就先不叨扰了......”

她想开溜,王弗苓自然不会让她得逞。

“我正有两句话要同郑妪说,稍事片刻无妨吧?”

郑妪哪敢说不行,人家现在洗清了冤屈,还是韩府顶尊贵的嫡长女。

“女郎有事且说,奴听着呢。”

她站得老远,王弗苓晓得她是胆怯:“郑妪不妨靠近一些,我这话不跟别人说,只跟你讲。”

郑妪有了戒备之心,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哄她过去:“不...不必了吧?若不是什么顶重要的事情,您但说无妨。”

王弗苓垮下脸来,冷眼看着郑妪:“你这是要推拒?”

“不敢不敢......”她一个奴仆,岂有推拒的道理:“奴这便过来。”

她想清楚了,这些道士跟她身份不同,君女郎会打他们不一定会打她。更合理她领了大母的命出门办事,若被君女郎耽误了,大母一定会生气,继而护着她。

王弗苓心里也亮堂,郑妪此人不能直接来硬的,先给她醍醐灌顶,让她不安、让她怯,再慢慢的收拾。

郑妪走近了,低声下气的问:“女郎有何事?且说吧。”

王弗苓便凑到郑妪耳边,悄声道:“我就是想要提醒郑妪一句,冤有头债有主,欠了别人的总要还。”

她说着突然抬手,树枝条就在郑妪眼前晃了一下。

郑妪被吓得了一跳,不由的往后躲了躲,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知女郎这句话...是何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郑妪既然忙,那就先走吧。”

王弗苓冲她笑,她却觉得浑身发冷,寒意莫名上了背脊。

第61章 凉薄

她赶忙带着两名婢女离去,像是落荒而逃。

无巧不成书,她这一走便瞧见了刚进院子的楚妪,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收回神色。

阿欢带着楚妪从郑妪身旁走过,没有交谈,仅仅是互相回了个礼。

之后郑妪离去,楚妪来到王弗苓面前。

“女郎...”

她对王弗苓恭恭敬敬的,真看不出她会跟着郑妪两人狼狈为奸。

王弗苓嗯了一声,对待楚妪不用像对待郑妪那样留一手,因为李氏是她母亲,她可不认为李氏会给楚妪什么好果子吃。

见她一脸的漠然,楚妪心里打起鼓来,十分后悔听信了郑妪的话。她看着王弗苓这副阵仗,再看看一旁被捆着的四人,料想王弗苓是要收拾人了。

“上回那事...”楚妪话到嘴边又停下,所以双腿一曲跪在了地上:“求女郎饶恕,奴是听了府中婢子们胡言乱语,又听闻郑妪说三道四,所以才犯下大错。女郎要罚便罚,奴一定不坑一声,夫人又罚了我跪石阶,又罚了奴的月银,只要女郎高兴怎么罚都好。”

口口声声的说任由处罚,却非要叨叨这么多,卖惨给谁看?

王弗苓冷哼道:“罚跪罚月银,在我看来都是小事,不让你受点皮外伤,难平我心头之恨!”

闻言,楚妪惊恐的看向王弗苓:“女郎要对奴动手?即便奴有千错万错,那也不是奴一个人的罪责......”

“怎么?我还罚不得你了?”

楚妪连忙摇头:“奴...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您要罚也该罚那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楚妪怕连谁是罪魁祸首都摸不清,还好意思在她面前说这些。

王弗苓偏要钻一钻牛角尖:“照你这么说,是我眼拙,找不出罪魁祸首,偏要那你来撒气?”

楚妪惊慌不已,连忙否认:“不不不,奴岂敢有这等想法,只是...只是奴觉得该将那人揪出来。”

王弗苓知道她心里头想的什么,那日孙氏在一旁推波助澜,许多人都觉得孙氏有嫌疑。

楚妪约莫也是这么想的,她说一点留一点,就是不肯直言罪魁祸首是谁,无非是想让王弗苓主动开口问。

王弗苓偏不,她不仅不问,也不会给楚妪一点辩解的机会。

“阿欢,你过来......”

闻言,阿欢恭顺的来到王弗苓身侧。

王弗苓凑到阿欢耳边同她耳语:“将这几个道士和楚妪关起来,你跟道士们说,让他们好好的招待楚妪,只要能让我满意,我便放他们一条生路。”

阿欢皱了皱眉:“会不会闹出人命?”

“这话还需要问么?”

阿欢颔首道是,心下了然。

她正要走,王弗苓却又将她拉了回来:“方才你在哪里找到楚妪的?夫人知道你将她带来了么?”

王弗苓实际是想问李氏对楚妪的态度。

阿欢机敏,晓得她的意思:“女郎切放心去做吧,夫人那里不必担忧。”

她这话也说得很明白了,李氏已经不再理会楚妪。

王弗苓点了点头,交代了一句:“门锁好,让他们小声一些。”

楚妪不知道这两人究竟在密谋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心跳得厉害。

交代完了,王弗苓转头看了楚妪一眼,拂袖离去。

楚妪心跳得厉害,想着阿欢还是她一手教出来的,怕是不会对她动手的吧?

就在她思绪飘忽之际,阿欢已经让候着的那两名仆从动了手,两人将楚妪摁住先行带走。

阿欢看着她与那四名道士被丢了进去,将门上了锁,捏着钥匙走了。

还没走多远,那屋子里边传来一阵惨叫声,阿欢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回头继续往春苑而去。

王弗苓早已在春苑的院子里等候,阿欢进了门直接来到王弗苓面前,将钥匙交到她手里。

“奴已经按照女郎的吩咐办妥了。”

抬头看了阿欢一眼,王弗苓伸手将那钥匙拿在手里:“夜幕降临之前把她放出来,道士放出去,其余的事情我来办。”

阿欢也只是说好,候在一旁没了动作。

王弗苓对阿欢的种种表现都还满意,便想着要不要敲打敲打。

“阿欢,我让你做这些,你会不会觉得不好?”

只见她愣了愣:“奴并不觉得女郎这么做有何不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王弗苓对阿欢有了一些认识,照她的推断,阿欢年少经历了那么多的磨难,心也练就得无比坚硬。

她是个凉薄之人,跟王弗苓一样。

凉薄也好......

李氏听闻王弗苓从大母那里回春苑之后,赶忙来看她。

吉春从寺里回来便去了李氏那里请安,她这两日不见王弗苓别提多担忧了,若不是王弗苓留下的那张字条,她怕是要急死。

还好府里来人差她回去,说女郎被家君带回府了,否则她都想到乾安城去寻人。

吉春本是要先去见王弗苓,却听闻她被大母留在了正堂说话,所以她才去了李氏那里请安。

现在她见着王弗苓了,悬着的一颗心彻底落了下来。

怕被李氏知道王弗苓四处乱排,吉春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一言不发。

王弗苓同她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数。

李氏可算是能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女儿,上来便将王弗苓抱住:“死丫头!你让母亲担心死了!”

王弗苓知道她思女心切,更知道韩大郎闹事的那一出多半跟她有关。

韩二郎不在府里,孙氏岂会管这些?李氏不舒坦,她才高兴。所以二房的不会管,更不会去找韩大郎。

至于府里,大母清清楚楚的交代过不准府中奴仆再议论此事,谁也不敢多言。

唯独李氏,她清楚韩大郎的脾气,更知道大母只买韩大郎的账。

王弗苓还没把韩家人彻底摸清楚,但李氏,她已经了解了。

李氏就是个无子傍身的妇人,只有韩骊君这么一个女儿,所谓护犊之心,李氏最看重的就是韩骊君。

这是王弗苓的盾,她不会为难李氏,更会帮助李氏。

让李氏全盘接管韩家庶务,王弗苓也能从中谋取一些益处。

第62章 贵妃生辰

见王弗苓不说话,李氏也没了责备之意:“行了,事情过去就好,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便是给母亲最大的慰藉。”

王弗苓亦要给她一些回应,便朝着李氏行了一礼:“让母亲担忧,是阿君不孝。”

李氏无奈叹息,这怎么能怪她呢?都是有心之人挑拨,是他人使坏。

“罢了,既然已经回来,就说说善后的事情。那四个道士我一直盯着,这回母亲什么都依你,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李氏还不知王弗苓已经动了手,更不知道她连着楚妪也一块儿收拾了。

王弗苓觉得这事情不能通过她的嘴来跟李氏说,在李氏眼里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丫头。

“阿欢已经给我出了主意了,我觉得很好,母亲要不要听一听?”

闻言,李氏看了阿欢一眼:“什么主意?”

阿欢明白王弗苓的意思,便将王弗苓做的那些事情通通说成自己的主意,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李氏。

听完阿欢说的这些,李氏皱了皱眉:“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阿欢也怕李氏觉得她太过狠辣,连忙跪下:“奴的一条命是女郎给的,女郎不嫌弃奴脸上的伤疤将奴留在身边,奴感激万分,对女郎自然是忠心不二。此次,女郎受了委屈,奴又岂能坐视不理呢?”

李氏定定的看着阿欢,想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可阿欢就是一脸的真诚,让李氏寻不出丝毫不妥。

她眉头皱得更深,再次向王弗苓确认:“你当真要把她留在身边?”

王弗苓不假思索:“十分肯定,阿欢脾气好,做事也细心,最重要的是她万事以我为先,做奴仆的不就看重这个么?”

她都快把阿欢吹捧上天了,李氏听着似乎也没什么毛病:“那成,先留着看看,但你自己得多长个心眼儿。”

“是......”

见此,李氏便不再说这事了,左右楚妪也只是个奴仆,主人家要处置也是理所应当。

她让阿欢退下,要与王弗苓说点别的事情。

阿欢恭顺的离开,将房门关上。

李氏看着阿欢的走了,才拉着王弗苓的手道:“你三姑姑生辰在即,我差人准备了两件首饰,你看看送哪一样比较好?”

她说着从衣袖了取出两个小盒子,放到桌上让王弗苓观看。

王弗苓伸手打开盒子看了看,一个是金雕镶玉的头钗,成色极好,雕琢细腻,乃上品;另一个则是一对金手镯,宝石镶嵌,价值连城。

李氏盯着王弗苓的脸看,就想知道她是什么意见。

王弗苓却是一副为难模样:“镯子还成,头钗难等大雅之堂。”

“那你这意思是,送镯子?”

王弗苓摇头:“都不好,宫中最不缺的就是奇珍异宝,送这些不如不送。”

这可就让李氏犯难了:“还能怎么办?我就备了这两样,总不能真的不送。”

王弗苓手杵着脑袋开始想,她对韩淑芸很了解,韩淑芸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呢?

思忖良久,她有了主意:“咱们府上不是有木槿树么?现在也正是开花的季节,不如折一只赠与姑姑,想必她一定会喜欢的。”

“木槿?”李氏不明白王弗苓的用意:“木槿树宫里没有么?送这个未免有些......”

王弗苓回道:“宫里的木槿,岂能跟韩府的木槿相媲美?君上都爱韩府的木槿,可见咱们的木槿花开得比宫里好。”

听了这话,李氏恍然大悟:“妙!实在是妙!”

至于妙在何处,那就得从庆元帝看中韩淑芸说起了。

王弗苓也只是耳闻,当初庆元帝初登大宝,为了稳住世家重臣,有时会出宫造访。

韩淑芸那会儿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娇俏女子,折了府中的木槿花别在头上,这一幕恰巧入了庆元帝的眼,这才有了之后韩淑芸进宫之事。

庆元帝夸韩家的木槿花开得好,人人都知道不是花开得好,是人比花娇。

如今庆元帝有了新欢忘了旧爱,怕是没有什么能比庆元帝的宠爱来得更实在的了。

她与庆元帝的这些过往,怎么说都有情愫在里头,况且庆元帝也不是那种不念旧的人。李氏将这木槿花送到韩淑芸面前,她自然会抓着机会。

算是王弗苓为了帮李氏,便宜韩淑芸一回,再者赵阿妩要进宫了,韩淑芸还不能失势。

李氏得了妙招,兴奋不已:“我这就差人去折一枝最好的木槿来,赠与贵妃娘娘。”

“且慢!”王弗苓将她拦下:“母亲急什么?姑姑生辰还有两日,你急着去折花,莫非要送一枝枯萎的木槿去?”

李氏拍了拍脑袋:“瞧我心急的,你说得对,到时候折一枝最新鲜的去,保准娘娘喜欢。”

说着,李氏便要收起那两盒子,手顿在半空还是放了下来。

她将两只盒子朝王弗苓那边推了推:“这都是好东西,与其放在我那里,还不如拿给你佩戴。生辰宴你就戴着吧,我听闻宁伯侯也会来,让你在长辈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王弗苓却之不恭,君子爱财,她也爱。至于李氏说的宁伯侯,她没什么兴趣,宁伯侯对韩家也没什么兴趣,便都走走过场。

“阿君谢过母亲厚爱。”她乖巧的起身行了一礼,冲李氏笑了笑。

李氏见自己的女儿高兴,她也高兴,也回以一笑。

未多时,李氏便走了,韩家人忙着进宫赴宴的事宜,大母都交到了两个儿媳身上。孙氏自来都小家子气,李氏若是总不出现在人前,只怕孙氏又要去大母那里嚼舌根。

王弗苓目送李氏出门,之后她便去偏房里找阿欢。

阿欢坐在桌边喝水歇息,她跟着王弗苓忙了大半天了。

见王弗苓进了她的屋,阿欢放下茶杯,连忙起身朝王弗苓行礼:“女郎...”

王弗苓跟她开门见山:“我不在府中这几日,赵阿妩和沈世谦究竟是什么情况?”

阿欢早想到王弗苓会问,她没打算替赵阿妩掩藏,有什么便说什么。

“奴在楚妪那里研习礼仪的时候对她有些了解,她并非看起来那么怯弱、沉不住气,相反她很能忍耐,能让人对她完全失掉戒心。奴的意思是,奴觉得她一点动静都没有,估摸着跟沈世谦早已交代好了。”

第63章 她的决心

王弗苓也是这个意思,她觉得赵阿妩没那么老实。

思忖片刻,她问阿欢:“你有没有关于赵阿妩何事进宫的消息?”

阿欢摇头:“不知,大母将赵阿妩管得严,没几个人能见到面的,更别说我这个不讨喜的奴仆。”

这让王弗苓犯难了,赵阿妩进宫之前,她好歹要见上一面。

“这样,你想法子留一张字条在赵阿妩的屋里,让她夜里出来相见。深夜人都睡了,她要出来应该不难。”

阿欢躬身行礼:“是,奴会照您的意思去办。”

王弗苓嗯了一声,便离去。

此后,她在屋里看书歇息,消遣打发时间。

阿欢期间来过一回,是向王弗苓回禀楚妪的情况,那四名道士也真下得起狠手,楚妪被打得很惨。

至于怎么个惨法,阿欢没说,王弗苓也没想要去问。

总之还留下了一条命,她若是福大命大挨过来也就罢了,若是挨不过来也不干王弗苓的事,反正不是当场打死的,可以说是病死的。

将这些告知王弗苓,阿欢便又走了,她要去办赵阿妩那事。

王弗苓只能等着,她不能明目张胆的去见赵阿妩,且不说大母会不会生疑,王弗苓不论如何都该多个心眼儿。

酉时,她实在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阿欢也在门前张望。

事实上还早,但王弗苓心急,阿欢也跟着心急。

王弗苓也到院中石桌旁坐着等,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等着等着,她也就不那么急了,有闲情逸致抬头看看天。

今夜月色朦胧看不见繁星闪烁,却无端让王弗苓想起在云山上看到的星空,还有夕阳,还有......

王弗苓皱了皱眉,那和尚有什么好去想的?刁难她不说,还与她有深仇大恨。

“女郎,女郎?人来了......”

就在王弗苓走神之际,阿欢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院门开着,赵阿妩从门外进来。

阿欢向外张望了一番,见无人跟来才将门关上。

赵阿妩此时也来到了王弗苓跟前,没有星空照耀,王弗苓都看不清赵阿妩的容貌,还有她此时什么装扮。

不过赵阿妩的声音王弗苓能辨得出来。

她道:“奴在门缝中得到女郎给的字条,故而匆匆赶来,不知女郎有何要事?”

王弗苓不爱墨迹,直言问她:“大母准备让你何时入宫?”

赵阿妩也不磨蹭,王弗苓问她,她便说:“时间紧,明日我便要去了。”

“明日?”王弗苓瞠目结舌,怎么会这么赶:“难不成有什么变故?”

赵阿妩点头:“确实有变故,灵姬娘娘随君上去了一趟归元寺,据说是扭了脚被送回来,太医诊脉说是喜脉。”

难怪了,灵姬正得庆元帝宠爱,却又在风头正盛的时候怀了身孕,只怕要平地起飞,一跃而上了。

见王弗苓正在思索,赵阿妩又补充了一句:“就因为这个事,我入宫也变得千难万,还不知有几成胜算。听闻君上得知灵姬怀孕之后欣喜不已,满嘴念叨归元寺有多神奇,还说灵姬就是佛祖座前的灵童转世,故而沾了佛缘便会有喜事。”

说得神乎其神,不过是巧合罢了。

玄業有几分能耐,王弗苓可是一清二楚,她与他相处了几日,就没看出他与凡人有何不同。

王弗苓问赵阿妩:“大母准备用什么办法送你到君上跟前?她有没有同你说?”

谁料赵阿妩竟然摇头说不知:“从始至终大母就没有跟我说过她们怎么打算的,只说了让我怎么做。”

“那她们让你怎么做?”

“大母交代,贵妃娘娘生辰宴之后要在观星台举行一场烟火盛会,她让奴站在观星台的右上角,其余的便都交给她们来办。”

就这么点线索,让王弗苓摸不着头脑,实在想不出她们要怎么做。

“没别的了?”

赵阿妩摇摇脑袋:“没别的了,若是有,我绝对不会瞒着女郎。”

王弗苓对她抱着疑心,并没有轻信于她:“我大概还得提醒你一句,你的命拽在我手里,该怎么做你应当心里有数。你心里那些小九九瞒不过我的眼睛,只要无伤大雅我都不会去干涉,但...你若是敢坏了我的大计,就等着受死!”

黑暗中,赵阿妩看不清王弗苓的神情,但她可以从这句话里体会到王弗苓的情绪。

她一直不懂,为何一个生在闺中的女子会有这样的威慑力。就像...就像高高在上的君主,所有的坏心眼儿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可即便是感受到了威慑力,赵阿妩也不改初心,她是为了昌平王府,为了她那辛劳了一辈子的母亲。

她不能让王弗苓察觉到她的决心,她在王弗苓面前必须是个恭顺的奴仆。

就这样,赵阿妩双腿一曲,跪在了王弗苓面前:“我绝无半句虚假,世谦还在您手里,我又岂敢造次?女郎且信我一回,在这个时候,我骗您也没有任何意义。”

罢了,既然已经决定送她进宫,还要计较这么多做什么?赵阿妩即便有颗七巧玲珑心,王弗苓也不会输她分毫,更何况赵阿妩没有。

王弗苓伸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待你进了宫,就是我跪你了,切莫再同我行这样的礼。”

赵阿妩顺着王弗苓的势起身:“谨遵女郎教诲...”

王弗苓冲她摆了摆手:“回去吧,从此刻起,你就得万事自己做主,我能帮你的太少。”

“是,阿妩牢记女郎的交代,为了世谦,为了死去的母亲,我一定会尽力。”

王弗苓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赵阿妩也就退下了。

她心里乱极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庆元帝原本已经打算立嫡,可灵姬这一胎,恐怕会彻底脚乱局势。

赵阿妩本就没有什么优势,再加上这一着,只怕有的熬了。

王弗苓无奈望天,上苍啊,你留我一缕幽魂在人间,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可惜天不说话,就算说也不会对她这样的凡人开口,那是天机。

思及此,王弗苓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她这是怎么了?还信天么?

天不可信,可信的是她自己。

第64章 浩浩荡荡

大夏十六年夏初,贵妃韩氏生辰,庆元帝邀三公九卿齐聚于宫中,大肆兴办。

人人都道君上对贵妃恩宠有加,却不知他意不在此。

韩淑芸并非中宫之主,哪有有必要这样高调?庆元帝一半是为了她,一半却是为了灵姬肚里那孩子。

老来得子,任谁都会喜不自禁,更何况那还是庆元帝眼中的吉兆。

那孩子托了佛祖福,前途无量。

阿欢正给王弗苓梳头,将梳妆台上的大半头饰都用上了。

“女郎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王弗苓看着镜中那已经快要熟悉的脸:“太重了,去掉几支发钗。”

阿欢照办,将两侧的发钗各取下两支:“现在呢?女郎觉得可还好?”

王弗苓对这宫宴并不看重,她只是去见见故人,没必要打扮得太过花枝招展:“再把步摇也取了吧,太显老气。”

阿欢亦照办,将步摇轻轻取下,将那处的头发捋好:“妥了么?”

吉春在一旁看着,怎么看都觉得缺点什么,她想了想道:“找个眼色鲜艳点的珠花带上吧,女郎这般年纪,带上珠花俏皮一些。”

王弗苓点了点头:“可以。”

“是...”阿欢便将珠花取来,簪在王弗苓发髻左右。

如此便算妥了,王弗苓从座上起身,朝正堂而去。

正堂里已经早早有人候着,却是孙氏与韩骊幸,她们母子两坐在堂中喝茶等候,看样子还挺清闲。

世家女眷就有这一点好,什么世面都见过,再大的场面也不怯。

韩骊幸见王弗苓来了,赶忙端端坐好,昂首挺胸的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王弗苓视而不见,迈入正堂向孙氏走去,然后行了个礼:“婶婶安好。”

孙氏更是傲得不行,那样子就像是受奴仆的礼数一般,正眼都不给王弗苓一个。

她不说话,王弗苓也不会傻愣愣的不起身,索性就站直了身子寻个地方坐下。

孙氏似乎没想到王弗苓会这般,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嘴里哼哼着,尖声尖气道:“长房的不知什么教养,嫡女还不如个奴仆懂礼。”

王弗苓权当听不见,招来奴仆给她斟茶倒水,而后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孙氏越发气闷,想要发作。

王弗苓却突然出声:“婶婶,祖母怕是要过来了,咱门继续在这里等候,还是去府门外等候?”

一听这话,孙氏收了收脾气,她先前惹了大母不高兴,现在可不敢在造次了。

她也不回王弗苓的话,哼了一声,继续喝她的茶。

未多时,大母来了,身后还跟着李氏。

孙氏万万没想到李氏如今会这般殷勤,看样子是侍奉大母梳妆了,起得倒是够早的。

大母扫了一眼堂中的三人,询问孙氏:“二郎人呢?他难道不晓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韩二郎的事情孙氏最不愿意在大母面前说,没有一次不被训斥的。问题是这又不能怪她,孙氏憋屈得很,可大母问了,她又不能不说。

“今日宫中兴宴,城中守卫多调了一半镇守内廷,二郎也在其列,他说要等他处理妥当了才能过来。”

大母皱了皱眉,说他是也不对,说他不是也不对,毕竟镇守内廷是顶重要的事情。

“那就让他自行前往吧,咱们可不能因为他,耽误了进宫的行程。”

孙氏诺诺应是,还好大母没有责骂怪罪,她松了一口气。

李氏这会儿插了句话:“婆母,怕是可以走了,大公与大郎早早就过去,咱们也不能晚太久。”

大母嗯了一声:“那就走吧...”

一行五人,乘了衣车前往宫门。

今日许多朝臣进宫,来来往往总能见到其他世族家的衣车,路旁有民众聚集观看,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韩骊幸与王弗苓同乘一车,她见王弗苓掀开帘子往外看,故作长辈模样训斥道:“世家女子的矜持哪里去了?外头那些贱民有什么可看的?真俗气!”

王弗苓懒得同她说,世家往上推十代,搞不好就是她口中所说的“贱民”。

见她不说话,韩骊幸也懒多嘴,她很期待这一遭。

因为,宁伯侯一家也会去,说不好能见到宁伯侯世子。她心心念念的就是那个人,光想一想就觉得高兴。

王弗苓则继续看她的风景,就这样一路看到了宫门前。

果真如孙氏所说,宫中戒备较之平日里加重不少,宫门处守着的侍卫都排到了一里外。

怕有人浑水摸鱼混进宫,从这里便开始监督。

衣车走上这条道就得大开着车帘,不能遮遮掩掩。

旁人家的女郎们都拿衣袖半捂着面庞,不敢与那些男人对视。王弗苓却从头看到尾,每一个人高矮胖瘦都看了一遍,她最后得出了个结论,庆元帝不懂居安思危,这些侍卫看起来没有一点英姿可言。

待接近宫门的时候,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出现在王府里的眼中。

那人是背对着她的,但光看着背影,王府里也能想象得出那人一定相貌不凡。

韩骊幸见她一直朝那个方向看,也跟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这一看,可把韩骊幸气坏了,她放下捂着嘴的衣袖,恨恨的与王弗苓道:“把你那无礼傲慢的眼神挪开!那是你能看的么?”

王弗苓被韩骊幸这话拉回神来,再看她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那男子正是宁伯侯世子。

她不感兴趣,更不想与韩骊幸争执:“不看就不看。”

王弗苓果真撇开眼,看别处去了。

如此,韩骊幸才肯作罢。

“请贵宾下乘。”

一尖锐的男音传到她们的耳朵里,抬眼一看正是宫中的宦官。

他恭恭敬敬的来到王弗苓她们衣车前:“两位贵宾,宫中规矩,朝臣家眷不得乘车入宫门,需步行。”

这话的意思就是让王弗苓她们下来,走着进内廷。

王弗苓礼貌的冲那宦官点了点头,而后从衣车上下来,等待他引路。

韩骊幸也跟着下来,两人便由这宦人指引着往内廷而去。

李氏与大母她们就在前头,王弗苓她们走在后头。

第65章 梁太妃

王弗苓礼貌的冲那宦官点了点头,而后从衣车上下来,等待他引路。

韩骊幸也跟着下来,目光绕着往另一方向去的宁伯侯世子那里转悠,片刻收回神来。

宦官前行,两人由这宦人指引着往内廷而去。

李氏与大母她们被另一宦官指引,走在她们前头,王弗苓她们跟在后头。

又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王弗苓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记忆深刻。

再次来到这里,她却又有些不一样的感触,这地方已经不属于她了,而她却觉得庆幸。

行至深处,宦官停下:“接下来的路,劳烦两位贵宾自行前往,顺着大道往里去,人最多的那处便是终点了。”

王弗苓与韩骊幸纷纷朝那宦官行了一礼,而后各自散去。

两人往里走了一些,见李氏在前方等候,看到王弗苓她们,李氏连忙上前:“咱们先不去凑热闹,大母受了太妃的邀,你们也跟着一道吧。”

太妃?王弗苓只觉得震惊,梁太妃可以说是这内廷之中最为神秘的存在,她居然召见韩大母,真是匪夷所思。

梁太妃乃先帝生前的宠妃,也是庆元帝的养母。

庆元帝的生母文弱不堪,生下他没几年就离世了,之后庆元帝一直由老宫人抚养。梁太妃当年虽然受宠却一直不曾诞下皇嗣,出于无奈,太妃便请旨收养庆元帝。

梁太妃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庆元帝的福星,正因为太妃的缘故,庆元帝才能在先帝跟前多露脸。

即便并没有给皇位之争带来多大的益处,但至少他不必再委屈受罪。

王弗苓一直觉得庆元帝该感谢梁太妃,然而与庆元帝夫妻多年,王弗苓却只能感觉到他对梁太妃的种种嫌恶。

她一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庆元帝也一直闭口不谈。

自庆元帝登基之后,王弗苓便再也没见过这位太妃,她深居自己宫中不出门,世人都快忘了她的存在。

思绪间,她们已经来到了梁太妃所住的长凌殿门前。

有宫婢在外守候,见她们来此忙上前相迎:“敢问三位,可是韩家女眷?”

李氏点头回应:“正是!”

那宫婢很是客气:“我家太妃请三位进殿,请随我来...”

三人便跟着她进去,而进殿的一刹那,王弗苓愣住了。

玄启刚从里头出来的模样,风风火火正欲离去。

他们撞了个正着,玄启抬头见了王弗苓权当没瞧见,迈步走了。

李氏也纳闷,可她知道非礼勿问,一句话也不说。

可她们中间偏偏有个韩骊幸,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怎么太妃这里还有和尚?难不成太妃娘娘也信封佛祖么?”

宫婢愣了愣,回头颇有深意的看了看韩骊幸,继而笑着回答:“那是玄業大师的徒弟,君上惦念太妃的身子,听闻大师那里有能治愈太妃多年头疼的良药,这小和尚不过是来跑腿的。”

李氏厌烦韩骊幸不懂事,却要笑脸迎人,与那宫婢客套:“君上乃孝子,其德行可谓大夏子民的楷模。”

宫婢笑而不语,请她们继续往里去。

绕过隔屏,她们来到内殿,老太妃半倚在坐榻上,与坐在一旁的韩大母有说有笑。

梁太妃王弗苓也曾见过两回,一回是大婚之时她牵着王弗苓到祭坛上焚香祭礼,一回则是被关在清秋殿之时透过门缝见太妃从殿前走过。

在王弗苓的记忆里,梁太妃并没有现在这般苍老,身形也不似现在圆润。

不过人总是会老的,庆元帝都老了,更何况的梁太妃。

她一直觉得梁太妃和善,如今苍老了更显得慈祥可亲。

孙氏不敢搭话,只能在一旁赔笑,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看了便觉得想笑。

听见动静,太妃抬眼看了过来:“韩母,这边是韩家的两位嫡女?”

大母连连道是:“家孙品貌平平,太妃不必理会她们。”

太妃不以为然,谁都知道大母说的这是客套话:“让她们两过来,让本宫好好看看。”

大母冲她们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给太妃行礼?”

两人乖乖上前,跪地行礼:“见过太妃娘娘......”

老太妃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韩母,你知足吧,儿孙绕膝之福可不是谁都能求得来的。”

大母闻言,神色有些变化,眉头微微皱起。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太妃这句话,庆元帝不待见梁太妃之事,大母早就从韩淑芸口中得知了。

就在韩大母焦虑之际,太妃却主动换了话题:“不知你这两个孙女可曾婚配?”

大母听梁太妃说了别的,顿时松了一口气:“回太妃娘娘的话,两人都不曾婚配。”

太妃点头:“世家女也无需嫁得太早,左右韩家养得起,要好好物色物色......”

她在说“物色物色”之时,眼睛总时不时的看向王弗苓,这些小动作都被大母尽收眼底,她心里不由打起鼓来。

韩家的婚事一定不能由外人做了主,那是韩家的资本,每走一步都要有益,所以大母很怕太妃会干涉。更何况太妃今日一反常态邀她觐见,已经是奇事一桩,难保没有这种可能。

果然听太妃下一句便问:“那有没有物色到好的人家?”

这回大母犹豫了,她揣测太妃的意思,像是有指婚的意图。

大母回应:“倒是寻了一两户,就等着询问对家的意思,若能成便成了。”

太妃置之一笑,嗯了一声不再说这个了。

大母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总算可以落地,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在殿中待了没多久,便有宫婢进来通传:“太妃,贵妃娘娘那边差人来问了......”

不必往下多说,谁都知道韩淑芸的意思是让太妃把人让出来,她要见。

梁太妃并未多言,冲那宫婢点了点头,转而与韩大母道:“既然贵妃要见你们,我这就不便多留。”

大母忙起身行礼:“劳太妃还能记得住我这个人,往后若是太妃缺个说话的,只管开口。”

“韩母为人和善,往后若是有机会,本宫一定邀你来坐坐。”

大母躬身又是一礼:“是......”

梁太妃让宫婢送她们一行出殿,又将她们带往韩淑芸那里。

第66章

在韩家女眷离开长凌殿之后,梁太妃坐在榻上揉着脑袋。

宫婢见了,忙上去伸手替她按了按:“太妃娘娘又头疼了么?”

她点点头:“老了,稍微管点事,头就疼痛难耐。”

“奴去取大师送来的药,您吃下去一定会舒坦些。”

老太妃并无拒绝,任由那婢女去做。

婢女侍奉她吃下药,又替她揉了揉:“太妃现在觉得如何?”

梁太妃吃过药只觉得困意袭来,头上都疼痛确实有了缓解:“好些了……”

婢女闻言,欣喜不已:“看来大师都药果真神效,奴从前还当他是江湖骗子。”

梁太妃无力一笑,笑着笑着成了叹息:“药是好药,就是代价太大,月华你说我插手管这事究竟对还是错?”

那婢女瞥眉沉思:“太妃若是觉得不妥,那就不必插手,您这身份没有谁能动您分毫。”

梁太妃却十分无奈:“青澄因我而死,我若坐视不管,只怕他们会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况且…那是青澄一生最大的心愿,我应该帮他的。”

“太妃既然已经决定了,便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做,月华永远都站在您这边。”

老太妃满目沧桑:“我只是怕…怕动荡又起,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去操持。青澄死了,我没了靠山,亦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她越说越难过,不禁红了眼。

月华见了心疼不已:“太妃快别去想了,奴扶着您去歇息。”

说罢,她便伸手将太妃扶起,太妃步履蹒跚,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睡到床榻上。

月华替她掖好被角,又放下帐幔,一直等到太妃睡着才离去。

王弗苓一行跟随宫婢前往韩淑芸那里,从长凌殿往承华殿,正好就经过了中宫。

行至此处,韩家人也忍不住侧目。

中宫之位虚设多年,也不知下一位主人会是谁。

王弗苓在中宫住了十余年,那地方跟她的家一样,每一个角落都是过去的回忆。

人人都只敢看一眼,注目太久,那就是大不敬。

匆匆走过中宫,不远处便是承华殿。

在王弗苓的记忆里,自韩淑芸晋封贵妃之后,平日里承华殿的殿门就不曾大开过。

只有王弗苓知道那是为什么,承华殿门一开就能瞧见中宫,两两相望却相隔甚远。韩淑芸得不到,所以也不见不得。

承华殿门前亦有宫婢候着,见韩家一行都来了,那宫婢喜不自禁:“贵人们可算是来了,娘娘等候多时,都快望眼欲穿了。”

从长凌殿过来的那宫婢见此便要离去:“奴这便退下了……”

一行人同她回礼,大母道:“代我向太妃致敬,愿太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宫婢微微颔首:“是,您的话奴一定带到。”

说着,那宫婢躬身退下。

承华殿这边的人连忙将韩家迎了进去。

韩淑芸今日盛装打扮,早已在殿中等候,她一身凤尾掖地华服,贵不可言。

如此精致又隆重的扮相,让王弗苓想起从前与韩淑芸明争暗斗的日子。

她如今是解脱了,韩淑芸却还深陷其中。

色衰爱迟,此乃常理,可总有人不愿相信。

韩淑芸连忙起身相迎,头上的繁重首饰相互碰撞,叮铃作响。

“母亲,嫂嫂,你们可算是来了。”

大母躬身行礼:“让贵妃娘娘久等。”

见大母行礼,一行人也跟着行礼。

韩淑芸连忙将大大母扶起,又朝着李氏她们道:“快快起身!”

她显得很高兴,拉着大母不知悄声问了句什么。

大母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朝人群后头看了看。

韩淑芸顺着大母的目光望去,视线正好落在赵阿妩身上。

赵阿妩跟了一路,期间又在长凌殿前等候,这会儿面色微红,喘着轻气。

韩淑芸见她扮相朴素,看似怯弱,对这个人还颇为满意。

“母亲且先随本宫进内殿寒暄几句……”

大母笑着点头,转而同身后的李氏她们交代:“你们就在这里候着,我先随贵妃娘娘说两句。”

李氏一行纷纷躬身道是,目送这两人进了内殿。

承华殿中的宫婢亦不敢怠慢了韩家人,瓜果茶点奉上,如同侍奉自家主人一般。

未多时,大母从内殿出来,她朝赵阿妩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赵阿妩连忙跟了过去,进了内殿便没再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大母又从里头出来了。

“都别坐着了,君上邀群臣、女眷赏花吃酒,咱们自行前往。”

韩淑芸也不再露面,她们就又离开承华殿,前往女眷聚集之所。

今日乃韩贵妃生辰,韩家殊荣,得以将小字辈的女眷带着来,其余的朝臣仅仅是领着嫡妻前往。

韩家在一众世家里混得风生水起,踏入这地方引来不少侧目,宫中当差的女官也奉承得不行,连忙上来相迎。

“数日不见,韩母精气神更甚从前,当真越活越年轻了。”

大母礼貌回之一笑,她端着架子,很是威风。

女官奉承惯了人,见大母这样子就知道她听进去了,于是又拍了几句马屁。

她开了这个头,朝臣女眷中亦有人凑上来问候,不消片刻,韩家众人便与这一干女眷打成一片。

一帮女人聊开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就在这个时候,从月牙门处进来一个扮相华贵的老妇,她呵斥一声:“都安静!圣驾将至,还请诸位夫人整理好仪容,在门前等待。老奴多一句嘴,君上面前谁也不得造次,多想想你们在朝为官的家君,切莫因为你的不懂事,还他丢了官位。”

闻言,女眷们都闭了嘴。

韩大母虚着眼睛看那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颇为不屑。

那女官王弗苓认得,正是将庆元帝抚养成人的那个宫婢,名唤秋实。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登基为帝,这宫婢也一跃而上,成了宫里女官中的领头羊。

可奴仆终究是奴仆,她再得意又如何?

王弗苓心里可是记着她的恩情,当初王弗苓得势的时候她跟个孙子似的瞻前马后。待到王弗苓被打入清秋殿,她便落井下石,王弗苓没少受她的气。

第67章 坏她好事

不过这等小喽啰不值得王弗苓去费工夫,她的靠山若是倒了,不愁没有收拾她的时候。

“姑姑,圣驾已经出了正殿!”

一小宫婢匆匆过来回禀,气喘吁吁的很是焦急。

秋实也跟着慌张起来,连忙让女眷们都出来,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前等候圣驾。

片刻之后,果然见前头晃动着许多身影,庆元帝身着玄黄龙纹帝服,出现在众人眼前。

女眷们全都跪下迎接圣驾,一个个都埋着脑袋,只能靠听声音来判断圣驾到什么地方了。

渐渐地,衣阙摩擦的声音越发近了,而后却又停止响动。

头上传来庆元帝的声音:“都平身,今日君臣一家,不论官员女眷都不必太过拘礼。”

有了这句话,一干人等才敢起身谢恩。

王弗苓也起身,不着痕迹的抬头看了看,她本是想瞧庆元帝一眼,不料一抬头便与玄業目光相撞。

她忙又低下头去,玄業也收回视线。

庆元帝不在理会这一帮女眷,转而顺着大道往御花园去,他问玄業:“我听大师说过优昙花,便让人南下苦寻,总算是寻到几株。您不是说优昙花开,祥瑞尽显,孤这几日常常带着灵姬来看,祈祷佛祖能体会到孤的诚意,让灵姬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嗣......”

后面说的王弗苓已经听不清了,她脑海里盘旋的都是“灵姬”二字,庆元帝越老越糊涂了,对灵姬的宠爱太盛。

女眷们待庆元帝走到前方之后,都默默的跟在群臣后头,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能听见的只有脚步声。

御花园被精心布置过,周遭也有许多的宫婢等待侍奉,外围亦有重军把守。

王弗苓时不时的抬头看看前头,玄業那光溜溜的脑袋被阳光照得明晃晃的,王弗苓不由虚了眼睛。

庆元帝与他执手,关系甚为亲密。

经过上次韩大郎一事,朝臣没有哪个再敢明目张胆的出言诋毁玄業,他们跟在其身后,怕是把玄業骂了个千百遍。

大公与韩大郎也在朝臣之中,大公离君上最近,在其右后方。

与王弗苓并肩而行的韩骊幸不知怎么的,一个不稳踩到了王弗苓脚上,丝履上沾了污迹,王弗苓皱了没眉头。

韩骊幸见此,悄声道:“你别一副臭脸,我又不是故意的。”

王弗苓面无表情,连个正脸都不给她,这点小事情王弗苓不想与她计较,万一闹出动静那就有的受了。

待行至御花园正中,韩贵妃带领着一众嫔妃来向庆元帝问安。

清风吹过,脂粉香随之入了口鼻,庆元帝皱了眉头。

灵姬站在韩淑芸身侧,脸上挂着笑,看起来灵巧动人。

庆元帝在这一群人中独独就看了灵姬一眼:“灵姬你到孤身边来。”

她嬉笑着上前,挽住庆元帝的胳膊:“君上,灵姬与姐姐们在此恭候多时了,您怎么这会儿才来?”

哪个男人不喜欢灵动的女人,灵姬就是此类,庆元帝脸上浮现笑意:“孤这不是来了么?”

灵姬也跟着笑:“那好吧,灵姬让肚子里的宝儿别不开心了。”

庆元帝无奈的摇摇头,牵过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扶着,怕她磕着碰着。

女眷中亦有人面面相觑,颇有深意的笑了笑。

世家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友谊,都是为了自己的家族,谁也见不得谁太好。

韩家得势,众人攀附,其实内心也是怕不得韩家早点垮台。这些女人笑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韩淑芸不如从前得圣心,韩家引以为傲的东西怕是要保不住了。

妃嫔们一来,这一遭就变了味道,群臣、女眷俨然成了看戏的。

王弗苓看着心烦,还在想能不能趁机溜走,到别的地方坐着清净清净。

她无意瞥了一眼庆元帝身侧,惊奇的发现玄業不见了。

一回头,那素衣飘飘的和尚背道而驰,徒留一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道之上。

王弗苓心中不免生疑,他不好好的跟着庆元帝,去宫里转悠什么?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王弗苓可以放慢了脚步,一点点的脱离人群,待到脱身之后,赶忙朝着玄業消失的那个方向走去。

离开御花园月牙门前有侍卫把守,王弗苓没有直愣愣的冲过去,而是将腰间的配饰取下来捏在手里,做出一副焦急模样。

她要出月牙门,果然见侍卫将她拦住:“站住!宫中有令,凡受邀入宫者不得擅自游走与内廷之中!”

王弗苓连忙将玉佩给那两人看:“两位大人,小女子并非有意乱闯,只是方才见玄業大师离开之时落下这枚玉佩。看这成色极好,我便想着可能是大师贴身要紧的物件,劳两位放我去归还玉佩。我区区一介小女子,还能闹出多大的幺蛾子?”

那人想了想,问道:“你先报上名来,免得到时候将军问起来我们没法说。”

王弗苓回:“小女子乃韩家长房长女。”

“韩家?哪个韩家?”

另一侍卫脑袋瓜子转得快,他道:“是韩贵妃娘家那个韩氏一族?”

王弗苓点头:“正是......”

那侍卫喜笑颜开,连忙给王弗苓让行:“是韩家就无妨,我等皆是韩将军的部下,将军待我等极好,我等也不为难韩家人。只是有一点,女郎去了早些回来。”

她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还能攀上这关系。

既然攀上了,她也不客气:“你们放心,待我还了玉佩便回来,绝不耽误太久。”

那两人纷纷点头,给她让出一条道来,王弗苓便走了出去。

耗了不少时间,还不知能不能追得上,再者她不清楚玄業究竟去了什么方向。

王弗苓站在路口处冥想,三条路,一条去往正殿,一条去往内廷,还有一条去往观星台......

观星台?

她的内心一直在提醒她,一定是观星台!

王弗苓是个遵从自己内心的人,她不做多想,直奔观星台。

她风风火火的追了过去,心里一直惦念着赵阿妩那事。赵阿妩说过,大母她们准备在观星台上做文章,难不成玄業天生跟她不对付,又是来坏她好事的?

第68章 君子之腹

如她所料,玄業确实在观星台上,可他负手而立,像是在看风景,并不像在做别的。

他居高临下,一眼便瞧见了观星台下的王弗苓。

“你怎么来了?”

王弗苓平了平气息,顺着观星台的石阶往上走。

待到了上头,玄業站在边角上转身看着王弗苓:“你就这么偷跑出来,不怕挨罚?”

王弗苓反问他:“你就这么走了,不怕君上砍你脑袋?”

他轻笑一声:“不怕......”

玄業怕是从没没把庆元帝放在眼里过,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他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庆元帝如此看重他的呢?

仅仅是信佛?或者,是平定昌平之乱?

王弗苓不那么觉得,庆元帝不会这么轻信他人。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玄業来此处是何目的。

“不知大师这个时辰来观星台做什么?大白天的,难不成是看星星?”

他抬头望了望天:“我师傅曾说过,天上的星星一直都在,白日里星星的光辉被太阳取代,只有晚上它才能散发出光来。”

这么说,他真是看星星?

王弗苓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说出去哄谁呢?

“大师真是闲情逸致,只怕世间找不出第二个来。”

他岂会听不出王弗苓话中的暗讽之意?他并不以为然:“总要标新立异,做个不同寻常之人。”

王弗苓就随他瞎扯,万事回之一笑。

他朝着王弗苓招手,示意她过去:“你从这里看,前面那座山像什么?”

她顺着玄業所指的方向看,瞅了半天也没看出像什么:“我肉眼凡胎,看不出那里头有什么玄机。”

“看不出来就对了,因为原本就什么不像。”

“......”

他又道:“我要同你说的是,归元寺就在那座山里,相传寺院地底镇压着一只妖兽,专以食人为生。”

王弗苓是越听越听不明白:“那又如何?它不是被镇压了么?左右伤不了人。”

“非也...”玄業一本正经的摇摇头:“已经过去上前年了,它有办法灵魂出窍,专吃作恶多端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将“作恶多端”咬得异常清晰,好似专门说给她听的。

王弗苓站在那里没反应,皮笑肉不笑:“那不是妖兽么?怎么听起来像做善事的?”

玄業思忖片刻:“大概是坏事做多了,腻了,偶尔也想做做好事。又或者,归元寺的普度慈光对它起了点作用。”

王弗苓但笑不语,这哪里是个和尚?分明就是个大神棍!

他说完这句之后便没了话,两人在那里站了片刻。

王弗苓看他不走,她也不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玄業似乎也在熬,王弗苓不走,他也不打算走,端看谁更持久一些。

可是王弗苓这身份没有玄業那么自由,更没他那等殊荣,要真这么耗下去,王弗苓定然败北。

“大师还不回去么?”

她只是试探性的问了问,并没有想过他真的会走。

然而结果就是那么出乎意料,王弗苓问了这话之后,玄業抬头看了看天:“确实该走了,你呢?还不走?”

王弗苓道:“我还不急,想必这会儿她们还没有注意到我,在外头堵清净一会儿。”

他点头嗯了一声:“那你就在这里多待一会儿,贫僧要先走了。”

王弗苓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难不成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还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大师慢走。”

他睨了王弗苓一眼,二话没说,转身离去。

王弗苓注视着他离开,一直到他出现在观星台下面才肯作罢。

玄業这一走,王弗苓忙活起来,她在观星台每个角落里都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番,想要看出点玄机来。

可她看了半天,玄机倒是没看出来,墙角上边的墙灰倒是看出不少。

照这么说,韩家并非是想在观星台上做手脚?

王弗苓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为确保万事顺利,她觉得不能掉以轻心。

眼看时辰还早,王弗苓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往韩淑芸的承华殿去了。

还不到赵阿妩出来的时候,韩淑芸一定会将她安置在承华殿中。

殿前依旧有宫婢看守,王弗苓昂首挺胸的往里走。

宫婢认得她,询问王弗苓:“女郎不跟随君上在御花园中,来此作甚?”

王弗苓胡诌道:“事情有变,姑姑让我来传句话。”

宫婢哪里知道韩家人的打算,两人听得云里雾里的,皆不明所以。

“速速开门,这事情若是怠慢了,谁也担待不起!”王弗苓一脸严肃,叫人看不出半分虚假来。

那两名宫婢面面相觑,想着眼前这个人乃贵妃娘家人,似乎也没有怀疑的理由,自家人总不可能害自家人吧?

于是,宫婢让出路来,给王弗苓开了门。

王弗苓进去之后直往内殿中去,在内殿见到了正坐在桌旁歇息的赵阿妩。

赵阿妩见王弗苓来很是惊讶,看了看她身后没人跟过来,连忙问:“女郎怎么来了?贵妃娘娘知道么?”

王弗苓老老实实的摇头:“她不谁知道,我是偷偷过来的,主要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我虽不知大母她们如何安排,但若她们的法子落了空,你就照着我说的办。”

赵阿妩连连点头:“是,女郎且说。”

王弗苓凑到她耳边,叽里咕噜的讲了许久,生怕赵阿妩不明白。

好在她并非愚笨之人,很快明白了王弗苓的意思:“照着么办可行么?那可是禁谈之事,奴怕适得其反。”

“不会。”王弗苓很肯定:“不出现找难以制胜,况且...我总觉得大母那法子用不成了。”

赵阿妩惊奇问道:“怎么会用不成呢?又没有旁人知道。”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王弗苓,此事韩家人守得严实,若真被人搅黄了,韩家怕是出了细作。

“旁的先不管,现在主要还是成事要紧。”

赵阿妩恭顺回了个好,王弗苓话已带到也不便多留。

“还是那句老话,事成我才帮你,你若是不肯尽力,我也绝不姑息。”

“是......”

第69章 都是祸害

交待完这些琐事,王弗苓原路返回。

好在没生什么事端,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窜入人群,回到韩家那一行人之中。

现在园子也逛完了,君臣与妃嫔之间的大戏也唱完了,接下来总算是可以自在些。

她走着看着,无意瞥见庆元帝所在的那凉亭之中除了韩氏、灵姬,还有一十来岁的郎君。

细细将他打量一番,王弗苓的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那块碧玉身上。

那是皇嗣的象征,他是庆元帝的儿子。

王弗苓特意观察了一下韩淑芸待那孩子的态度,看似比较和善,实则淡漠,想来那孩子并非韩淑芸的儿子。

算算也是,那孩子看起来十七八岁,韩淑芸的儿子该是十二三岁的模样。

李氏正在不远处与旁人说话,一瞟眼看见王府在那里站着,连忙过来喊她:“你方才去了哪里?我还说让你见见宁伯侯夫人,你倒好,故意躲着我是么?”

王弗苓连忙摇头:“母亲莫要多想,我只是见这御花园中的花稀奇,多绕了一圈。”

李氏也就不在责备她了,交诫道:“宫里不比韩府,别到处乱跑。”

“是,我都晓得了。”

闻言,李氏便拉起她的手,往一众女眷之中带:“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好歹见一见,女大当婚,我虽不急着把你嫁出去,可婆家得给你寻好。”

李氏这是把梁太妃的话记在心里了,一心想着给女儿寻婆家。

王弗苓拗不过她,只能随她去。

李氏将她带了进去,向一众夫人们推举:“这是家女骊君,年方十五,尚未婚配......”

话音刚落,这帮女人就围了过来,如同看瓷器一般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韩家女果然不凡,这品貌端的是大家风范,此等秀丽端庄的女郎,怕是要寻一个才德兼备的郎君才是。”

李氏听得乐呵呵,王弗苓却知道说话这位绝对是胡扯。

端庄的女子她又不是没见过,就韩骊君这样的,真不知哪里有什么端庄可言。

此人开了个头,其余的人也都说着五花八门的奉承话。

王弗苓算是看出来了,这帮人里头就没有哪家有意与韩家联姻的。

她们都说明眼人,谁看不出如今这内廷之中的局势?若还巴着韩家这一棵树,怕是蠢死了。

李氏本来听着这些奉承话还怪高兴的,可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了,恍然大悟过来。

之后她也就作罢,不再拉着王弗苓寻什么婆家,都是势利眼,这样的亲家要了有何用?

与其白白让自己的女儿受罪,还不如再看看。

李氏开始对她们爱答不理,这些人也都识趣了,渐渐的安静下来。

“混账!孤是教你这么说的吗?朽木一根,难成大器!”

庆元帝呵斥声从凉亭传入人群之中,御花园里顿时静的出奇。

刚才王弗苓见到的那皇子慌张跪下,连连求饶:“父王息怒,儿子无意冒犯先皇后,求父王饶恕......”

庆元帝当众发火,王弗苓还不曾见过几回,也不知这孩子究竟说了些什么。

一宫人匆匆进入凉亭,扑通一下跪在庆元帝跟前:“求君上饶恕六皇子口无遮拦,皇子心性纯良,绝不是妄议是非之人,他只是...只是不懂事罢了......”

庆元帝一声冷哼:“先皇后虽罪大恶极,但她亦建国之功,虽功不抵过但你也不能口出狂言。她若还在世,依旧是你的长辈!”

六皇子跪在地上抖得厉害,头一次见庆元帝发这么大的火,他怯极了。

“还不快滚!”

一声喝令,六皇子连滚带爬的离去,头也不敢回。

韩淑芸最懂得审时度势,她连忙上去给庆元帝顺气:“君上消消火,六皇子无知罢了,他是道听途说,何曾与先皇后相处过?”

她这话里藏刀,六皇子由其生母抚养,他还能从哪里听说先皇后的事情?

韩淑芸倒是见长了,这一招用得狠,用得准。

经过这一闹,庆元帝兴致全无,将御花园这烂摊子丢给韩淑芸走了。

灵姬不掌六宫之事,自然屁颠屁颠的跟着庆元帝离去。

韩淑芸心里有气,却又无可奈何,掌六宫之权是她求来的,总会有得有失。

她耐着性子,极力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好看一些:“诸位大人、夫人,宫人备了茶水点心,都不必拘礼。”

众人皆道是,却没有动作。

韩淑芸也懒得再说第二回,她从来都不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人。

大母见此皱了眉头,她索性到女眷中来:“诸位夫人且虽老身到偏园中赏花喝茶。”

她不光动口,还动了手,拉着几人就走。其余的也不好逗留,便都跟着大母走了。

剩下这帮朝臣给韩淑芸应付,她应该应付得过来。

之后庆元帝便没再露面,女眷们在偏园的莲池边乘凉说笑,时辰也就这么过去了。

午时过后,宫人来传唤:“君上有旨,请诸位夫人前往裕德宫偏殿用膳。”

女眷不入正殿,这是老规矩了。

偏殿离正殿一墙之隔,正殿里什么说话都能听见,只是看不见。

女眷们纷纷起身,都跟着那宫人前往裕德宫偏殿。

如今已过了正午十分,太阳有下落趋势。

一行人进了偏殿,殿中早已备好桌案、坐席。

宫人们侍奉在侧,斟茶倒水,有条不紊。

李氏拉着王弗苓与她同座,实则是安了别的心思,因为坐在王弗苓身旁的另一位正是宁伯侯夫人。

还以为李氏该死心了,却不料她顽固得很。

宁伯侯夫人起先并未注意到李氏,待就坐之后瞧见李氏坐在她一旁,便笑了笑:“韩夫人安好。”

李氏亦回:“夫人亦安好。”

孙氏母女也不是省油的灯,坐不到宁伯侯夫人身侧,索性坐在了王弗苓她们后头。

她们亦朝着宁伯侯夫人问安,宁伯侯夫人回礼。

真不知那宁伯侯世子有何可争的,韩家长房、二房嫡女都上赶着嫁,给宁伯侯府长脸么?

王弗苓偏生不去攀这枝头,安安静静品茶,观望四周。

第70章 逼和尚还俗

女眷们候在偏殿,听见正殿里陆陆续续而来的脚步声。

未多时,脚步声渐渐稀疏起来,约莫是人都到齐了。

几十来号人聚集在殿中,而殿堂之上却静得出奇。

宦官都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行礼……”

不必多说,一定是庆元帝到了殿中,众人恭迎。

偏殿里的女眷们虽未见人,却也跟着起身行礼。

大殿静默了半晌,庆元帝的声音从正殿传了过来:“孤今日宴请诸位爱卿,一是为了韩贵妃都生辰,她替孤料理家事劳苦功高,因此孤设宴犒劳贵妃。其二,灵姬怀上皇嗣,孤老来得子特邀诸位爱卿贺一贺。”

此话一出,群臣又是一拜:“臣等恭贺君上喜得贵子……”

庆元帝一扫之前的不快:“诸位爱卿平身。”

孰轻孰重,单凭庆元帝这一席话就能判断得出,灵姬肚里那孩子,始终要比韩淑芸来得重要。

得令,众人便都起身,随后各自入座。

王弗苓不见其人,只听闻殿中庆元帝与朝臣交谈。

这时,韩大公的声音在殿中响起:“今日贵妃生辰,韩家人人备下一份礼,臣特意留在此时奉上,望贵妃娘娘笑纳。”

人人眼里都只有那怀了身孕的灵姬,全然忘了这本是给韩淑芸办下的生辰宴

旁人记不得,韩大公却牢牢记着,他见众人都不把韩淑芸放在眼里,索性借着送礼以正视听,让他们认清谁才是今日的正角。

庆元帝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又把韩淑芸想起来,他向韩大公点了点头:“呈上来…”

大公将韩家人备的礼一并奉上:“君上请过目。”

宦官下了高台,将大公手里的盒子接过,双手奉到庆元帝面前。

庆元帝不会去碰这些东西,他推到韩淑芸面前:“你且看看。”

韩淑芸实则对这些物件也不敢兴趣,她随意捡了一件,沉甸甸的,约莫是首饰之类。她将其放下,转而去碰了别的。

她手里正拿着的那只盒子很奇怪,轻巧得不像话,感觉里头如同空无一物。

出于好奇,韩淑芸将其打开,想看看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

盒子开了的那一刹那,韩淑芸愣了愣。

一支开得正好的木槿花静静躺在盒子里,花瓣上还沾着露珠。

韩淑芸伸手拈起花枝,拿在手里,爱不释手。

“木槿花…”她唇边浮现笑意,备这份礼的人可谓是煞费苦心。

既然人家费了苦心,她边顺水推舟,借花一用。

“君上你看这是什么?”韩淑芸一反先前那副刻板模样,俏皮又欣喜的给庆元帝献宝。

庆元帝本是无意一瞥,却在看清此物之后回了神:“这是…木槿花?”

韩淑芸笑着点头:“君上知道的,妾最爱这木槿花,一如从前……”

说到从前,过去的那些记忆渐渐浮现在他的脑中。

韩淑芸正值风华,为了折树枝上的一株木槿费尽力气。

他就在那个时候出现,替她折了一株,递到韩淑芸面前,韩淑芸当年那副懵懂又纯真的模样叫他心动。

看着这株木槿,庆元帝有那么一瞬间找到了当年悸动的感觉。可也就那么一瞬间,因为只要想到他与韩淑芸的过往,总有另一个人的影子穿插其中。

那人便是王弗苓,他的糟糠之妻,曾陪他渡过最艰难的时候。

思及此,他将这株木槿放回了盒子里,对韩淑芸好歹有了些柔情:“木槿还是原来那一株,变不了。”

原来庆元帝也会安抚人,然而当初他却不曾安抚过王弗苓。

不是他不肯,而是怕面对,也知道王弗苓不屑。

她的眼神、她的冷嘲热讽都会令他窒息。

韩淑芸并不知道庆元帝想了这么多,她能看到的只是他表面上柔和了不少。

她就知道自己的夫君不是绝情绝义之人,他们这么多年的情谊,不会说没便没了。

想到这里,韩淑芸越发看这株木槿顺眼,她索性就摆在案上。

木槿是她最爱,一半是因为真的喜爱,一半是因为木槿华给她带来了如意郎君。

而庆元帝看着那株花却有那么点不适,他不想扫了韩淑芸的兴,但始终不愿意多看一眼。

大公亦不知这盒子里竟会是一株木槿花,往年人人备的都大同小异。他料想不会有例外,熟料偏偏今年就出了个例外。

还好君上不介意,韩淑芸也高兴,否则他难辞其咎。

韩淑芸心里高兴,说话也柔和三分:“韩公有心了,这些东西本宫都很喜欢。”

“娘娘喜欢便好……”

既然礼已经送到,韩大公便躬身退下。

这一茬过后,庆元帝招来舞姬助兴。偏殿的女眷们只能听见丝竹管乐之声,并不能见到宫中舞姬的姿容。

舞乐行至一半,正殿众人正看得起劲,庆元帝却出声打断了众人的雅兴。

“你!上前让孤好好看看。”

旁人都噤了声,那舞姬细如蚊虫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小声:“奴遵旨……”

沉默了片刻,庆元帝似乎是把那舞姬看仔细了,他又问:“若孤赐婚于你,你可答应?”

舞姬心中十分忐忑,本以为君上看中她了,却不料君上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她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愣愣沉默了半晌。

庆元帝没了耐心:“你既然不说话,孤权当你点头了。”

说着他转而询问高台之下坐着的玄業道:“大师,孤给你寻了个美貌娇娘,您何不还俗,留在宫中与孤作伴。”

谁都没想到庆元帝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惊得膛目结舌。

那舞姬更是为难,和尚怎么会要了她?君上这不是胡闹么?

玄業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极为认真道:“贫僧生是佛门中人,断七情六欲,君上既然敬重佛祖,也理应尊重贫僧。”

庆元帝皱眉思忖了片刻,又语出惊人:“大师莫不是嫌少?若是这样,孤便将这帮舞姬全赏赐于你!大师您看如何?”

此话一出,舞姬们都不由的提心吊胆起来。

君上疯了,竟要一口气给和尚送这么多女人。

舞姬们料想玄業绝不会应允,心里的石头早已放下。

但谁没想到,玄業在沉思片刻之后回应了一个字:“好……”

第71章 篓子

这一个“好”字,惊到的不仅是在座的朝臣,亦有庆元帝他自己。

他惊愣不已,继而再次向玄業确认:“此话当真?”

玄業又点头:“千真万确…”

庆元帝喜笑颜开:“如此,孤再赐你府邸一座,美人入怀岂能没有地方放?”

在座的三公九卿看不下去了,正待出言阻止,却听闻玄業又道:“这个不必愁,归元寺山脚下的那座庵堂里想必是能住下的。”

人人都以为他当真要还俗了,却不料他不解风情,要了这么多美人全往尼姑庵里送。

庆元帝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你啊…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玄業置之一笑:“贫僧所求与他人不同,青灯古佛常伴一生,足矣。”

庆元帝十分满意:“大师不愧是大师,你若是三心二意,孤也不会如你所愿。”

玄業但笑不语,庆元帝什么时候会开玩笑,什么时候认真,他了如指掌。

被惊到的人,听到这里也都放了心,尤其是朝中三公九卿,生怕庆元帝真把这祸害弄进宫来。

庆元帝摆了摆手,让舞姬们都下去。

舞姬们纷纷退下,心有余悸,险些就要被人送往尼姑庵去了,实在是后怕。

宴席一直进行到酉时,庆元帝放下杯盏之时,旁人才敢停下。

“众爱卿酒足饭饱否?”

众人皆回应是。

如此,庆元帝便从上座起身:“那便随孤往观星台去,孤命人准备了烟火盛景,人逢喜事,怎么也得弄点稀奇玩意助助兴。”

众人起身,行礼谢恩,随后跟着庆元帝一道往观星台而去。

王弗苓与李氏携手一同跟着一群人后面。

她心里有些担忧,不确定赵阿妩究竟能不能顺利入宫。

换句话说,她不确定自己在庆元帝心中是几分几两,纵然他提起“王弗苓”三个字就是一副伤情模样,但人心总是不能揣测的,他也许就是做做戏罢了。

观星台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还是能容纳得下这么多人。

大伙围在石栏处观望,等待烟火升空的一刹那。

大概没人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赵阿妩偷偷窜了上来,钻进人群中。

她的扮相与一众贵妇没什么两样,以至于无人觉得她不对劲。

赵阿妩还是照着韩老妇人吩咐的话,站在观星台的边角上。

王弗苓将这一切收之眼底,等待好戏上场。

“轰……”

一声巨响,烟花飞升上空散在夜色之中。

观星台上的人都把注意力全放在烟火上去了,有说有笑,很是兴奋、激动。

接二连三的,烟火盛放在众人面前,观星台上热闹非凡。

也就是在这热闹非凡之际,人群中冒出一喊叫声。

“着火了!着火了!”

听闻此声,众人纷纷回头去看,却见一女眷裙摆沾上火星子,正一发不可收拾。

她被吓坏了,一边唤着夫君的名,一边向旁边的人呼救。

人人都怕被沾上,避之不及,而人群中却跑出来一男人,向那女人走去,脱下自己的衣裳赶忙扑火。

庆元帝也被吓着了,可也就是那么一瞬。他夺嫡之时磨砺了性子,遇事不易惊慌。

“卫兵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扑火救人!”

一声喝令,观星台驻守的卫兵来了好些帮忙,顿时乱作一团。

还好扑救及时,那妇人没有性命之忧。

匆匆赶来的御医为妇人诊治,翻过她后背,血淋淋的伤口触目惊心。

妇人的丈夫痛心不已,连忙让御医速速救治。

“得送到屋里好好医治,这里人多不宜施救。”

韩淑芸人群里蹿了出来,同御医说道。

御医为难:“送去屋里救治自然要方便不少,只是君上……”

庆元帝却呵斥他:“糊涂!人命关天,孰轻孰重你掂量不清么?”

老御医连声道是,在守卫的协助下将人抬走。

庆元帝特恩了那妇人的丈夫陪同前往。

“臣谢主隆恩……”

他从地上起身,跟随御医一行离去。

烟火还在盛放,众人却都没了先前那般兴致。

庆元帝遣人去查看务必查清楚火源出处,为何那妇人的裙袂会沾上火苗。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原来那妇人所在的边角处不知哪里来的火引线,火顺着墙体向上攀爬就这么落在了妇人裙上,这才引起此事。

庆元帝沉默片刻,大怒呵斥:“宫中内官都没长眼睛么?如此大的纰漏,让孤颜面何存!”

在此处恭候的宫人们慌忙跪下,各个忐忑不安,求庆元帝饶恕。

庆元帝怒火中烧,岂会轻饶了这帮人?

他命人将这些宫人拿下,要好生处罚。

韩二爷却也从人群中站了出来,他跪到庆元帝面前:“君上息怒,莫要轻信旁人,臣午时还与部下一同视察过观星台。从里到外都不曾放过,根本没有导火索的存在。臣以为,此事十分蹊跷,不妨拷问清楚再做打算。”

庆元帝思索片刻,觉得有理,便让韩二爷担下此重任,彻查观星台。

皇帝邀群臣至观星台上赏烟火,偏生就观星台出了事情,万一此人居心叵测,意图伤害一国之君,那就是滔天大罪。

正因为这个,庆元帝更加愤怒,他又遣了文官与韩二爷一同过问此事。

庆元帝此令一出,换韩家人心惶惶。除了韩二郎与韩家小辈,府中能说得上话的都晓得这导火索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就是韩家人苦心布置的局,本想等着庆元帝跳下来,谁知他们反倒掉坑里去了。

若是庆元帝下定决心彻查此事,那就不可能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届时他们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韩家头上。

韩大公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移到司天掌官的身旁。

“想办法圆一圆,莫让君上查到韩家头上来……”

司天掌官闻言皱了皱眉,他拿了韩家的财,本以为这事情没多大,却不料现在捅出这么大个篓子。

没办法,收了韩家的钱财,就得替人消灾,他硬着头皮上前。

“君上且慢!臣突然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要同君上回禀。”

第72章 撞个正着

“臣...”他做出一副不知该不该说的模样,讪讪道:“臣觉得方才那位夫人身上的火光有些奇怪......”

“奇怪?何处奇怪?”

别说是庆元帝了,在场的没有一个人去注意那火光究竟是什么样子,关注到的只是那妇人的惨叫声。

正因为没见到,所以司天掌官说什么便是什么。

庆元帝最信神佛妖邪此类,听闻他这般说,连忙问:“你可确信?这话不能乱说。”

“臣不敢欺瞒君上,若有半分虚假,臣甘受责罚。”

韩二郎与庆元帝恰恰相反,他天不怕地不怕,更别说什么妖魔鬼怪了:“君上,臣斗胆说一句,在一切都尚未定论之前,不能轻信什么妖魔作祟。依臣之见,还是让人好好彻查一番,若真查不出个什么缘由,再说这些也不迟。”

听闻此言,庆元帝有些动摇了,韩二郎说得在理,不能忽略了歹人作祟的可能性。

“那就依你所言,待人查探之后再做定论。”

如此,韩二郎便领命下去。

韩家人着急死了,大公真恨不得将韩二郎就地正法,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逆子,专与他作对!

大母更是急得一脑门儿汗,想要去劝阻韩二郎,又怕引人瞩目。

王弗苓也心急,若是没人去做手脚,只怕今日韩家难逃一劫。

趁着烟火正盛,人也多,王弗苓偷偷的从人群后头蹿了出去,顺着观星台的石阶而下。

若是她所猜不错,导火索的线头就在城门地下。

她只要赶在卫兵探查之前将绳索扯掉,藏起来,此时便成了悬疑案,要定论为神魔作怪也就有依有据。

刚下到观星台脚下,却见韩二郎整顿侍卫队伍,一帮人在观星台前,王弗苓贸然出去只怕要暴露。

她躲在墙角,仔细的听韩二郎说的什么。

“你们几个,在这附近好好查探一番,特别的就近的宫殿,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直接捆起来!”

躲在暗处的王弗苓听闻此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韩二郎关注的重点在何人作祟上,根本没想着找到证物,寻找起火缘由。

一种侍卫得令之后四处散开,先在这附近找寻。

就在这帮人散去之后,王弗苓趁着韩二郎背对着观星台之际,连忙闪身绕到了观星台后墙处。

她从墙头一直摸索,连夹缝也不放过,因为天太黑,根本看不见东西。

王弗苓已经许久没有这种慌张的感觉,心扑通扑通的跳,万一被人发现,她就百口莫辩了。

正想到这里,她手往上一拨,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

她心里一激动,赶紧在这个地方四处摸寻,摸到了一手黑灰。这应该就是导火索燃尽之后留下的,她没多想,从地上摸了点灰就在这附近摩擦墙体,让墙上的黑灰被灰尘磨下来,变得无迹可寻。

还有这地上,她看不见却一定要用脚磨一磨地上,万一这里也有东西。

她磨蹭了很久,几番擦拭之后觉得差不多了。

导火索不会太粗,大晚上的只要这里找不到痕迹,就不会有人想到上面会留下什么痕迹。

事实上她也不能完全保证不会有问题,但这样做至少有侥幸逃脱的可能。

她必须得回去了,那帮人迟早要寻到这里来,她不能久做逗留。

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王弗苓鬼鬼祟祟的摸到墙角往外看,见没人才准备出去。

可就在此时,她身后传来一男子的声音:“韩姑娘不在观星台上好好呆着,来这里做什么?”

王弗苓心一瞬间跳到了嗓子眼,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她回身看,由于天黑她不能看清那人的面容。

那人似乎也知道王弗苓没认出他,他索性就道:“贫僧见施主从观星台到这里来,一时好奇就跟过来看看,却不知施主在此处做什么?”

王弗苓整个身子僵住,冤家路窄,她跟这和尚一定积了几世的宿怨。

“我...我只是下来......找东西!”

“找东西?”

他的声音明显越来越近,王弗苓虽看不见他的人,却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是,方才上头闹腾得很,被人一撞,头上的钗子便落了下来。那是我母亲前日才给我的,说是贵重,我怕母亲怪罪,所以才下来找寻。”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已经异常清晰,王弗苓似乎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若是大师不介意的话,不妨帮我找一找,佛门中人不都爱做善事么?”

他嗯了一声:“可以,贫僧愿意效劳。”

王弗苓不知他究竟信还是没信,但这出戏还得继续演。

她佯装一副弓着身子在地上摸索的样子,摸着摸着就摸到了一双脚,她连忙收回手来:“劳烦大师让一让......”

他果然将脚往一旁挪了挪,让王弗苓过去。

王弗苓也就顺着他让出来的道摸索了过去,走远了一些之后便从头上取下一直钗子,放到了地上。

她并不急着捡起来做戏,而是装作还没找到的样子,嘴里嘟囔着:“这东西究竟去了哪里?若是有个火折子就好了。”

话音刚落,身后亮了起来,王弗苓回头一看,玄業手里不知何时多根火把,另一只手还拿着点燃火把的火折子。

“有了这个就能找到了。”他冲王弗苓笑了笑。

王弗苓浑身一颤,他倒是想得周到。

“大师就是大师......”

他不说话了,果真拿着火把帮她找,一眼便瞧见了王弗苓趁机放在地上的那支钗子。

钗子被他捡了起来,他借着火光仔细看了看,然后问王弗苓:“你看是这个么?”

王弗苓惊喜的跳了起来:“是是是,就是它!可把我好找!”

她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过去从他手里把钗子拿了过来,之后连连道谢:“多亏了大师,否则这么黑的天,只怕找不回来了。”

他但笑不语,盯着王弗苓不放。

王弗苓微微皱起眉头,只一瞬又收回情绪:“既然找了钗子,我得上去了,免得母亲找不到我的人会担忧。”

玄業也不拦着她,反而给她让出一条道:“去吧,别让韩夫人操心。”

王弗苓朝他福身行了个礼,随即从墙角出去,迈着疾步回到观星台上。

第73章 跳大神

王弗苓惶惶不安,心里一直想着方才在观星台下面遇见玄業之事。

他绝对是有意跟来的,可他又不戳穿王弗苓,还配合她做戏。

究竟是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玄業难道不应该将她戳穿,带到庆元帝跟前去,让庆元帝发落?

王弗苓是越来越搞不懂玄業此人,他的一切似乎都是谜团,还是个毫无查寻头绪的谜团。

未多时,玄業举着火把从观星台的石阶上来,明晃晃的火把引来众人的关注。

庆元帝亦不知他是何时从观星台下去的,连忙问:“大师这是去了何处?”

他道:“贫僧想着导火索既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顺着这个痕迹能找到引火的地方,所以下去看了看。”

“情况如何?”

玄業冲庆元帝摇了摇头:“并未发现什么痕迹。”

庆元帝闻言,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墙角没有痕迹,那火是从哪里引上来的?

而此时,四处查寻的韩二郎也回来复命了。

“回禀君上,臣领人四处查探,也询问了外围驻守的卫兵,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从人群里出来一好事者,王弗苓生前并未见过此人,从他身穿的朝服看起来,应该官职不小。

他道:“依臣之见,不妨再顺着墙角仔细巡查一番,说不定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玄業不慌不忙,将火把递给那人:“施主既然有疑虑,不妨去看看。贫僧乃出家人,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大可自行前往查探。”

那人也不推辞,径直过来从玄業手里拿过火把,顺着石阶就下去了。

庆元帝思忖片刻,也跟了下去。

他这一下去,观星台上的人可都站不住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跟随其一道前去。

霎时,观星台后面墙两侧堆满了人。

方才那人拿着火把在墙上仔细的找寻,他看得很仔细,就生怕看不出一点东西来。

王弗苓有些后怕,以此人的细致,她做的那些手脚,恐怕难逃法眼。

然而,事实却并非王弗苓想的那般。

那人拿着火把找来找去,也看了上方,根本没瞧出一点痕迹。

他都纳了闷了,照理说从墙角迁上去的导火索,燃烧殆尽之后怎么都得留下痕迹,可为何这面墙上干干净净,一点东西都找不到?

奇了怪了,若说是有人做手脚也不可能从上到下都弄得干干净净。

庆元帝见他在墙角处愣了很久,连忙过去,从那人手里取走火把,自己查看起来。

他也看不出什么毛病,包括地上都没有一丁点的痕迹,实在怪异。

司天官见此,觉得时机到了:“臣说了,那夫人周身火焰泛绿光,一看就是异象。”

庆元帝已经有七分信了,可那人还是不肯相信:“君上容臣再到上面去查探一番,之后再行定论。”

“准!”

此言一出,那人便又取了火把上观星台查看。

这一看,险些把他吓坏了。

明明方才还有导火索的痕迹,而此时观星台的那面围墙上已经没了痕迹,好似从未发生过一般。

他明明是不行邪的,身后一阵风吹来,他顿时觉得背脊发凉,慌慌张张的从观星台上跑了下去。

“君上,怪哉!怪哉啊!”他大呼小叫的:“方才观星台上明明还有痕迹,可臣上去看,居然什么都没有了!”

众人皆惊讶,女眷们亦有被吓到了的。

此等邪魅之事,怎能叫人不害怕?

庆元帝深深皱起眉头,他看了看玄業:“大师...您看这......”

玄業并未立即回应,他沉默片刻之后才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贫僧不是系铃人,故而解不了这铃。”

旁人听着迷糊,而韩家人却心知肚明。

谁是系铃人?可不就是韩淑芸么?

这话,但凡是知情者,都不可能听不出其含义。

庆元帝并非知情者,但他相信玄業是神佛下凡,玄業说的话是深奥、是天机,庆元帝对其深信不疑。

司天官也一样,他亦是知情者。

听闻玄業这话,明显是不会插手了,司天官便想着能放心大胆的胡诌。

他故作玄虚,一脸紧张的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繁星,又装模作样的伸手数了数,接着跪到庆元帝跟前:“君上,臣险些忘了观星象,方才臣看了看,发现夜空中没了七星的动向。此乃凶兆,大夏恐怕要出大事。”

韩淑芸亦故作愤怒:“胡说!大夏在君上的庇佑之中,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何赖凶兆?你这装神弄鬼的神棍,来人!”

“且慢!”庆元帝制止住,让韩淑芸退到一边去,他又询问那司天官:“既然是凶兆,可有化解之法?”

司天官又一副神叨叨的样子,伸出手掐指一算:“还好还好,君上尚能逢凶化吉。”

庆元帝忙又问:“如何逢凶化吉?你有话就直说,别再说一半留一半。”

司天官便遵从庆元帝的意思,一股脑把他编出来的东西说了出来:“几日只是乃火所引起,就得找一位能克制火的贵人。”

这可把庆元帝给闹糊涂了:“克制火的人?岂不就是神?”

司天官摇摇头:“非也...”

他话刚说完,便从身上那处罗盘四处对应,而后在人群中搜索,待看得人群里不起眼的赵阿妩时,便将罗盘对准赵阿妩那方向。

“就是这个方位!有贵人的踪迹!”

庆元帝欣喜万分,他抬眼看了看那个方向的人,发现并不少:“这么多人,究竟谁才是贵人?”

司天官置之一笑:“此事好办,那人既然克火,身上便一定沾染不上火星,容臣去试上一试。”

他话刚说完,便从身上那处罗盘四处对应,而后在人群中搜索,待看得人群里不起眼的赵阿妩时,便将罗盘对准赵阿妩那方向。

“就是这个方位!有贵人的踪迹!”

庆元帝欣喜万分,他抬眼看了看那个方向的人,发现并不少:“这么多人,究竟谁才是贵人?”

司天官置之一笑:“此事好办,那人既然克火,身上便一定沾染不上火星,容臣去试上一试。”

第74章 妙哉

司天官手里的火把就是烧不着赵阿妩的裙摆,几番之后,庆元帝让停手。

“你!过来让孤瞧一瞧。”他说着指了指赵阿妩,示意她过去。

赵阿妩不敢怠慢,迈着小步子到庆元帝跟前,跪地行礼:“君上万岁......”

庆元帝见她一来就跪地上,颇有不满:“行了,把头抬起来让孤好好看看。”

赵阿妩有些怯,她五官多少有些昌平王的影子,万一......

见她没反应,庆元帝有些不耐烦:“让你把头抬起来,当孤的话是耳旁风么?”

听闻此言,赵阿妩不敢不遵从,缓缓抬起头来,与庆元帝对视。

庆元帝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女人,说貌美也并非绝色,可这眉眼i一块很耐看,还有那么一点....眼熟?

“孤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可把赵阿妩吓到了,王弗苓也不禁一愣。可转念一想,庆元帝这个人对不关心的人从不多看一眼,就算赵阿妩从前与他打过照面,他也应该不记得才是。

赵阿妩手心里捏出了汗,支支吾吾道:“时常有人这么同民女说,约莫是民女生得过于普通,君上见过了与我相像之人,这才觉得我眼熟。”

庆元帝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张脸究竟像谁,他索性便不想了:“大概是这么回事......”

赵阿妩这才松了一口气,稍微放松了一些。

司天官连忙询问:“君上,次女不凡,是能够助君上逢凶化吉之人。”

庆元帝又看了看赵阿妩,转而又望了望玄業:“大师,你怎么看?”

玄業微微躬身一礼,双手合十与前胸,恭敬道:“贫僧...无话可说,这是君上自己的事情,理应您自己做主。贫僧区区一出家人,如何能做得了君上的主呢?”

庆元帝就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才询问玄業的,看他似乎也没有太反对的意思,庆元帝有些动摇了。

但这也不能令他冲动到随随便便收一个人在身边,思来想去,庆元帝冲赵阿妩招了招手:“你过来,背过身让孤看看。”

赵阿妩莫敢不从,半弓着身子上前,转身给庆元帝留了个背。

庆元帝蹲下去,伸手触碰了一下赵阿妩的裙摆,薄薄的锦缎摸起来很是顺滑,根本没有什么不对劲。他疑心重,又将方才触碰过裙摆的手凑到鼻尖闻了闻,也没有什么味道。

“真是怪哉......”

司天官在一旁推波助澜:“君上莫要不信臣的话,想当年姜子牙助周武王上位,凭的就是观星之术推算之术。再说诸葛孔明,据闻是得了姜子牙的真传,才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的命理跟天上的繁星密切相关,忽视不得。”

有理有据,听起来好像无懈可击。

庆元帝抬眼看了看韩淑芸:“贵妃觉得此事何解?”

赵阿妩是韩家给她送来的助力,她当然不会拒之门外:“妾觉得当以天下安定为重,这种玄乎的事情说不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韩淑芸在庆元帝面前一向是知书达理之人,更有一颗宽厚的心,庆元帝并不意外她点头,唯一觉得稀奇的是她多说了这两句话。

他知道韩淑芸其实并非真正大度,每一次他纳妃韩淑芸也只是点点头,多的话不会说,而这次却恰恰相反。多疑是他这些年最大的毛病,故而这次也不例外。

但就像韩淑芸说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先将人留在宫里观察观察。若她并没有给他带了什么福运,或是她行为有问题,那就直接处办了。

打定主意之后,庆元帝便点了点头:“那就将人留下,交给贵妃安置。”

韩淑芸福身道是,让赵阿妩到她那边去。

赵阿妩很停听话,从地上起身,跟到了韩淑芸身后。

庆元帝看着她过去,突然想到了什么。

“还没问这女子是从何而来的?可是你们的家眷?”

却见礼官大夫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先行礼,之后才道:“次女乃臣嫡妻娘家最小的幼妹,臣家中尚无成年子女,嫡妻又卧病难起。正好她尚婚嫁,臣便做主将她带进宫见见世面。”

他说着说着,突然又跪了下去:“此事未能早早与君上回禀,还往君上恕罪......”

庆元帝默不作声,他皱了皱眉头,瞅了瞅在一旁站着的韩大公一行。

只一眼,他收回神又看向礼官大夫:“此女当真是你嫡妻幼妹?”

礼官大夫连连道是:“臣糟糠之妻去得早,如今的嫡妻乃是续弦,故而才有这么个年纪轻轻的幼妹。”

此事朝中大臣亦有所知,礼官大夫新续弦了一位夫人,乃是事实。

正因为这个,王弗苓才觉得韩家这局布得巧妙,可以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至于“人和”,礼官大夫如何拉着一家人犯这欺君之罪,动机颇令人费解。

王弗苓想来想去,就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礼官大夫犯了什么重罪,其罪当诛全族。而这些都被韩家掌控在手中,所以礼官大夫不得不从。

除此之外,韩家人借用火来做文章,也是一个极其巧妙的手段。

方才司天官拿着火把在赵阿妩的裙摆上点引,人人都只注意到裙摆没有燃烧,却没注意下裙摆与上面那一截的颜色有些不同。

而司天官的火把一直在颜色不同处打转转,当然点不着。

因为那里沾了水,水沾在上面当然点不燃。

再就是司天官的聪明,赵阿妩沾了水的裙摆用料不厚,为谨防万一,他多在着水处烤了烤,其实是想销毁证据,让人察觉不到。

庆元帝心思也细腻,果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让赵阿妩过去,然后伸手去摸那裙摆。

可惜让司天官占了先机,裙摆上的水早已经干了。

若是现在再用火去点燃赵阿妩的裙摆,那就一定能燃烧起来。然而并没有人会想到这一点,所以王弗苓才说韩家用计巧妙,把每个人都算准了。

她们本来的计划应该是直接让这边着火,所以叫赵阿妩站在墙角处等候,可早已有人做了手脚,所以才突然变换了一个方向。

第75章 不孝子

然而这个小手脚这并不影响韩家人行大计,事情一如既往的顺利进行着。

礼官大夫看起来也不像是骗人的,庆元帝暂且信了他。

韩淑芸叮嘱了礼官大夫一句:“你回去之后就赶紧将此事告知你嫡妻娘家的人,以免她娘家人因为丢了幼女到处闹腾,影响不好......”

礼官大夫自然知道韩淑芸的意思,他应是。

赵阿妩就这么进宫了,王弗苓一个晚上提心吊胆,这会儿总算是能放心下来。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她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她能喘息的机会并不多。

庆元帝也没说给赵阿妩一个什么位分,反正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其纳入宫中就行了,其余的事情用不着王弗苓操心,韩家人自然晓得怎么办。

烟火也燃尽了,众人也都没了观赏的兴致,庆元帝急着去抚慰那妇人与她夫君。人是在宫里出事的,他不闻不问很不妥当。

“都散了吧......”

等处理完那被火灼伤的妇人,他还要好好的休息休息,今日实在是累了。

韩淑芸心细如尘,看出庆元帝的倦意,她上去献殷勤:“君上若是累了,妾让宫婢将您扶到承华殿去歇息,左右承华殿离这里不远,那妇人我也安置在承华殿里了。”

庆元帝点了点头:“嗯,那就去承华点。”

韩淑芸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她伸手牵着庆元帝,两人从观星台上下去。

宫中善后的事情韩淑芸已经早早交代下去了,她今晚就是打定了注意留庆元帝在承华殿里,可不能让那些杂务再坏了她的好事。

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将留在观星台的人疏散出去,再由别的宦官领着出宫。

至于赵阿妩,她有韩淑芸专门遣来的人将她带走。

走的时候,赵阿妩在人群中寻到王弗苓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冲王弗苓微微颔首。

王弗苓看到了,却没有回应。

赵阿妩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本来就是道个别而已。

宫中妃嫔也都散去了,韩家人留在了最后。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公怒气冲冲的走向韩二郎,一把抓着韩二郎的手,却又不敢直接训斥。

“你与我们一同出宫!”

韩二郎诧异:“父亲不知道我要驻守内廷么?我若是擅离职守,万一出了事......”

大公不依:“让你送咱们一程,又不是让你跟咱们回去!”

二郎一听这话,便不再推辞:“应该的,父亲母亲与嫂嫂难得聚在一道入宫,我理应关照关照。”

说着,他便在前头开路,亲自拎了灯笼送韩家一行离去。

然而这个小手脚这并不影响韩家人行大计,事情一如既往的顺利进行着。

礼官大夫看起来也不像是骗人的,庆元帝暂且信了他。

韩淑芸叮嘱了礼官大夫一句:“你回去之后就赶紧将此事告知你嫡妻娘家的人,以免她娘家人因为丢了幼女到处闹腾,影响不好......”

礼官大夫自然知道韩淑芸的意思,他应是。

赵阿妩就这么进宫了,王弗苓一个晚上提心吊胆,这会儿总算是能放心下来。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往后她要操心的事情还很多,她能喘息的机会并不多。

庆元帝也没说给赵阿妩一个什么位分,反正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其纳入宫中就行了,其余的事情用不着王弗苓操心,韩家人自然晓得怎么办。

烟火也燃尽了,众人也都没了观赏的兴致,庆元帝急着去抚慰那妇人与她夫君。人是在宫里出事的,他不闻不问很不妥当。

“都散了吧......”

等处理完那被火灼伤的妇人,他还要好好的休息休息,今日实在是累了。

韩淑芸心细如尘,看出庆元帝的倦意,她上去献殷勤:“君上若是累了,妾让宫婢将您扶到承华殿去歇息,左右承华殿离这里不远,那妇人我也安置在承华殿里了。”

庆元帝点了点头:“嗯,那就去承华点。”

韩淑芸脸上总算有了笑意,她伸手牵着庆元帝,两人从观星台上下去。

宫中善后的事情韩淑芸已经早早交代下去了,她今晚就是打定了注意留庆元帝在承华殿里,可不能让那些杂务再坏了她的好事。

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将留在观星台的人疏散出去,再由别的宦官领着出宫。

至于赵阿妩,她有韩淑芸专门遣来的人将她带走。

走的时候,赵阿妩在人群中寻到王弗苓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冲王弗苓微微颔首。

王弗苓看到了,却没有回应。

赵阿妩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本来就是道个别而已。

宫中妃嫔也都散去了,韩家人留在了最后。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公怒气冲冲的走向韩二郎,一把抓着韩二郎的手,却又不敢直接训斥。

“你与我们一同出宫!”

韩二郎诧异:“父亲不知道我要驻守内廷么?我若是擅离职守,万一出了事......”

大公不依:“让你送咱们一程,又不是让你跟咱们回去!”

二郎一听这话,便不再推辞:“应该的,父亲母亲与嫂嫂难得聚在一道入宫,我理应关照关照。”

说着,他便在前头开路,亲自拎了灯笼送韩家一行离去。

赵阿妩也没有要她回应的意思,本来就是道个别而已。

宫中妃嫔也都散去了,韩家人留在了最后。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大公怒气冲冲的走向韩二郎,一把抓着韩二郎的手,却又不敢直接训斥。

“你与我们一同出宫!”

韩二郎诧异:“父亲不知道我要驻守内廷么?我若是擅离职守,万一出了事......”

大公不依:“让你送咱们一程,又不是让你跟咱们回去!”

二郎一听这话,便不再推辞:“应该的,父亲母亲与嫂嫂难得聚在一道入宫,我理应关照关照。”

说着,他便在前头开路,亲自拎了灯笼送韩家一行离去。

二郎一听这话,便不再推辞:“应该的,父亲母亲与嫂嫂难得聚在一道入宫,我理应关照关照。”

说着,他便在前头开路,亲自拎了灯笼送韩家一行离去。

第76章 表忠心

王弗苓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赵阿妩进了宫,便有了个好的开始。

这么久了,王弗苓难得心情舒畅一回,便坐在屋里喝茶、看书,打发时光。

未多时,吉春来报,说是沈世谦过来了。

王弗苓嗯了一声,让吉春将其带进来。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现在的沈世谦再不是之前那个浑身脏兮兮的孩子,他言行举止都极为优雅,还真有些贵族的气派在里头。

王弗苓看着他进来,又看着他来到面前行礼。

“师傅,徒儿今日来请安。”

“除了请安...没有别的事情么?”

沈世谦愣了愣,沉默片刻之后摇头:“没有,除了请安,世谦没别的事情要说。”

王弗苓没说话,好好的将他看着,良机之后才又开口:“你不想知道赵阿妩去了哪里?”

“她...”沈世谦欲言又止:“她自有她的去处,我们身在屋檐下,一切但凭师傅做主。”

小小年纪沉稳又聪明,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原本王弗苓是有意的栽培的,可现在她犹豫了,因为她不确定沈世谦是个助力,还是个绊脚石。

“吉春,你先出去...”

王弗苓想把吉春支走,她要与这孩子交交心。

吉春没有多话,躬身退下之后将门带上。

门关上的一刹那,王弗苓从座上起身,绕着沈世谦看了两圈:“你这几日都有好好看书?”

“回师傅的话,您交代的事情世谦不敢怠慢,那些书世谦早已读得滚瓜烂熟。”

这话王弗苓相信,她能看出沈世谦那种急切渴望向上爬的决心。

王弗苓停下脚步,正正站到他面前:“赵阿妩是你的长姊,对么?”

沈世谦似乎对王弗苓知道这件事情不意外,他泰然自若:“是,阿妩是我的长姊。”

“你与她是同父异母?”

王弗苓临死前对昌平王还算了解,对昌平王府也还算清楚,她并不知道昌平王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沈世谦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道:“是同父异母,只是我母亲不被昌平王府肯定,她与父亲仅是露水情缘。之后有了我,父亲便给了一座宅子供我们母子生活,却始终不曾将我们接到王府里去。”

难怪,难怪王弗苓之前不曾知道昌平王有这么个儿子,外室所生,能瞒着就瞒着,可见昌平王对他们母子有多不上心。

除此之外,王弗苓还有一点不明白。

昌平王府子嗣稀薄,除了赵阿妩就没有别的孩子,为何昌平王如此不待见沈世谦呢?

“你母亲...是什么身份?”

沈世谦皱了皱眉头,似是有些懊恼:“母亲她......她是花街柳巷里出来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昌平王不待见,这样的女人谁也说不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昌平王府的还有待考究。

不过现在这个疑虑打消了,沈世谦这张脸就能说明问题,他的眉眼与昌平王太像了。

问完这些,王弗苓开始切入正题:“知不知道你长姊究竟去了何处?她临走前跟你说了些什么?”

沈世谦犹豫了,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便道:“长姊说她要进宫去了,让我再王家好好活下去,要我借着您的手往上爬。”

这些话倒像是出自赵阿妩之口,王弗苓又问:“还有呢?该不会就说了这么两句吧?”

沈世谦老老实实的摇头:“阿姊还说了,让我当心您,防着您......”

总算是说到正题上,王弗苓接着道:“那她有没有让你出人头地之后收拾我?毕竟是我逼着她入宫去的,她一定恨透了我。”

“没有,阿姊没有这么说过。”沈世谦当即否认,怕王弗苓不信还帮着赵阿妩解释:“师傅捏着我与长姊的命脉,我们不敢有二心。”

“现在不敢,不代表以后不敢,等你们有权有势了,要收拾我岂不轻松?”

沈世谦闻言,慌忙跪下:“不敢,世谦与阿姊就算有天大的胆子都不敢对师傅有歹心,我们是您救下的,就算以后飞黄腾达也是您给的。”

她虽不知沈世谦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真心实意在里头,可看他那真诚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王弗苓不会对沈世谦如何,更不会让赵阿妩出事,她习惯了利用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一对姐弟必定是要物尽其用的,怕就怕他们奋起反抗。

即便是她欠了昌平王的,可她还没那么好的心肠,不至于为了偿还昌平王把自己搭进去。

她干脆就直话直说:“世谦,我现在要你记住一句话,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过河拆迁的事情我可不希望发生在我身上。若是有朝一日你想背叛我,那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沈世谦头磕在地上:“世谦知道,世谦从始至终都没有要背叛您的意思。”

王弗苓斜睨他一眼:“拿什么证明你的忠心?”

沈世谦一时也想不出要怎么证明他的忠心,思来想去他想出一个主意:“劳烦师傅取纸笔来,我这就向师傅证明。”

“好!”王弗苓便从了他,取来纸笔放在他跟前:“来吧......”

沈世谦拿起笔就开始在白纸上书写起来,王弗苓看着笔尖舞动,他在纸上先写了三个字“卖身契”。

王弗苓认认真真的看他将卖身契写完,唇角浮现出笑意。

他写好之后将笔放下,指尖拈起纸的边角,双手奉上:“这是世谦的卖身契,请师傅过目。”

王弗苓不推辞,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你本命不叫沈世谦,落款却写的沈世谦,若是以后你不用这名字,岂不是查无此人?”

沈世谦回应:“往后,世谦就一直叫这个名字,绝不更改!”

他就算想更改,王弗苓也不会应允,她会盯着,从现在开始。

纸上的墨迹还未干,王弗苓将它放到一边去:“成了,今日你与我说的这些话,你要牢记于心。”

沈世谦又再磕一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世谦不会忘。”

如此,王弗苓也就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二叔这几日应该会回来,我想让你先习武。”

第77章 神秘人

昨日见韩二郎与怒气冲冲的走了,显然是对韩家的所作所为不满,他不消几日应该会回来一趟。他与大公闹得不欢而散,总要有个解决办法,更何况韩二郎也是韩家人,他再反对也还是要询问好大公他们的打算,一面昨晚的事情再度发生。

等韩二郎回来,王弗苓便想方设法把沈世谦往他那边送,一定要让韩二郎待他走。

索性沈世谦现在的年纪也不算太小,参军也还可以。

沈世谦道是:“世谦但凭师傅做主......”

他没意见,王弗苓便打定了主意:“你先去,有了消息我会差人来告知你。”

沈世谦点了点头,便从屋里退了下去。

正值午时,韩府安安静静的,可谁也不知道就在这安安静静的时候,大母房里却不怎么安静。

茶杯被大母重重的砸在桌上,她愤怒的指着脚下那人怒骂:“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我的亲孙女都敢动,行不行我找人把你给办了!”

她脚下跪着的那人却丝毫没有反应,好似大母说的根本不是她。

“无依无据的,大母可不能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妾身上,妾与阿君无冤无仇,害她作甚?”

大母冷哼一声:“这个你自己心里清楚,还需要我直说?我这次将你叫过来是要警告你的,咱们之间虽然有些牵绊,但也不是你靠山,你少给我惹事。”

韩家上下都对大母毕恭毕敬,可那人并没有将大母放在眼里:“您大可将我杀了,或者是撵走,我二话不说直接周人。但又一点,我这个人嘴巴不严实,有些话不留神就蹦出来了。”

“你!”大母怒上心头:“你这是在威胁我?”

“非也,妾什么身份?岂敢威胁大母您呢?我只是怕大母您贵人多忘事,把那件事情给忘了......”

每每说起这件事情,大母都十分后怕,如今也一样。

她渐渐的平息了怒气,也不再训斥那人了,只觉得头昏脑涨的很心烦:“罢了,你退下吧,我只提醒你一句我的忍耐的所有限度的,别把我逼急了。”

谁想那人却冷冷一笑:“逼急了?您真会说笑,从来都是您逼着别人,何曾见谁逼过您?”

大母才平息下去的怒气,这会儿又蹭蹭是往上冒。

可她不能发作,至少不能对眼前这个人发作,她手里拽着一张能要韩家命的牌,大母不能不顾及。

“给我滚回去!”

除了嘴上逞能,大母不能把她怎么样。

“妾这就告退了......”

“嗯...”

如此,那人便从大母的房里退了出出来,她脚下生风,急匆匆的出府了。

她乘马车离开韩家,一路直奔城中较为僻静的一处住宅。

宅子里候着个白胡子花花的老人家,他看起来异常狼狈,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见有人来了,那白胡子来人连忙迎了上去。

他见此人正是他要等的人,更是激动不已:“您可算是来了!”

昨日见韩二郎与怒气冲冲的走了,显然是对韩家的所作所为不满,他不消几日应该会回来一趟。他与大公闹得不欢而散,总要有个解决办法,更何况韩二郎也是韩家人,他再反对也还是要询问好大公他们的打算,一面昨晚的事情再度发生。

等韩二郎回来,王弗苓便想方设法把沈世谦往他那边送,一定要让韩二郎待他走。

索性沈世谦现在的年纪也不算太小,参军也还可以。

沈世谦道是:“世谦但凭师傅做主......”

他没意见,王弗苓便打定了主意:“你先去,有了消息我会差人来告知你。”

沈世谦点了点头,便从屋里退了下去。

正值午时,韩府安安静静的,可谁也不知道就在这安安静静的时候,大母房里却不怎么安静。

茶杯被大母重重的砸在桌上,她愤怒的指着脚下那人怒骂:“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连我的亲孙女都敢动,行不行我找人把你给办了!”

她脚下跪着的那人却丝毫没有反应,好似大母说的根本不是她。

“无依无据的,大母可不能将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妾身上,妾与阿君无冤无仇,害她作甚?”

大母冷哼一声:“这个你自己心里清楚,还需要我直说?我这次将你叫过来是要警告你的,咱们之间虽然有些牵绊,但也不是你靠山,你少给我惹事。”

韩家上下都对大母毕恭毕敬,可那人并没有将大母放在眼里:“您大可将我杀了,或者是撵走,我二话不说直接周人。但又一点,我这个人嘴巴不严实,有些话不留神就蹦出来了。”

“你!”大母怒上心头:“你这是在威胁我?”

“非也,妾什么身份?岂敢威胁大母您呢?我只是怕大母您贵人多忘事,把那件事情给忘了......”

每每说起这件事情,大母都十分后怕,如今也一样。

她渐渐的平息了怒气,也不再训斥那人了,只觉得头昏脑涨的很心烦:“罢了,你退下吧,我只提醒你一句我的忍耐的所有限度的,别把我逼急了。”

谁想那人却冷冷一笑:“逼急了?您真会说笑,从来都是您逼着别人,何曾见谁逼过您?”

大母才平息下去的怒气,这会儿又蹭蹭是往上冒。

可她不能发作,至少不能对眼前这个人发作,她手里拽着一张能要韩家命的牌,大母不能不顾及。

“给我滚回去!”

除了嘴上逞能,大母不能把她怎么样。

“妾这就告退了......”

“嗯...”

如此,那人便从大母的房里退了出出来,她脚下生风,急匆匆的出府了。

她乘马车离开韩家,一路直奔城中较为僻静的一处住宅。

宅子里候着个白胡子花花的老人家,他看起来异常狼狈,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见有人来了,那白胡子来人连忙迎了上去。

他见此人正是他要等的人,更是激动不已:“您可算是来了!”

她乘马车离开韩家,一路直奔城中较为僻静的一处住宅。

宅子里候着个白胡子花花的老人家,他看起来异常狼狈,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见有人来了,那白胡子来人连忙迎了上去。

他见此人正是他要等的人,更是激动不已:“您可算是来了!”

第78章 地痞无赖

对方人也不多,可就是地上躺着的那人看着很是吓人。

仆从们拿不定主意,悄声问了大公的意思:“您看这...究竟是动手还是不动手?”

大公白了他一眼:“这要是动手了,一切后果你来负责么?”

那仆从听了连忙闭嘴,主动上去把别的奴仆都拉了回来:“都把手里的家伙放下......”

闻言,其他人才缓缓的放下手里的武器。

大公从一众仆从里走了出来,询问那几人:“你们是做什么的?带这个死人来我韩府门前闹什么!”

听韩大公语气不善,在看韩家这阵仗,那帮人多少有些胆怯。

“我...我们是替友人来讨回公道的!”那人指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继续道:“这便是前两日来你们府上行法事的道长,从韩家出来之后就一命呜呼了,你们说不是你们做的还能是谁?”

“笑话!”韩大公斥责道:“只要人不是死在咱们韩府的,就休想将脏水往韩家泼!”

大公怒上心头,又喝令奴仆:“都把门给我关上,后半夜他们就算是哭死在门前也别理会!”

说罢,大公便转身离去,剩下一众仆从收拾残局。

奴仆们要将门关上,那几人便上来拦着,两边纠缠了一阵,那几人终究是力量悬殊没能阻止。

门被无情的关上,几人也没了办法。

“韩家是打定主意不管了,咱们还要继续吗?”

“当然要继续!死了人没个交代,连一点银钱都打发,这口气不能忍!”

他们几个都知道,要真跟韩家闹下去讨不到好处,但至少能讨到一些银子。

打定主意之后,几人便干脆从来时的马车里找来厚衣服、薄褥子,赖在韩府门前不走了。

他们也不管地上那具尸体发臭、腐烂,管的只是韩家人给不给钱。

王弗苓让吉春去探消息,吉春从方才出去帮忙的几人里找了询问,之后便又匆匆回了春苑告知王弗苓。

“说是死了个人,那帮无赖跑到府门前闹,应该是为了讨些好处。咱们府上家大业大,又是名门望族,这种事情早就不鲜见了。”

王弗苓这心里头就是有些不安,她又问:“那帮来闹的人究竟是什么人?你有没有问清楚?”

“啊?”吉春愣了愣:“这个...奴一时没想那么多,只晓得是来闹的,不清楚他们的来头。”

天色都这么晚了,她也不方便亲自去看看,只能等明日再说。

一夜之后,辰时初,吉春匆匆的来王弗苓房门前敲门。

“女郎女郎!您快开开门,大事不好了!”

王弗苓被她惊醒,未曾多想便去开门。

吉春麻利的蹿了进来,将门关上与王弗苓道:“您昨日不是问那几人什么来头么?奴去问了,就是前两日来咱们府里行骗的道士!”

王弗苓面不改色:“这有什么要紧的?死的是哪一个?”

见王弗苓这般,吉春有些难以置信,都死人了她居然还能这么淡然。

“是那白胡子老道,奴没看见他什么死相,但是听见过的人说很惨......”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别总是大惊小怪的,这件事情再怎么也扯不到咱们头上来。他们走的时候韩家人看得清清楚楚,都是立着走出去的,这黑锅别想丢给咱们。”

吉春道是不怕别人诬陷,怕的是那人的死真与王弗苓有关:“万一他们闹到官府去了,到时候验查出跟咱们有关......”

王弗苓看了吉春一眼:“不可能,行了你退下吧...”

“是......”吉春讪讪闭了嘴,躬身退下。

王弗苓坐回榻边沉思,她从前在宫里没少折磨人,那老道士不过是伤了手,根本要不了他的命。这种江湖术士得罪的人肯定不少,要杀他的大有人在,他们闹到韩府不过是想着韩家有钱,过来讹一笔罢了。

她一点都不担心,就算真是冲她来的,那也没什么,她总有法子收拾那帮人。

韩家是决心不管那几人的事情,后门就一直不让人进出,前门进出也少。那几人在后门处蹲了两日,地上的尸体都生了蠕虫,他们都觉得很臭,可就是不肯将其带去安葬。

这臭味传到隔壁府上,那家人一看地上是死人,吓得不轻。加之那帮人咬死了说是韩家的问题,故而隔壁户为了安生不得不到韩家造访。

他们也是书香世家,虽然如今不算兴旺,但好歹是晏都有名有姓的家族,所以说话也很是客气。

两家人就外头蹲守的那几人商讨对策,隔壁户的意思的打发一些银钱让他们赶紧走,毕竟弄个死人在门口很晦气。

说到晦气,韩家人倒是很在意的,大公是有那么点不情愿,可也不希望事情闹得太难看。

既然隔壁户都找上门来说了,大公也就退让一步,他同大母道:“让人去取十两银子来,叫外头那几人把尸首安葬了。”

大母便遣了郑妪去办,还多拿了二两银子去,深怕那些人嫌不够。

然而他们把那帮人的胃口看得太小了,人家要的不是安葬费,要的是买命钱。

他们不依不饶,根本不理会郑妪的好言相劝,更甚者,他们趁着郑妪同两个奴仆势单力薄之际索性将尸体抬进了韩家,坐在地上不走了。

这可把郑妪给急坏了,尸体抬到府里来得多晦气?

她又劝说不动,无奈之下郑妪只能到前院去回禀。

而这个时候,隔壁户已经走了,韩二郎却回来了,他是为了韩家前两日在宫里闹出幺蛾子的事而来的。

郑妪不知道正堂里有韩二郎的存在,她急匆匆的进屋便道:“大母不好了,那帮人把老道士的尸首......”

她话说到这里才看见韩二郎坐在堂中,此时正看着她。

“将...将军......”

韩二郎听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便问她:“你方才说什么老道士的尸首?究竟发生了何事?”

大母皱着眉头,暗暗瞪了郑妪两眼,真是越来越不成事了:“二郎,郑妪这几日总爱同我说一些坊间传闻,她估计是又在外面听闻了什么稀奇事情要说与我听。”

第79章 闹到她头上来了

韩二郎做官也有一阵了,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出端倪来。

若郑妪真的只是来说一些坊间传闻,那她慌张什么?

他盯着郑妪不放,又问:“真如大母所说?”

“是...奴正要同大母说一稀奇事,不想您也在此......”

韩二郎虚着眼睛看她,郑妪与其目光相撞时不自觉的闪躲,明显有问题。

只是大母帮着郑妪隐瞒,韩二郎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也不问了:“我去找父亲说点事情,郑妪你既然有话要对大母说,那我便给你腾位置出来。”

郑妪连忙躬身行礼:“奴不敢......”

韩二郎没再理会她,同大母作揖之后便离开了正堂。

大母如刀一般锋利的眼神落在郑妪身上,郑妪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奴不知道二郎君也在此,求大母恕罪!”

她说着便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大母冷眼看着,半晌之后才让她起身:“你已经是我身边的旧人了,怎么还跟那些小妮子一般沉不住气?且说说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

郑妪这才一五一十的道出:“奴方才拿着银钱去打发那几人离开,没想到他们嫌银子太少,索性就闹了起来。奴去的时候也没多想,带着两名奴仆就觉得万无一失了,谁想...他们居然胆子这么大,将我们推搡开之后就抬着尸体进府里来了。”

“什么!”大母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就在府里?还有那具发臭了的尸身?”

郑妪点头:“是......”

大母怒气蹭的一下蹿上心头,桌上的茶杯砰的被她扫落在地:“无法无天!这帮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以为咱们韩家好欺负是不是?”

郑妪跟随大母多年,这回大母是真的动了怒,且怒气还不小。她跪在地上不敢多话了,生怕多说一句就会受皮肉之苦。

大母怒骂了片刻之后,让郑妪起身:“你赶紧给我找几个强壮一点的仆从,让他们拿上兵器随我到后门那边看看。这帮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是咱们韩府的棍棒硬,还是他们的皮厚!”

郑妪不敢怠慢,起身之后连忙照办。

他们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后门处,却不料韩二郎不知何时也过去了。

韩二郎此时正在那几人跟前不知询问了些什么。

大母一行见到此情此景不由的放慢放缓了脚步,逮到越来越近的时候,韩二郎看到了她们。

他面色不太好看,眉头皱得很深,见大母过来,他先开口道:“若是我不亲自来过问,母亲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大母也正心烦着呢,脸色不太好看:“这些家务事不是你该管的,退下,我会处理。”

韩二郎没有动作:“不行,今天若是不当着我的面给个结果,我是不会走的。母亲从小就教育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看看他们都成什么样子?再看看地上的这具尸体,难道不该给他一个交代么?”

大母真是头疼,她怎么就生了个如此不开窍的儿子?不听话就算了,还很难缠。

韩二郎做官也有一阵了,有些事情还是能看出端倪来。

若郑妪真的只是来说一些坊间传闻,那她慌张什么?

他盯着郑妪不放,又问:“真如大母所说?”

“是...奴正要同大母说一稀奇事,不想您也在此......”

韩二郎虚着眼睛看她,郑妪与其目光相撞时不自觉的闪躲,明显有问题。

只是大母帮着郑妪隐瞒,韩二郎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索性也不问了:“我去找父亲说点事情,郑妪你既然有话要对大母说,那我便给你腾位置出来。”

郑妪连忙躬身行礼:“奴不敢......”

韩二郎没再理会她,同大母作揖之后便离开了正堂。

大母如刀一般锋利的眼神落在郑妪身上,郑妪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奴不知道二郎君也在此,求大母恕罪!”

她说着便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大母冷眼看着,半晌之后才让她起身:“你已经是我身边的旧人了,怎么还跟那些小妮子一般沉不住气?且说说外头究竟是什么情况?”

郑妪这才一五一十的道出:“奴方才拿着银钱去打发那几人离开,没想到他们嫌银子太少,索性就闹了起来。奴去的时候也没多想,带着两名奴仆就觉得万无一失了,谁想...他们居然胆子这么大,将我们推搡开之后就抬着尸体进府里来了。”

“什么!”大母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他们现在就在府里?还有那具发臭了的尸身?”

郑妪点头:“是......”

大母怒气蹭的一下蹿上心头,桌上的茶杯砰的被她扫落在地:“无法无天!这帮人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么?以为咱们韩家好欺负是不是?”

郑妪跟随大母多年,这回大母是真的动了怒,且怒气还不小。她跪在地上不敢多话了,生怕多说一句就会受皮肉之苦。

大母怒骂了片刻之后,让郑妪起身:“你赶紧给我找几个强壮一点的仆从,让他们拿上兵器随我到后门那边看看。这帮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要看看是咱们韩府的棍棒硬,还是他们的皮厚!”

郑妪不敢怠慢,起身之后连忙照办。

他们领着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后门处,却不料韩二郎不知何时也过去了。

韩二郎此时正在那几人跟前不知询问了些什么。

大母一行见到此情此景不由的放慢放缓了脚步,逮到越来越近的时候,韩二郎看到了她们。

他面色不太好看,眉头皱得很深,见大母过来,他先开口道:“若是我不亲自来过问,母亲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大母也正心烦着呢,脸色不太好看:“这些家务事不是你该管的,退下,我会处理。”

韩二郎没有动作:“不行,今天若是不当着我的面给个结果,我是不会走的。母亲从小就教育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看看他们都成什么样子?再看看地上的这具尸体,难道不该给他一个交代么?”

大母真是头疼,她怎么就生了个如此不开窍的儿子?不听话就算了,还很难缠。

第80章 栽赃陷害

韩二郎也不是过来兴师问罪,他只是要个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结果。

若真像这帮人说的一样,那韩家还真不能纵容,身为韩家女岂能如此心狠手辣?

王弗苓看他一脸认真,再看看一旁跟过来的大母,料想是因为老道士的死。

“这事与我无关,府上下人皆可作证,我放他们走的时候他们可是好好的。”

韩二郎从王弗苓脸上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便想着是不是这帮道士讹诈韩家来了。

还不待韩二郎开口问那帮人,他们就先看出韩二郎脸上的迟疑,其中一人道:“将军明察,我等一介草民若非迫不得已,岂敢上韩家来闹?实在是事出有因,我那兄长死得冤枉,不给个公道只怕他黄泉路上走得不安稳。”

说着,那人还抹了把眼泪,要多逼真有多逼真。

另一人补充:“若是将军不信,您大可验查一下尸首,我那老大哥手上还有簪子划出来的伤,就是出自这位女郎之手。”

他指了指王弗苓,又看了一眼,见王弗苓面色不善,他不由哆嗦一下。思及先前她折磨人的那股狠劲儿,他还真是心有余悸。

王弗苓冷眼相看,倒想瞧瞧这帮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韩二郎死脑筋,为人刻板又正直,他们说验查,他还真去验查了。

他让随他一道前来的侍从去查看,他自己却留在这里看着王弗苓。

大母实在看不过眼,上来斥责几句:“二郎,不是我说你,究竟谁才跟你是一家子?你帮着那些地痞作甚?他们一开始前来坑蒙拐骗,说阿君乃妖邪上身。后来咱们将阿君送去归元寺,玄業大师又说没问题,你说他们不是骗子是什么?且不说那老道士怎么死的,就说他们骗人这一茬,咱们就不该再轻信。”

韩二郎一听这话,不太高兴:“这帮道士固然是江湖骗子,那玄業难道就可信了?我看都是半斤八两!咱们现在不说他们做错了什么,如今人命关天,又闹到韩家来了。您说若是他们闹大了,谁吃亏?”

大母气结,她两个儿子里头就是不喜欢二郎这性子,脑袋转不过弯来。

韩家此等势力,岂会让它闹大了?

“二郎,容母亲多说一句,这事情你且别管了,我来处理。”

韩二郎心里太明白大母是怎么想到,他在韩家生活了十几年,从记事起就见过不少内宅里头的不为人知的事。

他为什么不愿意走韩家给他铺的路,一是真的爱好习武,觉得男人家就该威武一些。其二,他十分厌恶世家、官场里的勾心斗角,最主要的还是他们不光在朝堂上都,暗地里也使坏。

他实在不明白,这么斗来斗去,你算计我,我暗算你,究竟有什么意义。

再就是韩家表面看着风格,却不知这风光地下究竟埋了多少骸骨,最作孽的就是王家.....

思及王家,韩二郎便觉得心烦,那场面他毕生难忘。

“母亲,这事情我管定了,您什么也别说。你们是长辈,做什么轮不到我这个晚辈来说,但阿君还小,我不希望她跟你们学。”

大母听闻这话,差点一口老血气喷出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希望阿君跟咱们学?咱们怎么了,做了多大上天害理的事么?”

韩二郎眉头一皱:“伤天害理?这样的事情韩家做的还少么?难道您是要我一件一件的指出来,细细的跟您详说?”

“你!”大母这几日总是动怒,头一阵眩晕,她扶着脑袋喘气:“你们一个个翅膀长硬了,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成,你要管就管去,想让咱们银子不可能!本来还打算给十两银子的安葬钱,现在我一文钱不出!”

大母衣袖一甩,在郑妪的搀扶下离开。

韩二郎索性就当没看见,这事情他管定了!

大母行至半道上却突然停下,她思索片刻同郑妪道:“你去看着二郎,千万不能让他伤到阿君,顺道让阿君房中的两名婢女去给大郎通个口信。大郎去插手,总比我这把老骨头硬气些。”

郑妪躬身道是,便松开大母往回走了。

大母看着郑妪离去,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让大郎把二郎先拦下来,那帮地痞骗子她自会处理。

韩家必须安安稳稳的,谁也休想在韩家挑拨是非,坏了韩家的安宁,那就是滔天大罪!

大母离去之后,王弗苓与韩二郎就这么等着。

未多时,李氏也闻声而至,她来跟韩二郎行了个礼:“二弟这是作甚?”

韩二郎对李氏还敬重一些:“嫂嫂勿怪,我只是想帮着韩家处理一些家事,绝不会伤了阿君。”

李氏来之前就已经知晓了事情的经过,她平时为人虽然和善,但并不代表她就能容忍他人欺负自己的女儿。

特别是那帮道士,没要了他们命就是好的了,岂料这帮人在外头惹事丢了性命居然又找到韩家头上,她自然不会轻饶了。

这时,韩二郎前查看尸首的人回来了,他向韩二郎回禀:“将军,那尸首上确实有簪子留下的痕迹,可那并非致命伤......”

“那致命伤究竟在何处?”

那人又回道:“致命伤再后脑勺处,乃钝器重击所致,应该是他人下手。”

韩二郎更犯愁了,他的侄女韩骊君小小一介女子,用钝器杀一个人怕是不容易。所说这人年迈,可怎么说也是个男人,应该不大可能。

李氏在一旁插了一句嘴:“二弟,我知道你自来都公正,但也不能是非不分。那帮人行骗在先,现在又讹诈在后,老道士究竟死与谁手还未可知,搞不好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咱们韩家。二弟可得多长个心眼,莫要被这帮乌合之众蒙蔽了双眼,掉进他们的陷阱里去。”

韩二郎已经有了疑虑,他也把李氏的话听进去了。

“嫂嫂说的是...”他抬眼看了看王弗苓,叹息一声:“阿君且回去歇息吧,今日是二叔失礼在先,你莫要放心上。”

王弗苓才懒得跟他计较,她现在关系的不是这个问题,而是这老道士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还有那帮人为什么会寻到韩家来?

第81章 捣鬼的人

照理说,这样的人攀上的世家大族应该不少,毕竟信鬼神的大有人在。

即便跟韩家有些过节,但也不能目标这么明确,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是十分肯定跟韩家有关。

王弗苓虽然有疑惑,却不能明着插手,她冲韩二郎行了一礼之后回去了。

韩二郎则去重新审问那帮人,这事情必须查出个缘由来,若真如李氏所说,那就不能姑息了。

正当韩二郎审问到一半的时候,韩大郎回来了,他在半道上见苦守了许久的吉春。从吉春口中得知韩二郎为难骊君之事,他怒火上了心头。

官场不如意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弟弟还来找茬!

他索性就把这些日子累积起来的怒火借这事发一发,别人他骂不得,自己人他还不能撒撒气?

韩大郎风风火火的回去,只问了一下韩二郎所在何处,便去兴师问罪。

韩二郎正审问那帮人,纠缠了许久总算要听到点儿有价值的东西了,却在这会儿被突然前来的韩大郎给打断了。

“你们几个给我进去把人抓出来,通通给我丢出去!”

韩大郎火爆起来没人敢拦着,仆从们更是不敢惹,便照他所说进去抓人。

韩二郎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身的武力岂会容许几名奴仆从他眼前将人带走?

“都给我站住!谁敢迈进一步,我就要谁好看!”

这可把几名仆从给难住了,两边都是佛,谁都不能轻易得罪。

能怎么办?硬着头皮挨呗!

一仆从为难的看着韩大郎:“您看这......”

“一群懦弱无能的东西!”韩大郎怒骂一声,自己迈上台阶就这么进了屋子,他看着韩二郎:“我就进来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韩二郎也气,他能怎么样?难不成真跟自己的兄长动手不成?

“兄长莫要为难我,这几人可能知道一些事情,我得细细盘问一番。”

韩大郎不肯让步,非要把这几个人弄走:“今日谁也别想拦着我,若是拦着,休怪我不客气!”

他干脆就亲自上手,去拉扯那几人。

毕竟是握惯笔的人,要搬动这四个人还有些费劲,他冲屋外喊了一句:“蠢货!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

几名奴仆试探性的迈出一只脚,发现韩二郎并未真的动手,才敢大着胆子上去帮忙。

韩二郎气归气,动手却不至于。

他看韩大郎也是真的怒了,估计是因为方才他对韩骊君质疑而生气,怎么说都是他理亏,明面上让着他也行。

等这帮人被赶出去之后,韩二郎打算遣人去将他们拦下,到外面去审问,总比在韩家诸多阻拦的好。

那帮人见韩家要撵人了,自然是不依不饶的,一个劲的乱骂,说韩家草菅人命,仗着有权有势就欺压贫苦民众。

韩大郎才不管他们怎么骂,就算让他们骂破了天,他们又能如何?

几番纠缠之后,他们被赶了出去,那具尸体也被丢了出去。

韩大郎一点都不留情,让人抄了家伙在后门处围着,放话说他们若是不离开,便让他们被抬着走。

见此,那几人都有些怯了,韩家要收拾他们也就是动动手指头,既然弄不到钱财,还是作罢。

他们有点后悔,早知道闹成这样,方才就该收了那十二两银子离开。

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捞着。

韩大郎处理完这些人,转头又去跟韩二郎争辩了几句,带到气撒得差不多了才肯离去。

吉春随韩大郎一道回来的,她回府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王弗苓的屋里。

见王弗苓好端端的坐在房中喝茶,吉春松了一口气:“可把奴吓坏了,方才听人说您被将军处罚,让奴赶紧去找家君回禀...”

说到这里,吉春拉着王弗苓好好看了看:“还好还好,应该是没来得及动手吧?”

王弗苓的脸色早都变了,她问吉春:“谁跟你说我被二叔给罚了?”

“这...”吉春好好回想了一下:“也是府上的婢女,看着很眼生,她说她是新来的。”

照理说,这样的人攀上的世家大族应该不少,毕竟信鬼神的大有人在。

即便跟韩家有些过节,但也不能目标这么明确,听他们的语气似乎是十分肯定跟韩家有关。

王弗苓虽然有疑惑,却不能明着插手,她冲韩二郎行了一礼之后回去了。

韩二郎则去重新审问那帮人,这事情必须查出个缘由来,若真如李氏所说,那就不能姑息了。

正当韩二郎审问到一半的时候,韩大郎回来了,他在半道上见苦守了许久的吉春。从吉春口中得知韩二郎为难骊君之事,他怒火上了心头。

官场不如意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不怎么亲近的弟弟还来找茬!

他索性就把这些日子累积起来的怒火借这事发一发,别人他骂不得,自己人他还不能撒撒气?

韩大郎风风火火的回去,只问了一下韩二郎所在何处,便去兴师问罪。

韩二郎正审问那帮人,纠缠了许久总算要听到点儿有价值的东西了,却在这会儿被突然前来的韩大郎给打断了。

“你们几个给我进去把人抓出来,通通给我丢出去!”

韩大郎火爆起来没人敢拦着,仆从们更是不敢惹,便照他所说进去抓人。

韩二郎也不是吃素的,他一身的武力岂会容许几名奴仆从他眼前将人带走?

“都给我站住!谁敢迈进一步,我就要谁好看!”

这可把几名仆从给难住了,两边都是佛,谁都不能轻易得罪。

能怎么办?硬着头皮挨呗!

一仆从为难的看着韩大郎:“您看这......”

“一群懦弱无能的东西!”韩大郎怒骂一声,自己迈上台阶就这么进了屋子,他看着韩二郎:“我就进来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韩二郎也气,他能怎么样?难不成真跟自己的兄长动手不成?

“兄长莫要为难我,这几人可能知道一些事情,我得细细盘问一番。”

“一群懦弱无能的东西!”韩大郎怒骂一声,自己迈上台阶就这么进了屋子,他看着韩二郎:“我就进来了,你想把我怎么样?”

第82章 起疑心

与韩大郎纠缠过后,韩二郎一心惦记着那几个人,便去外头寻。

前后也就差了几刻钟,韩二郎想着应该很快就能寻到。然而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从韩家出去的三条道上他都遣人去追了,却一无所获。

韩二郎不罢休,想着这几人搬着尸体应该走不远,所以又让人再去寻。

一直到酉时都没寻到人,仆从纷纷来报,说都快找了大半个晏都街道,根本不见这几人的影子。

仆从们劳累了一日,是真的走不动了:“郎君,依奴之见,这帮人多半就是骗子,在韩府讹诈不成怕咱们收拾他们,所以赶紧躲起来了。”

韩二郎皱了皱眉,这也不是不可能......

他叹息一声,与奴仆道:“都退下吧,明日再说。”

有了韩二郎这句话,奴仆们如释重负,总算能好好歇歇了。

本以为闹到这一步就算完事,谁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更棘手的事情还在后头。

晚间韩二郎去见了大公,父子两促膝长谈,大公也不是说不把韩二郎当亲儿子,实在是他做了诸多当大公不满意的事情。

两人坐在一起好好说,大公也没用为难韩二郎,语重心长道:“你在军中是有些威望,但朝堂上的事情还不了解,往后沾上这些事情你看看热闹就罢了。那日在观星台上,若是真让你找到什么,韩家不就遭殃了?”

韩二郎心里有些不太高兴,他们做这些事情之前也没有与他说过,再者韩二郎很不喜欢他们做这些背地里的小动作。

但大公好言相劝,韩二郎也不能太横:“知道了,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劳父亲事先与我说一说,以免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说白了,观星台那事情就不关韩二郎什么事,他要凑过来伸张正义,纯属个人行为。

大公是没料到韩二郎会这么做,要是料到了,岂会不跟他说?

“行了,往后会与你商量的。”

韩二郎道好,想了想今日那几人,忍不住询问:“今日来闹事的那几人,父亲可知是从哪里寻来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大公就来气:“你问我还不如去问问你母亲,人是她让寻来的,事情都是她弄出来。都是些无赖混混,走的时候好好的,死了人跑韩家来闹。这一回也就罢了,如果再有下一次,全部乱棍打死!”

韩二郎闻言,眉心皱起,他一个武将尚不曾把打杀挂在嘴边,倒是大公一介文人张口闭口就是死不死的,总让人觉得过于暴戾。

“还是不要轻易取人性命的好,三妹在宫中举步维艰,咱们行事更应该低调。”

大公点点头:“我自有分寸,你且退下吧。”

话也说完了,韩二郎本没打算多做逗留,他起身向大公作揖行礼:“儿子这便回去了......”

大公嗯了一声,没再说别的。

韩二郎说要走却没走,他去见了大母。

大母在屋里歇息,这几日被府里接二连三的事情闹得头疼,实在无暇过问太多。

韩二郎心知先前多有冒犯,故而进门之时多了几分恭顺:“母亲......”

大母睁开眼瞧了瞧,面露不耐之色:“事情都处理完了?”

“是......”韩二郎回应道:“之后兄长来了,将那几人撵了出去。”

“既然都已经没事了,你还不回去?”

韩二郎踌躇道:“就快要走了,只是临走前想问母亲一件事情。”

大母叹息一声,坐直了身子:“说吧,要问什么?”

“儿子想问问,那帮道士您是从哪里寻来的?”

一听韩二郎还不肯罢休,大母便一肚子火:“你怎么还揪着不放?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计较?”

他是个死脑筋,行事太过认真,他若是对什么事情上心,弄不出个结果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也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大母不耐烦道:“我哪里知道?都是交给手底下的人去做的。天色不早了,我已有些困乏,你速速离去吧。”

韩二郎也不是那等脸皮厚的人,看得出韩大母有些不耐烦:“那成,儿子这便走了,母亲在府里多注意身子。”

大母强强一笑回之,让郑妪送他一送。

路上韩二郎问起郑妪来,问了那几名道士的由来。

郑妪很是为难,大母交过不能说的,她不能透露。可是韩二郎有些不依不饶的意思,郑妪觉得不说出一个地方,只怕他不肯走。

“道士还能从哪里来?不就是道观里的人么?城郊一里外道观不少,那帮人都是奴让外头的友人寻的,具体奴也不太清楚。”

她以为模模糊糊的说一通就完事了,韩二郎虽没有继续再追问,但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郑妪说道士都是道观里出来的不假,晏都附近的道观怕也没多少,他打算去问问。

韩家谁也没料到韩二郎如此倔脾气,把这事太放心上。

他连续寻了三日之后却发现了一件令他难以接受的事情,除了那老道士,其余的四人也都无端丧命了。

这四人就死在离道观不足一里路的地方,被利器所伤而死,尸首被抛弃在丛林之中。

韩二郎去道观走访,里头的人居然也不清楚这些都死了,只说前两日他们闹着去韩家,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这一句话把韩二郎给惊到了,他虽然有疑心是韩家人做的,可始终不能确定。

因此,韩二郎决定再回一趟韩府,找府里的仆从好好盘问一下。

他回来的时候很低调,都没有惊动大公、大母,去孙氏那里看了看就去府门前询问门童。

“前两日那帮道士来闹事的时候,府里都有些什么人进出?”

门童偏着脑袋好好想了想:“辰时出门的只有厨房里的老妪,之后大公、大郎君,还有就是老夫人跟前的郑妪......”

“郑妪?”韩二郎赶忙又问:“郑妪是什么时辰出门的?”

门童又想了想:“郑妪那天出门还不止一次,似乎酉时一次,之后夜半又一次。”

“酉时?你可还记得确切时辰?”

“确切的奴请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在大郎君回府后不久出门的,约莫一个时辰又回来了。”

第83章 自作孽

韩二郎紧皱,思及当时他遣人四处找寻那几人的下落,结果毫无音讯。再对上郑妪出府的时辰,好像被他给悟出什么来了。

他出钱让人把这四人给安葬好,而后匆匆回了韩家。

脑海里一直回想方才看见那四人死去的惨状,他越发气愤,韩家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他已经看不过去很多年了。

他怒气冲冲的到大母那里去,孙氏在半道上撞见他,看他一脸怒气便问:“郎君这是怎么了?作甚火气这么大?”

“让开!”韩二郎推搡了孙氏一把。

孙氏本来心情还算舒畅,被韩二郎这一举动给惹毛了:“你做这副脸给谁看?除了跟我撒气,你还会做什么?我在府里掏心掏肺的给你操持这个家,你跟我发什么脾气!”

韩二郎与孙氏聚少离多,自知对妻儿关心不够,他心里愧疚,语气也柔和不少:“行了行了,我不是跟你撒气...”

“那你这是跟谁置气呢?”

“你就别问这么多,我去母亲那里看看。”

说着,韩二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孙氏看他不对劲,索性就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大母房门前。

大母似乎在休息,房门紧闭,独独剩下一名婢女守在外头。

“你去里头通传一声。”韩二郎与那婢女说道。

婢女福了福身,不敢怠慢:“是......”

未多时,那婢女从屋里出来:“大母让您稍等片刻,大郎君还在里头呢。”

韩二郎眉头一皱,他这暴脾气是忍不了的,让他等还不如要他的命。

他索性一把将那婢女拉开,就这么直愣愣的冲了进去。

“将军!”婢女想要拦着,可转身之际见韩二郎已经进去了。

韩大郎果然在屋里,大母半倚在榻上,正跟韩大郎不知在说些什么。

两人见韩二郎冲了进来,皆是一愣。

大母脸色不太好看:“二郎,你这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不说一声就往里冲?”

韩二郎不跟大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前两日来的那四名道士都死了,是您让人做的么?”

“什么?”大母做一副惊讶模样:“那四人也死了?真是作孽......”

她越是这个样子,韩二郎越是知道有问题,以韩大母这副凉薄的性子,哪有闲心感叹这些?

韩二郎闷着不说话,实际上已经气得不轻了。

韩大郎见此,埋怨了一句:“你这一天不做好手里的事情,怎么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真是难成大器。”

“呵,不劳兄长关心,我成不成大器不要紧,最重要的是我活得心安理得。那几人再怎么样也罪不至死,就这般草菅人命,你们都不会心难安吗?”

韩大郎不悦:“你怎么就能肯定那四人的死跟韩家有关?你可是韩家人,说话也不注意点分寸!”

“分寸?谁没有分寸?我多的不说了,只想提醒你们一句,少作恶。韩家现在鼎盛兴旺,难保没有衰败一天,多积积德,免得到时候被人踩踏。”

听韩二郎这般说,韩大郎这气也不打一处来:“你这脑子是从畜生身上借来的么?他们几个来韩家不干好事,污蔑阿君,搅乱韩家安宁,依我看死不足惜!”

“你...”韩二郎衣袖一甩:“也罢,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往后我便什么都不过问,这个家我也不回了!”

韩大郎也在气头上:“你爱回不回,我倒要看看你离了韩家能威武到几时!”

在韩大郎眼里,韩二郎就是个不务正业的人,他之所以在武将中混得一席之地根本就是靠着韩家的威望。

韩二郎也硬气,不回也好,省得每一次看到韩家人的所作所为就窝火。

大母这个做母亲的,虽然说有些偏心,但两个都是她的儿子,谁也少不得:“二郎你快别说气话了,都是一家子,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咱们韩家人就该拧成一股绳,你怎么如此不开窍?”

韩二郎脾气倔得很,怎么说都不听:“不开窍的不是我,而是你们!再这么下去,总有一日韩家要自食其果。”

第84章 曲娘子

韩二郎走的时候动静很大,加上孙氏吵吵嚷嚷的,几乎韩家人都知道了。

消息也就这么传到了王弗苓耳中,吉春跟她说的时候还颇为感慨:“将军他平日里就很少回来,如今再闹成这般模样,该不会真要跟府里脱离干系吧?”

王弗苓沉思着摇头:“不会,他没那么蠢,大公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吉春叹息:“这两日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情,真是怪哉。”

王弗苓心里想的比吉春深入一些,她在好奇韩二郎为什么又回来闹?

前两日观星台的事情他已经回来与大公交谈过了,这次显然是为了别的。

“吉春,你知不知道二叔他是为何跟大母闹的?”

“这...”吉春平日里听这些传闻也就是挺哥大概,根本不会去深想:“奴就只知道这些了,至于缘由,似乎很多人都不清楚。若是女郎想知道,奴可以再去问问。”

“不必了......”

吉春若带着目的性去府里询问,只怕不太好。

这时阿欢进屋奉茶,将茶水端到王弗苓手里之后候在一旁。

王弗苓端过茶水轻抿了两口:“阿欢,这两日府里闹的事情你可有过问?”

阿欢恭敬道:“会女郎的话,奴都有耳闻。”

“那你可知道我二叔为何事而闹?”

阿欢面色不改,张口便说:“听闻是上回来闹事的四名道士也死了,所以将军才回来闹的。”

这样一说,王弗苓就都明白了,只是......

“阿欢,不知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了的?”

她微微颔首:“奴跟随楚妪研习礼仪的时候曾受过夫人房中几位姐姐的照拂,之后阿欢时常走动,这些都是从那几位姐姐处听来的。”

这些事情李氏知道很正常,她房里伺候的贴身婢女知晓也正常,毕竟贴身伺候,总有些事情会被听了去。

说阿欢机灵还真是不假,就是她不爱主动邀功,非要王弗苓戳一下动一下。

“阿欢,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比如,金银财宝、步步高升,或是如意郎君?”

“不,奴别无他求,只求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王弗苓冲她笑了笑,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你过来.....”

阿欢听话的走了过来,停在王弗苓面前。

“蹲下...”

她又乖乖的屈膝,索性就跪在了王弗苓面前。

王弗苓将那支钗子戴在阿欢的发髻上,戴稳了之后才又道:“正值芳华的女子,不能总是素面朝天,学学府里婢女们如何打扮自己。”

说到这里,王弗苓的手滑落在阿欢脸颊那道疤上。

哪有女子不爱美的?阿欢嘴上不说,心里怕是对着疤在意极了。

王弗苓与吉春道:“你去我梳妆桌上取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来。”

吉春福了福身,便照着她的意思将盒子取了来。

王弗苓接到手里,从里头拿出玄業之前给她的那药膏,递给阿欢:“无意中得来这药,对伤疤复原有极好的效果,你不妨拿去试一试。”

阿欢不推辞,恭顺的从王弗苓手里接过药膏:“谢女郎恩赏......”

王弗苓嗯了一声,让阿欢与吉春一道下去,待有事了再过来。

两人行礼之后退下,纷纷出了房门。

吉春走在阿欢前头,出了房门几步路就停下了,她看着阿欢的眼神不太高兴。

“我承认我是没有你那么机灵,但你若想取代我在女郎跟前的地位,我劝你想都别想。”

阿欢神色淡然:“吉春姐姐误会了,阿欢从来没有想过取而代之,咱们都是女郎跟前的人,不应该内讧。”

吉春看着她头上那支簪子就觉得晃眼:“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心里清楚!”

丢下这句话,吉春怒气冲冲的走了,片刻都不想搭理阿欢。

看着吉春远去的背影,阿欢摸索到发髻上的那支簪子,她将其取下好好看了看,无奈叹息又戴了回去。

王弗苓关着门在屋里发愣,开始细想这两日韩家发生的事情。

先是老道士丧命,而后有人故意假传消息引起韩大郎与韩二郎之间的矛盾,之后其余四人也死了,韩二郎却跑到韩府来闹。

如此说来,这四人之死必定与韩家脱不了干系。

王弗苓猜测这四人搞不好就是大母遣人办了的,世家大族干这种事情根本不稀奇,更何况韩家这般地位?

四条人命,官府没有问到韩家来,想必是早就有人打通了关系。

至于之前杀害了老道士那人,多半就是这幕后主使了。

其实串联起来很简单,这人的目的就是要韩家窝里乱。先是死了老道士,遣人谎称王弗苓被罚引来怒气冲冲的韩大郎,两人闹了之后,大母动了心思处置这四人。

如此便成了韩二郎这一闹剧的导火索,长房本就跟二房有一些怨怼,大郎和二郎不怎么,李氏和孙氏要明显得多。可两个女人再怎么闹,大郎二郎也不能因此反目,可若是这两人正面起了冲突,效果就不一样了。

这操控者又聪明,又对韩家知根知底。

王弗苓心里早已有了个怀疑对象,似乎自从她被认为是妖邪作祟开始,韩家就一直不安宁。

起先她一直觉得那人只是为了她的女儿,可现在却又更加深入了去想,总觉得这人似乎跟韩家有什么大仇大怨。

想着想着,王弗苓喃喃自语起来:“曲娘子...”

这曲娘子还真不是一般人呐......

王弗苓深呼吸一口气,想着要不要去会会这不一般的人。

她打定了注意,说做就做,整理好衣着便朝着曲娘子的住处而去。

曲娘子只是韩大郎的妾室,住处也寒酸,比府里的仆从好了一点点罢了。

王弗苓到了门前叩门,来的是韩骊华,她不出门的时候扮相很朴素,大概没人看得出她是世家女郎。

“长姊怎么来了?快请进!”她一副欣喜模样,拉着王弗苓往里去。

屋里有淡淡的清香味,闻着应该是桂花香。

王弗苓目光在这不大的屋子里扫视一圈,还真看到了几株桂花插在一只瓷瓶里。

第85章 有问题

王弗苓不吝啬夸赞:“这桂花真香!”

韩骊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几株桂花,笑道:“那是我闲来无事在园中闲逛的时候折来的,今年的桂花比往年香了不少呢。”

王弗苓只是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往画屏那边瞅了瞅:“不知曲娘子可是还在榻上歇着?”

韩骊华点头:“妾母这两日来好事,身子有些不适......”

王弗苓嗯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正好来看看她,母亲让我过来问候几句。”

“嫡母?”韩骊华询问道。

王弗苓笑着回答:“正是。”

韩骊华皱了皱眉头,片刻又收拾好脸上的神色:“劳嫡母记挂了,长姊且随我来。”

她将王弗苓往画屏里面带,绕过画屏见到了躺在榻上的曲娘子。

据闻曲娘子乃是南边人,南方女子生来细致,皮肤极好。

看曲娘子睡着的模样,王弗苓觉得所言不差,她都三十出头了,这脸色看起来比少女有过之无不及。

曲娘子虽不能说长得多倾城倾国,但姿色也不差,照理说韩大郎应该对她恩宠有加才是。可王弗苓从未在曲娘子身上看到韩大郎的恩宠,相反李氏还讨欢心一些。

难道妾室不该多邀宠么?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韩骊华想一想。

越是这般,王弗苓就越发觉得有问题。

假设曲娘子根本就没想过邀宠,她对韩家也只是恨,那么她这般作为也都说得过去了。

轻微脚步声惊动到了榻上的曲娘子,王弗苓刚行至榻边,便瞅见曲娘子猛然睁开双眼。

她目光与王弗苓相接的那一刹那,莫名让人觉得狠戾。

待看清楚之后,曲娘子面色才柔和起来,她连忙榻上蹭起身:“阿君怎么过来了?”

王弗苓好歹给她行了个礼:“我是随了母亲的意思过来看看您,听说您这几日来好事,身子还好么?”

曲娘子还是有些憔悴的,她勉强笑了笑:“这都是多年累积下来的老毛病了,也就今日难受一些,待过了今日就好了。”

王弗苓不吝啬夸赞:“这桂花真香!”

韩骊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几株桂花,笑道:“那是我闲来无事在园中闲逛的时候折来的,今年的桂花比往年香了不少呢。”

王弗苓只是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往画屏那边瞅了瞅:“不知曲娘子可是还在榻上歇着?”

韩骊华点头:“妾母这两日来好事,身子有些不适......”

王弗苓嗯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正好来看看她,母亲让我过来问候几句。”

“嫡母?”韩骊华询问道。

王弗苓笑着回答:“正是。”

韩骊华皱了皱眉头,片刻又收拾好脸上的神色:“劳嫡母记挂了,长姊且随我来。”

她将王弗苓往画屏里面带,绕过画屏见到了躺在榻上的曲娘子。

据闻曲娘子乃是南边人,南方女子生来细致,皮肤极好。

看曲娘子睡着的模样,王弗苓觉得所言不差,她都三十出头了,这脸色看起来比少女有过之无不及。

曲娘子虽不能说长得多倾城倾国,但姿色也不差,照理说韩大郎应该对她恩宠有加才是。可王弗苓从未在曲娘子身上看到韩大郎的恩宠,相反李氏还讨欢心一些。

难道妾室不该多邀宠么?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韩骊华想一想。

越是这般,王弗苓就越发觉得有问题。

假设曲娘子根本就没想过邀宠,她对韩家也只是恨,那么她这般作为也都说得过去了。

轻微脚步声惊动到了榻上的曲娘子,王弗苓刚行至榻边,便瞅见曲娘子猛然睁开双眼。

她目光与王弗苓相接的那一刹那,莫名让人觉得狠戾。

待看清楚之后,曲娘子面色才柔和起来,她连忙榻上蹭起身:“阿君怎么过来了?”

王弗苓好歹给她行了个礼:“我是随了母亲的意思过来看看您,听说您这几日来好事,身子还好么?”

曲娘子还是有些憔悴的,她勉强笑了笑:“这都是多年累积下来的老毛病了,也就今日难受一些,待过了今日就好了。”

王弗苓不吝啬夸赞:“这桂花真香!”

韩骊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几株桂花,笑道:“那是我闲来无事在园中闲逛的时候折来的,今年的桂花比往年香了不少呢。”

王弗苓只是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往画屏那边瞅了瞅:“不知曲娘子可是还在榻上歇着?”

韩骊华点头:“妾母这两日来好事,身子有些不适......”

王弗苓嗯了一声:“原来如此,我正好来看看她,母亲让我过来问候几句。”

“嫡母?”韩骊华询问道。

王弗苓笑着回答:“正是。”

韩骊华皱了皱眉头,片刻又收拾好脸上的神色:“劳嫡母记挂了,长姊且随我来。”

她将王弗苓往画屏里面带,绕过画屏见到了躺在榻上的曲娘子。

据闻曲娘子乃是南边人,南方女子生来细致,皮肤极好。

看曲娘子睡着的模样,王弗苓觉得所言不差,她都三十出头了,这脸色看起来比少女有过之无不及。

曲娘子虽不能说长得多倾城倾国,但姿色也不差,照理说韩大郎应该对她恩宠有加才是。可王弗苓从未在曲娘子身上看到韩大郎的恩宠,相反李氏还讨欢心一些。

难道妾室不该多邀宠么?毕竟身份摆在这里,她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韩骊华想一想。

越是这般,王弗苓就越发觉得有问题。

假设曲娘子根本就没想过邀宠,她对韩家也只是恨,那么她这般作为也都说得过去了。

轻微脚步声惊动到了榻上的曲娘子,王弗苓刚行至榻边,便瞅见曲娘子猛然睁开双眼。

她目光与王弗苓相接的那一刹那,莫名让人觉得狠戾。

待看清楚之后,曲娘子面色才柔和起来,她连忙榻上蹭起身:“阿君怎么过来了?”

王弗苓好歹给她行了个礼:“我是随了母亲的意思过来看看您,听说您这几日来好事,身子还好么?”

曲娘子还是有些憔悴的,她勉强笑了笑:“这都是多年累积下来的老毛病了,也就今日难受一些,待过了今日就好了。”

第86章 世谦之苦

见吉春这风风火火的模样,王弗苓问道:“怎么了?”

吉春喘了口气,娓娓道来:“宁伯侯家来了帖子,说是侯府女郎生辰,邀您到侯府做客。”

“宁伯侯府?邀我?”王弗苓像是听到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一般,想了想又问:“除了我,还有府上那些女郎被邀请了?”

吉春缩了缩脑袋:“您怕是也想到了,宁伯侯府也邀了幸女郎,要你们一道前往。”

得,怕又是一反闹腾,她这个想看戏的又不得不搅这蹚浑水了。

“除了韩家,怕是还有别的人吧?”

吉春瘪嘴:“都让您也说对了,据闻宁伯侯一家邀了晏都不少女子前往,看样子是想在众多女子中间选一位做儿媳……”

连吉春这丫头都能想到的事情,旁人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但愿李氏别去想这门婚事,免得落人笑柄。

宁伯侯一家早就将目标锁定到宫里去了,人家要攀皇亲,韩家去掺和什么?

“这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又不是出门游玩,跟那些女郎说话都累,无趣得很。”

吉春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奴要说的还有另一件事情。夏初的时候北面一些地方闹了旱,南方有些地方又闹洪涝。今年诸事不平,君上与玄業大师要在晏都城中设祭坛祈福,正好就在那两日,咱们借此机会出去转转。”

这主意听起来还不错,王弗苓欣然接受:“那你都准备好了?”

吉春笑着点头,这些小事情不在话下:“已经妥当了,这不离入秋也不远了么?奴就说出门置办秋衣,将您带出去轻而易举。”

王弗苓对吉春办这件事情还颇为满意,和尚祈福怎么个祈法,她还是头一次见,不去岂不可惜?

吉春见王弗苓这欲笑不笑的模样,料想这事情办到她心坎里去了,之前那种害怕被取而代之的恐惧总算得到了缓解。

女郎跟她这么多年的情感,绝对不会被才来一月不到小妮子给占了上风。

正当此时,阿欢迈着急促的步子到屋里来了,她看起来很着急,可看见吉春在,她便不说话了。

王弗苓看出阿欢的为难,冲吉春道:“吉春,你先下去,我阿欢说几句。”

吉春心里不太高兴,看阿欢的眼神也变得厌恶起来。

她尽量不露情绪,行礼退下。

待吉春走了之后,王弗苓才问阿欢:“有事便说,别吞吞吐吐的。”

阿欢赶忙开口:“奴今日到世谦房中去送水,敲了半天的门都无人回应,推门进去却见房中空无一人,独独这桌子上剩下一张字条。”

说着,阿欢从衣袖里取出一张纸,放到王弗苓手中。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将这张纸展开看了看。

上头写的东西并不多,却让王弗苓有些气闷。

“都没人发现他走了?”

阿欢知道王弗苓不高兴,说话也更加小声:“将军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么?他连大公、大母都不怕,府里谁能拦得住他?再说,世谦住在府上鲜少出门,怕是许多人以为他是将军带来的。”

王弗苓将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能耐!就这么迫不及待么?”

阿欢颔首不敢说话。

王弗苓盯着地上那一团纸:“写张字条就想打发我了?当我连乞丐都不如!”

阿欢想了想道:“要不要奴去将军那里跑一趟?”

王弗苓却摇头:“他走都走了,拉回来又有什么用?更何况咱们原本就打算让他跟着二叔的。不过他这般做,让我不得不防着。他若是什么时候回来,你记得同我说一声。”

阿欢福身道是。

王弗苓让她也离去,坐在屋里冥想。

沈世谦有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野心和沉稳,这样的人一定会出人头地。

但他这一次让王弗苓失望了,不告而别,在她眼里就是忘恩负义。

她隔壁耿耿于怀了两日,第三日的时候,沈世谦居然回来了。

阿欢在第一时间将此事告知王弗苓,结果不待王弗苓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门来了。

他背上背着荆条,跪在王弗苓院子外头。

王弗苓冷眼看着他,之后让阿欢将门关上。

他要负荆请罪,王弗苓却不会让他如意,她倒要看看沈世谦有多大的悔意。

天公也不给沈世谦面子,他跪了没多久天上下起瓢泼大雨,稀里哗啦的直作响。

王弗苓坐在屋里,面上毫无表情。

阿欢候在一旁:“女郎真要他这么跪下去么?他小小年纪,只怕挨不住的”

王弗苓居然不晓得阿欢对沈世谦都这般关心了。

她瞟眼看了阿欢一眼:“你似乎很心疼他?”

阿欢连忙跪下:“奴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奴觉得女郎不是真的不愿见他,而是生气所幸这孩子自己知道错了,态度也端正……”

“所以我就该原谅他?”王弗苓轻笑一声:“我若是原谅他一次,他便还会犯第二次,多犯几次,我在他眼里就成了无所谓的人,那我要他何用?”

闻言,阿欢不再多话。

这场雨下了很久,王弗苓就真的这般待在屋里不曾出去,任由沈世谦在外面淋雨。

雨停了之后,太阳又穿破了云层,照耀进屋里。

王弗苓这才说了一句:“你去看看他还在不在?”

阿欢开了门往外头瞅了瞅,回应道:“他还在,一寸地方都不曾挪动。”

王弗苓嗯了一声,从座上起身:“去看看……”

阿欢道好,跟随王弗苓一道出了门。

沈世谦身上的衣裳湿透了,发梢还滴着水,他抬眼见王弗苓到来,连忙磕了个头:“师傅……”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师傅?”

他伏在地上不曾起身:“世谦没有一刻忘了师傅。”

“不曾忘了?”王弗苓冷哼道:“你扪心自问我待你如何?这般掏心掏肺,你又是怎么做的。”

他道:“求师傅恕徒儿自作主张,此事纯属巧合罢了。那日徒儿在自己屋门前看书,凑巧碰上将军。将军看了我的脸,便让我随他走。徒儿回绝,他却苦苦相逼,说我若是不去便将我赶出去,或是转卖他人……”

第87章 三年之约

王弗苓皱了眉头,看了沈世谦的脸,便要他跟着走?

她不自觉的看向沈世谦,他脸上那道疤依旧很显眼,眉眼间还是带着昌平王的痕迹。

韩二郎也不知是怀疑他,还是只觉得他像而已。

但沈世谦的不辞而别对于王弗苓而言还是不能轻易原谅的,她走到沈世谦背后,抽出他背在后头的荆条。

他对自己倒是一点都不可客气,这荆条又粗又结实,打在身上怕是不好受。

“你既然负荆请罪,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把身子给我撑直了,你若叫唤一下,我便将你扫地出门!”

沈世谦咽了口唾沫,坚定的点头:“师傅尽管动手,徒儿若是出半点声音,不用您驱赶,我会自行离去。”

王弗苓嗯了一声,手一抬,荆条狠狠抽在沈世谦身上。

她的力气虽比不上那些壮汉,但她使足了劲儿,力道不容小觑。

只见沈世谦身子颤了颤,双拳紧握,但就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小小年纪,能忍得了这种痛,也不容易。

可王弗苓却没有松懈的意思,扬起手里的荆条又重重的打在他身上。

沈世谦咬牙忍耐着,身子不禁倾斜了一些,可他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王弗苓看着她,冷声道:“知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

他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点头:“徒儿知道,既然拜了师,就应当将您视作长辈,做决定之前理应问问您的意思。”

说的一点都没错,可他之前也说了是被韩二郎硬拉走的,这么算来还是王弗苓不分青红皂白。

王弗苓心里头不太高兴,就算是这样,总可以让府里的人呢代为转达吧?

越想越气,她原本是记挂着昌平王与她往日的情分才有意栽培沈世谦的,他这半月里来都很听话,怎么就现在触及了她的底线呢?

沈世谦再王弗苓走神之际,对着她磕了个头:“世谦今日便对着这皇天后土发誓,自从拜您为师之后没有一次想过忤逆师傅,更没有生过二心。今时今日不会,往后也不会!若有食言,便是我沈世谦被挫骨扬灰之日。”

王弗苓没想到沈世谦会突然来这么一出,看他这模样没有半分虚假,她索性问道:“你阿姊去往宫中,可曾与你有过书信来往?”

她在听闻沈世谦擅作主张跟着韩二郎离开的那一刻,已经认定了是赵阿妩的意思,所以有此一问。

沈世谦没有犹豫,回应道:“阿姊入宫之后不曾与我书信来往,但走之前曾与我交代过,要我奋发图强。”

“那你...可曾想过让她别去,或是去救她?”

沈世谦沉吟道:“想,无时无刻不想,阿姊她不愿意入宫的,我要救她出来......”

王弗苓一声叹息,在她看来,沈世谦对她是足够坦白的。

若是他生了二心,断然不可能再回来找她,她一个女子如何能左右韩二郎的决策?

“你既然想救她,就好好的记着你的初心。人虽然是我做主送进去的,但事已成定局,我现在也没有办法将她从宫里弄出来,一切就都靠你了。”

沈世谦埋着脑袋:“是,我会亲自将阿姊带出来。”

王弗苓把手里的荆条往地上一丢:“今日只打你两下,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再有下次就不是动手打你这么简单。”

“是......”

他恭顺的模样竟让王弗苓满心的气闷顿时消失殆尽,她沉默了良久,又一次问沈世谦:“你到底...恨不恨我将阿妩送进宫?”

这一次沈世谦也犹豫了,之后他摇头:“阿姊临走前同我说过,她想明白了,说去宫里会努力给我铺路。所以对世谦来说,阿姊并非师傅送进去的,而是我。是因为我,阿姊才会妥协。”

王弗苓听罢有些意外,原来赵阿妩还跟沈世谦说了这些,她倒是用心良苦,想要借此激励沈世谦。

“罢了,我且问你,你既然已经跟着二叔去了,为何又回来?”

他抬头望着王弗苓:“我对将军说要见一个重要的人,说那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又有知遇之恩......”

王弗苓皱了皱眉:“那你快些回去吧,既然已经进去了,那就好好的跟着二叔。他从军多年,能跟着他也是一件好事。”

沈世谦未说话,而是又磕了一个响头:“此今往后,世谦便不能在师傅身边待着了,师傅要多注意身子。”

王弗苓只是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沈世谦见此,接着道:“三年,只需三年,世谦一定改头换面,重新站在师傅面前。”

这话似是道别一般,王弗苓听着不太舒服,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破釜沉舟。

也罢,他再怎么也是留在晏都,也是跟着韩二郎,她不至于太不放心。

“若是不成也不必太过强求,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沈世谦很坚定:“不,世谦一定拼尽全力,不成功,便成仁!”

这话让王弗苓十分震惊,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不成功便成仁,这是把自己往死里逼吗?

王弗苓想要劝说,沈世谦却将其打断:“师傅莫要劝我,待到那个时候我再告诉师傅一些事情,在此之前您只需等待。”

此话一出,王弗苓心里生出许多疑问来,他为何在这个时候苦苦逼自己?他要说的究竟又是什么事情?

她很想问,可沈世谦那一脸的坚定,怕是不会说的。

王弗苓看着他这个样子,莫名的想起当初她死活要跟着庆元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形,王弗苓的父亲手里拿着鞭子,要她与庆元帝断绝一切来往。她也是这般的坚定,对父亲说:若此举不成,她便永世不踏进王家半步,死也不会让王家沾半点尘埃。

她还清楚的记得父亲当时那副气红了脸的模样,似乎沈世谦与她当年有那么一点相似。

正因为相似,她有些理解沈世谦的决心了,尽管他们的出发点不一样,但那种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心情她是明白的。

“你去吧,话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事情是你自己决定的,该怎么做你自己有点分寸。”

第88章 祭天盛典

沈世谦再磕一头:“谢师傅体谅,世谦这便走了。”

王弗苓没说话,也不看他,默许他离去。

他缓慢起身,方才挨的那两下已经不那么疼了。

起身之后,他又对着王弗苓躬身一礼,而后才离去。

阿欢瞅着沈世谦离去的背影,问道:“他来韩家不过半个月,与您更是没有太多的接触,为何奴觉得他对您的忠诚已经到了毋庸置疑的地步?”

别说阿欢觉得奇怪,就连王弗苓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这孩子知道她是诚心相助?

但沈世谦给王弗苓的感觉并非那种纯善的孩子,也不像是轻信他人之人。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且再看看......”

阿欢又问:“您就这般放任,不怕他与赵阿妩伙同起来兴风作浪么?”

“兴风作浪?”王弗苓轻笑一声:“他们现在还没这能耐,就算有了,那我也有的是办法将他们拖下来碎尸万段!”

阿欢禁了声,跟随王弗苓一道回了春苑...

夏末时分,晏都的天已经有些凉了,风吹着干涩阴冷,正是穿秋衣的时节。

吉春早在十几日之前便想着她与王弗苓约定好的事情,早早准备好了。

一大早起身,吉春便候在门前,等着给她收拾。

王弗苓也将此事记在心底,也早早起身开了门。

吉春很是谨慎,她虽有这胆子却还是怕大母、李氏等人发现,万一被发现,那她少不了一顿鞭子。

她手里捧着一身寻常婢女的衣裳,来到屋里之后鬼鬼祟祟的将门关上,而后才与王弗苓道:“女郎快快将衣裳穿好,咱们趁着现在起来的人少,赶紧走。”

王弗苓点点头,接过吉春手里的衣裳麻利的穿上,又随意绾了个发髻,便跟着吉春出门去了。

如吉春所说,这个时候韩家奴仆没多少开始做活的,园子里没见几个人,她跟在吉春后面也没有人问话。

沈世谦再磕一头:“谢师傅体谅,世谦这便走了。”

王弗苓没说话,也不看他,默许他离去。

他缓慢起身,方才挨的那两下已经不那么疼了。

起身之后,他又对着王弗苓躬身一礼,而后才离去。

阿欢瞅着沈世谦离去的背影,问道:“他来韩家不过半个月,与您更是没有太多的接触,为何奴觉得他对您的忠诚已经到了毋庸置疑的地步?”

别说阿欢觉得奇怪,就连王弗苓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这孩子知道她是诚心相助?

但沈世谦给王弗苓的感觉并非那种纯善的孩子,也不像是轻信他人之人。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且再看看......”

阿欢又问:“您就这般放任,不怕他与赵阿妩伙同起来兴风作浪么?”

“兴风作浪?”王弗苓轻笑一声:“他们现在还没这能耐,就算有了,那我也有的是办法将他们拖下来碎尸万段!”

阿欢禁了声,跟随王弗苓一道回了春苑...

夏末时分,晏都的天已经有些凉了,风吹着干涩阴冷,正是穿秋衣的时节。

吉春早在十几日之前便想着她与王弗苓约定好的事情,早早准备好了。

一大早起身,吉春便候在门前,等着给她收拾。

王弗苓也将此事记在心底,也早早起身开了门。

吉春很是谨慎,她虽有这胆子却还是怕大母、李氏等人发现,万一被发现,那她少不了一顿鞭子。

她手里捧着一身寻常婢女的衣裳,来到屋里之后鬼鬼祟祟的将门关上,而后才与王弗苓道:“女郎快快将衣裳穿好,咱们趁着现在起来的人少,赶紧走。”

王弗苓点点头,接过吉春手里的衣裳麻利的穿上,又随意绾了个发髻,便跟着吉春出门去了。

如吉春所说,这个时候韩家奴仆没多少开始做活的,园子里没见几个人,她跟在吉春后面也没有人问话。

沈世谦再磕一头:“谢师傅体谅,世谦这便走了。”

王弗苓没说话,也不看他,默许他离去。

他缓慢起身,方才挨的那两下已经不那么疼了。

起身之后,他又对着王弗苓躬身一礼,而后才离去。

阿欢瞅着沈世谦离去的背影,问道:“他来韩家不过半个月,与您更是没有太多的接触,为何奴觉得他对您的忠诚已经到了毋庸置疑的地步?”

别说阿欢觉得奇怪,就连王弗苓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这孩子知道她是诚心相助?

但沈世谦给王弗苓的感觉并非那种纯善的孩子,也不像是轻信他人之人。

“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且再看看......”

阿欢又问:“您就这般放任,不怕他与赵阿妩伙同起来兴风作浪么?”

“兴风作浪?”王弗苓轻笑一声:“他们现在还没这能耐,就算有了,那我也有的是办法将他们拖下来碎尸万段!”

阿欢禁了声,跟随王弗苓一道回了春苑...

夏末时分,晏都的天已经有些凉了,风吹着干涩阴冷,正是穿秋衣的时节。

吉春早在十几日之前便想着她与王弗苓约定好的事情,早早准备好了。

一大早起身,吉春便候在门前,等着给她收拾。

王弗苓也将此事记在心底,也早早起身开了门。

吉春很是谨慎,她虽有这胆子却还是怕大母、李氏等人发现,万一被发现,那她少不了一顿鞭子。

她手里捧着一身寻常婢女的衣裳,来到屋里之后鬼鬼祟祟的将门关上,而后才与王弗苓道:“女郎快快将衣裳穿好,咱们趁着现在起来的人少,赶紧走。”

王弗苓点点头,接过吉春手里的衣裳麻利的穿上,又随意绾了个发髻,便跟着吉春出门去了。

如吉春所说,这个时候韩家奴仆没多少开始做活的,园子里没见几个人,她跟在吉春后面也没有人问话。

吉春早在十几日之前便想着她与王弗苓约定好的事情,早早准备好了。

一大早起身,吉春便候在门前,等着给她收拾。

王弗苓也将此事记在心底,也早早起身开了门。

吉春很是谨慎,她虽有这胆子却还是怕大母、李氏等人发现,万一被发现,那她少不了一顿鞭子。

她手里捧着一身寻常婢女的衣裳,来到屋里之后鬼鬼祟祟的将门关上,而后才与王弗苓道:“女郎快快将衣裳穿好,咱们趁着现在起来的人少,赶紧走。”



第89章 解围

两边僵持不下,要离去的客人被惹恼了,他们不屑与这些乞丐争论却要与这茶楼的东家争辩一番。

他们要走,就的求个两全,在得知事情的起因之后,那帮人劝说茶楼东家。

东家死要面子,就是不肯作罢,扬言道:“那就这么耗着,我倒要看看是她们耐心好,还是我沉得住气!”

客人们本就有些恼怒,加之东家这不负责任的话,也没了好脸色:“我说你这开门做生意的,有必要为了几个银子难为人么?且不说耽误了咱们,就说这两柔柔弱弱的女子,你也好意思讹诈?”

这般说来,许多人亦觉如是,纷纷劝那东家莫要再为难人。

东家踌躇不定,也怕闹得都不开心,他想来想去总算肯让一步了:“这样,我也不要你们给这么多银子了,就...少给一两吧。”

王弗苓翻了个白眼,一两银子打发乞丐呢?

她正要放狠话,继续与这东家僵持,谁知楼上却下来了个熟人。

那人手执画扇,身着锦服,从楼上雅间顺着楼梯下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刚问完便瞅见门前站着的王弗苓,显然一愣:“韩......”

“世子安好?”王弗苓赶忙打断他的话,唤了他一声。

他心领神会,笑着点了点头:“原来是故人,不知遇到了何事?”

吉春见到此人,早已乐开了话,悄声同王弗苓道:“那不是宁伯侯世子么?”

王弗苓没搭理吉春,而是同宁伯侯世子行了个礼,接着娓娓道来:“我本是过来凑热闹的,外头人山人海的不太方便,我想着找街边茶楼坐一会儿。挑了个靠窗的雅间,谁知这东家硬要收咱们十两银子,我不给,他便出言伤人。”

茶楼东家自然知晓楼上下来的是宁伯侯世子,那可是他的贵客。见王弗苓这般诋毁他,他连忙解释:“世子莫要听信谗言,我这开门待客,岂会如这小女子所言一般?再说了,生意这个东西咱们可以好好谈,倒是这女子蛮不讲理,还找来一堆乞丐妨碍我开门做生意。”

宁伯侯世子伸着脑袋望了望门前这躺了一排的人,却忍俊不禁:“罢了,你去与这女郎道歉,剩下的我来解决。”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是让这东家低头,至于乞丐的问题,他会出银子解决。

这东家尽会贪图蝇头小利,见宁伯侯世子这般说,他连连点头倒是。

接着,他果然来到王弗苓跟前,一副孙子模样:“方才是我无理在先,女郎您大人有大量,便原谅我这一回吧?”

他以为低头说两句好话王弗苓就会放过他,毕竟眼前这丫头不过十来岁。

让茶楼东家没料到的是,王弗苓成了闷葫芦,就是不肯回应。

那东家多少有些明白,便又恭顺了几分:“女郎莫要与我一般计较,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您行行好......”

王弗苓挑了挑眉:“可以,你方才说我身份低贱,说我没银子到这地方来。既然我低贱,那你现在向我这低贱的人致歉,也该更低贱一些,否则看不出诚意,您说是也不是?”

茶楼东家可算是晓得王弗苓的意思了,分明就是要他做真孙子。

他心不甘情不愿的,回头看了看宁伯侯世子,却见他面无表情,装作没听见。

宁伯侯世子在他这小店里也是一尊佛了,不给佛面子,那不是自讨苦吃么?

思来想去,他屈膝跪在了王弗苓面前:“求贵客原谅我方才失礼......”

他说着磕了下去,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弗苓也不想再刁难他:“罢了,此事就算过去了,不过我有句忠告。老东家莫要凭借一双眼睛来辨别贵贱,身穿布衣的不一定就是平头百姓。”

他连连道是:“贵客肯原谅我便好。”

宁伯侯世子见王弗苓不再为难那东家,走了过来:“不是要寻个靠窗的地方看热闹么?正巧我也想看看热闹,不妨一道?”

王弗苓身上的银子都打发了乞丐,本来想的是出了这口恶气就离去,却不料宁伯侯世子上来献殷勤。

“敢问世子来此作甚?若有事在身实在不必在我这里浪费精力,正事要紧。”

他却是一笑:“姑娘多虑,我来着茶楼也是消遣罢了,你说要寻个靠窗的地方看热闹,我觉得这注意不错,所以才打算多留一阵子。”

“当真?”

他点头:“千真万确!”

王弗苓不跟他客气,送上门来的殷勤有什么必要拒绝么?

“好!”

吉春见他俩这模样,又欣喜又焦虑,喜是喜她家女郎总算是搭上心上人的船了,焦虑是怕她家女郎会跟这宁伯侯世子走得太近,怕太出格。

她想拦一拦,劝一劝,结果手还没伸出去,王弗苓已经跟着宁伯侯世子上楼去了。

吉春无奈,只能跟着上去。

有了宁伯侯世子在,茶楼东家更是不敢怠慢,赶紧让人沏茶上去,好生伺候。

见此,宁伯侯世子让跟随的仆从拿了银子给那东家,让他把门口的乞丐都打发走。

那东家刚下楼去,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只一瞬又平静下来。

王弗苓知道圣驾来临,过去窗边开了一条缝,凑在那里看。

宁伯侯世子不知何事来到她身后:“你就是专程来看圣驾的?”

王弗苓摇头:“圣驾有什么好看?我是来看和尚的,看他怎么装神弄鬼。”

他笑了起来:“初出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温婉,这会儿却又觉得你鬼机灵。这次你是偷溜出来的吧?否则也不会穿了这身出来。”

好歹今日也是宁伯侯世子给她解围,王弗苓的态度不会太差:“你知道就行了,千万别说漏了嘴。”

“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说出去。”

他就算说,也得有人信,王弗苓一点都不担心,而是专心致志的看着窗外。

从缝隙里能瞧见街边的场景,许多的侍卫出现在眼前,接着是婢女,接着便是御撵。

与她初见玄業的时候一般无二,庆元帝与其同乘一撵,两人皆是一副打坐入定的模样。

第90章 天现异象

也不知玄業究竟有何等魅力,许多民众就跟见到神明一般,跪在地上的人有双手合十祈祷的,亦或是念念有词祈祷大师庇佑。

无知多可怕?王弗苓现在深有体会,若她也像这些人一样,将自己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一个骗子身上,那真是太可悲了。

圣驾走了许久,跪地的人才纷纷起身。众人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而是朝着圣驾消失的方向而去。

王弗苓也要走了,她本来就是凑热闹来了。

宁伯侯世子察觉她的意图,询问:“这就要走了?”

王弗苓点头,又冲他行了个礼:“今日多亏了您解围,也多谢你的招待。”

他笑了笑:“无妨,我就是想问问,你去那边能不能带上我?我也好奇那和尚怎么行骗的。”

宁伯侯世子投王弗苓所好,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什么意图,王弗苓当然也知道。

但她不担心,因为宁伯侯一家本就不可能与韩家联姻,宁伯侯世子对她也不过是感兴趣罢了。

他要跟着便跟着,对王弗苓而言没什么影响:“既然世子感兴趣,那便一道?”

“我真有此意......”

王弗苓回之一笑,先行下了楼。

宁伯侯世子与他带来的人则跟在后头。

吉春可算是逮着机会跟王弗苓耳语了:“女郎,咱们带上世子恐怕不妥吧?况且您与他...男女有别。”

“今日凑热闹的人这么多,咱们到了那边看完热闹就把他丢在街上,你还怕他缠上来?”

吉春瞠目结舌:“您不是...就这般把世子丢在街上?”

“不然还能怎么着?让他把自己送回去?然后叫门童看见了去向祖母回禀,届时咱们一起挨罚?”

想来也是,这宁伯侯世子像个狗皮膏药一般贴上来,怎么看都不是容易甩掉的。

这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吉春闹不清楚现在她家女郎对这宁伯侯世子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虽说王弗苓之前也曾与吉春说过她无意宁伯侯世子,可吉春也记得从前女郎是如何对宁伯侯世子朝思暮想的。

“女郎,您对世子...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了么?”

王弗苓看了吉春一眼:“没了...”

见她这般认真,吉春便记在了心上:“奴都知晓了,咱们就照您说的办!”

两人商量好,又像没事人一般继续走在人群里。

她们没瞅见跟在后头的宁伯侯世子也在于他的随从耳语......

“世子,您何必浪费时间在这两小丫头身上?她们这样的身份,就算您再喜欢也入不了家君的眼。”

宁伯侯世子无奈摇头,敲了敲那仆从的脑袋:“那可不是什么小丫头,是韩家的嫡长女。”

仆从听闻此言,惊讶万分:“韩家嫡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还记不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去韩家见到的佳人?”

仆从愣了愣:“该不会就是那凌厉的小女子吧?”

宁伯侯世子笑着点头:“正是!本以为是个温婉佳人,却不想还有这些小个性,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若是娶了这样的女子,那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趣。”

仆从不说话了,他家少郎书读得多,想法也天马行空不切实际。宁伯侯前两日才交代了,要他与祁阳公主多多来往,结果这厮道好,一转眼就抛之脑后了。

见世子还在兴头上,仆从也不便提醒,免得挨骂。

顺着人潮一直走,很快便到了城中。

这里早已设了祭坛,一丈之外围满了侍卫。

民众只能在这一丈开外观看,入了一丈之内那便与弑君无异。

谁也不敢再上前了,王弗苓闷着脑袋钻了进去。

此时庆元帝与玄業已然从御撵上下来,两人执手走上祭坛,玄業竟与一国之君并肩而行,依常理而言实在荒谬。

然,并无人敢多说一句,随行的朝臣如同敬重庆元帝一般敬重玄業。

他二人上了祭坛之后,对着皇天后土三跪九叩。

庆元帝念祭词,玄業登上祭坛最高处,哪里放了蒲团,似乎是专门给他备下的。

他盘腿坐在最高处,天上的金光照耀在他身上,恍若神明。

庆元帝那长长的祭词还没念完,王弗苓听着都有些瞌睡了。

渐渐地,天有些暗,抬头一看有一丝丝乌云。众人都没将这放在心上,王弗苓却虚着眼睛看。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太阳边上被黑色的东西遮住了边角,天越来越暗。

未多时,这黑暗让不少人察觉不对劲,抬头一看有人惊叫一声:“天狗食日!天狗食日!”

如此异象,对于地上的凡俗而言是不祥之兆,是灭顶之灾。

人们开始惊慌起来,喊的喊,叫的叫,跑的跑。

动乱一发不可收拾,而此时太阳已经被完全遮住。

祭坛上侍卫们早已将庆元帝牢牢护在保护圈里,大喊道:“保护圣驾!”

隐约能听见庆元帝的一声呼喊:“大师!大师在何处?快快施法!”

王弗苓却笑,玄業本是也一介凡俗,何来施法一说?

手上传了一阵温热,耳边响起宁伯侯世子的声音:“快走,离开这里。”

王弗苓皱了眉头,身边又是吉春的声音:“女郎,您在哪......”

太多杂乱的声音,导致吉春的呼喊被人群淹没,让王弗苓再也听不见。

宁伯侯世子见王弗苓没有动作,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拉着她便往外头挤,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还好他抓得紧,若非如此,王弗苓怕也要被人群淹没了。

也不知拥挤了多久,总算是空旷了一些,而天边竟然又露出了一丝光来。

喧闹的声音渐渐消停,众人都望着天上,看着黑暗逝去。

直到光亮普照大地,晏都街道上的惨乱之相才入了众人的眼。

有不少人倒在了地上,哎哟的叫唤。

索性这一场异象并未持续太久,若是再持续几刻钟,只怕晏都就成了修罗地狱。

对黑暗的恐惧她也能感受到,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慌乱,因为不知道天会不会永远这么黑下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不少人开始回过头将跌倒在地人扶起来,有些受了轻伤的也被人扶走。

而相较于这一方的乌烟瘴气,祭坛上却是另一番景象。

第91章 徒生事端

庆元帝被众多侍卫团团围在中间,生怕他遭受一点伤害。

而高台处的玄業就这么安静的盘腿而坐,恍若将这人世间都隔绝在外。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地上那些受了伤被带走的人,不由皱了皱眉。

庆元帝这才回头看了看玄業,见他从容不迫,便问道:“大师,您看这天象......”

玄業冲庆元帝摇摇头:“无碍,方才是天谕降临,已经过去了。”

“天谕?”庆元帝一听,连忙拨开这重重的维护上了高台:“何人天谕?都说了些什么?”

玄業凑到他耳边耳语了一番,之后的王弗苓便都听不见了。

因着方才动乱的缘故,她此时被宁伯侯世子牵着,离祭坛不远。

侍卫们见乌云散去,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他们见许多人都走进了护卫圈,连忙将众人驱赶开。

王弗苓也在其中,侍卫推搡了他们两下:“赶紧退回去!”

宁伯侯世子客客气气的点头,随即扯了扯王弗苓,示意跟他走。

王弗苓先将手抽了回来:“有劳世子,我自己可以走的。”

宁伯侯世子颔首道好,跟在她后面往人群中而去。

走到半道,王弗苓回头朝高台上看了一眼,不料高台上那人也正看着她,两人对视之后又都各自收回眼神。

宁伯侯世子心细,见此便问道:“你与那玄業大师认识?”

“不认识......”

说罢王弗苓便又回身走了,到人群中找寻吉春的身影,宁伯侯世子也紧跟其后。

找寻了半天都不见吉春的影子,王弗苓不禁皱眉,料想吉春是方才动乱之时跌倒了。约莫受了伤。

她连忙寻了个人询问:“大婶,请问受伤的人都被送到了哪里?”

那大婶指了指后头那家客栈:“都在客栈大堂里候着,你若是寻人,可以去看看。”

王弗苓冲那妇人福了福身,而后赶忙到客栈里找寻。

吉春果然在那里头,她受了点擦伤,跌倒的时候蹭到地上破了皮。

她见王弗苓出现的时候,欣喜万分,泪花在眼里翻滚:“奴在这里头寻了半天不见您人影,方才在外头看了半天也不见您,还以为您是不是也受了伤,结果来到这里依旧没找到,差点吓死我了......”

吉春越说越觉得后怕,若是她家女郎有个三长两短,她这条命也该没了。

王弗苓撩开她的衣袖看了看,虽然不是什么大伤,但看着触目惊心:“行了,多的不说,咱们先回去。”

“是...”吉春抬起另一只胳膊抹了抹眼泪,作势要跟着王弗苓离去。

却在这个时候,宁伯侯世子将她们拦住:“先别急着走,我已遣了仆从去备衣车,且让我送你们一程。”

但凡世家大族,家中都备了自己的衣车,车的装潢与样式多少都有些区别。宁伯侯家的衣车若出现在韩府门前,让那些奴仆见到了告诉给大母、孙氏等人知道,那还得了?

王弗苓直言:“我看就不必了,韩家所在的位置人来人往的,若叫有心之人看了去,只怕又要多生事端。”

宁伯侯世子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听王弗苓这般说,他寻思了片刻:“实在不行我就送你到街头,如此也不会被撞见。”

她是不愿意占宁伯侯世子的小便宜,可问题是吉春,她现在走路有些跛,似乎方才跌倒的时候扭到了。

就吉春这模样,没有衣车相送,还不知何时才能回去。

换在从前还好说,问题是方才天生异象,韩家人必然也慌张,届时李氏遣人来春苑探看却不见她们,便要东窗事发了。

“如此也好,劳世子将我们送到街头,剩下的路咱们自己走便是。”

宁伯侯世子温润而笑:“好,稍事片刻。”

未多久,他的人来了,恭恭敬敬的情她们上去。

宁伯侯世子亲自搬了小凳来,先将王弗苓扶了上去,又让仆从将吉春也扶了上去。待她二人都坐好了,他才上来。

三人在车里沉默了良久,宁伯侯世子觉得太过静溢,便道:“方才那天狗食日真是吓煞人也,小时候听祖母说过故事,如今见了果然不同寻常。原来那玄業大师并非江湖术士,否则也不可能招来此等异象。”

王弗苓听罢,皱眉:“天狗食日可不是什么吉兆,你说是玄業招来的,难道是想说他乃是妖怪?”

宁伯侯世子一愣,连忙摆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说他并非凡俗罢了。”

闻言,王弗苓也不由沉思起来,难道这天狗食日,真是玄業招来的不成?

她越想越不对劲,怎么都不愿相信玄業是个有异能之人。

想着想着,便到了韩家所在街道的街头,宁伯侯世子见王弗苓想的入神,轻声提醒:“韩姑娘,咱们到了......”

这一声将王弗苓拉回神来,她朝外头看了看,便拉着吉春要走。

宁伯侯世子伸出手拦了一下:“且慢,我还不曾问过你的名字,不知方不方便告诉我?”

王弗苓脑子里盘算了一阵,点了点头:“我这一辈的字辈是个‘骊’字,单名一个幸。”

他又追问:“哪个幸?”

“三生有幸的幸......”

宁伯侯世子在嘴上喃喃重复了一边:“三生有幸?好名字!”

王弗苓冲他笑了笑:“时辰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他连连点头,冲外头喊了一声:“侍奉韩家女郎下乘...”

那仆从连忙搬了小凳上前,恭顺的将她们扶下来。

宁伯侯世子掀开车帘看着,一个劲叮嘱当心一些,见她们脚稳稳落地站稳之后,他才又与王弗苓道:“姑娘早些回府歇息,今天一定吓坏了吧?”

王弗苓摇摇头:“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怕,就过去了。”

他爽朗一笑:“那就好......”

如此,王弗苓与吉春二人冲他行了一礼,而后朝着韩府方向走了。

宁伯侯世子偏着脑袋一直目送她们走远,直到看不清身影,才放下车帘让仆从打道回府。

吉春的脚不方便,王弗苓只能搀扶着她走。

走着走着,吉春自责起来:“我太不争气了,今日让女郎出门遇上这事,还跛了脚,徒生事端。”

第92章 替罪羔羊

王弗苓又不是那等蛮横不讲道理的人,这回出来摊上这些事情也不是吉春的错,她也不能未卜先知。

“不怪你,要怪就怪老太爷不肯赏光,非要搞出这些名堂来。”

吉春埋了埋脑袋,一步一步的艰难行走:“女郎会不会觉得奴很没用?阿欢既聪明又能够干,还能为您排忧解难。而我呢,给您出不了主意,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出门凑热闹的事情,还给搞砸了......”

原来吉春心里头一直耿耿于怀这个,王弗苓能明白吉春的心思,但吉春这样是不行的。

正如大母所说,家和万事去,放小了说也一样。若是春苑里自己人乱,那也会叫别人钻了空子,这是王弗苓不愿意见到的。

“吉春,你有你的用处,阿欢有阿欢的长处。你们不是一众人,没必要放在一起比较。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必然是对我最忠诚的人,我不会因为你不能干,或者不如人,而将你驱赶走。”

吉春晚晚没想到女郎会这般耐着性子开解她,换了从前,她恐怕就批头盖脸的骂上来了。

正因为难能可贵,吉春才格外有感触:“女郎说的我都明白了,往后绝对不会再生出这些心思,一定安安分分的守在您身边。等您许了人家,吉春便跟着您一道过去,陪在您身边一辈子。”

一辈子这么长,谁也说不准,王弗苓却还是点头。因为吉春不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诸多的原因,她不可能守在王弗苓身边一辈子。

到了府门前,吉春与王弗苓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准备敲门。

王弗苓眼尖,瞅见门槛与大门之间的缝隙过大,便伸手推了一把。

门就这么“吱呀”一声开了,而门里头居然也没人过来。

为保险起见,吉春先进去看了看,见这周遭确实没有人,她才出来叫王弗苓进门。

两人埋着脑袋走,王弗苓生怕在路上被人认出来。

就在此时,李氏从月牙门的拐角处匆匆过来了,看样子似乎有什么急事。

吉春被吓得不轻,连忙悄声询问:“怎么办,怎么办?大夫人来了......”

王弗苓不慌不忙,扯着吉春的衣袖,将她从廊道上拉下来,在园子的一株茂盛的绣球花后藏着。

李氏正与她身旁的婢女说话,也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她训斥那门童:“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先同大母说?跟我说有什么用?说你不长脑子你还真不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大母岂不将罪责分一半到我头上来了么?”

门童怯怯的低着头:“奴不是有意的,之前得了消息奴便要去同大母回禀的,只是方才‘天狗食日’大母在屋里不肯出来,说这个时候踏出房门会折寿,奴没办法......”

李氏眉头皱得更深了,脚步也不自觉又快了一些:“赶紧走!这事情可比天狗食日要严重得多!”

那门童不敢再多言,只得跟在李氏身后。

王弗苓看着两人消失,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事情,在李氏眼里比‘天狗食日’更加严重的。

吉春因为刚才突然被王弗苓拉下来,脚腕处更疼了:“女郎快帮奴一把,奴要疼死了。”

王弗苓收回神,连忙伸出手去扶着吉春,两人一步一蹒跚的回了春苑。

阿欢在春苑里驻守着,方才天狗食日她便在想这两人去外头凑热闹,会不会出什么事。

结果还真看见吉春带着伤回来了,她连忙迎上来:“这是怎么了?”

吉春疼得满头是汗,王弗苓也无暇回应。

阿欢便不再问了,搭手将吉春扶回房里去,又出门去寻郎中来。

一小截路,这么走来也真累人,王弗苓在吉春房里坐着等。

许是实在太疼,吉春躺在榻上也哀叫不停。

王弗苓帮不上忙,心里也正烦:“实在疼的话就咬手,别的地方疼了,脚上的疼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她很听话,闻言便将胳膊伸到自己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王弗苓之听见她呜呜的哼哼,胳膊却没放下来,大概是真有点作用。

约莫半个时辰,阿欢可算是请来了郎中。

王弗苓直接让郎中开始动手医治吉春,片刻都不能耽误。老郎中也听话,知道伤者为重,放下药箱就去查看伤情。

此时王弗苓才能抽身出来,她将阿欢从屋里拉到门外:“府里是不是又出事了?”

“出事?”阿欢一脸茫然:“要说出事,唯一值得一说的便是方才那天上的异象,您是不知道,天暗下来之后周围的人家都惊呼出声,府里的人也都惶惶不安。还好就黑了那么一会儿,否则真不知会出什么事情。”

看来阿欢是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得亲自去探看一下。

“你在屋里守着吉春,多费些心思照料,我到前院去看看。”

阿欢福身道好:“女郎且放心,吉春便交由奴来照料。”

王弗苓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春苑,去了前院。

她料想李氏还在大母那里,既然是大事,两人少不得商量一番。

大母门前的侍婢都不知去了哪里,王弗苓左顾右盼,见确实没人便自行推门而入。

她手脚轻,没惊动屋里的人。

说话声就这么传入了王弗苓的耳朵,虽然不太大,但至少能听清楚。

“阿芸这不是胡闹么?咱们费尽心思,还找了人帮忙,她这么做就等于过河拆桥,陷人于不义!”

李氏的声音较之大母更加小声一些:“妾也是这个意思,君上这般重视灵姬肚里的孩子,现在除了这事情,万一君上大发雷霆,岂不是连着礼官大夫一家都拖下水?”

“没错,阿芸这孩子实在太过鲁莽,我若是早知道她要个女人仅仅是为了当替罪羔羊,何必咱们废这么大的周章?”

李氏越听越觉得有问题:“您这么一说,妾又觉得不太对,若是贵妃真存了这样的心思,不会不同咱们商量,说不准另有隐情。”

大母嗯了一声:“宫里传信的人是怎么说的?那孩子已经被关押了?还是被处置了?”

“都没有,因为君上还在城中祭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也不敢擅作主张。”

第93章 坦白

大母死来想去觉得不能坐视不理:“你先回去,待我去与大公商量商量,礼官大夫那里是务必要走一趟了。”

李氏只管传达消息,其余的她不管:“妾这就退下......”

接着是李氏起身的声响,王弗苓赶忙退了出去,躲在侧墙处。

她单凭李氏与大母的只言片语,也猜出了个大概。

灵姬肚里的孩子保不住了,而赵阿妩成了那个替罪羔羊。

王弗苓不禁担忧起来,赵阿妩入宫未多时便出了这样的事情,庆元帝绝对不会姑息。再者就是追根溯源,找到礼官大夫头上,若是庆元帝不乱发作还好,若是祸及礼官大夫一家,只怕他们也不会再帮韩家隐瞒了。

这是最坏的结果,赵阿妩本就来得不明不白,韩家安了个身份送进去。万一庆元帝真要彻查,层层递进难保不会查出什么来。

私藏重犯已经是大罪,将重犯送到庆元帝跟前,只怕韩家有九条命也不够庆元帝收拾的。

这可如何是好呢?

王弗苓一时没了办法,她现在的身份太过尴尬,韩大公也不如当初王弗苓的父亲开明,韩家女子不能涉及这些政事。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只能兵行险招。

说来她想的这招也不险,她十分有把握。

抬头看看天色,还要再等等,天黑才好办事。

回去之后王弗苓便将这些告知了阿欢,她是知情最多的人,用起来也方便。

“你去将后门清扫出来,千万别让人逗留在那里,今晚就辛苦你了。”

阿欢躬身道是:“这是奴分内之事,女郎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这段时间她也没发现阿欢有何不忠的地方,王弗苓暂且放了心。

她还穿着今日出门时候那身衣裳,也正好不必换了,到了时辰直接出门。

换在从前,这种事情王弗苓是不会亲自上阵的,但玄業不一样,劝他帮忙有些难度。

阿欢早早收拾好了后门,给王弗苓寻了个可靠马夫,便要启程。

王弗苓上了马车,却不知吉春何时跟了来:“女郎,您这是要去哪里?”

这一声将阿欢和王弗苓都吓了一跳,王弗苓连忙掀开车帘,见吉春拎着灯笼站在小道上。

她匆匆过来,又问:“您这究竟是要去哪里?”

阿欢不说话,王弗苓却不能不应付:“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谁知吉春二话不说,将手里的灯笼交给阿欢,自行上了马车:“这么暗的天,您一个人出门也不怕遇上歹人,让奴跟着吧。”

阿欢在外道:“吉春姐姐所言有理,奴要给您守门走不开,您一个人出门实在不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弗苓也不劝了:“成,我允许你跟着,但你必须保证别多话。”

吉春连连点头:“只要女郎允许奴跟着,奴保证不会多问一句。”

有了她这句话,王弗苓也不多说了,让车夫赶紧启程。

去归元寺的路可不短,加之深更半夜,她已经做好了熬夜的准备。

然,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还未出城门,马车便在中途被拦下。

而这拦下马车的并非旁人,正是玄启:“我师傅已经恭候多时,请您随我来。”

“这是何意?”

玄启面无表情,也不回答王弗苓的话,只说:“您随我来便知道了。”

左右玄启不是什么歹人,王弗苓没多想,带着吉春一道跟了过去,让车夫在巷子口等着。

玄启领着她们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处宅子门前,他手一推大门就开了,王弗苓便跟着他进去。

夜里看不太仔细这里头的不知,只知道很浓郁的桂花香,伴着风迎面而来。

进了门便能瞧见正堂亮着灯,烛火忽明忽闪。

玄業朝那正堂指了指:“师傅就在里面,还请女郎一人前往。”

这意思是不让吉春跟着,王弗苓向吉春交代:“你且在此处等候...”

“是...”吉春想了想又道:“女郎若是遇上什么事,一定吱个声。”

王弗苓冲她点了点头,便迈步想那正堂而去。

房门是虚掩的,她顺手推开往里走,一直到了烛火最明亮的地方。

玄業坐在桌边看书,件王弗苓进来便将手里的书放下,继而起身:“寻个地方坐下吧...”

王弗苓也不客气,在圆桌旁坐着。

玄業也过来,他拎了茶壶,翻了个茶杯给她倒茶:“粗茶一杯,不成敬意。”

“大师太客气。”她说着,抬起茶杯抿了一口:“大师让玄启在途中将我拦下,应该是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他不否认,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知道......”

王弗苓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反倒让她无话可说了。

沉寂了片刻,她才又开口:“敢问大师知道多少?”

玄業神色未变,手里的茶杯渐渐放下,稳稳放在桌面上。

他道:“贫僧只是半知半猜,具体的不清楚。”

说是这么说,实则他肯定知道得不少,否则也不会让人在路中间等着。

王弗苓记着要就赵阿妩,没闲工夫跟他瞎扯:“我就直说了吧,阿妩是我的好姐妹,她被我祖母送进宫去,我也很意外。从她进去开始我便尝尝关注着家中长辈的谈话,期盼知道她在宫里的情况。就在今日我得知她惹了祸,所以来求求大师帮忙。”

他轻叹一声:“你这话也半真半假,只有找贫僧帮忙是真的,可你为何这般确定贫僧会帮你?”

“因为.......”王弗苓好好的想了想要怎么说,她一定不能直说玄業与灵姬是一伙的:“因为上一回您也帮了我,都说您是大慈大悲的在世佛陀,故而我才厚着脸面来求您帮忙。”

他将王弗苓看着,半晌不说话,想了许久才道:“你很机灵,闺阁女子不好好的在房中绣花,为何总要去沾那些不该过问的事情?”

她只当玄業指的是上观星台那事,玄業很清楚她在做什么,现在装傻也毫无意义。

王弗苓一脸认真:“身为韩家女,又是嫡长女,岂有不为韩家分担的道理?我到这岁数也懂事了,家中长辈们时常说些没头没脑的事情我总会忍不住去探索,渐渐的就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我只是为了韩家而已,那毕竟是我的避风港。”

第94章 答应贫僧

玄業那双纤长的手又轻轻将茶杯拿在手中,左右轻晃:“此事韩家会想办法,你找到我,我又能帮你什么?”

王弗苓有些烦他,他明知故问。

她没办法,既然要找他帮忙,就顺着他的道走吧。

“因为...我猜想灵姬娘娘与您有些渊源......”

说渊源是含蓄的表达,实际她想说的是玄業跟灵姬狼狈为奸,玄業自然听得懂。

他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似是浅笑:“从何而知?”

“从灵姬娘娘的身份便可以得知,但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君上向往佛道,她便出自佛陀诞生之地。照理来说,以君上对大师的宠信一定比那灵姬来的深厚,但你们二人相辅相成,已经很明显了。”

玄業不说话了,而是抬头看着王弗苓,良久未动。

王弗苓坐在那里也没了动作,知道他在看她,于是低了头:“大师便当我是胡思乱想,您帮不帮就给个爽快话。”

“可以...”他没有犹豫的答应,却在这后头补充了一句:“我可以答应你帮那丫头一把,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王弗苓一听这话,料想玄業要开始刁难她了,问道:“何事?”

她脑海里设想了好几种玄業刁难她的方式,却在玄業开口的时候震惊住了。

他说:“帮你可以,但我要你往后莫要再涉足朝堂之事,不论你是出于为韩家好,还是跟谁关系深,都不行。”

这算什么条件?

王弗苓呆愣了,还以为是她自己耳朵不好:“就这样?”

玄業点头:“就这样。”

这种条件对于王弗苓这种皮厚不怕开水烫的人来说简直不算什么条件,嘴上答应了,往后该怎么着还怎么着。

她张口就来:“好!一言为定!”

玄業笑了笑:“想清楚再回答,因为你若是不守约,贫僧断然不会姑息。”

他就算再能耐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跑到韩家来守着她?

“我已经想好了,您大可放心。”

见王弗苓这般肯定,玄業嗯了一声:“你也可以放心,明日辰时你起榻之前便会没事。”

她知道玄業说到就能做到,从始至终王弗苓都没怀疑过他的能耐,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玄業究竟为什么帮她。

灵姬是他的人,就是他安置在庆元帝身边的人,赵阿妩的到来说不定会给灵姬造成困扰,玄業应该毫不犹豫的将赵阿妩除去才是,为何要帮她留着赵阿妩呢?

莫不是灵姬不够听话,玄業要借赵阿妩给灵姬一些苦头吃?

但她左看右看都不觉得玄業是那样的人,她想象不出如此出尘的一个人满怀心机的模样。

她坐着不动,玄業却觉得稀奇:“事情办好了,你不走还想留在舍下过夜?”

王弗苓这才惊觉自己又走神了,她起身向玄業行了个礼:“此事若成了,权当我欠您一个人情,往后您若是有需要,我也倾尽全力相助。”

玄業却摇头:“不必等到往后了,你现在便可以还债。”

王弗苓警觉起来,她就说不可能这么轻松:“敢问大师要我如何还债?”

他漫不经心的说:“今日我在晏都城中见到你了,你身旁还跟着个男人,那是谁?”

玄業所指的应该就是宁伯侯世子,王弗苓老实交代:“那是宁伯侯家的小儿,侯府爵位的继承人。”

“这样......”他思索了片刻,道:“宁伯侯与韩家没有什么太大的交情,往后便断了来往吧。”

“断了来往?为何?”

玄業皱了皱眉:“你方才不似问贫僧要如何还债?这便是还债。”

这更往王弗苓不明所以了,玄業出了条件又要她还债,照理说他应该好好刁难一番,却为何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也罢!左右那宁伯侯世子我也愿打理,这个债我还!”

此言一出,玄業笑意逐深:“就此说定......”

两人达成协议,就等着明日宫中的消息。

王弗苓把大部分希望寄托在玄業身上,却还是想做两手准备,万一玄業这边不成,她又该怎么办呢?

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若玄業这边不成,赵阿妩不幸惨死在宫中,那她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买凶将牙婆子等人处理掉,好让庆元帝查无可查。

“夜半叨扰大师,还望大师见谅,既然咱们已经谈妥了,我这便要回去了。”

外欧隐隐约约传来打更的声音,确实时候不早了。

可是玄業却又沉默了起来,王弗苓不知该直接走人,还是继续等他回话。

片刻之后,他从座上起身去了里屋,手里拿着一件不太厚的外衫:“秋初之际,更深露重,你穿这点衣裳怕是禁不住寒。”

这是今夜王弗苓第三次惊讶,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玄業无遗,可他怎么变得跟之前不太相同了呢?

那个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大师究竟去了何处?

王弗苓伸手接过他的衣裳,他所言不错,更深露重,来时她也觉得有些凉意。

“劳大师记挂,这衣裳我明日便遣人给您送过来。”

他双手合十,对王弗苓微微躬身:“施主一路走好......”

王弗苓颔首,算是回礼,继而转身离去。

吉春在外头站了好久了,风吹着有些凉,她在那里时不时的跺跺脚缓和一下。

看到王弗苓从屋里出来,吉春如释重负,赶忙迎了过来:“如何了?女郎的事情办妥了么?”

王弗苓点了点头:“妥了,咱们回去吧。”

正待她二人要走的时候,屋里又传来玄業的声音:“玄启,你送一送贵客。”

他没有出来,只是在里头交代了一声。

玄启领命,跟在王弗苓她们身后,一路随行。

直到她们安然无恙的进了韩府的门,玄启才离开。

守在后门的阿欢在外头也吹了许久的风,中途有人巡夜,幸好她机灵躲了过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阿欢欣喜万分,贴在门上听。

吉春轻声的敲门,又悄声唤了一句:“阿欢?快开门......”

阿欢连忙将门打开,让王弗苓她们进来。

第95章 意外的收获

见阿欢开了门,王弗苓给车夫结算了银子,便与吉春一道进门去了,

阿欢顺手将门关上,三人便朝着春苑而去。

走着走着,王弗苓闻到一股烧东西的味道:“这是谁在烧什么呢?”

吉春嗅了嗅:“还真是!”

王弗苓好奇了,大半夜烧东西,是有多见不得人?

“待我去看看...”

吉春与阿欢也跟着,三人又寻着烟味一直往园子里去。一直过穿过月牙门,到了中院,这才看见飘乎乎的火光。

王弗苓冲吉春与阿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脚轻手的朝火光那边走了过去。

待走近了才看清楚,园子的墙边蹲着一个小丫头,一边烧着纸,一边抽抽搭搭的不知在絮叨些什么。

王弗苓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人,才发现此人不是旁人,而是韩骊华。

吉春也看清楚了,悄声问:“这不是华女郎么?怎的在这里烧纸钱?”

“约莫是青天白日烧这东西要被说不吉利,所以才晚上烧的吧?”

算算日子,今儿正是月半,她人烧纸钱也在情理之中。

吉春又道:“我听闻曲娘子本家原来是在晏都当官的,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被发配南边,再后来便没了消息。华女郎在此烧纸钱,应该是受了曲娘子的意思,想必她本家人都死了个干净。”

这么说来,曲娘子还是生自书香之家?

“行了,既然不是什么大事,就都回去早早歇下。”

吉春与阿欢皆道是,三人便又原路回了春苑。

王弗苓褪下一身衣裳,只觉得浑身无力,困乏得很。她卸了头上的发饰,解开发髻,便直直往榻上去了。

次日,她因为晚上熬了夜,起得晚了一些,吉春已经备了水。

“女郎快收拾收拾,祁阳公主到访!”

王弗苓还迷迷糊糊的,被吉春这么一说,就更迷糊了:“什么祁阳公主?”

这反倒让吉春愣了愣:“女郎还没睡醒吧?祁阳公主乃是君上的第八女,又是八月生辰,因着日子与排行都吉利,故而颇受君上恩宠。她与您是好友,贵妃娘娘召您觐见的时候,祁阳公主总会在身侧。”

“第八女?”王弗苓瞥眉想了想,似乎有那么点印象了。

说来这祁阳公主跟她还有点渊源,当初庆元帝盛宠韩淑芸,王弗苓看不过眼也知道自己不如韩淑芸新鲜,所以从塞外进贡的舞姬中选了个出挑的送到庆元帝榻上。

塞外女子热情奔放,在床榻之上的能耐也十分厉害,庆元帝曾迷恋过一阵子。也就是这一阵子,那舞姬怀上了身孕,王弗苓喜不自禁,想让舞姬生下皇子,再弑母躲子。

可惜舞姬不争气,生下的是个公主,更在生育之后不久离世了。

生辰与排行都对得上,应该就是那小丫头没错。

王弗苓从榻上起身,让吉春随意收拾收拾,便去了正堂。

来的好歹是个公主,韩家人不会怠慢,一定将其视作贵客。

去的时候王弗苓便瞅见正堂里十分热闹,王家一众女眷都到齐了,纷纷陪着祁阳公主说笑。

王弗苓的目光全在那祁阳公主身上,她的眼瞳呈深棕色,五官也有那么点不似大夏人。

这更加印证了王弗苓的猜测,这孩子就是舞姬遗留下来的孩子。

不过她很好奇,照理说韩淑芸这么容不下人的性子,怎么会让这孩子安然无恙的待在宫里呢?还成了庆元帝宠爱的女儿,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那祁阳公主见了王弗苓便笑得跟花儿似的:“阿君!你快过来!”

她待王弗苓很是亲切,看样子跟她这身子的原主人关系不错,她得十分注意了,这样的角色最难应付,一不留神就会让人怀疑。

所以王弗苓也笑,一脸欣喜:“咱们多久不见了?你可算是想起我了。”

她索性就从座上起身,走到王弗苓面前,她生得很白,很精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你这话说的,我这不是从宫里出来了么?好不容易得了贵妃娘娘的应允,求了好久呢。”

王弗苓仔细回味了一下她说的话,意思是她现在寄身与韩淑芸膝下?

那就难怪了,韩淑芸不喜欢她母亲,但可以利用这丫头,譬如拉拢某家权贵?

好谋略,韩淑芸一手将这丫头捧成庆元帝膝下最受宠的公主,这样才能找来更多的人青睐。

要这么说来,祁阳公主往后的夫婿必定要有权有势,而宁伯侯府就排除在外了。

宁伯侯府想借着与皇室联姻重振旗鼓,怕是愿望要落空。

王弗苓继续陪着笑脸:“好,我原谅你了!”

此话一出,大母便出言训斥:“阿君,莫要无礼,祁阳公主身为皇女,你见了怎么不行礼?”

她当然知道要行礼,可如果这两人原本关系就十分好,她一来就行礼岂不生分?

“是,孙女知晓了...”她说着便要跪下去。

祁阳公主的一只手伸了过来,将她扶起:“罢了罢了,还行什么礼啊?本公主命令你不准行礼,否则断交!”

大母一副不知该那她们怎么办的模样,无奈的摇头:“既然公主发了话,你还不谢恩?”

王弗苓便福了福身:“民女谢过公主大人。”

祁阳咯咯的笑了起来,伸手抓起了王弗苓的手,将她往外头拉着跑了,留下这一屋子的长辈。

她约莫是被韩淑芸惯坏了,有点目无尊长,再这么下去只怕要吃亏。

王弗苓明面上先不说,她想再多了解一下祁阳的性子。

两人出了正堂许久,祁阳才顿下脚步,叹息一声与王弗苓道:“阿君,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我前两日还在贵妃娘娘那里听说你被送到归元寺教辅的事情,究竟怎么了?”

韩淑芸还在宫里谈论这事,可见她对本家还是很惦念的,对韩骊君这个侄女也还关心。

王弗苓将事情粗略的告知了祁阳,还抱怨在寺里住着不舒服,诸多不便。

祁阳在宫里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听闻王弗苓这般叙述觉得不可思议:“我曾在宫里见过那玄業大师,他看起来不想是那种会刁难人的。”

第96章 不可貌相

“得了吧,人不可貌相,他估摸着是因为前段时间受了我父亲的辱骂,记恨在心,所以才刻意为难我的。”

全都是疯子,喜欢莫成风的人,都是疯子!追着他们满大街的跑,怎么还没引来警察把她们给抓走啊!

“我不行了,不行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不能再跑了,莫成风的粉丝到底要追到什么时候啊?

“你再坚持一会儿,就你事多!”他也累啊,可是只要一停下等下可能半条明都没有了。

“我坚持好多会儿了,我腿都要断了。”现在就算能够放慢点速度那也是好的呀!

谁知道莫成风听了这句话不但没有慢下来,还越跑越快。

还抓得她紧紧的,怎么也挣脱不开来,不带着这样的,欺负人!

又跑了好一会儿,瑶瑶都感觉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莫成风才终于停了下来。

感觉灵魂已经飘走了,瑶瑶一下子瘫坐在地下。

这是一个小巷口,周围好像都没有人,安静的只能听到莫成风和瑶瑶的喘息声。

风从巷口处吹来,瑶瑶也渐渐缓了过来,总算是停了。

这实在不是人干的活,她受不了了,刚刚跑的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她不干了,坚决不干了,罢工!

“我要罢工,我绝对不干了,说什么我都不干了,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跟你在一起迟早得累死。”瑶瑶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反正不管他怎么跟她说,她都不会再干了,怎么威胁她也没用。

反正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大不了随他处置,与其这样,她还不如死的痛快一点,早死早超生。

“请你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莫成风有些动怒了,刚刚要不是他拉着她,她早就被那群人给踩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容她跟他讲这种话?

“我说我要罢工,我不干了,随便你怎么折磨我,我都不干了!不干了,就是不干了,你听明白了没有!”瑶瑶有些气结。

奇怪的是莫成风竟然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瑶瑶有些怀疑了,这家伙,怎么不生气呢?她刚刚对他那个态度诶。

“你确定吗?”莫成风只是盯着瑶瑶看,并没有别的表情。

瑶瑶有些害怕看到莫成风的眼睛,这家伙没有表情的时候比有表情的时候还要可怕。

阴深深的,一看就没什么好事情。

“确定以及肯定,我才白眼做你这什么破助理呢。”

她是铁了心了,绝对不会回头的,怎么劝她都没有用的。

瑶瑶本来以为他会发火的,她都讲到这个地步了,他说不定会再威胁她什么,要把她的腿打断之类的,可是结果却出乎意料的,莫成风很安静,什么都没说。

过了很久,就在瑶瑶以为他已经同意了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如果你要放弃任务的话,那你的结果就是魂不附体,灰飞烟灭。”莫成风逼近瑶瑶说道。

瑶瑶震惊了,这话应该只有乔其笙才能说的出口吧?

莫非……

不是吧?原来乔其笙附到了莫成风的身体上,怪不得这个莫成风这么难缠,表里不一的样子跟乔其笙一个样。

搞半天就是乔其笙再作怪。

只要是莫成风的话,她倒是不怎么怕的,可是乔其笙的话,还是保命要紧。

灰飞烟灭可比断腿和活埋什么的可怕多了。

毕竟那个莫成风不一定真的会动手,可是乔其笙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有假的,一想到魂不附体,灰飞烟灭,瑶瑶就楷书打颤了。

“您说是什么话呀?我怎么敢这样呢?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稍微抱怨了那么两句而已,你也知道这一天我是受了太多累了,我的腿都快要断了。”瑶瑶立马狗腿的跟乔其笙献殷勤。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认怂,才是最明智的办法,绝对不能惹到乔其笙,她的小命可不想这么早就给丢掉。

瑶瑶露出自认为最好看的笑容,一直冲着莫成风笑,笑得脸都快僵了。

“是吗?我刚刚好像听到某人说,怎么都不干了,要罢工来着,还说什么,就算你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再干了,这是谁呀?这么有勇气。”莫成风装作一脸不知情的样子问着瑶瑶。

瑶瑶也是欲哭无泪了,这个敲击声就知道蹬鼻子上脸,就知道威胁他,拿他的软肋威胁他,过分,可是更可气的是,他完全不能违背她的意思。就因为他怕死。

“我看那个人吧,肯定也是脑子出了一点问题,你说谁会跟您说这样的话,对不对?您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温柔体贴,对下属又很和善的一个人,有谁会脑子有问题的跟你讲这种话,是吧?你看就比如说我吧,我就非常非常想能一直能待在您身边,为您效力。”瑶瑶现在是把毕生的功力都拿出来了,能有多狗腿就有多狗腿,只要能讨得他的欢心,什么都可以。

“这可使不得,万一把你累坏了可怎么办?你说是吧?”莫成风嘲讽着瑶瑶。

乔其笙实在是太讨厌了。

明明心里很生气,可是表面上还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是要狗腿的,去跟她献殷勤,不过,这些在生命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所以,他只是热爱生命,珍惜生活罢了。

“老板,您这是折杀我了,我怎么可能那么金贵呢,你说是吧?做助理就得有助理的样子,我肯定任劳任怨的,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了,你就原谅我吧。”见这献殷勤好像没什么太大的效果,瑶瑶开始转为撒娇了。

不是说男人最吃的就是女人撒娇这一套吗?瑶瑶自认为她长得倒还算是不错啦,这个不管是乔其笙还是莫成风,应该多少都是管一点用的吧?

虽说她倒是没到什么美艳绝伦,天下无双的地步,但也是长得还不错的,起码现在这样子,娇滴滴,的多可人呀?

“美女撒娇,我倒是可以接受,可关键你又不是这个美女。我给你说,你千万不要走这条路,十个整形师都救不了你的,放弃吧。”莫成风继续发挥着自己毒舌的特长,讲得瑶瑶一句话说不出口。

第97章 素衣女子(上)

这韩骊君还真是不争气,钦慕宁伯侯世子虽在情理之中,可她到处说,也不怕被毁了清誉。

若说是她能嫁给宁伯侯世子还好,那就成了佳话,若是不能,她往后的婆家要如何看待她?

王弗苓颇为无奈,还好她没想过要嫁人。

于此同时,昨日王弗苓造访的那座宅子里。

玄業才从宫里回来,他昨夜便在宫里折腾了半晌,实在没力气再应付别的,索性就躺在长椅上小憩。

玄启匆匆而来,见他睡在院坝里,轻声道:“师傅还是进屋歇息吧……”

闻声,玄業开了丝眼缝,见是玄启,又将眼睛合上:“什么事,说吧……”

玄启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话说了出来:“灵姬那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师傅要如何处置灵姬?”

他闭着眼睛,脑袋却清明得很:“不必处置,晾在一边就好。”

玄启道是,接着又问:“那与灵姬苟且的侍卫当如何处置?”

这回玄業可算是睁开眼了,他皱了皱眉头:“不能留……”

玄启领命:“徒儿这便去办。”

正要走,玄業将他叫住:“你替我带句话给灵姬,让她好自为之。”

有句话玄启憋了好久了,他这次无论如何也得问出来:“灵姬明显就想要借子夺权,还留着她做什么?”

“留着她......”玄業皱了皱眉头:“这自有我的道理,况且灵姬与我同出一脉,是该宽恕她。”

听了这话,玄启便不再辩驳:“也罢,但凭师傅决定。”

之后玄启便辞了他师傅,离开院落,往宫里去了。

正值秋初,院里突然飞了只喜鹊过来,立于院中大树之上。

玄業听闻翅膀扑腾的声音,抬头看了看,那喜鹊也不怕人,依旧站在原处不动。

他若有所思,回身迈步进了屋子。

三日后,宁伯侯府嫡女及笄,生辰邀了许多京中闺阁女子前往。这不是什么大事情,宁伯侯也不曾到处声张,旁人只见宁伯侯府门前衣车进进出出,不知为的何事。

王弗苓在一行人之中,而韩家的诸位女郎也在其中。

各个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王弗苓这回也不例外,颇有些争奇斗艳的意思。

吉春晓得原来她家女郎喜好艳色,之后又变得喜好素色,这会儿又穿上艳色,她才觉得人还是那个人。

还未到宁伯侯府门前,便听见一阵阵的嬉笑之声,常待在闺阁中的女儿家男的出门,活泼些也正常。

去的人都未带婢女去,毕竟宁伯侯府就那么大,人多了怕不方便。韩大母担心中途发生点什么事情解决不了,便让郑妪跟着。

郑妪现在很怕王弗苓,一见到就跟老鼠躲猫一般,跑得远远的。

王弗苓也权当没看见,郑妪是个事精,远离一些也好。

待进到里面,王弗苓才觉得惊讶,这正堂的布置可谓的花了心思的。宁伯侯府看起来就像是新宅一般,完全看不出这宅子已经有些年岁。

她有时候很厌烦世家贵族打肿脸充胖子的习惯,宁伯侯府在朝中无实权,拿的那点俸禄也没多少,竟出这样大的手比。

看来他们为了拿下祁阳公主,真是煞费苦心。

只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没有半分回报。

韩骊鸢鲜少出门,在吴娘子身边待着,不韵世事。

她进门便觉得到处都新奇,指着她没见过摆设就跟韩骊幸说韩家没有,还说好看。

韩骊幸在韩骊鸢面前总是摆着嫡姐的架子,韩骊鸢难得放开胆子与她说话,她却总不屑一顾,甚至会小声斥责两句。

多来这么两次,韩骊鸢也不敢在多话了,眼睛到处看,嘴巴闭得紧紧的。

韩骊华自来与韩骊幸关系不错,她在韩骊幸身边就与韩骊鸢成了极大的对比。

韩骊幸总会与她说话,两人时不时的耳语两句,相视而笑。

王弗苓也成了被撇在一边的人,她便将韩骊鸢拉到身边来,跟她闲话几句,或者跟她说那些摆设都是做什么用的。

起初这小丫头还好很怯,想着王弗苓与她嫡姐差不多性子,结果却发现很和善,她也就放开了胆子。

四人在院子里与众多贵女一道,未多时便听闻有人通传:“祁阳公主到......”

许多人都不清楚今日回来些什么人,当听闻“祁阳公主”的时候,皆是惊讶,而后开始窃窃私语。

片刻,祁阳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今日扮相不俗,端庄得体,倒是有几分皇女的模样。

她看起来高傲不可攀,实在王弗苓知道她的胆怯的,祁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与这么多跟自己同龄的女子聚首。

正因为有些怯,所以她在人群里找寻王弗苓的身影,待见着了就如同看到救兵一般上前来。

“阿君,你在这里都好了......”

她亲切的拉起王弗苓的手,两人一看就是关系甚好。

只是祁阳公主身边还跟着个老宫婢,她轻声吭了吭:“公主不得无礼,来到宁伯侯府理应先向其家主见礼。”

祁阳闻言,讪讪低了头,也松开了王弗苓的手:“我先去与宁伯侯一家见礼,你且等等我...”

王弗苓知道她是等不到的,今日宁伯侯一家就是冲着她去的,岂会让她单着?

祁阳就这么去了,待她进无没多久,便来了人招呼一众贵女,让她们行至后花园消遣。

今日名义上的正主,也就是宁伯侯家的小女,也在后花园里等着招待来府上的贵女们。

那小姑娘看起来精明,做事也利索。

她俨然是一个小主人一般的模样,对人摆着笑脸,跟府中的老妪一道招呼客人。

在王弗苓看来,宁伯侯教女倒是比教子有道一些,像这样的姑娘,不论嫁到哪里都会有一席之地。

她招呼到了王弗苓她们这边,分明不认识,却还要做出一副相熟的模样,亲热的拉着王弗苓与韩骊幸二人到花园凉亭里去。

其余的贵女都在花园里的石桌旁坐着,要么就是在宁伯侯府布置的坐席上消遣,被她邀请道凉亭里的怕都是大有来头的。

凉亭里坐着三人,只要一人引起了王弗苓的主意,那便是一个身着素衣的朴素女子。

第98章 素衣女子(下)

宁伯侯府设宴,怎么说都是重要场合,此女子穿得这般素净,也不怕人家觉得她失礼。

她也一眼瞧在了王弗苓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宁伯侯小女将她们带至凉亭之中,那素衣女子与另外三人起身行礼,王弗苓一行便都回敬。

之后,那素衣女子开口道:“方才我见这位妹妹老远的看着我,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与我惺惺相惜吧?”

王弗苓笑了笑:“怕真是惺惺相惜....”

两人都笑了起来。

宁伯侯小女见她们都还和善,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她开始向王弗苓她们介绍这三人:“此乃何家长女,这位乃是周家女.......”待说道那素衣女子的时候,宁伯侯小女是时候,她无意的停顿了一下。

之后她接着道:“这位是谢家女,名翘楚,乃是谢家嫡长女,也是独女。”

谢家鼎鼎大名,几十年前也曾兴旺过,只是近二十年未曾出过什么名人,渐渐的也就不被人记起了。

不过世家大族再怎么也是底蕴深厚的,但凭门匾上的一个“谢”字,那也值得尊敬。

王弗苓朝着方才介绍过的这三位一一行礼,又一一问候。

那三人又回礼,如此这般,众人才又坐下。

都是不想熟的人,坐在一块儿总觉得而不太舒坦,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宁伯侯小女想了想,大伙都是闺阁女子,不妨就来说说闺中趣事。

她先发言:“我昨日与我母亲去外头转了一圈,看见一个卖字画的老者,说他手里的字画出自名家之手。我看了看,却发现那字还不如我兄长写得好。最有趣的是,居然还有人买!你们猜猜那人出了多少银子?”

宁伯侯府设宴,怎么说都是重要场合,此女子穿得这般素净,也不怕人家觉得她失礼。

她也一眼瞧在了王弗苓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宁伯侯小女将她们带至凉亭之中,那素衣女子与另外三人起身行礼,王弗苓一行便都回敬。

之后,那素衣女子开口道:“方才我见这位妹妹老远的看着我,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与我惺惺相惜吧?”

王弗苓笑了笑:“怕真是惺惺相惜....”

两人都笑了起来。

宁伯侯小女见她们都还和善,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她开始向王弗苓她们介绍这三人:“此乃何家长女,这位乃是周家女.......”待说道那素衣女子的时候,宁伯侯小女是时候,她无意的停顿了一下。

之后她接着道:“这位是谢家女,名翘楚,乃是谢家嫡长女,也是独女。”

谢家鼎鼎大名,几十年前也曾兴旺过,只是近二十年未曾出过什么名人,渐渐的也就不被人记起了。

不过世家大族再怎么也是底蕴深厚的,但凭门匾上的一个“谢”字,那也值得尊敬。

王弗苓朝着方才介绍过的这三位一一行礼,又一一问候。

那三人又回礼,如此这般,众人才又坐下。

都是不想熟的人,坐在一块儿总觉得而不太舒坦,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宁伯侯小女想了想,大伙都是闺阁女子,不妨就来说说闺中趣事。

她先发言:“我昨日与我母亲去外头转了一圈,看见一个卖字画的老者,说他手里的字画出自名家之手。我看了看,却发现那字还不如我兄长写得好。最有趣的是,居然还有人买!你们猜猜那人出了多少银子?”

宁伯侯府设宴,怎么说都是重要场合,此女子穿得这般素净,也不怕人家觉得她失礼。

她也一眼瞧在了王弗苓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宁伯侯小女将她们带至凉亭之中,那素衣女子与另外三人起身行礼,王弗苓一行便都回敬。

之后,那素衣女子开口道:“方才我见这位妹妹老远的看着我,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与我惺惺相惜吧?”

王弗苓笑了笑:“怕真是惺惺相惜....”

两人都笑了起来。

宁伯侯小女见她们都还和善,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她开始向王弗苓她们介绍这三人:“此乃何家长女,这位乃是周家女.......”待说道那素衣女子的时候,宁伯侯小女是时候,她无意的停顿了一下。

之后她接着道:“这位是谢家女,名翘楚,乃是谢家嫡长女,也是独女。”

谢家鼎鼎大名,几十年前也曾兴旺过,只是近二十年未曾出过什么名人,渐渐的也就不被人记起了。

不过世家大族再怎么也是底蕴深厚的,但凭门匾上的一个“谢”字,那也值得尊敬。

王弗苓朝着方才介绍过的这三位一一行礼,又一一问候。

那三人又回礼,如此这般,众人才又坐下。

都是不想熟的人,坐在一块儿总觉得而不太舒坦,也找不到什么话来说。

宁伯侯小女想了想,大伙都是闺阁女子,不妨就来说说闺中趣事。

她先发言:“我昨日与我母亲去外头转了一圈,看见一个卖字画的老者,说他手里的字画出自名家之手。我看了看,却发现那字还不如我兄长写得好。最有趣的是,居然还有人买!你们猜猜那人出了多少银子?”

宁伯侯府设宴,怎么说都是重要场合,此女子穿得这般素净,也不怕人家觉得她失礼。

她也一眼瞧在了王弗苓身上,两人相视一笑。

宁伯侯小女将她们带至凉亭之中,那素衣女子与另外三人起身行礼,王弗苓一行便都回敬。

之后,那素衣女子开口道:“方才我见这位妹妹老远的看着我,所为何事?该不会是与我惺惺相惜吧?”

王弗苓笑了笑:“怕真是惺惺相惜....”

两人都笑了起来。

宁伯侯小女见她们都还和善,心底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下了,她开始向王弗苓她们介绍这三人:“此乃何家长女,这位乃是周家女.......”待说道那素衣女子的时候,宁伯侯小女是时候,她无意的停顿了一下。

之后她接着道:“这位是谢家女,名翘楚,乃是谢家嫡长女,也是独女。”

谢家鼎鼎大名,几十年前也曾兴旺过,只是近二十年未曾出过什么名人,渐渐的也就不被人记起了。

不过世家大族再怎么也是底蕴深厚的,但凭门匾上的一个“谢”字,那也值得尊敬。

第99章 忠告

她全然没也将王弗苓的话放在心上,还一副挑衅模样,真让人想动手。

王弗苓将心底的情绪忍了下来,既然韩骊幸自己找罪受,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微笑着面对韩骊幸,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那好,既然阿幸妹妹不应允,我便不再多说,你好自为之......”

韩骊幸白了她一眼:“呵,你还能把我吃了?”

她嘴里说着,却已然转身回了凉亭。

凉亭中的贵女们已经没有在说玄業与归元寺的事情,都望着凉亭对面的贵女们玩耍嬉戏。

那素衣女子道:“今日阿媛的生辰,咱们不妨做点儿什么帮阿媛庆祝庆祝?”

这“阿媛”说的应该就是宁伯侯之女。

一旁的另外三人纷纷道好,说给阿媛画一幅丹青。

从这帮人的嘴里,王弗苓得知素衣女子乃晏都才女,据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美名远扬。

说定了,阿媛便遣人上文房四宝。

之后,阿媛端正的坐在凉亭中,其余的人都站在一边,看素衣女子动笔。

王弗苓也看得认认真真的,说她有才也不假,下笔有力,一气呵成,没几年的功夫怕是做不到的。

旁人自然也奉承,那素衣女子沾沾自喜。

只是这素衣女子边作画还不忘说话:“我曾在归元寺前看过那一柱凤凰木,不知姐姐们可曾见过?”

其余的人都说没有,王弗苓不吱声。

素衣女子见人人都说没有,便抬起头看了看王弗苓,而后又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没见过不要紧,我来给你们画。”

她果真动笔画了起来,凭空在阿媛的画像后头添了一颗参天大树。

王弗苓越看越稀奇,这素衣女子似乎对归元寺门前的凤凰木很是熟悉,其中的纹路与形貌简直与实物一般无二。

她画得仔细,除了没颜色之外,看起来还真就是归元寺门前的那株凤凰木。

画完之后,她又道:“这诛凤凰木很奇怪,花与叶不枯萎,却也不结果,常年都是这副样子。”

这么一说,其他没见过也没听过的贵女们不由惊叹:“还有这等奇事?”

素衣女子一一讲解,居然都扯起佛理来了,说得头头是道。

只是王弗苓纳闷,她为何一边说,还不忘时不时的看着她,就好似是在跟王弗苓一人说似的。

画完之后,她将画晾起来,冲阿媛招了招手:“阿媛你过来看看,可还满意?”

宁伯侯之女便从凉亭里起身,走了下来。

她看着画好的那副画,满意的笑了笑:“还是你厉害,几笔就把里头的东西画活了。”

正当这个时候,有人通传:“祁阳公主到!”

众人纷纷朝月牙门那边望去,见祁阳公主迈步而来,她脸上没什么情绪,实则是面对这么多人有些尴尬。

见了公主,她们这些世家贵女都要跪地行礼,众人便都跪下行礼。

祁阳做好姿态,抬了抬手:“诸位姐妹都起身吧......”

如此,她们才又地上起来。

王弗苓起身的时候,觉得身后有人扯了扯她,本以为是无意之举,却不料那人扯了她两回。

她回头去看,却见是谢家那位素衣女郎。

“韩家女郎可否借一步说话?”她与王弗苓靠得很近,说话声音也很轻,脸上还带着和善的笑意。

王弗苓思及方才她那些举动,总觉得这人是想与她说点什么。

“可以...”王弗苓点头应允。

如此,两人便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躲到后面的那座屋子后头。

到了僻静的地方,谢家女郎待她更为客气了,先是行了一礼:“女郎听闻我今日三句话不离归元寺,一定很奇怪吧?”

何止是奇怪,简直是惊讶。

“你有话不妨直说,左右这里没有旁人。”

她点了点头:“女郎很直爽,我也不拐外抹角了,实不相瞒,我并非谢家女郎,而是蒙混进来的。”

王弗苓更是惊讶,皱眉道:“你所言当真?”

她一点都不怯,从容回应:“千真万确!”

王弗苓起先见她与宁伯侯之女这般亲密,还以为这二人是老相识,却不料她们也是第一回见,否则不可能认不出来。

这人很有本事,做事滴水不漏,根本让人察觉不到。

“那你胆子真够大的,若是让人发现,你这条命恐怕要保不住了。”

她却是笑了起来:“我自有我的能耐,今日来此其实是为了代我家主人来与您说两句话,因为平日里您都在韩府里,要进去有些麻烦。”

王弗苓冷眼看着她那副谦卑的模样:“说吧,我都听着。”

她先是躬身又一礼,之后才道:“我家主人要我提醒您一句,请您离归元寺远一点,离玄業大师远一点。若是再有诸如此次求玄業大师帮忙一事,那么......”

“那么什么?你是想威胁我?”

她面色不改:“岂敢?话就这么一说,女郎您自己掂量,我这便要走了。”

“你就这么走了?”

“主人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不走难不成还留下来喝茶吃点心?”

她又福身一礼,起来之后便转身顺着后面这条狭窄的小道离开,穿过前方另一座屋子后头的小道,最后消失在王弗苓眼前。

王弗苓寻思这方才那人说的话,从这屋后饶了出来,重新回归到人前。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祁阳公主身上,无人发现王弗苓从那里出来,更不知道方才那“谢家女郎”已经消失了。

祁阳在受了众人的礼之后,一路寻到凉亭这边,来到宁伯侯之女身旁。

今日乃是宁伯侯之女生辰,虽然说是幌子,但人家打着这个旗号,祁阳不能失礼。

她身边还跟着那个宫里来到老妪,时时刻刻盯着祁阳公主的一举一动,扳着一张老脸在身后提醒。

韩淑芸未免太不放心了,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搞不好祁阳会被她逼得反叛的。

在与宁伯侯之女见礼之后,一行又来到了凉亭之中。

老妪跟在后头,见了韩家的四位女郎,殷勤的问候,说贵妃娘娘时常惦记什么的。

鬼知道韩淑芸掂没惦记,这老妪不过是想两面讨好罢了。

第100章 世子的烦忧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知道我这次没有把资料准时发送给你,是我的错。”

听到小梁这样说,瑶瑶翻了个白眼,然后对着小梁说:“行了,你不用跟我废话了,你先告诉我,这次的攻略任务到底是什么?”

小梁对着瑶瑶说:“你已经见到了这次的攻略目标了,对吧?”

小梁因为这次真的是自己的错,所以对瑶瑶说话的时候,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瑶瑶根本没有跟小梁交谈的欲望,对着小梁点了点头。

小梁看到瑶瑶点头了,默默送了一口气,然后对着瑶瑶说:“你认为这次的攻略目标怎么样?”

听到小梁这样说,瑶瑶突然就来了兴趣,然后就对着小梁问:“怎么了?”

听到瑶瑶这样问,小梁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看自己的攻略目标的?”

瑶瑶看着小梁这样坚持,就对着小梁说:“看起来还不不错,为人还算温文尔雅。”

听到瑶瑶这样说,小梁脸上出现了一丝焦急,看到小梁脸上的表情,瑶瑶笑了一下,然后对着小梁说:“但是我感觉这个人有点问题。”

听到瑶瑶这样说,小梁脸上的表情好了一点,然后对着瑶瑶说:“你的感觉没有错,你这次的攻略目标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所以你这次的攻略任务就是搞臭莫成风的名声,让所有人都知道莫成风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拯救那些无知少女。”

瑶瑶其实开始的时候也不能确定自己对于莫成风的猜测到底对不对,但是瑶瑶觉得小梁每次派给她的男主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人,所以这次的莫成风肯定不会是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所以,瑶瑶在听到小梁派给自己的任务的时候,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

“好我知道了。”

瑶瑶有些不耐烦的对着小梁说道,“你快走吧,不要打扰我休息了,我很累的。”

听到瑶瑶这样说,小梁虽然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还是离开了。

小梁离开之后,瑶瑶先是在沙发上坐着,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之后,拿出了莫成风给她的明信片。

瑶瑶看着自己手上制作精美的名片,笑了一下,然后默默的在心里决定,要在明天打电话过去,跟莫成风卖卖惨,看看能不能博取同情。

要是不能博取同情的话,至少可以搞好关系,最好的结果就是能留在莫成风身边,那样的话,到时候搞破坏的时候,也方便一点。

瑶瑶这样想着,原主装在裤子口袋里边的手机响了起来。

瑶瑶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串数字,确定这个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是瑶瑶又觉得这个号码看上去也非常的眼熟。

瑶瑶在考虑的时候,偶然瞥见了她手上拿着的名片,上面的手机号,就是这个号码,所以这个电话应该就是莫成风打过来的。

瑶瑶赶紧接了电话,用一种非常虚弱的声音,然后对着莫成风说:“喂,你好,请问是莫先生吗?”

瑶瑶说完之后,感觉自己说的好像有一点儿不对劲儿,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打电话的人,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反正她的话已经说出来了,也不能收回了。

听到瑶瑶的声音之后,莫成风在电话的另一头笑了一下,笑得十分的邪魅。

莫成风对着通过电话那边的瑶瑶说:“对的,瑶瑶小姐,我就是莫成风。”

听到莫成风的声音,瑶瑶笑了一下,她没想到莫成风居然会打过来电话,她还以为要是自己不跟莫成风联系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联系自己的。

“那请问,莫先生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听到瑶瑶的问题,莫成风轻笑了一声,然后对着瑶瑶说:“是这样的,我还是觉得今天这件事情,我过意不去,所以,就想请瑶瑶小姐吃一顿饭,表达一下我的歉意,不知道瑶瑶小姐是不是能赏脸给我这个机会?”

听到这个问题之后,瑶瑶在心底里边笑开了,她感觉这个的任务异常的顺利,她想什么就会来什么,简直了,瑶瑶感觉自己这次真的是运气值爆表了。

第二天,瑶瑶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想着待会会有莫大明星请吃大餐,会不会是欧洲顶级牛排?还是米其林五星大师的拿手好菜?

越想到这里,瑶瑶就越开心,干脆就为了吃这顿饭留着肚子,早饭也没吃。

随便选了件水绿色的裙子,简单地梳洗打扮一下,又从莫成风给的那叠钱里拿了一半,然后就轻松地出门了。

“请问您要去那里呢?”出租车司机似乎也被瑶瑶的装扮给惊艳到了,色眯眯地看着瑶瑶,不过瑶瑶并没有觉得多反感,反而大方地坐上后座,说出了目的地。

“约翰大道四十六号?小姐你真的要去约翰大道四十六号?”司机望着瑶瑶,好像在确认。

“是啊,怎么了?”瑶瑶对司机的疑问并没有多想,只是笑道:“只要你十一点前赶到,小费是不会少的。”

“嗯,好的。”司机无奈一句,踩起油门,匆地飞驰而过。

有了小费的诱惑,司机开的很快,原本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四十分钟就到了。

“小姐,约翰大道四十六号到了。”司机说到,眼睛却凑上了瑶瑶的钱包,估计是在想着能够拿到多少的小费。

“真是个势利的人。”瑶瑶低估了一句,随便从包里抽出四张红红的人民币,递了过去。

“小姐...”瑶瑶刚下出租车,司机又道:“看在你这么大方的面上,如果你想回去,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都来接你。”说着就递给了瑶瑶一章名片。

本着和气待人,瑶瑶礼貌性地接过了名片,并说了句谢谢,心中却是在腹诽,好色又话多,我才不要做你的车呢!

出租车疾驰而过,瑶瑶这时看向约翰大道四十六号,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四十六号,只是四十五号。

“怎么办?这里又没有人可以问路。”瑶瑶有点着急起来,不过一会儿,瑶瑶就摸清了门牌,发现四十六号居然在四十五号旁边的一个狭小的小巷子里。

第101章 太妃的刁难

她连连点头,向王弗苓保证:“长姊放行,我一定不会往外说的......”

王弗苓瞧她这胆怯的模样,谅她也不敢乱说,便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韩府,进了韩府的门之后分道扬镳。

王弗苓正说去李氏那里请个安,告知李氏她回来了,却正好瞅见李氏急匆匆的要出门。

“母亲这是要去哪里?”王弗苓便询问。

她见王弗苓回来了,过来与她道:“我要进宫一趟,你回春苑梳洗之后就睡下吧,再点休息。”

“这是怎么了?”

李氏无奈叹息,却不肯告知王弗苓:“你就别问了,听母亲的话,回去好好歇着。”

这个天色确实不早了,李氏进宫也应该不是随随便便去的,王弗苓便没有强求:“母亲一路走好,早去早回。”

她嗯了一声,没有多逗留,慌慌张张的往宫里去了。

王弗苓回春苑洗漱睡下,一觉睡到天亮。

她起来梳洗,想着今天没什么事情,正打算要寻点什么事情消遣一下。

正当此时,楚妪来了,也是匆匆忙忙的让王弗苓赶紧收拾一下进宫。

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的何事,只知道是梁太妃的意思。

王弗苓不敢怠慢,赶紧让吉春、阿欢二人伺候着,梳妆打扮,出了门。

路上楚妪一个劲的催促,车夫驾着衣车马不停蹄。

到了宫门前,她二人从衣车上下来,往宫里去。

楚妪拿着梁太妃给的手谕,外头没有收到侍卫的阻拦,只是她走得极快,时不时的回头让王弗苓快一些。

赶忙赶慌的到了梁太妃宫门前,楚妪却又停下。

她道:“女郎进去之后一定要小心说话,今日非比寻常,眼瞅着梁太妃要发威了。”

王弗苓单头嗯了一声,不知道梁太妃要发什么威,更不明白梁太妃发威为何要将她找进宫里来。

见王弗苓答应,楚妪便不再多说,让王弗苓赶紧进去。

宫门前的婢女见了王弗苓先行礼,之后没问任何话便将她放进去了。

她竖着耳朵听,却怎么也听不见里头的动静,这让她更加焦虑起来。

王弗苓有自知之明,她现在不是王家女,更不是王皇后,宫里这些人她还得罪不起。

她小心翼翼的往前,绕过屏障到了里头,这才看见里头坐满了人。

李氏在,梁太妃、韩淑芸、祁阳公主以及...宁伯侯世子?

她就看见一个背影,还不十分确定是不是宁伯侯世子。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都朝她这边看了偶来,宁伯侯世子亦回头看了看,王弗苓这才确定此人正是他。

看这阵仗,再看梁太妃那张苦瓜脸,王弗苓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首当其冲是去看祁阳的表情,祁阳公主跟韩骊君这么好的关系,应该会有所提示。

当她目光看向祁阳的时候,祁阳先是一愣,随后见她手指在身后动了动,似有似无的摇了摇头。

王弗苓看在眼里,将她这动作记在心上,等看看梁太妃究竟要跟她怎么说再行定论。

李氏看着王弗苓,皱了皱眉头,也是一副很焦虑的模样。

韩淑芸还好,坐在那里不动,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梁太妃将王弗苓上下审视了一番,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王弗苓微微颔首,朝着梁太妃那里走去,行至其跟前跪下行礼:“民女韩骊君见过太妃娘娘。”

这时,梁太妃的脸上才好歹有了一些笑意:“起来吧。”

王弗苓遵循梁太妃的意思,从地上起身。

梁太妃又开了口:“让你来此处不过是让你向本宫证明一件事,但丑话说在前头,你必须保证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否则...本宫会重罚。”

她温言温语的说着这话,听起来却依旧有震慑力。

王弗苓连忙回应:“民女知道,太妃娘娘且问。”

见王弗苓如此,梁太妃直言道:“你与祁阳乃是闺中密友,自小感情就好,这位宁伯侯世子说祁阳与她有私情在先,特来求娶。你且与本宫说说,你同祁阳交好这些年,可有从她那里听说过这件事情?”

听闻梁太妃这般说,王弗苓都被吓到了,宁伯侯府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直接让宁伯侯世子栽赃来了?

可怜祁阳一个说不上话的女人,在梁太妃与韩淑芸之间徘徊不定,她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都说梁太妃远离世事很久了,可王弗苓去没看出这老太婆哪里远离世事,若是从前还能算,如今她管得太多。

宁伯侯这事情说白了跟她没几个关系,她非要拿出来问,还一副要做主的模样,看来是有什么盘算。

王弗苓又瞟了一眼韩淑芸,她正喝着茶,看似悠闲,其实心里早都躁动不安了。

辛辛苦苦种的菜,眼看着就要给他人做了嫁衣,韩淑芸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在王弗苓看她的时候,她也抬眼看向王弗苓,并对王弗苓抖了抖眉毛,之后继续她那副悠闲模样。

这下可好,王弗苓反倒夹在这两人中间没办法选择了。

她要帮韩淑芸,那就直接说祁阳跟宁伯侯世子没有干系,若是站梁太妃那一边,就得说是。

梁太妃以为王弗苓也只是个不韵世事的闺阁小女子,看她那副要吃了王弗苓的眼神,她真以为能凭凶神恶煞来左右王弗苓的思想么?

那就大错特错了,王弗苓对这些懂得很,不会因为谁的威慑而害怕。

她正要开口,却被梁太妃打断:“阿君,你可得想清楚再说,宫里不比韩家,若是说错了话,轻者杖责,重者...可是要被割舌头的。”

王弗苓心下了然,面上却做出一副惧怕模样:“是...阿君一定保证说的没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

看到这样的她,梁太妃显然还很满意:“那就说吧......”

她既然让王弗苓开口,王弗苓也丝毫不客气,她理直气壮道:“祁阳公主与这宁伯侯世子并无什么牵扯,我认识其养这么久了还从未听她说起过哪家男子。”

此话一出,梁太妃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你确定没听说过?要不你再好好想一想,免得遭受宫中酷刑。”

她干脆就着白的威胁起来了,丝毫不把边上坐着的韩淑芸、李氏等人放在眼里。

第102章 巧妙的化解

楚湘湘看着迈巴赫,心里真是乐开了花,没想到周盛真的有钱了,并且还喜欢着她。楚湘湘坐在副驾驶上,周盛十分贴心的给她系上了安全带,还问她想吃什么。

种种细节都让楚湘湘开心不以,以前她也很希望可以吊到一个金龟婿,但是有钱的黄金单声汉太少了,并且她尝试过勾引他们,但是都没有成功过。

她渐渐放弃了,降低了目标,选择了鼎盛集团的董事长,虽然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是他认识很多人,所以她选择了做他的情妇,尝试过劝他离婚,可是没想到这个男人根本不想离婚。后来事情被曝光出来了,那个男人二话不说就跟她分手了,并且正房居然还找人将她打了一顿。

不过现在,楚湘湘看了看正在开车的周盛,笑的十分开心,周盛不过三十岁左右,正是一个男人的黄金时期,而且这么有钱,还喜欢她。想到这里,楚湘湘的心中更加愉悦了。

“阿盛,我们去哪里吃饭呀!”楚湘湘坐在副驾驶上开心的问到:“对了,阿盛,你现在在做什么生意呀,居然这么赚钱!”

楚湘湘现在开心死了,现在周盛有钱了,愿意帮她共渡难关,她很快就可以从这次舆论中翻身,毕竟这个世上,是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用钱解决的。如果周盛和她在一起的话,那么她就拥有了一个强大的后盾!她就可以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的打那些嘲笑她的的人的脸,尤其是叶琴,她一定不会放过!

周盛看着前方,漫不经心的说到:“没什么,就这是和一个朋友在做一些工程生意,赚了点小钱,不多,大概几个亿吧。”

天啊,居然有几个亿,楚湘湘震惊了,她现在好后悔当初将周盛甩了,不过还好周盛还是喜欢她的,这次,她一定不能放弃!不能过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楚湘湘坐在敞篷车内,风从她的头顶上吹过了,吹乱了她的秀发,瞬间感觉心旷神怡,坐在这样的车上可真是幸福。

“阿盛,我真是太爱你了!”

听到这些话,周盛不由冷笑,爱他,还是爱他的钱?周盛太清楚楚湘湘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楚湘湘这个人爱慕虚荣,在她金钱等于爱情。没有金钱都没有爱情,他没有钱的时候,叫着周盛,很不得永远都不认识她,跟他撇清一切关系,他有钱了,叫着阿盛,说着爱情,说着幸福。幸好他聪明又了解楚湘湘,去租来一辆豪车,不然都骗不来这楚湘湘。爱钱的女人呀,呵,周盛都不由鄙夷楚湘湘一把,叶琴并不知道周盛心中的鄙夷,依旧笑的十分开心。

两个小时后,终于到了一家餐厅

“哇。”楚湘湘看着面前的餐厅,惊呼出声:“真是太豪华了。”

周盛带楚湘湘来的是本市特别有名的六星级餐厅,随便一样菜都得好几百元,吃一顿菜肯定要花上上千元,甚至上万元。没想到周盛居然对她这么好。

“阿盛,这个是不是太贵了。”楚湘湘佯装道:“要不我们换一家吧。”

周盛又怎会不知楚湘湘的小心思,亲昵的划了一下楚湘湘的鼻子,说到:“傻瓜,都来了为什么要换一家,咱们又不是吃不起。”

进到餐厅内,楚湘湘折服了,不愧是高档餐厅,里面的装修真是金碧辉煌,难怪圈子里面许多人都以进这家餐厅为荣,以前拍戏的时候,许多一线明星都炫耀过自己曾经在这里吃过饭。但是里面的服务费也是高档的吓人,这个餐厅只有有身份地位有钱的人才会来,楚湘湘走进这家餐厅瞬间觉得自己也是上流社会的人。

来到包间,楚湘湘一直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犹如刘姥姥初进大观园一般。周盛冷笑,这个楚湘湘可真是没有怎么见过世面啊,之前传出她和鼎盛集团董事长有奸情,看来那老头也不怎么喜欢她嘛,这家餐厅那老头也不是请不起呀。

“先生,女士,请问您们需要些什么?”

周盛看都没看菜单直接说到:“把你们这里最贵的菜全部上上来,再开一瓶八二年的拉菲!”

实打实的土豪样子,就跟古时候那些富得流油的员外一样,十分的有钱,但是肚子里面一点墨水都没有,服务员看见了都有些鄙夷。可楚湘湘并不在乎这些,之前鼎盛集团董事长那样一个有家有室的老头她的可以接受,更何况是周盛,毕竟再怎么说周盛也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虽然不怎么有才华,但是有钱啊,可以养她,这点是最重要的。

“阿盛,来,我给你倒酒!”楚湘湘可以说是全程赔笑脸,现在又讨好的给周盛倒酒。

周盛都笑着接受了,心里那叶琴和楚湘湘小小的比较了一番,叶琴虽然比较冷但是漂亮,而且在娱乐圈混的风生水起的,楚湘湘却是一个过街老鼠,他可是看不上眼的!

餐厅的服务自然是没话说的,很快饭菜就端上来,楚湘湘赶紧拿起了手机,拍了两张相片,发到几个群里面。又在朋友圈也发了:

和男朋友一起来吃饭,环境不错,菜也可以,有点小贵,但是男朋友说他不在乎。

叶琴配上了几张饭菜,还有大堂环境的图片。她就是要告诉那些人,现在的她过的很好!

“阿盛,来,尝尝这个汤,特别好吃!”楚湘湘殷勤的给周盛夹菜,周盛全部都接受了。

“阿盛,一会吃完饭,来我家坐坐吧!”楚湘湘看着周盛,给了他一个媚眼。周盛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心里默默鄙夷这个楚湘湘居然这么不自爱,不过送上门的,不要才不要!

在城市的另一边,叶琴坐在自己家中,小刘给她的微信发了几张照片。

琴姐,这是我派去的狗仔拍到的[附图][附图]

叶琴看着手机,里面是楚湘湘和周盛出入饭店的照片,她默默保存下了照片,楚湘湘这个拜金女又怎会是周盛的对手呢,她就等着周盛的好消息吧。

第103章 没办法

韩淑芸似乎有事在身,离开梁太妃那边,她便让人送李氏与王弗苓出宫去。

李氏却不肯,她来时受了大母的命令,特地来与韩淑芸说赵阿妩的事情。

韩淑芸有岂会不知李氏的想法,她本就不愿意说这件事情,更不会让李氏开这口。

“嫂嫂先回去吧,这个时辰君上应该闲着,本宫还得去侍奉在侧。”

李氏总觉得不把话说出来,有违大母所托:“耽误娘娘片刻便好,我不会多做逗留。”

韩淑芸依旧不肯,她也不与李氏多说了,直接同婢女吩咐:“送韩夫人她们出宫......”

交代完她就走了,半分余地都不给李氏留。

李氏总不好冲上去拦下韩淑芸,只能站在那里看着韩淑芸离去。

“夫人、女郎,请随奴到这边来...”

那宫婢恭恭敬的道,准备领着她们出宫。

李氏没了办法,无奈叹息一声:“嗯......”

两人出了宫门,韩家的衣车等候在那里,见李氏与王弗苓出来,马夫连忙搬了小凳等候着。

楚妪也等候多时,见二人出宫,连忙迎上来:“夫人,如何了?”

李氏摇摇头:“没说成,算了,咱们先回府再细说。”

楚妪福身道是,伺候李氏与王弗苓登上衣车。

王弗苓与李氏坐在车里,李氏这才能同王弗苓好好说两句:“你与祁阳公主究竟是怎么回事?宁伯侯家又是怎么回事?”

李氏之前那一直以为自己的女儿对宁伯侯世子有意,如今宁伯侯世子居然与祁阳公主勾搭上了,那骊君算什么?

王弗苓直言:“前不久我就与母亲说过了,说我对那宁伯侯世子无意,是您一直想将我与他扯上关系。他们家要攀皇亲,咱们难不成还倒贴上去么?所以我也就不去肖想了。”

“这么说,你很早便知道宁伯侯世子的用意了?”

王弗苓也算是很早知道了,她便点头:“猜的,之前并不确定。”

作为过来人的李氏,看着自己的女儿说起这个居然还能这般从容,更替她觉得委屈。

她伸手拉过王弗苓的手,让她能半倚在自己的肩上:“也罢,宁伯侯一家没眼光,迟早有一日要他们追悔莫及!”

“嗯,母亲说的是,他们一定得后悔。”

李氏又是一阵叹息:“母亲知道你难过,祁阳是跟你从小玩到大的伴儿,宁伯侯世子又是你的心上人。如今闹成这个样子,我也不好再多说,你放心,母亲一定给你寻个比宁伯侯世子好上千倍晚辈之人。”

宁伯侯世子也算得上人中翘楚,要在京中找到像他这样有才学又有家世的,恐怕不容易。

王弗苓本也不希望李氏太快寻到下一个目标,便都点头应了,先让她折腾一下,之后再想办法搅黄便是。

回到韩家,李氏去了大母那处,王弗苓则要回去。

正要分道之时,李氏却又将王弗苓拉住:“你也随我去大母那边吧,你这婚事我还得好好同大母说一说,我先进去,你就在外头等着,正好也能听见。我之前说起你与宁伯侯家的婚事之时,大母显得不太上心,我想着她怕是有别的打算。”

李氏还算开明的,肯站在自己的角度替王弗苓去想,她觉得女儿家的婚事虽说都听父母长辈的,但也该知情,或者心里有底,否则稀里糊涂的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王弗苓并不反对,她这个身份十分被动,只有知道韩家这些人对这具身子的其他安排,她才能有时间去想应对之策。

两人便又一同去了大母那处,李氏将她带进屋,搁在外头,她自行去了里屋。

大母正倚在坐榻上小憩,听闻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看这李氏走了过来。

“从宫里回来了?”

李氏微微颔首:“是,妾刚回来便到了您这里。”

大母开门见山道:“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回婆母的话,您交代的事情妾都照办了,只是贵妃娘娘十分抵触,连话都不让妾说。妾无能,没办法开口,也不好去阻拦贵妃娘娘,所以无功而返。”

大母似乎早已了然于心,并没有怪罪李氏的意思:“她那个性子......罢了,你说不通,我去说!我就不信她会如山石一般冥顽不灵。”

见此,李氏松了一口气:“可是贵妃娘娘于您还些间隙,之前指望这阿妩能抚平你们之间的隔阂,可又闹出这种事情,只怕......”

“她再怎么都是我生的,难不成还能跟我成仇人么?行了,还是我自己去办,你且回去。”

李氏站着不动,反倒又走上前了一些:“婆母,妾这回去还撞上了另一间事情,觉得该同您说一说。”

大母见李氏这副神情,皱了皱眉:“有事便说,莫要这般欲言还休的。”

如此,李氏才道:“之前妾不是一直想给骊君搭宁伯侯世子那座桥么?只怕现在是不行了。”

“为何?”

李氏回应:“今日妾去见贵妃娘娘之时,突然太妃娘娘召见,妾虽贵妃一同前往,却见是宁伯侯世子带着侯府的礼前来求娶祁阳公主。”

大母冷笑一声:“祁阳公主乃是贵妃的养女,这宁伯侯一家要求娶不来找贵妃娘娘,去找什么梁太妃?”

“妾也觉得十分不合理,可梁太妃管了这事情。宁伯侯世子一口咬定说祁阳与他有私情,说他们情投意合云云,祁阳虽一味的否认,可宫人从祁阳房中找到了宁伯侯世子所说的定情物。本是百口莫辩,但贵妃却态度坚决没让这等事情发生,太妃没办法才作罢。”

李氏回应:“今日妾去见贵妃娘娘之时,突然太妃娘娘召见,妾虽贵妃一同前往,却见是宁伯侯世子带着侯府的礼前来求娶祁阳公主。”

大母冷笑一声:“祁阳公主乃是贵妃的养女,这宁伯侯一家要求娶不来找贵妃娘娘,去找什么梁太妃?”

“妾也觉得十分不合理,可梁太妃管了这事情。宁伯侯世子一口咬定说祁阳与他有私情,说他们情投意合云云,祁阳虽一味的否认,可宫人从祁阳房中找到了宁伯侯世子所说的定情物。本是百口莫辩,但贵妃却态度坚决没让这等事情发生,太妃没办法才作罢。”

第104章 演武坊

李氏赔着笑脸:“婆母说得在理,咱们韩家正当繁荣,特别是在嫁女之事上怠慢不得。只是...妾还是好奇您的人选,毕竟妾是阿君的母亲,也想看看这个人选配不配得上咱们阿君。”

大母抬眼看了看李氏,嗯了一声才道:“如今朝中无宰相,掌权的也就是御史大夫与太尉二人,我的意思是嫁女要往高处嫁,所以我将人选锁定在这两家。”

李氏未曾想到大母竟胃口这般大,居然直接想到御史大夫、太尉二人身上去了。

“那婆母您究竟是选定了谁呢?”

大母思索着道:“御史大夫接了从前王丞相的权,如今风头正盛,与大公又诸多不和。我虽有意去攀,但大公一定不会应允。”

此话一出,李氏也就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太尉家的郎君?”

“正是!”大母笑道:“那孩子我曾特意留心过,长得结实,朴实忠厚。阿君往后嫁过去一定不会受委屈,更何况...咱们需要这一门婚事。”

王弗苓将这二人的对话都听进去了,借太尉的势。

众所周知,太尉乃太朝中仅次于丞相的官职,专掌武事,地位和丞相相同,为最高的武官职位。

权势且不说的,但凭他专掌武事这一项,就够韩家动心的了。

韩淑芸在宫中渐渐失去恩宠,但她还有期盼,她有个儿子。

这不光是韩淑芸的期盼,更是韩家的期盼,所以他们需要这门婚事。

说到此处大母似想起什么似的:“我先前进宫之时就听闻宫中要在演武坊举行一场武斗,其中便又太尉之子,我还想着让你跟着我一道进宫看看。”

这让李氏想起之前梁太妃硬要韩骊君明日进宫的事情,真是无巧不成书,可梁太妃究竟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李氏索性将这些告诉了大母,并提醒大母这梁太妃恐怕别有居心。

大母思索良久:“她不问世事多年,无牵无挂的,要说她有什么居心,咱们还真不好猜。依我看,不如就让阿君去,我再让人去给贵妃带句话,届时让她帮着牵线搭桥。”

听起来,大母的安排倒是有条不紊的,但李氏私心想着,她那女儿随了她的性子不爱粗鲁之人,也不知这太尉之子可如得了韩骊君的眼。

这些她私下想想就好,千万不能再大母面前说,若是说了她便要训斥李氏不识大体,没有远见。

她憋着,依旧是一副顺从模样。

之后房中二人又说了些府里的杂事,李氏这才脱身出来。

她出来寻见王弗苓坐在堂中,示意韩骊君随她一道离开。

路上李氏便问王弗苓:“方才你祖母的话都听见了么?”

“是,女儿都听见了。”

李氏点了点头:“母亲还是想听听你的意思,若是觉得不那么难接受,那就明天看看再说。若是十分不愿意,那我现在就回去跟你祖母商量商量。”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王弗苓一点都不担忧,太尉这门亲事也不见得就比御史大夫家的好攀。

再说了,梁太妃下了命令让王弗苓必须进宫,她岂敢不从?

“先等明日进宫看了再说,母亲也别急,总有解决的办法。”

看王弗苓这不慌不忙的,李氏莫名觉得心安不少:“也罢,明日你进宫去看看,回来之后与母亲说道说道。那太尉家的郎君我是不曾见过的,所以也不太清楚那人究竟如何。”

“母亲且放心,明日是什么情况女儿一定分毫不差的回禀,毕竟这是女儿的终身大事。”

李氏见此也就安了心:“你也累了吧,便回去歇着,至于那宁伯侯世子就别再肖想了,这种人不配娶我韩家之女。”

“是......”

想了想,李氏又补充道:“宁伯侯世子的事情你别说出去让旁人知道,咱们心里清楚就行了。”

王弗苓道好,她知道李氏那点小心思,不就是想看二房的出洋相么?

孙氏她们肯定不知道宁伯侯家有意于祁阳公主之事,故而她们依旧会往宁伯侯家使劲儿。

李氏想看孙氏在人前颜面扫地,更想看韩骊幸被她那没脑子的母亲坑。

越想越高兴,李氏心里乐开了花,脸上也浮现出笑意:“行了,你切记母亲的话,回去吧......”

王弗苓福了福身,便先回了春苑。

梳洗休息,第二日便又准备入宫。

皇室在演武坊观看武斗,那可是大场合,衣着扮相上不能马虎。

李氏不能跟着去,所以一大早便到王弗苓这边来帮忙打整,要让王弗苓尽量看起来端庄得体。

收拾好之后,李氏与她一道出了府门,在府门前道别,目送衣车消失在街道尽头。

王弗苓坐在车里闭眼休息,今日她要面对很多的故人,先把精神养足,再跟那些旧人好好周旋。

她头仰靠在木沿上,突然觉得莫名的累,有些不想前行,想要就在这衣车里清清静静。

一想到要面对那些女人,她就觉得一阵头疼,王弗苓从来都不爱面对宫里那些莺莺燕燕,从来都不喜欢......

思绪间,她已经到了宫门前,车夫迎她下来。

一从衣车上下来,宫门那处便来了一婢女,看起来眼熟。

“是韩家女郎么?”

王弗苓点点头:“正是...”

那婢女先是行礼,而后才道:“我家太妃有旨,让奴在此恭候女郎到来,给女郎领路。”

王弗苓回礼:“有劳了。”

婢女不再多话,转身领着她前行。

演武坊位于皇城前本部分,所以王弗苓跟随婢女没走多久便到了那处。

隔了老远便听见鼓声震天,亦有汉子高呼呐喊的声音。

王弗苓忙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纰漏,她要面对是可是众多皇室众人,以她现在的身份,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失礼。

整理好之后,她继续跟着婢女朝演武坊而去。

庆元帝就坐在高台之上,王弗苓似乎来得有些晚,看来是必须到庆元帝面前走一转了,毕竟那是今日是正主,是权位最高的男人。

婢女似乎也晓得这一点,便带着王弗苓往庆元帝那处去。

王弗苓眼尖,竟在高台下席地而坐的群臣之中寻到了玄業的身影。

第105章 一命呜呼

想想近来她似乎与玄業颇有些缘分,真是到哪儿都能见着。

玄業亦抬头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装作没有见到她这个人。

王弗苓到庆元帝跟前行礼,双膝跪地,高呼一声万岁。

庆元帝对她这个不眼熟的人也没多大兴趣,挥了挥手:“起吧,我已听贵妃说你会进宫来,便到贵妃跟前侍奉着。”

王弗苓从地上起身:“是......”

说罢,她到一侧的韩淑芸身边站在。

韩淑芸睨了她一眼,小声道:“少说话,安安分分的在这里待着便是,姑姑定保你相安无事。”

王弗苓微微颔首,便往后退了退,一副恭敬模样。

演武坊的鼓声震天,一个个身着盔甲的壮汉挺立与两侧,拿敲鼓的大汉更是十分结实。

庆元帝一脸的兴奋,看着这阵仗,顿时感觉自己也元气充沛,好似也能上场打一番似的。

鼓声渐渐平息,精心挑选的武士们都候在演武坊下面,等待着上场比试。

韩淑芸今一早便听闻了大母的意思,所以在武士们出场的时候,特意假装与庆元帝指了指太尉家的那郎君。

“君上快看,那就是太尉大人家中的次子,瞧那模样还真有几分精气神。”

庆元帝往韩淑芸指的那方向看了看,亦笑着点头:“看起来还不错,不知道有没有点真功夫。”

“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两人耳鬓厮磨的,看起来近日感情不错,没了那灵姬,韩淑芸倒还是受待见的。

紧接着,战鼓声又响起,武士们以抽签的方式选择对手。

武斗紧锣密鼓的展开,第一队上了演武坊。

这帮莽汉比试,多是拼蛮力,一上去便胜负分晓,两刻钟也就见了结果。

前头这些都没什么看头,约到最后耗时越久一些。

王弗苓看得都有些犯困了,韩淑芸也半斤八两,可庆元帝却还在兴头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演武台上头,很是认真。

等到了太尉之子上去的时候,也不知过去了几轮。

知晓他身份的不在少数,故而看到他商上场,众人都打起精神来。

又是一阵鼓声武斗开始,太尉之子的对手打败了前头几人,看样子是个厉害角色。

他也丝毫不怯场,开始之后便朝着那人猛烈进攻。

本以为他来参加武斗就是个花靶子,却不料还有几分能耐,三下两下便将方才那人打趴下了。

众人都跟着捧场,庆元帝也十分兴奋,他忍不住转过来与韩淑芸道:“太尉这儿子倒是有几分本事,还真没看出来。”

韩淑芸兴致缺缺,却不扫庆元帝的兴致,笑了笑:“是啊,当初太尉大人也是能征善战的,他的儿子自然也不糊差。”

庆元帝十分赞同:“这倒是,若他真博得头筹,孤一定重重奖赏他!”

说着,他又继续坐直身子看太尉之子在台上意气风发。

他接二连三的打败了许多人,俨然成了众人的目光交聚所在。

眼看着就还剩下两人了,他索性指着那两人,让他们一块儿上。

韩淑芸原本是没什么兴趣的,可是看着看着便也关注起太尉之子来。

因为隔得也不算近,高台上的人并不能将他看仔细,远远望着那人五官还不错,身体也结实。

韩淑芸开始盘算起这门婚事来,虽说韩家是有几分私心的,但这样的男子似乎也并不委屈骊君。

她这般想着,便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身旁站着的王弗苓,都说温柔乡英雄冢,兴许真可以在这婚事上头多费些功夫。

越想越觉得高兴,韩淑芸竟伸手过来拉住王弗苓的手,将她轻轻往前带。

“你看那演武台上的英雄,可有什么感想?”

王弗苓怎会不知道韩淑芸的算盘,她便同韩淑芸装糊涂:“哪个英雄?姑姑说的莫不是那能打的壮汉?”

这般形容太尉之子,听起来他成了市井之中上不得台面的莽汉。

韩淑芸便想着是骊君看不上习武之人,她苦口婆心的劝:“哪里是什么壮汉?那可是当朝太尉之子,在晏都可是赫赫有名的。”

再有权势也不过是从昌平之乱里脱颖而出的家族,没有什么底蕴,在晏都这帮世家里头终究是比不了的。

“赫赫有名?我怎么不曾听说过?”

韩淑芸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她以为骊君打心眼里看不上寒族出生的人,便想着要从长计议。

她年轻那会儿也看不上习武的,世家女都有这个通病。

“罢了罢了,此事往后再说,咱们看热闹便是。”

王弗苓点头道好,两人还没回神看向演武台,便听见那边传来一阵惊呼声。

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见最后那两人纷纷倒地,其中一人居然一动不动了。

另一人也吓坏了,赶忙过去看那人,伸手触了触必须,惊叫一声:“出人命了!君上,出人命了!”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庆元帝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回去,眉头紧紧皱起。

谁都知道武斗场上这些武士都不是宵小之辈,有些在军中任职的,有些则是大家族里头出来的,死了的那人想必也有些来头。

太尉之子仅仅是争强好胜,万万没想到会闹出人命,他不相信自己轻轻一出手就能将人致死,所以他凑上去亲自检查了一下。

最后见他愣在原地不动了,想必是真的出了人命。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尉之子出手要了人性命,尽管庆元帝有惜才之心,可也不能再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开后门。

“将他给我抓起来!”

庆元帝一声令下,两排驻守的侍卫纷纷涌上去,将太尉之子押解在高台之下。

太尉之子也受到了惊吓,连连说自己没有杀人之心,请庆元帝明鉴。

武斗变成了衙门现场,庆元帝寻人来彻查此事,他没让在座的众人离开,便没有一个人敢擅自离去。

王弗苓也觉得奇怪,先前太尉之子与旁人武斗之时出手也不轻,但也没见那些人出什么事情。况且这最后一次还是两人一起上,另一人也相安无事,为何那人却一命呜呼了呢?

第106章 前因后果

庆元帝找来人验尸,结果却是是因为重击所致,并没有别的缘由。

这一下罪名坐实了,庆元帝也不能明摆着为其开脱。

他索性将这个难以抉择的事情交给太尉大人:“太尉,你说这事孤应该如何做决定?”

太尉早已急坏了,听闻庆元帝喊他,他也是恍恍惚惚的:“这......”

他思索良久,咬着牙道:“既然是小儿有错在先,那句按照大夏律例处置,绝不姑息!”

当着众人的面他自然要这般说,庆元帝也就找到下了:“如此,便将这罪人押解到牢中听候审问,届时再做处置。”

等候审问与得出结果还有一段时间,庆元帝一定会找到合适的理由为其开脱。

毕竟太尉跟随他多年,从庆元帝还是皇子之时便效忠与他,是他为数不多信任的人。

侍卫们领旨,将太尉之子押解走。

他不闹不喊的,脸上尽是呆滞,好像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说觉得这些都不是真的。

出了这种事情,武斗也没办法继续了,庆元帝长袖一挥:“诸位爱卿先行离去......”

三公九卿乃至宫中内官纷纷跪地谢恩,然后陆陆续续的离开。

庆元帝在众人簇拥下也离开了演武坊。

韩淑芸却立在原地不动,她才寻到这么一个合适的盟友,却不出一刻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她心烦之际也觉得此事不对劲,看着圣驾远去,她匆忙与侍奉在侧的宫婢交代:“你带着阿君先回宫里去,本宫去去就回。”

宫婢福身道是,便将王弗苓从演武坊带走了。

王弗苓在韩淑芸宫里逮着,等了许久不见韩淑芸回来。

未多时,外头来了个宫婢,她与带王弗苓回来那人道:“沈阿妩来了,说要见娘娘。”

那宫婢道:“她来做什么?想必娘娘是不愿见她的,让她走吧。”

“我也说了娘娘不愿意见她,可她却不依不饶,干脆跪在了宫门外。娘娘此时不在宫里,她那身份咱们也不能完全不当回事。”

越说越为难,王弗苓从座上起身:“让我出去看看吧,那好歹也是韩家出来的,我与她识得。”

“当真?”那宫婢惊问道。

因为赵阿妩最近每天都到韩淑芸宫门前来等候,这已然成了韩淑芸宫中婢女们的一大心事。

王弗苓又道:“你们放心,我只消出去会会她,往后她都不会过来了。韩家她最怕的就是我,以前一样,现在肯定也一样。”

见此,两名宫婢欣喜万分:“是是是,那奴这便将她请进来?”

王弗苓去却回绝:“几句话的事情,我去去便回。”

她便走了出去,没给婢女阻拦的机会。

实际上王弗苓只是怕韩淑芸宫中的婢女听到她与赵阿妩说的事情,比较这宫里都是韩淑芸的人。

打开宫门,王弗苓果然看见赵阿妩跪在宫门前,身旁还跟着一个小丫头,应该是她的婢女。

见到王弗苓的时候,赵阿妩显得并不意外,这让王弗苓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赵阿妩见到王弗苓,先磕个头:“女郎...”

王弗苓连忙将其扶起来,训斥道:“你当这里还是韩家,当你还是婢女?你现在已经是后宫里的一员,莫要再人前失礼!”

她说得小声,因为王弗苓并不信任赵阿妩身后的那丫头。

赵阿妩一脸的歉意:“是我太不小心,女郎教训得是。”

“我能教训你什么?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她点了点头:“是......”

王弗苓见她这般,便询问:“你来找我姑姑作甚?好不容易虎口脱险,不本本分分的待着,来这里找事?”

“不是的,我来这里并非是找贵妃娘娘,而是来找您的。”

“我?”王弗苓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要进宫?还特意来这里等。”

“是我让婢女多观察这边的动向,就是为了等您来。”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好好的打量了一下赵阿妩,好像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你找我是为何?”

她环顾了四周,见无人便道:“您且随我来,这里不方便说话。”

王弗苓跟着她去了,韩淑芸这里确确实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赵阿妩带着她走了一截路,来到她的住所。

那是一个离中宫很远的地方,离清秋殿倒是有些近。

可见赵阿妩在宫里的地位,确确实实不如意。

进去之后,赵阿妩先给王弗苓倒了一杯茶,随后直入主题:“我今日将您请来是有些事情要与您说的,我现在没什么本事,也没办法将消息带出宫,所以只能守株待兔了。”

“你且说,究竟是什么事情?”

赵阿妩很谨慎,即便这屋里已经没了别人,她依旧要好好看看。

之后,她才继续道:“此事同灵姬有关,一半是我的猜测,一半是我亲眼所见。那灵姬的孩子恐怕不是君上的种,而是灵姬借人怀子。”

王弗苓震惊不已,很不相信灵姬有这么大的胆子:“你这么知道的?”

“说来也是我耳朵尖的好处,那日我从贵妃娘娘处请安离开,从外墙听里头有两人是说话声。她们说贵妃娘娘一直让人给君上熬药做汤,说汤药都吃了大半年,依旧不见贵妃娘娘的肚子有动静。我还以为是贵妃娘娘出了问题,却不料那老妪接下来便说,君上身子早就亏了,在灵姬进宫之前便不再有所出,说也不知道这药究竟有没有用处。”

如果真如赵阿妩所说,庆元帝早已没了种,那灵姬的孩子必然不是他的孩子。

难怪,难怪韩骊君能容得下灵姬怀着孩子嚣张跋扈,她不是不收拾,而是想一击制敌,直接要她死。

还好灵姬的孩子没能生下来,若是生下来那便是实实在在的证据,届时韩淑芸再想办法让庆元帝知道自己的状况,那灵姬就死无葬身之地。

她还在想玄業为何会突然帮她,而借着天生异象把灵姬拖下水,原来是为了保灵姬一命,也算是惩罚。

见王弗苓沉思,赵阿妩又道:“还有便是灵姬借子那人,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曾留意过灵姬宫外的情况,后宫夜禁之前会有一波侍卫从灵姬宫外经过,我想可能那人出在禁军之中。”

第107章 恐慌不安

“禁军之中?”王弗苓喃喃自语,却好似想到了什么。

如果真如赵阿妩所说这般,那么灵姬肚里孩子的亲生父亲便不能留,但那人身在禁军之中,要以何等方式来了结那人?

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突然将这一桩事情联系到方才演武坊的动乱之上。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借太尉之子的手将那人杀害,再让太尉陷入动乱之中。

太尉就这个一个儿子,举家全族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但因为这个事情他要有一番大作为恐怕难。

在武斗场上将人打死,还是当着帝王的面,无论如何都会成为话柄。

晏都这些官员谁也没有真心实意的希望谁好,若是没人踩太尉这点短处,那才是稀奇。

如今的世道,武将与文官谁也见不得谁,这是世家与寒族之间的矛盾,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女郎可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弗苓摇摇头:“倒是没有哪里不对劲,我且问你,灵姬现在身在何处?”

赵阿妩回应道:“在她自己的宫里,但这回不知为何,君上对她的态度天翻地覆,从前万事顺着她,现在就当她是冷宫妃嫔无异。”

庆元帝的薄情王弗苓早就领教过了,她觉得不稀奇。

“她不能再留着,那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多留只会是祸害。”

“那女郎的意思......”

却见王弗苓依旧是摇头:“不要她的命,打狗还得看主人,咱们得用她来当桥,一座通向咱们目的的桥。”

这话让赵阿妩纳了闷:“那灵姬如何能成为我们的桥?她的主人又是......”

王弗苓没回应她,只交代:“你先照我说的做,咱们请君入瓮!”

赵阿妩见她这般有把握的样子,便凑过去了一些:“女郎且说,阿妩都会照办。”

“这两日你多去贵妃娘娘那里走一走,让你的人时刻注意着贵妃那里进出的人,我会想办法遣人给你送些东西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赵阿妩点头:“是......”

来这里也有好一阵儿,王弗苓怕韩淑芸已经回去了,便急着离去。

还未到韩淑芸宫门前,便瞧见她宫中的婢女在那里等候着:“女郎您这去哪里了?说好去去就回,却一直不见您的影子,奴还以为把您给弄丢了呢!”

王弗苓笑了笑:“不是说了劝走那人么?我不过是假意送一送,看着她离开而已。”

那婢女也就作罢了,不再问这个:“贵妃娘娘还未回来,您且进宫等一等。”

王弗苓嗯了一声,便跟随那婢女又回到了屋里。

韩淑芸久久未归,王弗苓一直等了许久,却见一婢女来回禀:“娘娘在君上那里脱不开身,让奴送您出宫。”

“那就有劳了...”

那婢女行一礼,随后带着王弗苓出宫,上了马车直奔王府。

就在王府里走后不久,天色渐暗,禁宫之中进去了不该去的人。

灵姬自小产之后便恍恍惚惚的,此时此刻正望着桌案上的烛台发愣。

伺候的人早已被她遣走,因为她要见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未多时,房门被推开,迈步而来的正是她等候已久的那个人。

她慌慌忙忙从榻上起来,也不顾自己小月子里的不便,就这么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地被她磕得直响:“大人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饶了我......”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青岩,他目光冷冽:“当初世子救你的时候你感恩戴德,说要效忠他一生,入宫是你自己求的,世子何曾逼过你?而你呢?竟然妄想母凭子贵,阻拦世子的大业。”

她眼里蓄满了泪水,连连摇头:“不是的...我不曾想过要阻拦世子,我...我只是不甘心......”

“你那是痴心妄想!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要不是因为你生父生母,你万死难辞其咎!”

灵姬双肩颤抖,眼泪不住的往下流:“我知道自己罪无可恕,若世子要我的命,也都拿去吧。”

青岩也是一声长叹:“灵姬,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以为是世子不给你出路,实则他是救了你一命。你的事情,韩贵妃早已了如执掌,你肚子的孩子若是生下来,你就在劫难逃了。”

灵姬震惊不已,她自认为做得滴水不漏,为何还会被韩淑芸知晓?

青岩懒得听她说什么,又接着道:“你现在这般境遇对你来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安安分分的待着,之后的事情咱们再从长计议。”

灵姬到这时也已经想透彻了,她再磕一头:“是灵姬鲁莽,望大人替我向世子传一句话,灵姬对不住他,往后若是再犯,便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还好大错尚未铸成,这回也算你福大命大,你的话我会带到的。”青岩说罢了,沉默片刻:“还有一件事情我要知会你一声,让你心里有个底。”

“还请大人直言。”

“那武将已经死了,今日在演武坊武斗之时,他输给太尉之子,不慎被其打死。”

灵姬没有半点情绪,那人不过是她借种的工具罢了,死不死与她何干?反正他也没了可以利用的价值。

再者,她心里也清楚,究竟是被太尉之子打死了,还是因为别的,她有数。

“是,灵姬都知道了......”

青岩却皱了皱眉,他也算看着灵姬长大的,从没想过她会变得这般心肠硬。

“在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灵姬点了点头:“灵姬已经牢记于心了,为了活着,灵姬一定不会再轻举妄动。”

青岩将这些话带到,也不再多做逗留,转身便出去了。

门外跟着一个人,却是玄启。

“话都跟灵姬说了?”

青岩点了点头:“都与她说了,之后应该不会再出幺蛾子。”

玄启皱着眉头:“那她究竟还能不能用?”

“这一点得看你们,若是觉得她还能用就用,若是觉得不行就赶紧换掉,免得夜长梦多。”

玄启只是嗯了一声,先青岩一步离开。

青岩与他从相反的方向走,两人纷纷从宫里混了出去。

王弗苓这天夜里也睡得很不踏实,她一闭眼睛就会做噩梦,让她恐慌不安。

第108章 正面交锋

她从睡梦中被惊醒,朝着门外大喊吉春的名字。

吉春被她喊醒,急急忙忙的穿上外衣来敲门:“女郎怎么了?”

王弗苓下榻去给她开门:“今日是什么日子?”

吉春愣了愣:“今日八月初三,并非什么特殊日子。”

“八月初三......”

王弗苓抬头望了望天,她知道了,今日是王家的忌日,是王家灭族之日。

“吉春,你能不能弄到一些冥纸、香烛什么的?我想给先祖们烧一些去。”

这可把吉春吓坏了:“女郎这是怎么了?突然要烧什么冥纸?莫不是...先祖托梦了?或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弗苓摇头:“都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来,而且也睡不着。”

吉春无奈叹息:“女郎是做噩梦了吧?奴也常听府里的老妪们常说阳气弱的时候会被野鬼托梦,让烧纸钱什么的。奴这就去宗祠里给您弄一些来,您且等一等。”

吉春先回屋把衣裳简单穿好,点上灯笼去宗祠里拿冥纸、香烛。

她自己也怯,走的时候把阿欢也拉上了。

未多时,两人回来了,手里拿了不少的冥纸,还有三柱香。

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王弗苓便将这些冥纸都烧了,还有三炷香。

她在火面前跪着,一直等到火熄灭了才起身。

吉春与阿欢都跟着,她们两都不明白女郎今天是怎么了,愣愣的看着。

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些举动都被躲在暗处的人看在眼里,那人偷偷的离开,去了别处。

王弗苓待火星完全熄灭,将烧成的灰收拾干净,才与吉春她们回了春苑。

这回她能安心的睡下了,一夜无梦......

次日,王弗苓早早去李氏那里请安,多逗留了一阵子,跟李氏说说心里话。

其实也不是说什么心里话,她是无利不起早。

“母亲,昨日宫中的事情,您可曾听说了?”

李氏方才还在用王弗苓说她幼时的趣事,笑得合不拢嘴,却在王弗苓说出这话的时候,笑意凝固在脸上。

“这件事不是你该过问的,没事多看看书,给我绣一方手帕,或是多陪你父亲说说话。”

王弗苓却是一笑置之:“手帕我会绣,也会陪父亲说话,您不让我说那件事情也罢。昨日姑姑指给我看了那太尉之子,我不太喜欢,完全就是个鲁莽之人,又不慎出手伤了人。女儿不想嫁,但我看贵妃娘娘的意思,似乎是希望我嫁,还十分积极的跟我说那人的好。”

李氏刚听闻太尉之子出手伤人性命的时候也十分担忧,这样一个粗鲁的男人,对待女人又会温柔到哪里去?

若是她的女儿真嫁了过去,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些小摩擦,到时候两边吵起来他要是动手,阿君还能活命么?

越想越怕,李氏不禁焦虑起来:“那你姑姑究竟是怎么说的?”

“别的倒是没说,就是我觉得贵妃娘娘很希望我嫁给那人,具体她的意思还得您进宫去探探风。”

就算她不说,李氏也会这么做的。

韩淑芸乃宫中妃嫔,又居高位,说话也很有分量,她若是真铁了心思与太尉家结亲,那么一道圣旨请下来,韩骊君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嫁。

反正嫁的不是韩淑芸的女人,她一点都不会觉得心疼。

韩家要真跟太尉家结这门亲,还就得嫁嫡女,否则诚心不足,人家也不搭理。

“不成!还真的进宫一趟!”

她说着便要做,却被王弗苓拦下:“母亲这是急什么?宫里刚出了这事,贵妃娘娘身为掌管后宫之人少不得要操些心。你去干等着,还不如等她忙完了这两日再去。”

李氏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一急倒把这给忘了,确实不能着急。”

她又坐了回去,安抚王弗苓:“你放心,这门婚事说什么也不答应,把你嫁给那样的人,我是不会放心的。”

“我知道母亲最疼我...”王弗苓同她撒娇,也做做小女儿家的姿态。

李氏看着这般乖巧的女儿,却无端端的叹息起来:“要是你有个兄长,或是年纪相差不大的弟弟,那母亲就能说话硬气一些,也不必像现在这般,总看人脸色。”

她会这么说,还不是觉得自己说话没权威,没有一子傍身她连孙氏都不如,在大母那里更是得不了长久的恩宠。

“那母亲不妨后日去吧,想必宫里也消停了。”

李氏以为是她心急,便顺从她:“好,都依你,母亲定然会将这事情办妥。”

实则王弗苓只是想确认个时候,她要借李氏此行给赵阿妩行方便。

现在李氏答应了,那她也就可以进行接下来的事情。

从李氏那里,回去之后,王弗苓让吉春出门:“你到处找找,务必要弄到一些麻沸散来,我有用。”

“您要哪个做什么?”

“有用!”

王弗苓就给了吉春这么两个字,多的不说。

吉春知道是问了不该问的了,讪讪闭了嘴,领命办事。

看着吉春要走了,王弗苓却又将她叫住:“等等!若是再能弄到一些泻药,那就再好不过......”

吉春一愣,这明显是要做坏事。

“是......”

弄这两东西耗费了吉春一整天的时间,她寻遍了许多地方,麻沸散是弄到了,就是泻药不太好弄,最终是在一个江湖术士那里弄来的。

她弄回来交给王弗苓,王弗苓却将泻药递给了吉春:“你把这个拿着,明日晚上想办法弄给楚妪喝下去。”

“啊?”吉春目瞪口呆的:“这是给楚妪备下的?”

王弗苓点头:“就是给她准备的,别愣着,拿着!”

吉春伸手接过,觉得有点怯:“那个...若是奴办不好......”

“办不好就收拾东西去做粗使丫头。”

吉春闭了嘴:“知道了...”

之后王弗苓又将阿欢找了来,她的任务可比吉春的艰巨得多。

王弗苓见她来了之后直接跟她交代:“明日我让吉春在楚妪的茶水里下泻药,让她泻一晚上不消停,次日母亲要入宫,你就替了楚妪随她入宫,顺道把这个东西交给赵阿妩。”

第109章 十分尴尬

一切照着王弗苓的计划行事,次日酉时,阿欢偷偷到楚妪那里去,慌慌张张的给她茶水了抖了点泻药。

她怕味道太浓被闻出来,所以没敢弄太多。

做完了之后她便回了春苑向王弗苓回禀,王弗苓让她继续盯着,看楚妪什么时候有反应。

夜幕降临之后,王弗苓这边得到了消息,说楚妪中招了。

王弗苓这才安心睡下,一再交代阿欢务必要将事情办妥。

阿欢道是,从王弗苓屋里退下。

楚妪泄了一夜,整个人虚脱得不行,听说一大早便到李氏那里请求出府求医。

李氏见她那副模样,也不好硬拉着她便应允了。

王弗苓也早早的拉着阿欢去李氏那里,说是去请安的,实则是去让阿欢顶替楚妪。

两人到了李氏院中,只见楚妪抱着肚子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阿欢也忍不住笑:“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是被下了药。”

王弗苓轻哼一声:“就算知道又如何?即便是她查到我头上,又能把我怎么样?”

阿欢微微颔首,恭敬道是。

之后两人进了屋,却见李氏正忙着梳洗,准备进宫。

王弗苓先过去请了个安,继而道:“母亲要进宫了?”

她点点头:“嗯,你那事情比较重要,我得多上些心。”

王弗苓微微一笑:“我看楚妪一脸痛苦的跑了出去,是怎么了?母亲罚她了?”

“哪里是我罚她?是她昨日吃坏了肚子,今日不能随我一道出门了。”

“那母亲再寻一个同行,总会方便一些。”

李氏却摇头:“不要也罢,要多带个人进去也麻烦,不带还好些。”

王弗苓不禁愁眉,李氏不带,那么她的计划也无从实施。

“我看还是带一个为好,您出门在外的少不得有个人伺候在身侧。”说着,王弗苓便将阿欢拉了过来:“就让阿欢随您同行,权当是女儿对您的一份关心,让她伺候在侧。”

一听阿欢这名,李氏想起来了,那婢子可不就是前些日子伤了脸的么?

她抬头看了看,却意外的发现阿欢脸上的伤已经不太看得出来了,不细看还真不知道她脸上受过伤。

李氏指了指阿欢的脸:“你脸上的疤,都好了?”

阿欢乖巧的福身行礼:“回夫人的话,已经好了一阵子了,只是平日里极少出现在人前。”

这倒是稀奇,李氏还没见过谁这个年纪留疤还能好得这么干净的:“你都用的什么药?竟好得这般快。”

阿欢巧笑道:“夫人快别问了,您还急着进宫,且容奴侍奉在侧,如此奴可以在路上与您慢慢道来。”

这倒让李氏来了好奇心:“成!你跟着便是。”

王弗苓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阿欢办事,她放心。

一直在李氏屋里待到她出了韩家,王弗苓才回自己屋里。

她在盘算这溜出府的事情,已经消停了好些日子了,是时候去归元寺故地重游一遭,顺道渐渐她那深仇大恨的冤家。

吉春在这个时候进了屋里来,端着茶水点心:“女郎快尝尝这桂花糕,摘了新桂做的,很香。”

王弗苓瞧了瞧那盘子里的桂花糕,没有动手去拿:“吉春,这桂花糕你想吃么?”

吉春愣了愣,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这......”

“你要是想吃的话,这一盘都是你的,你可愿意?”

吉春对王弗苓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她说这种话,多半是打什么主意的:“女郎有话不妨直说,只要奴能做到,一定万死不辞!”

闻言,王弗苓便将那桂花糕从桌上又端到吉春手里:“你在我府里喝茶吃点心,也可以看看书消遣,我出门一趟,你替我办好。”

“啊?”吉春惊讶万分:“您又要出门?”

王弗苓认认真真的同吉春点头:“要出门,还得非去不可。”

言下之意是不必劝了,劝也没用。

吉春无奈:“您都交代了,奴还能反驳不成?您且等一等,奴这便去办。”

说着她放下桂花糕,匆匆出了门。

未多时,她安排好了王弗苓外出的事宜。

她用的是府上的衣车,吉春偷偷给车夫塞了银子,让他偷偷带王弗苓出门。

王弗苓换了身寻常的布衣,在吉春的掩护下顺利出府。

衣车往归元寺去,因着王弗苓催促,车夫便赶忙赶慌的走。

今日归元寺没有庆元帝造访,故而人山人海的。

王弗苓寻着那条小路上山去,直直来到了后门。

后门紧闭,今日竟没有小和尚进出办事,就好像没有人一般。

王弗苓叹息一声,又得飞檐走壁了。

吉春在这个时候进了屋里来,端着茶水点心:“女郎快尝尝这桂花糕,摘了新桂做的,很香。”

王弗苓瞧了瞧那盘子里的桂花糕,没有动手去拿:“吉春,这桂花糕你想吃么?”

吉春愣了愣,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这......”

“你要是想吃的话,这一盘都是你的,你可愿意?”

吉春对王弗苓已经有了一些了解,她说这种话,多半是打什么主意的:“女郎有话不妨直说,只要奴能做到,一定万死不辞!”

闻言,王弗苓便将那桂花糕从桌上又端到吉春手里:“你在我府里喝茶吃点心,也可以看看书消遣,我出门一趟,你替我办好。”

“啊?”吉春惊讶万分:“您又要出门?”

王弗苓认认真真的同吉春点头:“要出门,还得非去不可。”

言下之意是不必劝了,劝也没用。

吉春无奈:“您都交代了,奴还能反驳不成?您且等一等,奴这便去办。”

说着她放下桂花糕,匆匆出了门。

未多时,她安排好了王弗苓外出的事宜。

她用的是府上的衣车,吉春偷偷给车夫塞了银子,让他偷偷带王弗苓出门。

王弗苓换了身寻常的布衣,在吉春的掩护下顺利出府。

衣车往归元寺去,因着王弗苓催促,车夫便赶忙赶慌的走。

今日归元寺没有庆元帝造访,故而人山人海的。

王弗苓寻着那条小路上山去,直直来到了后门。

后门紧闭,今日竟没有小和尚进出办事,就好像没有人一般。

王弗苓叹息一声,又得飞檐走壁了。

第110章 麻沸散

“却不知大师犯了什么错?竟要在这塔上抄书。”

玄業顿了顿笔:“因为动摇,对师傅临终前的交代,有了动摇之心。”

“那尊师临终前的交代......”

“你似乎很好奇?”

王弗苓连忙摇头:“我只是在与您闲谈,您说什么我接什么。”

玄業似乎觉得有理,然后不理会王弗苓了,埋头将他手上的那张纸写得满当当的。

王弗苓看不明那上头写的什么,又是什么意思,她却鬼使差的看着他写完了。

最后一张摊开,玄業将笔放下:“你今日来找我,又是所为何事?”

“我......”王弗苓笑道:“我就是闲来无事做,道归元寺来看看您,毕竟您对我也是有恩的,替我解围。”

她说的解围是之前被人污蔑为妖邪一事,严格说来,还真是玄業帮了她一把。

他并不以为然:“所以呢?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王弗苓继续皮笑肉不笑:“大师清高肯定不爱财,六根清净无欲无求,所以来归元寺里陪您一天。您要我担水也好,洒扫也罢,这次我绝不推脱。”

玄業眉毛不自觉的上扬,不推脱?他觉得不太可能,韩家这女郎可是一等一的人精。

他本也没想过要王弗苓做什么:“既然你要陪,那就陪吧,能待到什么时候?”

“酉时之前!”

玄業点头:“可以早一些走,韩家可不会允许嫡女私溜出府,还跟一个和尚待在一处。”

这倒让王弗苓十分诧异,她觉得玄業似乎待她有了很大的变化,换做之前,怕是连待都不想同她待在一处。

她帮忙打理玄業写好的那些墨宝,一张一张的垒起来:“您对我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王弗苓想了想:“说不上来,总之就是态度好了不少。”

“那你究竟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了!”

玄業从座上起身,也帮着王弗苓晾晒那些写满字的纸:“好就行了,多的不必说,也不必问。”

王弗苓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她平日里也爱写写字打发时间,所以整理这些东西的时候很娴熟,特别是纸,她喜欢一张张的卷起来,堆放整齐。

玄業静静的看着,越看越觉得熟悉,好像阿落也曾这么给他收拾过书房。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得他都不记得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在他出神之际,王弗苓依旧收好了那些东西:“大师写完了这些还要写么?”

玄業被她拉回神来,摇摇头:“不写了,随我到后山走一转?”

“好,我既然说了来报恩,您说去哪里便去哪里。”

两人从塔上下来,守塔的和尚便将门关了起来:“主持,塔门关还是不关?”

玄業却犹豫了好一阵:“还是不关了吧,往后大概会常去。”

那守塔的和尚恭敬倒是,便将那斑驳的锁取下来,就这么虚掩着门。

玄業也就不去管他了,朝着归元寺的后门而去。

王弗苓一路随行,跟他从半山腰一直爬到了山顶上。

山顶的风已然带了些凉意,王弗苓不由打了个冷颤。

玄業走到山边上,站着就不动了。

王弗苓跟着他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好的:“大师这是做什么?”

他说:“聆听风声,人生在世总有不如意的地方,想象风在同你说话,说的都是抚慰的你话,渐渐的就会好一些。”

王弗苓觉得稀奇,闭着眼照他说的试了试。

风呼呼的从耳边吹过,每一次发出来的声音都有区别,她不能听到玄業所说的抚慰,但她确实心静了不少。

“这个办法还是阿落告诉我的,初听的时候觉得荒谬,却不知为何慢慢的懂了。”

王弗苓睁开眼,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提起阿落这个人,之前是同青岩在一起的时候提,现在居然当着她的面提了。

“大师枉做出家人,心里竟还有牵挂。”

玄業不以为然:“这大概就是我为何不能成佛的缘故,我尚有心结未除。”

越说越神乎其神,还成佛呢,他也不怕入了地域被割舌头。

说起神佛,王弗苓倒想起之前的事情:“那日天狗食日,真是您招来的?”

他居然老老实实的摇头:“不是我招来的,是我死去的师傅说的,他似乎...能预知一些事情。”

王弗苓怎么都不信:“那尊师岂不是真神?”

他又摇头:“师傅说了,那并不是神佛所为,而是自然现象。”

王弗苓越听越糊涂,她只能敷衍玄業:“尊师神通广大,懂的不少。”

玄業知道王弗苓听不明白,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回头看了看王弗苓:“你的伤都好了?”

他说的是上一会儿被韩骊幸抓伤的地方,王弗苓伸手触及,摸了摸:“已经好全了,大师的药果然灵。”

“那药不是我的,也是去求来的。”他置之一笑:“药理贫僧不懂,托了青岩的福。”

王弗苓纳了闷,那药是用来去疤的,玄業要去哪里的疤?

“却不知大师上在何处?竟会去求这个药。”

他脸上笑容依旧,却默不作声,显然是不想同王弗苓继续说这个事情。

王弗苓看了看天,想起自己是为了正事来的:“大师知不知道麻沸散?”

他这次不装聋作哑了,回应道:“知道,怎么了?”

王弗苓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我听闻那东西是药也是毒,能将人麻痹,说是轻者伤身,重者丧命......”

玄業皱了皱眉:“是药三分毒,会伤身也是正常的,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我就是这么随口说一说,这两日才晓得有这东西,觉得稀奇罢了。”

他嗯了一声:“知道有这东西便好,坏心思不能有,心若向善,佛祖必定不会薄待。”

王弗苓但笑不语,纯善一生对她来说没用,就算你不去惹别人,也总有人会来招惹你。

佛家所谓的善与包容,在她看来就是些冠冕堂皇的话,就算是出家也不见得都是纯善的。

第111章 审视

王弗苓装得一副认真的模样听着,无论他说什么,她都跟着点头。

玄業说着说着也就不说了,王弗苓正听着他的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盘旋,突然停止让她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的不习惯。

“大师有心事?”

他摇摇头:“应该不算。”

“什么叫应该不算?”王弗苓继续问:“莫不是挂心阿落?还是......”

“她都已经去世了,还有什么好挂心的,管也管不着。”

他不否认,王弗苓便觉得就如她所猜测一般,她想,如果说阿落真对他这么重要,或许她真的可以从这里下手?

王弗苓思忖片刻,转而冲玄業微微一笑:“大师先前说我有些像阿落,如果您真的这般记挂她,也可以...也可以当我是她。”

玄業诧异的看着王弗苓,眉头皱了皱:“你是你,她是她,你们虽有些许相像之处,却不是一个人。”

王弗苓又道:“即便如此,终归还是有像的地方,假如...我是说假如,您想起了她,也可以找我来说说话。有些时候执念只是因为戛然而止,若延续下去不见得就不能走出来。”

玄業沉默,良久之后他道:“时候不早,你应该回去了。”

王弗苓看了看天,有些泛红了。

“那...我就先走了。”

他点了点头:“施主一路好走......”

玄業说着,双手合十冲王弗苓鞠一躬。

王弗苓转身要走,行了两步又回头:“大师,若是我做错了事,招惹了您,还望见谅。”

“招惹了我?”玄業细细想来,觉得她可能说的是之前的那些事情,他和善道:“无妨,过去的都过去了,贫僧不记仇,倒是我之前也有冒犯施主的地方,还望施主见谅。”

王弗苓又道:“我往后若是做了什么对不住您的事情,还望大师给我个机会解释,我想,我与大师道虽不同,要的结果大概是相同的。”

玄業皱眉,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王弗苓便就此别过,顺着来时的路下山。

事情都妥了,她只能等着玄業来找她,现在她急切的需要更进一步。若是再这么拖延下去,到了夺嫡的时候,就没有插手的余地了。

简单明了一些,她想坐上玄業的贼船,顺势而行,而后釜底抽薪。

待她回去,李氏也已经回来了,阿欢在屋里等着回禀。

王弗苓身上的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下,便招来阿欢询问:“事情办得如何?”

阿欢连连点头:“都妥了,奴随夫人一道在宫门前等着回禀,等了还一会儿才有人来将咱们带进去。之后奴留在贵妃娘娘宫门外等着,一个神神道道的宫婢来问我是不是您的人,奴还吓了一跳,待她说出阿妩的名讳,奴才敢跟着她走。”

“嗯,送到就好,你且退下。”

阿欢不多说,躬身退下。

王弗苓盘算着日子,两日,或者三日,玄業一定会来找她的。

之后,她便日日在府里等候消息,怕错过,她甚至遣了吉春常去韩府正门转悠,阿欢前去后门转悠。

黄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第三日来了消息。

这消息不是归元寺里来的,而是宫里来的,王弗苓却知道这就是玄業搞出来的事情。

宦官来传口谕,说君上因上次天狗食日的异象,要在归元寺重设祭坛祭天,抚慰天上的尊神,以求灾祸不要降临在大夏的国土之上。

庆元帝祭天那是时时都有的事情,本就不稀奇,但这次的稀奇之处在于他让韩家人一行前往。

借庆元帝的口,来召韩家人去归元寺,王弗苓自然也在其列。

她已经做好准备,就等着这一天。

这次是随君上祭天,因为定在明日,时间很紧,李氏要安排好府中事宜。

次日天还未亮,韩家人就开始忙活起来,他们得早早在归元寺等候。

李氏昨夜交待王弗苓一定要穿素衣,王弗苓便让吉春给她寻了素衣,收拾好之后就去了府门外。

衣车等候多时,韩家人陆陆续续的上了衣车,一行便朝着归元寺去了。

本以为这回也同往常一样,三公九卿无一缺席,可他们走了一路并不曾见别家的衣车。

李氏纳了闷,难不成是他们走得太早?还是走得太晚?

到了山脚下,李氏从衣车里下来,便去了大母那边,她将自己的疑惑说与大母听。大母亦觉得奇怪,便让腿脚快的随侍先上山去看一下,他们跟在后头。

走到一半,遣去的随从回来了,说上头除了归元寺忙碌的和尚,并没有见到其他世家。他替玄業带了话,说君上今日只请了韩家前来,不曾叫了其他人,他还说这是君上的恩赐,说明君上对韩家的不同与重视。

大母听了这话,心里舒坦,脸上也有了笑意:“赏!”

随行的郑妪便拿了一锭银子给那随侍,他喜不自禁,接过银子乐呵呵的跟在后头去了。

韩家一行又继续往上走,总算是到了归元寺门前。

大母在门前多逗留了片刻,看了看归元寺门前那颗凤凰木,果然还开着花。

她未曾说什么,看了看便走,进了归元寺的门。

早有沙弥等候多时,见韩家人来了之后,便将他们请至厢房中稍作歇息,说圣驾来了之后会过来知会一声。

沙弥带着大母她们在前头走着,王弗苓则特意走在后头。走着走着,她在月牙门处被一人一把撤了过去,定睛一看竟是选取。

玄启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女郎请随我来,我家师傅要见您。”

王弗苓也想见玄業,她来这里就是这个:“劳小师傅带路。”

玄启不再多说,领着王弗苓去了别处。

玄業不在内院,却在那日他们相见的塔上。

将王弗苓带到塔下,玄启躬身道:“施主请上三层,小僧不便进去。”

王弗苓福了福身:“好......”

说罢,玄启便离去,王弗苓也进了塔,顺着石阶一直到了三层。

玄業如同上次那般,还在桌案上写字。

他看见王弗苓出现之后,将笔放下,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王弗苓。

第112章 摊牌

“来了......”

王弗苓福了福身:“是,我来了。”

玄業将手里的笔放下,十分客气的对王弗苓道:“别站着说,到这边坐下吧。”

王弗苓听话的过去,在桌案前的椅子上坐下。

见她坐的端端正正,玄業从桌上拈起一个小纸包,他睨了王弗苓一眼:“麻沸散?”

王弗苓面色如常:“没错,正是麻沸散。”

“你为何要这么做?灵姬与你无冤无仇,你究竟是何目的?”

王弗苓笑了笑:“我的目的,大师还猜不出来么?我在之前来过归元寺一回,那可不是来闲游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意提醒我,而这东西也不是你做的?”

她摇摇头:“非也,事情是我做的,注意是我想的,这一切跟韩家都没有关系。”

玄業一声冷笑,全不似他平日里清冷的模样:“跟韩家没关系,全都是你的主意,我可不会信。”

为了证明,王弗苓便将她筹划这些的种种都说与玄業听,甚至告诉玄業,赵阿妩是她的人。

玄業那张脸,越来越臭:“你...不像个十来岁的小女子,你究竟是谁?”

王弗苓置之一笑:“何以见得我不是韩骊君?我生来这副模样,为何就不是了呢?若我真不是,那韩家人岂会认不出?”

他想起之前韩家人将她送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说韩骊君不似从前,性子大变。

思及此,玄業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你不是韩骊君,不必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我本也没想过要装模作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怕你猜出来。”

玄業从桌案另一边绕出来,在王弗苓背后来回走着看她:“那你告诉我,为何要坑害灵姬?”

“大师恐怕是误会了,我并未想要坑害灵姬,那不过是让她麻痹无知觉,修养两天就没事了。”

“所以你不顾灵姬是否会留下病根,就这么给她下药了?我还会为你只是顽劣,没想到你还心思歹毒。”

王弗苓并不否认,她心思歹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害怕谁说么?

“如果大师仅仅是为了训斥我,而不听我接着往下说,那我只能先行告退。”

玄業沉默片刻,想了想还是道:“你说吧,你为什么要害她。”

“是我有错在先,但我也只是帮您一把,灵姬不能再留在宫里了,韩淑芸想要弄死她很简单,留她在宫里没有什么用处,还会有祸及性命。”

这一点玄業不否认,韩淑芸只消让庆元帝知道他没了生育的可能,那灵姬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呢?”

王弗苓浅笑道:“所以我自作主张,让人下了药,实际上是给您开了个头。我相信以大师在君上面前的地位,找一番说辞将灵姬弄出宫来不难吧?”

玄業细细想来,若真开了这个头,他只需将天狗时日与灵姬之子的死联系起来,庆元帝便巴不得将她送走。

但送走了灵姬,谁来堪当大任?

他寻到了一些眉目,摸清楚了王弗苓的打算:“你是想让灵姬出来,让韩家送进去那个顶替灵姬?”

王弗苓但笑不语,其意思已经很明显。

玄業知道他猜对了,却有些排斥这样的安排,他仿佛掉进了一个陷阱,总让他觉得不妥。

“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何干?不过是重新寻一个,不必假他人之手。”

“大师此言差矣,再寻一个您能保证她不出岔子么?阿妩不一样,她比谁都靠得住。”

第113章 枯木逢春

她还能怎么样?劝不动,难不成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就范?

罢了,大不了多费些功夫,这和尚不能为她所用,那就对立到底。

她不在卑躬屈膝,直起身板,二话不说就走了。

韩家人还在后院里呆着,她手上有伤,得先处理处理。

王弗苓躲在一处角落,内衬的衣裙边角,包住伤口。

她便弄便骂:“苦肉计也不顶用,还慈悲为怀的和尚,说不准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你说谁呢?”

王弗苓回头一看,却见那臭和尚。

口是心非的家伙,嘴上两不相往来,这会儿拿着药过来算什么?

“不必劳烦大师,我这伤口已经弄好了!”

她说着又要走,却被玄業拽了过去:“我看看......”

他力气大,拽着王弗苓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王弗苓手臂上胡乱缠起的纱布刺了他的眼:“女子不会洗衣做饭操持家业事小,不会照顾自己事大,若没了旁人,你这般模样大概会死于非命。”

她都死于非命一次了,跟她不会照顾自己有什么原因?还不都是因为他,都是他害她的。

见她不知想什么想得咬牙切齿,玄業无奈的摇头:“你是什么时候上了韩骊君的身体?”

王弗苓之前张口就来,没想到玄業这么当真,她说:“这你也信?”

“怎么不信?我曾遇到过先例,不知你一个。再说了,佛门也讲因果轮回,这轮回之道还是佛家的东西。”

“都已经上了身,还管什么时候,料想那韩骊君是已经死了,不然我这一缕幽魂也不能借尸还魂。”

他说:“世间奇事从来都是有因有果的,你上了她的身,一定是有因在先。就好似你与我,从一开始你便想方设法的来接近我,若是我所料不错,你曾与我有一些渊源。”

“大师说笑,佛门中的因果又不能解释所有的事情,那照你这么说,我脚一抬不小心踩死一只蚂蚁,我与这蚂蚁还有什么因果?”

他一边把王弗苓胡乱缠绕的布料解下来丢弃,一边有将药瓶子打开给她上药:“怎么没有因果,因是蚂蚁为了找吃的出门,它遇上了你,结果一命呜呼。”

王弗苓无奈叹息:“行,大师乃得道高人说什么都对。”

他但笑不语,继续给她包扎伤口。

被簪子所伤那处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玄業不由的皱了眉头:“你不能因为这不是你的身子而去糟蹋,疼的是你。”

“你以为我想?还不是为了让你答应,若非如此,我还不愿遭这罪。”

“出息,今日你自残逼我就范,往后你还能用性命威胁他人?说不定那些人巴不得你死,跟我不一样。”

“你哪里不一样了?”

他沉默了片刻:“我是出家人,慈悲为怀...”

王弗苓冷笑一声:“你方才看着我动手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眨眼。”

他三两下将伤口弄好了:“不眨眼也不能断定我不慈悲,知道什么叫雪中送炭?就是,非要等你十分无助、可怜,甚至就快死的时候再给你恩惠,这样你才能记得我的好。”

“大师这颠倒黑白的功夫一定练了不止一两天,小女子实在佩服!”

他微微一笑:“过奖......”

王弗苓看着手臂上包扎整齐的白布,又抬起头十分严肃的看向玄業:“大师,我上辈子有太多的苦楚,你既然慈悲为怀,肯渡世人,为何不愿渡我呢?让我了却上辈子的心愿,报了仇我便会寻个地方安度余生。”

他也不再是方才那玩笑模样,也十分认真的与王弗苓道:“佛门所谓的‘渡’,与你所说的‘渡’是两回事,若你真要我渡你,那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劝你放下屠刀。那既然已经是你上辈子的事情,这辈子又何必再计较?你已经不是那个人,此时的你叫韩骊君。”

“不对,我的灵魂住在这具身体里,思绪是我的,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是她。也许我这一缕幽魂入不了轮回,就是因为怨念太深。”

“那你要我如何渡你?”

“报了杀父之仇,就算渡了我。”

玄業并未立马给出回应,他思忖良久:“你那仇约莫是不能报的,君上为万民之尊,他一死大夏必将动乱。与你的杀父之仇相比,那些普通民众的性命更为重要。但我可以答应你的是,允许韩家那个傀儡顶替灵姬。”

王弗苓还以为他又要说教,结果这最后一句还真是出乎意料:“大师怎么又想明白了?”

他道:“因为无伤大雅,对我来说,你构不成威胁,她...更不可能。”

王弗苓头一次觉得玄業傲慢,可他的傲慢是一种能让人接受的,但依旧让王弗苓恨得咬牙。

玄業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十分明亮,秋日里的阳光虽不灼人,却已经高高挂在上空。

“时候不早了,往常君上都是这个时候来的,你去后院吧,免得韩家人察觉你在,四处寻找。”

王弗苓放下衣袖,遮住那被包扎好的地方,也不行礼,转身就走。

玄業愣愣看着她离去的背景,熟悉,实在太熟悉。

青岩若不说她像阿落,他大概怎么也不会将她们两人牵扯到一起,可青岩一说,他就觉得这人处处都跟阿落很像。

她是个难束缚的人,你让她东,她绝对会考虑要不要往西。

就连方才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也跟阿落十分相像。阿落从小就不敢忤逆他的意思,面对他的阻拦,除了咬牙切齿背后想坏主意,似乎也不敢在他面前怎么乱来。

他觉得原本枯燥了许多年的生活,突然有了点乐趣,好似枯木又逢春?

玄業细细想来,觉得这个词不合适。

“师傅师傅,圣驾已经到了山下,快快相迎!”

小和尚玄胤匆匆而来,喘着气与他说道。

玄業不敢怠慢,让玄胤去叫韩家人出来,他们一道去迎接圣驾。

玄胤迈着小短腿又跑去找韩佳人,玄業则先去寺门前等候。

未多时,韩家人得了消息也从寺里出来,归元寺门前霎时站得满当当的。21010

第114章 祭天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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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弗苓早悄悄的混在韩家这一行人之中,好在玄心思细腻,将韩家人分至两处歇息。 更新最快

他让人跟这边说王弗苓在另一边,又跟另一边说王弗苓在那边,正好给了王弗苓喘息的时间。

片刻之后,石阶下来了许多人。

守卫在前头开路,庆元帝应该在中间。

圣驾来临,无人敢俯视圣驾,所以归元寺门前的所有人纷纷跪下。

待庆元帝来到寺门前,他缓了缓,说道:“都平身......”

如此,众人起身,韩大公躬身去到庆元帝那边,犹如主人一般邀庆元帝入归元寺中:“君上,寺中诸事已经妥当,就待君上到来。”

庆元帝嗯了一声,便抬脚往归元寺里去。

这一回,他带了韩淑芸来,随行的还有她的儿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韩淑芸今日便是如此,她容光焕发,看上去年轻了十岁。

王弗苓记得韩淑芸的儿子刚出生的时候又小又丑,她看了一眼便没了兴致,可如今这孩子长大了,长了一副好皮囊。

相貌随了她母亲一般精致,他的眼神...却像极了庆元帝年轻的时候,那双眼睛能让人陷进去。

王弗苓一直盯着他看,被他察觉到,他也看向王弗苓,还纳闷是他那里不对劲,所以在自己身上看了一圈。

见没有什么不妥,他又十分好奇的看向王弗苓。

王弗苓收回了神,低着头不在看他。

待这些都跟着庆元帝进到归元寺中,韩家以及一众僧人才相继而入。

祭坛就射在最后头的释尊庙前,所有人都到了那里。

寺中僧人到了之后,围着祭坛盘腿坐下,开始低声吟诵经文。

庆元帝虔诚的祷告一番,之后上了祭坛。

他站到祭坛上,朝韩淑芸之子招了招手:“老三,你过来......”

老三是赵世恒在皇子中的排行,他是第三子,还有一个便是六皇子。

庆元帝的长子、二字都被王弗苓扼杀在那妃嫔的肚子里,他一直记挂,虽未出生也给留了的排行。

赵世恒恭恭敬敬的上去,毫不怯场:“父皇...”

庆元帝将手中的三炷香交到他手里:“想佛祖进香三柱,心要诚。”

赵世恒依照吩咐,到香案前磕头,三跪九叩之后将奉上三炷香。

庆元帝随后又从僧人那处取了三炷香点上,也到香案前奉香。

在这之后,庆元帝要想上苍年祝祷之词,在场的纷纷下跪。

这些祝祷词千篇一律,庆元帝又这么喜欢祭天,他手上没拿什么书卷,就这么凭空念了起来。

僧人的梵梵之音回荡在归元寺中,与庆元帝的祝祷词相互交融,听起来竟让人觉得悦耳。

简单的仪式过了之后,僧人散去,留下玄一人陪伴君上左右,就连韩淑芸与赵世恒也只能跟在后面。

玄将众人带到正堂之中,庆元帝上座,其余的人走只能站着候在一旁。

这么多人,他就只给玄、韩淑芸赐了座。

却不知为何,庆元帝突然看向了王弗苓,他将其上下打量了一番:“韩家的长女,不知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也让韩家人云里雾里的,韩淑芸更是变了脸色。

大公连忙上前回话:“骊君她略通诗书,略懂茶艺,还有...性子好。”

“就这些?孤听太妃说过几回,从前并未好好观察过,今日想着太妃的话,特意看一看。”他说着,招手让王弗苓上前:“你过来,让孤看看。”

王弗苓走了过去,跪地行礼:“君上......”

庆元帝笑了笑:“国公,你还少说了一个,这孩子胆子大,不怯场。”

大公抹了把汗,他不清楚庆元帝问起韩骊君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要把韩骊君怎么样,看样子是他多虑了。

他尴尬的赔笑:“是是是,这孩子从小胆子大。”

见此,庆元帝又问王弗苓:“平日里都爱看什么书?”

王弗苓一听他说起梁太妃就觉得没有好事,所以专检他不爱的说:“回君上的话,民女喜欢读史书、兵书,最爱商朝那段被神化的了故事。”

果然见他皱了眉:“女子读这些书是不是不太妥?”

王弗苓道:“也只有这些民女才能看得进去,若换了别的,不出一刻钟便会打瞌睡。”

他哈哈的笑了起来:“不错不错,韩家教女有方。”

庆元帝虽然这么夸她,王弗苓却知道只是明面上的话。

梁太妃提起王弗苓不过是因为想给王弗苓赐婚,现在庆元帝又来问,多半是想看看中不中意。

庆元帝是不希望赵世恒做储君的,尽管六皇子不成器,但也总比把江山交给韩家的好。

正因为如此,他对六皇子的婚事才格外的注重,梁太妃的意思是利用这门婚事将韩家搞散。大郎一家肯定是向着王弗苓的,那毕竟是的孩子,大公向着韩淑芸。六皇子与三皇子两虎相斗,这样的处境,韩家不分裂不可能。

庆元帝之所以问王弗苓爱看什么书,是因为他不希望六皇子身边有太聪明的女人,因为六皇子愚笨。

结果王弗苓偏说她爱看史书、兵书,还说喜欢商朝那段神化历史。

商纣王可是商朝的亡国之君,这样的故事值得人喜欢么?

单凭这一点,庆元帝是不满意的,他对王弗苓没了那心思:“行了,你且退下吧。”

王弗苓再行一礼,躬身退至方才的位置。

之后,庆元帝就开始跟玄畅谈佛法,把屋里的旁人都当做了虚无。

说着说着,玄开始调转了话题,问起灵姬。

因着上回那事,庆元帝对灵姬已经没了念想:“提她做甚?背叛了佛门,被邪祟所利用,不提她也罢。”

玄道:“贫僧要说的是,灵姬肚里那孩子......”

“那孩子怎么了?有何问题?”

玄开始胡诌:“是这样的,天狗食日的出现绝非偶然,贫僧前些时候才算得大夏有大事发生,可是灵姬肚里的孩子没了,似乎也化解了这事。贫僧想着也许...也许灵姬肚里的孩子,与这天狗食日有关。那孩子死了之后必定不甘心,说不定会再回来的。”

“什么?”庆元帝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实在不行......”

第115章 心病

他想说是在不行将灵姬处决掉,可相信又不好,在佛门重地说杀生,大忌。

玄業自然也清楚他想说什么,故而摇头:“那样行不通,君上不妨将灵姬交于贫僧处置,贫僧将她送回原处,既然是佛陀诞生之地,其灵气应当能化解灵姬身上的污浊。”

庆元帝当了真:“若是如此,那便将她速速送走,留在晏都也是祸害。”

王弗苓竟不知他如今已薄情至此,还记得灵姬上回随他一道来归元寺的时候,他可是呵护备至。

不过灵姬恃宠而骄,若不是玄業给她的身份,她怕早就被庆元帝弃之不顾了。

他无奈叹息:“原本指望灵姬能替孤驱散身边的邪祟,没想到她这么不中用。”

“君上不必烦恼,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庆元帝双手合十:“借大师吉言,只是这两日孤又犯老毛病了,使之不能下咽,睡之不得安枕。大师,您今日不妨随孤进宫去,且陪孤两日,孤方能安心。”

玄業对庆元帝笑了笑,正欲回答之时被韩大公抢了话:“君上,大师虽神通广大,但始终是个男儿身,让他与您一共宿在后宫之中,怕是不妥。”

庆元帝眉头一皱,对大公呵斥道:“一派胡言!玄業大师清心寡欲,岂容你来诋毁?国公老糊涂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要孤来提醒?”

若是换了从前,大公绝不会这般冲动的说出来。只是庆元帝此番有些过了,留玄業宿在宫里,开不好的先例,大公总觉得有危机感。

庆元帝本就与玄業私交甚密,若是在将其带进宫中,两人再朝夕相处,小住变成常住,常住变成撵不走......

光想想就让大公害怕,大夏再多一个皇帝,赵世恒怎么办?那可是韩家所有的希望。

韩淑芸不悄无声息的给大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大公也就不再多话,退至一旁。

庆元帝看在韩淑芸在场的份上,又见大公退让,便不再追究。

他继续求玄業:“大师,你看如何?”

玄業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得看君上的意思,您实在惶惶不安,贫僧进宫陪伴也无不可,只要君上能安心,贫僧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庆元帝连声道好:“孤巴之不得,就这么办了!来人,准备准备,起驾回宫!”

大公等人连忙让出一条道,侍卫们迎了上来,分站与两侧。

庆元帝与玄業执手走在前头,韩淑芸与赵世恒跟在后头,再就是韩家人。

韩淑芸跟在两人后面,见庆元帝与玄業说话时眉飞色舞,全然不似他在宫中那般焦躁易怒。

她从前听府里的奴仆传过一些民间丑闻,其中便有说断袖的,两个男人情投意合,恩爱有加......

越想越觉得心惊,堂堂一国之君,若真有那种癖好,岂不是荒唐?

韩家人目送圣驾离开,一行才又打道回府。

李氏与王弗苓同乘:“那日我去宫中,与贵妃娘娘说了太尉之子的事情,贵妃娘娘左右其词,让我有些不安。”

她的不安是对的,韩淑芸一旦决定了的事情,韩大公都劝不住,毕竟她如今的身份尊贵万分。

“母亲莫要着急,您将这事与父亲说说,先问问他的意思。”

李氏点头:“也好,他是你父亲,这件事情上面多少有点说话权。”

韩大郎与大公不一样,大公以利益为先,所以他欣喜的将女儿送到宫里去。而大郎却十分不喜,文人的傲气他也有,朝中同僚明面上巴结奉承,背地里说韩家是靠女人飞黄腾达,在韩大郎看来就是耻辱。

他不能否认韩家若是没了韩贵妃一无是处,所以他又恨,又离不开。多年怨气的积累,让他对韩家这种形式越发不满,却始终不曾爆发。

所以,韩大郎是不会同意的。

王弗苓也不怕韩大郎守不住这道防线,若是守不住,她大可以来一出苦肉计,一哭二闹三上吊,逼韩大郎奋起反抗。

再不济,她还能去求求玄業,再不行就随便找个人定下亲事。

反正能把韩家搅个天翻地覆是最好的,她巴不得。

重新活过来之后的这些日子,王弗苓在韩家待着就像看到了当年的王家一样,原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他们性命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就拿韩家现在来说,宫里有个梁太妃,庆元帝若是立六皇子赵世文为嫡,也不会继续放任韩家壮大。还有府里,韩府中有个不想让韩家好的内患,再有就是王弗苓了,她怎么能容忍仇人一家蒸蒸日上?

是夜,宫中禁军来回巡视,庆元帝宫门前更是好几拨人,生怕一国之君有半分闪失。

殿中烛火通明,庆元帝躺在龙榻上与玄業谈话:“大师,我是不是快疯了?”

“君上何处此言?”

庆元帝道:“自从灵姬被妖邪纠缠之后,孤就越来越不安,总觉得...大殿之中处处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孤彻夜难眠,次日又得起来上朝,处理朝政,再这么下去,孤怕是快要疯了。”

玄業手里拨动这佛珠:“是您多虑,这大殿乃历代皇帝居住之所,其龙气能镇压天下诸多邪祟,君上何必惧怕?”

重新活过来之后的这些日子,王弗苓在韩家待着就像看到了当年的王家一样,原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他们性命的可不止一个两个。

就拿韩家现在来说,宫里有个梁太妃,庆元帝若是立六皇子赵世文为嫡,也不会继续放任韩家壮大。还有府里,韩府中有个不想让韩家好的内患,再有就是王弗苓了,她怎么能容忍仇人一家蒸蒸日上?

是夜,宫中禁军来回巡视,庆元帝宫门前更是好几拨人,生怕一国之君有半分闪失。

殿中烛火通明,庆元帝躺在龙榻上与玄業谈话:“大师,我是不是快疯了?”

“君上何处此言?”

庆元帝道:“自从灵姬被妖邪纠缠之后,孤就越来越不安,总觉得...大殿之中处处都是不干净的东西。孤彻夜难眠,次日又得起来上朝,处理朝政,再这么下去,孤怕是快要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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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战事起

“正是,君上想一想,灵姬已被邪祟侵害,而她误打误撞将灵姬肚里那孩子弄没了,可不是就是天意?”

庆元帝那一筹不展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意:“是是是,孤怎的把那女子给忘了。多谢大师提点,明日孤便赐那女子官位,让她在宫中陪着孤。”

玄業点头:“是......”

有了这么个能让庆元帝安心的人,他心里的烦闷都放下了,未多时便睡了下去。

玄業一直波动佛珠,默念经文,待庆元帝熟睡之后方才出了殿门。

刚出来,便见玄启候在门外,他伸着脑袋往里瞅了瞅:“君上歇下了?”

玄業嗯了一声:“已经睡下了,咱们也去歇着吧。”

在外等候的宫人将他们送至正殿旁边的偏殿之中,让玄業与玄启在里头歇息。

玄启关上门,见宫人拎着灯笼光渐行渐远,才敢同玄業说:“君上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怕鬼怕神,也不知他当初是怎么坐上这位置的。”

“当初的君上可不是如今的模样,他也曾意气风发,师傅在世的时候还总说起君上年轻那会儿,算得上是明君。”

“既然是明君,为何如今又成了这副模样?”

玄業褪下身上的外衫,坐在床榻边:“这就应了一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君上原本不是个杀伐果断之人,是先皇后一手调教出来的。他本性纯善,年纪大了回想起从前做过的那些事,便觉得心难安。再加之先皇后自缢于清秋殿,君上见她的时候,她死不瞑目。那场景成了君上的心结,他总觉得先皇后会回来索命。”

听玄業这般说,玄启也感叹:“先皇后是个奇女子,若非她,大夏还说不好是谁的天下。”

玄業却不以为然:“没了君上,自然还有别人来顶替,至于先皇后,我却不觉得她有多伟大。祈南王也不是什么昏庸之辈,先帝若将皇位传于他,不见得就比如今的大夏差。可先皇后非要横插一脚,闹出夺嫡这一出,让多少无辜者身死。”

“也是...”玄启从玄業手里取过他的外衫,拿去挂在床架边:“师傅快歇下,时候不早了。”

玄業早有困意,在正殿之中就觉得乏,如今更是巴不得倒头就睡。

这一夜十分宁静,谁也没想过这一夜的边南却不那么平静,那里充斥着惨叫声,火光冲天,惨绝人寰......

次日天不亮,晏都东门便有一士兵驾马而来,他浑身都是伤,到了门前就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那人手里拿着镇南王的令牌,虚弱的道:“边南有难,求君上速速增援......”

见有镇南王令牌,守城护卫不敢怠慢,慌忙将人送进宫去。

可惜这人从此没再醒来,留下那句话都魂归西去了。

晏都这边没能得到确切的消息,只能遣人去探查,庆元帝让太尉想办法去探寻消息,正好借着这个立功,到时候就有合适的理由把他儿子从牢里带走。

因为这个,太尉才能加用心,他挑来挑去还是挑到了宫中禁军身上。

韩二郎所带的那支军队人少兵精,太尉遣了十人从不同方向去边南探查,而韩二郎选人的时候偏偏就选了沈世谦。

人人都觉得这是送命的任务,韩二郎却觉得这是大好的机会,他用心带沈世谦,巴不得这小子有点出息。正好这回的任务也不算太难,韩二郎便想到了沈世谦身上。

韩二郎问他愿不愿意去,沈世谦高声答求之不得,所以这重任也有沈世谦一份。

因为庆元帝要求快些得到边南的情况,所以去的这十个人等于是在跟时间赛跑,安危其次,谁能最先带来消息,那人便有机会得到赏识。

军令下来之后,韩二郎给这十人半天休息时间。

沈世谦从军队里出来,头一件事情就是来韩府门前转悠转悠。

他原本是打算尽快走的,这半天看似是给他们放松的时间,实际上也考验,他必须冲在最前面。

但他有牵挂,那个看似年纪小,心思却异常沉稳的女子。

那人从始至终都是他心里的牵挂,过去的几十年是,往后也依旧。

韩府大门紧闭,他能看到的就是屋顶的青瓦,他逗留了片刻,对着那青瓦喃喃自语:“阿弗,等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令你失望的!”

他驾着马转了方向,开始朝着城门那处狂奔而去。

边南起战事的事情很快也在京中传开了,若在十年前,晏都里的人并不会觉得边南那些地方的战事会祸及晏都。可自从有了昌平之乱的先例,晏都里的人一听说战事,就焦虑不安。

一道圣旨,将朝中三公九卿纷纷召进宫,详谈战事的应对之策。

边南的情况虽还未及时报上来,但他们好歹得有个主意。

庆元帝是被昌平之乱打怕了,就差一步,差一步他就要命归黄泉。

这回玄業也在议政其列,他对当初昌平之乱的平定有功,所以他来,没有一个官员说不好。

不光朝堂之上在热议此事,就连民间也一样,所以王弗苓也很快知道了边南动乱之事。

当年王弗苓与庆元帝一道打天下的时候,途径边南就曾说过,边南有太多是小国,迟早有一天会统一,之后便是大夏遭殃。

如今这话应验了,边南各国融合,把矛头指向了大夏。

朝中众人都在等边南的情况,却不知派去那十人正在遭遇不幸,早已有人堵在边南境外三里处,专门蹲守晏都而来的人。

就这样,等了两天两夜,晏都还是没能等来消息。

正在庆元帝想着要不要再派人去探查之时,城门传来好消息,说遣出去探敌的人回来了。

可十人就剩下了一个,正是沈世谦。

谁会想到呢?别人都是跨马加鞭的往目的地赶,只要沈世谦一路都是走水路,甚至在快要到达之前停住,索性就用游的,如此才混到了边南城里去。

沈世谦探查到的消息令人惊讶,边南这回之所以被人侵略,是因为南蛮子一国换了君主。如今的君主残暴又好战,登基之后便筹备着攻打大夏。

第117章 义子

南蛮子新帝登基,有才一统边南,雄心壮志不息。再加上边南常年水患,民众不得安宁,其君主也在想寻个宁静的地方供他们安居乐业。

但这只是其一,大夏稳固中原近百年之久,各方势力虎视眈眈,南蛮新君也有这个野心。

总之战事已然爆发,之后边南要想安宁比登天还难。

就看大夏有没有这个能力抵御外敌,庆元帝是否还宝刀未老,否则大夏便是危机重重。

南蛮子入侵不似当年的昌平之乱,那会儿只是小兵小卒,虽有分能耐,打的确实速度战。

而南蛮子则不同,他们有自己的国土,有自己的子民,兵多将广,不怕持久战。

正因为这些,朝中三公九卿,乃至民众才会如此焦虑不安。

索性派出去的十人尚有人能回来,带着边南如今的近况。

人人都觉得此行艰难险阻,就算是成功回来了,也要带点儿伤什么的,可谁都没料到沈世谦竟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

朝中官员见他到大殿来回禀之时,都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谏言:“君上,我看此子有诈,他毫发无损的回来,要么就是已经归顺敌国,要么就是欺君罔上,根本没去边南。”

这么想的人也不占少数,庆元帝却未听信,他还是先问沈世谦:“你此去得到了哪些有用的线索?边南如今又是什么情况?”

沈世谦对着高台上一跪一拜:“回禀君上,边南如今的局势可谓是水深火热,南蛮子入侵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今城门不开,里头的民众能躲就躲,整日整夜都不敢出门。君上,若再不出兵相救,只怕这些人不被南蛮子杀害,就被活活饿死。”

庆元帝皱了皱眉头:“他们如今主力是留在边南城,还是继续前行?”

沈世谦又道:“小的刚到边南城那天守卫十分森严,离开时却松懈了不少,小的在想这帮人已经在筹划下一步,或者已经在路上了。”

庆元帝不疑有他,起身朝着太尉下令:“太尉大人,你速速遣人到凌安城传达圣旨,要凌安城聚集所有兵力准备御敌,再传旨到周边各个城池,要其郡守也聚集兵力准备迎战!”

太尉从诸位臣子中走了出来:“臣领命!”

庆元帝让太尉下去办事,而他则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沈世谦:“你看起来年纪不大...”

“回禀君上,小的今年刚满十三,虚岁十四。”

庆元帝对这小小少年很是看好:“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你小小年纪能抵得上与你同去的九位前辈,说明你的能力出众。”

沈世谦异常谦卑:“小的不过区区军中小侍从,不敢当君上这句夸赞,更合理此乃大夏国之大事,小的不敢儿戏。”

庆元帝爽朗的笑了起来:“不错!单凭你这话,孤重重有赏!你且说说想要什么,军职?或是金银。”

沈世谦对着庆元帝又是一拜:“小的谢过君上恩宠,只是小的不求虚名也不求钱财,只求能随大军一同前往边南迎战!”

闻言,庆元帝犹豫了起来:“你小小年纪,孤觉得是个可塑之才,不妨留在晏都历练几年,往后才能堪当大任。”

“不!君上此言差矣,不实践只能是纸上谈兵,小的想做一个有勇有谋,军功赫赫的英雄。”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庆元帝都觉得这孩子口出狂言了,若真让这黄毛小子拿了军功,那才是怪事。

庆元帝也欣赏他这番闯劲:“也罢,孤给你个副校之职,协助大军作战!”

沈世谦再地上猛磕三个响头:“末将领命!”

之后这几日,晏都都不平静,要从各方调兵遣将,晏都之中也组了不少军队等候上头的命令,霎时间晏都四处都能见到身穿盔甲的将士们。

也正是这景象,让晏都之中的人更是惶惶不安,如今出门都见不到几个人。

韩家亦是如此,李氏还曾遣了楚妪过来带话,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春苑的奴仆出门。

就这样过了几日,府中传来消息,说韩二郎被封了远征军的大将军,领兵一万准备出城与各方调遣来的军队汇合。

临走之前韩二郎还是回来了一趟,虽说他上回放了狠话,但那也只是气话。此去远征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韩二郎也怕他就这么走了,再见不到家人。

他回来的时候已经酉时了,韩家上下都在,大公听闻韩二郎要出征,心里十分难受。他脸上虽未给韩二郎什么好脸,却把韩家上下都叫到了正堂,实际上就是来送送韩二郎。

此举,也让韩二郎消了怒气,他肯叫一声父亲、母亲,对着高堂之上的两位长辈磕头:“孩儿不孝,此去尚不知凶吉,让父亲母亲挂心了。”

大母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埋怨了一句:“你啊!就是太不听话,去做了武将,今日倒好,还得远征边南。”

大公却不说这个,他只问:“你此去有几分把握?可有信心?”

韩二郎道:“打仗这事情说不准,孩儿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但一定会全力以赴。”

韩大公点了点头:“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战场上风云莫测,只有谦卑才能步步稳健。”

听完大公的训话,韩二郎从门外召进一小小少年,那人正是沈世谦。

王弗苓悠然抬头,却不料与沈世谦目光相撞,他微微颔首,以示恭敬。

看他一身戎装,王弗苓却皱了眉头,这孩子竟也要随军出征?

这怎么行?沈世谦是昌平王最后一脉遗孤,不能轻易去战场上送死。

她给沈世谦一个尖锐的眼神,谁知沈世谦见了却无动于衷,索性装作没看见。

韩二郎将他带到大公面前:“父亲,这少年名叫沈世谦,乃孩儿最得意的学生,他如今也要随我一同上战场。只是他父母双亡,没有家人,我想收他做义子,若是...若是此行有什么意外,他若还活着,还请您代为照看。”

大公十分不喜韩二郎说这话:“休得胡言!仗还没开打,说什么丧气话?你要收便收,只是方才那话不可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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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出征

韩二郎知道韩大公是答应了,便向大公再磕头。

之后,一家人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一些杂事,掩盖这令人不舒适的气氛。

众人散去,大公留韩二郎在房中说话,孙氏候在门口,而沈世谦则准备离去。

王弗苓从正堂之后也赶忙跟了过去,她跑着过去将沈世谦拉了下来:“你在胡闹些什么?赶紧跟我走!”

她用力的拉,却怎么也拽不动沈世谦。

他在军中苦练了这么久,成效还是很显著的。

在黑夜下,王弗苓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记得他的话:“师傅,乱世出英雄,如今时机到了,世谦不能错过......”

乱世出英雄......

王弗苓十分生气:“谁跟你说的?即便不是乱世,也能出英雄。你乖乖的跟我走,往后的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谁知沈世谦却再次拨开了王弗苓的手:“恕徒儿忤逆,若非在战场上打杀过,往后如何服众?徒儿的志向在于威震四方,谁也不会服一个只会说空话的将领。”

他说着,竟什么也不顾,就这么从王弗苓眼前走了。

王弗苓愣愣的看着他走出韩府,竟不知要如何才能让他听话。

沈世谦说得对,但前提是他从战场上活着回来,若是不能,那就真成了空话。

她开始迷茫,到底该不该放任?

然而,该不该是一回事,能不能拦得住是另外一回事,且不说沈世谦愿不愿意,就说他出征乃庆元帝应允,他身上的军衔也是庆元帝授予。单凭这些,王弗苓就拦不住,那是抗旨不遵。

王弗苓想不明白,最开始那个听话又乖巧的沈世谦,如今三番四次的忤逆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是在向着王弗苓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可这样的发展会让王弗苓有危机感。

她很无奈,明日大军出征,她能做的就是等。只有等待楚一个结果,才能知道往后该怎么做。

玄業还留在宫里,今日他要去见赵阿妩,他的新棋子。

当赵阿妩见到玄業的时候,诧异万分,因为叫她出来的人分明说的是君上召见。

赵阿妩惶恐难安:“大师深夜召见,不知所为何事?”

玄業看了她一眼:“并非贫僧召见,而是君上召见,只是君上现在还忙着处理大军出征的琐碎事宜,贫僧便留在此处。”

赵阿妩信以为真,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之后便站到了别处。

等了许久,不见庆元帝来,赵阿妩又觉得不对劲,她刚要开口,却见宦官来到殿中。

宦官见了赵阿妩,道:“君上有令,说今日时辰太晚,等明日再召见。”

赵阿妩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原来真是君上召见,她冲那宦官福了福身,出门离去。

还未到自己的宫中,她被另一个光头的和尚拦下:“阿妩姑娘且等一等,我家师傅要见您。”

赵阿妩一看眼前这人的扮相,便猜想要见她的就是玄業大师:“方才在君上殿中,大师不是......”

“阿妩姑娘勿怪,君上殿中多有不便,我家师傅也是谨慎行事。”

赵阿妩想想也对,君上的地方岂容旁人肆意胡来?

“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大师。”

玄启却道:“还是随小僧前来,这里也不是谈话的地方。”

赵阿妩有些警惕,没有回话。

玄启看出她的疑虑:“姑娘勿怪,只是这深宫之中需格外小心,您若是觉得不妥,也可挑个够安全的地方,小僧去知会师傅一声。”

“不不不...”赵阿妩连声回绝:“还是不必了,我随你去便是。”

如此,玄启将赵阿妩带到了空置已久的清秋殿中。

这个地方乃是先皇后自缢之所,庆元帝不愿来此,便让认索性将其封了,宫里怕是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安全。

赵阿妩虽玄启一道待在此处,良久才听见一脚步声轻而缓的朝这边来了。

门一开,玄启忙唤了声师傅。

玄業嗯了一声,让玄启在门背听着外头的动静,他则来到了赵阿妩面前。

赵阿妩连忙行礼:“大师......”

黑暗中之听见玄業那慈善的声音:“黑灯瞎火的,就不必行礼了,咱们有事说事。”

“是,大师有话请讲。”

玄業开始发问:“你的身份...”

“这...”赵阿妩犯了难,她的身份可不能让面前这人知晓,他是庆元帝身边的红人,若告诉他,那她岂不是死路一条?

“回大师的话,小女乃礼官大人家中嫡妻的幼妹......”

“胡说!”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玄業一语打断:“韩家的那点计量我心里清楚,你要跟我说的必须是实话。”

还真不好糊弄,赵阿妩便想着半真半假的说一通,不行再说:“这...实不相瞒,小女只是韩家买来的区区一名小女子,本来是做奴仆,谁知阴差阳错进了宫。”

听闻此言,玄業神色一变:“你说你是韩家买来的奴仆?可是两月前?”

赵阿妩点了点头:“正是,小女是两月前被女郎买回来的。”

玄業思及一件事情,他曾让玄启去找昌平王遗留下来的孩子,刚晓得她落入牙婆之手,便被人买了去。

而这买主正是韩家长女。

玄業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可知昌平王的名讳?”

赵阿妩心惊不已,道:“昌平王?可是那举兵谋反的昌平王?小女子有所耳闻。”

“不对,你不光有所耳闻,应该还十分熟悉.....你被人买进韩府,这件事情我一直都在关注。”

原来是因为这个,赵阿妩心狂跳,却尽量抑制住情绪:“不知大师为何如此笃定,小女仅仅是乡野出来的小丫头,大字都不识几个,还不如与我一同被买进来的阿欢。她脑瓜子聪明,又得女郎喜欢......”

“阿欢?”玄業又问:“阿欢又是谁?”

赵阿妩是故意提的:“阿欢也是跟我一道被买进来的,若大留意的仅仅是被买进韩府的丫头,那也许是阿欢,我二人同一日被买进韩府。之后我跟着大夫人,她跟着女郎,如今还在女郎身边侍奉。”

她料想玄業再怎么神通,也不可能清楚的知晓韩家内院之事。

第120章 小小女子

就这么一晚上,韩府就多了这么个人,韩大郎晚上也是宿在她那里的。

李氏半醒半睡一夜,起来不见韩大郎回来,赶忙拉着楚妪询问。

楚妪吞吞吐吐半天,才说:“夫人还是别问了,奴怕您听了生气。”

李氏听楚妪这般说,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有什么就说!”

见她有些急了,楚妪也知道瞒不过去,她小声道:“昨夜家君带回来一个女子,说是已经身怀有孕,得了大公大母的应允,给家君纳做妾了。”

李氏一愣,韩大郎这个年纪对行房之事早已没了兴致,怎么突然就...想要纳妾了?

“我要去看看。”

楚妪拦着:“您先平息一下心情,免得去了与那娘子起争执,她毕竟怀了家君的骨肉,金贵着呢。”

李氏冷笑一声:“怕什么?我又不是要去收拾她,她上门做妾,这个时辰还不来给主母行礼,是不是有些不太懂规矩?”

楚妪听这话,知道要出事:“夫人,奴还是觉得......”

还不待她把话说完,李氏就迈着急步走了,她清楚韩家有几屋几院空着,料想那女子是住在三进院中。

她猜得很对,三进院边角上的那间不大的屋子里果然门开着,有一两个婢女进进出出的伺候。

李氏来到门前,婢女见了被吓一跳,赶忙要进屋去回禀。

“慢着!”李氏将其叫住:“给我站过来。”

那婢女不敢多言,埋着脑袋走了过来,站到一旁去。

李氏就这么进了屋,果然见一年轻貌美的女子在屋里坐着,看样子还挺清闲。

在韩府,李氏也是不小的主人,韩家除了大公、大母以及韩大郎,谁敢对她不敬?

可现在,有人胆敢藐视她的权威,因为那女人坐在座旁,见赵氏进来就像没看见人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喝茶。

李氏原本是不想对她做什么,她深知夫妻之前的相处之道,纳妾既然是长辈应允了的,她就没有理由去多事。

但这女子如此目中无人,她不能忍!

楚妪方才还想拦着李氏,见了此情此景也不由气闷,指着那女人大声斥责:“大胆!区区贱妾,敢对大夫人无礼,还不起身行礼。”

闻言,那女子做一副无辜又惊慌的模样,连忙从座上起身:“大夫人恕罪!妾未见过您的真容,还以为...还以为是郎君遣来侍奉的老妪......”

李氏还以为这女子知道了她的身份会恭敬,却不料她如此目中无人。

“楚妪,当初曲娘子入府的时候,可有她这般嚣张?”

楚妪细细观察这李氏的神色,心领神会:“曲娘子当年性子可野着呢,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氏冷笑一声:“那她当初是受的什么苦行来着?你告诉告诉这贱妾。”

楚妪得意起来:“当初曲娘子仗着家君对她有几分恩宠便对大夫人不敬,大夫人让人请出家法足足打了二十板,半条命都没了,在榻上足足躺了一月有余。”

李氏目光如炬,盯着那女子,盛气凌人的坐到方才那女子坐的地方:“你身为妾氏,竟不来我房中奉茶,现在又出言不逊,你说我要怎么罚你?”

那女子赶忙跪下:“夫人恕罪,妾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妾有个毛病,不太会说话。”

李氏见过的女人多了,不会说话?简直可笑!

“无妨,我正好知道一些治你这病的方法,我给你试试。”

那女子不清楚李氏要做什么,她来的时候听说大家世族中的夫人都是女子中的典范,一个个都十分和善,很好欺负,却不想......

“夫人不必给妾试了,妾往后会自行注意的。”

李氏装作没听见:“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你自己怕是改不了,不如让我来帮帮你?”

说着她给楚妪使了个眼色,楚妪连忙去寻了把折扇来,递到李氏手里。

“给我扳着她的脸!”李氏厉声道。

楚妪照着办,将那女子牢牢固住,将脸抬起对着李氏。

李氏手中拿着折扇,狠狠的往那女子脸上招呼,那女子惨叫连连。

直到那女子哭着求饶,李氏才肯作罢,愣是让你女子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老老实实的奉茶。

这消息传到大母那里,大母只是叹气,问那女子肚里的孩子可有事?

郑妪说不曾出问题,大母便没有多说,只要李氏有分寸,不将那女子肚里的孩子弄出问题,她是懒得管的。

晚间韩大郎回府,到那女子房中,见她脸上的红肿,问她出了什么事情。

女子哭诉她被李氏如何欺负,韩大郎却无动于衷,问她身子有没有事,又交待她对李氏要谦卑,不可不敬。

见韩大郎都不替她出头,那女子哭得厉害。韩大郎早已过了年少的时候,对女人的哭闹除了心烦就是心烦。

“行了!别哭了,我这就去李氏那里说一说,你自己也要本分!”

那女子这才停了哭声,小声抽泣。

王弗苓听闻此事,更不以为然,韩大郎别的不行,在这方面从来不会犯错。他只是稳住那女子,绝不会为了那女子与李氏生气,毕竟是个贱妾,岂能与李氏相提并论?

事实也正如王弗苓所想,韩大郎去了李氏那里,坐下喝茶吃点心,绝口不提那女子的事情。甚至喝完茶就在李氏那里歇着了,他晓得李氏有些生气,也知道李氏的性子,只要不冷落了她,她也不会太为难人。

那女子见这形势,大概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如当初的曲娘子一般。

没两日,韩府消停了,那女子也默默的养胎,再不敢弄出什么幺蛾子。

王弗苓倒是见了那女子一面,是个玲珑小巧的姑娘,只是生得一副刻薄像,令王弗苓不喜。

估摸着也是韩大郎在外头不慎惹上的,怀了身孕才迫不得已带回府里来。

可也有她想错的时候,这女子消停了几日,又闹出事情来了,还险些扯上了王弗苓。

她这回倒是学聪明了,不去招惹李氏,反倒招惹到王弗苓头上。

那日王弗苓正在府里转悠,遇上这女子,王弗苓原本是打算绕过,却被她叫住。

第121章 找事的人

她因为身怀有孕,身子看起来有些浮肿,走路活像只鹅。

吉春忍不住发笑,悄声与王弗苓道:“那薛娘子走路真好笑……”

王弗苓默不作声,看着她走过来。

她笑意迎人:“女郎今日怎有闲心到外头来转悠?妾平日里从不见您出门。”

薛娘子一副跟王弗苓十分熟稔的模样,王弗苓却只是回之一笑:“突然就有了闲心,所以出啦走走。”

“这样啊……”薛娘子笑到:“既然出门遇上了,那就是缘分,女郎不介意妾与您一道吧?”

王弗苓摇摇头,十分想知道这薛娘子究竟想要做什么:“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你身子不太方便,可别勉强。”

她连忙摇头:“不不,一点都不勉强。”

说着,她便跟王弗苓一道游园,都没说什么话。

那薛娘子耐不住寂静,开口问道:“妾听府中仆从说女郎您是个活泼的,怎么今日一见反倒显得温柔得很。”

王弗苓笑了笑:“再活泼也不能随时随地都任由着性子来,你说是不是?”

薛娘子点了点头:“是是是,妾出身自贫苦人家,一直羡慕世家贵族女子那般清闲金贵的模样,如今住进来了,才觉得只是世家大族不是真的金贵,只是不必为了温饱烦恼,自然多了几分悠闲。”

吉春听了这话,觉得薛娘子说得很是不妥,正待反驳却被王弗苓拦着。

“薛娘子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这些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被我母亲与祖母跟前说道。”

“这……”那薛娘子的模样,像是还不清楚自己错在哪里,思索良久之后才恍然大悟:“女郎莫要介怀,妾没读过书,嘴笨得很,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王弗苓置之一笑:“无妨……”

之后薛娘子沉寂了一阵,没多久她又道:“我这个人闲不住,爱走动,也爱寻人说话,女郎不会觉得妾烦吧?”

王弗苓依旧摇头:“怎会?”

那学娘子喜笑颜开:“即是如此,妾就放开了说。妾自乡间来,小时候常听闻晏都有个名声赫赫的王家,不知如今在何处?妾之前问过几人,他们都闭口不谈,说是讲不得,女郎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吉春慌忙斥责道:“您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那王家因着谋反忤逆之罪早已没了,在晏都尚且不能说这个,况且这里还是韩府,娘子是不想要命了么?”

一听说要命,薛娘子吓坏了:“妾…妾并不知道这些,只是……”

她欲言又止,似乎是与王家有什么渊源。

王弗苓给了吉春一个噤声的手势,而后问那薛娘子:“不知薛娘子为何有此一问?莫不是与那王家有什么干系?”

薛娘子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区区一介贫女,哪来的机会与王家牵扯上?只是妾知事时记得家中有位长姊,后来因为实在贫寒,没办法被卖到了王家。后来长姊曾回来过一次,带了许多稀奇玩意,在之后就杳无音信了。妾的生母常挂在嘴边,所以妾才想着询问。”

若真是如此,薛娘子的长姊怕是早已跟着王家埋骨乱葬岗了,哪里还能寻得见人?

吉春十分不喜她,有什么就直说了,根本不顾忌薛娘子的感受:“看来要叫娘子失望了,王家数年前就被抄家灭族,别说奴仆,就是连只畜生都没留下。”

王弗苓默不作声,她将薛娘子好好的看着,生怕错过她脸上的情绪。

实际上,薛娘子已经装得十分像了,可王弗苓依旧觉得牵强。

她一脸的苦楚,几乎要哭出来,说什么长姊命苦之类的话。

只有尝过失去至亲的人,才能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即便薛娘子与她长姊数年不见,当知晓长姊死去头一件事情不该是哭惨,而是不信。

她心心念念的来替母亲寻女,岂会因为这只言片语就妄下定论?

再则,贫寒家人卖女为奴早已不稀奇,在乡间甚至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她母亲当年肯狠下心讲亲生女儿卖出去,怕是也没什么牵挂了。

王弗苓唯一好奇的是这薛娘子,她提起王家,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就在王弗苓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薛娘子突然一个脚下不稳,眼看着就要跌到地上去了。

还好吉春眼疾手快,一边叫喊着一边将薛娘子扶住,她反倒摔在了地上。

王弗苓也赶忙出手,这才将薛娘子稳住。

她显然也被吓得不轻,一个劲的喘:“真是……吓死我了……”

与薛娘子同行的婢女因为跟得较远,这才跑了过来,忙问薛娘子有没有事。

她肚里怀着的不仅仅是韩家长房的血脉,更是韩大母的期望,先别说韩大郎,光一个大母就够受的。

薛娘子心中的余悸化作怒气,冲那婢女发火:“让你侍奉在侧,你倒好,跑后面清闲去了,到底是我伺候你,还是你伺候我?”

那婢女十分委屈:“奴不是有意的,这不是您方才让我在后面跟着的么?”

“你!”薛娘子气急,那模样似乎是王弗苓她们若是不在,她就要动手了。

对于薛娘子的本性,王弗苓不关心,不论她是善是恶,都是王弗苓的敌对。毕竟王弗苓最稳固的靠山是李氏,一切对李氏不利的,也就是对她不利。

王弗苓扶起地上的吉春:“怎么样了?”

吉春似乎是扭到了脚,显得很是痛苦:“疼……”

王弗苓那小身板也拖不动吉春,她连忙去附近寻了奴仆过来,将吉春带回春苑。

薛娘子还未走,见人把吉春带走之后,她过来致歉,说都怪她云云。

王弗苓有些不耐烦了,这么平的路,别人走都好好的,偏偏她走就能跌倒?

“薛娘子莫要再说这种话,吉春乃家中奴仆,你好歹是个妾室,没必要贬低自己。不过我还得好心提醒一句,您现在身子金贵,走路的时候记得长眼睛,省得惹不必要的麻烦。”

说完,王弗苓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总觉得这薛娘子就是故意来找事的,唯恐天下不乱。

..

第122章 白眼狼

吉春被送到春苑之后,依旧惨叫不止,王弗苓忙让阿欢去找人来看看。

她就交由阿欢照看,直至酉时才来回禀。

“女郎,吉春的脚上差不多了,郎中也送出府了。”

王弗苓嗯了一声:“吉春此事在做什么?”

“已经睡下……”

王弗苓复点头:“没大问题就好,年纪轻轻脚跛了,下半辈子得遭不少罪。”

阿欢亦觉如是:“还好伤着的不是您,若是您,咱们就难辞其咎了。”

王弗苓当时是反应太慢了些,若真像吉春那般眼疾手快,只怕遭殃的就是她了。

阿欢悄声与王弗苓道:“奴不敢说看人一看一个准,但这薛娘子只怕是个祸害。”

“祸害?能有那曲娘子祸害?”

“女郎的意思是……”

王弗苓皱了皱眉:“我也就是这么猜猜,薛娘子不是父亲同僚所赠,也不是友人家中侍婢,她是如何接触到父亲的?只怕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情。”

阿欢原本没往这处想,可细细想来也觉得十分蹊跷。

“照女郎这般说,奴也觉得有问题,府中娘子们谁不是安守本分?即便是从前不本分,往后也都规规矩矩的,只有这薛娘子打不怕,被大夫人收拾了,竟还有胆子出来作妖。”

王弗苓冷笑一声:“她本就是来挑事的,能本分得了?”

阿欢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王弗苓脸上的神情,试探道:“既然女郎猜到了,为何不加以阻拦?”

“为何要阻拦?今日她祸害不到我头上,往后我也不会再给她机会。她祸害不到我头上,我为何要去管?”

阿欢默不作声,候在了一旁。

这事情只要薛娘子没事,闹也闹不大,只是李氏晓得之后召了王弗苓去,料想也就是提醒提醒。

王弗苓随楚妪一道去了李氏那里,果然不出所料,她确实是提醒王弗苓的。

她说这薛娘子还不知根知底,连性子也闹不清楚,再加上昨日那事,李氏才觉得十分有必要说一说。

两人在屋里正说这话,候在外头的楚妪匆匆进来:“大夫人,快快去大母哪里,形式不妙……”

楚妪说话就说这么半句,可李氏晓得事情不小,她二话不说的跟着楚妪出去了。

王弗苓张着耳朵听,听见一些只言片语:“大母动了怒,说您没把事情办好,话里话外将责任全推到了您身上……”

就这么一句,两人的说话声便飘到了远处。

王弗苓心里有了个低,大母被韩淑芸召进宫说的多半是赵阿妩被封做女官的事情。

这事情韩家人都被蒙在鼓里,再加上玄業这么一掺和,韩淑芸大概是觉得赵阿妩成了白眼狼。

从前赵阿妩没有玄業做后盾,所以对韩淑芸毕恭毕敬,现在她可以适当露露锋芒,可以跟韩淑芸对着干。

但不论赵阿妩多么得圣宠,她跟灵姬是半斤八两,没有孩子,命如蜉蝣。

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王弗苓从一开始想的便是弄死韩淑芸,搞垮韩家。

这样一来,储君是谁无所谓,整个朝堂岂不任她摆弄?

还有就是玄業……

他对王弗苓而言是把双刃剑,可以帮她,也可能害她,但当下他还是肯帮她的,那她也不介意如当初与昌平王那般去对待玄業。

女人的身子,与她而言不算什么,名声更是一文不值。只要她报了仇,只要她独占云端,那些反对她的人不过是蝼蚁。

越想越兴奋,王弗苓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权倾朝野,立与皇权之上的样子。

就让韩家人去折腾吧,她喜欢这种如神明一般俯视众人的感觉。

李氏去了大母那处,大母正在屋里左右踱步,她今日被贵妃说了多管闲事。

尽管贵妃说话是有些过分,但不可否认这是她们的失误,谁知道那贱婢会临阵倒戈?

“你说!那婢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李氏看着大母在气头上,多的不敢说:“那婢子是妾与阿君在外头买来的,照着您的吩咐精挑细选选,牙婆子说她来路干净……”

“糊涂!”大母手重重拍在桌案上:“她说干净就干净?依我看,你多半是被人给诓了,替别人做了嫁衣。”

这话李氏不爱听,当初选人的时候她确实十分小心,可问题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

第123章 没发烧

次日,王弗苓偷偷混了出去,直奔归元寺。

这地方已经成为她的常往之处,有那么点儿轻车熟路的意思。

来往的僧人中,也有已经认得王弗苓的,见了躬身一礼。

王弗苓也回礼,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归元寺中。

她寻着玄業的住处去,却不见玄業的人,他房中仅有那个叫玄胤的小和尚在。

小和尚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看,见是王弗苓,忙问道:“施主今日怎么有空来访?”

王弗苓笑着道:“来寻你师傅有些事情,他人在何处?”

小和尚有些为难:“师傅交代了,不能说的,他不让人打扰。”

王弗苓指了指寺中那座塔:“可是又在那里?”

“不不不...”小和尚连忙摇头:“师傅不在那里,女施主还是请回吧,您这样固执会让小僧挨罚的。”

“那就是在?”王弗苓不理那小和尚了,朝着那塔而去。

小和尚忙过来拦着:“女施主别去!算我求求您,师傅今日心情不太好,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不能让人去烦他,寺中就我一人知道师傅上塔了......”101

看他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王弗苓莫名的动了恻隐之心:“不去也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师傅为什么生气?又为何总往那塔上跑?”

玄胤也是一知半解,他听玄启师兄提起过,可玄启师兄并未多说。

“好像是忏悔,听说师祖对师傅很严厉,只要师傅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师祖就会责罚他。所以师傅会到塔上去忏悔,大概是动了不该有的念头?总之是有了杂念。”

王弗苓点头:“和尚有杂念正常,若是一直心无杂念,修佛的意义又何在呢?”

玄胤点头:“是这个理,真到了心无旁骛之时,也该修成正果了。”

小和尚说话一套一套的,王弗苓看着觉得好笑:“你小小年纪动什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世间好玩的东西太多,诱惑也太多,等你都看过经历过了再来说这些。”

玄胤似乎不服气:“谁说我不懂了?我看过听过的可不少,例如新来的俗家弟子,他们的经历我全都知道,还有些人被我劝过呢!”

越说越得意,王弗苓却越想笑:“道听途说永远没有亲身经历来得刻骨铭心,比如人家说他娘子在外头招惹了野汉子,你知道的是这么一件事,却不知道他的心理历程,甚至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呸!”玄胤鄙夷道:“休得胡说,你一个女子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招惹野汉子?说我不懂,难不成你就懂了?”

王弗苓笑意渐深:“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较什么真?”

玄胤来了孩子脾气:“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就是懂。”

王弗苓也十分配合他:“好好好,你都懂行了吧?”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玄業的说话声:“你在同他说什么呢?”

玄胤抬头一看,见是他师傅,迈着短腿跑了过去:“师傅师傅,这女施主不害臊,说她要招惹野汉子。”

玄業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她:“当真?”

“......”王弗苓尴尬万分:“我是与他说笑,打个比方......”

“说笑归说笑,玄胤他还小,别教他这些,免得学坏。”

这下可把玄胤给气到了:“师傅也说我小!我哪里小了?”

玄業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摸了摸他的头:“个子小.....”

玄胤小嘴一嘟:“这个好办!我去多担几桶水,总会长高的。”

“去吧......”

就这样,玄胤被支走了。

王弗苓看着小玄胤跑出去,又瞧着玄業自己绕到桌案旁坐下。

“大师今日无事?”

他抬头望着王弗苓:“你看贫僧这模样,像是有事的?”

确实不太像,王弗苓就开门见山:“宫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多些大师帮我这个忙。”

他却道:“贫僧是在帮自己,并非在帮你,至于你那什么杀父之仇,贫僧是不会去管的。”

王弗苓原本也没想着要玄業此时去管,凡事要循序渐进,他现在不肯,说不定往后就肯了。

“我岂会是那等得寸进尺的人?您帮了我这一回,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我自然不会再强求别的。”

见此,玄業反问道:“那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王弗苓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大师这话说的,您帮了我几回了,我来走动走动还需要什么理由么?不过是来看看您,陪伴在侧,略尽绵薄之力......”

这下可把玄胤给气到了:“师傅也说我小!我哪里小了?”

玄業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又摸了摸他的头:“个子小.....”

玄胤小嘴一嘟:“这个好办!我去多担几桶水,总会长高的。”

“去吧......”

就这样,玄胤被支走了。

王弗苓看着小玄胤跑出去,又瞧着玄業自己绕到桌案旁坐下。

“大师今日无事?”

他抬头望着王弗苓:“你看贫僧这模样,像是有事的?”

确实不太像,王弗苓就开门见山:“宫里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多些大师帮我这个忙。”

他却道:“贫僧是在帮自己,并非在帮你,至于你那什么杀父之仇,贫僧是不会去管的。”

王弗苓原本也没想着要玄業此时去管,凡事要循序渐进,他现在不肯,说不定往后就肯了。

“我岂会是那等得寸进尺的人?您帮了我这一回,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我自然不会再强求别的。”

见此,玄業反问道:“那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王弗苓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大师这话说的,您帮了我几回了,我来走动走动还需要什么理由么?不过是来看看您,陪伴在侧,略尽绵薄之力......”

王弗苓原本也没想着要玄業此时去管,凡事要循序渐进,他现在不肯,说不定往后就肯了。

“我岂会是那等得寸进尺的人?您帮了我这一回,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我自然不会再强求别的。”

见此,玄業反问道:“那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王弗苓笑了起来,媚眼如丝:“大师这话说的,您帮了我几回了,我来走动走动还需要什么理由么?不过是来看看您,陪伴在侧,略尽绵薄之力......”

第124章 边关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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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该不会是阿落吧?”

玄業默不作声,将文房四宝收拾了一下,坐在了桌案旁:“是也不是。”

王弗苓可能知道他的心病是什么了:“大师把阿落记在了心底,她的面容刻在你的脑海里,所以每当你给人描画丹青的时候,她的脸总会出现在您的意识之中,对么?”

玄業也不否认,他只道:“人总有办不到的事情,我尚且不是神,自然也是如此。”

王弗苓将那画展开吹干,而后折好塞入衣袖之中:“虽有她的影子,但也有我的影子,看得出来大师已经尽力了,这画我便收下了。”

他未曾制止,看着王弗苓将那画收入衣袖。

咚咚咚......

外头有人敲门,声音显得有些急促。

玄業朝门外喊了一声:“进!”

这时,玄启便从门外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笺。

他没料到王弗苓也在这里,慌忙将那东西藏到背后,然后同玄業道:“有些消息要让师傅知晓,您看......”

玄業瞅了瞅王弗苓,可王弗苓这次一点自觉都没有,站在那里不动如山。

他无奈叹息一声:“将门关上,直接说吧。”

“啊?”玄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

玄業又道:“让你说,你便说。”

玄启也无奈:“是边南的消息......”

他故意起这么一个头,想让玄業知道之后好屏退左右,可是并不如他所愿,玄業让他继续说。

见此,玄启便不再遮掩,师傅都不怕,说明不碍事。

“边南六百里加急,大统领因敌军偷袭受伤,伤势较重。”

“偷袭?军营里的大军都是吃素的么?能让敌军混进来。”

玄業在说这话的时候,王弗苓有种他才是操持政务的皇帝,而非庆元帝。

玄启沉吟片刻:“这就是徒儿要说的事情,大军之中,恐怕有细作。大统领受了伤,他们用的下三滥的招数,只怕大统领性命不保。”

“什么招数?”

“虫子,那人弄了一大堆不知名的蛇虫,趁机混入之后将那些东西全往大统领的被褥子里放。”

玄業闻言,眉头皱得老深:“那就让军医看,不过是蛇虫叮咬,何至于此?”

“话说这么说,但他们找的都是南疆独有的蛇虫,中原十分少见。”

王弗苓想到这里,思及沈世谦。

大战在即,群龙无首,只怕要出事。

她不禁道:“军医治不了总有江湖郎中能治,大夏泱泱大国,还缺见多识广的人么?”

玄启对王弗苓的发言不以为意,只当她的女子不懂:“照你这么说,仗不必打了,全都去寻郎中,什么时候寻到什么时候开打,你且看看南疆那些蛮子会不会等你。”

王弗苓冷笑道:“没了他就无人带军了么?先斩后奏,让副统帅顶替稳住军心,而后遣人加急上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还以为你这是多棘手的问题,也不过如此。”

玄启哑口无言,他想辩驳,可王弗苓说的句句在理。

玄業全程无话,待王弗苓说完之后便对玄启道:“既然都听见了,还不照办?”

“是......”玄启心中虽有不悦,可他师傅的命令,他从来不会忤逆。

王弗苓觉得自己小看了玄業,她一直以为玄業还在进展阶段,却不料朝中加急文书竟然会先落在他的手里。

这多可怕?边南的数万,乃至十余万大军皆在他的手里捏着。

如果说,庆元帝已经不足以让她去费神,那么这玄業就是她最大的敌人。

玄業正看着她:“你生前一定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家世应该不错,否则不会有这样的见解。”

王弗苓笑了笑:“拙见罢了,不足挂齿。”

他亦没有再多言,两人喝了会茶,他便让人送王弗苓下山去了。

加急文书经过了玄業的手,接着便会传到庆元帝面前,韩二郎身为副统领,不日便要担起号令三军的重任,韩家应该会很快得到消息。

晚间,听闻韩大郎、李氏、孙氏等人都被大公叫到了正堂说话,王弗苓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猜想是将韩二郎的事情告知众人。

从前的韩二郎但着宁远将军的散号,充其量也就管个几百人,可现在十余万大军交由他来统帅,韩大公是既兴奋,又害怕。

兴奋是因为韩二郎掌实权了,韩家又有了筹码,怕是因为如果这次大战因为韩二郎的缘故败北,那么韩家也难免遭殃。

当下的局势说不好,万一庆元帝一高兴借着大战败北收拾韩家,那就无从招架了。

所以大公要给韩家人提前知会一声,让大家都更加谨慎一些,朝中眼红韩家的不止一个两个,他们近来得十分安分。

说起安分,王弗苓却想到了曲娘子与薛娘子身上。

思来想去,她还是找了阿欢过来:“薛娘子进府之后可曾与曲娘子有所来往?”

阿欢摇头:“奴没见着,但以薛娘子那等嚣张跋扈的人,多半的看不起曲娘子的,不见她也正常。”

“不见才不正常...”身为女人的王弗苓,又曾应付过一帮后妃,每一个进宫的新妃都对皇帝的旧人充满着好奇,因为她想知道别人有什么长处,她能学就学。

女子争宠早就屡见不鲜,在薛娘子眼里,曲娘子也应该是参照的对象,毕竟她有个女儿。

这两人,王弗苓一直觉得有问题,人前装陌生,人后怕是关系密切。

“你多留意留意,她不一定是直接去找曲娘子,也可以是同阿华有来往。”

阿欢道是,领了命。

王弗苓虽不插手,但不能不清楚她们的动向,万一她们做过了,王弗苓还可以从中作梗。

韩家可以散,但必须是一步步被蚕食,一朝被毁不是王弗苓想看到的。

是夜,深宫之中,赵阿妩在正殿令人掌灯侍奉庆元帝歇下。

他近来总爱让赵阿妩与她同处一室,一待就是一夜,赵阿妩战战兢兢的过了两晚上,昨夜沉沉睡去见庆元帝依旧没有对她怎样,不由放了心。

她由最开始的不知所措、恐惧,到现在已经有些知道该怎么做了。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25章 军饷

夜里,庆元帝就寝,赵阿妩一反之前的拘谨,试着主动上前侍奉。

三日了,庆元帝一开始觉得这丫头胆子小,却不料这回胆子放大了。

“怎么?不在一边站着了?”

赵阿妩一听,以为是他在怪罪,故而慌忙跪了下去:“君上赎罪,奴不是有意怠慢......”

庆元帝并没有怪罪的意思,所以面色和善:“起来吧,你头一回近身侍奉,难免胆怯,孤能理解。”

闻言,赵阿妩连忙磕头谢恩:“谢君上开恩!”

“起来...”庆元帝朝着跪地的赵阿妩说道。

赵阿妩再谢恩,这才敢从地上起来。

庆元帝好好的盯着她看了看,越看越觉得有些眼熟:“孤是不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你?”

此话一出,赵阿妩不自觉的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一脉相承,本就是一家人。

“奴从未见过君上,您兴许是认错了人。”

庆元帝摇头:“不对,确实是见过,这眉眼...有些像......对了!像孤王的祖母!”

赵阿妩两腿一软,慌忙又跪了下去:“求君上饶恕,奴并非有意冒犯太祖皇太后,奴...奴不是......”

见此,庆元帝确实朗声大笑起来:“孤就这么一说,你怕什么?太祖太后乃孤王最亲近的人,你像她不该是一件好事么?兴许真是有缘,将你送到孤的身边。”

赵阿妩心噗通噗通的跳,头磕在地上不敢起身:“君上抬举,奴当不得。”

庆元帝上前去将她扶起:“孤说你当得便当得,起来吧。”

闻言,赵阿妩起身。

庆元帝遣散了殿里的所有侍从奴仆,独独将赵阿妩留下,他留了一盏灯坐在榻边:“你陪孤说说话吧。”

“是......”

庆元帝往边上坐了坐:“莫要拘谨,到孤身边来。”

赵阿妩乖乖的照办,小心翼翼的坐到庆元帝身侧。

见她坐好了,他才道:“孤有些小秘密,总在心里憋得难受,一天不说就会浑身难受,可身边又没有可信的人,不知孤能不能信你?”

赵阿妩受宠若惊,又想起身跪下,却在这个时候她被庆元帝摁住。

他道:“别动不动就跪,这里就你与孤王两人,太过拘礼会更不自在。”

于是,赵阿妩又乖乖的坐着了,不再起身。

沉默了良久,庆元帝叹息一声:“你比灵姬强,她自始至终都没把孤王放在眼里,自作聪明却反被聪明误……”

赵阿妩对灵姬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她本以为庆元帝真的因为灵姬沾上妖邪才落得这般下场。

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众人眼里这个被邪祟迷花了眼的帝王,难道真的糊涂么?

见她不说话,庆元帝意味深长的与她道:“阿妩,你觉得孤王千辛万苦谋得这个位置究竟是对还是错?”

“君上乃真命天子,这九五之尊的位置本该是您的,没有谋与不谋一说。”

庆元帝摇头:“非也,你嘴上这么说,却与天下人一样心知肚明。”

赵阿妩不知该如何去说,庆元帝一语道明,难道她还要装傻充愣?

想了想,她道:“也许这世上本没有命定的君王,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谁有能力拿到手就是谁的。”

这大概是赵阿妩最胆大的一回,说出这样的话,就看庆元帝有何等反应。

可惜他并没有任何的情绪,甚至都不曾对她的话评断过,他说:“也不尽其然,不是你的东西始终不是,即使旁人不说,你总会记在心里。孤就期盼着…期盼着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样子……”

赵阿妩不知道庆元帝所谓最初的样子是什么样子,她已经不说话了,因为她觉得当一个倾听者或许会更好一些,她并不懂庆元帝。

她生在昌平王府,只知道他的父亲恨透了庆元帝,所以她对庆元帝的认识就是忘恩负义,因为她父亲总把这句话挂在嘴巴。

她在想,也许庆元帝也并非这个样子,就拿当初王皇后来说。

所有人都觉得她阴狠毒辣,甚至到最后她成了叛国的妖孽。但她记得她还很小的时候见过王皇后,那时的王皇后高洁得犹如一株天山雪莲,清冷自然,待人接物其实也还和善。

虽然最后是因为她才致使王府毁于一旦,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父亲也不是无辜的。

庆元帝絮絮叨叨的又说了许多,赵阿妩应着声,实际上都没有听进去,他需要的果然只是一个倾听者。

等他说累了,他要歇下,赵阿妩便侍奉庆元帝躺好,直到他呼吸匀净,赵阿妩才出了正殿的门,在偏殿里歇着……

已是深秋,晏都辰时总能看到地上打霜,已经到了可以穿冬衣的时候。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边南战场传来战报,在与南疆大军苦战两月有余,总算是迎来一场大捷。

边南的入侵军队被赶到了城门外,但这并不代表南疆撤军,他们驻扎在城外三里处,整顿之后还会继续进发。

此次捷报除了带消息之外,还需要晏都这边筹集军粮,因为连连作战,边南周边的民众都撤离了,粮食供应成了大问题。

庆元帝当即命人筹集军粮运往边南,这是个苦差,朝中但凡官衔高一些的都不会去。

但这次必须得有权有势的去,一是押送军粮,二是抚慰三军。

庆元帝本想着若是无人自荐,他就来硬的,可谁想韩大公站出来了,他自请前往边南。

实则,大公是安心不下韩二郎,他已经提心吊胆了两个多月,无时无刻不担忧韩二郎的安危。

有这个机会,他想去看看,有随行军队互送,他不怕路上遇到什么不测。

韩大公的地位可以说是再合适不过,他曾是大夏高官,又荣封国公,又是君上宠妃的父亲。

庆元帝见他请命,当即应下,赏国公府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这些赏赐岁大公一道入了府里,大母等人闹不清怎么回事,听闻大公讲明之后,大母不高兴了。

她说:“你背后是咱们韩家老老小小一家子人,前往边南不是小事,你这不是胡闹么?大把年纪了不好好在府里待着,去逞那个能……”

第126章 无为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也不同我商量商量?”

大公同大母两人生活了几十年,晓得她又要犯牢骚:“事已至此,难不成还能让君上收回成命?”

庆元帝乃一国之君,说话是一言九鼎,当然不能朝令夕改。

可大母觉得突然,她有些不能适应:“我这心慌得很,总觉得……要不你去求求君上,看晚两日行不行,我去给你算上一卦,如此我能安心一些。”

大公不悦,他是最烦这些神神鬼鬼的,若真有什么鬼神,他岂不早就见识过了?

“胡闹!”大公斥责:“你当这是小孩子玩耍么?说变就能变?军粮乃三军之本,延误不得,你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回屋替我收拾收拾行囊,省的明日起来手忙脚乱。”

“可……”

“行了,别可是了,想要我临走之前还发次火不成?”

见此,大母晓得是说不动的,她想如果大公去求庆元帝,他一定会格外开恩。可惜大公不去做,那就白搭。

但是大母不死心,她柜子里有几张从道观里求来的平安符,等夜里跟大公好好商量商量,至少让他把这个带上。

夫妻两躺在一张榻上,说话总能起些作用。

关于大公前往边南一事,王弗苓是快入夜的时候知晓的,出自吉春之口。

吉春也是道听途说,从府里几个婢女那里知晓。

她道:“大公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着要去边南?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府里那些不消停的怕是又要作祟了。”

王弗苓不以为然:“就算大公在,她们也没见得多消停,更何况去也就十天半个月。韩家几代人积累的家业,难不成还会被那几个不安分的毁了不成?”

吉春细细一想,似乎有些道理:“她们要怎么闹奴也不想管,只要不闹到您和夫人身上去就行了。”

大公走了,还有大母在,她虽然偏心,但始终是希望韩家好的。

更何况,那些小妖精在王弗苓眼里与跳蚤无异,蹦得了一时,蹦不了一世。

“随她们去吧,把自己当成局外人才更有趣。”

吉春是不懂王弗苓所说,她把韩家当做自己的家,巴不得它好,所以真到了那帮人作祟的时候,她是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对了,明日大公出门,夫人的意思是让您也跟着送一送。据说二房的都会在,夫人不希望像从前一般惹得长辈们不快。”

王弗苓点头:“知道了……”

韩大公在韩家掌权,一家人送送他也是英国的。

王弗苓早早睡下,她也不希望让孙氏她们找话说。

次日天灰蒙蒙,便有守卫前来叫门。

那是与大公同行的大军守卫,特来喊一声,说是大军已经在成门外等候,等大公一道即可启程。

大公也早早起身,听闻喊话,拎起东西就往外走。

韩家上下早已在府门前等候,一家人巴巴的望着韩大公。

韩大公这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就是出门半个月,怎么搞得像不回来了似的。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在府里都安分一些。咱们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做事的时候心里都掂量掂量。”

众人行礼道是,目送着大公上了马车,而后看着马车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之中。

大母有些魂不守舍的,李氏便陪着她坐在正堂里。

孙氏虽然也跟着,但她近来已经不如从前那么殷勤了。韩二郎这一走,连句话都没好好跟她说。她都不知道往后究竟是当将军夫人了,还是活守寡。

她心里不自在,吵着闹着要回娘家住两日,可大母不允,她就跟大母置气了。

三人就在正堂里闷着,却在这个时候收到宫中的传旨。说是韩大公自请前往边南乃大功一件,所以庆元帝格外开恩,让韩家上下进宫与贵妃一聚,还特意办了宴,专门招待韩家人。

韩家人不敢不遵,大母当即让李氏和孙氏收拾了跟她一道进宫。

可是传旨的宦官却将大母拦住,说君上的旨意是召韩家上下,其意思是除了奴仆之外全部进宫。

这不由的让大母警惕起来,莫非……

她不敢多想,却知道自行不能不去,她同那宦官道好,让人去叫韩家的小郎、女郎,跟随一同前往。

李氏特意遣了楚妪来传话,让王弗苓跟随进宫。

大公前脚赶走,庆元帝后脚就让韩家人全都进宫,这心思不可谓不深。

韩二郎在边南掌三军之权,他本就心有余悸,可韩二郎那个人没太多心眼。可眼下韩大公去了,他的心思可比韩二郎多了太多,庆元帝不过就是怕他们做什么忤逆之举。

这回说是恩赏,倒不如说是圈禁,韩家人能不能出得去,就看韩大公什么时候回来了。

吉春替王弗苓收拾好,一家人又都在府门前候这了。

宫里前前后后遣了四驾衣车过来,随行的还有不少侍卫。

这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大母心里有数,她让众人都上去,然后被衣车纷纷送进了宫。

李氏也已经习惯,庆元帝对韩家的提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她就是担心自己的女儿,她问王弗苓:“进宫面圣你怕不怕?”

王弗苓笑着说不怕,还说她又不是头一回见君上了。

李氏一声叹息:“那就好……”

韩家一行进宫之后被人带到韩淑芸那里,虽说是变相软禁,但该办的还是要办。

庆元帝也跟着与韩家人一道入宴,满脸的喜气,让人看不出一点问题。

从前灵姬坐的位置换成了赵阿妩,王弗苓已经许久未见她了,这次一见才觉得她滋润了不少,看上去面色喜人。

庆元帝待她与灵姬不同,似乎多了一些尊重,席间从不曾对赵阿妩做什么亲昵之举。

让王弗苓意外的是,赵阿妩已经能十分从容的面对庆元帝,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有了几分大气。

她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担忧,赵阿妩在宫里待久了,会不会真像灵姬那般,想了不该想的东西,届时她该如何处置?

难不成真要将赵阿妩推向断头台?

第127章 锦鲤

察觉到王弗苓审视的眼神,赵阿妩远远的朝她点了点头。

王弗苓也不动声色的点头回应,之后两人再没了别的什么眼神交集。

韩淑芸坐在庆元帝身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不过韩家人来了,她好歹要应付一下,故而勉强微笑让韩家人各自入座,又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大母说了两句。

见此,庆元帝让宫婢上来侍奉,布菜夹菜。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拘谨,王弗苓猜想在座的怕是没人吃好了的,却都装作一副酒足饭饱了的模样。

庆元帝看众人都差不多了,让宫婢将碗盏收拾好。

他道:“国公敢为旁人之不敢为,不枉孤一直以来对他的宠信,韩家劳苦功高,尔等皆是大夏的有功之人。”

大母连忙道:“君上莫要抬举我等,要说有功也轮到咱们,更何况咱们多是女子,能有什么功?”

“怎么就没功了?韩家忠于大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你们为我大夏抚育良才,功不可没。”

“这......”

大母没话说了,身为臣子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话没错,她无从反驳。

庆元帝见此,笑着又道:“今日召尔等进宫,就且好生待着,孤已经吩咐下去,让贵妃待着你们在宫里好好转转。韩家小一辈的怕是还没在宫里好好待过吧?孤王让人领着他们去与宫中皇子公主接触接触,正好今日无课,他们闲着还不如多两个玩伴。”

他身为大夏的君主,说出来的话谁敢忤逆?

大母只能笑着回应:“是...妇谢主隆恩......”

此话一出,庆元帝便朝着边上的宦官使了个眼色,宦官心领神会忙上前将王弗苓与韩家小一辈的女郎、小郎们全都领走了。

韩大母巴巴的望着,那里头还有她的宝贝孙子,韩家小字辈唯一的男丁。

李氏与孙氏就更别说了,眼睛盯着他们离去,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会儿小字辈的人都走了,庆元帝便跟她们说些无关紧要的,大母她们也只能乖乖的听着。

王弗苓一行被宦官待着绕过了西宫,在正殿后头那块空出来的地方停下。

远远的就能看见两位皇子与几位公主在那边有说有笑,玩投壶游戏。

见韩家这一帮人来,他们纷纷互相提醒,皇子与公主们都转过身来看,一路望着他们走上前。

祁阳公主已经被解了禁足,她此时也在这那一帮人之中。

她被禁足的这些日子都没有在庆元帝跟前出现过,甚至都不见庆元帝来看过她,她有些失望,也有些明白了。

所谓父王的恩宠,不过是贵妃娘娘给她的,失去了贵妃娘娘的庇佑,她什么都不是。

正因为知道了这些,她的性子较之从前收敛了不少,见到王弗苓的时候虽然也高兴,但不似从前那般跳脱。

宦官来到皇子与公主们面前,跪地行礼起身:“君上说了,让韩家的孩子们与诸位殿下一道玩耍,不可怠慢。”

那一帮人都微微颔首道是,见此,宦官才转身离去。

祁阳见那宦官走了,这才来到王弗苓身旁:“阿君,许久不见了...”

王弗苓笑了笑:“是有段时间没见了,你近来可好?”

她老老实实的摇头:“不太好......”

身旁的另一位小公主嗤笑道:“她当然不好了,被太妃禁半月的足,能好得了吗?”

“不许胡说!退下!”

抬头一看,却见是韩淑芸的亲儿子,赵世恒。

他俨然一副长者模样,训斥那小公主不懂规矩,小公主低着头受了责骂,面红耳赤的离去了。

赵世恒身后站着的是六皇子,他低着头显得很内敛。

韩家与赵世恒好歹是有有些血脉关系的,赵世恒自己也清楚,故而他对韩家人非常客气:“都是表兄弟,既然入了宫,便由我带着你们转一转?”

韩骊幸连声道好,她一直听说这位皇子表哥却从未好好见过,如今可得好生巴结着:“表兄要带咱们玩什么?”

赵世恒想了想:“宫里也没神恶魔太好玩的,不过御花园池子里有不少的锦鲤,咱们拿着漏网比谁捞得多如何?”

韩骊幸可高兴坏了:“成!就这么办!”

“这...”韩骊华也是沉闷的性子,她拉了拉韩骊幸的衣袖:“这恐怕不好,表兄乃是皇子,跟着咱们老于万一有个......”

赵世恒置之一笑:“无妨,让宫人在一旁守着,更何况宫里这么多侍卫,再者我是会水的,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闻言,韩骊幸找到了个奉承的好机会,她连忙夸赞:“表兄好厉害,竟还会水!”

见韩骊幸这般奉承,赵世恒还挺受用,一拍胸脯:“走吧,让你们见识见识。”

王弗苓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韩骊幸这般拍赵世恒的马屁,他恐怕会忍不住露一手,这要是万一......

她正想得入神,却见赵世恒回头看了王弗苓一眼:“阿君妹妹为何站着不走?”

王弗苓不由一愣,韩骊君与赵世恒有什么交集么?怎么听这语气像是十分熟稔一般。

她冲赵世恒笑了笑:“一不留神就发呆了......”

韩骊幸对韩骊君是一直都不满意,见她那个样子就更加心烦了:“表兄,你不必管她,她爱发愣这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自然晓得跟上的。”

说着,韩骊幸推搡了韩厉笙一把,让他上去把赵世恒拉过来。

韩厉笙自来都听姐姐的话,根本不晓得其用意,屁颠屁颠的上来拉着赵世恒:“表兄表兄,咱们走吧,我好想看看锦鲤是什么模样。”

韩骊幸对韩骊君是一直都不满意,见她那个样子就更加心烦了:“表兄,你不必管她,她爱发愣这毛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她自然晓得跟上的。”

说着,韩骊幸推搡了韩厉笙一把,让他上去把赵世恒拉过来。

韩厉笙自来都听姐姐的话,根本不晓得其用意,屁颠屁颠的上来拉着赵世恒:“表兄表兄,咱们走吧,我好想看看锦鲤是什么模样。”

韩厉笙自来都听姐姐的话,根本不晓得其用意,屁颠屁颠的上来拉着赵世恒:“表兄表兄,咱们走吧,我好想看看锦鲤是什么模样。”

第128章 惊险

王弗苓知道她说的是宁伯侯世子前来求娶一事,那本就是梁太妃与宁伯侯一家唱的双簧,祁阳本没有错,她是无辜受过罢了。

“怎么能怪你?咱们往后不说这个。他既然对我无意,我又何必去多费心?”

祁阳点了点头:“我也觉得那宁伯侯世子不行,子虚乌有的事情被他说的好像真有一般,还好太妃只是罚禁足,没能信了那厮的话。”

她不知道梁太妃自始至终都没信宁伯侯世子的话,那本就是个陷阱。

“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为了那人伤了咱们之前的情谊。”

祁阳听了高兴,脸上也有了笑意:“还好有你,今日能见到你,我十分高兴。”

“行了,你说得我一阵阵的肉麻。”

祁阳轻笑起来:“成,咱们不说这个,你也有好些时候没进宫来了,我带你去看些稀奇的东西。”

“什么东西?”

祁阳拉着她走了另一条路:“你来了就知道了,我的一些小秘密,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

王弗苓倒是起了好奇心,跟着祁阳一道去了。

她们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子里,门是锈的,不知多少年没有开过,那锁一扯就掉了。

“快进来...”她小声的说着,伸手拉了王弗苓过去,而后关上门:“宫里的秘辛太多,这里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我猜想肯定有故事。里头都是些稀奇玩意,我只敢偷偷的来看,也不敢待太久。”

说着,她开了正屋的那道门。

本以为开门的一瞬间入眼的会是脏乱不堪,或者灰尘密布。可却并非如此,这地方相当的整洁,桌案上半分灰尘都没有。

王弗苓再抬眼才看清楚,这是个老旧的书房。

看这布置,王弗苓觉得有些眼熟......

细细看来,竟觉得这里与玄業带她去的云山书屋有一些相似,这书架,还有这布置,简直如出一辙。

王弗苓在宫里住了十来年,从未来这个看过,因为太不起眼,所以没有放在眼里。

“这后面应该是太妃娘娘的住处吧?”

祁阳嗯了一声:“是,这院子后头就是太妃娘娘宫里。怎么?你是觉得这地方与太妃娘娘有什么干系?”

王弗苓摇头:“怎么会呢?我只是怕咱们在这边发出什么动静,万一被太妃娘娘听见,岂不糟糕?”

“对对对,咱们小声点,不能被发现。我带你转一圈,咱们就走。”

王弗苓点了点头:“好......”

祁阳开始络绎不绝的跟王弗苓说她都看过些什么书,书里都讲了些什么。

王弗苓假意听着,眼睛和手都没闲着,她仔仔细细的看着最边上的墙体,恨不得盯个窟窿出来。

她的手扶着墙,似有似无的触碰发出声音,她怀疑这里跟梁太妃的寝宫相通。

门锁都绣成那个样子都无人管,应该是有人下过令不准靠近。既然不准人靠近,那就应该是顶重要的地方,再加上这里如此干净整洁,一定是常来人的。

王弗苓竖着耳朵听,终于在墙角处发现一些不对劲,这墙缝有些奇怪。

“阿君,你看那个!”祁阳小声的喊她,指着墙上挂着的那副人像丹青。

王弗苓抬头一看,这人...还真是有些像梁太妃。

祁阳道:“看来这里真是太妃娘娘的地方,我看咱们还是走吧,太妃娘娘阴晴不定的,很不好说话。”

王弗苓点了点头,她已经确信梁太妃同玉凌子有些干系,知道这个就够了。

试问梁太妃身为先帝的宠妃,不在这房**奉先帝的灵位,却用来祭奠旁人,是为何意?

身为女人的王弗苓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有心里最惦念的人,才会难以忘怀。

难怪,难怪庆元帝对梁太妃总是不冷不热,也许他是知道的。

两人从那屋里出来,祁阳将门关上,锁虚挂在门上。

她像做了贼一般拉着王弗苓悄悄离开,待走远了才敢好好喘口气:“从前不知道那是太妃娘娘的地方,如今知道了,往后也不敢再去。”

之后,祁阳领着王弗苓去了御花园,想着悄然无息的混过去,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赵世恒他们都在池边上捞鱼,看样子玩得挺高兴。

方才领着韩家小字辈过来的那宦官不知何时也来到了这里,他老远见王弗苓与祁阳两人过来,面色不善。

祁阳拽着王弗苓的手,捏了一把冷汗。

待走近了些,那宦官道:“公主,韩家女郎,你们这是去了那里?”

祁阳与王弗苓面面相觑,两人都没商量要如何应对。

“我们...我们就是觉得捞鱼不太好玩,所以我带着阿君去别处转了转。”

他不依不饶:“公主待着贵客去了哪里?布置可否与奴讲一讲?”

祁阳脑子里想着要如何应答,手把王弗苓捏得紧紧的。

却在这个时候,池边传来一声惊呼:“阿姊!”

往声音那边看过去,之间水面上的水花还不曾消散,紧接着便是韩骊幸呼救的声音。她不会水,连声救命都不能喊全。

宦官一看这情形,连忙赶了过去,大声呼叫周围的侍卫,让他们赶紧救人。

祁阳拉着王弗苓过去看热闹,两人往边上凑了凑。

“活该!我看这丫头不是什么好的,让她呛呛水也好。”

王弗苓正要附和的时候,只觉得背后一股力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王弗苓在边上站着,脚下不稳也一头栽倒了水里。

她还没来得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这么一下被水淹没。

王弗苓不太惊慌,她觉得自己离岸边不远,所以尝试着游回去。

可是...她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拽住,根本动弹不了。

到这个时候,她真的慌了,她低头往下看,只觉得心惊肉跳。王弗苓不确定拽着她的究竟是个人,还是鬼,总之她是被手拽住。

她想喊救命,却怎么都喊不出来,因为她的头已经被水淹没,已经慢慢呼吸不过来了。

在这个时候,王弗苓能想到的就是希望上苍给她一次机会,她这辈子还没活够,她的仇还没有报......

第129章 恩人

抓住她脚的那只手没有放松的意思,她越是挣扎,那边越是用力,直到王弗苓失去反抗的能力。

水面的光在王弗苓眼前变得模糊,她伸手想要抓住却没有法办。

这个时候,光被一团黑影打破穿来嗖的一阵水深,有个人朝她游过来了。

王弗苓是内心十分激动,但无力的她给不了那人任何回应。

终于,那人抓住了她的手,她只感觉到强劲的力将她一路往上带,一直到她能呼吸为止。

可是王弗苓已经没有意识了,她耳边是络绎不绝的嘈杂之声,而后便什么都听不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弗苓重新能听到声音,却是车轱辘碾压路面之声。

王弗苓缓缓睁开眼,头顶上是衣车的帐幔,身边的人却是一女子。

她见王弗苓醒来,关切的问了一声:“女郎还有哪里不舒服?”

王弗苓一愣,忙坐起身来:“怎么……是你?”

这女子便是上回在宁伯侯府遇上的那人,她冒充阿媛。

她微笑道:“我奉我家主人的命令将您送回韩府。”

“你家主人?”王弗苓揉了揉脑袋:“不知姑娘可否告知你家主人的名讳,他救了我,我理应知晓。”

那女子笑了起来:“救你的可不是我家主人,我只是奉命将您送回去,旁的一概不能多说,还望您见谅。”

她不说主子是谁也就罢了,可王弗苓一定要知道谁救了她。

“那劳请姑娘告知我的救命恩人是谁,如此我也好报他救命之恩。”

那女子想了想,道:“只怕我现在告诉你,你也没办法见他,您就别问了,他那样的人不会在意你报不报恩。”

王弗苓有些恼,却又不好继续追问。

她将王弗苓送至府门前,搀扶着她进去,安顿之后才离开。

走时,那女子一再交代:“进来您就别出门了,今时不同往日,您能出来也不容易。”

王弗苓这才想起,她跟随韩家人一道进宫,庆元帝有意将韩家人留在宫中,可她现在竟出来了。

未多时,韩府又来了架衣车,却是韩骊幸也回来了。

韩家奴仆们忙上去将人领进来,她也落了水,一群人手忙脚乱的侍奉着。

吉春留在春苑看顾王弗苓,阿欢则去了前院看情况。

她回来之后告诉王弗苓:“幸女郎是被宫里的人送回来的,这会儿也都走了。”

王弗苓点了点头,让她今日多留意一下,看看大母她们今日能不能回来。

结果,一直到了酉时,阿欢都不曾来回过消息。

王弗苓想着应该是回不来了,便让吉春去叫阿欢,让她回来歇着,不必等了。

吉春照办,前脚刚走出春苑,后脚便有一黑影偷偷跑了进来。

王弗苓正说起来去关门,却见玄启赫然出现在她门前。

“你……怎么在这里?”

玄启双手合十,躬身一礼:“多有冒犯,小僧是奉了师傅的命前来看看您。”

“你看便看,怎么跟做贼似的?”

玄启抓了抓脑袋:“师傅确实是让玄启远远看上一眼便回去复命,可我觉得有些话不能不跟您说一说,所以自作主张……”

王弗苓看着他那一副为难模样:“你有话便说,不必吞吞吐吐。”

玄启进了屋,将们关上。

“韩姑娘,小僧知道您聪明伶俐,但小僧希望您莫要把这些小聪明用到我师傅身上。青岩说你像阿落,我却觉得一点都不像,您更不必有意去借着这个身份在师傅面前晃悠……”

“所以你说这些究竟是想说什么?”

玄启顿了顿:“小僧奉师祖之命跟随师傅,除了护着他,便是替他清除障碍,小僧不希望下一个被清除的是你。”

王弗苓皱了皱眉:“什么叫下一个?”

玄启避之不谈:“这些您不必管,总之将小僧这句话记在心里,对你而言只有好处。”

他说这个的时候,王弗苓有了一些别的猜想,她问:“你为何要在今日与我说这些?”

玄启瞥眉不说话,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道:“师傅本他不会水,却在今日……想必小僧说到这里,您已经明白了。”

王弗苓当然明白,她问:“方才送我回来那女子不肯告诉我,还说现在就算想见都见不着,这话是何意思?”

玄启抓了抓脑袋:“师傅确实是让玄启远远看上一眼便回去复命,可我觉得有些话不能不跟您说一说,所以自作主张……”

王弗苓看着他那一副为难模样:“你有话便说,不必吞吞吐吐。”

玄启进了屋,将们关上。

“韩姑娘,小僧知道您聪明伶俐,但小僧希望您莫要把这些小聪明用到我师傅身上。青岩说你像阿落,我却觉得一点都不像,您更不必有意去借着这个身份在师傅面前晃悠……”

“所以你说这些究竟是想说什么?”

玄启顿了顿:“小僧奉师祖之命跟随师傅,除了护着他,便是替他清除障碍,小僧不希望下一个被清除的是你。”

王弗苓皱了皱眉:“什么叫下一个?”

玄启避之不谈:“这些您不必管,总之将小僧这句话记在心里,对你而言只有好处。”

他说这个的时候,王弗苓有了一些别的猜想,她问:“你为何要在今日与我说这些?”

玄启瞥眉不说话,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道:“师傅本他不会水,却在今日……想必小僧说到这里,您已经明白了。”

王弗苓当然明白,她问:“方才送我回来那女子不肯告诉我,还说现在就算想见都见不着,这话是何意思?”

“所以你说这些究竟是想说什么?”

玄启顿了顿:“小僧奉师祖之命跟随师傅,除了护着他,便是替他清除障碍,小僧不希望下一个被清除的是你。”

王弗苓皱了皱眉:“什么叫下一个?”

玄启避之不谈:“这些您不必管,总之将小僧这句话记在心里,对你而言只有好处。”

他说这个的时候,王弗苓有了一些别的猜想,她问:“你为何要在今日与我说这些?”

玄启瞥眉不说话,沉默良久之后他才道:“师傅本他不会水,却在今日……想必小僧说到这里,您已经明白了。”

第130章 投诚

小僧人迎她进去,又将她带到玄業房门前。

玄業在门前等候她,小僧人将人带到之后,他示意其退下。

这方寸之地就剩下他和王弗苓,两人都不说话,只听见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王弗苓见他披着一件朴素的外衫站了这么久,便上前去:“大师,咱们进屋去吧,秋日里的风大,免得坏了身子。”

“也好……”

两人进到屋里,玄業取了桌上的茶杯问她:“要不要喝茶?”

王弗苓摇了摇脑袋:“茶就不必了,我来…主要是想来谢您。”

“谢我作甚?”

“你别装傻充愣,我都已经晓得了,今日在御花园里救我的人就是你。”

他不否认:“你也说过,入佛门者本就该有慈悲之心,难不成我还要见死不救?”

“可玄启说你不会水……”

他却置之一笑:“确实不会,不过这次会了,还得多谢你。”

玄業越是说得轻松,王弗苓就越是觉得亏欠:“大师的恩情我记在心上,往后一定会还上。”

他就身旁的板凳坐下:“还与不还都无所谓,救你只是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

说起这个,王弗苓思及水底下抓住她脚的人,她将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玄業。

听罢,玄業也没有显得很惊讶:“那人目的便是要韩家女死一个,至于水底下的人,不过是他加一分胜算而已。”

“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韩家女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自然是有的,否则也不必大费周章。”

王弗苓细细思索:“那大师可有怀疑的人?”

他摇头:“怪就怪在这里,我虽有怀疑之人,却觉得太不可思议。”

事发突然,王弗苓对此事可以说没有一点线索,她连怀疑的人都找不到。

这个要害她性命的人,她若是能找出来,绝对不会放过!

玄業搬了个板凳到王弗苓跟前:“坐下说,你从山下上来应该累了。”

王弗苓却无动于衷,她非但没有坐下去,反而双膝一曲,跪在了玄業面前。

“不瞒大师说,今日之前我对大师仍然抱着偏见,直到现在我才对您有所改观。我这条命来之不易,就这么死了我依旧死不瞑目,大师在千钧一发之时救了我,等同我的再生父母。”

说着,王弗苓磕了一头:“我韩骊君自此发誓,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从今往后对大师唯命是从。。”

他看着王弗苓,良久之后道:“不必如此,举手之劳罢了。”

王弗苓却不肯罢休:“大师不允,我便不起!”

玄業见此,又是一阵沉默。他看着王弗苓如此固执,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静了许久,玄業起身将王弗苓扶起来:“你若真想报恩,就告诉我,你本来的身份,姓甚名谁。”

王弗苓心里有分寸,她的身份不能告诉玄業。

试问她这个旁人口中的妖后重生,岂能不让人警惕?

更何况玄業跟她还有些宿怨。

她飞快的给自己想了个新的身份,为了装得逼真,她故意欲言又止:“实不相瞒,我原本的身份比较隐晦,与故去王家有关……”

却见玄業皱了眉头:“与王家有关?你是王家人?”

王弗苓摇头:“非也,我父亲曾在王丞相身边任职,他是丞相的门生,我们一家都受过王家的恩惠。父亲忠于王家,被视作王氏党羽,王家倒了之后父亲便被牵连入狱,之后被处死。我与母亲等人皆被发配边南,在驻军之中做了军妓,再后来便魂归西去……”

军妓的悲苦很多人都晓得,那些罪臣之女被贬为军妓之后大多都不看屈辱,皆是悲惨下场。

玄業叹息一声:“苦了你了……”

王弗苓这眼泪说来就来,一边抹去,一边继续哭诉:“军营里的人不把咱们当人看,母亲来了一月不到边自刎归西了。我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年,在冬日里得了一场大病,他们嫌我病重,怕会染上别人,将我弃之山野。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的感觉了,只知道十分难受……”

她那泪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看得人心头紧。

玄業那眉头皱得极深,这世上比这凄惨的大有人在,玄業不是没听过、见过,可他却头一次这般动容。

“你…原来叫什么名字?”

王弗苓早已编好了,当初被发配边南的那几家她都知道,所以随便挑了一家来说。

“我本姓高,族中字辈为月,单名一个黎。”

“高月黎?”玄業仔细回想,似乎当初王丞相身边确实有个高姓的门生。

他起身走到王弗苓面前:“你既然已脱离苦海,就应该远离是非,韩家能保住你。”

王弗苓却摇头:“且不说我大仇未报,就说君上如今对韩家的态度,恐怕韩家难以善其身。”

玄業沉默,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别怕,这一世你遇上了我,我会护着你。”

王弗苓一愣,惊讶的看着玄業,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

可他一脸坦然,没有半分不正经的模样,让王弗苓以为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师…这话何意?”

他垂眸沉思:“佛门将就一个缘字,你我相识皆是命数,众人都说我是活佛,那我护着你又有何不妥?”

乍一听似乎是没什么问题,可哪有和尚护着一个女子的?

“我不用大师护着我,大师于我有恩,我得报恩,怎能继续让您劳心费神?我也没什么长处,小聪明倒是有一些,大师要不嫌弃,不防让我帮您做事?”

“哦?你能帮我做什么?”

“大师要成就大业,有我在韩府周旋等于有一把利刃……”

玄業没有立即回应,他踱步沉思:“你知道我的大业是什么?”

王弗苓自认为很清楚,她道:“九五之尊的宝座乃众人心之所向,这世上怕是没有会拒绝。”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玄業的脸看,观察他的神情。

谁料他竟一笑置之:“肤浅,帝王之位不是我心之所向,你会错意了。”

此话一出,王弗苓迷惑了起来,如果他为的不是大权,那为何要干涉庆元帝的内政,为何要与韩家作对?

第131章 改革制度

玄業见她疑惑,却道:“告诉你也无妨......”

说罢,他转身朝着里屋而去,中途停下转身示意王弗苓跟上。

王弗苓便跟了进去,却见他从书桌上的一堆画轴里找出一卷泛黄的卷轴来。

他将其平铺于桌上:“你过来看看。”

王弗苓照他说的做,凑近了些。

这卷轴上却不是画作,而是如阶梯一般排列起来的字,不怎么看得懂。

“你这是何意?”王弗苓指着那卷轴问玄業。

他笑了笑:“秦时商鞅变法,令秦国逐流而上,如今大夏也正处于一个迫切需要改变的阶段,这便是我的目的。”

王弗苓闻言,又仔仔细细的将那卷轴看了看:“可这上头并未说如何变法。”

“这就是变,这是官变,制度改革。”

“制度的改革?”王弗苓实在看不明白:“大师不妨讲解讲解,就凭这些东西,恕我并不能猜透大师的意思。”

他耐心的同王弗苓解释:“当今官制乃世家门阀来裁决,朝中官员皆是世家子弟,君王被世家所禁锢,没了他们就没办法继续维持下去。我的想法的改变这个现象,至少能让他们收敛一些。”

王弗苓颇为震惊,她从未想过有人会改变这个现状,门阀掌权已经维系了百年之久,可以说根深蒂固。

要改变,谈何容易?

王弗苓实话实说:“大师此举是在为大夏谋福祉,但风险极大,晏都遍地世族,一人一脚都能将你踩得粉碎,你这么做究竟有何意义?”

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笑颜:“方才我说起商鞅变法,试问商鞅当初要变法,受到的阻力还小么?要变法就得做好流血的准备,我不惧,势在必行。”

“所以你做那些都是为了这个目标而去的?”

玄業点头:“不错,这是师傅的遗愿,他老人家没完成,重担就丢到了我的肩上。”

说着,他缓慢的将卷轴收起来:“这九品中正制并不是毫无缺憾,但世家门阀不是一日两日就能除去的,用这个仅仅是一个过渡,因为还想不出比这更妥当的方法。”

王弗苓真不敢相信,玄業做这些竟只是为了改变选官制度,而不是夺权。

照这么说,他们之间并无利益牵扯,变法与王弗苓而言,兴许还有些益处。

只是,王弗苓不太明白这变革的具体内容:“不知大师可否与我说说细节,我很好奇要怎么变。”

他不吝啬解释,道:“师傅称它为从‘察举法’,其目的是改变从前由中正官察举的方式,由地方官员选贤举能上报朝廷,经过一番验测之后再行录用。至于地方官员则由民众推选,择优录之。”

此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让民众自己选,又是本地人,对于管辖各个方面都能十分了解。

但也不是毫无弊端,王弗苓又问:“既然要削弱门阀世家的权利,这个办法似乎也不全面,人人都是世家大族富得流油,他们要用银子收买人心岂不容易?万一这些民众选了个经商的市侩之人做了官,那还了得?”

玄業点头:“你说的这个确实是一个问题,但我方才说了,选举需要应试,应试不过依旧不予以录取。”

如此说来,倒还真可行,只是晏都这帮贵族若是知道了玄業的打算,怕是要动荡不堪了。

“大师敢想敢做,小女子佩服万分,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师的路还很长远。”

他不以为然:“这是师傅临终前的遗愿,但凭这一点,我也必须去做。”

王弗苓笑了笑:“大师有这样好的主意,不妨也让我帮个忙,我虽不能替你办多大的事情,但从中作梗不是不行的。”

“想清楚了,上了这条贼船,再想下去就不太可能了。”

她十分肯定的点头:“自然,我说话算数,就看大师肯不肯。”

他却大笑起来,看起来十分高兴,这模样倒是少见:“讲这些说与你听并非要你掺和进来,只是你一心觉得我要夺权,我好歹解释解释。至于帮忙什么的,大概是用不上,你只要乖乖的看着别捣乱就成。”

反正他就是说什么也不让王弗苓插手,王弗苓也不去强求,若是玄業真能做成对她而言反倒是好事。门阀世家掌控朝政已经太久了,圈子也都十分稳固,要想从里面凿除个洞很难。

但新人不同,他们可以成为王弗苓日后拉拢的目标,建起另一个圈子。

“那我就看着您大功告成,待到那一日我就在归元寺的门前燃上一天的烟火,为您庆贺。”

“庆贺?”他一时失神:“兴许到那个时候你已经见不到我了,还有什么可庆贺的?”

王弗苓愣了愣:“大师要离开?”

他点头:“自然要走,这里不属于我,待到完成师傅的遗愿,我便寻个安静的地方修身养性,直到圆寂。”

王弗苓曾一直觉得这个人图谋不轨,是棘手的敌人,可现在看来,他似乎仅仅是为了先师的承诺而已。况且他做的这些于大夏往后继续立足中原有很大的帮助,不能再让世家门阀蚕食大夏的根本,再这样下去国之必亡。

“大师,你我相识是缘,佛家就讲这个缘字。今日你又如此恰巧的救了我,说明我们之间是冥冥之中有注定。不论您让不让我来帮忙,我都会助您一臂之力,就当我报恩。”

他见王弗苓这般恳求,问她:“你是不是已经有了什么好主意?”

王弗苓笑了笑:“大师知我......”

“既然有了主意,不妨说出来听听。”

她毫不犹豫:“我知道大师原本是打算让君上信任你,依赖于你,之后再逐步的干涉朝政,再行变革。但,大师似乎忘了,君上绝非善类,你以为他真的如此好操控么?你说的变法固然是为了帮他稳固权利,将官员选举权交到他手里,可惜他并不会领情,因为他从来都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

庆元帝是个极其敏感的人,又多疑,他不会完全被牵着鼻子走,玄業若想办完事情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

第132章 献计

“我奉劝大师一句,要想变革先换君主,新君推行变革名正言顺,若换做当今君上则不行,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操控。”

当初王弗苓与王家帮他夺嫡的时候,庆元帝对王家的指令唯命是从,之后不也一样翻脸认人?坏人都让王家给当了,他稳坐泰山,借刀杀人。

玄業听了这话,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索:“我只为变革,旁的我不会去插手,你若是想借我的手帮你达到目的,劝你收了这条心。”

王弗苓却笑了起来:“大师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你大可试试看,君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你...清楚?”玄業虚着眼睛看向她:“如此说来,你很了解君上?”

王弗苓不紧不慢的圆话:“还需要去了解么?当初的王家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过河拆桥这种事情,他做的可是很顺手呢。”

玄業皱了皱眉,没说话。

王弗苓接着道:“大师固然有些能耐,但君上年轻的时候这么能干,老了岂会糊涂成这个样子?难道您就来没想过,他或许跟你的目的一样,你是他的一把刀,他想继续借刀杀人。”

“即便如此,他是大夏的君王,是大夏臣民的希望,他不能死。”

王弗苓笑他妇人之仁:“没了他,依旧会有人坐这个位置,他不是还有两位皇子么?挟天子而令诸侯这种事情,历史上也有先例......”

她话已经说得很直白,端看玄業的抉择。

可是玄業依旧在犹豫,他从没想过要为了达到目的去害君王,这似乎不是他该去做的。

“不用这么做我依旧能达到目的,你不必再劝。”

王弗苓见此,闭了嘴,不劝也行,她自有法子让他信。

“那好,大师不接受权当我什么都没说。”

他嗯了一声,朝外头看了看:“半夜跑过来就只为了跟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王弗苓朝他走了过去,巧笑嫣然:“方才我就说了,我是来报恩的,给您帮忙您不要,给你出主意您还嫌不妥,如此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她手攀在玄業肩上:“大师,清修寂寞,何不珍惜眼下良辰美景?”

王弗苓能感觉到他身子绷紧,再看他眉头紧皱,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实在可爱。

他往一旁躲了躲,小声斥责:“休要胡闹,这里是佛门清净之地!”

“我当然知道是佛门清净之地,可那又何妨?”

“你!”

玄業忙从桌边绕开,做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你要再胡闹,我就一脚踢你出去!”

王弗苓还不信这邪了,想她堂堂一代妖后,拿下一个小和尚简直手到擒来。

“大师,您不让我以身相许也行,那就让我给你当手下,或者接纳我的意见。你三选一,不然我就不走了。”

她索性就坐到了桌上,还真赖上了。

岂料这和尚一点都不解风情,手劲儿也大,一把拽着她就往门外扔,确确实实是把她给扔出去了。

他极其迅速的将门关上,朝外头喊了一声:“替我送客!”

王弗苓揉了揉腚,火不打一处来,她今日还在想臭和尚救了她命,是不是可以考虑不要他死了,谁知道他竟这般不顾情面。

身旁来了个小和尚,他讪讪的问:“姑娘,小僧送您下山......”

王弗苓愤愤从地上爬起来,亏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结果玄業就是不往套子里钻,今日算是白来了。

“走就走!”

她一转身要走,腚上一阵疼:“嘶......”

小和尚关切的问:“姑娘不要紧吧?”

王弗苓理都不理他,一瘸一拐的走了。

回去的时候都不敢坐着,跟瘫了似的上下都要人伺候。

三更天,王弗苓才从归元寺回去,吉春苦苦守在门前,见王弗苓这一瘸一拐的痛苦模样,忙问怎么了。

王弗苓总不好意思说被人从屋里丢了出来,只道:“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吉春信以为真:“怎的如此不小心?奴就说要带个人去,您若是将奴带上,保准摔不着您。”

“行了,快扶我进去...”

吉春不敢怠慢,连忙伸手将王弗苓扶了进去。

王弗苓趴在榻上,越想越气:“阿欢!阿欢!”

门外候着的阿欢开门进来:“女郎有何吩咐?”

“你过来!”王弗苓朝她招了招手。

阿欢乖乖的来到榻边:“女郎吩咐便是。”

王弗苓道:“你将我梳妆台上值钱的首饰带上几件,明日往西宫门去一趟。”

阿欢一愣:“您是想......”

“让你去给赵阿妩送个信,记住,莫要让旁人察觉!”

阿欢心领神会:“奴知道了,女郎放心便是。”

玄業不肯信她,那她就让他信:“还有......”

“还有何事?”

王弗苓想了想,让阿欢凑到她跟前,悄声的跟她嘀咕了一阵,而后让她照办。

阿欢不曾多言,领命退下。

次日阿欢出门之前,王弗苓将连夜画好的丹青交到她手里,这一趟辛苦你了。

阿欢福了福身:“不辛苦,女郎且等着奴的好消息。”

她说着便收拾东西出了门,此后许久未归。

就在次日深夜,赵阿妩侍奉了庆元帝歇下之后,在偏殿见到了玄启。

赵阿妩已经早有准备,她收到了宫外的来信,知道该怎么说。

玄启问她:“君上近来情况如何?”

赵阿妩恭恭敬敬的先行了个礼:“一切都好,倒是有件事情不得不说。”

“何事?”

“君上此前曾向我提起过灵姬,他似乎很早之前就知道灵姬的底细,君上说灵姬从始至终都不是他的人。”

玄启皱了皱眉:“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么?”

“别的倒是没了,他与我说的话不多,有些事情我提了他也不会直言,总觉得他...在防着我。”

玄启沉思了很久:“你继续侍奉在侧,以后不该问的别多问,不该说的别多说。”

赵阿妩道是。

玄启做事不拖沓,问了该问的就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前脚刚出了偏殿,却有人后脚也进去了。

那人问赵阿妩:“方才那些话就是送你进宫的人让你说的?”

赵阿妩慌忙跪下行礼:“回禀君上,是......”

第133章 府里不安宁

庆元帝立于殿中,朝着方才玄启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虚起了眼。

玄启办完事回到归元寺中,见玄業在司门前那颗凤凰木下立着,瞅着天上看。

他忙过去:“师傅,徒儿已经问过了,君上似乎早有防备之心。”

玄業淡然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师傅...”玄启欲言又止。

“你有话便说,莫要吞吞吐吐。”

见此,玄启才继续道:“咱们从前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您为何此时犯起愁来?况且这会儿也不需要您亲自动手,宫里有宫里的斗法,咱们添油加醋便是。”

玄業皱了皱眉头:“若能安安稳稳的办成事情,那是最好的。”

“话虽这么说,但人心难掌控,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走这一步的。再者,那韩家嫡长女非善类,她今日特地过来跟我说那些话,总让我有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我早说这女子不同寻常,师傅应当远离才是。”

玄業朝树那方向抬了抬手,一朵凤凰花稳稳的落在他手中:“无妨,我不让她,她半分便宜都占不到。”

“就怕......”玄启欲言又止。

“怕什么?”

玄启摇摇头:“没什么,夜里凉,师傅还是回屋去歇着吧。”

他想说,就怕你会让着她,因为近来玄業已经做了太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他怕玄業因为情事青涩入了那女人的套。

这话,他最终没说出来,一是他觉得不太好说,二来他始终还是相信玄業有定力。

若非如此,当初灵姬千般万般的献殷勤,他早就动了凡心。

玄業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那朵花轻轻放到地上,嘴里喃喃道:“既然生在树上,长在树上,死后也应该有所回报,便入了泥土润泽树根。”

他说着起身,转而朝着寺门走去。

那一株凤凰花随着烛火的远去而消失,化作尘埃消失与土地之上。

一连十日,韩大母一行都未从宫里回来,府上的奴仆们开始着了急。他们一个个的闲来就议论纷纷,弄得府上人心惶惶。

王弗苓稳如泰山,可韩骊幸却稳不住了。

她自回来之后便一直盼着大母她们回来,本就有些着急,再一听府上这些人嚼舌根,不由的气愤。

今日一早,韩骊幸将府中奴仆纷纷叫到正院前,说要立家威。

她一个小姑娘,能想到这个也算是聪慧的了,但这个时候立威,怕只会适得其反。

吉春将消息带到了王弗苓跟前,王弗苓抱手看热闹,只让吉春继续看着,一点插手的意思都没有。

就韩骊幸那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怕是立不了这个威,到时候急了来求她帮忙,也不是不可能的。

王弗苓就爱看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人在她跟前低眉顺眼,那种滋味很不错。

吉春见她没反应,也有些不解,她旁敲侧击:“前两日奴听闻一件事情,说是城南一户商贾人家,家主道外头办事一月未归也没用消息。那府里的人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最后都没忍住卷东西走了,说是还跑了两房妾室。谁料这帮人刚走没多久,家主回来了,见到府上这般情形怒不可遏,将从前走了的那些人全都闭之门外,那两房妾室灰溜溜的回来,哭了三天三夜都没让进门,最后都走了......”

王弗苓听得津津有味:“那他这两房妾室真是笨得可以,家主若真死了,好好的巴结着正房夫人还能得个安享终老,再不济也可以为奴为婢,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总比在外头流浪的好。”

吉春闷了一会儿,无奈道:“那两人确实笨,可奴想要说的不是她们两,而是给您提醒来着。”

王弗苓故作无知:“给我提醒?为何?”

她瘪了瘪嘴:“他们那帮人走的走散的散,还不就是因为家中没个能稳住人心的,奴不想看到咱们府上也成那个样子,所以女郎也想想法子吧。到时候家君与大母他们回来看到府里的人逃散,还不气晕过去?”

“怕什么?”王弗苓不以为然:“他们顶多是闹,走是不可能的,毕竟韩家如此大的家业,那帮奴仆怕是出去也寻不到这么好的去处。”

话是这么说,可吉春就是担心:“那也得想想办法,最好的安安稳稳的,闹事也不成。”

王弗苓点头:“先看吧,不是还有阿幸管着呢吗?说不准也不需要我出手。”

正院那边,韩骊幸摆了副家主的模样,冲阶梯下边站得整整齐齐的奴仆们道:“听说近来有些人在府里乱嚼舌根,今日我得将这人揪出来好好收拾收拾!谁给的胆子?竟敢趁着大母不在肆意胡来?”

那帮奴仆面面相觑额,一家丁道:“幸女郎,实在不是我等乱嚼舌根,而是大母一行进宫已有十天,如今半点消息都没有要咱们如何安心?如若不然,女郎告诉我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让咱们安心。”

韩骊幸什么都不知道,她心里没底,有怎么来安抚人心呢?

她只能一味的让那些人听话不许乱来,否则就受罚,可是谁来罚?还不都是这帮奴仆动手,她一个弱质女流还要亲自动手不成?

好在的安稳了两日,但并未维持太久,第三日便有人集结起来到韩骊幸房门前候着,还是想知道个所以然。

这回韩骊幸的威胁也不起作用了,不论她怎么凶神恶煞,奴仆们就知道站着不说话,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韩骊幸是越想越气,明明韩骊君也在府里,她还是长房嫡长女。韩骊君不管这破事,竟然让二房女来操心,韩骊幸十分气不过。

她也不跟这帮奴仆瞎搅和了,直接让她的贴身侍婢去春苑找王弗苓。

那婢子来的时候,王弗苓便知道韩骊幸扛不住了,她就像看不见那婢子一般,该干什么干什么。

婢子急了:“君女郎,您倒是也想想法子,总不能让他们继续闹腾吧?”

王弗苓点头:“当然不能闹了,只是我这人太懒,有法子也不想动手,你让你家女郎过来跟我说。她要是态度好一点,兴许我还可以将那法子告诉她。”

第134章 大功一件

婢子十分为难,韩骊幸是让她来叫人的,结果人没叫到还让她亲自前往,那韩骊幸岂不要了这婢子的小命?

“君女郎...您这不是为难奴么?”

王弗苓笑了笑:“她要让我帮忙却又不肯亲自来请,我为何要帮她?难道我平日里与她关系很好么?”

她跟韩骊幸的关系,阖府上下都是知道的。

闻言,那婢子知道劝不动了,只能退一步,回去将这些话告知韩骊幸。

果不其然,韩骊幸冲那婢子发了一通火,可她光看着门前那帮奴仆就心烦,最后还是来了春苑。

她见到王弗苓那清闲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吗,想发作还不得不憋着。

万一韩骊君撒手什么都不管了,她一个人如何应付?

韩骊幸还是肯服软的,对王弗苓是前所未有的恭敬:“长姊,您就想想法子吧,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王弗苓倒是没再刁难她,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怎么办。”

她乖乖的往前凑了凑,等待着王弗苓的主意。

王弗苓道:“你看这些奴仆都是因为什么屈身为奴的?”

韩骊幸不假思索:“当然是穷了,家中实在养不起只能卖身为奴。”

“这不就成了,他们自小就缺钱,自然比谁都在乎钱。他们担忧的除了韩家的安危之外,还有就是能不能继续生存下去,比如有没有月银,再比如有没有栖身之所。”

如此说来,韩骊幸觉得十分有道理:“那我...是要给他们发银钱么?”

王弗苓笑了笑:“自然是了,消财免灾,眼下只有这个法子最可行。”

婢子十分为难,韩骊幸是让她来叫人的,结果人没叫到还让她亲自前往,那韩骊幸岂不要了这婢子的小命?

“君女郎...您这不是为难奴么?”

王弗苓笑了笑:“她要让我帮忙却又不肯亲自来请,我为何要帮她?难道我平日里与她关系很好么?”

她跟韩骊幸的关系,阖府上下都是知道的。

闻言,那婢子知道劝不动了,只能退一步,回去将这些话告知韩骊幸。

果不其然,韩骊幸冲那婢子发了一通火,可她光看着门前那帮奴仆就心烦,最后还是来了春苑。

她见到王弗苓那清闲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吗,想发作还不得不憋着。

万一韩骊君撒手什么都不管了,她一个人如何应付?

韩骊幸还是肯服软的,对王弗苓是前所未有的恭敬:“长姊,您就想想法子吧,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王弗苓倒是没再刁难她,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怎么办。”

她乖乖的往前凑了凑,等待着王弗苓的主意。

王弗苓道:“你看这些奴仆都是因为什么屈身为奴的?”

韩骊幸不假思索:“当然是穷了,家中实在养不起只能卖身为奴。”

“这不就成了,他们自小就缺钱,自然比谁都在乎钱。他们担忧的除了韩家的安危之外,还有就是能不能继续生存下去,比如有没有月银,再比如有没有栖身之所。”

如此说来,韩骊幸觉得十分有道理:“那我...是要给他们发银钱么?”

王弗苓笑了笑:“自然是了,消财免灾,眼下只有这个法子最可行。”

婢子十分为难,韩骊幸是让她来叫人的,结果人没叫到还让她亲自前往,那韩骊幸岂不要了这婢子的小命?

“君女郎...您这不是为难奴么?”

王弗苓笑了笑:“她要让我帮忙却又不肯亲自来请,我为何要帮她?难道我平日里与她关系很好么?”

她跟韩骊幸的关系,阖府上下都是知道的。

闻言,那婢子知道劝不动了,只能退一步,回去将这些话告知韩骊幸。

果不其然,韩骊幸冲那婢子发了一通火,可她光看着门前那帮奴仆就心烦,最后还是来了春苑。

她见到王弗苓那清闲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吗,想发作还不得不憋着。

万一韩骊君撒手什么都不管了,她一个人如何应付?

韩骊幸还是肯服软的,对王弗苓是前所未有的恭敬:“长姊,您就想想法子吧,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王弗苓倒是没再刁难她,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怎么办。”

她乖乖的往前凑了凑,等待着王弗苓的主意。

王弗苓道:“你看这些奴仆都是因为什么屈身为奴的?”

韩骊幸不假思索:“当然是穷了,家中实在养不起只能卖身为奴。”

“这不就成了,他们自小就缺钱,自然比谁都在乎钱。他们担忧的除了韩家的安危之外,还有就是能不能继续生存下去,比如有没有月银,再比如有没有栖身之所。”

如此说来,韩骊幸觉得十分有道理:“那我...是要给他们发银钱么?”

王弗苓笑了笑:“自然是了,消财免灾,眼下只有这个法子最可行。”

婢子十分为难,韩骊幸是让她来叫人的,结果人没叫到还让她亲自前往,那韩骊幸岂不要了这婢子的小命?

“君女郎...您这不是为难奴么?”

王弗苓笑了笑:“她要让我帮忙却又不肯亲自来请,我为何要帮她?难道我平日里与她关系很好么?”

她跟韩骊幸的关系,阖府上下都是知道的。

闻言,那婢子知道劝不动了,只能退一步,回去将这些话告知韩骊幸。

果不其然,韩骊幸冲那婢子发了一通火,可她光看着门前那帮奴仆就心烦,最后还是来了春苑。

她见到王弗苓那清闲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吗,想发作还不得不憋着。

万一韩骊君撒手什么都不管了,她一个人如何应付?

韩骊幸还是肯服软的,对王弗苓是前所未有的恭敬:“长姊,您就想想法子吧,再这么下去可如何是好?”

王弗苓倒是没再刁难她,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跟你说怎么办。”

她乖乖的往前凑了凑,等待着王弗苓的主意。

王弗苓道:“你看这些奴仆都是因为什么屈身为奴的?”

韩骊幸不假思索:“当然是穷了,家中实在养不起只能卖身为奴。”

第135章 活动筋骨

他慌忙跪下,连连磕头:“世子恕罪,奴这就回去寻她,不把她找回来,奴便以死谢罪!”

玄業沉思了良久,皱着眉头问道:“去围堵你们的人什么来路?没搞清楚?”

“这......”那人摇摇头:“奴实在不清楚,他们似乎就是冲着灵姬来的,目标十分确定,将她带走之后旁的人都没搭理。”

专门冲着灵姬而来......

玄業眉头皱得更深,灵姬自从跟了他之后就从未到外面晃荡过,甚至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她又是从哪里招惹来的人呢?

玄启在一旁悄声问:“难道是君上?”

他摇头:“我虽不能说十分了解君上,但这样的事情,他理应不屑去做。”

“可不一定,灵姬的身份特殊,此时又正当战乱,若君上知晓了其身份,怕是不会饶了的。”

玄業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向玄启吩咐:“你替我走一趟,让这人戴罪立功,领着你去边南好好找找。灵姬...她不能出事,否则我心难安。”

“是......”

这两日,韩府又不消停了,得到了甜头吃的奴仆们发现闹事可以轻松的得银子,故而动了坏心思,消停几日之后又去韩骊幸那里闹。

这回,韩骊幸可舍不得再变卖首饰了,头一次让她破费,她心疼得跟刀扎似的。

她不肯出银子,立马又想到了王弗苓这里来。

一大早,韩骊幸就到春苑走访,来了什么都不说,直接往里屋去找东西。东翻西找了大半天,她没什么收获。

“阿君,你这首饰是不是都藏起来了?怎么一件值钱的都找不到?”

王弗苓好好的坐在窗边的桌案上看着:“你若是不信,大可把春苑翻个底朝天。”

她倒是真不客气,带着自己的人在王弗苓的屋子里找来找去,结果也还是没找到。

这下,王弗苓从座上起身:“妹妹这是怎么了?”

韩骊幸脸一垮:“还不是府里那些刁奴!上回给了银子才几天?他们又来闹,简直没完没了。”

王弗苓眼珠子一转悠,又想到个馊主意。

“妹妹真不开窍,咱们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手里头能有多少家当?照我说,你不如去婶婶屋里看看,她的东西随便寻两件都能把屋里的开支维系下来。”

孙氏喜好奢靡,不管是吃穿用行都极为讲究,所以她屋里还真是不缺好东西。

韩骊幸眼睛一亮,可想一想又觉得不妥:“不成不成!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她还不得臭骂我一顿?”

“臭骂又何妨,你且想想等到祖母他们回来之后,看到府上如此安宁,届时你再去祖母面前邀功,婶婶又怎么好怪罪你呢?近来婶婶不是与祖母有些嫌隙么?你此举不仅维系了府里的安宁,又能化解婶婶与祖母之间的嫌隙,何乐而不为?”

韩骊幸歪着脑袋思索了一阵,似乎没什么毛病,但就是觉得哪里有问题。

“也一定就得用我母亲的首饰,大伯母那里也不缺好东西,用她的也成啊!”

王弗苓忙摇头:“若是用我母亲的首饰,那就成了长房的功,与你们能沾上什么干系?再说了,你去看看我母亲那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锁着,你能进得去么?”

韩骊幸不相信:“怎么可能,那日出门的时候大伯母又不知道会在宫中逗留,她锁门做什么?”

王弗苓摆了摆手:“你不信去看看,我还能骗你不成?”

韩骊幸还就是不肯信,她让自己的侍婢去看。

没多久那侍婢回来告知:“大夫人的院子确实上了锁,奴攀到墙沿上看了看,似乎里头的屋子也是上了锁的。”

韩骊幸这下不依了:“凭什么?我一个人出了近百两的银子,现在又要搭上我母亲的首饰,你不也是韩家人,怎么你们就不用出了?”

她也是气不过,却又没别的法子,故而在这里耍起孩子脾气了。

王弗苓耐着性子:“妹妹快别这么说,我怎么额能不出力呢?可我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你也看到了不是?要不你将我柜子里几件新衣也拿了去,换成银子应该也能顶些用处。”

既然王弗苓都开了口,韩骊幸又岂会客气,她果真让人去屋里寻衣裳,专门挑了几件成色好、样式新的。

两人要走,吉春却不干了:“这些衣裳都是大夫人才吩咐人做的新衣,您都还没上身穿过,怎么就给了人?女郎,您这是不用过日子了?”

王弗苓故作一副为难模样:“可...可我又能怎么办?总不能让阿幸一个人撑着不是?”

韩骊幸听这主仆二人说的话,顿时还有点不忍心了,拿走了别的新衣,秋日里穿什么?

也就这么一瞬间,韩骊幸却还是狠心将衣裳拿走,装作没听见王弗苓与吉春说的话。

她想着,韩骊君跟她一直都不对付,故而韩骊君好不好与她又有何干系?

吉春要上去拦着,王弗苓却拉住她:“衣裳没了还能做,也就这么一回了,她下次不会再来跟咱们要东西。”

在韩骊幸眼里,她都已经一穷二白,没什么值钱的了。

吉春憋了一口气:“她要是下次再来,奴也不管她什么身份了!”

王弗苓知道吉春就是嘴上逞能,韩骊幸真铁了心要欺负她,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下次你想怎么办都成。”

韩家就这么维系着府里的安宁,奴仆们捞了不少油水,胆子也越发的大了起来。

王弗苓近日逛园子的时候见着这帮狗东西总能感觉他们不太恭敬,也是,当家都不在,剩下两个黄毛丫头他们能有多忌讳?

原本,她是不愿意管这事的,却在次日用膳的时候动了怒气。

韩家乃大家世族,内需外用怕不够开支,都是一次性备了许多。可就大半个月的时间,竟听说膳房不够开支了,说要银子去买些回来。

韩骊幸也不信,故而不肯给,还将管入库的老妪数落了一顿,所以今日的膳食就是清汤寡水,怕是连府里的奴仆们也不会吃的。

王弗苓就看了桌上的饭菜一眼,从座上起身:“吉春,我在这屋里坐太久了,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第136章 杀鸡儆猴

吉春在一旁看着,知道王弗苓对今日的膳食不满意,也料想到了王弗苓想要做什么。

在此之前,吉春早就想着王弗苓能好好收拾收拾那帮不知趣的奴仆。

她跟着王弗苓从春苑出去,两人直奔前院。

出门的时候恰巧装上了韩骊幸,她也气冲冲的,脸色十分难看。

只是韩骊幸见了王弗苓有些诧异:“长姊这是要去做甚?”

王弗苓笑了笑:“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韩骊幸自言自语的重复了一遍:“难道是......”

王弗苓只是笑笑,并不多说,领着吉春就这么与她擦肩而过。

韩骊幸白了一眼:“搞得神神叨叨的,真把自己当回事!”

她说着也跟了过去,倒想看看韩骊君有什么能耐。

王弗苓直直朝着膳房而去,进门的时候把虚掩的房门砸得砰的一声响。

膳房里厨娘们正在忙着洗菜,王弗苓特意看了看,是些极为普通的青菜叶。

见王弗苓到来,那几名厨娘子恭恭敬敬的行礼:“君女郎...”

王弗苓嗯了一声,问:“管事的呢?”

那几名厨娘子面面相觑,而后小声的道:“陈妪在她屋里呢。”

“你们几个都跟我来!”王弗苓凶相毕露,指着那帮厨娘子十分不客气的道。

那几人见这情形,料想是要遭殃了,一个个都不敢怠慢,丢下手里的活计跟着王弗苓出了门。

到了陈妪的门前,王弗苓试着伸手去推,发现是从里头上了梢的,不知这老东西在屋里做什么。

王弗苓悄声与其中一厨娘子道:“你,把陈妪给我叫出来。”

那厨娘子乖乖的照办,敲了敲陈妪的房门:“陈妪,您快出来一趟,膳房出了点事情......”

听说膳房出了事情,陈妪忙回应:“等会儿!”

未多时,房门前有了动静,吉春在王弗苓身边蓄势待发。

门一开,吉春伸手就直接将门大大推开,陈妪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一个踉跄险些跌到了地上。

陈妪抬头看见王弗苓,心里有了底。

她忙问:“君女郎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凶神恶煞?”

王弗苓冷笑一声:“你说我凶神恶煞?”

陈妪察觉失言,连忙改口:“不不不,奴的意思是您看起来不太高兴。”

“当然不高兴,有些人不把府里的主人当回事,欺瞒就罢了,还耍起了小聪明。陈妪你说,遇上这种事,我能高兴得起来么?”

陈妪把王弗苓当小姑娘一样好哄骗,做出一副很是诚恳的模样:“女郎恕罪,奴知道您是因为今日膳食清淡而动怒,可奴之前也与幸女郎说了,府里剩下的食材已经不够维系,让幸女郎寻人去购些回来,可是幸女郎不肯啊......”

她一下就把责任劝推到韩骊幸身上,她知道韩骊君与韩骊幸是冤家,料想这么一说,火就会往韩骊幸那边点。

到时候这两位小主人窝里斗,谁还有功夫管她怎么的?

可偏偏王弗苓不上她的当,对陈妪笑得很是和蔼可亲:“来人,把这老东西给我绑起来,丢到院子里去!”

厨娘子们没动静,谁知道陈妪经过这次还能不能继续担这差事,万一还是她当差,那么她们就还是陈妪手低下的人,谁敢得罪?

吉春见这几人没动静,上去就对陈妪动起手来。

可她那点小力气其实这老妪的对手,她绑不住陈妪,因为陈妪一个劲的跟王弗苓说冤枉,就是不肯束手就擒。

王弗苓看了看跟来的那几个厨娘子,放出话去:“你们几个要是还想在韩家继续呆着,就给我上去帮忙,谁不动手,今日就收拾东西滚出去!”

厨娘子们见王弗苓一脸的认真,思量之后还是上去帮了忙,几个人一起上,两下就将陈妪捆了起来。

陈妪不住的叫唤,王弗苓让吉春把她嘴堵上。

她就被这么丢到了正院里,王弗苓寻了鞭子来,二话不说就在院子里抽打陈妪。

陈妪嘴里塞了东西,叫也叫不出声,只能呜呜的叫唤。

韩骊幸在膳房那边没找到人,正打算回去,却听见了正院里传来的声音,她过来了。

见王弗苓拿着鞭子狠狠的抽打陈妪,韩骊幸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记忆里的韩骊君混是混了点,可从来不心狠。

她愣愣的看着,觉得眼前这人真的台陌生。

渐渐的,正院陆陆续续又来了好些看热闹的,府里的奴仆们几乎都凑到正院来了。

王弗苓看着时候到了,停下手里的鞭子,上前把陈妪嘴里塞着的布扯了出来:“说!府里购来的食材你都拿去做什么了?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否则要你的命!”

陈妪是真被吓到了,她本以为一个小黄毛丫头不能把她怎么样,可谁知道这小丫头动起手来还一点都不手软。

她战战兢兢的回答:“奴用性命保证,那些食材真是用完了,求女郎明鉴。”

既然她要狡辩,王弗苓就让她无处狡辩。

“大夫人掌管着府里少数的进出开支,其中就有膳房的开支,我若是没记错,不久前你才问了我母亲要银子买食材,也就大半月的时间。更何况如今府上就剩下我与阿幸,再除去奴仆们的用量,怎么也而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都用到那里去了?”

她吞吞吐吐答不上来,却还是想蒙混过关:“女郎此言差矣,这秋日里天凉,冷起来食量也见长。就拿奴来说,夏日里头吃一碗,秋日里可不得吃上两碗么?”

王弗苓冷哼一声:“冥顽不灵,看来我也无需废话。”

她说罢,又让吉春将其嘴堵上。

而后,王弗苓远远的问了韩骊幸一句:“近来闹事的人里头你最眼熟谁?”

韩骊幸愣了愣,忙从人群里指了个看上去已近中年的家仆。

王弗苓看着那家仆,让他过来。

家仆不清楚王弗苓想要做什么,加之见到了放下王弗苓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心里很是忐忑。

“女郎找奴过来有何吩咐?”

王弗苓给吉春示意,吉春从袖里拿出一把匕首,递到那家仆面前。

“陈妪手不干净,剁她一只手!”

第137章 中饱私囊

那家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剁手?”

王弗苓淡漠的点头,将那匕首又往他面前伸了伸:“还不快动手?你若是不从,那你便与这刁奴一起滚出韩家。”

她已经把这些奴仆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起先他们不停的来问是因为他们怕韩家散了,他们没去处也找不到这般好的地儿。

王弗苓让韩骊幸用银子稳住这帮人,实际上也只是第一步,所谓恩威并施,有恩就得施威。

出银子的事情让韩骊幸代劳了,施威的事儿就交给她来办,捡个便宜何乐而不为?

那家仆一听要被赶走,连忙求饶:“女郎高抬贵手饶了奴这一次,奴往后一定恪守本分。”

“恪守本分?呵......”王弗苓一声冷笑:“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这些人的心思,仗着家中没个主事的就想欺负我与阿幸年幼。我告诉你们,银子是咱们出,你们就得乖乖听话。谁胆敢忤逆不尊,别说不给银子了,收拾东西滚出晏都,正好南边动乱,往后这世道如何也说不准......”

一听这话,那家仆忙磕头:“女郎开恩,求求您别赶奴走,奴在这府里待了也有好几年了,您就看在从前奴兢兢业业的份上,饶了奴这一回可好?”

王弗苓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人认错倒是挺积极,她再次把匕首递给他:“要留下可以,先斩了陈妪的手,这样你就能留下。”

他抬头看着王弗苓微笑的脸,却莫名觉得冷,还以为韩家女郎都还是小丫头,担不了事,却不料韩家长女也不是省油的灯。

家仆回头看了看被扔在地上的陈妪,她一个劲儿的摇头,他却视若罔闻,接过了王弗苓手里的匕首。

此时院中静得出奇,一个个都把家仆好好的看着,特别是他握住匕首的那只手。

家仆从地上起身,咽了一口唾沫,而后走到陈妪面前蹲下:“陈妪,您老别怪我,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陈妪一个劲的挣扎,冲家仆继续摇头。

王弗苓在后头喊了一句:“还不动手?”

那家仆哆嗦了一下,赶紧伸手去抓住陈妪的胳膊,将她的手扳开,摁在地上。

就在他匕首准备挥下去的时候,王弗苓却突然又改了主意:“等等!”

家仆连忙停下,回头问:“女郎还有何吩咐?”

王弗苓迈着小步,悠闲的走到陈妪面前:“将她嘴里塞的破布拿开,我看看这老奴死到临头究竟肯不肯认错。”

“是......”家仆照着王弗苓说的去办,将陈妪嘴里的布扯了一出来。

陈妪能说话,头一件事情就是向王弗苓求饶,她那破铜锣一般的声音就如同杀猪一般,大喊大叫的:“女郎饶了奴吧,奴一时鬼迷了心窍,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弗苓冷哼一声:“之前问你话的时候你干嘛去了?现在想到求饶?”

陈妪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奴的的确确做错了事,奴愿意用所有的家当来换这一只手,求您开开恩,放了奴这一回。”

原本王弗苓是很想剁了陈妪这只手的,可如今她肯用自己的所有家当来买这一只手,其实也不亏。

王弗苓故作为难:“我今日当着府里这么多人的面办你,若是因为你给银子我便饶你,那就开了个不好的先河,往后也会有人效仿,故而还是算了吧。”

陈妪一听王弗苓不肯,赶紧又道:“奴这大半辈子存下了不少银钱,细算有八两之多,这五百两全给您,只求您放了奴这一回可好?”

八百两?

王弗苓还真是小看了这老奴,她这位置一月月银也就三四两,若是主子高兴赏一点,也不会超过十两银子。

细细算来,八银子用她的月银来凑都不可能凑得齐,更何况她自己也有开销。

看来还真是没冤枉她,她确确实实中饱私囊,私底下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情。

王弗苓蹲下身子,与那老奴对视:“八百两银子,是全部的数目了么?”

陈妪连连点头:“当然是了,奴若是丢了一只手,往后大母怕是不会再用奴,用全部家当买下半辈子安安稳稳的在韩府做活,奴觉得值了。”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王弗苓向那家仆伸手,将匕首要了回去,而后道:“你带着陈妪去她房里拿银子,吉春跟着过去看。拿到了之后就到这里来,若是胆敢动什么坏心思,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那家仆连连道是:“奴这就去办,您放心便是。”

说着,家仆去将陈妪扶起来,去陈妪的住处拿银子,吉春也跟了过去。

王弗苓看着他们三人走远,将匕首收了起来,看了看这周遭围观的奴仆们:“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小心点儿,伺候主子不用心就是这个下场!陈妪尚且有八百两银子来买手,你们又有多少银子买命?孰轻孰重自己掂量!”

他们纷纷道是,一个个都是怯怯的模样。

王弗苓白了那些人一眼,抬脚朝着正堂而去,在正堂里坐着等陈妪回来。

韩骊幸一直注视着王弗苓,见王弗苓进了正堂之后,她也跟了过来。

她气冲冲的:“你之前是不是唬我用银子稳住那帮人的?明明知道用点手段就能叫这帮人听话,你非要让我破财!”

王弗苓悠闲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可没糊弄你,之前你若是这么做,怕是有很多人会不服气。他们认为你给不了月钱养不起他们,又想管着他们,他们当然不会服气。如今他们知道你给得起银子,养得起他们,他们自然而然就心稳了。”

韩骊幸就是觉得亏:“我可是破费了二百两银子呢!不成不成,若是那老奴将八百两银子给了你,你必须得分我一半!”

“呵,你这胃口倒是不小,还想着赚回二百两?”王弗苓冷笑道:“你以为我拿这八百两银子是要自己用的?那都是府里的银子,那老奴中饱私囊将我母亲给她置办食材的银子吞了不少,我可不得向母亲汇报?这银子自然是要给我母亲的,岂有你的一份?”

第138章 埋个雷

韩骊幸不干了:“凭什么?我出了银子给那帮奴仆,我怎么就不能要银子了?”

王弗苓罢了罢手:“你要也可以,我就如实的向祖母回禀,说你出了银子心有不甘,非要将属于府里的银钱据为己有,你且看看祖母会怎么罚你。”

“你!”韩骊幸气得咬牙:“你给我,我也去找那老奴,我也去剁她的手!”

王弗苓不拦着:“去啊,她自己都说了讲家底掏出来,你如今就算是要了她的命也没银子给你了。更何况...你以为我真会要了她的手?陈妪这年纪若是被剁了手,还不知道活不活得了。你想想,若是闹出人命,你要如何收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韩骊幸很是不甘:“你分明就是在耍弄我!你给我等着,我迟早办你!”

王弗苓也不否认,一脸欠揍的朝韩骊幸道:“奉陪到底...”

韩骊幸气得不行,一甩手,人就走了。

看着她气冲冲离去的背影,王弗苓笑了笑:“小丫头,脑子真不好使。”

未多时,吉春带着那家仆、陈妪等人来了正堂。

家仆手里拿了小木盒子,双手奉到王弗苓跟前。

王弗苓接到手中,将盒子打开细细端详,却是几张百两银票。

她看完之后将盒子关上,继而又来到陈妪跟前:“陈妪,攒了一辈子,很辛苦吧?”

陈妪赔笑道:“不...不辛苦,只要女郎能饶了奴,奴些银子算不得什么。”

王弗苓嗯了一声,回到方才的位置,从盒子里取出三张银票。

她将银票递到陈妪跟前:“都这把岁数了,还是留点银子养老用。”

陈妪有些看不懂王弗苓是何意思,方才穷凶极恶的要她一只手,如今怎么就大发慈悲了?

“女郎这是何意?”

“让你拿着就拿着,废话怎么这么多?”

陈妪怯怯的伸出手来接过,小心翼翼的看着王弗苓。

见她把银票接过之后,王弗苓才道:“拿着这银子,往后你就得替我做事,听明白了么?”

陈妪愣了愣:“奴...不太明白......”

王弗苓向吉春示意,让她把那家仆带出去。

吉春心领神会,喊上家仆出去,将门带上。

王弗苓绕着陈妪走了一圈,停下来道:“你这府里也算是老人了,这种话真听不懂?”

陈妪低头不说话了,显然是明白了王弗苓的意思。

王弗苓接着道:“咱们府里主人们吃食都归你管,譬如我想吃点什么好东西,又或者是我想让别人吃点好东西......”

“这...”陈妪显得很为难:“您说这个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女郎您不会是想让我坑害谁吧?若真是如此,奴宁愿不要这三百两了,被发现可是要人命的。”

“出息!”王弗苓瞅了她一眼:“你放心吧,绝对不是让你去害谁,韩家乃是生我养我的地儿,我能害谁?”

陈妪想想也是,都是一家子,还能要了谁的命么?

“那老奴先答应着,不过先说好,害人性命的事情奴可不干。”

王弗苓笑着点头:“成!”

见此,陈妪将那三百两银票收入袖中,眼睛瞟了一眼桌案上的盒子,十分心痛。

王弗苓装作看不见:“行了,你回去好好的做事,至于这次我就饶了你,也不会去母亲跟前提,保你无事。”

陈妪跪地谢恩,而后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韩家可算是安宁了,没人再敢去替大母他们回府的日程,更没人敢在王弗苓跟前不敬。

又两日之后,府中奴仆带来消息,说是大公已经到了乾安城,遣人传话报平安。

既然大公要回来了,估摸着大母他们也快要回府了。

王弗苓命府中奴仆将韩府大清扫,等待大公等人的到来。

晚间,大公回来了,这大半月的时日,他在边南周旋了很久。除了运送军粮之外,他还四处走访了一些地方官员的府邸,其目的嘛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他也是去给韩二郎提个醒,韩二郎如今为三军统帅,做事更得小心翼翼。

大公见到韩二郎无事,又见大军首捷,也放了心,故而启程回晏都。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人,王弗苓正巧认得,此人就是青岩。

大公已经许久未曾收门生了,青岩竟成了他的门生。

对青岩,大公很是照顾,让家中奴仆将其当做主人一般对待,还直接给安排了住处。

青岩进府见到王弗苓,装作一副不相识的模样,见礼之后就退下了。

大公并不知道韩家人都被叫到了宫里,故而见只有王弗苓与韩骊幸两人在门前等候,才问起。

韩骊幸喜欢邀功,赶紧把庆元帝召韩家人入宫,再到府中奴仆闹事,再到她出银子解决麻烦,一股脑的都讲给大公听了。

只是大公就之听进去了前半部分,后边的全然没听进去。

他斥责:“怎么不早些告知我?”

韩骊幸讪讪闭了嘴:“您远在边南,我们如何向您回禀,再说了,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大公见此,眉头皱得老深,没再说韩骊幸什么,他冲着奴仆道:“备车!我要进宫一趟!”

从前韩大公还未将庆元帝的疑心当一回事,想着他还健健康康的活着,立嫡想必也还早,故而没起太大的心思。

可如今,庆元帝已经见他们视作了隐患,往后行事恐怕会更加艰难。

奴仆不敢怠慢,忙将衣车备好送大公进宫去。

韩骊幸见大公如此慌张的走了,十分不甘心,一跺脚回了自己的住处。

人都散了,王弗苓也没有继续待着的意思,她让人给大公留个门,而后也朝着春苑走了。

只是半道上撞到个人,正是青岩。

他显然是刻意等着她的,确认了是王弗苓之后,将她悄悄带到角落里说话。

“我听玄業说,你已经上贼船了?”

“......”

王弗苓反问他:“你们那船是贼船?”

青岩连连点头:“当然是贼船了,若不是贼船,咱们何须遮遮掩掩?”

王弗苓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他:“你这次潜入韩家想要做什么?”

他老老实实的交代:“想要挟天子令诸侯,把目标锁定在这里.....”

第139章 解禁

王弗苓诧异万分:“这是目标?难不成......”

青岩对其一笑:“正是!”

到这里,她也算明白了,青岩口中所说的目标不是韩家,而是韩淑芸生下的皇子赵世恒。

但王弗苓不明白,为何玄業不选六皇子,偏偏要选赵世恒。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六皇子都更加好一些,他更不必与韩家周旋。

“他...不会是脑子出了问题?”

“噗......”青岩笑出了声:“你这话要是让他听见了,估计脸色会十分好看。”

王弗苓白了他一眼:“跟你说认真的,别跟我瞎扯。”

见此,青岩收了笑意:“他做事我放心,别的我不问,你不妨也信他。”

王弗苓沉默了片刻,想想也是,玄業看起来并不似那般爱胡来的人,这么做应该是有他的道理。

看着王弗苓不说话,青岩啧啧了两声继续道:“你怎么会想到跟那家伙搭上边?他可不会对韩家有利,说不准还会让韩家一败涂地。”

韩家一败涂地,对她来说岂不是件好事?

“那又如何?火烧不到我身上,我还管那么多?”

青岩虚了虚眼睛:“看不出来,你还有副蛇蝎心肠。”

“不敢当...”王弗苓说着,便朝着春苑那边而去。

青岩看着她的背影再夜色中恍恍惚惚,最后消失,他若有所思。

韩大公夜里进宫之后被拦在宫门外,他无奈只能消财让人回禀一声。

他心里十分清楚,今日夜里来必然没什么收获,但必须来,还必须守上一夜。

这是在向庆元帝低头认错,向他表忠心。

宫中正殿灯火长明,庆元帝坐在桌案前翻看奏章,早已有人来回禀说韩国公到了宫门前,但庆元帝就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将人遣出去之后继续翻看奏章。

见庆元帝不肯接见,来传话的宫人都长了心眼儿了,之后在有人来回禀一律不进去与庆元帝说。

约莫三更,正殿之中依旧亮着灯,庆元帝起身在旁边的书架上拿出一个老旧的盒子。

那盒子虽然样式老旧,可是上头寸尘不沾,是他经常翻看的东西。

他将盒子里那一叠泛黄的信纸拿出来看,挨着挨着的看,一个字都不愿意落下。

看到最后一页,他闭着眼睛平复心情。

“阿弗,见字如见人......”

他在看这些信件的时候,脑子里都能清清楚楚的勾勒出当时的情景,那会儿他奉先帝之命随军出征。先帝实则是想除掉他,找了这个借口想要将他处死在边疆军营里,再给他安个集结军队企图谋反的罪。

可惜没成,让他在半路上逃了,这都是他与王弗苓事先安排好的。

王弗苓每隔半个月偷偷给他寄一封信,信里或是诉说京中局势,或是诉说她的思念。想起当初两人携手并进,庆元帝感慨万分:“到最后,还是你...最好......”

王弗苓都睡着了,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最后又沉沉睡了回去。

这一夜,韩大公是最不好受的,他在宫门前跪了整整一夜,顾不得更深露重,顾不得晏都秋日里刺骨的寒。

好在次日辰时,庆元帝总算是召见了他。

韩大公腿都跪得没了知觉,被侍卫架着带到了庆元帝宫中。

庆元帝才起身,侍婢正在为他更衣,他一直不曾看韩大公,棱角分明的脸上全是淡漠。

大公匍匐在地不曾抬头,就等着庆元帝的发落。

待到庆元帝一且收拾妥当之后,他才走到韩大公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国公这是怎么了?听闻在宫门前过了一夜,是有何急事?”

庆元帝装蒜,韩大公却不好说了,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臣昨夜回京,想着最要紧的还是向君上回禀,故而才到宫门前候着。宫人说君上睡下了,臣便在宫门前等了一夜。”

“国公怎的如此不开窍?既然夜里孤睡下了,你大可今日一早来复命,孤又不会怪罪与你。”

大公一副大义炳然的模样:“不,君为尊,如今正值边南动乱之时,臣担了重任运送军粮,事成之后得在第一时间将个中细节告知君上。”

庆元帝笑着点头:“国公忠肝义胆,孤觉欣慰,若是朝中三公九卿都能是你这样,那孤就轻松得多了。”

大公磕头:“君上快别这么说,为君分忧乃臣分内之事,当不得君上夸赞。”

庆元帝给他赐坐,让人给他奉茶,却只字不提被他留在宫中的韩家人。

大公也终于沉不住气了,十分委婉的提了一句:“昨日回京之前,我曾遣人回家中知会,却不料仆从说府里无人,说是都进宫了......”

他说到这里便停住,等着庆元帝接话。

庆元帝见他捅破了窗户,也就没再继续沉默:“哦,孤倒是把这茬给忘了,韩家的女眷被孤留在了宫中陪贵妃,至于你的长子,孤遣他去东郊城外清点驻守晏都的守军。”

清点守军这种差事根本不是韩大郎这样的官位该去做的事情,说白了,这也是变相软禁。

韩大公心里清楚,嘴上却说:“原始如此......”

“你远在边南,我也没办法知会你一声,不过你放心,国公乃我大夏功臣,您的家眷孤自然会多加照拂。”

韩大公忙道:“劳君上多费心了,不知她们今日可能跟着臣一道出宫?这些时候府里每个主事的,有些乱。”

庆元帝笑着点头:“这是自然的,待会儿国公也不必上朝了,到贵妃那里将人带走便是。”

“臣遵旨......”

吩咐完,庆元帝便在诸多宫人、侍卫的簇拥之下朝着正殿而去,韩大公由一宦官领着去了韩贵妃那里。

韩淑芸宫门前的守军在清晨时分撤了个干净,可里头的人都没有动作,直到宦官领着韩大公将那宫门推开。

她们已经在这宫中待了半月有余,韩淑芸亦是如此。

连韩淑芸自己都没料到,庆元帝竟会因为韩大公自请前往边南而草木皆兵,直接将她们软禁起来。

这等于是给她、给韩家敲了个警钟,让他们往后都安分一些。

第140章 逼他们反

然而这个警钟却成了韩家人心里的一块病,人人自危,唯恐踏上王家的老路。

韩淑芸更是心死,她原本以为自己与当初的王弗苓不一样,在庆元帝眼中也该是特别的,然而事实证明没有谁特殊。

在权利面前,她们一样微不足道,一样可以说杀就杀。

她开始理解当初王弗苓为何被养在清秋殿好好的,还拼死了想要扳倒庆元帝,因为恐惧加上失去亲人的痛,通通都化作了仇恨。

被软禁的这些天,韩淑芸也在恐惧,生怕韩大公真伙同韩二郎起兵逼宫,如此一来她们等不到大军进城就成了刀下亡魂。

一家人在宫中团聚,心中五味陈杂,年纪尚小的韩骊鸢、韩厉笙都小声啜泣起来。

大公斥道:“不许哭!”

大母连忙将两孩子的嘴堵上,在宫里哭哭啼啼,让人以为君上怎么了韩家,加之这也是不敬之罪。

“快些出宫去吧......”

韩淑芸与王家众人说道,催促这他们走。

大母临走前嘱咐了她一句:“如今这形势你也看到了,好好的保证自己跟恒儿,切莫不要步王皇后的后尘。”

韩淑芸点头:“母亲放心...”

一行人匆匆忙忙的离开皇宫,朝着韩府而去。

王弗苓早早带着人在门前等候,未多时便等到了回府的大母一行人。

众人下了马车都自行回去,谁都没有心思多说什么。

李氏一脸的疲惫,下车之后看见王弗苓,连忙上前来询问:“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吧?”

王弗苓福了福身:“女儿一切都好,母亲且安心。”

听闻此话,李氏无奈叹息,王弗苓送她回到屋里去。

待侍奉李氏睡下之后,王弗苓才从屋里退下,出门正好撞上青岩。

他被府中仆从领着,似乎是朝着正堂而去。

两人打了个照面,都装作互不认识,擦肩而过。

王弗苓回头看着青岩走远,想着应该是大公寻他出主意,看来大公很是信任青岩。

大公在正堂之上左右踱步,他已经很累了,却根本没心思回屋休息,感觉火已经烧到了眉毛。

青岩进了正堂之后,大公连忙让人将门关上。

“如今这局势你也看到了,君上是铁了心要除掉韩家,你说我应该怎么做?一慌起来没了主意,你帮我寻个良计。”

青岩做一副苦思状:“现在定论为时尚早,国公不必太过焦躁。”

大公怎么能不焦躁呢?

“我要你给我想个办法,不是听你在这里说这些无用的。”

青岩却反问一句:“这话国公不该问我,该问问您的内心,其实您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如今要的不过是青岩的一句肯定罢了。”

大公沉默了片刻,看了看青岩:“那你觉得可行与否?”

青岩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可行,贵妃掌握着皇室血脉,韩家拥立其为新帝名正言顺。”

“可是...君上尚未到归西之时,拥立新帝就等于是起兵造反。”

青岩十分自信:“国公何不等?前头的障碍自然有人去清除,咱们坐山观虎斗何乐而不为?”

大公听闻此言,却是笑了起来:“是我太心急了,竟把这茬给忘了,对,咱们可以等......”

青岩笑着点了点头,思绪却飞到了别处。

韩大公根本不知道他与玄業有牵扯,更不知道玄業企图变革,他所想的是玄業也企图谋权篡位,所以青岩就顺着他的想法来出主意。

后事,他与玄業早已安排好,坐山观虎斗的一直都不是韩家,而是玄業。

韩家主事的全都回来了,王家的这些杂物王弗苓也可以完全甩手,她正好休息休息。

午时睡了一觉,迷迷糊糊的却听见了争吵之声。

王弗苓从榻上起来,阿欢刚到了春苑门前,她上来与王弗苓说:“二夫人正与大母两人争执不休,闹得不可开交。”

“究竟怎么回事?”

阿欢道:“二夫人要带着幸女郎、小郎君回娘家,大母不允,两人这才争执了起来。”

孙氏大概被吓到了,前后两次,韩家都被请进宫去,孙氏已经感觉到危机。

“走,去看看热闹。”

王弗苓说着便出门,阿欢跟在了身后。

吵闹声越发大了起来,王弗苓依旧能清楚的听见孙氏的哭闹声。

“我今日说什么都要走!谁拦着,我就...我就去死!”

大母斥责一声:“你要去死没人拦着,但你不能带走我的孙儿、孙女!他们都是我韩家的血脉,凭什么让你带到别处去?”

孙氏是怕,她既怕韩家瞬时灭亡,也怕她这一走韩家便不要她了,她带走韩厉笙就等于有了保障。

可是大母死活不让,孙氏吵闹得厉害,实则也不太敢走了。

两人之争不休之时,有人来带话,说是韩大郎回来了,还带来了君上的赏赐。

一家人都莫名其妙,君上前脚才给韩家人施了威,怎么后脚又给韩家赏赐了?

正因为疑惑,大母也懒得跟孙氏吵了,让人将孙氏好好看着,把韩厉笙带在了身边。

孙氏没了法子,被人带着回了屋,门也给锁上了。

王弗苓也好奇庆元帝为何赏赐,故而也朝着大母走的方向而去。

正院中跪了一地的人,正堂正对面有一宦官正手捧圣旨高声宣读。

前头那些虚词王弗苓没听进去,之听见后头那宦官说:“孤念其有功,封其御史大夫一职......”

莫说是王弗苓了,韩家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大公很是疑惑,朝中不还有以为御史大夫,怎么的这位置又给了韩大郎?

宦官宣读完圣旨之后,将卷轴交到韩大郎手中,恭贺道:“恭喜大人加官进爵,咱家在这给您道个喜。”

韩大郎伸手接过,韩家众人跪地,叩头谢恩。

起身之后,大公忙去询问那宦官:“朝中不是已经有了个御史大夫,这之意究竟是何意思?”

那宦官咯咯的笑了起来:“国公有所不知,从前的御史大夫如今是当朝右相了,所以这御史大夫一职就给空了出来。”

大公听得一头雾水:“右相?这又是......”

“大公亦有所不知,君上将从前的丞相之位分为左右二相,已经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第141章 怎么罚

大公眉头紧锁,就没有舒展过。

一行人将那传旨的宦官送走,大公将韩大郎叫到了屋里说话。

这一茬之后,大母与孙氏也吵不起来了,孙氏也没那胆子真走,事情就这么过去。

人都回来了,府里也就热闹起来,事也跟着多了起来。

薛娘子肚里的孩子已经四月了,相较之前更加臃肿了一些,不过奇怪的是她回来之后本本分分的一直没找事。

王弗苓正觉得稀奇,结果就出事了。

说是薛娘子闲不住,今日午时过后在院子里玩,恰巧遇上韩厉笙那孩子。

韩厉笙岁数不大,正是贪玩的年纪,没把那薛娘子当一回事,也在院子里玩。

王弗苓起初听阿欢说的时候,还以为是那孩子不慎把薛娘子撞了云云,却不料是韩厉笙玩耍之际不慎跌了个跟头,撞到了后脑勺。

韩厉笙如今还昏迷在榻上,大母紧张得不行,孙氏更是焦急万分,一家人都聚在了韩厉笙那屋里。

郎中来看,说并非什么打伤,还庆幸韩厉笙撞到的是平滑的路面,若是撞到石头上,那可不得了。

孙氏见韩厉笙怎么都不醒来,哭哭啼啼的开始追问责任。

她问平日里照料韩厉笙的那婢女:“你是怎么看着的?让你寸步不离,你却玩忽职守!我看你也不必留在府里了,打上五十鞭子自己滚!”

那婢女一直都在忐忑,听闻孙氏追究过错,更是立马跪了下去:“夫人饶命,固然奴也有错,可那也是薛娘子让奴这般做的,她说要领着小郎玩耍,让奴在一旁候着。小郎又十分喜爱薛娘子,让奴不许跟着,奴...奴也是没办法......”

韩厉笙的性子孙氏知道,玩耍高兴了就不顾旁的,这婢子口中所说,确实像是韩厉笙会做的事情。

故而,孙氏将目光转向了薛娘子。

薛娘子一听那婢女这般说,连忙回应:“二夫人可怪不得妾,妾只是见小郎生得乖巧所以想带着他玩,谁知道会出这种事情?”

孙氏没理会她,沉思了片刻。

她在想,如果这事情真是薛娘子的始作俑者,那她这么做究竟有什么好?

孙氏一抬眼正好看见薛娘子那微微隆起的小腹,眉头皱得更深了。

“呵!你这恶毒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韩家如今就厉笙这么一个男丁,你这么做是不是想给你拿肚里的孩子铺路?”

薛娘子一副不知道孙氏在说什么的模样:“二夫人何出此言?妾乃是卑贱之躯,即便诞下男丁也只是庶出之子,怎么能与小郎相比?”

“你少来这一套!”孙氏呵斥一声:“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太清楚了,固然你身份卑贱,但如果韩家没了厉笙,你若诞下男丁便能一举飞上枝头!”

薛娘子理直气壮的反驳她:“妾又不能确定肚里的孩子一定是男丁,就算真要害小郎,至少也得先确定我剩下的一定男丁,否则这么做不是白费功夫...”

孙氏就是认定了薛娘子心存坏心,不依不饶的。

大母听了厌烦:“都给我闭嘴!争争吵吵没点样子,厉笙这事情容后再议,当务之急是厉笙醒过来。”

听了大母的呵斥,两人都不在争执了,却一个瞪一个的不肯罢休。

料理完韩厉笙的伤,大母在那屋里坐了片刻之后,让孙氏与薛娘子到她那里去说话。

大母准许这两人说话了,自然少不得一番争执,孙氏护犊之心,认定了是薛娘子故意为之,孙氏哭哭啼啼的,说什么若是不给个交代,她就家书一封到边南去,请韩二郎休了她。还说什么没照料好厉笙,不配做韩家的夫人。

大母岂能让孙氏真给韩二郎传信?且不说韩二郎如今在边南战场上奔波这,就说她把这些添油加醋的在韩二郎那里一说,这个家都真乱了。

韩二郎也疼自己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可薛娘子肚里怀着韩大郎的孩子,万一罚了她导致肚里的孩子有个好歹,她就很有可能少了孙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手心肉多,她还是偏袒韩大郎的。

自始至终,大母都觉得韩大郎更有出息一些,与她更为亲近。韩二郎虽然也是她的孩子,可是自幼顽皮,闯下不少祸事不说,还十分不敬重她。

两者相较,大母觉得得稳住孙氏,继而抱住薛娘子。

“我这事情你也太过草木皆兵,郎中都说了厉笙并无大碍,再者也不全是薛娘子的过失,这是意外......”

孙氏本想着大母从前这么宝贝韩厉笙,这次一定会给他做主,却不想她竟然向着薛娘子。

看着大母那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孙氏算是明白了,这老太婆根本就没把韩二郎当她儿子,也没把厉笙当成孙子,更没把她当做一家人。

想想从前她这么卖力的讨好大母,她越发觉得不值,特别是逢年过节给大母送的那些值钱玩意,还不如拿去换成粮食喂狗!

“成!您不办是吧?那我这就让二郎将我休弃,从此便不再回来了!”

大母急了,孙氏这毛躁性子,怎的之前她就没发现呢?

她让屋里的婢女将其拦住,拉着气冲冲的孙氏好好说话:“你这是做什么?一点脑子都不动,你回娘家之后还怎么过日子?改嫁?还是在府里窝一辈子?”

“婆母不肯处罚这贱人,我便不会妥协!”

见她如此坚定,大母十分为难:“那你想怎么罚?”

孙氏抬头看了看薛娘子的脸,越发觉得她尖嘴猴腮难看得紧:“打!狠狠的打她!”

大母忙道:“这怎么使得?她肚里还怀着孩子,打不得。”

孙氏也气,这贱人用孩子保全自身,她也不能真的动手打。

“那就...那就罚她跪,等她孩子生下来我还是不会饶了她!”

大母想着,跪也就跪吧,至于孩子生下来之后怎么处置薛娘子,大母觉得无所谓。

“那就跪上半个时辰,你看可好?”

“半个时辰?”孙氏不依:“半个时辰算什么跪?要跪也得跪上半日。”

第142章 救兵

可是大母不同意:“半日怎么成?她身子本就不强健,铁定受不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孙氏憋着一口气:“那就先跪上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还在大母的接受范围之内,她想着一个时辰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好,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

薛娘子一听这两人要办她,立马不干了:“凭什么要罚我?我没有做错!”

大母瞥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受罚!”

她边说着,边向薛娘子使眼色。

薛娘子看着来气,但大母这样子,似乎是想先稳住孙氏,搞不好她根本跪不了一个时辰。

权衡之下,薛娘子还是去了,这么僵持闹下去也不是办法,跪一个时辰确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在大母院子里跪着,一脸的埋怨,心里早已把孙氏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骂了个遍。

然而大母不知道的是,薛娘子出门受罚的时候,随她一道来的婢女偷偷跑了,去给自己的主人搬救兵。

她找到不是旁人,却是曲娘子。

那婢女见了曲娘子便跪下:“娘子,薛娘子她被大母罚了跪,接下来要怎么做?”

曲娘子生得小巧,小鼻子、小嘴、小脸蛋,唇角一扬:“这不正好么?郎君回来要是看到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那婢女一听,脑中也有了算计:“是,奴知晓了......”

如此一来,韩家今日是再也消停不了。

韩大郎回府之后便被那婢女告知薛娘子罚跪一事,他急冲冲的去了大母院中,果然见薛娘子跪着,一副憔悴的模样。

虽说他对薛娘子没什么感情,但好歹是他的女人,肚里又怀着他的种,如此被人践踏,他心里不高兴。

韩大郎到了薛娘子跟前将她扶起,薛娘子一看是韩大郎,变得更加柔弱:“郎君可算是回来了,妾...妾好苦......”

韩大郎一声叹息:“行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这事我去同母亲说。”

然而孙氏遣了人在大母这里盯着的,那人见薛娘子没跪满一个时辰,便跑去给孙氏通风报信。

所以,在韩大郎进了大母屋里没多久,孙氏也匆匆赶来了。

她让人去把薛娘子拦在半路,又给拖了回来,而后她到大母屋里与韩大郎起了争执。

府里吵得不可开交,李氏听闻消息之后也赶到了大母那处。

王弗苓听闻孙氏一怒之下要对薛娘子动手,一帮人上去拦着,李氏不慎被挤在人群之中,被人踩伤了小腿。

正因为李氏被踩伤,这场闹剧终于停歇下来,众人将哀嚎不止的李氏送回房中,韩大郎更是急急忙忙让人寻来郎中为其看伤。

孙氏见此,也不闹了,他们长房的人弄伤了她儿子,她又弄伤了李氏,也算是解了些怒气。

郎中来给李氏看腿,上药包扎好之后韩大郎非要让再好好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伤。

于是,郎中便给李氏把脉,这一把脉可出了大事了,李氏有了身孕。

韩大郎愣了好半天,他与李氏都近中年了,从没想过还会再有孩子,谁知道上天竟如此眷顾他们。

他喜不自禁,顾不得郎中在场,搂着李氏高兴了好一阵。

李氏自己也震惊,震惊之余却也高兴,总算是扬眉吐气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受大母的气,还不就是因为生下韩骊君之后肚子没了动静,现在好了,她不必再受气。

她只希望能一举得男,倒是她说话更有底气。

韩大郎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也忘了之前被孙氏激怒,高高兴兴的跑去大母那里回禀。

大母更是高兴,李氏乃韩大郎的嫡妻,生下儿子便是韩家的嫡长子,怎么不喜呢?

母子两欢欢喜喜的来到孙氏榻前,大母嘘寒问暖的,好一阵关怀。

薛娘子被送回屋之后,没多久也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开始犯愁了。

李氏肚里的孩子可比她的金贵,万一...万一她剩下儿子,那无论她如何也没办法继续在韩家立足了。

这消息王弗苓是次日才晓得的,楚妪来传王弗苓去李氏那里,李氏欣喜的告诉王弗苓的。

当得知这个消息,王弗苓第一反应是担忧。

李氏这肚里的孩子牵扯太多,俨然成了众矢之的,要保住必须格外注意。

王弗苓沉思,既然李氏也怀上了韩大郎的种,那薛娘子的种没必要再留着。

毕竟她孩子没有李氏的金贵,大母他们已经将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氏这里,薛娘子已经没有价值了。

况且,留着薛娘子也是祸害,不如早些铲除。

李氏见王弗苓沉默,还以为她是不高兴:“怎么了?怕母亲就此短了你的宠爱?”

王弗苓忙摇头:“自然不是,阿君一直盼着母亲能够再给我生个弟弟,往后阿君出嫁之后便由弟弟伴随您身侧。”

这话听得李氏舒坦:“我知道你心孝,母亲也希望能生个儿子......”

看李氏这欢喜模样,王弗苓没多说什么,坐着陪她许久才离去。

离开之后,王弗苓直接让阿欢将陈妪叫到春苑里来,说有事要陈妪去办。

陈妪自大母一行回来之后一直忐忑不安,很怕王弗苓给她把事情抖落出去。

一连几日之后,陈妪见李氏那边没动静,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现在王弗苓叫她去,她猜想是有事让她做。

到了春苑见到王弗苓,陈妪直言:“女郎有何吩咐?”

王弗苓也不是那种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她丢出一张药方给陈妪:“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煎水煮出来之后每日两餐薛娘子饭菜里适当掺一些。”

陈妪会做饭,却不会看房子,她心里觉得这方子不是什么好的:“这...女郎是想对薛娘子做什么?”

她心里有数,薛娘子身怀六甲,给她下药无非就是要了那孩子的命。

王弗苓也清楚陈妪心里有数,她笑着回应:“这不过是一剂补药,没别的,照单抓来便是,废话什么?”

陈妪久久不肯动,十分为难:“起初老奴就说了,但凡害人的事情老奴不会去做的。”

王弗苓冷着脸,让阿欢将那只匕首拿了来。

她将匕首丢到陈妪面前:“可以,你有两条路能走,一是替我做事,起身之后就出门抓药;二是拿起匕首剁了你的右手......”

第143章 小师傅请带路

王弗苓示意阿欢将门关上,摆明了不给结果不让陈妪走。

陈妪左右为难,她盯着地上那柄匕首沉默了许久。

王弗苓见她不肯说话,继续道:“究竟要怎么选,还请陈妪当即给个话,我才好知道要怎么做。”

陈妪怯怯的抬头看了看王弗苓,见她面无表情却让人觉得咄咄逼人,陈妪更加胆怯起来。

她知道王弗苓能做得出来,就凭她那股狠劲。

“奴...奴去便是,女郎将匕首收好,奴这就拿着方子去抓药。”

王弗苓笑着蹲下身子将那匕首捡了起来拿在手中:“既然如此,陈妪就速速去办事,我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陈妪起身,不敢多看王弗苓一眼,低着脑袋出去了。

阿欢看着陈妪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陈妪本不愿帮着女郎,若是她将您抖落出去,恐怕不好办。”

“怕什么?”王弗苓冷哼一声:“说出来谁会信?我这么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会想着开药方逼陈妪下药?”

阿欢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今夜月朗星稀,庆元帝心神不宁,命人将赵阿妩找了过去。

赵阿妩穿着朝服觐见,跪地行礼:“君上万岁......”

庆元帝示意殿中侍奉的人离去,而后将赵阿妩扶起身:“你我之间不必这么拘礼,坐吧。”

他亲自搬了椅子让赵阿妩坐下,赵阿妩跪地谢恩之后坐到了那椅子上。

见此,庆元帝才道:“阿妩,你从前的诉求孤王都能应允,但有一件事情孤王要你去做,你可愿意?”

赵阿妩连忙起身,跪地又行一礼:“奴愿为君上效劳,但请吩咐。”

庆元帝并未说什么,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交到赵阿妩手里:“拿回去好好看看,看完销毁。”

他担心隔墙有耳,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来与赵阿妩说正事。

赵阿妩将字条收入袖中:“奴遵旨......”

庆元帝点了点头,却觉得脑袋上传来的疼痛越发清晰,他道:“你去将玄業给我的安神香点上,孤头疼不适,点了拿东西会好受一些。”

赵阿妩依照庆元帝的意思,从桌案上取了那装着安神香的盒子,道香炉边抖了一些进去,顿时香飘四溢,整个大殿都是这种类似于檀香的气息。

香味一出来,庆元帝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觉得头疼得到了缓解。

“多年积攒出来的老毛病,一想到从前的往事就觉得头疼......”

赵阿妩在一旁候着:“需不需要奴给您揉揉脑袋?”

庆元帝却摇头:“不必,你先回去歇息一日,明日夜里还有的你忙活。”

“是......”赵阿妩躬身退下,出了正殿将门关上。

她如今在众人眼里是庆元帝跟前的红人,女官之首,故而宫中宦官都对她卑躬屈膝。

赵阿妩出来之后,守门的宦官给她行礼:“大人这是要回去了么?”

“嗯...”赵阿妩用力吸了一口外头的空气,总觉得有些异样,她问:“君上平日里是否特别喜爱熏香?还是说只用玄業大师给的安神香?”

那宦官只当赵阿妩是为了更好的侍奉君主才有此问,于是他回应:“从前君上不爱用香,只是自王皇后去世,君上便总会失眠,久而久之便会头疼。后来玄業大师给君上献了这安神香,自此君上只要一头疼就点上,不消多久便能安稳的睡下。”

赵阿妩又不自觉的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方才那香味好似还萦绕在鼻尖:“那安神香没有找御医查看过么?”

“自然是查看过的,君上的用的东西何其重要?不查根本不敢让君上用。”

如此说来,那安神香并无不妥,赵阿妩便没多问。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点了灯将庆元帝给她的字条摸了出来看,上头寥寥三排小字已然将他要说的话写得清清楚楚。

赵阿妩却皱紧了眉头,她抬起手把字条对着烛火少了个干净,一声叹息之后熄灯歇下。

王弗苓让陈妪开的方子已经给薛娘子用了好几日了,但薛娘子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

自从李氏怀上身孕之后,那薛娘子一改从前喜欢到处溜达找事的毛病,在她屋里一待就是好几日。

人人都觉得稀奇,王弗苓却觉得这女人十分聪明,但不知道她此举是自己的主意,还是她背后那人的主意。

总而言之,薛娘子是想自保,她自己清楚惹了韩家不少人,如今李氏怀上了,要动她比从前方便了许多。

李氏这边,大母极其上心,请了一位郎中住在府上,每日负责看顾李氏的身子。

另外,大母求孙儿心切,要到归元寺中祭拜,说是要去菩萨面前求一求,好让李氏一举得男。

李氏不方便走动,大郎又与那玄業不怠,于是大母拉上王弗苓,好歹是长房的人,到菩萨面前献一献殷勤想必也算心诚。

孙氏平日里都爱跟着大母出门,这两日也是不怎么露面了,故而去归元寺她也没跟着。

王弗苓就这么随大母一到上了归元寺。

去的时候,大母让人准备了许多瓜果小食,带去供奉给菩萨。

众人到了归元寺门前,大母看着那凤凰木,竟一反从前的抵触,上去跪拜了一番。

她道:“凤凰木本该开花结果,这树却花开不败,象征着长寿永恒......”

人老了求长寿,这是人之常情,大母便在那树下点了三炷香。

之后,他们才进到寺中。

来祭拜的大多都是去拜观音,所以她们在观音庙前等了许久。

人太多,一行人挤着挤着就被挤散了。

王弗苓脱离人群的那一刻,被人扯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却是玄業跟前那小和尚。

小和尚似乎又长胖了一些,脸上泛着光泽,看起来很有福相。

他小声道:“师傅知道女施主来了寺中,特意吩咐小僧将您带去后院,师傅有话要同您说。”

王弗苓朝着人群中看了看,早已不见大母的身影,想必还在里头挤着呢。

她想,走一时半会儿没什么问题,便应了那小和尚:“那就请小师傅带路?”

第144章 醉翁之意

小和尚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躬身一礼:“施主且随小僧来。”

王弗苓便跟着他,绕过人群进到后院之中。

玄業在院中莲池边等待,手里拿着熟米喂鱼,看起来十分消遣。

他远远的见了王弗苓,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又低头喂他的鱼。

小和尚将王弗苓带到这里便离去了,王弗苓自行走过去。

玄業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停下手里喂鱼的动作:“怎么今日有空来寺中?”

王弗苓如实回应:“家母怀上身孕,祖母带着我来寺中祈福,求母亲腹中胎儿安稳降世。”

玄業一笑置之:“祈福不假,求的应该不是平安,而是求个男丁。”

“大师英明......”

他一把将手里的米全丢进了池子里,鱼儿们一窝蜂的冲上来,你争我抢看着好不热闹。

王弗苓指着那池鱼:“大师究竟喂了多少食,您这鱼长得未免有些吓人。”

玄業回头看了看:“想起来就喂一喂,具体多久喂一次我都给忘了。”

“可惜......”王弗苓摇摇头:“养得如此肥硕却不吃,白白浪费粮食。”

“出家人不食荤腥,养着便是。”

王弗苓挑了挑眉,不在看那一池的鱼:“不知大师将我找来所为何事?”

他拍了拍手里的米渣子,道:“听闻君上封了韩敬仁御史大夫一职,此事可当真?”

“大师既然已经知晓,何须再来问我,您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

玄業不以为然:“当心一些,君上从不做无意义之事,韩国公刚从边南回来,他就给韩家封了高位,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和尚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躬身一礼:“施主且随小僧来。”

王弗苓便跟着他,绕过人群进到后院之中。

玄業在院中莲池边等待,手里拿着熟米喂鱼,看起来十分消遣。

他远远的见了王弗苓,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又低头喂他的鱼。

小和尚将王弗苓带到这里便离去了,王弗苓自行走过去。

玄業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停下手里喂鱼的动作:“怎么今日有空来寺中?”

王弗苓如实回应:“家母怀上身孕,祖母带着我来寺中祈福,求母亲腹中胎儿安稳降世。”

玄業一笑置之:“祈福不假,求的应该不是平安,而是求个男丁。”

“大师英明......”

他一把将手里的米全丢进了池子里,鱼儿们一窝蜂的冲上来,你争我抢看着好不热闹。

王弗苓指着那池鱼:“大师究竟喂了多少食,您这鱼长得未免有些吓人。”

玄業回头看了看:“想起来就喂一喂,具体多久喂一次我都给忘了。”

“可惜......”王弗苓摇摇头:“养得如此肥硕却不吃,白白浪费粮食。”

“出家人不食荤腥,养着便是。”

王弗苓挑了挑眉,不在看那一池的鱼:“不知大师将我找来所为何事?”

他拍了拍手里的米渣子,道:“听闻君上封了韩敬仁御史大夫一职,此事可当真?”

“大师既然已经知晓,何须再来问我,您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

玄業不以为然:“当心一些,君上从不做无意义之事,韩国公刚从边南回来,他就给韩家封了高位,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和尚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躬身一礼:“施主且随小僧来。”

王弗苓便跟着他,绕过人群进到后院之中。

玄業在院中莲池边等待,手里拿着熟米喂鱼,看起来十分消遣。

他远远的见了王弗苓,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又低头喂他的鱼。

小和尚将王弗苓带到这里便离去了,王弗苓自行走过去。

玄業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停下手里喂鱼的动作:“怎么今日有空来寺中?”

王弗苓如实回应:“家母怀上身孕,祖母带着我来寺中祈福,求母亲腹中胎儿安稳降世。”

玄業一笑置之:“祈福不假,求的应该不是平安,而是求个男丁。”

“大师英明......”

他一把将手里的米全丢进了池子里,鱼儿们一窝蜂的冲上来,你争我抢看着好不热闹。

王弗苓指着那池鱼:“大师究竟喂了多少食,您这鱼长得未免有些吓人。”

玄業回头看了看:“想起来就喂一喂,具体多久喂一次我都给忘了。”

“可惜......”王弗苓摇摇头:“养得如此肥硕却不吃,白白浪费粮食。”

“出家人不食荤腥,养着便是。”

王弗苓挑了挑眉,不在看那一池的鱼:“不知大师将我找来所为何事?”

他拍了拍手里的米渣子,道:“听闻君上封了韩敬仁御史大夫一职,此事可当真?”

“大师既然已经知晓,何须再来问我,您心里清楚得跟明镜似的。”

玄業不以为然:“当心一些,君上从不做无意义之事,韩国公刚从边南回来,他就给韩家封了高位,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和尚有模有样的双手合十躬身一礼:“施主且随小僧来。”

王弗苓便跟着他,绕过人群进到后院之中。

玄業在院中莲池边等待,手里拿着熟米喂鱼,看起来十分消遣。

他远远的见了王弗苓,脸上并未有太多的情绪,又低头喂他的鱼。

小和尚将王弗苓带到这里便离去了,王弗苓自行走过去。

玄業听见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又停下手里喂鱼的动作:“怎么今日有空来寺中?”

王弗苓如实回应:“家母怀上身孕,祖母带着我来寺中祈福,求母亲腹中胎儿安稳降世。”

玄業一笑置之:“祈福不假,求的应该不是平安,而是求个男丁。”

“大师英明......”

他一把将手里的米全丢进了池子里,鱼儿们一窝蜂的冲上来,你争我抢看着好不热闹。

王弗苓指着那池鱼:“大师究竟喂了多少食,您这鱼长得未免有些吓人。”

玄業回头看了看:“想起来就喂一喂,具体多久喂一次我都给忘了。”

“可惜......”王弗苓摇摇头:“养得如此肥硕却不吃,白白浪费粮食。”

“出家人不食荤腥,养着便是。”

王弗苓挑了挑眉,不在看那一池的鱼:“不知大师将我找来所为何事?”

第145章 顺藤摸瓜

未多时,郎中赶了来,到了屋里就给薛娘子把脉。

薛娘子疼得笑脸苍白,被奴仆们摁着不让她动。

大母在一旁关切的问:“您看着孩子......”

闻言,大夫放下薛娘子的手腕,直言道:“腹中胎儿是肯定保不住了,待老夫在给她灌一剂药,将体内浊物全数排出。”

大母连连点头,让摁着薛娘子的奴仆们给郎中让个地儿。

郎中忙活了半天,大母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索性又凑上前,问那郎中:“您看看这孩子是怎么没了的,好端端的,说出事就出事。”

郎中查看薛娘子的病情,闻言从人群里又退了出来,一边在自己的药箱里不知鼓捣些什么,一边与大母道:“这个东西不太好说,若是没有强烈的撞击而滑胎,有可能是孕者本身的体质不好,也有可能是外物所致。”

大母忙回应:“体质应该不至于,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怀的是头一胎,不可能那么不稳。”

郎中抬眼看了看大母:“那照您的意思,这孩子是为外物所伤?”

大母笑着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具体的还不得您来看看么?薛娘子都怀胎数月,前几个月都没说不稳,偏偏这会儿出事,难免让人多疑。”

薛娘子怀的好歹是她韩家的种,又是大郎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大母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郎中见大母这般说,意思要他帮着查一查,他朝大母比了五根手指头:“这事情本不是老夫分内之事,您若是要老夫去做也成,多给五两银子。”

大母十分爽快:“只要能查得出来,莫说五两银子,十两都成。”

郎中笑了笑:“成!还请您将这娘子平日里用的饭菜、茶水、补药等,端上来老夫看一看。”

见郎中说办就办,大母忙问侍奉薛娘子的婢女:“薛娘子平日里吃的东西都给我端一份过来!”

那婢女正帮忙摁着薛娘子,闻言便放了手,躬了躬身出门去了。

她到厨房去,说是大母要查看薛娘子平日里的饮食,让她们将午时用剩下的饭菜端一份上去,补药的药渣子捡出来。

陈妪在一众厨娘子里头站着,吓得一阵哆嗦,看来是东窗事发了。

她心虚得不行,想了想还是殷勤的上去回应:“你回去禀报,说待会儿就给大母送过去。”

好在那婢女没什么心机,见陈妪这般谦逊,她也没多想,就这么回去了。

厨娘子们将今日从薛娘子那处端回来的饭菜渣子弄了些出来,药渣子也拿了小瓷碗盛了一些准备端过去。

陈妪忙将其拦住:“等等!”

厨娘子闻言,回头看了陈妪一眼:“您还有何吩咐?”

陈妪训了那厨娘子两句:“你看你这事情做得,这用过的餐盘端过去成什么样子?让我来!”

说着,陈妪从那厨娘子手里接过瓷盘将里头的东西直接倒进另一盘剩菜之中,而后取了的盘子,重将那些剩菜夹了一些进去。

实际上,陈妪这就是个障眼法。

韩府每日将主人们吃剩下的菜都堆在一块,同时处理,这会儿剩菜还没处理完,她将薛娘子的饭菜倒在了别的盘子里,再夹回去的是另外一个盘子里的东西。

好在韩家规矩是不允许开小灶,主人们吃的都是一样的菜式,如此才给了陈妪可乘之机。

那厨娘没也发现不妥,端了盘子与瓷碗就走了。

待她走了之后,陈妪吩咐剩下的人将这些剩菜全都处理掉,而她则赶紧去将王弗苓给她方子和药全都藏好。

剩菜和药渣子端到了薛娘子那屋,郎中一一查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

他如实回应:“恕老夫直言,这两样东西里头没查出什么不妥......”

大母却不行,让那郎中再好好看看。

郎中耐着性子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甚至尝了尝,可就是没发现不对。

他索性与大母道:“方才您说除了饭菜、药渣子,不是还有茶水么?不妨将这娘子平时饮用的茶水端来老夫看看。”

闻言,大母又让从薛娘子屋里的茶壶中倒了一杯茶给那郎中,郎中先是闻了闻,再尝了尝,脸色一变。

“如何?”大母见其脸色不好看,深知这茶水肯定有问题:“您有话不妨直说。”

郎中道:“这哪里是什么茶水,分明就是退妊的方子。”

大母闻言,又让人给她也倒了一杯过来,她伸出舌头尝了尝,发觉这茶水也没有那么重的药味。

“可这东西,尝起来也不像药。”

“夫人有所不知,用药的人十分聪明,将这药馋了大半的水,稀释之后药味很淡,再拿来泡茶,久而久之就能发挥其作用。”

大母顿时满脸怒意,手里的茶杯朝着薛娘子的侍婢身上砸去:“你说!这茶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那婢子吓得赶紧下跪,连连磕头求饶:“大母饶命,茶水是奴去泡的,可水都是从厨房里打的......”

大母更是生气:“小小婢子净晓得胡说八道,斟茶的水都是厨房大锅里煮的,若说薛娘子的茶水有问题,那府里其他人岂不是都跟着遭殃?”

说到这里,大母顿了顿,她皱起眉头与身旁的郑妪道:“你速速去大夫人房中,将她的茶壶取来!”

郑妪知道严重性,赶紧依照吩咐去到李氏房中取茶壶。

李氏见郑妪来的时候还十分诧异,郑妪来不及多说,只道是大母的意思便将茶壶带走了。

大母又让郎中查看李氏的茶壶,郎中看了之后却说这茶没问题。

听到郎中这般说,大母心里悬起的石头总算是能放下了。

她睨了那婢子一眼,吩咐道:“将这婢子给我拖出去打!狠狠的打!直到她肯说真话为止。”

婢子连连求饶:“大母饶命,此事奴真的不晓得,奴是愿望的......”

大母冷哼一声:“冤枉?我看着茶水就是你弄的!还不快给我老实招来,少受皮肉之苦。”

婢子连滚带爬的到大母脚下,哭道:“水是厨房给煮的,奴都是午时趁着薛娘子休息才去备下,您不信将何厨娘找来问问,都是她给奴掺的水。”

第146章 乱了

“何厨娘?”大母虚着眼睛问那婢子。

婢子忙回应:“是,都是过了何厨娘的手,您不信将她找来问问。”

大母半信半疑,又让郑妪去厨房将何厨娘带过来。

陈妪通通看在眼里,想着可能是生了什么变故。

她凑到郑妪面前,低眉顺眼的问郑妪所为何事。

郑妪没给陈妪好脸色看,她是大母跟前的红人,在府里的奴仆眼中等于是半个主人,性子也十分傲。

陈妪见怪不怪了,也不介意郑妪对她的态度。

郑妪就丢给她一句话:“你看看你把厨房管成什么样子,出了个祸害主子的东西!”

闻言,陈妪指了指那何厨娘:“您是在说她?”

郑妪白了她一眼:“不然呢?好好的把你这地方清理清理!”

说着,郑妪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妪心里开始打起算盘,火居然没烧到她身上,反倒烧上了何厨娘。

这是个好机会,将何厨娘推出去,大母想必就不会再牵连其他人,左不过是训她管束无方。

如此想着,陈妪便也朝着郑妪远去的那方向走了。

王弗苓在春苑里坐着,稳如泰山,好似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阿欢却有些着急:“听说大母将何厨娘叫了过去,似乎是要彻查此事,何厨娘也是膳房的人,万一牵连到陈妪身上......”

“不会...”王弗苓成竹在胸:“这府里会耍小聪明的人多了去了,陈妪算一个,二婶也算一个。”

阿欢不解:“此事怎么牵扯到二夫人身上去了?”

王弗苓笑了笑:“这有何想不通的?厉笙病了,二婶大闹一场没结果,你觉得她真不会横插一脚?”

但王弗苓从没想过要把事情劝推到孙氏身上,因为她也不确定孙氏会不会出手。

可现在,孙氏出手了,那就意味这王弗苓可以全身而退,不用花费太多的功夫脱身。

王弗苓安抚阿欢:“别急,等着看吧......”

事实也正如王弗苓所料,孙氏插手了,她买通何厨娘在薛娘子的茶水里下功夫,何厨娘挨不住板子,全都招认了。

“何厨娘?”大母虚着眼睛问那婢子。

婢子忙回应:“是,都是过了何厨娘的手,您不信将她找来问问。”

大母半信半疑,又让郑妪去厨房将何厨娘带过来。

陈妪通通看在眼里,想着可能是生了什么变故。

她凑到郑妪面前,低眉顺眼的问郑妪所为何事。

郑妪没给陈妪好脸色看,她是大母跟前的红人,在府里的奴仆眼中等于是半个主人,性子也十分傲。

陈妪见怪不怪了,也不介意郑妪对她的态度。

郑妪就丢给她一句话:“你看看你把厨房管成什么样子,出了个祸害主子的东西!”

闻言,陈妪指了指那何厨娘:“您是在说她?”

郑妪白了她一眼:“不然呢?好好的把你这地方清理清理!”

说着,郑妪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妪心里开始打起算盘,火居然没烧到她身上,反倒烧上了何厨娘。

这是个好机会,将何厨娘推出去,大母想必就不会再牵连其他人,左不过是训她管束无方。

如此想着,陈妪便也朝着郑妪远去的那方向走了。

王弗苓在春苑里坐着,稳如泰山,好似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阿欢却有些着急:“听说大母将何厨娘叫了过去,似乎是要彻查此事,何厨娘也是膳房的人,万一牵连到陈妪身上......”

“不会...”王弗苓成竹在胸:“这府里会耍小聪明的人多了去了,陈妪算一个,二婶也算一个。”

阿欢不解:“此事怎么牵扯到二夫人身上去了?”

王弗苓笑了笑:“这有何想不通的?厉笙病了,二婶大闹一场没结果,你觉得她真不会横插一脚?”

但王弗苓从没想过要把事情劝推到孙氏身上,因为她也不确定孙氏会不会出手。

可现在,孙氏出手了,那就意味这王弗苓可以全身而退,不用花费太多的功夫脱身。

王弗苓安抚阿欢:“别急,等着看吧......”

事实也正如王弗苓所料,孙氏插手了,她买通何厨娘在薛娘子的茶水里下功夫,何厨娘挨不住板子,全都招认了。

“何厨娘?”大母虚着眼睛问那婢子。

婢子忙回应:“是,都是过了何厨娘的手,您不信将她找来问问。”

大母半信半疑,又让郑妪去厨房将何厨娘带过来。

陈妪通通看在眼里,想着可能是生了什么变故。

她凑到郑妪面前,低眉顺眼的问郑妪所为何事。

郑妪没给陈妪好脸色看,她是大母跟前的红人,在府里的奴仆眼中等于是半个主人,性子也十分傲。

陈妪见怪不怪了,也不介意郑妪对她的态度。

郑妪就丢给她一句话:“你看看你把厨房管成什么样子,出了个祸害主子的东西!”

闻言,陈妪指了指那何厨娘:“您是在说她?”

郑妪白了她一眼:“不然呢?好好的把你这地方清理清理!”

说着,郑妪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妪心里开始打起算盘,火居然没烧到她身上,反倒烧上了何厨娘。

这是个好机会,将何厨娘推出去,大母想必就不会再牵连其他人,左不过是训她管束无方。

如此想着,陈妪便也朝着郑妪远去的那方向走了。

王弗苓在春苑里坐着,稳如泰山,好似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阿欢却有些着急:“听说大母将何厨娘叫了过去,似乎是要彻查此事,何厨娘也是膳房的人,万一牵连到陈妪身上......”

“不会...”王弗苓成竹在胸:“这府里会耍小聪明的人多了去了,陈妪算一个,二婶也算一个。”

阿欢不解:“此事怎么牵扯到二夫人身上去了?”

王弗苓笑了笑:“这有何想不通的?厉笙病了,二婶大闹一场没结果,你觉得她真不会横插一脚?”

但王弗苓从没想过要把事情劝推到孙氏身上,因为她也不确定孙氏会不会出手。

可现在,孙氏出手了,那就意味这王弗苓可以全身而退,不用花费太多的功夫脱身。

王弗苓安抚阿欢:“别急,等着看吧......”

第147章 太尉出征

奇怪的是,薛娘子居然也毫无追究之意,大母她们怎么说,薛娘子就怎么信,完全出乎王弗苓的意料。

还以为薛娘子那性格,少不得闹一番,结果却安安静静。

但越是安静,就越是需要警惕,王弗苓遣了吉春去李氏那里帮忙照料,让吉春一定心细一些。

如此,韩府里的动荡算暂时平定下来,李氏安安心心的养胎,韩大郎近来也回得早,看得出他对这孩子的重视程度。

这事算过去了,赵阿妩那边的事情却让王弗苓重新盘算起来。

她被庆元帝封了贵人,这位分也不低了,难不成赵阿妩真豁出去不管了?

王弗苓却不肯相信,她觉得赵阿妩不是那种肯轻易给了人身子的。

如今韩家正在封口浪尖上,王弗苓也不敢入宫去,事情竟在这里成了一道坎。

她心里还是十分气赵阿妩的忤逆,难道那孩子料定了她不敢将她姐弟二人的身份抖落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边南来了新战报,而这次却不是捷报,对韩家而言可以说是噩耗。

边南军队在守下边南城之后整顿期间有所松懈,导致抵不住南疆第二次围攻。

这次,南疆出其不意,在边南军队以为他们也在修养的时候突然进军,还是在深更半夜。

总而言之,这回边南损失不小,更甚者,韩二郎因此中了箭,卧病不起。

韩二郎是条热血汉子,满腔的激情导致他在军帐之中呆不住,非要领军陷阵。

原本只是为了提一提士气,却不料被南疆箭手射中,而后一病不起。

南疆擅药,有听闻那箭上浸毒,从而导致韩二郎重伤。

军中不能无主将,可韩二郎却不能再继续坚持下去,故而被庆元帝召回晏都,遣了其他人顶替韩二郎的位置。

他寻的这个人也十分的耐人寻味,正是太尉之子,那失手伤了人的少年。

当然,如此稚嫩小儿难堪大任,庆元帝又派了太尉为监军,随他儿子一同前往边南。

这旨意一下来,韩家人多多少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搞不好韩二郎这伤就有蹊跷,怎么说都已经是三军统帅,做事怎会如此鲁莽?

可事已至此,韩家并不能做什么,只能等着韩二郎从边南被送回来之后再行定夺。

孙氏听闻韩二郎重伤,再加上韩厉笙还未醒来,她心力交瘁病倒了。

病倒了也好,少了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韩府里也清净一些。

约莫十日,秋末之际韩二郎被送回来了,人是被横着抬进韩家的,一家人都出门相迎,簇拥着送他回来的士兵进了韩二郎原来住的那屋。

一行人的注意力都在昏迷的韩二郎身上,而王弗苓的主意却不在此处。

她看着那几名士兵要走了,悄悄的遁了出去,将那几人拦住。

那几人都很是莫名,王弗苓开门见山:“敢问几位大人,沈世谦在军中可还安好?”

一听她提起沈世谦的名字,其中一人忙问:“您难道就是世谦的姐姐?”

“姐姐?”王弗苓想着,这人说的应该是赵阿妩,她摇头说不是。

那人却奇了怪:“世谦说她有个结拜的义姐,就在韩家,难道不是您?”

“义姐?”王弗苓垂着脑袋想了想,这么说,应该是她了:“对对对,我就是他的义姐,敢问他有没有什么话带到?”

“有!”那人道:“他让我等见到您就说他在边南一切安好,让您莫要担忧,本来是说见着了就告知,见不着也别去寻。既然您亲自找了来,我就将世谦这话带到。”

王弗苓听闻这人的带话,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暖意,她还以为沈世谦去了边南建功立业就将她忘了,回来就成了收不住的猛虎。

没想到,他居然还记着她,还让人传话,称她为义姐。

王弗苓可客客气气的与那几人行了个礼:“我这也有句话想让诸位代为转达,不知可否?”

“姑娘实在客气,世谦人不错,在军中对我等也多有照拂,替您办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见此,王弗苓才将要说的话说了出来:“那就劳极为大人带话,让他行事处处当心,就说...我在晏都等着他回来,凯旋之日让他回韩家寻我。”

那几人笑笑说:“成!这话一定给您带到!”

王弗苓又行一礼:“有劳了......”

说完这些,王弗苓便那几人道了别,目送他们出了韩府。

他们几个出了韩府走远了,窃窃私语起来:“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我看这话一点都不假,别看世谦那小子在战场上杀敌勇猛,一提起他这义姐便魂不守舍。”

“可不是么!不过话说回来,他这义姐长得真不赖,举止端庄优雅,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是倒是,但世谦的身份恐怕难以与这女子配成一对,你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晏都韩家,那可是响当当的世家大族,君上的宠妃就是出自韩家,生了个皇子,说不好便是往后的君王。”

“嘘,话不能乱说,来了晏都嘴巴都严实些,这里可比不得边南。”

听闻这话,众人都息了声,匆匆的离去。

王弗苓悄悄的溜了回去,郎中正在给韩二郎诊脉,一家人将那床榻围了个严实。

她远远的看了一眼,视乎是郎中带来的学徒正帮着处理伤口,那血淋淋的纱布被揭开,在场的皆是倒抽一口凉气。

孙氏更是忍不住小声啜泣,低声道:“都是什么事啊,怎的二郎伤成这幅样子?”

大母叹息一声,轻声斥责:“别说话,让郎中专心的给二郎看伤。”

于是,屋里再没了别的声音,王弗苓也没凑上前去看。

一直到韩二郎的伤被重新上药包扎好之后,大母才遣了众人离去,留了孙氏看顾韩二郎。

次日辰时,太尉与其子一道上路,踏上边南的征程。

这浩浩荡荡的阵仗,比韩二郎奔赴战场时还要热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出征似的。

马蹄声一阵狂响,王弗苓正坐在梳妆台前让阿欢梳头。

第148章 大病一场

阿欢听闻这声音,忍不住朝门外看了看:“这是什么动静?”

王弗苓回她:“太尉出征,带着人从这边过。”

“为何不从北门直接出去?绕这么大个圈子也不嫌费劲。”

阿欢这般说,王弗苓却笑了起来:“他们愿意费劲,谁还管得着?”

庆元帝有意抬举太尉一家,韩二郎回来了,他便让太尉与其子上阵,想要拿下军功,不落他人之手。

拿就拿吧,正好缓解了韩家的紧张局势,韩二郎回来了,庆元帝也少给韩家施压。

就在这样的局势下,晏都迎来了初冬。

在王弗苓记忆里,晏都的冬日都特别的冷,雪也大。

这样的冬日对晏都的人来说十分难熬,也就是在这难熬的冬日,皇城之中也在渐渐变天。

归元寺......

玄業身上裹着厚重的裘衣,在房门前伸手接过从天而落的片片雪花,不住的叹息一声。

从寺院那边来了一人,正是玄启。

他到了玄業跟前,恭敬的说:“已经照您吩咐的做了,不出三日宫里便会有动静。”

玄業嗯了一声:“陪我道寺门前看看......”

玄启倒是,跟随着玄業一道出了寺门,来到凤凰木下。

雪花落在凤凰花上,却沾染不上去,触及便化作了水低落在地上。

“还没谢......”

玄启也朝着树上看了看:“师傅不必担忧,它通灵性,您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不算坏了功德。”

“是么?”玄業又是一声叹息:“可我总觉得,这花要谢了,熬不到明年春日。”

“师傅千万别这么想,您若是不想做,这些都可以让我来做。当年您救了我的命,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别说是杀戒,就是这条命也可以没了。”

玄業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好好活着,你会有一番作为......”

冬至那日夜里,宫里出了一件大事,庆元帝夜里发疯,谁也没拦住,他被自己用利器险些将自己伤了,却被侍卫制止之后陷入昏迷。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宫中人心惶惶,特别是后宫之中的妃嫔。

韩淑芸也在此列,她十分慌乱,开始胡思乱想。想着庆元帝若是就这么死去,她该怎么办,要怎么做。

宫中御医纷纷来给庆元帝诊脉,奇怪的是他们只察觉到庆元帝脉象混乱,却看不出究竟是那里的毛病,更不知从何入手。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人说可能是中邪,可以到归元寺请玄業大师前来一探究竟。

韩淑芸对玄業没什么好感,原本是不肯让去去找的。

可她转念一想,玄業一个和尚定然不如宫中御医懂药理,再者庆元帝昏迷不醒,尚不知他究竟还能不能活。

韩淑芸头一回在庆元帝身上动了坏心思,她看着庆元帝沧桑的脸,竟想着他死了也好......

不过庆元帝死之前,她要弄死那和尚,正好庆元帝对其宠爱有加,便送他们二人黄泉作伴。

她同意让人去归元寺请了玄業来宫中,让玄業来治庆元帝的病。

韩淑芸已经想好了,也都安排好了,就等着看玄業要给庆元帝开什么方子,用什么药,她还在中间动手脚。

可谁也没想到,玄業进了正殿整整两个时辰,出来的时候庆元帝就醒了。

醒来的庆元帝让人看不出一丝不对劲,就像昨日并未发生什么事情一般。

韩淑芸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让御医再去给庆元帝诊脉。

御医告诉韩淑芸,说是庆元帝此时脉象平稳,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前前后后也不过半日时间,韩淑芸的内心仿佛经历了许多年,起起伏伏。见庆元帝又好了,韩淑芸不得不歇了她的心思,继续做一个“本本分分”的嫔妃。

这一日,早朝也未上,三公九卿全数到了宫门前,求见君上。

庆元帝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三公九卿都到正殿去,等于是补了个早朝。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可谁也没看出毛病来,就好像他们听到的只是个无端的谬传。

但实际上,庆元帝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悄无声息。

他自己也有所察觉,在得知自己发疯又被玄業医治好,庆元帝俨然将玄業视作救命稻草,抓得更加紧了。

他每三日便将玄業召进宫,给他诵经祈福,或是看诊。

更甚者,他会时不时的让玄業留宿宫中,就怕再发生那次的事情无人能应对。

若是说从前庆元帝只是抱着利用玄業的心思,而现在却真有些离不开了。

王弗苓从听闻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与玄業脱不了干系,他还是不肯要了庆元帝的性命,扶新帝变革。

他所想的,不过是进一步控制庆元帝,让庆元帝发自肺腑的离不开他。

玄業做的很成功,在王弗苓看来,他已经掌控了其命脉。

当然,朝中三公九卿也都不是瞎子,更不是傻子。如今这势头,让不少人担忧,怕庆元帝人到老年犯错,把江山拱手让人。

每一日,几乎都有人上奏章谏言此事,可无一不被庆元帝放至一边,当做看不见。

那边群臣谏言,而这边庆元帝却想给玄業一份殊荣,在此之前他又将玄業召进宫,与之畅谈。

庆元帝心里清楚,他身子已经有了问题,可能救他的就只有玄業。

然则玄業无意将救他的方子给他,说白了,还是想以此为筹码,来挟持他。

将玄業召到寝宫,庆元帝屏退左右。

玄業跪地行礼,庆元帝将其扶起:“大师莫要拘礼,快快请坐。”

“谢主隆恩...”他从地上起来,坐到了庆元帝给他赐的座位上。

庆元帝见此,仰天长叹一声:“我孤大师相识已有数年之久,可孤到如今才发现孤并不了解你。”

玄業面色和善,微微带着笑意:“君上言重,贫僧区区一介卑贱之人,不配为君上所了解。”

然而庆元帝却摇头:“你十分聪明,也很有能力,孤不与你拐弯抹角,只问你一句,孤...是否能信得过你?”

玄業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

“贫僧不妨告知君上一件事情,玉凌子乃贫僧的恩师,当初也是他让贫僧来宫中献计。所以,君上不必担忧,贫僧绝无二心。”

第149章 标新立异

庆元帝颇为惊讶:“你师傅...竟是玉凌子?”

“正是......”

听闻玄業的回答,庆元帝眉头皱得老深。

玉凌子于他而言有不懂的意义,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回归与淡然。

“既然是玉凌子,那孤就放心了,他不会害孤。”

玄業抱手立于一旁:“除了给君上吃一颗定心丸,贫僧尚有一事相求。”

庆元帝颇为惊讶:“你师傅...竟是玉凌子?”

“正是......”

听闻玄業的回答,庆元帝眉头皱得老深。

玉凌子于他而言有不懂的意义,提起这个人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最终回归与淡然。

“既然是玉凌子,那孤就放心了,他不会害孤。”

玄業抱手立于一旁:“除了给君上吃一颗定心丸,贫僧尚有一事相求。”

庆元帝却道:“你要说的孤王都知道,不过这事有些棘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贫僧知道难,所以才想要试一试。”

庆元帝并未立即给玄業答复,他沉思良久:“从前玉凌子也对先帝探讨过此事,你知道为何没能实施?”

“知道,晏都世家大族居多,他们掌握着大夏的命脉,先帝敌不过。”

“是了,先帝尚且敌不过......”

“但请君上给贫僧这个机会,就试一次,若是贫僧不能将此事办好,便都由您来处置。”

改革对当今的大夏而言是一条路子,庆元帝也曾思考过。

“也好,你愿意挡在前头,孤何乐而不为?”

玄業躬身行一礼:“君上英明,大夏福之将至。”

庆元帝罢了罢手:“说那些作甚?玄業,你老实告诉孤,孤这身子是不是要挨不住了?”

玄業沉默下来,良久之后才道:“君上安心,贫僧会护着您......”

明明玄業应该是个不可信的人,可他认真说话的样子总让人毋庸置疑。

但确确实实,庆元帝这病只有玄業能医得住,故而庆元帝想着,信他一回吧,毕竟事关生死。

细细想来,玄業在他身边多年,似乎并未做过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情。

此后数日,朝堂之上传来一个惊人消息,庆元帝赐玄業国师虚号,赐府邸一座,黄金千两。更甚者,他给归元寺重新书写匾额,大有将归元寺设为皇家寺院的意思。

此举让朝中众人担忧不已,不断有人向庆元帝谏言,可都被搪塞了回去。

坊间民众也议论纷纷,说是玄業大师涉足红尘之事,怕是要还俗了。

然而并非如此,他被封了国师之号,住在晏都府邸依旧崇尚佛事。他宅院之总能传出敲打木鱼、诵经之声,等于是换了个地方拜佛。

正因为玄業无所作为,原本那些担忧的人渐渐放松了警惕,想着这和尚还是一心向佛的,没想着要涉足朝堂。

另一边,韩家也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一件大事。

韩厉笙醒了,让大母与孙氏好一阵高兴,特别是孙氏,难得露出笑颜。

然而这高兴也没能持续多久,韩厉笙醒来之后一直都处于呆滞状态,反应也十分迟钝。

大母不得已让人去请了郎中来看,得出的结果却是韩厉笙痴呆了。

这一记重拳砸在孙氏心口上,她的儿子竟然傻了?

大母更难以置信,非要让郎中再好好看看。

那阆中很是无奈,拿着纸书写几个字放到韩厉笙面前让他识,五个字他就只认出了一个,还是最简单的“水”字,实则郎中在纸上写的是“冷若冰霜”。

孙氏即便再不愿相信,可见到此情此景却不能不承认韩厉笙是真的傻了。

她哭哭啼啼,好一阵不能平复。

这对韩家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韩厉笙如今还是韩家唯一的男丁,是韩家的希望。

李氏腹中的胎儿尚且不能断定是男是女,若是男的倒还好,若是女只怕韩家算是断后了。

韩家虽为世家大族,但也得有个在朝堂之上撑腰的人,显然一个傻子难堪大任。

这事一下就在韩府闹开了,王弗苓也知晓了。

王弗苓想着,以孙氏那性子,少不得要再去薛娘子那里闹上一出,指不定就要了薛娘子的命。

果不其然,夜幕降临之后,薛娘子那边被祸及。

孙氏带着人到薛娘子屋里,不顾薛娘子小月里虚弱,拖出来就是一顿毒打,势必要将她打死。

王弗苓站在春苑的院门前,听着那边的声音皱了眉头:“今晚又不消停了......”

阿欢就站在王弗苓身侧,给王弗苓披了件外衫:“那薛娘子不知掩藏锋芒,来了之后便四处招惹人,落得如今这副田地,也算是咎由自取。她大概没想到会将小郎摔这样,怕是吓坏了。”

王弗苓却不这么想,薛娘子自始至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搅乱韩家的安宁。

“不见得,兴许她就是故意的,她早已经给自己留好了退路,所以才敢这么招摇。”

阿欢觉得不太可能:“怎么会?”

“怎么不会?”王弗苓接着道:“厉笙痴傻之后,韩家等于没了期望,她想让韩家断后,下一个便是大夫人了。”

若换了旁人,阿欢一定觉得那人杞人忧天,可眼前这人总有先见之明,似乎从未见她预料失误过。

“薛娘子如今这地步,应该不能对大夫人做什么了吧?”

“不必她来做,自然有人接手,她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一阵风吹过来,寒入骨,王弗苓将外衫拢了拢:“我让你盯着曲娘子那边,情况如何?”

阿欢如实回应:“奴都怀疑您是不是多虑了,曲娘子安安分分的,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有不对劲。华女郎喜欢在院门前的园子里看书,也就是一时半会儿,并未见她与薛娘子有什么交流,看着真不想一帮人。”

王弗苓嗯了一声:“那就继续盯着,总会有露马脚的一天.....”

薛娘子那边,已经开始慢慢没了动静。

因为方才闹得太大声,大母与韩大郎等人闻声而至。

大母先到了那处,见薛娘子被孙氏打得凄惨,赶紧娘孙氏制止了。

谁知孙氏激动不已,哭喊着要薛娘子的命,说什么都不肯住手。

第150章 朝堂风波

大母阻止孙氏对薛娘子动刑的时候,韩大郎来了。

薛娘子见韩大郎进了院子,就跟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拖着虚弱的身子抓着其不放。

“郎君救救妾,小郎的事情并非妾所为,那都是意外。当时妾怀着身子,见到小郎便顿生亲切,这才想陪小郎玩一会儿。哪知道小郎玩得兴起,也不看脚下的路,就这么摔到了地上......”

她一边说一边哭,看着十分真切,韩大郎不由皱了眉头:“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母看着那薛娘子也烦:“行了,别给我哭哭啼啼的,听着心烦!”

薛娘子听闻大母斥责,哽咽着受了声,那衣袖抹着脸上的泪水。

大母将韩大郎拉到一旁说话:“厉笙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这事李氏跟他大概说了一下,他正愁的时候就听见这边的动静了。

“听说了,不知母亲打算如何处置?”

大母犹豫了片刻,转而问韩大郎:“人是你带回来的,我没有擅自做主,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韩大郎回头看了薛娘子一眼,薛娘子歪坐在地上,以泪洗面看着很是可怜。

他眉头深深皱起:“弟妹的脾气我知道,她是肯定容不下薛娘子的。但薛娘子怎么说都曾为我怀过一子,即便没能生下来,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让她去送命儿子做不到。”

“那就说说你的打算,只要合乎情理,我都依你。”

韩大郎沉思了片刻,道:“我记得父亲曾在乾安城购置了一处宅子,若是还在,便将薛娘子打发过去。跟弟妹就说赶出韩家了,让她宽心。”

说白了,韩大郎还是不忍心将薛娘子置之不顾,大母也不好多说:“行,先照你说的做。但我得先给你提个醒,孙氏这回是真动了心思,她若是揪着不放,我可就没别的法子了。”

韩大郎叹息一声,他很少过分府里的杂事,也不愿意去过问:“端看薛娘子自己的造化吧,若是没被发现,养着她也无妨,若是被发现了,咱们便不去管了。”

听到这话,大母顿觉欣慰,韩大郎不是会被女人冲昏头脑的人,这一点大母还是很认同的。

但当下是要安抚好孙氏,好把薛娘子弄走。

然而孙氏现在的状态根本劝不动,大母想着用点别的法子。

她与韩大郎嘀咕了一阵,两人便又朝着薛娘子这边过来了。

韩大郎从孙氏的奴仆手里把鞭子拽了过去,对薛娘子怒目相视,指着就开始责骂:“当初我是觉得你可怜才将你带到府里来,谁知你却这般不懂事,如今又犯下大错,不罚不行!”

话音刚落,韩大郎抬手扬起鞭子就朝着薛娘子身上打了过去。

这一鞭子可没少费劲,打在薛娘子身上啪的一声响,听着都觉得疼。

薛娘子疼得不能自已,更是难以置信韩大郎会如此对他,哭着道:“小郎摔倒真不怪妾,还请郎君明察......”

韩大郎冷哼一声:“就算不是你动的手,但你没将厉笙照顾好,那便是你的责任,打你名正言顺。”

说着,又是一鞭子下去,这一声可比上一声更响亮。

孙氏都愣住了,原本以为韩大郎会帮着薛娘子说话,却不料韩大郎竟会站到另一边去。

大母更是帮腔:“给我好好收拾一番!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若是不收拾,还不上了天?”

又几鞭子下去之后,大母一脸烦闷的召孙氏到她跟前去,握着她的手安抚:“你放心,厉笙是我的宝贝孙儿,就算是倾家荡产我也得寻到良方医治他的病。至于薛娘子,先让她受一晚上的罪,明日咱们一同想个妥当的法子将她处置了。”

孙氏受宠若惊,她原以为大母不会帮着她,可这次大母真向着她了。

再看韩大郎,打薛娘子这般卖力,也是真的动了怒。

原本她也是要让薛娘子受皮肉之苦的,让韩大郎来动手,能让这贱婢更加绝望。

也罢,她打骂都好一阵了,心里的气消了一寸,明日再与大母商量要了这贱婢的命,替她的厉笙报仇。

大母肯帮她,她能省不少力气,毕竟是一条人命,需要长辈去疏通一下。

孙氏站着看韩大郎打了一阵,越看越心烦,便领着人走了。

她离去不久,韩大郎便停下来。

他将鞭子丢到一边去,冷眼看着薛娘子:“你看你惹出来的好事!”

薛娘子连滚带爬的过去抱住韩大郎的腿:“郎君饶了妾吧,妾受不住了,再这么打下去,妾会没命的。”

韩大郎低头看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明日我让人将你送出去,你在外面好好的过日子......”

薛娘子顿住,抬头看向韩大郎:“郎君这话是何意思?难道不要妾了么?”

韩大郎也没说不要,他道:“你留在府里怕是小命难保,先去乾安城避难,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

实则他已经不愿再与薛娘子有什么瓜葛,若不是看在薛娘子给他怀了个孩子,又不慎滑胎伤了身子,韩大郎是不会怜惜她的。

薛娘子信以为真,连连磕头谢恩。

韩大郎让人将薛娘子扶回去上药,而后与大母一同离开。

回到屋里,韩大郎只觉得身心疲惫,到榻边却发现李氏睁着大眼睛还没睡下。

李氏从榻上坐了起来,给韩大郎宽衣解带,侍奉他睡下。

夫妻二人躺在榻上,韩大郎握住李氏的手:“辛苦你了,怀着身子还得照料我。”

“郎君说的什么话,你我本是夫妻,做这些是我的分内之事。”

韩大郎嗯了一声,将李氏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他问:“薛娘子这事情,你怎么看?”

李氏反问他:“郎君是要听我的真心话,还是敷衍之词?”

“自然是真话。”

如此,李氏便道:“郎君这么多年不曾纳妾,那女子刚进府的时候我也曾担忧过,怕你经受不起魅惑,事实上你还是那么沉稳。但薛娘子真不是本分人,我承认对她有过妒忌,毕竟她年轻,可最主要的还是她爱挑事。郎君知道的,韩家一直秉持以和为贵,家和才能万事兴,此人留着恐怕是个祸害。”

第151章 新鲜血脉

李氏这些话,韩大郎是听进去了的,他沉思良久:“嗯,我知道了,随她去吧......”

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不想再过问薛娘子的去留,李氏心里舒坦。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大郎果然还是肯听她的。

次日辰时,在众人还未醒来的时候,薛娘子已经离开了韩府。

然而将她送走的却不是大母的人,而是一个十分面生的老妪。

趁着晏都冬日里天亮得迟,薛娘子被掩护出去,悄然无息。

大母起身之后也惦记着薛娘子那边,让郑妪过去看,结果却发现人没了。

这让大母焦虑了一番,亲自过去看,发现屋子里的东西收拾得干干净净,好似韩家就没来过这号人。

大母让郑妪到府门前去询问门童,结果门童支支吾吾,府中奴仆说那门童昨日沾了点酒,熬不住就去睡了,一直到现在。

府里没了人,这可是大事,门童擅离职守大母将他罚了。

这些都是其次的,最主要还是孙氏那边,她铁了心思要薛娘子的命,大母十分头疼。

若是她的人将薛娘子送走还好说,至少她心里有个底。

可现在人没了,大母不知道这事该怎么与孙氏说,因为她怀疑人是让孙氏给弄走了,孙氏信不过她,阳奉阴违也不是不可能。

孙氏起身之后也赶了过来,发现人没了就开始怀疑大母伙同韩大郎糊弄她,好保住薛娘子。

两方这般猜疑着,谁也没说出来,可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孙氏询问了薛娘子从前身边伺候的婢女,那婢女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说她昨夜侍奉薛娘子睡下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熬不住也睡过了头。

谁也不知道薛娘子怎的就这么走了,这成了韩府的一个谜。

孙氏气愤不已,让府里的奴仆去城中走访,势必要寻到这个人。

大母虽然没拦着,但也没表现出特别上心,这边让孙氏对她最初的猜想更肯定了几分。

这个猜想在孙氏心里扎根,与大母之间陷入僵持,成了两人越不过的一条鸿沟。

孙氏打心眼儿里不愿再将大母视作长辈,她觉得没有这么偏袒另一边的婆婆,她又何必去费神讨好?

遣出去的人无功而返,都说没能找到,孙氏不依不饶又让人出去寻。

而王弗苓这边,阿欢裹着斗篷从外头回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就匆匆来到王弗苓房中回禀。

“奴跟着出去之后发现薛娘子乘马车出了城,奴不好继续跟着,到城门处便回来了。”

王弗苓很惊讶,近来边南战乱以至于人心惶惶,晏都虽未被波及,但守城门的却十分警惕。照理说,天还未亮便赶着出门的人一定会被拦着彻查,可怎么就出去了呢?

“城门处没人拦着?她是潜逃,都没人查看么?”

阿欢回想了一下,道:“说来也真是怪异,奴见那马车并未停下,城门的守城士兵问都不问就放她走了。”

“原来如此......”王弗苓却笑了起来:“有点意思,看来韩家还真是卧虎藏龙,轻看不得。”

“可是薛娘子走了,难道咱们就这么放她去?”

“放,为何不放?薛娘子走了,韩家也就乱了。你且看着,韩家是怎么一步步被自己人给蚕食的。”

阿欢十分不解:“奴跟了女郎也有数月,对女郎的一些作为恨不能理解,这是您的根,为何您总想着让韩家不好?”

王弗苓心情好,回了阿欢一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天经地义。”

任凭阿欢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韩家与王弗苓有什么恩怨,王弗苓遣了她离去,阿欢仍然在沉思。

寻不到罪魁祸首的孙氏天天咋屋里以泪洗面,哭她自己命苦,孩子傻了,夫君还在榻上躺着昏迷不醒,跟守寡有何区别?

可能真是她哭闹得让人心烦,韩二郎在薛娘子失踪三日之后醒了。

实际上韩二郎的伤也就是比较重的外伤,并没有传闻中所说的什么中毒之类的。也好在他身强体壮,那一箭并未射中要害,只是新伤添旧伤,加之数日作战的操劳让他一直昏迷到现在。

韩二郎的清醒无意是给了孙氏一颗定心丸,他才是二房的顶梁柱,只要他还在,孙氏便不怕。

就算韩厉笙傻了,她可以与韩二郎再生一个,比较两人都还年轻。

晚间,大公听闻二郎醒了的消息,也匆匆回府来见了韩二郎。

两人说话的时候屏退左右,直到夜幕降临,大公才离去。

之后,大公让大母好生照料韩二郎,过两日随他入宫面圣。

大公想的是如今还不到他们硬气的时候,说话最算数的还是庆元帝,他们不得不服软。

故而,大公想带着韩二郎道庆元帝跟前表忠心,且看看庆元帝准备如何对待韩二郎。

韩二郎醒来之后恢复得也很快,两日便能下得了榻,第三日便带着伤进宫面圣。

庆元帝在大殿上大肆夸赞了韩二郎一番,并未评论其功过,也没有提什么赏罚,却说了一些神神鬼鬼的怪事。

继而,庆元帝越过韩二郎的事情,在朝中提起左右二相的安排,说朝中缺一左相,需能人异士来担此重任。

世家大族中皆有自己的门生在朝中为官,一听说左相位置空缺,一个个的互相推拒,顿时喧闹如集市。

大公与韩二郎就这么被众人给忽视了,但他也关心左相之位谁来做。

庆元帝抛出这么一个话题,看着众人争论不休,虽然都是和颜悦色,战火味却一点都不少。

看他们实在争不出什么结果,庆元帝令众人安静:“尔等这般讨论,怕是到明年今日也没结果,孤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不知诸位爱卿可想一听?”

君上要说话,臣子哪有不听的道理,众人都息声,洗耳恭听。

庆元帝从高座上起身,如平日里唠嗑一般道:“左相之职关乎朝堂命脉,孤希望此人既有能力,又有胆量,还得有些新的想法。孤还记得年轻时走访各个州县,曾遇到不少能人异士,故而孤想从民间寻找这些可用之才,为朝中引入新的血脉,不知诸位可有什么异议?”

第152章 选贤举能

谁也不敢说有异议,但换一种方式谏言的却不少。

他们不停的询问庆元帝具体的实施办法,想从这中间找出漏洞。

然而庆元帝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补充道:“左相的竞选并不局限,可以是朝中为官者,也可以是民间能人异士。若尔等能在竞选之中脱颖而出,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一听这话,反驳之声倒是少了一些,在这帮自大的世家子弟眼中,没人认为坊间贱民能比他们修养更高,更别说见识了。

但也仍然有不赞同的,他们认为庆元帝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此法不可行。

庆元帝不慌不忙的让宦官那处一卷有人那么高的卷轴来,他让人将其打开,一个完整的图谱展示在众人面前。

要当这个左相,得过五关斩六将,突破重重关卡才能踏上那一步。

庆元帝拿左相之位开山,没人想到他实际上是层层递进,先让这帮人接受这个选举方式。只要开了个头,往后他依旧可以用“选贤举能”的借口来实施。

但第一步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位置不可能落在正殿之上这些人手中。

谁也不敢说有异议,但换一种方式谏言的却不少。

他们不停的询问庆元帝具体的实施办法,想从这中间找出漏洞。

然而庆元帝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补充道:“左相的竞选并不局限,可以是朝中为官者,也可以是民间能人异士。若尔等能在竞选之中脱颖而出,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一听这话,反驳之声倒是少了一些,在这帮自大的世家子弟眼中,没人认为坊间贱民能比他们修养更高,更别说见识了。

但也仍然有不赞同的,他们认为庆元帝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此法不可行。

庆元帝不慌不忙的让宦官那处一卷有人那么高的卷轴来,他让人将其打开,一个完整的图谱展示在众人面前。

要当这个左相,得过五关斩六将,突破重重关卡才能踏上那一步。

庆元帝拿左相之位开山,没人想到他实际上是层层递进,先让这帮人接受这个选举方式。只要开了个头,往后他依旧可以用“选贤举能”的借口来实施。

但第一步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位置不可能落在正殿之上这些人手中。

谁也不敢说有异议,但换一种方式谏言的却不少。

他们不停的询问庆元帝具体的实施办法,想从这中间找出漏洞。

然而庆元帝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补充道:“左相的竞选并不局限,可以是朝中为官者,也可以是民间能人异士。若尔等能在竞选之中脱颖而出,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一听这话,反驳之声倒是少了一些,在这帮自大的世家子弟眼中,没人认为坊间贱民能比他们修养更高,更别说见识了。

但也仍然有不赞同的,他们认为庆元帝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此法不可行。

庆元帝不慌不忙的让宦官那处一卷有人那么高的卷轴来,他让人将其打开,一个完整的图谱展示在众人面前。

要当这个左相,得过五关斩六将,突破重重关卡才能踏上那一步。

庆元帝拿左相之位开山,没人想到他实际上是层层递进,先让这帮人接受这个选举方式。只要开了个头,往后他依旧可以用“选贤举能”的借口来实施。

但第一步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位置不可能落在正殿之上这些人手中。

谁也不敢说有异议,但换一种方式谏言的却不少。

他们不停的询问庆元帝具体的实施办法,想从这中间找出漏洞。

然而庆元帝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补充道:“左相的竞选并不局限,可以是朝中为官者,也可以是民间能人异士。若尔等能在竞选之中脱颖而出,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一听这话,反驳之声倒是少了一些,在这帮自大的世家子弟眼中,没人认为坊间贱民能比他们修养更高,更别说见识了。

但也仍然有不赞同的,他们认为庆元帝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此法不可行。

庆元帝不慌不忙的让宦官那处一卷有人那么高的卷轴来,他让人将其打开,一个完整的图谱展示在众人面前。

要当这个左相,得过五关斩六将,突破重重关卡才能踏上那一步。

庆元帝拿左相之位开山,没人想到他实际上是层层递进,先让这帮人接受这个选举方式。只要开了个头,往后他依旧可以用“选贤举能”的借口来实施。

但第一步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位置不可能落在正殿之上这些人手中。

谁也不敢说有异议,但换一种方式谏言的却不少。

他们不停的询问庆元帝具体的实施办法,想从这中间找出漏洞。

然而庆元帝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补充道:“左相的竞选并不局限,可以是朝中为官者,也可以是民间能人异士。若尔等能在竞选之中脱颖而出,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一听这话,反驳之声倒是少了一些,在这帮自大的世家子弟眼中,没人认为坊间贱民能比他们修养更高,更别说见识了。

但也仍然有不赞同的,他们认为庆元帝只是一时兴起,觉得此法不可行。

庆元帝不慌不忙的让宦官那处一卷有人那么高的卷轴来,他让人将其打开,一个完整的图谱展示在众人面前。

要当这个左相,得过五关斩六将,突破重重关卡才能踏上那一步。

庆元帝拿左相之位开山,没人想到他实际上是层层递进,先让这帮人接受这个选举方式。只要开了个头,往后他依旧可以用“选贤举能”的借口来实施。

但第一步并不容易,因为这个位置不可能落在正殿之上这些人手中。

谁也不敢说有异议,但换一种方式谏言的却不少。

他们不停的询问庆元帝具体的实施办法,想从这中间找出漏洞。

然而庆元帝早已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他补充道:“左相的竞选并不局限,可以是朝中为官者,也可以是民间能人异士。若尔等能在竞选之中脱颖而出,未必不能担此重任......”

第153章 绿帽子

青岩听这语气,竟又那么一点兴许,他怯怯道:“就是你之前带到书屋里去的那女子,韩家的嫡长女韩骊君。”

玄業愣了愣:“这是谁的主意?”

青岩如实回禀:“乃是韩国公的意思,还不都是这左相之位惹出来的事情,他怕把我扶上位我临阵倒戈。”

说完这些,青岩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玄業的神色,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妥,于是他大着胆子又道:“宫中局势看似稳定,实则暗流涌动,之前梁太妃与我谈过一次,有意将那韩家长女许给六皇子。她的用意你我都心知肚明,可现在又突然来了这么个变故,实在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玄業之前从未在意过这个事情,他都忘了王弗苓一个适龄女子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他思虑良久,叹息一声:“你怎么看?”

青岩惊讶万分,这难道不该是他来问的吗?怎么反倒被玄業问出了口。

见玄業这般踌躇不定,青岩想着要不要跟他开个玩笑。

“我?我其实是没所谓的,你若是肯让我娶了她,我也就从了。毕竟你是阿落的兄长,你肯点头,我还能不从么?”

玄業皱了皱眉:“你想娶?”

青岩道:“你看那韩家嫡女,模样生得乖巧,又聪明伶俐,若是我能将她娶回家中,那一定是件美事......”

却见玄業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他斜睨了青岩一眼:“想得美!”

此话一出,青岩脸上浮现出笑意:“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又不让我娶,韩家又想用这个稳住我,我总不能严词决绝吧?”

玄業沉思了片刻:“韩家应该不止这一位女郎,换个人。”

“为什么?凭什么?我就觉得这个好,别的我看不上。”青岩越说越起劲:“反正是韩家人自愿送到我手里的,不要白不要,你说是不是?”

他看着玄業脸上的神色越来越不好看,心里高兴得不行,这挪不动的臭石头也有被他调侃的一天,简直稀奇。

玄業却道:“你可以去试试......”

青岩见此,稍微收敛了一些,凑过去道:“你干脆还俗吧?”

“还俗做什么?”

青岩嬉笑着说:“还俗了你就可以去做那左相之位,然后将韩家女给娶进门,岂不快哉?”

这话若换了从前,玄業一定板着脸跟他杠上,可这次他没有。

因为在青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脑海里竟浮现出他还俗娶了王弗苓的情景,似乎...似乎也不那么抵触,还会让人觉得踏实。

玄業这才惊觉,他好像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而这念头究竟是什么时候有的,他自己都说不上来。

见玄業沉默,青岩蹭了蹭他:“你倒是给句话,成还是不成?”

“不成!”玄業眉头一横,一副不给人留余地的模样。

青岩也就不逗玄業了,他是过来人,对玄業此时此刻的心态真是再清楚不过,这会儿他已经能十分确定玄業的那点小心思。

“好,反正都是你说了算,换谁也由你来决定。”

谁知玄業却把这个难题丢给了青岩:“只要不是韩家那位嫡长女,你爱选谁就选谁,与我无关。”

“......”

青岩颇为无奈,他要是心里有底,就不会跑来跟玄業商量。

住在韩家的这些日子,青岩对韩府的关系脉络也有了个初步认识。

韩家成年的女子就三位,除去一个嫡长女,还有个嫡女是二房所生,长房还有一庶女。

照理来说,只要是韩家女,娶谁都一样,可青岩就算难做决定。

说白了,娶谁都是委屈,等功成身退他便悄然离去,留个女人活守寡,他总觉得有些内疚。

其实王弗苓若是肯配合青岩他们来做这些事情,到时候他再撮合玄業与王弗苓二人,结局是最好的。

他正考虑要不要将他的想法跟玄業说上一说,结果话到嘴边他就卡主了。

细细一想,王弗苓若是嫁给了他,他在将人双手奉到玄業那里,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

第154章 毛遂自荐

次日,青岩果真去与大公坦白心思,说他无意娶韩家女,顺道还表了下忠心。

然而大公活了几十年,为人老道,不相信没有关系牵制的人能与他同心协力。他也退了一步,说青岩若是不想娶嫡长女也可以,就在韩家的三位适龄女子中选一个。

青岩被吓得不轻,他何德何能,竟让韩大公对他日此重视,将自家的女郎当成歌姬一般供他挑选。

大公说办就办,不待青岩给什么态度,直接让人去知会李氏、孙氏、曲娘子等人,让她们将自己的姑娘收拾收拾带到正堂来。

青岩快被吓傻了,一个劲的同大公说不必如此,可韩大公到后头竟扳着脸问他究竟还要不要继续为他效劳。

这个是自然的,青岩身上的重任还未完成,怎么能轻易走了呢?

他无奈妥协,想着待会儿给其余两名女子留个不太好的印象,到时候两边都不愿意,韩大公也不能硬扳着两人拜堂成亲吧?

大公遣来的人将王弗苓一行带至正堂,王弗苓一眼便瞧见了正襟危坐的青岩。

他抬头扫视了一眼到来的众人,又不动声色的将头转了回去,装作并未看到的模样。

这时,李氏等人先到大公面前行礼,而后就是王弗苓与韩骊幸、韩骊华三人纷纷行礼。

大公与青岩道:“这边是我的三个孙女,你看看......”

韩骊幸与韩骊华都不清楚究竟为的什么事,故而两人面面相觑,一脸的迷茫。

王弗苓看了看青岩,正好与青岩目光相接。

青岩连忙收回神去,继续做一副从容的模样。

而后,大公让王弗苓她们坐到一旁去。

他说这次将她们叫来只是想话话家常,还让奴仆上了差点,看样子是要畅谈一番了。

大公从韩大郎说到韩二郎,问李氏与孙氏的无非就是两房的一些杂事,还有就是二郎的伤,以及韩厉笙的事。

一说起韩厉笙,大公立马进入了状态,好好的孙儿成了个傻子,他如何能不痛心疾首呢?

但现在事已至此,所有的期望都落在了李氏那里,只期盼着她能给韩家生个嫡子,如此便后继有人了。

他还想着,若真生了个男丁,一定要养在身边,万万不能再步了韩厉笙的后尘。

这一谈就谈了许久,知道话题中了,韩大公才想起正事。

他看了看右边坐着的王弗苓她们,又看了看青岩。

青岩自始至终都没敢大着胆子看王弗苓一行,大公却笑了笑,只当青岩是年少青涩。

然而,王弗苓却知道青岩根本不是什么青涩,他那羞涩难当的模样多半是装出来的。

就在此时,王弗苓突然从座上起身,她行至大公跟前跪下:“祖父,阿君有一事想要告知您,求您应允。”

此举凌韩大公有些诧异,李氏等人更是不明所以。

大公问她:“有事便说。”

王弗苓看了看大公身旁的青岩,青岩见了莫名的觉得浑身发冷,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接着,王弗苓将目光收了回来,道:“阿君还记得昨日您曾提起将阿君许配给座上这位郎君的事情,而我今日要说的也就是这个事情。”

大公认真审视着王弗苓:“有话直说,别吐一半留一半。”

王弗苓正色道:“阿君愿意嫁,但凭祖父安排。”

“阿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李氏坐不住了,忙起身呵斥,作势要上来将王弗苓拉走。

大公朝李氏做了个停住的手势,转而问王弗苓:“跟祖父说说,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弗苓一脸的认真:“生为韩家女,理应为韩家出一份力,祖父需要我去做,那阿君就招办不误。”

大公的性子与韩大郎差不多,两人都不喜欢涉足内院之事,所以他对眼前这个孙女可以说是知之甚少。

他竟不知李氏养了个如此识大体的女儿,真是他韩家的福气。

大公笑了起来,让王弗苓起身,他拉着王弗苓的手:“不愧是我韩家女!既然你愿意,那祖父便做主定下这本亲!”

青岩在椅子上坐不住了,这要是让玄業知道,还不跟他拼命?

“那个...国公,此事恐怕不妥......”

大公方才还喜不自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他转身望着青岩:“怎么?你还是不愿意?我韩家女不论是容貌、修养、底蕴都比外头强百倍千倍,难道还配不上你?”

这话算是不客气的了,言下之意是青岩再拒绝便不知好歹,韩大公很有可能就此弃了他。

青岩急出一脑门的汗,看着王弗苓,想要给王弗苓使个眼色。可王弗苓就是不朝他看,完全当他不存在。

大公见青岩没了别的话,他便想将事情敲定下来。

可是李氏不依不饶,她跪到大公面前:“还请大公收回成命,阿君她少不更事,根本不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大公皱了眉:“这不是阿君少不更事,而是她有一颗赤诚之心,肯为韩家付出,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不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李氏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大公冷哼一声:“事情就这么定下,谁都不能再有异议!”

说着,大公便带着青岩离开了正堂,要去大母那里将此事说一说,准备一下两人定亲的琐事。

李氏在正堂里愣了许久,她回过神之后拉着王弗苓就往后院去。

她把王弗苓带她的院子里,怒火冲天的指着王弗苓道:“给我跪下!”

王弗苓二话不说,双膝一曲便跪了下去。

越是这般顺从,就越是让李氏生气:“我跟你说的话都成了耳旁风是不是?该听的不听,现在又买什么乖巧懂事?阿君,你真的让母亲太失望了。”

王弗苓即便跪着,也挺直了腰板:“母亲有所不知,晏都要变天了,那青岩并非池中之物。”

李氏却冷笑一声:“你一个闺阁女子能有大的见地?那些事情是你能管得了的?母亲一直教导你脚踏实地,不该过问的事情不要多话,你都是怎么做的?”

第155章 死定了

李氏正在起头上,王弗苓知道她现在无论怎么说都不能让李氏消气,索性就不说了,跪在那里让李氏责骂。

她说教了许久,直到说不动了才停下。

见王弗苓这般乖巧的跪在那里,李氏却怎么也说不出责怪的话了,因为被气得够呛。

李氏看王弗苓这模样,也知道无论她怎么说,王弗苓都不可能改变主意。

她无奈叹息一声:“起来!”

王弗苓二话不说的从地上起身,脚有些麻了,跺了几下。

李氏都看在眼里,指着旁边的椅子:“坐着吧...”

王弗苓也听话的过去坐好,一副乖巧模样。

见此,李氏更觉得头疼,怎么从前没见她这般固执过?

“你跟母亲好好说说,究竟为何想要与那穷小子成亲?别说什么朝堂变化之类的,我可不信。”

王弗苓听李氏这般问,在脑海里想了想应对的方法,片刻后道:“女儿这么做有两个原因,一是祖父对那人很是看重,假以时日必定能有一番作为,他受了祖父的恩,对我一定不会太差。其二,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您肚里的弟弟或是妹妹着想,万一...我是说万一,您生下的还是个女儿,那么青岩就成了咱们最坚实的依靠。”

这个李氏从未想过,她打心眼儿里觉得这一胎一定是男孩,私底下她让楚妪拿着生辰八字找江湖术士算过,都说能生下男丁。

但现在王弗苓给她提这个醒,她自己也开始思考起来,如果真是个女儿,往后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王弗苓嫁给青岩,也算是招赘了,加之大公对青岩赞赏有加,对她们来说确实算个好路子。

但李氏却更加愁,原来她的女儿都是为了她着想,可这样岂不是委屈了么?

“阿君,长辈的事情自有长辈的决断,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不能为了这个事情委屈你自己。”

“不委屈...”王弗苓又道:“早前听闻祖母有意将我许给那太尉府上的小郎,见了他人之后我甚是不喜,可祖母与姑母像是很乐意。还有个宁伯侯世子在先,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良人,与青岩此人相比,女儿实在觉得他们相差甚远。”

李氏冷哼一声:“你才见过他几次?可别被他那虚伪的表象给蒙骗了,内里指不定是什么德行。”

王弗苓要以理服人,便找了几个青岩做得不错的地方来说:“您且想想,青岩每次当着大公与一帮长辈的面,哪一次不是恭恭敬敬?他话少,可又有哪一次出言不逊?您在看看他文质彬彬,何时有过粗鲁的表现?母亲不就是希望我能嫁给一个知冷暖的人么?他为人温和,没有宁伯侯世子的花言巧语,没有太尉家小郎的粗鲁,还有什么让您不满意的?”

这么一说,李氏还真让王弗苓给带进去了,似乎青岩也并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堪。他在韩家的这些日子,确确实实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人也本分。

王弗苓见李氏沉思,又补了一句:“不过是身份上的问题,有祖父抬举他,往后可不比那宁伯侯世子差。”

说起宁伯侯一家,李氏也清楚,他们空有个侯爵之位,根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若是青岩真能有所作为,与之相较还真不算差。

思及此,李氏也就不再固执己见,但她也没用一口答应:“这事等我与你父亲好好商量一下再说,若是他觉得没问题,我就作罢。”

韩大郎怎么会有异议?他一直都很听大公的话,大公自然有法子劝他。

王弗苓点头道好。

另一边,孙氏等人从正堂出来之后一道往后院去,她们十分悠闲,孙氏跟曲娘子说起了长房的闲话。

她斜睨了曲娘子一眼,轻笑一声:“偷着乐吧,阿君那丫头脑子不好使,竟要嫁给这种没地位没家世的人,若不是她自己送上去,大概就是你家阿华嫁了。”

曲娘子笑了笑:“二夫人这话说的,我与大夫人都是长房的人,阿华与阿君都是长房的姑娘,若是大夫人让阿华嫁,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孙氏白了她一眼:“得了吧,装什么乖巧?你从前嚣张的模样我可是见识过的,到底是有点长进,但却骗不过我的眼睛......”

曲娘子依旧是面带微笑:“二夫人要这么觉得,我也没办法,您高兴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说着,曲娘子拉上韩骊华朝着孙氏、韩骊幸行了个礼,自行退下。

孙氏冷眼看着曲娘子她们离去,与韩骊幸道:“你可别学阿君那丫头,自己把自己给坑了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往后我给你寻个一顶一好的夫婿,绝对比她们强百倍千倍。”

“可是...”韩骊幸不情不愿的:“可是女儿就只中意宁伯侯世子,旁人我不要。”

“你!”孙氏气结:“看你那点出息,你没听说宁伯侯世子求娶公主的事情么?他的心思跟本不在韩家,你想嫁,人家还不要呢!”

说起这个,韩骊幸就气急败坏,不过好在宁伯侯那边没成事,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这母女二人各怀心事,顺着小道回自己的住处。

大公留青岩在书房又说了一些话,之后便允了青岩离去。

原本青岩该是回到自己的住处,但他现在根本坐不住,还是出去了。

他脑子里一直盘旋着玄業跟他交代的话,说韩家女除了嫡长女之外随他便,可偏偏人家自己撞上来,他能怎么办?

上回来的时候就是提醒吊胆的,这次更是心虚。

他在外头徘徊了好一阵,国师府上进进出出的奴仆都问候了他好几次,他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进去。

那些见到他的奴仆还是将他在外候着的事情跟玄業说了,玄業让人请他进去。

青岩愣了愣,只得硬着头皮上。

进了屋之后,青岩深呼吸一口气:“平时来的时候都能见着你看书,怎么今日不看书,改发呆了?”

玄業没被他带偏,直接问:“韩家那边怎么样了?给了个什么结果?”

第156章 再见面

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青岩十分无奈:“那个...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

青岩讪讪道:“我去的时候与韩国公交谈了许多,表明了不需要用这种方式,但他还是坚持要这么做,甚至将府上的女郎都叫了来,问我中意哪一个。我原本想的是选个别的,谁知....”

“嗯,继续往下说。”

青岩咽了一口唾沫:“谁知那韩家嫡长女竟到韩国公跟前求嫁与我,你说这叫什么事?”

玄業的脸色有些难看,眉头皱起,一脸的严肃:“你的意思是,她求嫁与你?”

“...大概,可以这么说。”

玄業眉头皱得更深:“那韩国公的意思...就这么定下了?”

青岩缩了缩脑袋:“应该是定下了。”

结果玄業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反而道:“你先回去,夜里我去会会她。”

青岩知道这个“她”指的就是王弗苓,他很无奈,看来这个顶绿油油的帽子他是戴定了。

“成,我帮你安排......”

晚间,王弗苓坐在屋里一直没歇下,往常这个时候吉春都已经给她梳洗了,可今晚她却不让吉春动。

吉春就这么候着,不知王弗苓究竟想要做什么。

未多时,听见春苑外头有人敲门,王弗苓让吉春去开门。

吉春照吩咐过去,开了门见是青岩,有些为难。

她没敢让青岩进来,只说:“您且稍等片刻,我与女郎说一说去。”

不待吉春回屋,王弗苓已经出来了,她早料到青岩回来找她:“吉春,你回屋里去,我出去片刻就回来。”

吉春一看,孤男寡女的,她哪敢让这两人单独相处?

“女郎...要不您还是让奴跟着您。”

王弗苓摇头:“回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这语气明显是不容反驳了,吉春看了看他二人,只能转身回了屋里。

王弗苓见吉春走了,这才与青岩道:“他来了?”

青岩瘪了瘪嘴:“来了......”

就这样,王弗苓跟着青岩去了他的住处。

到了屋门前,青岩没进去,而是跟玄启两人在外头候着。

王弗苓不禁刮目相看,两个大活人就这么遣入了韩家,神不知鬼不觉的。

她进去之后,青岩与玄启两人大眼瞪小眼。

青岩无奈的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玄启:“别站着啊,来坐会儿。”

玄启也是个不话多的人,青岩让他过去坐,他就过去了。

沉默了许久,青岩问玄启:“你看看我这脑袋现在是什么颜色?”

玄启不明觉厉:“黑色啊,不然你希望是什么颜色?”

“哎...”青岩一声叹息:“现在还是黑色,果断时间就成绿的了。”

“......”

王弗苓进到屋里之后,果然见到了玄業,他完全没有一点在别人家里的意思,悠闲的喝着茶,就好像这地方是他的地盘。

王弗苓先开了口:“你怎么来了?”

他放下手里茶杯:“你说呢?”

她自然心知肚明,但还是装傻充愣:“我可不知道,您的心思我猜不准。”

玄業轻笑一声:“怎么突然想到做这个决定?不是说了让你莫要掺和进来。”

“早都掺和进来了,况且你看我像本分的人吗?”

还真是不像,玄業叹息:“平时你偶尔插一脚进来也就罢了,可现在你是把自己往火坑里带,使不得。”

王弗苓却不以为然:“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方便你们,韩家的另外两位女郎都不妥,会是个隐患。但我却不同,我对你们的事情知道的不少,没有比我更稳妥的了。”

“我担忧的倒不是这个,你有没有想过往后要怎么过?这么一来,你就只能跟着青岩。”

“谁说要跟他?等我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便会离开,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过清净日子去。”

玄業抬头看了看她:“女儿家还是寻个归宿,莫要把自己不当回事,一个人在外头流浪,不见得世家好事。”

王弗苓却是一笑:“这身子都不是我的,我又什么好在意,更何况我也没用那个心思。大师就允了吧,就当是我还你之前的人情。”

他垂下眼睑,手触碰在桌上那个茶杯边沿:“怕不是为了还人情,你要执意这般,我也没办法,但在此之前我得提醒你一句。既然要掺和进来,就得老老实实的听话,你的仇且放下。”

王弗苓想都没想便答应了:“这是自然,等到您完成了大业,我自己的仇自己报。”

完成了玉凌子的遗愿,玄業也不会在过问晏都的种种,随她去。

“如此便好...”想了想,玄業又说了一句:“做戏归做戏,青岩这个人你还是远离的好,他可不老实。”

王弗苓蓄着眼睛瞅了瞅玄業,笑着回应:“大师放心,我心里头只有你,再装不下别人了。”

难得他没有斥责王弗苓口无遮拦,竟然就这么默认了,王弗苓觉得很有意思,难不成这和尚真对她动了心思了?

察觉到王弗苓的眼神,玄業皱了皱眉:“瞎想些什么?”

王弗苓道:“没什么,我只是看看大师一脸郁郁之色,似乎有什么烦恼。”

“郁郁之色?何以见得?”

王弗苓伸出手触及玄業的眉心:“眉毛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还说没有烦恼......”

他有些慌乱,连忙抓住王弗苓的手,撇到一边:“我说了没有便是没有!”

王弗苓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大师心乱了,看来还是修行不够。”

他有那么点恼羞成怒的迹象,王弗苓却十分聪明的突然转了话题:“想必过两日韩国公便会将我与青岩的婚事定下,说不定来年春天就得把事办了。”

“你还真想嫁给青岩?”

“大师这话说的,若非板上钉钉,韩国公又如何能完全信任青岩。左右都是做戏,那就做足全套的,以免多生枝节。”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但玄業怎么就觉得心里十分不愿意。

心里的不舒坦,导致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既然是来年春日的事情,那就来年春日再说。”

第157章 出门险遇

“成,那就等着来年再说,只是眼下我已经向祖父表明了意愿,想必是不能再更改了。”

玄業愁眉沉思,良久之后朝着门外喊了一声:“青岩,你进来!”

青岩在外头的石阶上坐着发愣,听见这声音不由的打了个冷颤。

他连忙起身进了屋里,见玄業脸色不好看,心里打起鼓来:“何事?”

“既然韩家嫡长女力求嫁给你,那你就受着,但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办好了师傅交代的事情,才又闲心想别的。”

青岩跟玄業认识可不是一日两日了,玄業这话除了说给他听,也是说给王弗苓听。

“你放心,我做事还是有分寸的。”

玄業嗯了一声:“但愿如此......”

他说完这句,便拂袖离去,王弗苓看在眼里,面上尽是笑意。

青岩目送着玄業的背影消失在韩府的夜色之中,转而见王弗苓若有若无的笑,寻思这玄業是不是被这丫头给拿捏住了,怎么感觉这丫头很从容?而玄業...却有些上头。

他并不了解王弗苓,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提醒了一句:“韩姑娘该回去了。”

王弗苓抬头冲青岩笑了笑:“好......”

她话不多说,就这么迈步踏出青岩的房门。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氏与韩大郎卧在一张榻上说私房话。

“你可听闻父亲要将阿君许给那个叫青岩的后生?”

韩大郎半眯着眼睛,听李氏突然这么问,他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听说了。”

李氏一听这话,不太高兴:“你既然早都知道,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阿君毕竟是咱们的女儿,瞒着我算什么?”

韩大郎无奈叹息:“我是不想瞒着你的,但父亲的意思是怕你多加阻拦,再者你不是有了身子么?这些事情还是少操心,安安静静的养胎要紧。”

说起孩子,李氏不自觉的摸了摸肚子,微微隆起的小腹让她觉得心暖。

“虽然如此,但阿君的婚事我还是要过问的,我可不想她嫁得不好。”

李氏语气里的埋怨,韩大郎也听的真切,他翻了个身子搂着李氏:“行了,这个事情你别操心,青岩那小子若是敢对阿君不好,我与父亲都不会同意。”

在夫君的温情与保证下,李氏稍稍安心:“那好,这几日我得好好观察一下青岩的人品,决不能让阿君错嫁了人。”

韩大郎点头:“好好好,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高兴就成。”

听了这话,李氏才肯作罢,安心的闭上眼睛睡了。

口头的亲事说下来,两日之后大公便让大母操持两人订亲的事情,少不得操持一番。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传来传去传到了宁伯侯府。

宁伯侯世子安定了一段日子之后,还惦记着王弗苓,正想寻机会道晏都问候问候佳人,谁知佳人已经花落别人家了。

他马不停蹄的赶往晏都,从知情人口中得知王弗苓被许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他倍感痛心,他宁伯侯世子难道还抵不上区区一介寒门小生?

宁伯侯世子很不服气,他在晏都一住就是几日,遣人去韩家蹲点,只要王弗苓出了门就赶紧告知他。

由于青岩只是玉凌子收养的徒弟,他的本家就是云山书屋,玉凌子生前住的地方。

故而,青岩说要结亲还得带着未婚妻子去书屋走一趟,告知玉凌子他老人家。

大公应允了,在定亲宴之前,允许青岩去祭拜恩师。

就这样,王弗苓被青岩带着出门,去往云山书屋。

韩家遣了数名奴仆跟着,就连李氏身边的楚妪也跟着来了。

楚妪是李氏遣来看着王弗苓的,因为她放心不下,总觉得青岩心怀不轨,怕他对王弗苓做出逾矩的事情。

青岩与王弗苓都心知肚明,两人坐在马车里,楚妪在对面看着,十分尴尬。

到了云山脚下,终于可以不必看着楚妪那令人不快的眼神,王弗苓下了衣车自顾自的往前走。

后面拖着一大帮人,偏偏楚妪年纪大了非要跟着来,青岩便留在后头照料那一帮人。

还记得上一回来的时候是玄業带着她来的,一路上对她多加照拂,王弗苓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玄業伸手拉他的那一幕。

就像在心理刻了字一般,王弗苓觉得那场景恍若还在眼前。

正走着神,侧边发出稀稀疏疏的响动,王弗苓片头一看,从旁边小道上来了两个人。

不知为什么,他们急急忙忙的朝着她这边过来,好像目标就是她。

王弗苓心里一惊,赶忙也开始跑了起来。

可她的脚程始终不如男子来的矫健,王弗苓很快被他们给拉住,她回声想要向青岩他们呼救可话到了嘴边却被那两人捂住了嘴,硬拖走了。

王弗苓慌乱不已,她不确定这两人的目的是什么,若是求财还好,求色也罢,怕就怕他们要的是她的命。

那两人一路上也不说话,把王弗苓从云山上拖下来之后将她五花大绑,还把嘴也给堵上了。

行路期间,他们也曾把王弗苓嘴里塞着的布取下来,给她喝水。

这个举动让王弗苓觉得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若是要她的命,也不会管她渴不渴了。

喝完水,他们又利索的堵上王弗苓的嘴,不给她多说话的余地。

本想着这两人路上总得说点什么,她大概能从中得到写线索。奈何这两人都不说话,就跟哑巴了似的。

心思这般缜密,行事也十分谨慎,怎么看都不像乡野粗汉,更不像匪贼。

“到了,你快去知会主人一声,看看怎么处置。”

话音刚落,马车停了下来,其中一人先进去回禀,另一个留在这里看着王弗苓。

未多时,进去的那人回来了,与另一人道:“主人的意思是直接带到他屋里,旁的不用咱们管。”

说完,两人便开始行动,掀开车帘就把王弗苓拉扯出来,连拖带拽的送到了一间宽敞的屋子里。

看这宅子的规模与房中摆设,王弗苓猜想此人非富即贵,必定不是寻常人。

正想着,从里屋出来一人,竟是宁伯侯世子。

第158章 关心则乱

王弗苓惊讶不已,双眼不自觉的瞪大了看着他。

他今日扮相很素,看着却还是十分英气,他冲王弗苓笑了笑:“许久不见,阿君可还好?”

在王弗苓记忆中,宁伯侯世子是个温润的人,而面前这人却根本不是什么温**人。

他伸手过来揽住王弗苓的腰,将她往怀里一带:“美人入怀,没有比这个更令人兴奋的了......”

说着,他伸手将王弗苓嘴里塞着的布取了下来。

王弗苓一脸愤愤之色:“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不紧不慢的把脸朝王弗苓那边凑,鼻息已经能让王弗苓清楚感应到。

王弗苓不停地汪一边闪躲,可宁伯侯世子却步步紧逼:“起初我以礼相待,想着你多多少少会对我有些心思。从前我还听闻你对我有钦慕之心,怎么现在就移情别恋了?”

对于男人,王弗苓还是有些了解的,越是在这个时候她越是不能跟宁伯侯世子对着干。女人越抗拒,就会让他越气愤,导致他做出不明智的事情。

王弗苓想了想道:“你说我移情别恋,那你道宫中去求亲又算哪门子的事?你既然有心娶公主,为何还要对我纠缠不放?”

他显然愣了愣,没想到王弗苓会说出这样一番怨念的话。

见此,宁伯侯世子脸上有了些柔情,对王弗苓也渐渐柔软下来:“那都是长辈们的意思,我就看上了你,旁人再入不了我的眼。还记得那次去韩家走访,你在暗阁上与我相视,让我十分难忘......”

王弗苓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当时她就是为了气一气韩骊幸,哪里知道会留下这样的祸害。

她平息了下心情:“那个时候你还没去求亲,我对你更没有偏见,可现在...我不能原谅你之前的做法。”

宁伯侯世子在府上已有陪房婢女,对女人的心思还是懂一些,他只当王弗苓是醋了。

“你放心,往后我再也不做那样的事情,你原谅我可好?”

王弗苓皱了皱眉:“可现在我已经从了祖父的意思,与青岩定下亲事,咱们之间...还是算了吧......”

说起这个,宁伯侯世子就觉得心烦:“韩家的长辈都不长眼的么?那小子算什么东西?你跟着我便是,咱们明日一同去韩家,向长辈们表明你我二人的心意......”

越说越离谱,这种事情是说一说就能成的么?更何况京中许多人都知道王弗苓依旧与青岩定了亲事,岂能朝令夕改?

王弗苓一副为难的模样:“我也想..,可是亲事已经定下来,怎么可能再更改?再者,宁伯侯家如何能要我这么个不守规矩的人?”

他道:“怕什么?只要我喜欢,他们定然不会多说。”

真的个被长辈宠坏了的孩子,这么做只会陷宁伯侯一家于不义。王弗苓这么嫁过去,韩家觉得脸面没处搁,也不可能再过问她,更别说宁伯侯一家借势了。

“这可不一定,他们都巴望着你娶公主光耀门楣,娶了我又能得到什么好?”

闻言,宁伯侯世子垂着脑袋仔细想了想,把事情也想了个通透。

他也知道不可行,但就是不甘心、不服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我怎么办?”

王弗苓不说话了,到了这个份上,他应该有所觉悟才对。

可惜王弗苓还是高看了他,他思来想去突然顿了顿,看着王弗苓道:“那就先斩后奏,你成了我的人,他们总不能再逼着你去嫁给旁人,那青岩更不会心甘情愿的要你......”

王弗苓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可有想过,若是你这般做了,我往后如何能在世人面前抬得起头?”

他安抚道:“你放心,谁要是敢嚼舌头我就替你收拾他!”

如此自私自利的人,王弗苓可不觉得他会替她出头,也许等这新鲜劲过了,他便会毫不留情的弃了她。说不准还会嫌弃她,毕竟是因为她才会致使他坏了名声。

男人她太清楚了,这宁伯侯世子连庆元帝的十分之一都及不上,庆元帝尚且背信弃义,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王弗苓不肯:“我劝世子还是放我回去的好,到时候我会装作这一切都没发生......”

“不!我是不会让你走的!”说着,他又冲动起来,俯下身子就想对王弗苓行不轨之事。

王弗苓猛然朝他撞了过去,她手上的绳索还未解开,除了撞他别无他法。

被撞了的宁伯侯世子一个不稳坐到了地上,他抬头看向王弗苓的眼中多乐几分怒意,王弗苓心里暗道大事不好。

果然,宁伯侯世子从地上爬起来之后像变了个人似的,朝王弗苓扑了上来,让她根本没办法动弹。

他把王弗苓往里屋拖,王弗苓抵死不从,他情急之下竟给了她一耳光。

这一巴掌力道不小,王弗苓有些头晕,心里的愤恨也油然而生。

她恶狠狠的看着宁伯侯世子:“你要是再敢动我一下,我就亲手把你大卸八块!”

从未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王弗苓,宁伯侯世子被吓了一跳,他看着王弗苓的眼神就觉得心里打颤,所以很不想看她这副样子。

他怒气冲冲的过来,蒙住王弗苓的眼睛:“不准这么看着我!不然我挖了你的眼睛!”

说着,他一手捂住王弗苓的眼,一边继续把她往里拖。

床榻不远处,有个高高的台案,上头置了盆栽。

王弗苓顺着宁伯侯世子拽的方向而去,等到离那个台案很近的时候,她蓄力将宁伯侯世子往那边一撞。

他就这么顺着她撞的地方倒去,盆栽应声而落,砸在了他的头上。

鲜血从他的头上留下来,他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大惊失色。

这个时候的宁伯侯世子已经顾不得要王弗苓了,怒火支配了他的内心,他扶着地起身,一瘸一拐的跑到外头取了挑扁担的挑子,二话不说就朝王弗苓身上打去。

王弗苓脚被捆着,根本没办法跑,只能一下坐到地上,躲开这一下。

然而躲得过一次,却躲不过第二次,扁担挑子稳稳的落在了王弗苓身上,疼痛难耐......

第159章 愿你纯良

这具身子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禁不起这般鞭打,王弗苓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可宁伯侯世子正在气头上,根本不肯饶了王弗苓,力道半分没有轻。

王弗苓疼得咬牙切齿,额头上满是汗,渐渐的有些无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是停下来,而王弗苓依旧出于半昏迷状态。

他让人进来把王弗苓带走,这帮人将她带到了一个阴暗潮湿的屋里去。

走之前宁伯侯世子凶神恶煞的对着她道:“好好想清楚,是来求我宠爱你,还是跟我对着干!”

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男人十分可怕,而宁伯侯世子在侯府又是我行我素习惯了的,他并不觉得收拾王弗苓不妥,他已经将王弗苓视作他的物品。

拖她下去的人触及王弗苓背部的伤口,王弗苓疼得发抖。

可他们不管,他们只听宁伯侯世子的,甚至这帮人都不知道王弗苓是什么身份,只当她是个寻常人家的女子。

因着今日要去云山书屋的缘由,王弗苓轻装简行,扮相也很素。

她被丢在那屋里,趴在地上没办法动弹。

身上的伤此时越发的疼,王弗苓一动不动,只能趴在地上稍作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弗苓因为疲乏而睡着了,浑身冰凉。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身上一重,而后凌空一起。

她睁开眼,看到的却是那剑眉明眸,如仙如神一般的男人。

“玄業......”

王弗苓唤了他一声,生怕是自己的错觉。

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听见王弗苓的互换之后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她:“别怕,我会护着你......”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充斥着王弗苓的内心,从她跟了庆元帝之后,万事都得靠自己,这种被人怜惜呵护的感觉似乎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你又在危机时刻出现了。”

“你若觉得是梦,那就睡吧,好好休息休息,醒来的时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王弗苓听了之后很是安心,加上实在无力,她终于又睡了过去。

她不知的是,宁伯侯已经没了,接下来将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王弗苓被带到乾安城中,宁伯侯世子带王弗苓来的这个地方离乾安城很近,而青岩在乾安城中尚有一宅。

玄業将她安置在青岩的宅子里,守在榻边沉思。

青岩问询而来,见到榻上昏迷不醒的王弗苓,脸色也十分难看:“究竟是谁将她带走了?”

“宁伯侯世子。”

青岩很是惊讶:“竟是他?他掳了韩家长女去究竟想做什么?”

玄業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青岩那里,他伸手替王弗苓掖了掖被角:“不必管他想要做什么,他如今已经是个死人。”

“你......”青岩皱了皱眉头:“你开了杀戒?”

玄業没有说话,让青岩先出去,他待会儿再与青岩详说。

见此,青岩也就出去了,留玄業在这屋里。

玄業看着王弗苓那憔悴的面容,眉头美眉皱起,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除了鞭打的伤之外,王弗苓因为着凉而生了病。

“为何总要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我不明白......”

榻上的人并未回应他,即便是行礼她也未必会多说。

玄業知道,这个人有她自己的故事,他想知道,但却无从下手。

也罢,只愿下半生你能抛去恩仇,做一个纯善之人。你的恩怨我替你了结,你的心结也由我来给你化解,但求你一世纯良,安度余生。

他从座上起身,也出了屋子,将门带上。

青岩在正堂候着,他的思绪也很混乱,以他这么多年对玄業的了解,他恐怕真的会如师傅座说那般。

这个时候,玄業踏入了正堂。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些话不必明说,他们都心知肚明。

“你为了那个女人犯了杀戒,违背了师傅的意愿。”

“你若觉得是梦,那就睡吧,好好休息休息,醒来的时候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王弗苓听了之后很是安心,加上实在无力,她终于又睡了过去。

她不知的是,宁伯侯已经没了,接下来将会是一阵腥风血雨。

王弗苓被带到乾安城中,宁伯侯世子带王弗苓来的这个地方离乾安城很近,而青岩在乾安城中尚有一宅。

玄業将她安置在青岩的宅子里,守在榻边沉思。

青岩问询而来,见到榻上昏迷不醒的王弗苓,脸色也十分难看:“究竟是谁将她带走了?”

“宁伯侯世子。”

青岩很是惊讶:“竟是他?他掳了韩家长女去究竟想做什么?”

玄業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青岩那里,他伸手替王弗苓掖了掖被角:“不必管他想要做什么,他如今已经是个死人。”

“你......”青岩皱了皱眉头:“你开了杀戒?”

玄業没有说话,让青岩先出去,他待会儿再与青岩详说。

见此,青岩也就出去了,留玄業在这屋里。

玄業看着王弗苓那憔悴的面容,眉头美眉皱起,伸手抚上她的额头。

除了鞭打的伤之外,王弗苓因为着凉而生了病。

“为何总要将自己置于危难之中?我不明白......”

榻上的人并未回应他,即便是行礼她也未必会多说。

玄業知道,这个人有她自己的故事,他想知道,但却无从下手。

也罢,只愿下半生你能抛去恩仇,做一个纯善之人。你的恩怨我替你了结,你的心结也由我来给你化解,但求你一世纯良,安度余生。

他从座上起身,也出了屋子,将门带上。

青岩在正堂候着,他的思绪也很混乱,以他这么多年对玄業的了解,他恐怕真的会如师傅座说那般。

这个时候,玄業踏入了正堂。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些话不必明说,他们都心知肚明。

“你为了那个女人犯了杀戒,违背了师傅的意愿。”

青岩在正堂候着,他的思绪也很混乱,以他这么多年对玄業的了解,他恐怕真的会如师傅座说那般。

这个时候,玄業踏入了正堂。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有些话不必明说,他们都心知肚明。

“你为了那个女人犯了杀戒,违背了师傅的意愿。”

第160章 他救了你

王弗苓醒来的那一日,晏都下了大雪,覆在地上厚厚一层。

屋里感觉不到,但对面半开着的窗户能看到外头的飘雪。

她抬头看着顶上的帐幔,果然被玄業救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是楚妪。

楚妪手里端着药碗,见王弗苓醒来,喜不自禁:“女郎,你可算是醒了!”

王弗苓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韩府,便问楚妪:“咱们没有回去?”

她摇了摇头,一副懊恼模样:“那日女郎昏迷之后,青岩小郎让人回府带话,说您在半路上扭到脚得耽误一日。谁知这一日之后竟下起了大雪,便真的回不去了,马车行雪路太颠簸又不安全,故而拖延了几日。”

说着,楚妪将药碗递给王弗苓。

王弗苓接过之后凑到嘴边喝下,而后又问她:“除了这种事情,你没跟母亲回禀么?”

楚妪一脸的为难:“奴倒是想回禀来着,可是您伤成这幅样子,青岩小郎又说夫人疼爱您,万一送回去奴肯定少不了责罚,故而说等您醒来之后再回。”

这样也好,她这幅样子被送回去,怕是李氏又得闹上一番。

就在此事,宅院外头的大道上传来一阵哭声,还不是一个两个,那声音听起来像哭丧。

王弗苓竖着耳朵听,问楚妪外面怎么回事,让她去看看。

楚妪叹息一声,动都没动:“不必去看了,那是宁伯侯府出殡,今天刚过了头七,准备下葬。”

听闻此言,王弗苓心里打起鼓来:“是谁死了?”

楚妪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见状,王弗苓也猜到了:“宁伯侯世子?”

“这...”楚妪不禁摇头:“正是,但女郎往后要将此事埋在心里别说出去,若是让宁伯侯家知道是因为您的缘故导致世子死去,他们定然不会放过您。”

王弗苓自然有分寸,但她心里的疑问也油然而生,宁伯侯世子死于谁手?

正当王弗苓思忖之际,楚妪将王弗苓手里的碗拿了过去:“奴先不说了,这个时辰玄業大师会过来给您看诊......”

“玄業?”

见王弗苓惊讶的模样,楚妪点了点头:“正是,听闻青岩小郎说,那日您出事之后正巧他遇上了玄業大师,还说之前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大师见您昏迷不醒,动了恻隐之心给您看诊,于是便都劳烦了玄業大师。”

这都是胡说八道,王弗苓心里清楚,她是被玄業救下的。

未多时,果然如楚妪所说,玄業来了。

楚妪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出去带上了门。

见到王弗苓清醒,他脸上也没用太多的情绪,坐下之后他给王弗苓看伤。

玄業丝毫不顾忌王弗苓与他男女有别,二话不说的伸手过来撩她的衣裳。

王弗苓往后缩了缩:“那个...大师跟我说怎么做就成了,我自己来。”

他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去:“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好得怎么样了,之前也都看过,不必太介怀。”

昏迷的时候她不知道,看了也就看了,可她现在醒着,让他看未免有些不妥。

玄業皱了眉头:“是命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他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王弗苓觉得自己似乎太矫情。

她将手放开,示意玄業可以动手了。

他倒是不客气,伸手过来撩起王弗苓的衣袖,拉着她的胳膊看看伤:“胳膊上的倒是好得快,我再看看背后的。”

一听他要看背后的伤,王弗苓吓了一跳:“不不不,背后就不必了,让楚妪来看看就成。”

他眉毛一横:“她会看病治病?”

王弗苓无奈的摇头:“楚妪是不会,但可以帮忙看伤。”

他不肯:“我一个出家人,你对我有什么可忌惮的,又不会把你给吃了。”

他这么淡然,倒让王弗苓有些无地自容。

玄業二话不说的伸手扶她起来,而后让她被对着他,又将她的衣裳褪到腰间。

王弗苓硬着头皮,总觉得浑身不舒服:“之前听你说你不会看伤,怎么现在又会了。”

没想到他竟然回了一句:“确实不会看伤......”

“啊?”王弗苓赶忙要穿起衣裳,结果却被玄業拦下。

“我给你上药。”

他不知哪里来的手劲,扳着她的肩膀让她根本动弹不了:“你要是再动,我就把你身上的衣裳剥得干干净净。”

这下她老实了,好好的坐着不敢乱动。

她也不敢转过身去看玄業做什么,只听见瓶子乒铃乓啷的响声,猜他应该是在找药。

未多时,他朝王弗苓走了过来。

背后一丝丝的凉意袭来,药水触及的时候还有些疼。

他的动作很轻柔,让王弗苓觉得也不太疼:“这种事情交给楚妪来做不就好了,何必你自己动手。”

玄業不吭声,专心致志的做他的事情,良久之后才道:“闲着没事做,积德行善有何不可?”

王弗苓寻思了很久,有句话不说出来难受:“宁伯侯世子是怎么死的?与你有关吗?”

他说:“佛门常言善恶终有报,他不是死在我手里的,而是死在自己的欲念之中。”

“你别给我说这些虚话,你就说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沉默了片刻,他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他在屋里熏酒,青岩带着人去他宅子里寻你,他出手阻拦,结果跌跌撞撞的没站稳一头倒在地上。谁想他倒下去的地方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所以他倒下去之后便没再起来。”

他说话的时候行云流水,听着不像是编出来的,可王弗苓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呢?

正想着,玄業又开口来了一句:“你难不成还认为是我伤了他?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没到那个份上。”

此话一出,王弗苓倒是有几分信了,她印象中的玄業就该是这么没心没肺,不会因为任何人冲动。

“确实够倒霉的,不过千万别让宁伯侯一家寻到蛛丝马迹,他们可不好惹。世子是他们府上唯一的嫡出子孙,他们知道了会拼命的。”

这个时候,玄業似乎是给她上完了药,他轻轻将王弗苓腰间的衣裳提了起来,给她穿好。

第161章 似曾相识

玄業不以为然:“宁伯侯一家与韩家没什么瓜葛,他们想不到你头上去。”

王弗苓自己拢了拢衣裳,将其穿好:“那便好......”

这个时候,王弗苓转过去看他,他正在收拾药瓶子。

王弗苓看着他那纤长的手指忙碌不停:“大师又救了我一回,这人情怕是还不上了。”

“不必还...”他偏头看了王弗苓一眼,又想了想:“或者...以后再还。”

王弗苓笑了起来:“竟然还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还真难得,你不妨说说要我怎么还?”

他沉默了片刻:“你之前不是说了要祝我一臂之力,总有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样也好,若是不碍她的事情,她倒是可以帮忙。还清了他的人情,往后下手的时候才不会有愧疚之心。

愧疚......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她何时对玄業有了愧疚之心,明明是他害死了她。

思绪间,玄業依旧收拾好了那些药瓶子。

他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裘衣,来到王弗苓身旁,将裘衣披在她身上:“要不要看看初雪?外面堆了厚厚的一层,带你去走一走。”

王弗苓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在这屋里睡着,她真待不下去。

“也好......”

玄業伸手来扶她,很细心的让她站起来:“听郎中说躺久了的人要下床走动走动,有好处。”

她看玄業这副样子,越发觉得他奇奇怪怪的,这些事情明明可以吩咐楚妪去做,可他竟然都要亲自动手。

王弗苓想着她能够站起来,故而将他的手往回推了推,示意不必。

可她真的想太多,躺在榻上数日,她的腿脚真如玄業所说,有些不适应脚踏实地的感觉。

一个踉跄,他上来扶住:“还是让我扶着你。”

这次王弗苓没有推拒,而是默认了玄業的行为。

他带着王弗苓到了门前,外头的风迎面而来,入眼是一番银装素裹之景。

王弗苓记得晏都的冬天风很大,但是今日却有些奇怪,她竟觉得这风不那么寒冷。

算算,她已经许多年没好好看看晏都的大雪。

小的时候她很顽皮,冬日里喜欢拉着兄长在雪地里玩耍,那个时候天真无邪,实在让人怀念。

也正是此时,那小和尚玄胤与阿芷在雪地里追逐,王弗苓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她与兄长一般。

她差点忘了青岩还有个女儿,那是他与阿落的孩子,叫阿芷。

两人追逐到院子里,玄胤见了玄業,连忙欢欢喜喜的跑了过来:“师傅师傅,您过来与我们一同玩耍么?”

玄業对玄胤一向慈爱,冲他温柔一笑:“你与阿芷玩吧,师傅还得照顾人,脱不开身。”

听闻玄業这般说,玄影朝王弗苓看了看:“对对对,女施主病了,师傅得照顾。”

玄胤这话本身是没错的,可王弗苓怎么觉得听起来有些盖伊,就好似在说玄業照顾女施主是件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

王弗苓瞅了瞅玄業:“看来大师没少照顾女施主。”

他颇为尴尬的咳了咳:“玄胤口无遮拦,你别信他说的话。”

这话更让王弗苓惊讶,在她印象中,玄業不会为空穴来风的话辩解,因为没有就是没有,他不屑多说。

但现在,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与她解释起来。

“大师有些不对劲,莫不是近来受了什么打击?”

他又摇头,撇开话题:“我还是领你四处走走,以便你快些适应,回到韩府才能将此事瞒下来。”

确实得瞒下来,不能让韩家人知道这些,免得节外生枝。

王弗苓嗯了一声,任由他带着在廊道上转悠。

玄業领着她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回头与玄胤说了一句:“你带着阿芷在院子里玩耍就成了,莫要四处乱跑。”

“是!”玄業嬉笑着回应,那小模样乖巧至极。

王弗苓亦回头看了看,却在玄業转回头的一瞬间愣住了。

那孩子的笑颜,看着竟有些眼熟。

她就这么一直盯着玄胤的背影,心里起了疑惑。

玄業不以为然:“宁伯侯一家与韩家没什么瓜葛,他们想不到你头上去。”

王弗苓自己拢了拢衣裳,将其穿好:“那便好......”

这个时候,王弗苓转过去看他,他正在收拾药瓶子。

王弗苓看着他那纤长的手指忙碌不停:“大师又救了我一回,这人情怕是还不上了。”

“不必还...”他偏头看了王弗苓一眼,又想了想:“或者...以后再还。”

王弗苓笑了起来:“竟然还有我能帮到你的地方,还真难得,你不妨说说要我怎么还?”

他沉默了片刻:“你之前不是说了要祝我一臂之力,总有你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这样也好,若是不碍她的事情,她倒是可以帮忙。还清了他的人情,往后下手的时候才不会有愧疚之心。

愧疚......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她何时对玄業有了愧疚之心,明明是他害死了她。

思绪间,玄業依旧收拾好了那些药瓶子。

他不知从哪里取出来的裘衣,来到王弗苓身旁,将裘衣披在她身上:“要不要看看初雪?外面堆了厚厚的一层,带你去走一走。”

王弗苓是个闲不住的人,让她在这屋里睡着,她真待不下去。

“也好......”

玄業伸手来扶她,很细心的让她站起来:“听郎中说躺久了的人要下床走动走动,有好处。”

她看玄業这副样子,越发觉得他奇奇怪怪的,这些事情明明可以吩咐楚妪去做,可他竟然都要亲自动手。

王弗苓想着她能够站起来,故而将他的手往回推了推,示意不必。

可她真的想太多,躺在榻上数日,她的腿脚真如玄業所说,有些不适应脚踏实地的感觉。

一个踉跄,他上来扶住:“还是让我扶着你。”

这次王弗苓没有推拒,而是默认了玄業的行为。

他带着王弗苓到了门前,外头的风迎面而来,入眼是一番银装素裹之景。

王弗苓记得晏都的冬天风很大,但是今日却有些奇怪,她竟觉得这风不那么寒冷。

算算,她已经许多年没好好看看晏都的大雪。

小的时候她很顽皮,冬日里喜欢拉着兄长在雪地里玩耍,那个时候天真无邪,实在让人怀念。

第162章 忠告

“王弗苓怒瞪了她一眼:“休得胡说!”

楚妪讪讪闭了嘴,推到一旁去。

王弗苓又道:“你有这时间瞎想,还不如去弄些点心来,水也不给喝,你倒是越发的会做事了。”

楚妪低下了脑袋,再不敢多说,退出去准备吃食去了。

另一边,玄業将王弗苓送回去之后,青岩带着他去了书房。

他不废话,直接与玄業道:“前些日子你不是遣了玄启去边南寻灵姬?之前没寻到踪迹,可这两天留在那边的人说寻到一些痕迹。在离灵姬被劫持的地方三里外,发现荒郊林子里的树桩上有一些衣裳的残片,还有一只绣鞋。”

“绣鞋?”

青岩点了点头:“正是,那绣鞋就是灵姬的,她喜爱梨花,绣鞋上一直都是梨花的绣样。加之那绣鞋的绣面都是最好的锦料,宫里穿出来的东西一眼就能认得出。”

玄業沉思了片刻:“居然将人带到三里之外的荒郊野地,看样子是想杀人灭口不被察觉。”

“正是如此,但现在还没寻到尸首,我的意思是接着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玄業表示赞同:“这是必然的,灵姬若是死了,我有负皇叔所托。”

“那我就吩咐下去,让留在边南的人继续找。”

“找是要找的,不过你在交待个事情让他们去办。”

青岩细问:“何事?”

玄業来回踱步,思忖片刻之后道:“边南战场那边的情况,一定让他们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边南的首捷,总让我觉得不太寻常。”

说起这个,青岩也觉得有些怪异。

之前南疆军队势如破竹,直取边南不费吹灰之力,而现在却被驻守军队如此容易就赶出去。

再者,韩二郎身为三军统帅,行军期间被伤,照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南疆军队大肆进攻的好时候。

结果...他们却败了,留下边南城给驻守军。

思及此,玄業交待:“让他们在边南城里城外好好搜寻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非同寻常之处。”

青岩点头道好:“行,这事我会交待下去,你放心便是。”

他说着便要去办,玄業将他叫住:“等等!你在办这些事情的时候别忘了早些回韩府,左相之争近在咫尺,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青岩点头,以示回应,就此离去。

王弗苓在青岩这宅子里又逗留了两日,在她身子能够应对自如之时,青岩带着她回了韩府。

李氏翘首以盼,带着阿欢和吉春一行人在府门前候着。

见衣车到了韩府门前,李氏连忙让吉春上去帮忙,阿欢也跟着,两人一道将王弗苓从衣车上扶了下来。

李氏匆忙迎上前,见王弗苓行走自如,面色也还好,便稍稍放了心:“还以为你受了重伤,可把我给急坏了,现在见你并无大碍,我就放心了。”

实际上王弗苓衣服里头都是伤,虽然好了不少,但还是会觉得疼。

至于这副好气色,那都是上了妆,看起来没那么憔悴罢了。

青岩跟咱王弗苓身侧,见了李氏便给她行礼:“夫人...”

李氏没给青岩好脸色,还责备一句:“让你将人带了去,你竟不好生照料,还好是没什么大碍,若是有个好歹,我定然不会饶了你!”

青岩面对李氏的责骂,他恭恭敬敬的回应:“夫人教训得是,都怪我粗心大意让阿君伤了脚。不过夫人且安心,阿君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那只是轻微的扭伤。”

王弗苓帮着青岩隐瞒,虎坐一副轻松的模样:“母亲,您就别怪青岩了,您看我这模样,像是有事的么?”

李氏见王弗苓这般,责怪了一句:“还没嫁出去,心就已经向着外头了,真是女大不中留。”

“母亲此言差矣,阿君可是一心向着母亲,绝对不向着旁人。”

说着,王弗苓拉了李氏往里走,想让李氏别再为难青岩。

与李氏一道进了韩府之后,她竟然在正堂前面犹豫了一阵,而后带着王弗苓从前面绕了一圈。

王弗苓看出些端倪来,直言问李氏:“府上可是来了什么贵客?”

李氏没立刻回应王弗苓的话,而是朝身后看了看。

青岩就跟在她们后头,见李氏看着他,好像明白了其意思。

他上前来作揖:“晚辈方才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就先行告退......”

李氏嗯了一声再没别的,回身牵着王弗苓就走了。

一直到月牙门处,李氏才回应方才王弗苓的问话:“宁伯侯府的人,我不喜他们故而绕行。”

王弗苓是知道宁伯侯世子已经去世了的,便又问了一句:“他们来做什么?”

说起这个,李氏叹息一声:“世子辞世,大公给他们送去了一份慰问礼,他们是过来走访的。我猜他们心思不单纯,应该是有别的事情相求。”

听李氏这番话,她应该也不知宁伯侯府一家究竟想要求什么,王弗苓便没有再问。

回到韩府又养了几日的伤,王弗苓收到贵妃的召见。

那日晏都没有再下雪,只是化雪的时候比下雪的时候更加的寒冷,王弗苓在衣车上忍着寒意进了宫。

同她一道的还有大母,韩淑芸是连着大母一道召见的。

如今的韩淑芸,自己已经有些警惕之心了,经过上回软禁之事,她知道庆元帝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此次召见大母也不似从前那般让其留在宫中,而是照着规矩来,一个时辰之后还得遣走。

正因为时间段,韩淑芸便没有东拉西扯,而是开门见山。

她向大母问起了青岩,似乎是对王弗苓的婚事很上心。

大母便向其说了大公的意思,这些话也是大公让大母说与韩淑芸听的。

韩淑芸听罢之后,却不太支持:“光靠联姻比一定就能稳住这人,万一他翅膀长硬了,阿君一个弱质女流还能管得住?”

大母向韩淑芸坦言:“这事情我与你嫂嫂都是反对的,可大公一意孤行,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实在让人没办法阻止。”

“要不...我去劝劝父亲?”

“使不得使不得!”大母连声阻拦:“我的意思是看这小子自己的造化,若是他能扶摇直上,那就好好的教教阿君怎么管住他。再不成就拿捏他的短处,总能逼他就范。”

第163章 要翻天

看两人说着说着,韩淑芸看了看王弗苓,她皱了皱眉头:“阿君,你且在大堂里候着,待姑母与祖母说说话。”

王弗苓十分乖巧的点头,而后出了里屋。

宫人见王弗苓坐在外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端了茶点上来。

王弗苓坐了许久,里头韩大母与韩淑芸还没说完话,她有些没耐心了。

“我可否在外头转一转?屋里坐着实在烦闷。”

她朝着侍奉的一宫婢说道,那宫婢衣着与旁人有异,应该是在韩淑芸面前说得上话的。

“这个...待奴去问问贵妃的意思......”

王弗苓见此,连忙补充了一句:“你就跟姑母说,就说我想去见见公主。”

宫婢点了点头,笑着应下之后便进了里屋。

未过多时,她从里头出来了:“贵妃娘娘允了,您且随奴过来。”

王弗苓回之一笑:“有劳......”

她将王弗苓带了出去,一直往后头走,眼神却在四处探看。

快到了的时候,王弗苓忙拉住她:“姑母那里还需要伺候,剩下的路我自己识得,还是我自己过去吧。”

那宫婢却不肯:“贵妃娘娘交代了要将您送过去,这是奴的自责。”

看来是个忠心耿耿的奴仆,王弗苓又道:“这一点路怕什么?您若是不放心,就看着我走,到了公主殿门前,您在回去。”

这倒是可行,她允了:“那成,奴就在这里看着。”

王弗苓笑了笑,二话不说就往那边走了。

宫婢在后头注视着王弗苓,一直到王弗苓到了门前,她才安心离去。

王弗苓余光瞟了瞟,见没了那宫婢的身影才折转方向去了另一处。

赵阿妩她许久不曾见了,在外头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事情,没有一样是让王弗苓满意的。

她对宫里的路在熟悉不过,找到赵阿妩所在之处,她逐步靠近。

由于是在冬日,门前也没有人守着,宫门紧闭没什么人气。

王弗苓伸手敲了敲门,两三回之后才有人回应:“是谁?”

“我是来给娘娘送些东西,还望姐姐开开门。”

闻声,门开了条缝,从里头探出一个脑袋。

这人就是上回替赵阿妩带话的那婢女,她还认得王弗苓,故而十分惊讶:“您怎么来了?”

王弗苓微微一笑:“还不大算放我进去?是想让人看见不成?”

那婢女一愣,连忙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赶紧拉了王弗苓进去。

王弗苓到了里头之后,直接朝着屋里而去,脸上也稍有怒意。

门被王弗苓猛的推开,赵阿妩正在里头绣手帕,听见声音她连忙抬头。

见来人是王弗苓,她也十分惊讶:“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王弗苓冷笑:“我若是再不来,你可不得把天给翻了!”

赵阿妩忙从座上起身:“女郎这是怎么了?一来就动如此大的怒。”

方才给王弗苓开门的那婢女闻声而来,在门口杵着,看向赵阿妩,示意需不需要帮忙。

赵阿妩冲那婢女摇摇头:“将门关上...”

那婢女看了看王弗苓,又看了看赵阿妩,依照吩咐将门关上。

屋里没了旁人,王弗苓挥手就给了赵阿妩一耳光,她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王弗苓冷眼看着她:“你忘了世谦还在边南战场,忘了你自己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否则,我会亲手将你兄妹二人送往地府。”

第164章 试举

嫔“那...犯了事的妃嫔怎么处置了?”

赵阿妩悄声道:“这事情一直没什么人知道,我留了个心眼去探看,发现那美人之前住的地方空无一人,怕是早已被处置了。”

王弗苓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你说了这么多,还没告诉我为何君上要封你位分,让您入宫为妃。”

赵阿妩有些迟疑,良久之后才道:“因为私心,君上想学武帝扶持卫家那般,这是君上亲口所言。”

若真是这样,王弗苓就能明白了。

庆元帝知道赵阿妩是韩家送进来的,在他看来,赵阿妩不过的个乡野女子,就算给了她高位,她也不会像世家大族那般心眼多。

再者,沈世谦颇有几分将才,庆元帝想除去太尉,必须得有人顶替。

等于说,庆元帝是想培养自己的亲信,想要把权利都掌控在手里。

可惜他晚晚想不到,赵阿妩和沈世谦都是王弗苓的人,敢用他们,简直是找死!

王弗苓之前的怒气也消了下来,她看了赵阿妩一眼,她脸颊上的红印还很明显。

“你我二人,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见面不容易。往后我也不能随时进出,你有什么话都可以让玄業大师带给我,你可以完全信任他。”

“可是...可是玄業大师并不信任我,他对我总有戒心。”

玄業是个十分警惕的人,会对赵阿妩又戒心也是很正常的,毕竟他对赵阿妩并不知根知底。

“他信不信你无所谓了,总之有话就让他带,咱们不能因为一些小小的误会坏了大事。”

说着,王弗苓伸手触及赵阿妩的脸颊。

赵阿妩本能的往后躲了躲,有些惧怕。

王弗苓冲她笑了笑:“起来吧,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赵阿妩顺着王弗苓的意思,从地上爬了起来。

王弗苓见此,继续道:“你不必担忧世谦的安危,他已经让人给我报了平安。”

听闻这话,赵阿妩十分激动:“他都让人跟您说什么了?在边南过得好不好?”

赵阿妩对沈世谦的这份关心很是真切,王弗苓也为之动容:“你放心吧,世谦他一定不会有事,他虽然年纪轻轻,但能力不小,你应该信任他。”

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王弗苓跟她说完这些,没打算多做逗留,准备走了。

赵阿妩送她到宫门前,先让婢女探了探外头的情形,才敢让王弗苓出去。

待王弗苓走了之后,赵阿妩却闭眼一身叹息,显得很疲惫。

侍奉的婢女上去扶着她,无意间看见她脸颊处那红红的巴掌印:“这韩家女郎怎的如此无礼,她对您动手了?”

赵阿妩沉默了片刻:“不过是一巴掌,算什么?”

灭门之灾都经历过了,一个巴掌对她来说好真不算什么。

婢女见此开始埋怨:“奴是不清楚您与韩家女郎是什么关系,但奴既然此后您,便一心想着要替主人分担。您如今已经是君上的嫔妃,何必怕那小姑娘?”

赵阿妩置之一笑:“君上嫔妃?我可不是......”

婢女以为赵阿妩是在埋怨君上许久不来看她,便不停的举宫中的例子来劝说赵阿妩。

赵阿妩当闲话来听,并未放在心上。

为了做足全套戏,赵阿妩去了祁阳公主那里,一个时辰之后才被传唤到韩淑芸宫中。

她与大母话也谈完了,没了王弗苓什么事情。

只是临到要走的时候,韩淑芸叫住了王弗苓:“阿君腊月里的生辰,到时候可以好好的过一下,都是要出嫁的人了,在府里的日子要过得尽善尽美一些,往后才能惦念着本家的好。”

她说着,慈爱的抚上王弗苓的脑袋,看上去还真是个和蔼可亲的姑母模样。

但王弗苓却晓得,韩淑芸在宫里这些年不是白过的,她早就不是从前那个纯情的小姑娘,更不是什么会对王弗苓真心真意的人。

“那到时候姑母会来么?”

韩淑芸笑了笑:“回来,姑母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王弗苓坐一副高兴的样子:“姑母对阿君真好,阿君一直都记着姑母的好。”

韩淑芸笑着说她乖巧,客套一番之后让人送大母回府去。

看着韩大母与王弗苓远去,韩淑芸揉了揉脑袋。

侍奉的宫婢见了,连忙上去:“娘娘是不是头疼病又犯了?还是回屋里歇着吧,在外头吹风不太好。”

韩淑芸摆了摆手:“头疼怎么能怪风大?那都是自找的......”

她没让宫婢侍奉,而是自己转身进了屋里。

王弗苓与大母一到回府,到现在,王弗苓都还没想明白大母为何要领着她进宫,分明没她什么事情。

大母在衣车里一直注视着王弗苓:“阿君,你姑母让我问你一句话,你听了莫要生气。”

王弗苓冲大母笑了笑:“姑母是阿君的长辈,阿君怎么会怪她呢?”

见王弗苓这般说,大母也慈爱的笑了:“你姑母的意思是,让你祖父莫要将你许给青岩,正好事情还没办下来。”

“可是...”王弗苓一副为难模样:“那是祖父的意思,怎能违背?”

大母成竹在胸:“这个你不必担忧,我会去与你祖父说。”

“容我问一句不该阿君问的话,我与青岩订婚的事情众所周知,突然变卦恐怕不妥。”

大母又道:“这个你也不必去担心,你姑母的意思是赐婚给青岩,让祁阳下嫁。”

王弗苓思忖了片刻,把韩大母说这话捋清楚了。

她的意思的让王弗苓让出青岩,让祁阳嫁给青岩。

可大母这个决定,韩大公知道么?

也就在王弗苓想到这个的时候,大母又道:“回府之后你也别说这件事情,一切就都交给祖母来办,跟你说这个主要是让你心里有个底,莫要耍小脾气......”

贵妃娘娘赐婚,别的人不许,偏偏许给青岩,看来是大母跟韩淑芸说了些什么。

这还没把左相之位拿到手,青岩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王弗苓一点都不担忧,韩淑芸与大母两个女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再者,她相信玄業会有千千万万种方法让事情重新扭转发过来,她这回就当着旁观者,看看热闹。

第165章 焦急的战况

她莞尔一笑:“既然是长辈们的决定,阿君只能言听计从了。”

大母愣了愣,没料到王弗苓会答应得这般干脆,她道:“阿君,你同祖母说句实话,那青岩是不是你的意中人?”

王弗苓摇摇头:“非也,祖母不必担心我,起初我也知道想着帮祖父一把,别的还真没想过。既然是韩家女,打小就得有位家族奉献的觉悟,母亲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韩大母更是惊讶:“没想到你母亲平日里小家子气,教导孩子还有些本事。你能有这般觉悟是最好的,阿君你放心,往后祖母给你寻个好的。”

说着,她慈爱的手富商王弗苓的脑袋,像抚摸一只狗似的,王弗苓皱了皱眉头。

回去之后,王弗苓没将此事告知李氏,因为就算告诉了,她也没办法制止。

晚间,王弗苓去了青岩那里,青岩正打算宽衣歇下,发现王弗苓来了被吓得不轻。

“你...你怎么来了?”

王弗苓示意同她一起来的阿欢:“将门关上,注意外头来了什么人。”

阿欢点了点头,默不出声的将门带上。

王弗苓这才切入正题:“我是来给你提个醒的,大母不知跟韩贵妃说了些什么,她们在商量把祁阳公主许给你。”

青岩更是震惊:“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大母今日亲口对我说的,要我放宽了心。我猜想她们会在近段时日有所作为,你们最好的想想办法,祁阳是贵妃娘娘一手抚养长大的,对你来说有害无益。”

他皱眉点头:“这个我清楚,我会去同玄業商量商量...”

王弗苓嗯了一声,说完该说的就打算走了。

青岩见此,将她叫住:“等等!其实...我也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闻言,王弗苓又停了下来:“有什么就直说吧,咱们现在是盟友。”

青岩却摇摇头:“我要说的与正事无关,我是想问问你...你觉得玄業如何?”

王弗苓有些诧异:“不知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你就说你感觉他人怎么样,其余的就别管了。”

王弗苓想了想:“大师这个人有些难接触,但人不错,面冷心热。”

“就这些?”

“嗯,就这些,怎么了?”

青岩叹息着摇头:“没事了,你回去吧。”

见此,王弗苓便转身出了门。

青岩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又是一阵叹息:“玄業啊玄業,你这株桃花只怕是结不出果了。”

以他的认知来看,这韩家女郎提起玄業的时候一丝情绪都没有,一副淡漠的样子根本没有什么情意可言。

王弗苓了门,阿欢则在后头跟着。

她走着走着突然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青岩所住的地方。

王弗苓若有所思,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在青岩宅子里养伤的时候,楚妪问出那句话的时候,王弗苓就已经察觉到玄業的不对劲。

她已经不是****的小姑娘了,对男女之间的情事并不陌生,她只是在等,等着玄業跟她表露心迹。

玄業也是男人,对于男人而言,有些东西付出了代价去追寻而来的才最令人珍惜。

打从一开始,王弗苓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接触玄業的,她不能着急,她必须让那个人对她死心塌地......

晏都经历了一场大雪之后,剩下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冷,很快就到了三九天。

这个季节对边南的战局也十分不利,很快边南就传来了一些消息,那边物资紧缺,寒冷成了将士们又一课题。

本来南疆军队该更为艰难,可是谁都没想到,那帮人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跟他们打持久战。他们有备无患,蓄势待发。

而反观边南军,原本也是有些准备的,可是南疆军在占领边南的时候将城中物资洗劫一空,他们除了带来的物资之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了。

南疆军队拿着从边南城掠夺的东西维持,十分富足。

她莞尔一笑:“既然是长辈们的决定,阿君只能言听计从了。”

大母愣了愣,没料到王弗苓会答应得这般干脆,她道:“阿君,你同祖母说句实话,那青岩是不是你的意中人?”

王弗苓摇摇头:“非也,祖母不必担心我,起初我也知道想着帮祖父一把,别的还真没想过。既然是韩家女,打小就得有位家族奉献的觉悟,母亲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韩大母更是惊讶:“没想到你母亲平日里小家子气,教导孩子还有些本事。你能有这般觉悟是最好的,阿君你放心,往后祖母给你寻个好的。”

说着,她慈爱的手富商王弗苓的脑袋,像抚摸一只狗似的,王弗苓皱了皱眉头。

回去之后,王弗苓没将此事告知李氏,因为就算告诉了,她也没办法制止。

晚间,王弗苓去了青岩那里,青岩正打算宽衣歇下,发现王弗苓来了被吓得不轻。

“你...你怎么来了?”

王弗苓示意同她一起来的阿欢:“将门关上,注意外头来了什么人。”

阿欢点了点头,默不出声的将门带上。

王弗苓这才切入正题:“我是来给你提个醒的,大母不知跟韩贵妃说了些什么,她们在商量把祁阳公主许给你。”

青岩更是震惊:“此话可当真?”

“自然当真,大母今日亲口对我说的,要我放宽了心。我猜想她们会在近段时日有所作为,你们最好的想想办法,祁阳是贵妃娘娘一手抚养长大的,对你来说有害无益。”

他皱眉点头:“这个我清楚,我会去同玄業商量商量...”

王弗苓嗯了一声,说完该说的就打算走了。

青岩见此,将她叫住:“等等!其实...我也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闻言,王弗苓又停了下来:“有什么就直说吧,咱们现在是盟友。”

青岩却摇摇头:“我要说的与正事无关,我是想问问你...你觉得玄業如何?”

王弗苓有些诧异:“不知你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你就说你感觉他人怎么样,其余的就别管了。”

王弗苓想了想:“大师这个人有些难接触,但人不错,面冷心热。”

“就这些?”

“嗯,就这些,怎么了?”

第166章 太尉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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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而这个讯息传到晏都之后,在朝堂之上引起不小的反响。

因为这已经是在边南丧命的第二位统帅,韩二郎侥幸逃脱,而太尉父子却难逃大难。

庆元帝在朝堂之上说起这事的时候,一副沉痛之相,追封了太尉恩义侯的爵位,世袭罔替。

然而,太尉就只有一个儿子,还惨死在边南,等于已经没人可以去接替。

再者,恩义侯也不过是个虚号,又一个世家大族临近灭亡。

庆元帝做主让恩义侯一家在本族之中认养了一子继承恩义侯之位,但那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不足为惧。

此举在众人看来,已经十分明确,庆元帝想要独揽大权。

人人都心里有数,所谓在庆元帝提起谁来顶替原太尉之职的时候,无人敢上。

就这样,太尉之职空了下来,三军统帅也无人敢当。

于是,庆元帝得偿所愿用了自己想用的人,他让人拟旨送往旬城,将旨意带给沈世谦。圣旨的大致意思是让沈世谦暂代统帅之职,领三军继续抗敌。

此举招来不少人的反对,除了世家之论,还有人说沈世谦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便有些天赋也不足以当大任。

庆元帝不慌不忙,让提出异议的人全都站出来,说只要他们肯自请前往边南统帅三军,他就可以收回成命。

对于晏都养尊处优习惯了的世家子弟而言,边南已经成了噩梦的代名词。但凡前往边南统帅三军的人,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庆元帝拿捏准了这些人的心思,所以不怕他们来阻挠。

再说,圣旨上是让沈世谦暂代统帅之职,往后还会有人去替代。庆元帝用这个来稳住那些反对的人,他们不敢自请前往,也只能暂时搁置一边。

但边南的局势依旧不容乐观,晏都这边还在不停的集结人马前往边南。

这些消息不胫而走,传入市井之中。

原本已经安心的人们又开始提心吊胆起来,又恰逢冬日,晏都街道一时间成了空巷。

韩二郎虽在韩府,却依旧挂念这边南作战的将士们,他提笔修书一封让人快马加鞭送往边南。

他不知道的是,信在送往边南之前已经过了别人的手,里面说的那些东西早已被人看了个干净。

最后,这信又转送至沈世谦手中。

信中的大致内容是让沈世谦等待京中援军到达之后从边南城侧翼绕行至边疆领地之上,前后火攻边南城。

看到这“火攻”二字,沈世谦走了神,他脑海里具象出一些画面,仿佛就是昨日的事情。

再回神的时候,他注意到信纸的折痕。

这纸上有二次折痕,中途被打开过,

沈世谦十分警惕,在看到这个时候开始沉思起来。

其实他也想到了围剿的战略方案,但要绕过南疆军队的巡视范围是个不太现实的事情。况且信上的内容很有可能已经被看了去,不排除有细作。

沈世谦思来想去,决定兵行险招。

谁都没有想到,就在边南城再次沦陷的第四日,沈世谦领着一队人马在半夜里做出了一件惊天的事情。

对于驻扎在边南城的南疆军队来说,半夜才是最该防备的时候,所以沈世谦没有选择半夜,而是选在了黎明。

黎明时分,离天亮只剩半个时辰,那个时候才是最松懈的时候。因为黑暗过去了,警惕的守军在这个时候放松,觉得安度了一夜。

他领着人在这个时候悄然无声的在城墙一角燃起熊熊烈火,吸引里面敌军的注意力,继而好让人成功的攀上城门。

熊熊烈火果然引起了驻军的主意,他们集结在那边,怕火势波及边南城,所以都在那里扑救。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沈世谦带着人成功攀上城门,将上头驻守的的人杀干净。

由于不远处的大火,许多人没有注意到城门那边的情况,注意力全都放在那边。

而这个时候,沈世谦带来的人开始在从城门上面往下倒煤油,城门下面顿时也燃烧起来。

那边的人注意到这边,沈世谦又赶紧带着人撤退。

如此几番下来,边南城中军队开始大乱,而沈世谦带走的军队已经集结在外,点燃了木箭朝边南城中不停的飞去。

不光是城中,整个城墙外面都开始燃烧。

边南城顿时成了一片火海,可沈世谦依旧不肯作罢,一直让人往城里放箭。

城中的人想要从这边的城门出来,然而沈世谦早已让人把城门用石头堵了起来,他们根本出不来。

唯一办法就是从东城门退出去,这样一来,边南城又空了。

烧了也好,没了边南城,他们什么都占不到。

沈世谦直接让人在几条路上驻扎军队,对来往的人进行排查,不给南疆军队任何可乘之机。

他已经做好了再战的准备,援军也会在近日赶赴过来,一定能在南疆军队休整好之前到来。

然而,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

南疆军队自此再没有踏入边境半步,他们在边南城的残垣断壁之下驻守了大半个月,等来的却是南疆派遣到晏都求和的来使。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沈世谦让人快马加鞭到晏都带消息之后,等待庆元帝的旨意。

三日之后,圣旨下达,庆元帝让沈世谦遣人护送来使入晏都,而他则还需要在南边城外驻守,等到两国谈妥条件,才能撤军。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令沈世谦十分诧异,总觉得南疆有什么别的意图。

边南的捷报传入晏都,晏都沸腾了起来,一是因为战争的胜利,二是因为众人都想看看南疆人长什么模样。

南疆来使入城的那一日,晏都正街上挤满了围观的人,与之前的空巷想比,成了鲜明的对比。

吉春也拉着阿欢出去看了,她在王弗苓面前比划,说南疆人长得跟大夏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生得黝黑,长相粗犷。

而王弗苓的心思却全在沈世谦那里了,他应该快要回来了,王弗苓道现在都不敢相信,那个最开始怯怯弱弱,不敢吃她给的东西的那个小男孩竟这么快就成了大英雄。

另一边,来使进入皇城,来到朝堂之上。

他们这次带了不少的东西来,看上去还是有几分诚意。

但谁也没想到,他们求和提出一个不可能做到的事。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67章 和亲

关于他们提出这个要求的原因,还得从先帝在世的时候说起。

那个时候南疆刚经历了一场内战,死伤惨重。

先帝是个好战分子,见南疆薄弱,又想起从前边南常有入侵之事,便想着将他们一锅端了,永绝后患。

但这个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当时南疆新帝的耳中。

他遣人带着他当时唯一的儿子来到晏都,将其作为质子留在晏都,又给先帝奉上了美人,进贡不少珍品才求得和平。

质子来到晏都之后,一直被放在宫外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住着,每日都有人守着,跟囚禁没什么却别。

南疆那边的意思是两国和平相处,他们年年给大夏上供,满十年之后便将质子接回去。

但不幸的是,质子并未活到那个时候,在来到大夏的第三年,宅子不知怎么的走了水,质子也被活生生的烧死在里头了。

正因为这个事情,南疆便不再上供,而那时又恰逢先帝病危,两国之间的事情就都被搁置在了一旁。

大夏不去说,南疆那边也不过来问,好像是已经不再追究了。

可现在,南疆这边又将此事提了上来,有那么点翻旧账的意思。

庆元帝对这件事情也知道一些,故而来使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庆元帝直言质子已死,根本不可能再交出人来。

结果南疆使臣道:“我国国君在差遣我来的时候曾说过,两国和平至关重要,若是确定质子已死,那就请君上赐婚,用联姻的方式来搭筑双方友好的桥梁。”

庆元帝皱了皱眉:“联姻?”

使臣道:“正是,我南疆新帝上位时日尚不久,宫中缺一位正宫娘娘。既然是两国联姻,我国国君的意思是让君上的公主前往和亲,毕竟是南疆的一国之母,怠慢不得。”

这个要求合乎情理,南疆再小也是个国家,一国之母当然不能是寻常人。

庆元帝犹豫了一阵,他心里觉得不太稳妥,所以征求了群臣的意见。

他先让宫人将来使请到偏殿休息,待他们商讨出结果之后,再给来使一句话。

待使臣出了正殿,庆元帝便朝着群臣询问:“南疆求和一事,孤还是想听听诸位的意见,你们有话都可以畅所欲言。”

这个事情在大夏的历史中绝无仅有,但在前朝却有先例。

但前朝与大夏如今的现状不同,他们是主动求和,而大夏是被南疆求和。

庆元帝想着,既然是南疆占弱势,那他大可不必这般认真,找个合适的女子赐了封号送过去。

他将这个意见说出来与众人探讨,右相却持反对态度。

他向庆元帝谏言:“君上,此举万万不可。边南的局势虽有所好转,但没了边南城,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祸患。加之边疆的战报也说了,南疆求和事发突然,他们并非没有反抗之力......”

庆元帝将右相的话好好思索了一番,确实有些道理。

边南战局曾一度陷入危机,可见南疆兵强马壮。如今又没了边南城,他们若是再次举兵侵犯,恐怕难以抵制。

右相再道:“臣觉得,咱们应当十分重视此事,嫁一位德行兼备的公主到南疆去,以示诚意。再者,这样也能拖住南疆那边,等到咱们在边南建好防御堡垒,再说别的。”

第168章 命由天定

他上下打量着祁阳,询问庆元帝:“敢问君上,这位也是您的公主?”

庆元帝嗯了一声,多的话不曾说。

使臣便又将祁阳公主好好的打量了一番,他眼睛虚了虚,在看了又看之后与庆元帝道:“敢问最后来到殿中的这位公主如何称呼?”

庆元帝眉头皱了皱:“祁阳...”

使臣笑了笑:“我已经提我国君选好了正宫娘娘,就是君上的祁阳公主。”

朝堂之上一下炸开了锅,不少人在地下窃窃私语两句,声音虽小却也有些吵。

庆元帝冲边上候着的宦官使了个眼色,那宦官在堂中喝令一声:“肃静!”

此言一出,便没人敢再开口。

庆元帝从龙座上起身,一步步的下来,仔细将那使臣端详了一番:“使者确定?”

那使臣冲庆元帝恭恭敬敬的道:“十分确定,我在国君身侧已有不少年岁,相信这位祁阳公主会讨得国君的欢心......”

庆元帝冲他笑了笑:“如果说,孤王告诉你祁阳公主不能嫁,你待如何?”

“这......”那使臣面露为难之色:“如此,还请君上给我一些时日,我修书一封请示国君陛下,到时候便有定论。”

庆元帝给他这个时间,因为他觉得南疆的君主在知道他不愿意让祁阳下嫁的情况之下,应该会退让一步。

然而世事难料,总有些人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使者花了三日时间让人带话,又三日之后得到消息,这个结果是南疆君主不愿妥协,执意要祁阳公主和亲。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庆元帝别提多恼怒了,在朝堂之上发了火。

趁着那使者不在,右相好言相劝,分析如今大夏的形势,让庆元帝三思而后行。

然而这并非三思后行的问题,韩淑芸那边他实在不想去面对,更不愿多做纠缠。

他还没将此时告知韩淑芸,但韩淑芸已经知道了。

在南疆下了决定之后,这消息终于传入韩淑芸的耳朵里。

她急急忙忙的去找庆元帝,希望他能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因为祁阳和亲对她没有什么好处。

庆元帝早就料到韩淑芸会知道,所以一从正殿离开就在偏殿中待着不出来,让人跟韩淑芸说他身子不舒服,不愿见任何人。

韩淑芸去了几次,回回都碰壁,心里也有个底了。

她想着,既然亲自去求庆元帝没有结果,干脆就让韩家那边想想办法,让大公帮她。

大公并不知道韩淑芸想要将祁阳嫁给青岩的事情,故而在收到宫中的来信之时还颇为上心,一直在思索可行之计。

然而,王弗苓并没有给韩淑芸这个机会。

使臣入晏都也有些时日了,却一直不见其离去,她猜想是有所求。

关于南疆和亲一事,王弗苓是从李氏那里听来的,李氏自然是从韩大郎口中得知。

王弗苓知道这些之后,让青岩去找了大公一趟,将韩淑芸的这些小动作如数告诉了大公。

她一点都不怕大母怪罪,在众人眼里她就是个小姑娘,说话做事一直都有不妥的地方,不小心透露出去也是正常的。

就因为王弗苓的这些小动作,让大公勃然大怒。

他怒的不是韩淑芸不告知他这件事,而是怒韩淑芸翅膀长硬了,想要坏他的大计。

祁阳是韩淑芸的人,大公心里有数。让青岩娶了祁阳公主,那他不等于将自己一手带到的孩子白白送给旁人么?

加之,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韩淑芸即便是从韩家走出去的人,但与韩家的关系中间还是隔了一堵墙。

正因为这个,大公见韩淑芸的诉求全然不当回事,次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去上朝。

大母跟韩淑芸在一条绳子上,晚间大公回来之后,她就变着方的套大公的话,想知道他有没有在朝堂之上替祁阳公主说话。

大公又不是傻子,她三番四次的往这上头带,大公怎么都听出来了。

正喝着茶,大公一把将茶杯摔倒地上,怒瞪着大母:“你是越老越糊涂,阿芸做什么你都不同我商量,反倒是帮着她来糊弄我!你知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大母皱了眉头:“阿芸是咱们的女儿,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这样做还不是为了帮她。她是咱们韩家所有的期望,难道不该帮吗?”

“就算是帮也得有个度,她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么?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给她多铺一条路,然则这会成为她的催命符!你给我带句话到宫里去,让阿芸老实一点,其余的事情我回去办。”

说完这话,大公衣袖一挥,从房中里去,索性就在书房歇着了。

大母一肚子的火,韩淑芸的事情眯办成,现在大公又迁怒与她,还不都是韩骊君的错。

那小丫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背后却跟她使坏,不教训教训,她白活大半辈子了!

次日,大母谦让将王弗苓叫到她屋里说话。

王弗苓心里依旧有底了,毫不畏惧的去了大母那里。

只是她视线让阿欢去了李氏屋里,将这件事情告知李氏。万一大母对王弗苓动了手,正好可以借李氏少都点罪。

韩家反正依旧够乱了,她再继续添乱,闹起来才好,闹散了更好。

不过,以韩家当前的形势来看,就这么散了还不太可能。

她到了大母屋里,却见大母端端的坐在堂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王弗苓过去行了个礼,唤了一声祖母。

大母不曾理会,装作听不见。

王弗苓又唤了一声:“祖母......”

这次,大母抬头看了她一眼,继而冷哼一声:“小小年纪,鬼心眼儿还不少。我问你,那日我与你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告诉你祖父了?”

王弗苓摇头:“未曾,阿君没有将此事告知祖父。”

话音刚落,大母猛然拍了桌案一下,吓了王弗苓一跳。

韩大母十分生气:“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昨日你祖母来找我兴师问罪,说的就是这件事情。这事除了我、你姑母还有你,再无旁人知晓,你且告诉我,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第169章 责罚

一王弗苓做一副怯怯的模样:“我......”

大母因为生气的缘故,显得很没有耐心:“速速给我从实招来!”

王弗苓这才委屈巴巴的道:“孙女并未告诉祖父,只是说给了青岩听,孙女想着他也是当事人,告知他也无妨,谁知他竟会去说给祖父听......”

“糊涂!”大母一声呵斥:“平日里看着你机灵,怎的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愚笨?赐婚是大公的意思,你同青岩说了,他岂有不告知大公的意思?”

王弗苓焦急起来:“那怎么办?孙女真没想到这一点,跟他说的时候还告知他千万别与祖父说,还说娶了公主对他有益无害。”

大母虚着眼睛看她,怎么也不相信韩骊君回事这么个愚笨不堪之人。

王弗苓在她的注视之下,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但依旧硬着头皮装样子。

大母看不出什么端倪,心里一股气舒展不开:“你告知青岩且不说了,你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八字都还没用一撇,怎么能私下相交如此密切?阿君,你从前读的那些诗书莫不是都喂了狗?”

王弗苓那副要急哭了的样子让大母更加气闷,她看了看身旁的郑妪:“去取戒尺来,今日必须好好的教训教训她,省得她往后不长记性!”

“孙女错了,求祖母饶恕,求您饶恕。”王弗苓焦急的求饶,一脸的恐惧。

大母看在眼里,却置若罔闻,站在那里等郑妪将戒尺拿过来。

王弗苓来时便遣了人去李氏那里,这会儿李氏正急急赶来。她虽然不知道祖母为何将王弗苓叫了去,但听阿欢的口气,似乎是惹恼了大母。

郑妪的戒尺还未寻来,李氏便先行到了大母屋里。

她见王弗苓跪在地上哭泣连连,嘴里还不停的向大母求饶,那副怯弱的样子让李氏心疼。

李氏急急忙忙的进去,恭敬的给大母行了个礼:“婆母,阿君这是犯了什么事情?竟让您动如此大的怒气。”

大母冷哼一声,连带着李氏也训了起来:“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人还没嫁出去,竟胆敢私会男子,真是不知廉耻。”

这一句“不知廉耻”在李氏的心里引起不小的波动,她的阿君再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怎么能用如此不堪的词汇来形容她的女儿?

李氏有些不高兴了,但嘴上却不说什么,她依旧好声好气的询问:“您就说阿君犯了什么错,妾自会好生教导。”

大母睨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教导?我看阿君这样子,怕是你教导不好的,还是让我这个老太婆多非些神,替你好生管教管教。”

话刚说完,便瞅见郑妪手里捧着戒尺朝这边来了。

李氏心惊,那戒尺如此结实,打在人身上该是怎样的痛?她不敢想象,更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受这样的罪。

她索性也跪了下去,向大母求饶:“婆母,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您就看在妾这些年勤勤恳恳为韩家的份上,饶了阿君这一回。若是您实在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那就打我吧,养不教母之过,都是妾的错。”

王弗苓做一副怯怯的模样:“我......”

大母因为生气的缘故,显得很没有耐心:“速速给我从实招来!”

王弗苓这才委屈巴巴的道:“孙女并未告诉祖父,只是说给了青岩听,孙女想着他也是当事人,告知他也无妨,谁知他竟会去说给祖父听......”

“糊涂!”大母一声呵斥:“平日里看着你机灵,怎的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愚笨?赐婚是大公的意思,你同青岩说了,他岂有不告知大公的意思?”

王弗苓焦急起来:“那怎么办?孙女真没想到这一点,跟他说的时候还告知他千万别与祖父说,还说娶了公主对他有益无害。”

大母虚着眼睛看她,怎么也不相信韩骊君回事这么个愚笨不堪之人。

王弗苓在她的注视之下,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适应,但依旧硬着头皮装样子。

大母看不出什么端倪,心里一股气舒展不开:“你告知青岩且不说了,你二人男未婚女未嫁,八字都还没用一撇,怎么能私下相交如此密切?阿君,你从前读的那些诗书莫不是都喂了狗?”

“祖母...我......”

王弗苓那副要急哭了的样子让大母更加气闷,她看了看身旁的郑妪:“去取戒尺来,今日必须好好的教训教训她,省得她往后不长记性!”

“孙女错了,求祖母饶恕,求您饶恕。”王弗苓焦急的求饶,一脸的恐惧。

大母看在眼里,却置若罔闻,站在那里等郑妪将戒尺拿过来。

王弗苓来时便遣了人去李氏那里,这会儿李氏正急急赶来。她虽然不知道祖母为何将王弗苓叫了去,但听阿欢的口气,似乎是惹恼了大母。

郑妪的戒尺还未寻来,李氏便先行到了大母屋里。

她见王弗苓跪在地上哭泣连连,嘴里还不停的向大母求饶,那副怯弱的样子让李氏心疼。

李氏急急忙忙的进去,恭敬的给大母行了个礼:“婆母,阿君这是犯了什么事情?竟让您动如此大的怒气。”

大母冷哼一声,连带着李氏也训了起来:“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人还没嫁出去,竟胆敢私会男子,真是不知廉耻。”

这一句“不知廉耻”在李氏的心里引起不小的波动,她的阿君再怎么说也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小姐,怎么能用如此不堪的词汇来形容她的女儿?

李氏有些不高兴了,但嘴上却不说什么,她依旧好声好气的询问:“您就说阿君犯了什么错,妾自会好生教导。”

大母睨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教导?我看阿君这样子,怕是你教导不好的,还是让我这个老太婆多非些神,替你好生管教管教。”

话刚说完,便瞅见郑妪手里捧着戒尺朝这边来了。

她索性也跪了下去,向大母求饶:“婆母,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您就看在妾这些年勤勤恳恳为韩家的份上,饶了阿君这一回。若是您实在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那就打我吧,养不教母之过,都是妾的错。”

第170章 反被责罚

一李氏在听王弗苓说完这些之后,颇为惊讶:“那青岩当真如此好?竟让你姑母也惦记上了。”

“倒不是他又多好,我听祖母她们的谈话,意思好像他好像要做大官,所以她们才在这上头打主意。”

这句话是王弗苓编出来的,实际上大母与韩淑芸之间的谈话,她是一句都没有听到。

李氏沉思起来:“大官?”

王弗苓连连点头:“正是,似乎官位不小。”

说起这个,李氏不自觉的联系到晏都关于左相推拒的传闻,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

她往深处想,若这个事情是真的,那大母与韩淑芸就是想挖墙脚,行为令人不齿。

思及此,李氏方才因为对大母不敬而产生的些许愧疚之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气愤。

她没在王弗苓面前表露心情,与王弗苓说完这些之后便让她走了。

晚间,李氏等到韩大郎回来,便急急忙忙的上去相迎。

她帮着韩大郎宽衣解带收拾妥帖,侍奉他到了榻上:“今日大母险些将阿君给打了,还好我给拦了下来,否则还不是那孩子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韩大郎刚打算上榻,听李氏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干错坐在了榻边:“母亲怎么会突然为难气阿君了?莫不是她做了什么惹恼母亲的事情?”

李氏随即点了点头:“说惹怒也算是,但这其中的缘由,让我觉得阿君这么做也是对的。”

李氏光说这些,偏偏不说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让韩大郎有些着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见韩大郎问,李氏才说:“大母与三妹商量将祁阳公主嫁给青岩,阿君知道了这件事情,便将此事告知了青岩,青岩又转告大公。你也知道大公的心思,他一听就十分来气,把大母给数落了,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韩大郎听了皱眉:“母亲平日里待咱们都好,这回的事情确实有些过了,明日我去同她说一说,让她别再为难阿君。”

“郎君误会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而是大母她心向着三妹。青岩分明是大公给阿君定下的夫婿,凭什么她们想夺去便夺去?府里府外的亲戚都知道阿君与青岩定下了婚事,就这么给半路截取,让别人如何看待阿君?”

这一点韩大郎不曾想过,经李氏这么一说,他也觉得不太好:“你放心,这事情别说大公不同意,就算是我也不会同意的,你且安心便是。”

有了韩大郎这句话,李氏也就稍微安了心,毕竟是她依赖了许多年的男人,说话做事都让她信得过。

就这样,李氏侍奉了韩大郎入睡,韩府唯一一盏亮着的灯也灭了。

午夜时分,京城之中亦有人来往。

国师府半夜来了个不诉之客,此人身着异域服侍,鬼鬼祟祟的潜入。

让他没料到的是,就在他脚刚踏入国师府,便有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人是玄启,他奉了玄業之命在此等候,等待着这位客人的来临。

面对玄启,那人也不惊讶,两人打了个照面,玄启便将他带到了玄業房中。

那人在见了之后,脸上的惊讶就一直没有褪去:“你是......”

玄業冲他笑了笑:“从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坐吧。”

那人看了看身后的椅子,便也不客气的坐到了那边。

两人又互相看了看,那人越看越啧啧称奇:“真是太像了,我从未想过您真的还活着。”

玄業置之一笑:“你说的那个人早就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是玄業,是一个出家人罢了。”

“怎么会呢?您生是皇族的人,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改变。还好我让人巡查了许久,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寻到您,要不是这样,我真有负国君所托。”

玄業淡漠道:“都已经送出去的人,为何还要来寻?你回去吧,就跟他说我已经死了,就说你确实没找到这个人。”

玄業的这番话让那人吃惊却又能体会到一丝辛酸,他知道远赴他国寄人篱下,一定不怎么好受。

“先帝已经西去了,如今的国君是您同父异母的弟弟,先帝归天之前一再嘱咐要找到您,国君一直都不曾放弃。”他说着,颇为感慨:“谁能想到先帝无意之间救下的那人竟会是玉凌子,更不曾想到玉凌子会因为报恩将您带出那座牢笼。您千万别怪先帝将您遗忘,实在是因为这些年南疆内乱不止,而后先帝又突然驾崩......”

他说了一堆南疆的事情,玄業却越听越烦闷:“这些我都不感兴趣,若你只是想将我带回去,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可是......”

“你若是再不走,我便将你偷偷出宫的事情告知君上,他那个人极其多疑,想必不会饶了你。”那人为难,踌躇不定,玄業却不给他任何余地:“现在就离开,否则我便让玄启将你绑起来。”

他知道玄業是动真格的,走之前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世子莫要怪我话多,大夏始终不是您的根。”

“难道南疆就是我的根?不见得吧?至少这里的人不曾将我抛弃,不曾对我不管不顾。多的话我也不愿再说,你就此离去,从此不要再来。”

那人一声叹息,见玄業这般真是一点辙都没有。

他只能离去,但不代表他就此放弃。

玄启看着那人离去之后,回到玄業的房中:“师傅为何不愿回南疆?带到大功告成之日,您也不能继续留在晏都,何不早早寻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安身立命?”他从来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从被大军押送至晏都之后,玄業就已经没了安身立命之所,他这一辈子都注定孤苦,注定四海为家。

但现在,他会想有个家,或者定下来。可这些都只是小小的念头,从来没有真正成为他所追求的东西。

他从座上起身:“玄启,夜已经深了,回去吧。”

玄启恭恭敬敬的鞠身一礼,之后便出去带上门。

玄業在屋里对着火烛发了一阵子的呆,一直到三更天才歇下。

第171章 抓阄

一大公不肯帮韩淑芸的忙,大母更是一筹莫展,关于祁阳公主和亲一事不得不被提上日程。

送往南疆的信,也在这一日抵达了晏都。

使臣拿着南疆国君的书信递给庆元帝查看,上头写的是一切随缘,但给庆元帝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说,南疆人也信封佛祖,洽闻大夏君王也热衷于此,便提议让上天来抉择。

这个意思就是说抓阄,抓中了谁就是谁。

庆元帝看着这书信,越看越想笑,堂堂一国之君竟用如此儿戏的方式来给自己择妻,真是可笑之极。

“孤王允了尔等的要求,就抓阄来定,抓中谁就是谁。”

虽然就那么几位公主,但至少有机会让祁阳逃过去。

庆元帝在朝堂之上命人写下公主们的封号,待干了之后放入一个盘子里,而后又命人将盘子递了过去。

宫人双手托着瓷盘奉上,供那使臣来抉择。

使臣看都不曾多看一眼,伸手就抓了一个过去,还真有些随缘的意思。

宫人见他已经选了一个,便端着盘子退到一旁去。

庆元帝饶有兴致的看着:“不妨打开看看。”

使臣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而后将那揉成团的纸张打开,上头赫然写着“祁阳”二字。

他不禁笑了笑,这表情让庆元帝心里打起鼓来。

“上头写的谁?”

听闻庆元帝的问话,使臣将那纸张奉上:“看来祁阳公主与我国君确实有天定之缘...”

庆元帝听了不由皱起眉头,命宫人到殿中从那使臣手里取过纸张。

拿在手里,庆元帝好生看了看,确确实实写的祁阳二字不假。

天子之言,一言九鼎,更何况庆元帝还是当着三公九卿的面说出那番话的。

这台阶很不好下,庆元帝愣是沉默了许久。

使臣见了,试探性问了一句:“不知君上如何抉择?”

听使臣这般说,庆元帝有些不高兴:“俗话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孤王既然早已与你说好,那便说话算数!”

尽管庆元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那么情愿,使臣却也置若罔闻:“君上英明,还请君上拟定赐婚锦书,我才好回去同国君交代,之后才能遣人过来迎接公主。”

庆元帝看着那使臣,神色由气闷到平和,不过就是个公主罢了,两国之间要交好,有些东西必定要舍去。

他着人拟旨,在正堂之上便盖上玺印,当着三公九卿的面下了旨意。

使臣跪地接旨,而后让他带来的人将南疆国君送来的贡品留在了宫中,他拿着锦书回去复命。

圣旨一下,一切都成了定局,祁阳公主必然要被送去和亲了。

庆元帝下朝之后去了偏殿,坐在座上越想越不对劲,怎么就偏偏抓中了祁阳?

他看了看一旁侍奉的宫人:“今日大殿之上抓阄的那个瓷盘可还在?”

宫人行了一礼:“回禀君上,那瓷盘应该还能找到。”

庆元帝嗯了一声:“那就取了来,还有今日抓阄的那几团纸,全都给我拿过来。”

宫人领命下去,匆匆到了正殿去取。

恰逢宫婢清理正殿,那宫人连忙从她们手中将那瓷盘取走了。

看着宫人离去的背影,正殿一众宫婢之中有人潜了,抹布扔在一旁没了踪影。

宫人回到偏殿,把这盘子交给庆元帝。

庆元帝接下之后将盘子里剩下的几团纸打开看了看。

第172章 大闹

一和亲之事在晏都掀起不小的波动,朝中都在议论此事。

而祁阳公主那边也得到了赐婚的圣旨,韩淑芸与她一道接的旨。

韩淑芸前功尽弃,心里自然不好受,面上也没有好颜色。

祁阳接下圣旨,磕头谢恩。

她一直都值得自己的婚事由不得她自己,所以嫁到哪里对她来说都一样。

事情敲定下来,南疆使臣打道回府。

而这一日,王弗苓得到宫中传唤,祁阳公主想见她。

庆元帝觉得对祁阳有所亏欠,所以这两日待她都不错,接二连三的往她那里赏东西。

若换在从前,她一定很高兴,因为自己的父亲这么重视她,那是旁人想都想不来的。

但现在这情况,祁阳看着庆元帝赏赐的这些物件,却觉得心里堵得慌。

王弗苓到了宫中,宫人领她去见祁阳。

还记得初次见到祁阳的时候,她活泼多话,性子也跳脱,如今却有些变了。

见王弗苓来了,祁阳将她拉到里屋去说话。

可她话还没出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而后倚在王弗苓肩上哭泣:“父皇与母妃都不要我了,真不知道我留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嫁出去和亲的公主,确实跟丢弃了没什么两样。

但王弗苓依旧要安慰她,万一她真做出什么傻事,那王弗苓也有一份责任。

说白了,这件事情从王弗苓告知青岩此事开始,就注定了祁阳公主会被波及。

王弗苓一直觉得人定胜天,南疆的和亲,抓阄抓到祁阳,这大概都不是巧合。

“和亲并没有你想的这么可怕,如果对方是个和善的人,那就跟在大夏一样,不过是嫁的人身份特殊而已。”

她哭丧着脸:“听闻南疆人自来野蛮,他又怎么会是个和善的人呢?阿君,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弗苓没法给她意见,和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都不能更改。

见王弗苓不说话了,祁阳越发伤心:“我知道你没办法,也没想着真让你给我出什么主意,我就是不吐不快。”

她说着又伤心的哭了起来。

这时候,有婢女纱帘后头问了一句:“公主,六皇子说要见您,这会儿人是见还是不见?”

祁阳连忙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而后问王弗苓:“这样看不看得出来我哭过?”

她那双眼睛红通通的,谁看不出来?

王弗苓却是摇了摇头:“不太明显...”

听她这么说,祁阳放了心:“你随我一道去见六哥吧,我一个人跟他说不上什么话。”

王弗苓应允了,两人便从里屋出来。

六皇子与上一次王弗苓见他的时候不太一样,至少王弗苓是这么觉得的,总感觉他神采奕奕,不似那时寡言少语。

他见到王弗苓也跟祁阳在一块儿,不由一愣:“你这里还有客人......”

祁阳挤出一丝笑来:“没事的,阿君不是外人,她跟我关系十分好。”

“这样啊...”他说着看了看王弗苓,冲王弗苓微微颔首。

王弗苓回礼:“民女见过六皇子殿下。”

他冲王弗苓笑了笑:“不必拘礼,你既然是祁阳的好友,那就是我的好友,不需要这些虚礼。”

王弗苓十分诧异的抬起头看了看他,怎么感觉他真的变了个人。

客套完之后,六皇子从衣袖里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祁阳:“和亲的事情我都听说了,这次来主要是将这东西送给你。对了!还有皇兄的一份。”

于是,他又从怀里拿出一只钗子给祁阳:“你别怪咱们两送的东西磕碜,毕竟还没成家,父皇很少给咱们银钱......”

看着这两件不怎么值钱的东西,祁阳却十分感动,她不争气的流下眼泪。

六皇子见她低头不说话,又见她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掉,慌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哭什么?”

祁阳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六皇子说道:“无妨,我就是有些舍不得。”

六皇子皱了皱眉,他看向王弗苓:“韩姑娘,我想与皇妹单独说两句,不知可否?”

王弗苓毕恭毕敬的道:“殿下要与公主说话,民女自当回避。”

她很自觉的走远了一些,从远处看着那两人。

六皇子就像个贴心的大哥哥一般,抚慰祁阳,嘴里还不知说了些什么。总而言之,他是把祁阳给说笑了,还真有几分能耐。

两人说了半天,王弗苓就这么一直在远处看着。

约莫一刻钟,六皇子朝着她招了招手,王弗苓又走了回去。

这时,他们两人的话也说完了,六皇子准备走。

祁阳乖巧的点头,目送他离去。

看着六皇子走远,王弗苓向祁阳问道:“方才看你哭得不成样子,六皇子说了什么把你哄高兴了?”

她嗔怪道:“哪有?皇兄就只是安慰,然后让我不必害怕担忧。说要是他们欺负了我,就让我给他传信,还说他往后娶了妻就来南疆看我。”

“就这些?”

“也就这些了......”

王弗苓不怎么相信,却没再多问:“那咱们回去吧。”

两人回到殿中,祁阳的情绪依旧安定了不少:“这些时日六皇兄总会来看我,从前我还觉得他沉默寡言不好香醋,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六皇兄是怕生,关系好了他也很好。”

王弗苓见识过的人太多了,对每一个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在她看来,六皇子突然对祁阳这么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一定有他求的东西。

六皇子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从前的庆元帝,不受待见,为人处世都低调小心,给人造成一种冷漠的错觉。

但后来,他也将一众皇子的关系搞得很好,颇有威望。

她的直觉告诉她,六皇子也是这样的人。

以王弗苓的见解,一个一直手已经触及皇位的人,他怎么都不可能直觉放弃。所以王弗苓坚信六皇子有些小心思,在对待祁阳这上面,肯定也有文章。

可现在的祁阳对他似乎很相信,王弗苓就算跟她关系再好,也不是一家人,说六皇子坏话恐怕有些不妥。

王弗苓选择不说,免得多生十分,但心里已经开始警惕。

第173章 去南疆

一祁阳跟王弗苓谈心之际,心里头的气闷总算有所好转,她听闻贵妃说过王弗苓的婚事,故而问了一句:“你的婚期定在何时?”

王弗苓清楚她跟青岩就不可能有什么婚期,这注定只是一场戏。

“还未定下,这些琐事都得由长辈经手,我哪里知道这么多?”

祁阳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可惜我就要去南疆了,否则一定去给你捧场。对了!我还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模样,脾气性格如何?人品如何?”

“这个你就别操心了,那是祖父给我选的夫婿,想来性子是好的。”

祁阳一听是韩大公做主的婚事,眉头一皱:“升为女子真不好,什么都得长辈来抉择,脸夫婿的为人都无从得知。”

“也不尽如此,青岩的为人还不错,至少在人前都很守礼,看上去也跟和善。”

听王弗苓说完,祁阳却是笑了起来:“还没嫁出去,心就先向着他了,没出息......”

王弗苓也同她说闹:“你还好意思说我,方才是谁没出息的哭鼻子?”

两人玩笑起来,祁阳心中的郁闷也都消失殆尽:“天色不早了,我今日是求了贵妃娘娘召你来的,恐怕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王弗苓与祁阳相识不过数月,但韩骊君与她是至交好友,祁阳这番动情的话让王弗苓也有些为之动容。

“南疆不一定像你想的那般不堪,既然是要嫁过去,那就别当自己的外人,没有丈夫会喜欢总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的妻子。”

这句话是忠告,让祁阳用心对待夫君。不管对方如何,只要用了心,他应该也不至于为难一个女人。

祁阳听进去了:“我都知道的,也有分寸,去了就是他的人,还能怎样?”

说出这番话的祁阳,与王弗苓初见时的那个傲慢小姑娘相差甚远,莫名有些心疼。

王弗苓准备离宫,祁阳遣了人送她。

到了宫门前,王弗苓却不见送她进宫的衣车。

她在那里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一辆十分眼生的马车。

马车是眼生,驾车的人却眼熟,那是玄启。

王弗苓淡然的过去,就像乘坐韩家的衣车一般自然。

见她上了马车,玄启驾车离去。

他在国师府门前停下,王弗苓跟他一道进了府里。

王弗苓进到正堂之时,见青岩也在其中,他与玄業正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到王弗苓之后,这两人都坐正了,没再说悄悄话。

青岩从座上起身,径直出了门,一句话都不曾说。

玄启将正堂的门关上,留她与玄業在一间屋子里。

王弗苓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跟青岩商量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他道:“我与青岩打算去南疆走一遭,你有什么看法?”

“我能有什么看法?”王弗苓觉得有些莫名:“我又不像你们,想去就哪里就去哪里,韩府的人若是知道我跟着你去南疆,只怕是要先打断我的腿。”

他并以为然:“你就说想不想去,若是想去,我自然有办法带你走。”

南疆...她自然想去的......

王弗苓在嫁给庆元帝之前,曾跟着父亲去过许多地方,她不想其他的贵女一般天天窝在屋里,她喜欢出门。

见她迟疑,玄業约莫知道王弗苓的心思:“那就去走走。”

王弗苓没有直接了当的回应他,而是问了些别的:“为何要去南疆,你这么走了,君上会应允么?”

第174章 奇异的女人

一出发的日子定在三日之后,说好他便让玄启送王弗苓回去。

府门前站着送她进宫的马夫,见王弗苓回来,那人焦急万分:“方才咋宫门前遇上一人,说您一句回来了,奴驾车回来看却没见您的影子。正想着要不要跟大母回禀,还好您回来了。”

王弗苓嗯了一声:“无妨,公主殿下遣了人送我回来。”

车夫看了看停在府门前的马车,连连道是,目送王弗苓回府。

回到春苑,王弗苓却满怀心事。

阿欢在屋里忙着洒扫,走来走去,总在王弗苓面前晃悠。

她看着阿欢:“阿欢,你是一直待在晏都,还是辗转过来的?”

阿欢停下手里的活计,回应王弗苓的问话:“回女郎的话,奴的旧主从前在晏都,后来搬走了,奴曾在晏都待过一段时日。”

“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听闻关于南疆质子的一些传闻?”

“南疆质子?”阿欢疑惑道:“不知女郎口中这位南疆质子是谁?”

她要是知道就不会去问阿欢了:“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阿欢点了点头,又继续做她的事情。

她擦拭着王弗苓平日用的书案,回想方才王弗苓的问话,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个南疆质子...奴好像听说过。”

王弗苓一愣,忙问:“你快说说看。”

阿欢道:“他是不是南疆的奴不知道,只知道当初皇城外的一座府邸是禁地,跟皇城一样不准人踏进去半步。当时奴年纪尚小很少出门,听闻那里头住着以为外域的皇子,说是送入京中当质子的,想必应该是您所说的那位了。”

“还有呢?他怎么死的?”

阿欢仔细回想了一下:“听说是被火烧死的,奴没有亲眼所见,但听府上的人说了那惨像。质子被送入京城第二年,一日三更十分府邸着了火,那质子也死在里头了。那地方本来就没什么人会去,再加上当时的君上严令不准人靠近,除了驻守的侍卫之外再无旁人。侍卫疏于职守,这才让那质子死于非命。”

连侍卫都不管不顾,看来这个质子吃了不少苦头。

“女郎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面对阿欢的疑问,王弗苓选择避之不谈:“随口说说而已,你做你的事情。”

阿欢便没再多问,埋头继续干活。

王弗苓之所以问这些,是因为她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她想通过当年那事寻出蛛丝马迹,证实她的猜测。

她觉得南疆质子也许没有死,也许就是国师府的那位。

王弗苓也不知为何会有这种直觉,但就是觉得玄業问题。

今日,他开玩笑的说了南疆是他的故土,而后又说是唬她的。可出家人不打诳语,玄業从未在她跟前说过谎,难道这一次真是为了逗她?

她不信,她觉得玄業说的都是事实,这也是王弗苓答应他去南疆的原因。

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发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玄業更不是无意间向她透露了这一消息。

在王弗苓离开之后,青岩又踏入了正堂。

“你想好了要告诉她一切?她是个身份不明的人,你要想清楚。”

玄業将手里的佛珠放在桌案之上,无奈叹息:“她对我来说有种不同的意义,总觉得该告诉她。她若是接受,我便迈出这一步,她若是不接受,那我带她回来之后便不会再见她。”

青岩却有些不安:“万一...我是说万一,她拿这个当做把柄逼你,或者要挟你,你要如何是好?”

这是玄業做的最坏的打算:“如果真是这样,我大概不会手下留情。你放心,我既然敢说出来,那就不怕她透露出去,我自有法子化解。”

“但愿如此,但愿你还尚存一丝理智......”

两日时间很短,但王弗苓却觉得漫长,特别是第二日夜里,想着要出门就是诸多顾虑,跟阿欢与吉春说了又说。

她与玄業约定好次日黄昏在城东汇合,为了万全,王弗苓早早让阿欢探好时辰,如此她才能顺利溜出去。

可她万万没想到,次日辰时沈世谦回来了。

在庆元帝颁布和亲旨意之后,他有一纸圣令将沈世谦召回。

原本是明日才能抵达,可沈世谦快马加鞭,硬是快了一日。

他回来得早,谁也没去见,偏偏来了王弗苓的春苑前。

阿欢兴冲冲的跑到屋里来告知王弗苓,王弗苓吓了一跳,披了件外衫就出门见他。

在战场上磨砺的这数月,沈世谦变得与之前大不相同,他身形变得魁梧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胡茬。

她快要忘了,沈世谦已经是个十来岁的男子,算半个大人了。

见到王弗苓的时候,沈世谦笑得跟开心:“师傅,我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王弗苓心中五味陈杂,竟有那么一丝感动。

她从一开始帮助沈世谦仅仅是因为他是昌平王最后的一脉香火,但看到现在的沈世谦,还有他对她的敬重,王弗苓觉得自己已经想要真心实意的待他。

“你可还好?收委屈了吧?”

沈世谦摇头:“不委屈,徒儿今日回来是想告知师傅一声,徒儿不负当时向师傅的保证,如今就要出人头地了。”

即便实至名归,但沈世谦终究是一名小将,怕是不能做什么高官。

她问沈世谦:“圣旨已经下来了么?”

沈世谦摇摇头:“还不曾,只是君上在召徒儿回晏都的时候在信里写了两句,意思是要重重嘉奖。”

闻言,王弗苓劝他:“君上若是封你高官,给你厚禄,你可千万别要。你如今的地位还不足以益康京中那帮权贵,就算你坐上了高位,那帮人便会使坏。”

“是,徒儿都记下了。”

如此听话乖巧,王弗苓颇为满意:“记得去与我二叔道谢,若不是他赏识你,你也不会有今日。”

“徒儿今日来到韩府,一是为了看您,二便是看看将军的伤。”

王弗苓看了看外头灰蒙蒙的天色:“待会儿再去,他现在卧病在榻上,这个时辰恐怕还醒来。”

沈世谦便自行找了地方坐下,跟王弗苓一块儿等着天明。

第175章 小和尚的心思

一天亮了之后,王弗苓带着沈世谦去到二房院子门前。

还没进去,里头就传来孩童咿咿呀呀的吵闹声。

王弗苓顿了顿,同沈世谦道:‘“我就不进去了吧,到时候闹得不好看。”

沈世谦在韩府住着的那段日子对韩家的关系也大致清楚,他虽不知韩厉笙痴傻一事,却知道长房与二房不睦。

“那成,世谦就先进去了。”

王弗苓冲他点了点头,他便迈步走了进去。

她是不想与那孙氏多做纠缠,唯一的儿子痴傻了,又是因为长房的缘故,孙氏心里必定怨极了。

天刚亮,冬日里的风大,王弗苓裹了裹衣裳到后门那边去了。

她要把阿芸放进来,而后才能放心的溜出去。

但王弗苓现在有些怕,沈世谦若是今日离去倒还好,就怕韩二郎留他在府里。

沈世谦虽然没跟王弗苓接触多久,但也曾与韩骊君这具身子近距离接触过,他又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孩子,必定能察觉到不对劲。

这个时候,正值韩府当差的奴仆调换,王弗苓趁着这个空档将门外等候已久的阿芸带了进来。

她不敢在后门处多做逗留,阿芸进来之后,王弗苓便将其带到了春苑。

昨日王弗苓就与吉春和阿欢说了此事,故而她们见到阿芸的时候反应也不太大。

三人打了个照面,王弗苓将阿芸带进屋里去,还有几句话要同她交代。

门一关上,王弗苓先开口:“在韩府待着的这几日,你尤其要注意别到处走动,还有...沈世谦与我有师徒之恩,也尽量别见。”

阿芸道:“不见是可以,但你不怕他起疑么?既然有试图之恩,莫名其妙的不见他,恐怕不好。”

这倒是,王弗苓踌躇起来。

“那就说身子不舒服,隔着画屏与他交谈,他若实在要见你,你在榻上将帐幔拉下来。”

阿芸道是:“韩姑娘放心,一定给你办妥。”

王弗苓见她胸有成竹,也稍稍安了心:“我母亲那边要特别注意,没事的时候躲让吉春去我母亲那边走走,送盘点心或是别的,让她知道你惦记着她。若是许久不理不问,她大概会亲自过来看。”

“行,您说这些我都记下了......”

见此,王弗苓便让阿芸开始乔装。

阿芸一点都不怕王弗苓看到她怎么弄,大大方方的在王弗苓面前鼓捣。

她带来的包袱里装了些大大小小的瓶子罐子,只见她有条不紊地往脸上涂抹,没一会儿就成了点样子。

远远的看上去没问题,但确实禁不住细看。

见她都弄好了,王弗苓便打算出门。

她将吉春叫了进来,吩咐吉春与阿欢要将阿芸当做她来伺候,千万别让人看出问题来。

两人躬身道是,余光却不住的往阿媛那边看。

约莫是觉得像,所以才这么稀奇。

王弗苓在里屋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带了些平日里能用到的,准备离去,

刚到了门口,王弗苓顿了顿,她思索着,还是转回去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拿走。

出门在外,说不定就会遇上杀身之祸,还是有点防备之心的好。

原本是约在黄昏,可王弗苓只能趁这个空档出来,黄昏的时候再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她一直到了国师府,不走前门走后门。

敲了两下,门开了,来给她开门的却是那个圆乎乎的小和尚。

小和尚见了王弗苓一点都不惊讶:“女施主进来吧,我师傅说了,今日你会过来。”

王弗苓笑了笑,进去之后将门带上,还不忘戳了戳小和尚的脸:“你又胖了,少吃点。”

玄胤气鼓鼓的看着她:“你快别说了,原本以为多吃一点就能长高长大,谁知道没长高,倒是长肉了。”

他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让人看了怪喜欢的,王弗苓问他:“为何想着长高长大?”

玄胤埋了埋脑袋,十分难为情:“阿芷说对面宅子里那位小公子长得俊,我看了看也就是比我年长几岁,长得歪瓜裂枣的看不出哪里俊了,我长大了肯定比他俊!”

小小年纪,还知道吃醋了?

王弗苓忍俊不禁:“对,你长大了一定比他俊,所以你着什么急?”

玄胤瞥了王弗苓一眼,头偏到一边去:“哼!我跟你说这么多作甚?反正你也不懂。”

说着,他迈着小短腿跑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玄胤,王弗苓乐不可支,看来得劝玄業让这个小和尚还俗了。

她去了正堂,没见到玄業的人,想着他应该是在自己的房里。

头一次来的时候,青岩给玄業安排了一间屋子,王弗苓还记得。

她照着记忆里的路找到那间屋子,确实看见房门半开,有人住在里头。

推门而入,却见玄業光着上半身,似乎正在换衣裳。

门的动静惊动了他,他回过头来与王弗苓大眼瞪小眼。

王弗苓迟疑了片刻,连忙捂着眼睛:“你换衣服怎么不关门?”

他就跟没见着王弗苓这个人一般,慢腾腾的继续穿衣裳:“明明的关着的,你二话不说的冲进来,还怪我不关门?”

“哪里关了?这不开了一条缝么?”

“开了条缝你就往里钻?”

“......”

好吧,确实是她有些鲁莽,连门都不曾敲就闯了进来。

王弗苓还蒙着眼睛:“你到底穿好了没?”

他没说话,片刻之后他来到王弗苓跟前,伸手将王弗苓蒙着眼睛的手拿开:“好了...”

王弗苓见他此时衣衫整洁,还挺纳闷,怎么穿衣服这么快。

他到一旁坐着:“不是说黄昏时分再来么?怎么这会儿就到了。”

王弗苓如实回应:“黄昏时分脱不开身,所以我让阿芸早些过来,省得多生事端。”

进来,还怪我不关门?”

“哪里关了?这不开了一条缝么?”

“开了条缝你就往里钻?”

“......”

好吧,确实是她有些鲁莽,连门都不曾敲就闯了进来。

王弗苓还蒙着眼睛:“你到底穿好了没?”

他没说话,片刻之后他来到王弗苓跟前,伸手将王弗苓蒙着眼睛的手拿开:“好了...”

王弗苓见他此时衣衫整洁,还挺纳闷,怎么穿衣服这么快。

他到一旁坐着:“不是说黄昏时分再来么?怎么这会儿就到了。”

第176章 远行

“玄胤?”

王弗苓连连点头:“是啊,就是那个胖乎乎的小和尚。”

玄業思忖了片刻:“若是的玄胤的话,他来去自由,我不会禁锢他。”

“为何?”王弗苓还以为玄業要说什么既然是出家人就要一视同仁的话,却不料他会如此说。

“玄胤不是出家人,他往后会娶妻生子,过寻常人的生活。”

王弗苓更觉得稀奇,剃了头不是出家人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个假的?

不会...真是假的吧?

“那为何要把玄胤扮成小和尚的模样?”

他不紧不慢道:“因为他们家就剩他这一脉香火,我是受人之托,所以玄胤算不得出家人。”

起初王弗苓就对玄胤的身份有过质疑,现在玄業证实了王弗苓的猜疑,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不知这小和尚什么来路?竟能让大师您这般费心。”

他不肯说,索性就转了话题:“今日黄昏就要启程,舟车劳顿,你要做好准备。”

王弗苓早就不是头一回出门了,什么世面没见过?

“大师无需担忧,我晓得的。”

见此,玄業没再多说,给王弗苓指了个暂时歇脚的地方,让她先休息休息,如此才好上路。

那屋子不似其余的那几间朴素,摆设与装潢看起来都太过华丽,不像玄業的性子。

王弗苓就在这屋里歇息,等到黄昏再跟着玄業一道出门。

韩府那边,王弗苓走了之后,吉春一直都处于紧张状态,见每个从春苑门前经过的人都觉得会露陷。

她想把春苑的门关上,可大白天的关门,更容易让人怀疑。

正踌躇不定之时,沈世谦从韩二郎那处离去之后又折回来了。

吉春见到沈世谦,整个人都愣住,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幸亏就吉春在一旁,她拉了拉吉春的手,示意她往身后去一些,沈世谦就交给她。

吉春自知搞不定,又怕自己的紧张出卖了她,故而找了个借口说要给女郎斟茶,然后跑了。

待吉春离去,阿欢便与沈世谦周旋起来。

沈世谦要见王弗苓,说许久不见有些话想要说。

阿欢将其拦在外头:“女郎现在睡着呢,怕是不方便见你,再者你是个男子,女郎与你终究是不便多见。”

沈世谦自然知道他不方便见王弗苓,他去而折返是因为从韩二郎那里听来的消息,孙氏无意间说起韩骊君的婚事,说是许给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卒。

他不甘心,他对王弗苓的心思已经有十余年之久,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可以从头再来的时候,她为何却偏偏许了人,还是个不如他的人。

若是无名小卒也能娶了她,那他的努力不都付之东流了?

“阿欢姐姐,还请你与师傅说一声,今日我一定要见她,有些话我想同她说。”

沈世谦的聪慧,阿欢是看在眼里的,如此聪明的一个人,恐怕竟容易就察觉楚不对劲,所以阿欢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进去。

“要不你晚些时候再来,等女郎醒了我就跟她说,这么叫醒她,我怕女郎会跟我发火。”

沈世谦朝那屋门看了看,十分焦虑:“也好,就等师傅醒来再说。”

韩二郎让他暂时留在韩府,等君上封了正式的职位,赐了府邸之后再搬出去。

他也想在韩家多待一段时间,正好跟王弗苓多接触接触。

反正时日还多,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时辰,沈世谦便暂时离开了。

黄昏时分,国师府门前备了马车,玄業带着一小和尚与一仆从离去。

这个仆从就是王弗苓扮的,出门在外不乔装一番不方便,再说了玄業一个和尚带个女人,少不得要被人指指点点。

玄業有庆元帝的金令,进出自如,将牌子给守卫看了看便畅通无阻。

本以为这一路都会坐在舒适的马车上,但谁知出城之后,玄業他们从马车上下来。有人备了三匹快马等候,他们打算骑马离开。

照这么看来,玄業是想速速抵达边南。

他看王弗苓自觉的上马,还怕她不能适应:“这一路上要加快行程,你...不打紧吧?”

不就是快马加鞭,王弗苓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无妨,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话虽这么说,但王弗苓还是欠缺了一些,毕竟常年在宫中生活,很多东西都已经不那么熟悉了。

启程之后,王弗苓还稍稍能跟得上,但越往后他们越快,王弗苓就有些吃力了。

她还是恐惧,怕从马背上摔下去,总有些畏首畏尾导致拖后腿。

玄業倒没说什么,只要看见王弗苓落后了,便停下来等一等。

行到一半,玄启有些埋怨:“照这个速度赶路,马上赶不到凌安城闭门之前,咱们莫不是要在荒郊野地里歇息?”

王弗苓自知拖了后腿,玄启埋怨也没错。

这时,玄業从马背上来,朝王弗苓伸出一只手:“你先下马来。”

王弗苓点了点头,伸手搭了过去,借他的力从马背上下来站稳。

玄業指了指他的那匹马:“你用那一匹。”

王弗苓以为他的意思是那一匹会好一些,所以与她交换,她想也没想就爬了上去。

可是后一刻,玄業竟也攀了上来,坐在她身后,将她换在怀中。

王弗苓想要抗拒,可他没有给王弗苓抗拒的机会:“走吧...”

话音刚落,他驾马飞驰,王弗苓的话被憋了回去。

她的那匹马被留在了林子里,看来这一路上都要以这个方式前行。

要怪就怪自己不争气,王弗苓愤愤的想着。

除了有些不自在,跟玄業同乘一骑比她自己尽力的追赶多了几分安心,他的手臂围着她,王弗苓知道自己一定不会掉下去。

她稍稍侧脸看了看玄業,他面色如初,一丝涟漪都不曾起过,王弗苓觉得是自己矫情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将头回过去的时候,玄業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尽管一瞬即逝。

冬日里寒风抚上脸颊,出奇的冷,玄業在中途停下,将自己身上的裘衣给她穿上才又启程。

王弗苓有些郁闷,怎么现在她在玄業面前就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姑娘,事事都要玄業来操心。

第177章 寒冬暖意

玄启跟在身后,看着玄業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皱。

总算是能及时赶到凌安城,路程还剩一半有余,玄業的意思是在凌安城中歇一夜。

王弗苓在马上颠簸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受不住,对玄業的决定十分赞同。

三人在凌安城边的驿馆歇下,玄業手持庆元帝给的令牌,驿站驻守的人不敢怠慢。

他们是赶在黄昏之前到的,安顿好之后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王弗苓累极了,在房中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玄启来喊她用膳。

这个时候约莫一更天,王弗苓不那么累了,但肚子确确实实有些饿。

她起来简单收整了一下就出门,结果一出去就见玄启黑着一张脸。

王弗苓装作看不见,问他:“在何处用膳?”

玄启不跟她说,反道:“从前我提醒过韩姑娘,让你离我师傅远一些,但现在看来你并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可笑...”王弗苓冷笑一声:“我不是自己求着来的,是你师傅请我来的。”

玄启道:“请你来你就来,身为女子的矜持呢?堂堂一位世家贵女,竟跟着两个和尚东奔西走,你不觉得不像话?”

“是不像话,但也轮不到你来管!”

玄启对王弗苓这态度十分恼火:“别逼我动手......”

王弗苓不怕他,难不成还要了她的命?

“随意,我韩骊君天不怕地不怕,你又算得了什么?”说着,王弗苓与玄启擦身而过,头也不回的朝着驿馆的正院去了。

正院的堂屋里摆了张桌子,驿馆的驿长备了些菜,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是满满一桌。

对于这些驿馆的守卫来说,这样的一桌子菜已经不容易了。

王弗苓从前在宫中对吃穿用就不爱奢靡,再加之与庆元帝走南闯北的那段时日接触过许多平民百姓,知道他们生活不易。

“怎么这么多菜?咱们三个人吃不完的吧?”王弗苓与玄業这么说,是想表达这一桌菜有些浪费。

玄業也知道,他听王弗苓这么说了,就与那驿长道:“我们三人吃不了这么多,你将菜撤去一半,分给外头的守卫们吃。”

驿长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怎么行呢?这些菜都是孝敬国师您的......”

他一心想着讨好玄業,王弗苓知道说了无用。

她上去就挑了几样菜摆出来,直言道:“你这些菜国师不爱吃,怎么就一点看不明白呢?”

驿长愣了愣,他看向玄業,玄業垂着眼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见此,那驿长连忙让人来将王弗苓摆出来的几道菜端下去,让那帮人分着吃。

守卫十分惊讶,但看着驿长的模样不似说笑,便乖乖的把菜给端了下去。

驿长还留在屋里不肯走,朝玄業赔着笑,一副讨好的模样。

玄業也冲他微笑:“大人不逼一直候着,贫僧自己会动手。”

驿长听他这么说,便退了下去,让玄業有事喊一声,他随时都能过来。

玄業点了点头,目送着驿长离去。

这会儿,玄启也过来了,他从进来就时不时的看王弗苓,让不自在。

原本来想跟玄業说两句闲话,这下她什么话都没了,本本分分的动筷子夹菜。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尴尬,王弗苓还没饱就不想动了。

她静静的坐在桌边,等待他们两吃完之后再走。

玄業这时放下了碗筷,问她怎么了。

王弗苓想着既然他都问了,那就干脆这会儿走:“肚子有些不舒服,吃不下了,大师与玄启小师傅先吃着,我回去歇会儿。”

玄启跟在身后,看着玄業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皱。

总算是能及时赶到凌安城,路程还剩一半有余,玄業的意思是在凌安城中歇一夜。

王弗苓在马上颠簸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受不住,对玄業的决定十分赞同。

三人在凌安城边的驿馆歇下,玄業手持庆元帝给的令牌,驿站驻守的人不敢怠慢。

他们是赶在黄昏之前到的,安顿好之后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王弗苓累极了,在房中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玄启来喊她用膳。

这个时候约莫一更天,王弗苓不那么累了,但肚子确确实实有些饿。

她起来简单收整了一下就出门,结果一出去就见玄启黑着一张脸。

王弗苓装作看不见,问他:“在何处用膳?”

玄启不跟她说,反道:“从前我提醒过韩姑娘,让你离我师傅远一些,但现在看来你并没有将我的话听进去。”

“可笑...”王弗苓冷笑一声:“我不是自己求着来的,是你师傅请我来的。”

玄启道:“请你来你就来,身为女子的矜持呢?堂堂一位世家贵女,竟跟着两个和尚东奔西走,你不觉得不像话?”

“是不像话,但也轮不到你来管!”

玄启对王弗苓这态度十分恼火:“别逼我动手......”

王弗苓不怕他,难不成还要了她的命?

“随意,我韩骊君天不怕地不怕,你又算得了什么?”说着,王弗苓与玄启擦身而过,头也不回的朝着驿馆的正院去了。

正院的堂屋里摆了张桌子,驿馆的驿长备了些菜,虽然不是山珍海味,但也是满满一桌。

对于这些驿馆的守卫来说,这样的一桌子菜已经不容易了。

王弗苓从前在宫中对吃穿用就不爱奢靡,再加之与庆元帝走南闯北的那段时日接触过许多平民百姓,知道他们生活不易。

“怎么这么多菜?咱们三个人吃不完的吧?”王弗苓与玄業这么说,是想表达这一桌菜有些浪费。

玄業也知道,他听王弗苓这么说了,就与那驿长道:“我们三人吃不了这么多,你将菜撤去一半,分给外头的守卫们吃。”

驿长连连摇头:“不成不成,这怎么行呢?这些菜都是孝敬国师您的......”

他一心想着讨好玄業,王弗苓知道说了无用。

她上去就挑了几样菜摆出来,直言道:“你这些菜国师不爱吃,怎么就一点看不明白呢?”

驿长愣了愣,他看向玄業,玄業垂着眼睑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见此,那驿长连忙让人来将王弗苓摆出来的几道菜端下去,让那帮人分着吃。

守卫十分惊讶,但看着驿长的模样不似说笑,便乖乖的把菜给端了下去。

第178章 边南惨像

他笑着点头:“是,我都知道了。”

王弗苓便从他手里将纸包拿了过去:“大师还有别的事么?”

他摇摇头:“没了,你早些休息,明日还得赶路。”

“嗯......”

他起身出去,还替她关上了门。

王弗苓等着外头没脚步声了,她才将纸包打开吃了一块,顿时觉得缓了过来。

玄启一直在门外候着,跟随玄業一道离开:“师傅为何对那韩家女郎如此好?您都忘了师祖交代的话,那女子定然就是师祖口中所说那人。”

玄業叹息一声:“玄启,你跟着我也有数年了,你师祖说的那些话我固然记在心里,但却没有太当一回事。人活在世上,不就应该想做什么做什么,难道要等死去之后留下遗憾?”

他知道,玄業半路出家,许多思想都跟佛门教诲相去甚远。

其实玄启也希望玄業能摆脱佛门,替他这一脉延续香火。但韩家那个女郎让他不放心,因为她太能折腾,又爱惹是生非,不是玄启所希望的能陪伴玄業的女子。

玄启的心思,玄業也知道:“再等等,到了南疆之后便知分晓,她要是愿意接受,你就别再管了好么?”

“师傅...”

玄業打断他的话:“玄启,你称我一声师傅就该尊重我的选择,换做是你,你愿意因为谁的只言片语而违背自己的意愿?”

玄启噎住,他是个十分固执的人,若真到了玄業这一步,他估计连给玄業劝导的机会都不给。

“那好,既然师傅已经做出抉择,那玄启就不再多管。但如果说她往后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就算师傅阻止,我也不会姑息。”

玄業又是一阵叹息,这也是他最怕的,最不希望的。

王弗苓从一开始接触他,再到后面涉足朝堂之事,在玄業看来都是别有用心的。

但矛盾的地方就在于,这个你女人除了行为怪异之外,也有许多美好的地方。

她面冷心热,虽然总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但实际上有许多心善的时候。

玄業记得她总将自己的仇挂在嘴边,口口声声说要庆元帝的命,如果真到了哪一天,把刀交到她手里,她可能不一定能下手。

她把自己装进一个坚韧的龟壳之中,看似刀枪不入,实则不堪一击,而她自己却不自知。

正是因为她的矛盾,玄業才觉得这个人有趣,才会一步步的去接触,最后沦陷。

如果她愿意的话,他不介意把她护在身后,成为她坚硬的外壳。

但他又有太多的顾虑,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承诺她什么。

夜寂静无边,王弗苓吃下几块糖酥之后就去睡了。

次日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王弗苓穿好衣裳收拾妥帖。毕竟她是女扮男装的,总要费些时间去伪装。

收拾好一切,天也差不多亮了。

王弗苓出门之时正好看见被玄業遣了来叫王弗苓起榻的玄启,两人打了个照面,见王弗苓已经醒来,他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约莫是玄業跟他说了些什么,否则玄启这硬脾气,怎么可能会在昨日数落了王弗苓之后还离开叫她起榻的。

王弗苓也当做没看见他一般,拿上自己的东西就出了房门。

玄業在堂屋里等着,见王弗苓来了之后便让玄启准备一下启程。

驿长也早早起身相送,依旧很殷勤。

这一路不会再停歇,只有到了边南之后才会停下,所以注定是难熬的路程。

王弗苓这个拖后腿的还是被给备马,玄業上了马背之后朝她伸出一只手:“上来...”

想起昨日两人同乘一骑,王弗苓还有些不自在,毕竟男女有别,这样接触会不会有些不太好?

见她犹豫,玄業道:“你若是觉得与我一起不自在,也可以去玄启那里,总之要保证咱们一路上不拖延时间。”

王弗苓看了看玄启,让她去跟那人一道,还不如跟玄業。

“罢了......”她伸出手去触及玄業的掌心,被他一个大力拉了上去,稳稳坐在他前面。

玄業忍俊不禁,看来她不怎么会骑乘对他来说还是件好事。

这一路比昨日还要累,是从辰时一直到酉时,没有任何停歇的赶路。

到了边南也是黄昏时分,但他们没有歇脚,而是在边南城中找了个地方暂时歇歇脚,待会儿还得继续走。

如今的边南城已经不复当初的模样,大火把这里烧得面目全非,城中也空无一人。

因为两军尚在谈判,事情还为定下,所以边南城的残局还没有完全料理好。

在一些残垣断壁之下,还是能看到惨死于战乱之中的残骸。

玄業双手合十,对着这眼前的种种哀叹了一声:“战乱之下,总有那么多无辜的亡魂......”

王弗苓并不在乎这些残骸的主人无不无辜,她只是觉得如此死伤惨重,确实不能再跟南疆打下去,和亲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且不管两国的和平能维持道什么时候,但眼下庆元帝必须将边南的残局收拾好,安稳人心最为重要。

除此之外,王弗苓还在沉思,沉思她对沈世谦究竟了解多少。如果沈世谦真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仅仅是凭借着一己天分拿下战局,那他的心狠程度真令人恐惧。

一把火将边南烧干净,他完全没有顾及离开边南的那些人要如何过下去。没有家财与房屋,那些难民迟早要成为亡魂。

在边南城歇息够了,三人继续前行,这一次要直接出关。

因为边南城没了的缘故,守军为了保证边南周边的城池不被侵犯,他们在边南城不远处设防,检查行商的商旅。因此,他们还得过拿到关卡。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难料,守关的少将正是那次替沈世谦传话的将士,王弗苓老远便将他认了出来。

这可如何是好?她与那人有过一面之缘,王弗苓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她。

见王弗苓迟疑不肯走,玄業询问她缘故。

王弗苓将这事告知了玄業,玄業皱眉沉思起来。

关卡是必须要过去的,加之现在这个时辰,他们也没时间从其他地方绕路了。

第179章 发现

王弗苓灵机一动,蹲道地上伸手摸了一把灰,全往脸上抹,然后再粗略的擦拭掉。

她扬起脑袋问玄業:“这样看起来会不会好一些?”

玄業眉头皱得更深,伸手过来,从王弗苓的脸上将太明显的污迹拭去:“还好......”

这一个动作把王弗苓吓得不轻,不禁往后头退了退。

他却像个无事人一般:“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幸好这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光线也不足以辨别出一个人,王弗苓胆子大了一些,跟在玄業身后。

三人一同往城门处去,守城的士兵将他们拦了下来,仔细盘问:“这么晚了,出城作甚?”

玄業不紧不慢的再次拿出庆元帝给的令牌:“贫僧奉君上之命前往南疆寻找药引,劳烦两位大人行个方便。”

见到令牌,那两人都十分诧异,心想居然能遇上晏都来的人。

他们将令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又将玄業他们看了一遍:“成,给你们放行。”

说着,那人朝前头堵着的士兵喝令了一声,他们便让出一条道来。

王弗苓从始至终都是低着脑袋,害怕被认出来。

那领头的其中一人无意间注意到王弗苓,眼神一直在她身上不曾挪开。

王弗苓尽量让自己显得很淡然,脚步也稍稍快了一些。

还好那人没拦住,应该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顺利出城之后,玄業他们带着王弗苓一路远去,一直到了约莫三里外的空地之上才停下。

王弗苓纳了闷:“怎么不继续前行?不是要急着赶往南疆么?”

玄業指着前方:“那是去往南疆的必经之路,若是咱们三人私自闯入会被乱箭刺死,所以得等着有人来接应。”

“接应?”

王弗苓抬头朝他指的那边看了看,果然见远处有晃晃的火光在接近。

慢慢的,火光越来越明显,还伴随着马蹄声。

来的有三人,都披盔戴甲。

领头那人拿着火把,远远的冲他们喊了一声:“跟上来...”

得了这句话,玄業与玄启两人都驾马跟上,随着他们一同进入了南疆境内。

到了这一步,玄業再说他与南疆扯不上关系,王弗苓是半分都不会相信。

边南城守防处,方才那个将王弗苓看了又看的人还在沉思,他总觉得刚才出城门的那人很眼熟,却又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他推搡了一下身旁的另一人:“方才那和尚带出的两人之中,小小矮矮的那个你注意看了么?”

“没注意,怎么了?”

他摇摇头:“我总觉得他怪怪的,还很眼熟。”

另一人道:“还真是,我方才也想说有些眼熟,原来你也跟我一样。”

“那你觉得他像谁?”

那人打着哈哈:“眼睛又大又亮,跟之前在京中见过的韩家女有些相像。”

“是么?”那官兵沉思起来,突然抬起头:“不行!我得去将他们拦住,看看那人究竟是谁。我觉得她可能就是韩家女,如此瘦弱的身板,走路也不像个男人。”

说着,这两人纷纷骑了马超王弗苓他们远去的方向追,最终无功而返。

其中一人也想着会不会是看错了,便提议书信一封去晏都,问问沈世谦。

另一边,腊月将至,韩家人正忙活着备下年关需要的东西,府里的奴仆比往常忙碌。

第180章 震怒

他将碗又放到桌上:“这盅糖水就放在这里,我先走了。”

阿欢行了个礼:“小郎慢走......”

沈世谦怀着郁郁的心情出了春苑,还对没能好好跟“韩骊君”说上一句话而耿耿于怀。

他回到自己的屋里,坐着发了好一会儿的愣。

未多时,他随行的侍从来了,毕恭毕敬的交上一封蜡封的信。

那侍从道:“这是从边南那边送过来的,说是一定要您亲自过目。”

沈世谦一副年少老成,不慌不忙的接了过去。

那侍从是跟着沈世谦在战场上一同厮杀的兄弟,因为被沈世谦救回一条命而对他忠心耿耿。

对于眼前这个少年郎将,侍从十分敬佩,而沈世谦的少年老成也是他所欣赏的。

沈世谦将信打开,粗略看了一遍之后脸色骤变:“这是从边南送来的?你确定?”

“回禀将军,千真万确...”

沈世谦一把将那行丢到一边去:“你去给我备马,半个时辰之后我要启辰去边南。”

“是...”

得知王弗苓偷偷溜出去,竟还跟着两男人,沈世谦这心里头十分气结。

他现在要去春苑,看看那个顶替王弗苓的是个什么货色。

阿欢与吉春见沈世谦去而复返,都十分诧异。

这一次,沈世谦态度可不如前两次那么和善,他说要见便要见,一点余地都不留。

眼看着他就要冲进去了,阿欢连忙将其拉下:“小郎使不得,女郎正睡着呢......”

沈世谦头一次对阿欢凶,一把将她的手拍开,二话不说的继续往里去。

见他进了屋子,阿欢与吉春都匆匆忙忙的跟了上去,而此时沈世谦已经在榻边了。

阿芸听见外头的响动之后便开始装睡,这会儿背对着沈世谦做一副沉睡模样。

她的侧脸与韩骊君十分相像,以至于沈世谦看了第一眼的时候以为边南那边认错人了。

可他在仔细看的时候就看出了不对劲,韩骊君身形弱小,而榻上躺着的这位肩膀稍微宽一些,总之就不是韩骊君。

沈世谦伸手就将阿芸身上的褥子掀开,朝她道:“别再装了,老实交代你是谁!”

阿芸并没有慌乱,在沈世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十分淡然的起身,坐在榻边:“你倒是个聪明人......”

“我问你究竟是谁!”沈世谦这个时候已经有些恼怒,若是阿芸再敢跟他扯别的,他大概真的回发怒。

阿芸观察到沈世谦的情绪,直言:“我叫阿芸,是你们女郎请我来此处顶替的,你要怪也怪不到我身上。”

她虽然这么说了,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惧怕的样子。

沈世谦恼怒到了极点:“她真是与玄業一道去的?”

阿芸道:“她跟谁出去与我何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只做分内之事。”

沈世谦知道王弗苓肯定是跟玄業一道去的,痛心疾首,他的怒气一发不可收拾,竟伸手掐着阿芸的脖子:“你是在找死!”

阿欢与吉春进来,一看到眼前这副景象,也吓得不轻。

“小郎且慢!”阿欢忙冲上去阻止沈世谦:“使不得啊,这姑娘是找来顶替女郎的,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让府里的长辈们知道女郎擅自出门,那就糟了。”

沈世谦心里记挂着王弗苓,所以也舍不得让王弗苓受罪。

他掐着阿芸的手渐渐松开,而后放下。

阿欢见他肯听劝,顿时松了一口气:“小郎莫要着急,女郎去的时候说七日之内便会回来,您再等等吧。”

他等不了了,也不愿意再等。

在此之前,沈世谦一直觉得你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一切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但回来之后,沈世谦听闻了大公将王弗苓许配给青岩的事情。

他见过青岩,那是个文质彬彬的女生。沈世谦不觉得他是个威胁,真要到了王弗苓要出嫁,他一定将青岩处理干净。

但现在,王弗苓跟着的不是青岩,而是玄業,那是个十分棘手的人,又是个令人憎恨的人。

沈世谦难过异常,他很想当着王弗苓的面质问她,是不是已经将当年的仇都给忘了,是不是已经不记得谁让她功亏一篑。

他又太多的话要跟王弗苓说,而在此之前他必须找到王弗苓。

思及此,沈世谦便要走。

他行至门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回头看了阿芸一眼:“既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你就好好的在韩家待着,等她回来再说。”

阿芸道:“我做事又原则,不需要这位郎君处处提点。”

他没时间与阿芸多做纠缠,之后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侍从被他备了快马一匹,还有一些水和干粮,他迫不及待的上路,势必要将其追回。

而此时,王弗苓一行已经在去往南疆都城之中。

那晚他们被接走之后,一路上都有开路的,顺顺利利的进了南疆都城。

来的每一个人都对玄業表现出敬重,与在大夏一般无二。

他们被送到一个看起来很是富丽堂皇的小楼里,下人们都用心伺候着。

王弗苓依旧对玄業的身份有了成败上前种猜想,她觉得玄業应该与南疆的达官权贵能扯上关系,否则也不会这么多人巴结上来。

然而世事上,王弗苓并没有猜对,因为次日他们就被南疆的国君迎进宫。

其实王弗苓也曾有过这个念头,玄業也许是南疆的皇族,是那个被送到晏都的质子。

但那质子已经离开南疆十余年,这些人似乎没有必要去奉承。

进宫的时候,玄業没有回避王弗苓,而是把她也带了过去。

王弗苓对南疆皇宫建造感叹不已,南疆虽然是个小国,可这架势却一点都不输大夏。

她是带着诸多的疑问跟着玄業去的,也好在没有让她无功而返,她在见到晏都国君之时已经十分确定玄業的身份。

因为那国君与玄業长得太像,若说这二人没有什么关系,王弗苓死也不会相信。

国君的年纪比玄業小,但看起来却十分老成。

玄業脚迈进大殿之时,那国君的目光都在玄業身上,王弗苓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些别样的东西。

第181章 面圣

只一瞬,他从高台上下来,一副激动的模样:“王兄别来无恙......”

王弗苓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南疆的国君竟然叫玄業一声王兄?

她定定的看着玄業,却见玄業轻轻推开了国君的手:“贫僧如今乃是卑贱之躯,当不得国君如此盛情。”

见玄業闪躲开,国君也不强求,而是请他们上座。

南疆群臣都集结在大殿之上,国君让他们高座,应该是极为厚重的礼仪了。

王弗苓紧跟其后,毕恭毕敬。

这是一场盛宴,在他们抵达之后,南疆国君命人奉上佳肴款待,山珍海味无所不缺。

可这山珍海味皆是荤腥,让玄業无从下手。

虽然王弗苓觉得玄業不是个真和尚,但他好歹明面上是个和尚,平时也很守戒律。这南疆国君不会不知道玄業在大夏是怎么的地位,跟不可能不清楚玄業如今的身份。

他这么做,似乎有羞辱之意。

玄業不动声色,看着桌上的菜肴而不动手。

王弗苓见他不动,她也不动。

殿中有异域女子身着薄纱起舞,舞姿十分曼妙,看得在座的热血沸腾。

那些女子时不时的看向玄業,或是朝着这边搔首弄姿,或是妩媚一笑。

玄業风雨不动安如山,半分反应都不曾给,甚至都不曾抬头看一眼。

这一舞终了,高台上的国君见他们桌案上的菜肴不曾动过,便询问:“王兄为何不肯进食?莫不是在大夏待久了,吃不惯南疆的食物?”

王弗苓算是听出来了,这国君言语之间都透露着玄業忘弃先祖的意思,不知出于何种缘故。

玄業抬起桌上的茶杯,起身朝着国君鞠身一礼:“贫僧乃出家人,不食荤腥,亦不饮酒。若是国君怪罪,那贫僧也无话可说,且以茶代酒谢罪,稍后您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那国君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片刻又一副和善模样:“王兄此言差矣,你我兄弟二人十余年不曾见面,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怎么会怪罪你?”

他说着又从高台上下来,端着酒杯与玄業回礼:“这一杯敬王兄!”

说着,他一饮而尽,玄業也将杯中的茶水喝掉。

但他闭口不谈给玄業备素菜的事情,就像没听见玄業说的一般。

王弗苓知道他的故意的,对着小小年纪的君王没什么好感。

不过当权者没有几个才德兼备的,加之玄業这个突然出现的南疆世子,他多少有些忌惮。

每一个座上九五之尊宝座的人都不轻松,随时都在忌惮有人与他争抢,或者祖辈的江山毁在自己手中。

这一点王弗苓也理解,但玄業如今乃大夏的国师,来此也只是寻药材。南疆国君如此介怀,未免太小家子气。

盛宴之上歌舞升平,王弗苓与玄業都不曾动桌上的菜肴,两人饿得有些受不住。

玄業直视前方,不曾看这些菜肴,可王弗苓实在忍不住了,肚子也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他耳朵尖,听见了王弗苓肚子咕咕叫。

“饿了?”他柔声询问。

王弗苓老老实实点点头:“确实很饿。”

“那你就动筷子,不必管我。”

王弗苓抵不住诱惑,伸手拿起筷子就准备动手。

可筷子到了盘子边上,她还是将手收了回来,把筷子放回原处。

玄業一定也很饿,毕竟他们是一道来的,来时并没有吃过设么东西。

她尝试饥饿的滋味,更体谅玄業现在的处境。如果她动筷子在玄業身旁吃得啧啧作响,只怕对他而言是一种难以抵制的困扰。

试问一个饥饿的人怎么能忍受得了别人在他旁边吃东西?

第182章 防人之心

玄業与王弗苓关注地方不太相同,他问道:“长公主?他还有为姐姐么?”

“正是...”说着,他又细细的与玄業道来:“长公主在国君登基之前还很正常,可是之后就开始疯疯癫癫,再之后请了名医来看诊有了一些成效,但还是时有犯病。”

“病根在何处?”

他说不上来:“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毕竟我不通医术。”

说着说着,他们已经到了宫门前,两人要去往不同的方向,故而辞别。

王弗苓依旧跟在玄業身后,与他一道回住处。

那也是南疆国君为他们寻的地方,有侍从伺候,应有尽有。

奇怪的南疆冬日里竟然还有明月,照得大地异常的明亮,王弗苓低头看路,每一脚都踏在玄業的影子上,以此做为路上无聊的消遣。

她踏得十分认真之际,玄業却突然停下转身过来。

王弗苓还在踩他的影子,一时出神栽到了他身上。

他问王弗苓:“你在做什么?”

王弗苓有些尴尬:“我...在行路......”

“还饿么?”

奇怪的是这个时候王弗苓依旧不像之前那么饿了,她摇头:“不要有感觉了,大概是已经饿过了。”

他突然来抓住王弗苓的手:“还是去吃点东西!”

话音刚落,他便健步如飞,带着王弗苓离开了这巷子。

她不知道被玄業带到了哪里,只知这是一个离南疆皇宫不远的宅子,而这宅子里面没有房间,只有大片大片的树木。

玄業就像来到熟识的地方一样,带着王弗苓进去。

绕过这些树木,总算是见到了亮灯的地方。

这么一座大宅子,里头竟是如山间一般树木环绕,木屋在其中。

凭借这微弱的灯光,王弗苓能看见一位老妇人在木屋前坐着,手里还端着个碗,时不时的往嘴里送。

玄業脸上浮现出笑意,他迈步上前,走到那老妇人跟前。

老妇人见有人来了,虚着眼睛看向玄業,她老眼昏花看不太仔细。

玄業凑近了一些:“常姑可还记得我?”

“你是......”老妇人依旧看不太清楚。

玄業道:“小时候承蒙常姑相救,您莫不是忘了?”

闻言,老妇人脸色一惊,连忙起身行礼:“贱婢给世子行礼。”

玄業将她扶起:“常姑莫要客套,我如今已经不是世子了,南疆有了别的主人。”

常姑十分疑惑:“怎么会?”

同她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玄業索性道:“因为不喜欢,所以求着父王选了别人。”

若换做旁人,一定会说玄業傻,不知事。

可那老夫妇人却道:“如此也好,世子生性顽皮,的确不宜坐那位置,还不如轻轻松松的做个小王来得强。”

“可不是,看来还是常姑最懂我。”

那老妇人咧着嘴笑得开心:“这么多年不见了,我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世子的面了,好在苍天有眼,让我能在有生之年再见您一次。”

她说着,老泪纵横:“我从前记得世子常流出来吃我煮的面疙瘩,可还要来一碗?”

玄業道:“还就是惦记着常姑的手艺,不过这次不是我一人要吃,还带了个人过来。”

常姑笑得开心:“世子要吃,莫说多一碗,就是多十碗也不成问题。”

于是,常姑便去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过来,让他们吃。

王弗苓没吃过这个,只能看玄業怎么吃。

他也像常姑一般,端着碗喝,拿着筷子时不时的夹上一筷子,王弗苓也照办。

本以为这东西不会太难吃,毕竟是玄業惦记的东西。

可到了嘴里王弗苓却差点没忍住,实在有些不太好下咽,食之无味。

她看着常姑那慈爱的眼神,知道玄業为何惦记了。

并不是东西有多好吃,而是这个人让他惦记。

撑着吃了一碗,王弗苓也饱得差不多了,在一旁看着玄業与常姑交谈。

他们说的都是王弗苓不知道的事情,他们像一家人,而王弗苓却是个局外人。

两人谈了一阵,常姑将眼神转向王弗苓:“说了这么半天,还不知这位小郎如何称呼。”

玄業回答道:“她并非男儿身,叫她阿君便是。”

“这样啊,那就叫阿君姑娘......”常姑看着她笑,笑得让王弗苓有些不自在。

逗留了许久,玄業看着天色太晚便说要走。

常姑没有留他们,而是将他们送到门前。

奇怪的是,常姑送他们也只送到门里,不曾出门。更确切一点来说,应该是不敢出来。

她眼里对外头有这极度的渴望,泪目中竟是沧桑。

玄業朝她鞠躬行了一个礼:“常姑要注意身子,我这就走了。”

“且慢!”常姑将他叫住,却还是不曾出那个门:“劳烦世子帮我一个忙,替我去看看,母家还有没有人在。若是还有的话,请讲这个交与他。”常姑递过来一个小盒子。

玄業将其接过:“好”

说完之后,他将盒子收入袖中,转身带着王弗苓走了。

在转身的一刹那,王弗苓似乎能感觉到玄業的心情变得低落,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

“常姑家中应该没有人了吧?”

玄業停下脚步,看向王弗苓:“你一直都很聪明,常姑她...她的家人早就死完了。”

“为什么?”王弗苓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常姑为什么不敢出那道门,为何不亲自去寻找自己的家人,将这东西亲手奉上。”

在月色下,玄業的脸有一种朦胧又神圣的感觉,十分出尘:“因为那个宅子不是宅子,而是墓,常姑是守墓的人......”

这又是一个让人触动的故事,那些树底下埋葬的是玄業的母亲,南疆先帝的帝后。

玄業虽然只说了一半,但常姑被那座墓困了一辈子,想必是跟先帝帝后的死有关。但这些都不是王弗苓所要追寻的事情,她现在最震惊的还是玄業的身份。

“君上知道你的身份么?”

他摇头:“不知道。”

这让王弗苓慌乱不已,她不由的想起在青岩府上楚妪跟她说的话,难道玄業真的对她...

“你就不怕我说出去?这可是欺君之罪,你会死得还很惨。”

他说:“如果是你,我选择相信。”

第183章 有动作

他的眼神很真诚,王弗苓的影子映射在他的眼中,莫名的让人自惭形秽。

如果,当他知道王弗苓从始至终都想的是如何将他弄死,他大概会很失望吧?

“没想到大师如此信任我,真是三生有幸。”

他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咱们回......”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去,那住处离方才那怪异的宅子不远。

在知道了玄業的身份之后,王弗苓一夜不曾睡好,辗转反侧总在想这个事情。

她已经抓到了玄業的命门,只要庆元帝知道这个真相,玄業一定活不成,那她就大仇得报。

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王弗苓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她竟然心软了,竟然在劝自己能不能放下。

可她又抑制不住回想当年的种种,她忍气吞声等到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断送,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此乃深仇大恨,怎能原谅?

她想着,一定是玄業三番四次的救她、帮助她,所以她才产生这样的错觉,她觉得只要还上这份人情,她依旧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她。

次日,王弗苓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没有人来叫醒她。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出门,在正堂发现玄業与玄启早已等候多时。

桌上的食物没有人动,他们两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

王弗苓揉了揉脑袋,无力的坐到桌边。

玄業见此,关切的问:“怎么了?昨夜没睡好么?”

王弗苓摇头:“没,就是风吹的有些晕,应该缓缓就好了。”

她说完就想抽自己一耳刮子,南疆的天并不似晏都那般寒冷,风也没有带着寒意。

意外的是玄業并没有戳穿她,而是道:“那就多穿一些,免得着凉。”

王弗苓嗯了一声,埋头开始用食,思绪却飞出很远。

她在想玄業此行的真正目的,难道只是为了给庆元帝寻一味药?王弗苓觉得不像,若真是那样,他又何必来南疆都城走一遭呢?

他的眼神很真诚,王弗苓的影子映射在他的眼中,莫名的让人自惭形秽。

如果,当他知道王弗苓从始至终都想的是如何将他弄死,他大概会很失望吧?

“没想到大师如此信任我,真是三生有幸。”

他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咱们回......”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去,那住处离方才那怪异的宅子不远。

在知道了玄業的身份之后,王弗苓一夜不曾睡好,辗转反侧总在想这个事情。

她已经抓到了玄業的命门,只要庆元帝知道这个真相,玄業一定活不成,那她就大仇得报。

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王弗苓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她竟然心软了,竟然在劝自己能不能放下。

可她又抑制不住回想当年的种种,她忍气吞声等到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断送,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此乃深仇大恨,怎能原谅?

她想着,一定是玄業三番四次的救她、帮助她,所以她才产生这样的错觉,她觉得只要还上这份人情,她依旧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她。

次日,王弗苓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没有人来叫醒她。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出门,在正堂发现玄業与玄启早已等候多时。

桌上的食物没有人动,他们两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

王弗苓揉了揉脑袋,无力的坐到桌边。

玄業见此,关切的问:“怎么了?昨夜没睡好么?”

王弗苓摇头:“没,就是风吹的有些晕,应该缓缓就好了。”

她说完就想抽自己一耳刮子,南疆的天并不似晏都那般寒冷,风也没有带着寒意。

意外的是玄業并没有戳穿她,而是道:“那就多穿一些,免得着凉。”

王弗苓嗯了一声,埋头开始用食,思绪却飞出很远。

她在想玄業此行的真正目的,难道只是为了给庆元帝寻一味药?王弗苓觉得不像,若真是那样,他又何必来南疆都城走一遭呢?

他的眼神很真诚,王弗苓的影子映射在他的眼中,莫名的让人自惭形秽。

如果,当他知道王弗苓从始至终都想的是如何将他弄死,他大概会很失望吧?

“没想到大师如此信任我,真是三生有幸。”

他笑了笑:“天色不早了,咱们回......”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回去,那住处离方才那怪异的宅子不远。

在知道了玄業的身份之后,王弗苓一夜不曾睡好,辗转反侧总在想这个事情。

她已经抓到了玄業的命门,只要庆元帝知道这个真相,玄業一定活不成,那她就大仇得报。

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王弗苓觉得自己有些下不了手。

她竟然心软了,竟然在劝自己能不能放下。

可她又抑制不住回想当年的种种,她忍气吞声等到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断送,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此乃深仇大恨,怎能原谅?

她想着,一定是玄業三番四次的救她、帮助她,所以她才产生这样的错觉,她觉得只要还上这份人情,她依旧是从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她。

次日,王弗苓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没有人来叫醒她。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后出门,在正堂发现玄業与玄启早已等候多时。

桌上的食物没有人动,他们两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那里。

王弗苓揉了揉脑袋,无力的坐到桌边。

玄業见此,关切的问:“怎么了?昨夜没睡好么?”

王弗苓摇头:“没,就是风吹的有些晕,应该缓缓就好了。”

她说完就想抽自己一耳刮子,南疆的天并不似晏都那般寒冷,风也没有带着寒意。

意外的是玄業并没有戳穿她,而是道:“那就多穿一些,免得着凉。”

王弗苓嗯了一声,埋头开始用食,思绪却飞出很远。

她在想玄業此行的真正目的,难道只是为了给庆元帝寻一味药?王弗苓觉得不像,若真是那样,他又何必来南疆都城走一遭呢?

意外的是玄業并没有戳穿她,而是道:“那就多穿一些,免得着凉。”

王弗苓嗯了一声,埋头开始用食,思绪却飞出很远。

她在想玄業此行的真正目的,难道只是为了给庆元帝寻一味药?王弗苓觉得不像,若真是那样,他又何必来南疆都城走一遭呢?

第184章 险境

那边围着的人也都察觉到王弗苓的到来,她此时处于险境之中。

王弗苓见此,顾不得其他了,转身就朝着方才过来的方向逃去。

而身后不断响起的马蹄声也让她知道有人在追赶,双脚哪里抵得过马儿,陆陆续续有一些人赶超在了她前头。

此时,侧边也有人骑着马而来。

王弗苓偏头看了一眼,那是玄業。

原来方才被围在中间的并非他,他此时才被人察觉。

那些守兵发现还有人,连忙朝后面喊,说还有别的人。

玄業的马离王弗苓越来越近,他手持一把长剑,似乎是准备与这些人恶斗一场。

他从马背伤心下来,将王弗苓护在身后:“别怕......”

虽然知道身处险境,但听闻这句话,王弗苓还是明明的心安。

那些人也都从马背上下来,手握兵器,朝着王弗苓他们这边而来。

玄启也从那边林子过来,他下马到了这里,将玄業与王弗苓护在身后。

“来者何人?”

玄業试图用语言来化解这场危机:“贫僧奉主人之命来此寻草药,并无恶意。”

说着,他将手里那株药草拿给那帮人看。

守兵开始犹豫,却被闻声赶来的头头喝止:“国君有令,但凡靠近皇陵者格杀勿论!”

此令一出,方才还犹豫的卫兵已经准备好兵戎相见。

与王弗苓又道来的那人也闻声而至,他似乎与这统帅相识:“将军且慢!”

他一边说着,一边慌忙赶了过来。

对这统帅他毕恭毕敬:“此人乃国君座上贵兵,不是有意擅闯禁地,还望将军息怒。”

那将军骑在马背上,留着络腮胡,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既然是国君的座上贵宾,怎会连这里是禁地都不知道。还有你,身为朝中重臣,怎么将他们带到此处来了?”

“这...”那人解释:“原本只是为了帮这位贵客寻几株草药,却不料走过了一些,劳将军见谅。”

可是那汉子油盐不进:“既然如此,那我便先遣人去与国君回禀,看国君要如何处置。”

“使不得使不得...”他上前去与那汉子道:“国君近来为了大夏之事劳心劳神,这等小事怎好惊动国君,依我看将军何不退一步,左右他们也没有进入禁地之中。”

那汉子将玄業、玄启、王弗苓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三人的扮相不似咱们的人,倒是与大夏人有几分相似,我怎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冷哼一声,依旧遣了人去回禀。

王弗苓等人被他们捆在中间,等着遣去的人回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有人带了消息,但这消息对王弗苓他们来说并不利。

“国君有令,将这四人押解入都城,由国君亲自处置。”

闻言,那大汉冷哼一声:“不是说国君的座上贵宾?燕承你胆子够大的!”

那叫燕承的人正是出使大夏的那人,他额头上忍不住冒汗,对于大汉说的话,他无言以对。

一行人将他们押进南疆都城,但却没有被国君召见,也没有被关押,而是将他们软禁在那座宅子里。

燕承为了帮他们也成了罪臣,与他们一道被关押在此。

他们被禁在正堂之中,门外有守兵看着,根本没有不能自由走动。

事到如今了,王弗苓有些后悔跟玄業一道来南疆,果然好奇心不能太重。

再看此时的玄業,他与王弗苓截然不同的表现,他淡然如初,一点都不惊慌。

更甚者,他还有心思关怀王弗苓:“你还好么?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王弗苓道:“你与其管我受没受伤,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脱身。”

他笑了笑,看向燕承:“这个...并不是难事,但在此之前,我想知道那地方为何会被重兵把守?”

“这...”燕承显得有些为难:“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他见玄業一副必须要纸知晓的模样,更加惆怅:“当初先帝一直记挂世子,却不想从晏都传来世子殒命的消息。当时先帝一直想要将帝位传于世子,在听闻世子的死讯之后,他不得不重新物色一人。可是先帝膝下子嗣稀薄,适龄的也就当今国君一人。国君的为人先帝太清楚,他生性多疑,难当大任,国君便告知他,若是他不勤勉于朝政,那就会有人到墓中寻到国玺取而代之。”

如此说来,那墓中有南疆的传国玉玺?

谁知玄業开了口:“没有,墓中没有国玺。”

闻言,燕承也点头:“确实没有,国君从让人三番四次的在墓里寻找,却一直没有发现。但国君一直相信有,他本来就十分缺乏安全感,这样一来就更加警惕。所以,昨日您入宫之时,他才刻意刁难。说句实话,先帝走了的这些年,国君异常勤勉,与当初那个毛头小子相比已经强了许多。但没有国玺,他还是不能心安。”

如此说来,他们触犯了禁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份还十分敏感。

玄業乃当初南疆国君最惦记的儿子,他如今回来了,还擅闯禁地,在国君眼中与忤逆无异。

“原来是这样,看来他这些年在那位置上如坐针毡。”

“确实如此,国君不曾娶妻,大概也有这原因。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被取而代之,妻儿老小都难逃一劫。国君实则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长公主那病也有进十年了,他也不曾放弃过。”

玄業不可闻的叹息:“果然还是不回来的好,招惹这些麻烦。你也不必担忧,我自然有化解的法子。”

“什么法子?”燕承一副不相信的模样:“这是国君最不能容忍之事,咱们恐怕难逃一死。”

玄業却不以为然:“他想要传国玉玺,我便给他,难不成他还不要?”

燕承一惊:“难道...国玺在您那里?”

玄業摇摇头:“怎么会?我打当初去的是大夏,父王不会让国玺随是去往大夏。”

“那是...在何处?”

玄業闭口不再国玺:“总而言之,你放心且是。”

直到天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才有人来带他们出去,像押人犯一样把他们送往宫中。

第185章 兵戎相见

四人被押解进宫中,南疆国君并未当着众人的面审讯他们,而是在一个安静的屋子的等着他们。

到了那处,押送他们过来的人扳着他们跪下。

玄启是硬性子,说什么也不跪,一副谁要再动他就不客气了的模样。

那侍卫要动手,南疆国君将其制止:“怎么说都是客,不能无礼。”

闻言,那侍卫退至一边去,他们一行还是没跪下去。

他也丝毫不在意,眼睛一直看着玄業:“王兄别来无恙,我还曾记得小时候你总依偎在父王身侧,而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子躲在人群之中看热闹,那时我是多么的羡慕王兄。不过...中原有句俗话不假,风水轮流转,如今你成了阶下囚。”

玄業面无表情:“贫僧已投身佛门,都是自己的抉择,成不成阶下囚与我而言都无所谓。倒是国君你,掌握着南疆的生杀大权,却无时无刻不在忧心,论过得轻松自在,国君远不如贫僧。”

他冷笑一声:“强词夺理,孤王手持江山,有何不轻松自在的?”

“您当然不自在,因为您总在担心有人会抢了您的江山,然则不过是杞人忧天。”

“呵......”他朝着玄業走近了一些:“杞人忧天?我有什么可忧心的,谁阻孤的道路,那就都得死!”

他凶神恶煞,玄業却不为所动:“我此次回到南疆并不是来夺你的江山,确确实实只是为了寻一味药草,你若觉得我居心叵测,那我也无言以对。”

“草药?大夏占着如此大的地方,还愁一味草药?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他说罢,又正色道:“速速将你的目的说出来,我尚且可以看在亡故府父王面上饶了你,否则......”

玄業却是一笑置之:“何须说这些虚话,你原本就打算要了我的命,再说这些不觉得多余么?”

他皱了皱眉头:“孤王乃一国之君,说话一言九鼎。”

“那好,贫僧且问国君几个问题,若是都能答上,我便将此行的目的告知你。”

“你且问。”

见此,玄業才继续说:“敢问国君,当政以来可曾爱民如子?征战大夏之时可曾为南疆子民着想过?最后一问,你觉得南疆的子民是否爱戴你。”

南疆新帝登基之后雷厉风行的改革,确实为南疆做了许多事情。但那都是为了提升国力,拓展疆土而为之,并非为子民着想。

所以,当玄業问出这个问题到时候,国君陷入沉思。

他是太想向众人展现他的才能,所以大刀阔斧的改革,可以说让南疆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真要说这些变化对国中子民有何好处,他还真是想不出来。

可他又不愿承认自己的抉择有失,故而道:“提升国力,拓展疆土,还不都是为了南疆的子民着想。大夏有良田、充足的水源,群山环绕,物资不断。只要我南疆有了这些东西,自然能让子民们过得更好。”

“强词夺理!”玄業十分少见的严肃,他对南疆国君道:“我来时曾仔细观察过南疆,这里也有良田,也有水源,虽然山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子民们已经能好好的人过日子,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你现在居然带兵出征大夏,招来麻烦不说,还有可能让南疆子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还好你及时悬崖勒马,否则大夏的军队来年春日便能踏平南疆。”

他听了玄業这话,反倒大笑起来:“危言耸听之辈,他若来年春日能将我大夏夷为平地,那我的人头便马上挂在南疆都城城门处示众。”

玄業并未将他这话记在心上,他道:“南疆派往大夏的军队,若不是那一场大火被逼退,你恐怕是不会让撤兵的吧?就算没有那场大火,过段时间他们也撑不下去,没有衣物取暖,食物又十分紧缺。打这场仗你已经花了太多的财物,且不说冬日能不能熬得过去,就说大夏的国库还够不够花支撑作战,你扪心自问我说的对不对?”

原来南疆的突然撤兵并不是诡计,而是他们真的撑不下去了。

边南的寒是刺骨的寒,雨雪交加令人难以坚持,他们不可能取得优势。

被说穿的南姜国军沉思起来,他的眼睛还是不离玄業,从方才的居高临下,到此时的审视,他对玄業已经有了警惕之心。

玄業道:“父王是个慈悲之人,你应该知道,若他在天之灵见你如此不爱戴子民,他大概不会原谅你的。”

闻言,国君更是不悦:“少说这些无用的话,父王原本就没将我看得起过,何须他的原谅?”

玄業沉默了片刻:“你一直觉得王位是父亲勉为其难交给你的,实则父亲做事从来不会有将就,他会坚持立你为储君,一定是因为发现了你的优点。再说,如今南疆是你的天下,你有什么好担忧?”

“他?我的优点?王兄未免有些太自以为是。如果父王真的那么看重我,为何要将国玺藏起来?为何要说那些我会被人取而代之的话?”

看着他这副样子,玄業思及当初他在大夏做质子的时候,他也曾这么想过。为何父王非要将他送到大夏,为何不是别人?

可现在他明白了,他的父亲是一个合格的君主,他牺牲了自己最宝贝的儿子换大夏的安稳。他没再将玄業召回。也是因为大夏的安危,他不希望南疆自己闹内乱,所以便不再过问玄業的生死。

这也是玄業恨他的原因,可玄業有不得不理解,他的父亲一定是思念他的,他虽然知道去而不愿意回头。

玄業无奈叹息:“我此次来到南疆,确确实实是因为大夏国君需要一株救命的药草,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样东西必须亲自交到你手里。”

听闻此言,那国君便开始焦急的徐闻玄業是什么。

玄業避之不谈,要将他请到内殿去。

他想着玄業应当要将国玺给他,所以让人将玄業单独带走,跟着他去了内殿之中。

第186章 因为你

王弗苓与玄启都在外面等候,隐隐约约能听见一些。

玄業道:“我曾记得父王生前喜欢在这里待着,吃住大多都在此处,你可还记得?”

南疆国君沉默了片刻:“自然记得……”

“既然你记得,为何想不起他的习惯?其实父王一直把机会藏着这里,你却从未发现。这内殿之中的摆设如旧,以你的性格应该很少进来吧?”

在王弗苓看不到的这一时间,玄業径直走到一旁的桌案前,那墙壁上的画已经斑驳得不成样子。

玄業曾记得父王很喜欢站在这里发呆,所以他小的时候曾因为好奇而且翻看过。

他将挂画挪开,背后赫然出现一个暗阁,而这里面是布满了灰尘的木箱。

玄業将其取出,放到桌案上:“父王与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激励你勤勉,然则他永远都不会做让南疆陷入危机的事情,更别说轻易的更替国君。你打开盒子看看这是什么?”

如果先帝真要做这种事情,就不会为了南疆的大局而抛弃自己最疼爱的孩子。

国君对那盒子里的东西已经猜到几分,但他不能相信,父王竟没有偏心。

他一直以为父王不将国玺交给他,都是因为想要他最爱的孩子回来取而代之。但现在,他一直以来痛恨父王的理由没有了,竟有些迷茫。

他伸手打开盒子,上头的灰尘落到了桌案上,而盒子里那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玉玺出现在他眼前。

玄業道:“在我的印象之中,父王是仁慈的,他不会对任何一个孩子冷脸。你的内心矛盾,因为父亲也曾疼爱过你,所以这内殿你才没有让人翻改。但你又十分恨他不把国玺给你,故而很少来这里。如果你是个足够自信,认为这一国之君的位置非你莫属,那你不会在意这个,但你没有……”

他似乎开始明白父王的良苦用心,几年前他初登大宝,胆怯又无能,对自己更是一点自信都没有。正因为父王说的那些话,他才开始奋进,不停的去学去做,但心底的自卑却始终抹不掉。

眼前站在的这个和尚,他的王兄,曾在南疆之时被称赞是天才,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能者。他小年纪就有许多非凡的见解,所以才让人觉得与他相比触之不及。

玄業无奈叹息:“南疆虽然是我的故土,但却也是我不愿回来的地方。只是想带一个人来这里看看,拜一拜先祖,顺道与这里辞行,你又何苦总把我当做敌人?”

国君将那玉玺捧在手里仔细的看,沉默良久:“我听闻你在大夏颇受那皇帝的喜爱,被封国师,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

玄業摇头:“这世上再也没有恒禹世子,只有一个年少出家的和尚,我早已不是他。”

“如果是为了祭拜先祖,明日孤与你一同去,想必父王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玄業双手合十:“国君宅心仁厚,定能让南疆子民衣食无忧,想必南疆要赢了一场盛世。”

“你带着你的人回去歇息,明日祭拜先祖之后,来去随你。”

王弗苓与玄启候在外头许久,里头的两人可算是出来了。

那南疆国军不似之前那般对玄業怒目相对,反倒是多了几分和气,还让人将他们送出去,小心伺候。

王弗苓诸多不解,难道玄業还有这等能耐,随意说几句便能化解危机?

那使臣被留在了宫中,被送回住处的只有他们三人。

王弗苓满怀疑问,所以不曾回去歇息,她去了玄業那里。

玄業坐着案边沉思,抬头看着王弗苓进来,又将门关上。

“咱们何时离去?”

他道:“后日,待祭拜先祖之后。”

其实这并不是王弗苓想要问的,可她想问的话又不知如何开口。

可他一直都是个善解人意的人:“你想问,为何国君就这么放了我?”

王弗苓不否认:“是,我想知道。”

第187章 回程

王弗苓很不习惯,手往里头缩了缩。

玄業见她这反应,手也十分尴尬的停在半空,而后收了回去。

两人再没了话,各怀心事。

南疆国君安排的祭祖并不正式,一行人到了皇陵之后,他让玄業随他一同进去。

玄業沉思了片刻,转而看向王弗苓:“若是可以,我希望带上她。”

南疆国君也朝王弗苓看了看,他点头:“无妨......”

王弗苓有些闹不懂玄業究竟想做什么,这历代皇陵怎能轻易让外人进入,还是她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

她无奈的跟在玄業身后,穿过冲冲的守卫君进入皇陵之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许多人在那里守着,见到他们之后纷纷行礼。

顺着石道往里走,进入一个广阔的空间,正中是一副棺椁。

三人前去祭拜、上香,南疆国君而后起身,他看了看玄業:“我知道你有话要对父王说,要说就都说了吧,明日皇陵便要封口,往后想说也没机会了。”

玄業只是点了点头,就在着棺椁面前开始松紧。

南疆国君起身离去,这里头就剩下王弗苓与玄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業停止了诵经,他握住王弗苓的手:“年少的时候,父亲曾说他这一辈子最珍爱的就是我母亲,母亲死后就是我。他那时向我承诺,大婚人选全凭我自己做主,但要我将珍爱的女人带到他跟前让他看看。可惜,他是见不到了......”

王弗苓猛然看向玄業,眼中的震惊溢于言表,这就是他带着她来的缘故么?只是为了他与亡父的约定?

“大师...”

他将王弗苓想说的话堵了回去:“什么都别多说,在父亲面前,我不希望发生丢脸的事情。我要让他知道,离了南疆我也过得很好,没了他...我依旧能做好每一件事情。”

玄業说得淡然,可王弗苓却觉得辛酸,他在晏都为质子的那些年,一定过得十分不好。

王弗苓什么都不说,安静的在他身侧,对着那棺椁三跪九叩。

走到时候,玄業走得很干脆,从始至终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她知道,玄業回来并不是探亲来了,而是要与南疆诀别。

玄業这些年一直不肯回到南疆,因为他不愿回来,正因为不愿再回来,他需要给自己了结自己的过往。

王弗苓很不习惯,手往里头缩了缩。

玄業见她这反应,手也十分尴尬的停在半空,而后收了回去。

两人再没了话,各怀心事。

南疆国君安排的祭祖并不正式,一行人到了皇陵之后,他让玄業随他一同进去。

玄業沉思了片刻,转而看向王弗苓:“若是可以,我希望带上她。”

南疆国君也朝王弗苓看了看,他点头:“无妨......”

王弗苓有些闹不懂玄業究竟想做什么,这历代皇陵怎能轻易让外人进入,还是她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

她无奈的跟在玄業身后,穿过冲冲的守卫君进入皇陵之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许多人在那里守着,见到他们之后纷纷行礼。

顺着石道往里走,进入一个广阔的空间,正中是一副棺椁。

三人前去祭拜、上香,南疆国君而后起身,他看了看玄業:“我知道你有话要对父王说,要说就都说了吧,明日皇陵便要封口,往后想说也没机会了。”

玄業只是点了点头,就在着棺椁面前开始松紧。

南疆国君起身离去,这里头就剩下王弗苓与玄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業停止了诵经,他握住王弗苓的手:“年少的时候,父亲曾说他这一辈子最珍爱的就是我母亲,母亲死后就是我。他那时向我承诺,大婚人选全凭我自己做主,但要我将珍爱的女人带到他跟前让他看看。可惜,他是见不到了......”

王弗苓猛然看向玄業,眼中的震惊溢于言表,这就是他带着她来的缘故么?只是为了他与亡父的约定?

“大师...”

他将王弗苓想说的话堵了回去:“什么都别多说,在父亲面前,我不希望发生丢脸的事情。我要让他知道,离了南疆我也过得很好,没了他...我依旧能做好每一件事情。”

玄業说得淡然,可王弗苓却觉得辛酸,他在晏都为质子的那些年,一定过得十分不好。

王弗苓什么都不说,安静的在他身侧,对着那棺椁三跪九叩。

走到时候,玄業走得很干脆,从始至终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她知道,玄業回来并不是探亲来了,而是要与南疆诀别。

玄業这些年一直不肯回到南疆,因为他不愿回来,正因为不愿再回来,他需要给自己了结自己的过往。

王弗苓很不习惯,手往里头缩了缩。

玄業见她这反应,手也十分尴尬的停在半空,而后收了回去。

两人再没了话,各怀心事。

南疆国君安排的祭祖并不正式,一行人到了皇陵之后,他让玄業随他一同进去。

玄業沉思了片刻,转而看向王弗苓:“若是可以,我希望带上她。”

南疆国君也朝王弗苓看了看,他点头:“无妨......”

王弗苓有些闹不懂玄業究竟想做什么,这历代皇陵怎能轻易让外人进入,还是她这么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

她无奈的跟在玄業身后,穿过冲冲的守卫君进入皇陵之中。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许多人在那里守着,见到他们之后纷纷行礼。

顺着石道往里走,进入一个广阔的空间,正中是一副棺椁。

三人前去祭拜、上香,南疆国君而后起身,他看了看玄業:“我知道你有话要对父王说,要说就都说了吧,明日皇陵便要封口,往后想说也没机会了。”

玄業只是点了点头,就在着棺椁面前开始松紧。

南疆国君起身离去,这里头就剩下王弗苓与玄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業停止了诵经,他握住王弗苓的手:“年少的时候,父亲曾说他这一辈子最珍爱的就是我母亲,母亲死后就是我。他那时向我承诺,大婚人选全凭我自己做主,但要我将珍爱的女人带到他跟前让他看看。可惜,他是见不到了......”

第188章 天翻地覆

王弗苓摸清楚他们两人动向,便早早在此等候。她当时的想法是,既然庆元帝爱来这里,她就一直纠缠,既满足了她追求夫君的心愿,又能让庆元帝别去沾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就这样,王弗苓的日夜纠缠也让昌平王牢记于心。

那一年的七夕,王弗苓与庆元帝约好出来看灯会,却得知他因为不慎砰碎先帝珍爱的玉器,而被罚跪。

他一直没有来,王弗苓等来等去却只等到昌平王。

昌平王说他是代替兄长前来递消息,王弗苓却因为满心的哀愁苦着脸。

他见王弗苓那样,便说领她去玩耍,他们看了灯会,放了孔明灯,把能玩的都玩了。最后,他带着王弗苓去道观之中要了这只锦囊,说是许愿能成,王弗苓便将自己的心愿写在上头,挂在了道观门前的树木之上。

王弗苓还记得当初写的是什么,她写的是愿莫凌诸事顺心,平安康建。

后来,她失去了庆元帝的宠爱,昌平王便时不时的送东西慰问,王弗苓才与他勾结上。

王弗苓没想到昌平王是个那么长情的人,十余年一直记着当初两人一起游玩的事情,一心还惦记着王弗苓。他告诉王弗苓,说他在她对庆元帝穷追不舍之时便对王弗苓埋下请根,还说七夕那晚也是他做的,庆元帝替他背了锅。

王弗苓当初满心的仇恨,其实跟本就没有好好的思考过昌平王的事情,她只是说你若能打下江山取而代之,我便一辈子跟着你。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昌平王便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如今,这只锦囊,还有昌平王,一道出现在王弗苓的面前,她心中很迷茫。

“阿弗,我一直记着你的话,现在也还在努力着,你可曾看到?”

王弗苓沉默不言,始终不肯回应他。

这让昌平王更加恼怒:“你是不是看那和尚有点本事,便要搭上他的船?阿弗,你就别想了,我会想掐死一直蚂蚁一样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此时此刻的昌平王与玄業相较,可能真不差多少,因为身为沈世谦的他,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向上爬,他的人身阅历与学到的东西都是玄業未曾触及的。

他说:“阿弗,我们原本就要成功了,就差临门一脚。你难道不知道是谁毁了这一切?想想王家,想想你的兄长与侄儿,他们都是怎么死的?等你想清楚这些,你再好好考虑要怎么做。”

王弗苓一直都清楚自己都要的是什么,她要报仇,要夺走庆元帝的所有,让这个忘恩负义之人不得好死。

可是...她现在开始犹豫起来,固然当初是玄業间接的害死了她,可他如今助她良多。

她的恩情还没有还清楚。

见她犹豫,沈世谦更加恼怒:“阿弗,你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疼,他不是什么好人。现在他是不知你我的身份,若是知道了,他会帮着皇兄除去咱们。如若你真对他动了心思,就快快收心,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让皇兄信任我也并非难事。”

她当然知道不是难事,但她犹豫的是往后再面对玄業,她要如何自处。

第189章 办法

王弗苓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她变得优柔寡断,沈世谦说得对,玄業是她的仇人。

但此时王弗苓更不能理解的还是昌平王回来了。

“为什么咱们会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活过来了。”

他道:“苍天有眼,他也可怜你我,所以给了咱们这次重来的机会。”

王弗苓只觉得脑中混乱不已,更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昌平王。

她已经习惯将沈世谦当做一个孩子来教导,但这样的他让王弗苓亲近不了。

他看出王弗苓的疏离,主动去牵王弗苓的手:“阿弗,曾经我答应过你,要替你报仇,要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这些诺言从前不曾变过,如今也不曾变,我会尽全力而为之。”

“莫林,你当真这般想的?”

从前的王府里被仇恨冲昏头脑,只想要庆元帝立即死掉,所以才会记着搭上昌平王。说白了,昌平王与庆元帝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庆元帝待他并没有苛刻,他这般做实则没必要。

王弗苓心里清楚,昌平王所谓的帮助不全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他还惦记着皇位。此时的他拥有一具年轻的身体,他可以活得比庆元帝更久。

“阿弗,相信我,这一次必定能够成功。届时,你若有的仇我都会替你报,不论是皇兄也好,韩家也罢,我都会替你摆平。”

他说这些都是王弗苓想要做的,她现在能亲力而为的事情太少了,玄業又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心中的情而纵容她、帮助她。

现在王弗苓唯一不能放心的还是昌平王的急性子,他沉不住气,若再像从前那般,那他们依旧会前功尽弃。

“你有没有什么计划,既然要行事,总得有个办法。”

王弗苓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她变得优柔寡断,沈世谦说得对,玄業是她的仇人。

但此时王弗苓更不能理解的还是昌平王回来了。

“为什么咱们会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活过来了。”

他道:“苍天有眼,他也可怜你我,所以给了咱们这次重来的机会。”

王弗苓只觉得脑中混乱不已,更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昌平王。

她已经习惯将沈世谦当做一个孩子来教导,但这样的他让王弗苓亲近不了。

他看出王弗苓的疏离,主动去牵王弗苓的手:“阿弗,曾经我答应过你,要替你报仇,要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这些诺言从前不曾变过,如今也不曾变,我会尽全力而为之。”

“莫林,你当真这般想的?”

从前的王府里被仇恨冲昏头脑,只想要庆元帝立即死掉,所以才会记着搭上昌平王。说白了,昌平王与庆元帝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庆元帝待他并没有苛刻,他这般做实则没必要。

王弗苓心里清楚,昌平王所谓的帮助不全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他还惦记着皇位。此时的他拥有一具年轻的身体,他可以活得比庆元帝更久。

“阿弗,相信我,这一次必定能够成功。届时,你若有的仇我都会替你报,不论是皇兄也好,韩家也罢,我都会替你摆平。”

他说这些都是王弗苓想要做的,她现在能亲力而为的事情太少了,玄業又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心中的情而纵容她、帮助她。

现在王弗苓唯一不能放心的还是昌平王的急性子,他沉不住气,若再像从前那般,那他们依旧会前功尽弃。

“你有没有什么计划,既然要行事,总得有个办法。”

王弗苓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她变得优柔寡断,沈世谦说得对,玄業是她的仇人。

但此时王弗苓更不能理解的还是昌平王回来了。

“为什么咱们会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活过来了。”

他道:“苍天有眼,他也可怜你我,所以给了咱们这次重来的机会。”

王弗苓只觉得脑中混乱不已,更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昌平王。

她已经习惯将沈世谦当做一个孩子来教导,但这样的他让王弗苓亲近不了。

他看出王弗苓的疏离,主动去牵王弗苓的手:“阿弗,曾经我答应过你,要替你报仇,要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这些诺言从前不曾变过,如今也不曾变,我会尽全力而为之。”

“莫林,你当真这般想的?”

从前的王府里被仇恨冲昏头脑,只想要庆元帝立即死掉,所以才会记着搭上昌平王。说白了,昌平王与庆元帝乃同父异母的兄弟,庆元帝待他并没有苛刻,他这般做实则没必要。

王弗苓心里清楚,昌平王所谓的帮助不全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他还惦记着皇位。此时的他拥有一具年轻的身体,他可以活得比庆元帝更久。

“阿弗,相信我,这一次必定能够成功。届时,你若有的仇我都会替你报,不论是皇兄也好,韩家也罢,我都会替你摆平。”

他说这些都是王弗苓想要做的,她现在能亲力而为的事情太少了,玄業又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人,不会因为心中的情而纵容她、帮助她。

现在王弗苓唯一不能放心的还是昌平王的急性子,他沉不住气,若再像从前那般,那他们依旧会前功尽弃。

“你有没有什么计划,既然要行事,总得有个办法。”

王弗苓自己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她变得优柔寡断,沈世谦说得对,玄業是她的仇人。

但此时王弗苓更不能理解的还是昌平王回来了。

“为什么咱们会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活过来了。”

他道:“苍天有眼,他也可怜你我,所以给了咱们这次重来的机会。”

王弗苓只觉得脑中混乱不已,更不愿意相信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昌平王。

她已经习惯将沈世谦当做一个孩子来教导,但这样的他让王弗苓亲近不了。

他看出王弗苓的疏离,主动去牵王弗苓的手:“阿弗,曾经我答应过你,要替你报仇,要帮你夺回属于你的一切。这些诺言从前不曾变过,如今也不曾变,我会尽全力而为之。”

“莫林,你当真这般想的?”

第190章 背道而驰

“进去吧...”他冲王弗苓笑了笑。

王弗苓点了点头,转身走入春苑。

几日不会来,这春苑好似都没了朝气,总觉得这院子比晏都的冬日还要寒冷。

听见声音,吉春从正屋里出来。

她手里端着个铜盆,见到王弗苓的一瞬间,手里的盆险些没掉下来:“女郎...您可算是回来了!”

吉春喜极而泣,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朝着王弗苓扑了过来。

王弗苓见她这样子,无奈一笑:“这才几日?怎么跟阔别数年似的?”

吉春委屈巴巴的道:“虽然才几日,可咱们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怕被府里的长辈们发现,还有...还有沈世谦,他早已发现女郎被掉了包,似乎还去寻您去了。”

“这个我知道,我就是与他一同回来的。”

吉春惊讶不已:“什么?您竟然是跟他一块回来的?”

王弗苓点头:“怎么?不行么?”

“真要是这样,那咱们也就放心了。您是不知道,那沈世谦发现您不在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凶神恶煞。我与阿欢都害怕他透露出去,不过现在看来是咱们想多了。”

王弗苓只是笑了笑:“他是自己人,没事的。你且带我去看看阿芸,若是可以的,既然你便将其送出去。”

吉春连连道是,把王弗苓带回了正屋。

阿欢还在屋里忙活着,见王弗苓突然出现,也而被吓了一跳:“您回来了!”

她相比吉春就要淡然许多,惊讶也只是一瞬,而后便要帮王弗苓更衣洗漱。

王弗苓回绝:“眼下还有要紧的事情,这些琐事待会儿再说。”

阿欢一听便明白了王弗苓的意思,她指了指卧房那边:“那女子就在里头,您与她说便是,奴这就去后门探探风,也好让她顺利溜出去。”

王弗苓嗯了一声,阿欢是个心细如尘府人,总能把事情给她处理好。

阿欢说着,便匆匆忙忙的出门去探风,而王弗苓则继续往里走,见那阿芸。

阿芸早已听见外头的动静,也听到是王弗苓回来了,她此时坐在榻边。

她见了王弗苓之后,从榻上起身,对王弗苓行礼:“您来了......”

王弗苓看着她那与韩骊君相似的脸,还是有些不太习惯:“你去将脸上的妆容卸去,待会儿我便让阿欢送你出去。”

她一句话都不曾多说,福了福身就自己去卸妆去了。

再出来的时候,她又是一副王弗苓认不出的模样。阿芸原本的脸也算得上清丽了,只是不知她为何喜欢易容。

待弄完之后,她向王弗苓辞行:“答应玄業大师的事情我已完成,往后与您相见恐怕也不知何事,往女郎多加保重。”

这都是些客套话,王弗苓也只是淡然的点头回应:“好...”

而后吉春将其送走,之后青岩却来了。

不敢明目张胆的竟王弗苓的闺房,只能让吉春穿个口信,说让她今夜当心。

王弗苓看着这字条上写的,有些烦心,这才回来多久事情就一个接一个。

“吉春,你去回他,就说我记在心里了,让他放心便是。”

王弗苓又看了看字条,看着上面的字迹陷入沉思。

青岩让她当心,当心什么?

思来想去,王弗苓决定换好衣裳到李氏那里走一遭。

李氏快要到临盆的时候,这些日子都在屋里养着,人也发福了一些,面色也十分红润。

王弗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李氏的表情很自然,喜笑颜开,让王弗苓去她身旁,让她好好看看。

她嘘寒问暖的,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母亲,这几日您可好过得好?”

李氏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慈爱的笑了:“我哪能过得不好?好吃好穿的伺候着,人也长了不少肉。倒是你,这两日也没见你出来,都在忙什么呢?”

王弗苓说:“这不是母亲肚里的弟弟要出来了么?我想给他备一件肚兜子,所以鼓捣了几日。”

李氏还算了解王弗苓的:“你那绣工就算了吧,绣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处,还是别非那心思了。”

“母亲也看不上女儿做的东西么?那可是话了我几日的功夫。”

见此,李氏又笑了笑:“看你说的,我还能嫌弃你?成,你想绣就绣,高兴便是。”

王弗苓想着青岩跟她说的事情,还是有担忧,她问:“母亲再好好想想,咱们府里真没发生什么事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李氏便觉得奇怪:“你好端端的怎么总问这个?这两日韩家都很太平,确实发生什么大事。”

“祖母那边呢?婶婶那边呢?”

李氏道:“她们能有什么,都安安分分的过着日子,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在李氏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她太专心于腹中的胎儿。

既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王弗苓与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打算回春苑。

好巧不巧,这一回王弗苓遇上了曲娘子。

这几年曲娘子一直都很少在府中走动,王弗苓能在府里见到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今日她遇上了曲娘子。

曲娘子身侧跟着的是韩骊华,她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对曲娘子毕恭毕敬。

王弗苓与曲娘子互相行了礼,曲娘子面带温柔的笑意:“阿君这两日在屋里做些什么?怎么都不见你的人?”

从这句话里,王弗苓开始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一个鲜少出门的妇人从,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别人的事情,还说她这两日都不曾出现。

王弗苓一直都知道曲娘子不简单,现在看来还有几分能耐,因为王弗苓能够确认,她是发现了什么。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回到船员,果然在不久之后听到了大母传他去正院的消息。

来的是郑妪,她说大母有要紧的事情要告知众人,让他们都去正堂。

王弗苓也差不多明白了,曲娘子早已发现她不在府中,她与韩家人总是敌对,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王弗苓。

她很聪明,非要等着王府里回来之后载告知大母,因为奴火只有在最旺盛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第191章 巨变

王弗苓又看了看字条,看着上面的字迹陷入沉思。

青岩让她当心,当心什么?

思来想去,王弗苓决定换好衣裳到李氏那里走一遭。

李氏快要到临盆的时候,这些日子都在屋里养着,人也发福了一些,面色也十分红润。

王弗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李氏的表情很自然,喜笑颜开,让王弗苓去她身旁,让她好好看看。

她嘘寒问暖的,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母亲,这几日您可好过得好?”

李氏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慈爱的笑了:“我哪能过得不好?好吃好穿的伺候着,人也长了不少肉。倒是你,这两日也没见你出来,都在忙什么呢?”

王弗苓说:“这不是母亲肚里的弟弟要出来了么?我想给他备一件肚兜子,所以鼓捣了几日。”

李氏还算了解王弗苓的:“你那绣工就算了吧,绣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处,还是别非那心思了。”

“母亲也看不上女儿做的东西么?那可是话了我几日的功夫。”

见此,李氏又笑了笑:“看你说的,我还能嫌弃你?成,你想绣就绣,高兴便是。”

王弗苓想着青岩跟她说的事情,还是有担忧,她问:“母亲再好好想想,咱们府里真没发生什么事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李氏便觉得奇怪:“你好端端的怎么总问这个?这两日韩家都很太平,确实发生什么大事。”

“祖母那边呢?婶婶那边呢?”

李氏道:“她们能有什么,都安安分分的过着日子,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在李氏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她太专心于腹中的胎儿。

既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王弗苓与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打算回春苑。

好巧不巧,这一回王弗苓遇上了曲娘子。

这几年曲娘子一直都很少在府中走动,王弗苓能在府里见到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今日她遇上了曲娘子。

曲娘子身侧跟着的是韩骊华,她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对曲娘子毕恭毕敬。

王弗苓与曲娘子互相行了礼,曲娘子面带温柔的笑意:“阿君这两日在屋里做些什么?怎么都不见你的人?”

从这句话里,王弗苓开始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一个鲜少出门的妇人从,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别人的事情,还说她这两日都不曾出现。

王弗苓一直都知道曲娘子不简单,现在看来还有几分能耐,因为王弗苓能够确认,她是发现了什么。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回到船员,果然在不久之后听到了大母传他去正院的消息。

来的是郑妪,她说大母有要紧的事情要告知众人,让他们都去正堂。

王弗苓也差不多明白了,曲娘子早已发现她不在府中,她与韩家人总是敌对,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王弗苓。

她很聪明,非要等着王府里回来之后载告知大母,因为奴火只有在最旺盛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王弗苓看着这字条上写的,有些烦心,这才回来多久事情就一个接一个。

“吉春,你去回他,就说我记在心里了,让他放心便是。”

王弗苓又看了看字条,看着上面的字迹陷入沉思。

青岩让她当心,当心什么?

思来想去,王弗苓决定换好衣裳到李氏那里走一遭。

李氏快要到临盆的时候,这些日子都在屋里养着,人也发福了一些,面色也十分红润。

王弗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李氏的表情很自然,喜笑颜开,让王弗苓去她身旁,让她好好看看。

她嘘寒问暖的,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母亲,这几日您可好过得好?”

李氏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慈爱的笑了:“我哪能过得不好?好吃好穿的伺候着,人也长了不少肉。倒是你,这两日也没见你出来,都在忙什么呢?”

王弗苓说:“这不是母亲肚里的弟弟要出来了么?我想给他备一件肚兜子,所以鼓捣了几日。”

李氏还算了解王弗苓的:“你那绣工就算了吧,绣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处,还是别非那心思了。”

“母亲也看不上女儿做的东西么?那可是话了我几日的功夫。”

见此,李氏又笑了笑:“看你说的,我还能嫌弃你?成,你想绣就绣,高兴便是。”

王弗苓想着青岩跟她说的事情,还是有担忧,她问:“母亲再好好想想,咱们府里真没发生什么事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李氏便觉得奇怪:“你好端端的怎么总问这个?这两日韩家都很太平,确实发生什么大事。”

“祖母那边呢?婶婶那边呢?”

李氏道:“她们能有什么,都安安分分的过着日子,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在李氏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她太专心于腹中的胎儿。

既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王弗苓与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打算回春苑。

好巧不巧,这一回王弗苓遇上了曲娘子。

这几年曲娘子一直都很少在府中走动,王弗苓能在府里见到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今日她遇上了曲娘子。

曲娘子身侧跟着的是韩骊华,她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对曲娘子毕恭毕敬。

王弗苓与曲娘子互相行了礼,曲娘子面带温柔的笑意:“阿君这两日在屋里做些什么?怎么都不见你的人?”

从这句话里,王弗苓开始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一个鲜少出门的妇人从,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别人的事情,还说她这两日都不曾出现。

王弗苓一直都知道曲娘子不简单,现在看来还有几分能耐,因为王弗苓能够确认,她是发现了什么。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回到船员,果然在不久之后听到了大母传他去正院的消息。

来的是郑妪,她说大母有要紧的事情要告知众人,让他们都去正堂。

王弗苓也差不多明白了,曲娘子早已发现她不在府中,她与韩家人总是敌对,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王弗苓。

她很聪明,非要等着王府里回来之后载告知大母,因为奴火只有在最旺盛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第192章 坏心思

李氏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慈爱的笑了:“我哪能过得不好?好吃好穿的伺候着,人也长了不少肉。倒是你,这两日也没见你出来,都在忙什么呢?”

王弗苓说:“这不是母亲肚里的弟弟要出来了么?我想给他备一件肚兜子,所以鼓捣了几日。”

李氏还算了解王弗苓的:“你那绣工就算了吧,绣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处,还是别非那心思了。”

“母亲也看不上女儿做的东西么?那可是话了我几日的功夫。”

见此,李氏又笑了笑:“看你说的,我还能嫌弃你?成,你想绣就绣,高兴便是。”

王弗苓想着青岩跟她说的事情,还是有担忧,她问:“母亲再好好想想,咱们府里真没发生什么事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李氏便觉得奇怪:“你好端端的怎么总问这个?这两日韩家都很太平,确实发生什么大事。”

“祖母那边呢?婶婶那边呢?”

李氏道:“她们能有什么,都安安分分的过着日子,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在李氏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她太专心于腹中的胎儿。

既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王弗苓与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打算回春苑。

好巧不巧,这一回王弗苓遇上了曲娘子。

这几年曲娘子一直都很少在府中走动,王弗苓能在府里见到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今日她遇上了曲娘子。

曲娘子身侧跟着的是韩骊华,她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对曲娘子毕恭毕敬。

王弗苓与曲娘子互相行了礼,曲娘子面带温柔的笑意:“阿君这两日在屋里做些什么?怎么都不见你的人?”

从这句话里,王弗苓开始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一个鲜少出门的妇人从,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别人的事情,还说她这两日都不曾出现。

王弗苓一直都知道曲娘子不简单,现在看来还有几分能耐,因为王弗苓能够确认,她是发现了什么。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回到船员,果然在不久之后听到了大母传他去正院的消息。

来的是郑妪,她说大母有要紧的事情要告知众人,让他们都去正堂。

王弗苓也差不多明白了,曲娘子早已发现她不在府中,她与韩家人总是敌对,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王弗苓。

她很聪明,非要等着王府里回来之后载告知大母,因为奴火只有在最旺盛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王弗苓又看了看字条,看着上面的字迹陷入沉思。

青岩让她当心,当心什么?

思来想去,王弗苓决定换好衣裳到李氏那里走一遭。

李氏快要到临盆的时候,这些日子都在屋里养着,人也发福了一些,面色也十分红润。

王弗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李氏的表情很自然,喜笑颜开,让王弗苓去她身旁,让她好好看看。

她嘘寒问暖的,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母亲,这几日您可好过得好?”

李氏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慈爱的笑了:“我哪能过得不好?好吃好穿的伺候着,人也长了不少肉。倒是你,这两日也没见你出来,都在忙什么呢?”

王弗苓说:“这不是母亲肚里的弟弟要出来了么?我想给他备一件肚兜子,所以鼓捣了几日。”

李氏还算了解王弗苓的:“你那绣工就算了吧,绣出来也没什么大用处,还是别非那心思了。”

“母亲也看不上女儿做的东西么?那可是话了我几日的功夫。”

见此,李氏又笑了笑:“看你说的,我还能嫌弃你?成,你想绣就绣,高兴便是。”

王弗苓想着青岩跟她说的事情,还是有担忧,她问:“母亲再好好想想,咱们府里真没发生什么事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问,李氏便觉得奇怪:“你好端端的怎么总问这个?这两日韩家都很太平,确实发生什么大事。”

“祖母那边呢?婶婶那边呢?”

李氏道:“她们能有什么,都安安分分的过着日子,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看来在李氏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她太专心于腹中的胎儿。

既然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王弗苓与她寒暄了几句之后便打算回春苑。

好巧不巧,这一回王弗苓遇上了曲娘子。

这几年曲娘子一直都很少在府中走动,王弗苓能在府里见到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今日她遇上了曲娘子。

曲娘子身侧跟着的是韩骊华,她依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对曲娘子毕恭毕敬。

王弗苓与曲娘子互相行了礼,曲娘子面带温柔的笑意:“阿君这两日在屋里做些什么?怎么都不见你的人?”

从这句话里,王弗苓开始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一个鲜少出门的妇人从,从哪里知道这么多别人的事情,还说她这两日都不曾出现。

王弗苓一直都知道曲娘子不简单,现在看来还有几分能耐,因为王弗苓能够确认,她是发现了什么。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回到船员,果然在不久之后听到了大母传他去正院的消息。

来的是郑妪,她说大母有要紧的事情要告知众人,让他们都去正堂。

王弗苓也差不多明白了,曲娘子早已发现她不在府中,她与韩家人总是敌对,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王弗苓。

她很聪明,非要等着王府里回来之后载告知大母,因为奴火只有在最旺盛的时候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

王弗苓看着这字条上写的,有些烦心,这才回来多久事情就一个接一个。

“吉春,你去回他,就说我记在心里了,让他放心便是。”

王弗苓又看了看字条,看着上面的字迹陷入沉思。

青岩让她当心,当心什么?

思来想去,王弗苓决定换好衣裳到李氏那里走一遭。

李氏快要到临盆的时候,这些日子都在屋里养着,人也发福了一些,面色也十分红润。

王弗苓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李氏的表情很自然,喜笑颜开,让王弗苓去她身旁,让她好好看看。

她嘘寒问暖的,一点都不像有事的样子。

第193章 左相

曲娘子一脸憔悴:“您说的是,妾原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觉得妾有错,要妾做什么都成,只要您开心便好。”

她在韩家一直都是十分恭顺的模样,但这副模样骗得过府里的其他人,骗不过王弗苓的眼睛。

这种人最会忍气吞声,平时没什么动作,但凡一有动作便能让你头疼不已。

王弗苓先暂且放任了她去,她好歹是韩大郎的妾室,王弗苓动手不太方便。

但这也不表示王弗苓会放过曲娘子,从今往后,这曲娘子的动向,她必须一清二楚。

“起来吧,既然妾母都这么儿说了,阿君也就不再提。咱们都是长房的人,应该为长房的兴盛而努力,怎么能窝里斗呢?你说是不是?”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那张笑脸,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没错,您说得极是......”

王弗苓伸手扶她起来,让吉春把她送回去。

吉春看着这曲娘子就来气,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说话也十分刻薄:“哟,您这是怎么了?脚瘸了还是怎么的?当着女郎的面这么走路,太失礼。”

她那是跪得太久的缘故,脚有些麻了。

曲娘子一脸憔悴:“您说的是,妾原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觉得妾有错,要妾做什么都成,只要您开心便好。”

她在韩家一直都是十分恭顺的模样,但这副模样骗得过府里的其他人,骗不过王弗苓的眼睛。

这种人最会忍气吞声,平时没什么动作,但凡一有动作便能让你头疼不已。

王弗苓先暂且放任了她去,她好歹是韩大郎的妾室,王弗苓动手不太方便。

但这也不表示王弗苓会放过曲娘子,从今往后,这曲娘子的动向,她必须一清二楚。

“起来吧,既然妾母都这么儿说了,阿君也就不再提。咱们都是长房的人,应该为长房的兴盛而努力,怎么能窝里斗呢?你说是不是?”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那张笑脸,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没错,您说得极是......”

王弗苓伸手扶她起来,让吉春把她送回去。

吉春看着这曲娘子就来气,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说话也十分刻薄:“哟,您这是怎么了?脚瘸了还是怎么的?当着女郎的面这么走路,太失礼。”

她那是跪得太久的缘故,脚有些麻了。

曲娘子一脸憔悴:“您说的是,妾原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觉得妾有错,要妾做什么都成,只要您开心便好。”

她在韩家一直都是十分恭顺的模样,但这副模样骗得过府里的其他人,骗不过王弗苓的眼睛。

这种人最会忍气吞声,平时没什么动作,但凡一有动作便能让你头疼不已。

王弗苓先暂且放任了她去,她好歹是韩大郎的妾室,王弗苓动手不太方便。

但这也不表示王弗苓会放过曲娘子,从今往后,这曲娘子的动向,她必须一清二楚。

“起来吧,既然妾母都这么儿说了,阿君也就不再提。咱们都是长房的人,应该为长房的兴盛而努力,怎么能窝里斗呢?你说是不是?”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那张笑脸,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没错,您说得极是......”

王弗苓伸手扶她起来,让吉春把她送回去。

吉春看着这曲娘子就来气,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说话也十分刻薄:“哟,您这是怎么了?脚瘸了还是怎么的?当着女郎的面这么走路,太失礼。”

她那是跪得太久的缘故,脚有些麻了。

曲娘子一脸憔悴:“您说的是,妾原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觉得妾有错,要妾做什么都成,只要您开心便好。”

她在韩家一直都是十分恭顺的模样,但这副模样骗得过府里的其他人,骗不过王弗苓的眼睛。

这种人最会忍气吞声,平时没什么动作,但凡一有动作便能让你头疼不已。

王弗苓先暂且放任了她去,她好歹是韩大郎的妾室,王弗苓动手不太方便。

但这也不表示王弗苓会放过曲娘子,从今往后,这曲娘子的动向,她必须一清二楚。

“起来吧,既然妾母都这么儿说了,阿君也就不再提。咱们都是长房的人,应该为长房的兴盛而努力,怎么能窝里斗呢?你说是不是?”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那张笑脸,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没错,您说得极是......”

王弗苓伸手扶她起来,让吉春把她送回去。

吉春看着这曲娘子就来气,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说话也十分刻薄:“哟,您这是怎么了?脚瘸了还是怎么的?当着女郎的面这么走路,太失礼。”

她那是跪得太久的缘故,脚有些麻了。

曲娘子一脸憔悴:“您说的是,妾原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并没有别的意思。您要是觉得妾有错,要妾做什么都成,只要您开心便好。”

她在韩家一直都是十分恭顺的模样,但这副模样骗得过府里的其他人,骗不过王弗苓的眼睛。

这种人最会忍气吞声,平时没什么动作,但凡一有动作便能让你头疼不已。

王弗苓先暂且放任了她去,她好歹是韩大郎的妾室,王弗苓动手不太方便。

但这也不表示王弗苓会放过曲娘子,从今往后,这曲娘子的动向,她必须一清二楚。

“起来吧,既然妾母都这么儿说了,阿君也就不再提。咱们都是长房的人,应该为长房的兴盛而努力,怎么能窝里斗呢?你说是不是?”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那张笑脸,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没错,您说得极是......”

王弗苓伸手扶她起来,让吉春把她送回去。

吉春看着这曲娘子就来气,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说话也十分刻薄:“哟,您这是怎么了?脚瘸了还是怎么的?当着女郎的面这么走路,太失礼。”

她那是跪得太久的缘故,脚有些麻了。

王弗苓伸手扶她起来,让吉春把她送回去。

吉春看着这曲娘子就来气,没给她什么好脸色,说话也十分刻薄:“哟,您这是怎么了?脚瘸了还是怎么的?当着女郎的面这么走路,太失礼。”

第194章 群臣阻挠

他不怕这些人跟他施威,他怕的是这些人因为利益关系将国政弃之不顾,所以他得提前给这些人敲警钟。

事到如今,也就差临门一脚了,只要青岩能一直留到最后。

大公再此事上头颇费了些心思,他知道庆元帝不信任韩家,更不可能用一个韩家献上去的人,所以给青岩安排了另一个身份,说他是一介小吏推举而来的。

青岩自玉凌子死后便很少出门,更没多少人知道玉凌子的徒弟长什么模样,所以青岩也就在大公的安排下扶摇直上。

王弗苓现在在思考自己的立场,如果她出现在真决定要与昌平王继续联手,那玄業那边一定得放手。

这是令她最为头疼的事情,玄業那边分明就是她自己送上去的。

如果真要跟昌平王联手,玄業一行人肯定留不得,都是祸害。

王弗苓回去之后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究竟要跟着谁?

论时间,昌平王与王弗苓早已相识数十年,王弗苓有足够的理由去信任昌平王。

而玄業呢?除了对她还不错之外,似乎从来没有为了她做违背内心的事情。

光这一点来说,昌平王更胜一筹。

各种直觉都让王弗苓去相信昌平王,她已经决定了自己往后的路。

这么一来,王弗苓必然要与玄業撕破脸皮,她竟有些不愿意。

在王弗苓烦恼此事的时候,晏都传来消息,这消息在王弗苓的意料之中。

玄業的第一步就快要完成了,只要青岩能够坐上那位置,玉凌子生前的希望就完成了一大半。

如今,他们作到了,下一步虽然会耿楠楠,但王弗苓觉得以玄業那少年老成的性子,一定能处理好。

可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道路会更难,他们要面对各个方面的压力,而这压力次日便让人见识到了。

竞选之后的那日夜里还十分灵境,次日辰时朝中大乱。

这乱也不是说大呼小叫的乱,而是无声的冷战。

朝中位高权重的,在次日全都倒戈相向,极力阻止青岩前往宫中述职。

谁都没想到这些世家贵族会在一夜之间少去半数,他们并不是辞官离去,而是所有人都以病重为由不到宫中议事。

看着大殿上少了近一半的人,庆元帝开始思考,思考这些人究竟该不该留。

从大夏建国以来,晏都是头一回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即便是这样,庆元帝也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也不曾让人去询问,甚至都不曾遣人去问。

庆元帝已经太久没有遇到这样的事情,可他一如既往的冷静。

这是一场较量,庆元帝半分都不想输,他要趁机清理一些闲散人。

而这个时候,那些作威作福的世家还没有意识到危机,甚至一心觉得庆元帝会妥协。

仅仅一日的时间,晏都可谓是天翻地覆。

那一夜,晏都乱了......

那些以各种理由不进宫的人全都被抓了起来,都被禁在牢中,甚至都不曾给那些人辩解的机会。

这件事情对韩家来说并没损失,大公喜闻乐见,在众人都极力反对的时候,他却悠闲的在韩家休息了两日。

第195章 定亲

“韩家毕竟不太方便,你有了自己的宅子能更方便一些。”

沈世谦道是:“那我便先行告退,恩师多注意身子。”

“去吧......”

从韩二郎那屋里出来之后,沈世谦的脸已经黑得不行,他迈着匆忙的步伐离开,径直朝着皇宫那方向去了。

李氏在正堂之中名帮着招呼来的贵客,王弗苓与韩家一众女眷被叫到了正堂木屏的后头。

听着外面众人客套的问候声,王弗苓走了神。

韩厉笙痴痴傻傻的跟在孙氏身旁,时不时咿呀两句,王弗苓被他拉回了神。

她回头看了一眼韩厉笙,那孩子见了便冲王弗苓笑。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又转回身去。

孙氏可恶是可恶,但韩厉笙是真的很无辜,遭受无妄之灾。

说起这“无妄之灾”王弗苓忍不住又去看了看曲娘子。

她今日如往常一样扮相朴素,在人群后头站着,显得很恭顺。

韩骊华立于曲娘子身旁,她见王弗苓看向这边,也朝着王弗苓看了过来。

王弗苓又转了回去,不在回头。

韩骊幸这会儿才来,她从偏门处进来,悄然无息的站到孙氏身旁。

孙氏小声斥责她一句:“看你那点出息,那宁伯侯世子没了不还有别人?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话?”

韩骊幸也不说话,站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似的。

王弗苓竖着耳朵听,想着这韩骊幸也是个不长眼的,还好宁伯侯世子没了,若是他还在,若是韩骊幸真得偿所愿嫁给了宁伯侯世子,恐怕还有的是罪受。

不过话说回来,小姑娘嘛,都是注重第一直觉的,当初王弗苓还不是这样。

正想着的时候,外头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

“快看那边,那就是君上选出来的左相......”

“难怪诸多人不服他,确实太过年轻。”

“这也就罢了,你看那人懒懒散散的模样,哪有半分一朝宰府的样子,真不知君上怎么想的。”

其中一人连忙插话:“行了,那两快都闭嘴,我听说新任左相乃国公的门生,还要取国公的孙女呢!”

“竟有这种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等到青岩进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墙头草,呼的一下就巴了过去。

这帮人在青岩跟前又是另外一番嘴脸,一个个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喊得亲切。

王弗苓能听见青岩应对这些人,他说话十分小心,对每一个人都很和蔼。

这帮老匹夫嘴上夸赞青岩少年有为,但谁也知道他们不服气青岩,毕竟青岩的年纪不大。

那边开始张罗,木屏这边也开始张罗起来。

府中婢女鱼贯而入,一个接着一个的将菜品奉上,没一会儿便将桌子都摆满了。

饭菜都上了,这个时候便没什么说话声,但也依旧没怎么消停下来。

这帮人变着方的跟青岩讨论应试知事,想听青岩多说一些关于应试的过程。

青岩随意提了几句,这些人又开始阿谀奉承。

大公让众人动筷子,李氏给王弗苓夹了一筷子菜:“想什么呢?”

李氏挺着个大肚子,还要去前院迎客,王弗苓都把这茬给忘了:“母亲少些操劳,您如今的身子可不比从前。”

两人小声的交谈了一句,被孙氏听见。

她冷哼了一声:“韩家的规矩都是白写的么?食不言寝不语这个道理,你们都不清楚?”

李氏不与她计较,甚至连看都不看孙氏一眼,冲王弗苓笑了笑之后,自顾自的夹菜。

用膳的时候再没人说话,众人都恪守礼仪,一直到用膳结束。

结束了之后便可以畅所欲言,亦可以把酒言谈,外头渐渐的又热闹起来。

大公当着众人的面要说青岩与韩骊君之间的婚事:“诸位且容我说两句,今日设宴其原因有二。一是青岩乃我韩家,一举拿下左相之职,让我很是欣慰,故而设宴庆贺。这其二嘛...青岩年纪轻轻,又尚未婚配,我的意思是让...”

“圣旨到!”

大公话还没说完,外头便响起宦官的传报声。

一行人纷纷都从座上站了起来,伸着脑袋张望。

来的是庆元帝跟前贴身侍奉的宦官,他双手托着卷轴,迈着小碎步来到正堂之中。

见到圣旨,众人都纷纷跪了下去。

宦官看着这一地的人,在看看座上还未撤去的山珍海味,吸了吸鼻子:“叨扰诸位贵人用膳,奴念完圣旨便走。”

大公点了点头:“您念便是...”

见此,那宦官打开卷轴,照着上头写的开始念起来。

“孤听闻韩家再出良淑,韩家嫡长女才德兼备......”

越念到后头,越令人匪夷所思,圣旨上竟还提起了沈世谦。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王弗苓惊讶的,最惊讶的还是最后那一句:“自古美人配英雄,世谦当为我大夏的英雄,孤做主结此良缘,谱得佳话......”

第196章 赐婚

王弗苓又转了回去,不在回头。

韩骊幸这会儿才来,她从偏门处进来,悄然无息的站到孙氏身旁。

孙氏小声斥责她一句:“看你那点出息,那宁伯侯世子没了不还有别人?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话?”

韩骊幸也不说话,站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似的。

王弗苓竖着耳朵听,想着这韩骊幸也是个不长眼的,还好宁伯侯世子没了,若是他还在,若是韩骊幸真得偿所愿嫁给了宁伯侯世子,恐怕还有的是罪受。

不过话说回来,小姑娘嘛,都是注重第一直觉的,当初王弗苓还不是这样。

正想着的时候,外头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

“快看那边,那就是君上选出来的左相......”

“难怪诸多人不服他,确实太过年轻。”

“这也就罢了,你看那人懒懒散散的模样,哪有半分一朝宰府的样子,真不知君上怎么想的。”

其中一人连忙插话:“行了,那两快都闭嘴,我听说新任左相乃国公的门生,还要取国公的孙女呢!”

“竟有这种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等到青岩进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墙头草,呼的一下就巴了过去。

“韩家毕竟不太方便,你有了自己的宅子能更方便一些。”

沈世谦道是:“那我便先行告退,恩师多注意身子。”

“去吧......”

从韩二郎那屋里出来之后,沈世谦的脸已经黑得不行,他迈着匆忙的步伐离开,径直朝着皇宫那方向去了。

李氏在正堂之中名帮着招呼来的贵客,王弗苓与韩家一众女眷被叫到了正堂木屏的后头。

听着外面众人客套的问候声,王弗苓走了神。

韩厉笙痴痴傻傻的跟在孙氏身旁,时不时咿呀两句,王弗苓被他拉回了神。

她回头看了一眼韩厉笙,那孩子见了便冲王弗苓笑。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又转回身去。

孙氏可恶是可恶,但韩厉笙是真的很无辜,遭受无妄之灾。

说起这“无妄之灾”王弗苓忍不住又去看了看曲娘子。

她今日如往常一样扮相朴素,在人群后头站着,显得很恭顺。

韩骊华立于曲娘子身旁,她见王弗苓看向这边,也朝着王弗苓看了过来。

王弗苓又转了回去,不在回头。

韩骊幸这会儿才来,她从偏门处进来,悄然无息的站到孙氏身旁。

孙氏小声斥责她一句:“看你那点出息,那宁伯侯世子没了不还有别人?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话?”

韩骊幸也不说话,站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似的。

王弗苓竖着耳朵听,想着这韩骊幸也是个不长眼的,还好宁伯侯世子没了,若是他还在,若是韩骊幸真得偿所愿嫁给了宁伯侯世子,恐怕还有的是罪受。

不过话说回来,小姑娘嘛,都是注重第一直觉的,当初王弗苓还不是这样。

正想着的时候,外头一阵喧闹声传了进来。

“快看那边,那就是君上选出来的左相......”

“难怪诸多人不服他,确实太过年轻。”

“这也就罢了,你看那人懒懒散散的模样,哪有半分一朝宰府的样子,真不知君上怎么想的。”

其中一人连忙插话:“行了,那两快都闭嘴,我听说新任左相乃国公的门生,还要取国公的孙女呢!”

“竟有这种事......”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等到青岩进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成了墙头草,呼的一下就巴了过去。

“韩家毕竟不太方便,你有了自己的宅子能更方便一些。”

沈世谦道是:“那我便先行告退,恩师多注意身子。”

“去吧......”

从韩二郎那屋里出来之后,沈世谦的脸已经黑得不行,他迈着匆忙的步伐离开,径直朝着皇宫那方向去了。

李氏在正堂之中名帮着招呼来的贵客,王弗苓与韩家一众女眷被叫到了正堂木屏的后头。

听着外面众人客套的问候声,王弗苓走了神。

韩厉笙痴痴傻傻的跟在孙氏身旁,时不时咿呀两句,王弗苓被他拉回了神。

她回头看了一眼韩厉笙,那孩子见了便冲王弗苓笑。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又转回身去。

孙氏可恶是可恶,但韩厉笙是真的很无辜,遭受无妄之灾。

说起这“无妄之灾”王弗苓忍不住又去看了看曲娘子。

她今日如往常一样扮相朴素,在人群后头站着,显得很恭顺。

韩骊华立于曲娘子身旁,她见王弗苓看向这边,也朝着王弗苓看了过来。

王弗苓又转了回去,不在回头。

韩骊幸这会儿才来,她从偏门处进来,悄然无息的站到孙氏身旁。

孙氏小声斥责她一句:“看你那点出息,那宁伯侯世子没了不还有别人?天下好男儿多得是,你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像什么话?”

王弗苓竖着耳朵听,想着这韩骊幸也是个不长眼的,还好宁伯侯世子没了,若是他还在,若是韩骊幸真得偿所愿嫁给了宁伯侯世子,恐怕还有的是罪受。

“韩家毕竟不太方便,你有了自己的宅子能更方便一些。”

沈世谦道是:“那我便先行告退,恩师多注意身子。”

从韩二郎那屋里出来之后,沈世谦的脸已经黑得不行,他迈着匆忙的步伐离开,径直朝着皇宫那方向去了。

李氏在正堂之中名帮着招呼来的贵客,王弗苓与韩家一众女眷被叫到了正堂木屏的后头。

听着外面众人客套的问候声,王弗苓走了神。

韩厉笙痴痴傻傻的跟在孙氏身旁,时不时咿呀两句,王弗苓被他拉回了神。

她回头看了一眼韩厉笙,那孩子见了便冲王弗苓笑。

王弗苓皱了皱眉头,又转回身去。

孙氏可恶是可恶,但韩厉笙是真的很无辜,遭受无妄之灾。

说起这“无妄之灾”王弗苓忍不住又去看了看曲娘子。

她今日如往常一样扮相朴素,在人群后头站着,显得很恭顺。

韩骊华立于曲娘子身旁,她见王弗苓看向这边,也朝着王弗苓看了过来。

第197章 归途

韩二郎思来想去,还是不相信沈世谦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世谦乃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一定不会像父亲所说的那般,还请父亲明鉴。”

“明鉴?”大公冷笑一声:“你也读过一些书,也不知都读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这消息还能自己传出去?”

韩二郎也知道不可能,他道:“就算不会自己传出去,那也不能断定就是世谦做下的事情,您光凭猜测,儿子不会服气的。”

“你!”韩大公气得跳脚:“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儿子?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容易么?”

韩二郎道:“您若是肯体谅我这个做儿子的,那我也会体谅您。您方才说是我害了您,还说那青岩没了这桩婚事便留不住,这难道是我的错?青岩他是个人,不是牲口,您以为给他一口饭吃就能留住他的心?他若是存心想跑,怕是谁也拦不住的。”

忠言逆耳,韩大公他想的只是用韩骊君来牵制住青岩,控制他的生活,控制他的内宅,从而达到完全掌控青岩的地步。

当然也如韩二郎所说,青岩是个人,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永远受制与韩府。但这样做可以让大公知道青岩的动向,从而猜测出他的意图,若是他存了二心,便可及时阻拦或者除去。

因此,大公坚信自己的方式:“我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饭,走的路也比你长,你个后生有何资格跟我说这些?二郎,那沈世谦终究不是韩家的人,你别为了他跟我顶撞。”

“世谦确实非韩家人,那青岩难不成就是韩家人了?您好吃好喝的供着,给他铺路搭桥,比对儿孙还好,您现在与我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大公知道跟韩二郎说不下去了,他也不想跟韩二郎争吵,事已至此,他得想点别的法子。

“他要娶我韩家的女儿,想都别想!敢坏我的事情,总会让他吃亏的!”大公想起自己的计划被人破坏,怒火压制不住,他怕自己再跟韩二郎起什么争执,毕竟韩二郎也是有功之臣,待到伤势痊愈之后还得回去副职。

韩家人都是自己人,大郎二郎都有出息,那是大公最大的心愿,所以他也不愿意再为难韩二郎。

韩二郎面对大公对沈世谦的咒骂,他一言不发,大公骂两句没什么,只要不继续动手砸东西,就还能稳住。

见他不说话,大公看了他一眼:“你先下去,这个事情我之后还得跟你好好说说。”

韩二郎没有逗留,径直从屋里出去,他脸色越变越难看,迈出书房就朝着外头去了。

大半夜的,韩二郎也不管更深露重,也不顾寒风刺骨,来到了沈世谦那将军府门前。

将军府门前的灯笼通亮,照得大道上异常明亮。、

韩二郎走到门前去敲门,门童过来询问:“门外是何人?”

“你家将军的恩师,速速开门。”

一听韩二郎这么说,那奴仆开了条缝出来看,然后将门打开:“是韩将军吧?您快里面请。”

说着,这奴仆将韩二郎带进了府里,而后带到了后院。

沈世谦还没睡下去,正在院子里抬头看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198章 见面

韩二郎道:“您若是肯体谅我这个做儿子的,那我也会体谅您。您方才说是我害了您,还说那青岩没了这桩婚事便留不住,这难道是我的错?青岩他是个人,不是牲口,您以为给他一口饭吃就能留住他的心?他若是存心想跑,怕是谁也拦不住的。”

忠言逆耳,韩大公他想的只是用韩骊君来牵制住青岩,控制他的生活,控制他的内宅,从而达到完全掌控青岩的地步。

当然也如韩二郎所说,青岩是个人,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永远受制与韩府。但这样做可以让大公知道青岩的动向,从而猜测出他的意图,若是他存了二心,便可及时阻拦或者除去。

因此,大公坚信自己的方式:“我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饭,走的路也比你长,你个后生有何资格跟我说这些?二郎,那沈世谦终究不是韩家的人,你别为了他跟我顶撞。”

“世谦确实非韩家人,那青岩难不成就是韩家人了?您好吃好喝的供着,给他铺路搭桥,比对儿孙还,您现在与我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韩二郎思来想去,还是不相信沈世谦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世谦乃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一定不会像父亲所说的那般,还请父亲明鉴。”

“明鉴?”大公冷笑一声:“你也读过一些书,也不知都读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这消息还能自己传出去?”

韩二郎也知道不可能,他道:“就算不会自己传出去,那也不能断定就是世谦做下的事情,您光凭猜测,儿子不会服气的。”

“你!”韩大公气得跳脚:“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儿子?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容易么?”

韩二郎道:“您若是肯体谅我这个做儿子的,那我也会体谅您。您方才说是我害了您,还说那青岩没了这桩婚事便留不住,这难道是我的错?青岩他是个人,不是牲口,您以为给他一口饭吃就能留住他的心?他若是存心想跑,怕是谁也拦不住的。”

忠言逆耳,韩大公他想的只是用韩骊君来牵制住青岩,控制他的生活,控制他的内宅,从而达到完全掌控青岩的地步。

当然也如韩二郎所说,青岩是个人,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永远受制与韩府。但这样做可以让大公知道青岩的动向,从而猜测出他的意图,若是他存了二心,便可及时阻拦或者除去。

因此,大公坚信自己的方式:“我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饭,走的路也比你长,你个后生有何资格跟我说这些?二郎,那沈世谦终究不是韩家的人,你别为了他跟我顶撞。”

“世谦确实非韩家人,那青岩难不成就是韩家人了?您好吃好喝的供着,给他铺路搭桥,比对儿孙还,您现在与我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韩二郎思来想去,还是不相信沈世谦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世谦乃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一定不会像父亲所说的那般,还请父亲明鉴。”

“明鉴?”大公冷笑一声:“你也读过一些书,也不知都读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这消息还能自己传出去?”

韩二郎也知道不可能,他道:“就算不会自己传出去,那也不能断定就是世谦做下的事情,您光凭猜测,儿子不会服气的。”

“你!”韩大公气得跳脚:“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儿子?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容易么?”

韩二郎道:“您若是肯体谅我这个做儿子的,那我也会体谅您。您方才说是我害了您,还说那青岩没了这桩婚事便留不住,这难道是我的错?青岩他是个人,不是牲口,您以为给他一口饭吃就能留住他的心?他若是存心想跑,怕是谁也拦不住的。”

忠言逆耳,韩大公他想的只是用韩骊君来牵制住青岩,控制他的生活,控制他的内宅,从而达到完全掌控青岩的地步。

当然也如韩二郎所说,青岩是个人,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永远受制与韩府。但这样做可以让大公知道青岩的动向,从而猜测出他的意图,若是他存了二心,便可及时阻拦或者除去。

因此,大公坚信自己的方式:“我比你多吃了二十年的饭,走的路也比你长,你个后生有何资格跟我说这些?二郎,那沈世谦终究不是韩家的人,你别为了他跟我顶撞。”

“世谦确实非韩家人,那青岩难不成就是韩家人了?您好吃好喝的供着,给他铺路搭桥,比对儿孙还,您现在与我说这些又有何意思?”

韩二郎思来想去,还是不相信沈世谦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世谦乃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一定不会像父亲所说的那般,还请父亲明鉴。”

“明鉴?”大公冷笑一声:“你也读过一些书,也不知都读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这消息还能自己传出去?”

韩二郎也知道不可能,他道:“就算不会自己传出去,那也不能断定就是世谦做下的事情,您光凭猜测,儿子不会服气的。”

“你!”韩大公气得跳脚:“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儿子?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容易么?”

韩二郎思来想去,还是不相信沈世谦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世谦乃是我亲手带出来的人,一定不会像父亲所说的那般,还请父亲明鉴。”

“明鉴?”大公冷笑一声:“你也读过一些书,也不知都读到哪里去了,难不成这消息还能自己传出去?”

韩二郎也知道不可能,他道:“就算不会自己传出去,那也不能断定就是世谦做下的事情,您光凭猜测,儿子不会服气的。”

“你!”韩大公气得跳脚:“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儿子?从小到大都不让人省心,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容易么?”

第199章 说给谁听

见沈世谦不回话,韩二郎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你莫不是对阿君有意思?所以才除此下策?”

“怎么会?”沈世谦连忙否决:“世谦怎么会对她生了别的念头。”

他虽然这么说,韩二郎却不信:“你的性子我还算了解一些,若你真是没有这个心思,断然不会用如此认真的样子来回应我。”

沈世谦与韩二郎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韩二郎对他的性子多少了解一些。

正因为如此,韩二郎才能小的沈世谦的那点小心思。

看着韩二郎那眼神,沈世谦莫名的觉得说不出谎话来,好似犯了多大的罪孽一般。

说来也是,韩二郎对沈世谦也算是有恩,沈世谦心里明白,对韩二郎也很客气。

若说他一心想要韩家倒台,那他一定会放过韩二郎,就算韩二郎会恨他。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沈世谦知道是瞒不过去的,他索性就承认。

“是,世谦对韩家长女存了非分之想,早在她救下我的时候,我便动了那心思。世谦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韩家的长女,但世谦控制不住......”

他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此番阻止这门婚事,是出于世谦的私心,并非为了别的。恩师要打要骂,世谦都悉听尊便,只求恩师别再与我生气。”

韩二郎无奈叹息,他怨自己早些没有看出沈世谦的心思。明明在边南的时候沈世谦明明会询问一些关于韩家的事情,总会扯着扯着就车到了韩骊君身上,他怎么就没有早些想到呢?

“世谦,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这个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原本我应该亲手将你送到君上跟前,但我没有,你知不知道为何?”

他与韩二郎之间的事,得从十年前说起了,沈世谦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还是昌平王,奉皇命去往凌安城中视察。那个时候韩二郎悄悄的跟着他师傅在凌安办事,瞒着韩国公弃文从武,他当时一见便将韩二郎认了出来。

那会儿韩二郎还未曾娶亲,大公给他物色了一户人家的姑娘,结果没能寻到韩二郎的人影。

大公气得半死,让人四处寻找,寻到一些消息之后便来到了凌安城中。

韩二郎为了躲避大公的搜寻,迫不得已寻了地方躲,如此便遇上了昌平王。

他向昌平王求援,昌平王见他那副急躁模样便同意了,将他藏在自己的衣车之中,顺利带城去。

这是初始那会儿,再后来昌平王渐渐得到了庆元帝的信任,开始触及三军事物,与韩二郎更加熟识。

这两人算是至交,可因为道不同,最后不得不背道而驰。

昌平王死的那一日,太初门内燃起火光,韩二郎站在皇城正对面的城楼上看着,那种难受让他窒息。

在韩二郎看来,昌平王是第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并且对武将没有存着偏见。正因为如此,韩二郎才会与之深交。

昌平王死的时候他无能为力,看着燃起的火光除了难过别无办法。

之后韩二郎也曾消沉过几日,本想烧些纸钱,但又怕惹事情,故而连纸钱都是头七之后才偷偷烧的。

当韩二郎看到沈世谦的时候,他的直觉就告诉自己,这个人一定跟昌平王有关。

而沈世谦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清楚他与韩二郎之间的情谊,故而他告诉韩二郎自己是昌平王的遗孤。

韩二郎在知道了沈世谦的身份之后,他能做的就是保全这个孩子,让他走上正道,别学他父亲一时不谨慎断送一生。

沈世谦明白韩二郎是为了他好,从始至终他对韩二郎都还算言听计从。

但这一次不行,他做了便做了,王弗苓是他一直以来所求的。惦记了大半辈子,不能说忘就往,更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所以沈世谦会这么做。

当然,原因不止这一个,其二是因为沈世谦这一次不会再容许别人阻碍他的道路。青岩想要座上左相的位子,想要被大公扶持,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沈世谦不会答应。

两个原因造就了沈世谦此次的行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恩师,世谦这一辈子可以一穷二白,但我需要一个精神支柱。在韩家女郎救下我的那一刻,我便想着要报答她,更有些忘不了,所以......”

见沈世谦不回话,韩二郎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你莫不是对阿君有意思?所以才除此下策?”

“怎么会?”沈世谦连忙否决:“世谦怎么会对她生了别的念头。”

他虽然这么说,韩二郎却不信:“你的性子我还算了解一些,若你真是没有这个心思,断然不会用如此认真的样子来回应我。”

沈世谦与韩二郎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韩二郎对他的性子多少了解一些。

正因为如此,韩二郎才能小的沈世谦的那点小心思。

看着韩二郎那眼神,沈世谦莫名的觉得说不出谎话来,好似犯了多大的罪孽一般。

说来也是,韩二郎对沈世谦也算是有恩,沈世谦心里明白,对韩二郎也很客气。

若说他一心想要韩家倒台,那他一定会放过韩二郎,就算韩二郎会恨他。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沈世谦知道是瞒不过去的,他索性就承认。

“是,世谦对韩家长女存了非分之想,早在她救下我的时候,我便动了那心思。世谦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韩家的长女,但世谦控制不住......”

他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此番阻止这门婚事,是出于世谦的私心,并非为了别的。恩师要打要骂,世谦都悉听尊便,只求恩师别再与我生气。”

韩二郎无奈叹息,他怨自己早些没有看出沈世谦的心思。明明在边南的时候沈世谦明明会询问一些关于韩家的事情,总会扯着扯着就车到了韩骊君身上,他怎么就没有早些想到呢?

“世谦,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这个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原本我应该亲手将你送到君上跟前,但我没有,你知不知道为何?”

他与韩二郎之间的事,得从十年前说起了,沈世谦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还是昌平王,奉皇命去往凌安城中视察。那个时候韩二郎悄悄的跟着他师傅在凌安办事,瞒着韩国公弃文从武,他当时一见便将韩二郎认了出来。

那会儿韩二郎还未曾娶亲,大公给他物色了一户人家的姑娘,结果没能寻到韩二郎的人影。

大公气得半死,让人四处寻找,寻到一些消息之后便来到了凌安城中。

韩二郎为了躲避大公的搜寻,迫不得已寻了地方躲,如此便遇上了昌平王。

他向昌平王求援,昌平王见他那副急躁模样便同意了,将他藏在自己的衣车之中,顺利带城去。

这是初始那会儿,再后来昌平王渐渐得到了庆元帝的信任,开始触及三军事物,与韩二郎更加熟识。

这两人算是至交,可因为道不同,最后不得不背道而驰。

昌平王死的那一日,太初门内燃起火光,韩二郎站在皇城正对面的城楼上看着,那种难受让他窒息。

在韩二郎看来,昌平王是第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并且对武将没有存着偏见。正因为如此,韩二郎才会与之深交。

昌平王死的时候他无能为力,看着燃起的火光除了难过别无办法。

之后韩二郎也曾消沉过几日,本想烧些纸钱,但又怕惹事情,故而连纸钱都是头七之后才偷偷烧的。

当韩二郎看到沈世谦的时候,他的直觉就告诉自己,这个人一定跟昌平王有关。

而沈世谦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清楚他与韩二郎之间的情谊,故而他告诉韩二郎自己是昌平王的遗孤。

韩二郎在知道了沈世谦的身份之后,他能做的就是保全这个孩子,让他走上正道,别学他父亲一时不谨慎断送一生。

沈世谦明白韩二郎是为了他好,从始至终他对韩二郎都还算言听计从。

但这一次不行,他做了便做了,王弗苓是他一直以来所求的。惦记了大半辈子,不能说忘就往,更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所以沈世谦会这么做。

当然,原因不止这一个,其二是因为沈世谦这一次不会再容许别人阻碍他的道路。青岩想要座上左相的位子,想要被大公扶持,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沈世谦不会答应。

两个原因造就了沈世谦此次的行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恩师,世谦这一辈子可以一穷二白,但我需要一个精神支柱。在韩家女郎救下我的那一刻,我便想着要报答她,更有些忘不了,所以......”

见沈世谦不回话,韩二郎更加笃定了心中的猜测:“你莫不是对阿君有意思?所以才除此下策?”

“怎么会?”沈世谦连忙否决:“世谦怎么会对她生了别的念头。”

他虽然这么说,韩二郎却不信:“你的性子我还算了解一些,若你真是没有这个心思,断然不会用如此认真的样子来回应我。”

沈世谦与韩二郎相处的时日也不短了,韩二郎对他的性子多少了解一些。

正因为如此,韩二郎才能小的沈世谦的那点小心思。

看着韩二郎那眼神,沈世谦莫名的觉得说不出谎话来,好似犯了多大的罪孽一般。

说来也是,韩二郎对沈世谦也算是有恩,沈世谦心里明白,对韩二郎也很客气。

若说他一心想要韩家倒台,那他一定会放过韩二郎,就算韩二郎会恨他。

话已经说到这一步,沈世谦知道是瞒不过去的,他索性就承认。

“是,世谦对韩家长女存了非分之想,早在她救下我的时候,我便动了那心思。世谦知道自己的身份配不上韩家的长女,但世谦控制不住......”

他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此番阻止这门婚事,是出于世谦的私心,并非为了别的。恩师要打要骂,世谦都悉听尊便,只求恩师别再与我生气。”

韩二郎无奈叹息,他怨自己早些没有看出沈世谦的心思。明明在边南的时候沈世谦明明会询问一些关于韩家的事情,总会扯着扯着就车到了韩骊君身上,他怎么就没有早些想到呢?

“世谦,你知道你自己的身份,这个就不需要我再多说了。原本我应该亲手将你送到君上跟前,但我没有,你知不知道为何?”

他与韩二郎之间的事,得从十年前说起了,沈世谦自然是知道的。

当初还是昌平王,奉皇命去往凌安城中视察。那个时候韩二郎悄悄的跟着他师傅在凌安办事,瞒着韩国公弃文从武,他当时一见便将韩二郎认了出来。

那会儿韩二郎还未曾娶亲,大公给他物色了一户人家的姑娘,结果没能寻到韩二郎的人影。

大公气得半死,让人四处寻找,寻到一些消息之后便来到了凌安城中。

韩二郎为了躲避大公的搜寻,迫不得已寻了地方躲,如此便遇上了昌平王。

他向昌平王求援,昌平王见他那副急躁模样便同意了,将他藏在自己的衣车之中,顺利带城去。

这是初始那会儿,再后来昌平王渐渐得到了庆元帝的信任,开始触及三军事物,与韩二郎更加熟识。

这两人算是至交,可因为道不同,最后不得不背道而驰。

昌平王死的那一日,太初门内燃起火光,韩二郎站在皇城正对面的城楼上看着,那种难受让他窒息。

在韩二郎看来,昌平王是第一个能够理解他的人,并且对武将没有存着偏见。正因为如此,韩二郎才会与之深交。

昌平王死的时候他无能为力,看着燃起的火光除了难过别无办法。

之后韩二郎也曾消沉过几日,本想烧些纸钱,但又怕惹事情,故而连纸钱都是头七之后才偷偷烧的。

当韩二郎看到沈世谦的时候,他的直觉就告诉自己,这个人一定跟昌平王有关。

而沈世谦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更清楚他与韩二郎之间的情谊,故而他告诉韩二郎自己是昌平王的遗孤。

韩二郎在知道了沈世谦的身份之后,他能做的就是保全这个孩子,让他走上正道,别学他父亲一时不谨慎断送一生。

第200章

韩骊华拉着那产婆过来,王弗苓见了一把将方才给李氏接生那人推到一边去。

王弗苓接应韩骊华带来的人:“劳烦您好好给看看,疼了好一阵也不见有动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产婆一听出了问题,半分不敢怠慢,慌忙来到榻边查看。

片刻之后,她急道:“快快快,取些滚水来,口子没开够怎么生?”

王弗苓赶忙让吉春去办,而后故意将方才那产婆挤了出去。

吉春速速取了水来,那产婆从自己到来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兑水一碗,端来让李氏服用。

王弗苓不疑有他,去给产婆搭把手,两人把药给李氏灌了下去。

那产婆道:“还好来得及时,要是再多一会儿,只怕母子不保。”

说着,她擦了擦汗,开始继续忙活。

吉春就在一旁,王弗苓凑过去耳语:“把曲娘子和那产婆看好,一个都不准放出去。”

“是......”吉春会意之后,就去了屋门前守着,她今日不会让任何一人溜走。

曲娘子面色如常,私底下却不甘心,拳头紧紧攥着。

她看向韩骊华,眉头月皱越紧,她万万没想到,最后让她功亏一篑的竟然是自己的亲女儿。

韩骊华察觉到曲娘子的注视,她缩了缩脑袋,不敢抬头看她。

曲娘子气不过,将她拉了过去,虽未说话,却满眼质问。

韩骊华就是不吭声,就是不看着曲娘子,可把曲娘子给气坏了。

她转念一想,韩骊君既然都让骊华找了产婆来,多半是知道了些什么,她开始担忧起来。

蛰伏了这么久,她还不想在这个时候跟韩家人撕破脸。

这时李氏突然叫唤起来,一个劲的说疼,王弗苓急切的问那产婆:“究竟怎么回事,你那药有没有用?”

那产婆成竹在胸:“放心吧,这个时候可以开始了,疼是正常的。夫人身子有些小毛病,所以生产会比常人慢一些,可是孩子等不得,所以我就给夫人吃了写催产的药物。”

她说完就凑了过去,让人把榻边围了起来,然后掀开褥子探头进去看,一个劲的催李氏用力。

李氏疼得满头大汗,手抓在床沿上痛苦不已。

王弗苓伸手过去给她抓着:‘“您抓着我的手吧,别被木屑戳伤了手指头。”

李氏抓着王弗苓的手,因为疼痛的原因异常用力,捏得王弗苓也生疼。

她好像能感觉到李氏的痛苦,因为她真的太用力了。

这个时候,大母才从前院回来。

她急匆匆的进来,见换了个产婆就问怎么回事。

孙氏道:“也不知方才那产婆是从哪里寻来的,我一开始便觉得她半吊子,还真的一点都不假。若非骊华又寻了位产婆过来,只怕嫂嫂这胎是保不住了。”

“什么!”大母脸色一变,瞪了那产婆一眼。

产婆心虚的低下头,为自己辩解:“我之前也想到了什么原因,还没开始实施,她们就寻了另外的人来,这还真不能怪到我身上。”

孙氏白了她一眼,懒得跟她多话。

大母听见李氏的惨叫,也顾不得去问责,而是上去看李氏的情况。

这个时候,产婆欣喜的喊了一声:“出来了出来了!脑袋出来了!”

大母面露喜色,过去看了一眼,直顺气:“苍天保佑,苍天一定要保佑母子平安。”

话音刚落,孩子呱呱落地,哭喊声响彻整个屋子。

产婆脐带处理了,便让人上温水,给孩子洗一洗。

屋里的奴仆们忙了起来,七手八脚的给那产婆递东西,两三个人出去端了热水来。

王弗苓远远的看了那孩子一眼,皱巴巴的小人儿,眼睛都睁不开。

她突然想起从前兄嫂生育之时,她专程出宫去探望,亲眼目睹兄嫂生下孩子。

那孩子是王家唯一的血脉,王家人将其视作珍宝,王弗苓也对其疼爱有加,出生的时候便赐了他许多的珍宝。

固然一个孩子用不上那些,但王弗苓已经不知道要如何表达心中的喜悦。

可是那孩子命不好,偏偏生在了王家,最后陪着王家一起埋骨黄沙。

她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王家出事的时候,那孩子还不足一岁,在襁褓之后死去。

一时出神,王弗苓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他们都把那孩子清洗出来,裹好了。

大母喜笑颜开,将那孩子搂在怀中视若珍宝。

产婆也笑得开心:“可喜可贺,是个男孩。”

王弗苓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下,果然是上苍眷顾,李氏终妪有了傍身的人了。

大母更乐得合不拢嘴:“明日我便去归元寺中还愿,之前在寺中许下愿望,如今实现了,理应去走一趟。”

孙氏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固然不希望李氏去死,可她也不希望李氏凭借着这个儿子占尽风光。

看着那手脚动个不停的孩子,孙氏便觉得难受,她的厉笙,她的厉笙怎么就成了那个样子呢?

孙氏心有不甘,也看不得这屋里其乐融融的景象,便要走。

吉春在门前守着,见孙氏要出去,便将其拦下:“二夫人怎么就要走了?”

她故意说的大声,惊动了沉浸与喜悦之中的大母。

大母回头看了孙氏一眼,脸色不太好:“急什么?多待一阵委屈你了?”

孙氏不言不语,折回去继续受罪。

大母从喜悦中清醒过来,便想起方才接生时候听闻的话,她看了看曲娘子与那产婆,对那产婆道:“你,跟我过来。”

产婆有些心虚,但还是跟着大母出去了。

大母带着产婆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曲娘子:“你跟过来帮个忙,让阿君在这里候着就行了。”

曲娘子福身一礼:“是......”

王弗苓看着曲娘子与大母一行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大母一向看重李氏肚中的孩子,曲娘子想要对其动手,依照大母的性子,应该是直接让人将其拿下才是。

大母今日的作为让王弗苓觉得不可思议,更多的是猜疑,难道大母与曲娘子之间还有什么牵连?

给李氏接生的产婆手里还抱着孩子,呜呜的哄着。

王弗苓先将疑惑抛到一边去,当务之急是要李氏康复,孩子平安无事。

在王弗苓看不到的另一边,大母把那两人带出去之后,二话的不说的让人将那产婆扣押起来,关在杂屋之中。

而曲娘子,大母将其带到自己房中谈话。

这已经是大母不知第几回将曲娘子请到房中来,平日里大母对她是严声喝令,可到了这里,大母却诸多无奈。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开肯放过韩家?给你金银钱财你不要,给你豪宅府邸你也不要,你究竟想做什么?”大母是真的急了,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颤抖:“韩家哪里对不住你?你倒是说啊!”

曲娘子面无表情,甚至都不曾看大母一眼:“人在做,天在看,我要的只是韩家断后,以泄我心头之恨!”

“你疯了!你真是疯子!”大母气得发抖,指着曲娘子语无伦次的道:“作孽!你这是在作孽你知不知道?我...我不会让你得逞!”

曲娘子笑了笑:“可以,您大可让人将我处理掉,反正我也不怕死。但是您这么做之前要考虑清楚,那些证据都被我交给了别人,只要我死在韩家,你们也不得好死。君上对先皇后的惦念之情您也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当年的隐情,韩家别说留后了,怕是半根毫毛都留不下。”

一直在韩家作威作福惯了的大母,在这个时候露出无奈、痛苦以及...乞求之色:“韩家不能因为我的错误而亡了,算我求你,求求你发放过韩家,往后你不管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韩家所有的家当。”

大母带着产婆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曲娘子:“你跟过来帮个忙,让阿君在这里候着就行了。”

曲娘子福身一礼:“是......”

王弗苓看着曲娘子与大母一行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大母一向看重李氏肚中的孩子,曲娘子想要对其动手,依照大母的性子,应该是直接让人将其拿下才是。

大母今日的作为让王弗苓觉得不可思议,更多的是猜疑,难道大母与曲娘子之间还有什么牵连?

给李氏接生的产婆手里还抱着孩子,呜呜的哄着。

王弗苓先将疑惑抛到一边去,当务之急是要李氏康复,孩子平安无事。

在王弗苓看不到的另一边,大母把那两人带出去之后,二话的不说的让人将那产婆扣押起来,关在杂屋之中。

而曲娘子,大母将其带到自己房中谈话。

这已经是大母不知第几回将曲娘子请到房中来,平日里大母对她是严声喝令,可到了这里,大母却诸多无奈。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开肯放过韩家?给你金银钱财你不要,给你豪宅府邸你也不要,你究竟想做什么?”大母是真的急了,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颤抖:“韩家哪里对不住你?你倒是说啊!”

曲娘子面无表情,甚至都不曾看大母一眼:“人在做,天在看,我要的只是韩家断后,以泄我心头之恨!”

“你疯了!你真是疯子!”大母气得发抖,指着曲娘子语无伦次的道:“作孽!你这是在作孽你知不知道?我...我不会让你得逞!”

曲娘子笑了笑:“可以,您大可让人将我处理掉,反正我也不怕死。但是您这么做之前要考虑清楚,那些证据都被我交给了别人,只要我死在韩家,你们也不得好死。君上对先皇后的惦念之情您也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当年的隐情,韩家别说留后了,怕是半根毫毛都留不下。”

一直在韩家作威作福惯了的大母,在这个时候露出无奈、痛苦以及...乞求之色:“韩家不能因为我的错误而亡了,算我求你,求求你发放过韩家,往后你不管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韩家所有的家当。”

大母带着产婆走到门前的时候,她回头又看了一眼曲娘子:“你跟过来帮个忙,让阿君在这里候着就行了。”

曲娘子福身一礼:“是......”

王弗苓看着曲娘子与大母一行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疑惑。大母一向看重李氏肚中的孩子,曲娘子想要对其动手,依照大母的性子,应该是直接让人将其拿下才是。

大母今日的作为让王弗苓觉得不可思议,更多的是猜疑,难道大母与曲娘子之间还有什么牵连?

给李氏接生的产婆手里还抱着孩子,呜呜的哄着。

王弗苓先将疑惑抛到一边去,当务之急是要李氏康复,孩子平安无事。

在王弗苓看不到的另一边,大母把那两人带出去之后,二话的不说的让人将那产婆扣押起来,关在杂屋之中。

而曲娘子,大母将其带到自己房中谈话。

这已经是大母不知第几回将曲娘子请到房中来,平日里大母对她是严声喝令,可到了这里,大母却诸多无奈。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开肯放过韩家?给你金银钱财你不要,给你豪宅府邸你也不要,你究竟想做什么?”大母是真的急了,说话的时候都忍不住颤抖:“韩家哪里对不住你?你倒是说啊!”

曲娘子面无表情,甚至都不曾看大母一眼:“人在做,天在看,我要的只是韩家断后,以泄我心头之恨!”

“你疯了!你真是疯子!”大母气得发抖,指着曲娘子语无伦次的道:“作孽!你这是在作孽你知不知道?我...我不会让你得逞!”

曲娘子笑了笑:“可以,您大可让人将我处理掉,反正我也不怕死。但是您这么做之前要考虑清楚,那些证据都被我交给了别人,只要我死在韩家,你们也不得好死。君上对先皇后的惦念之情您也是知道的,若是他知道当年的隐情,韩家别说留后了,怕是半根毫毛都留不下。”

一直在韩家作威作福惯了的大母,在这个时候露出无奈、痛苦以及...乞求之色:“韩家不能因为我的错误而亡了,算我求你,求求你发放过韩家,往后你不管要什么我都给你,哪怕是韩家所有的家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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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难念的经

李氏这边算暂时安定下来,有王弗苓和楚妪守着,没人敢擅自闯入。

王弗苓想起那韩骊华,违背曲娘子的意愿,也不知今日会遭什么样的罪。

也就是她思及此处的时候,韩骊华正跪在曲娘子跟前受罚。

她已经不是第一回被曲娘子鞭打了,小的时候她曾关着门收拾过她很多次。

外头的人,各个都觉得韩骊华乖巧听话,又知书达理。殊不知这些都是被逼出来的,她大小起就怕曲娘子,但凡是曲娘子不允许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敢违背,所以才造就了旁人眼中乖巧的形象。

此时此刻,她承受着曲娘子的鞭打,一如往常不敢反驳。

曲娘子打了几下累了,坐在一边气不过:“我就知道你跟我不同心,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出来,现在养了个白眼狼,追悔莫及。”

这些话入了韩骊华的耳朵,怎么都觉得不好过,她开了口:“没有人逼着您将我生下来,您若是现在觉得我碍手碍脚,大可将我弄死,我死了不也一了白了?”

从来都不会反驳曲娘子的韩骊华,今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胆子大起来。

曲娘子对韩骊华的忍耐限度一直都不高,这一句话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鞭子又落到了韩骊华身上,这一回来得更加凶猛。

韩骊华咬着牙忍耐,眼泪直往下掉,但她就是不吭声。

渐渐的她也麻木了,感觉打在身上并不像之前那么疼,而曲娘子也停手了。

“给我磕头认错!保证你下次不会再犯,否则今晚就别想好过。”

忍耐了这么多年,韩骊华对曲娘子的失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她也是有忍耐限度的,她也是有骨气的。

“您打死我吧,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本以为这几鞭子应该能让韩骊华长记性了,谁料她无动于衷,曲娘子实在是气不过:“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

韩骊华昂首挺胸,一点都不怯弱:“妾母此言差矣,您的身份您自己清楚,真照着礼数来算,您也不是我的母亲。”

这话是韩骊华故意气曲娘子的,她给韩大郎做了妾,身份地位千差万别,在曲娘子心里一直都有个坎。

她手一抬,又准备朝韩骊华身上招呼,可这一次韩骊华反抗了。

曲娘子的手被韩骊华阻拦在半空之中,韩骊华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却还一字一句的跟曲娘子说:“人在做,天再看,那孩子是无辜的,母亲您怎么能下得了手呢?嫡母平日里并不曾苛待你我二人,咱们相较于二房就,简直就是幸运,您怎么就是不知足?”

“知足?”曲娘子将韩骊华的手一把甩开:“韩家的嘴脸你还看不清楚,他们当初灭王家满门,诛杀你外祖父、祖母一家的时候,可不见他们心软过。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偿还过去的债,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

韩骊华一直都不赞同曲娘子的想法:“冤有头,债有主,您若是觉得韩家亏欠了您,您大可去找那欠债的人,为何要牵连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稚子?”

“说起稚子,王家不也也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孩童?韩家人怎么就下得去手?”

韩骊华真不知曲娘子是如何去想的,她依旧不能理解:“您时常同我说过去的事情,让我谨记仇恨,在听闻那些事的时候,我确实觉得义愤填膺。可现在我看着你这副样子,竟觉得跟韩家没什么区别。冤冤相报何时了?您被仇恨牵扯了太久,为何就不肯放下?”

曲娘子从未对韩骊华生过这么大的气,她也不打韩骊华了,直接让人把韩骊华拖到院子里跪着吹风。

这会儿正值寒冬腊月,曲娘子想着她身上还有伤,在雪地里跪一阵应该就会妥协。

韩骊华丝毫不反抗,反正今日的逃不过的,她也想看看她的亲生母亲能对她做出多么绝情的举动,也好让她彻底死心。

很早之前,韩骊华就已经厌倦了和曲娘子再一起生活,因为曲娘子满心的仇恨,让韩骊华也十分压抑。

韩骊华被罚的事情是阿欢过来告诉王弗苓的,王弗苓还在李氏的屋里照料着,阿欢便进来说了这个事情。

这是王弗苓让阿欢去探的事,除了确认事实之外,王弗苓也想将韩骊华拉拢过来。

她既然肯帮着王弗苓,肯来告密,说明她的本性不坏,可以将其带出来。

阿欢说:“曲娘子应该是先在房中打骂之后才将人拖到院子里去的,她一个人在院里顶着风雪,煞是可怜。”

王弗苓抬头外头,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

“你现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

听了王弗苓的话,阿欢道是,便留在了李氏房中。里头还有楚妪跟着照料,王弗苓也能安心。

曲娘子那院子的门紧紧关着,王弗苓又攀岩走壁翻了进去。

没想到曲娘子还真是够心狠的,把韩骊华丢在外面也没人看着,韩骊华就想个被跑去的小猫小狗。

王弗苓轻声行至韩骊华身侧,蹲下悄声与她道:“你又没错,跪在这里做什么?”

韩骊华在寒冷中意识不清,见到王弗苓的时候很惊讶,却无精打采的问:“门不是关着的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李氏这边算暂时安定下来,有王弗苓和楚妪守着,没人敢擅自闯入。

王弗苓想起那韩骊华,违背曲娘子的意愿,也不知今日会遭什么样的罪。

也就是她思及此处的时候,韩骊华正跪在曲娘子跟前受罚。

她已经不是第一回被曲娘子鞭打了,小的时候她曾关着门收拾过她很多次。

外头的人,各个都觉得韩骊华乖巧听话,又知书达理。殊不知这些都是被逼出来的,她大小起就怕曲娘子,但凡是曲娘子不允许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敢违背,所以才造就了旁人眼中乖巧的形象。

此时此刻,她承受着曲娘子的鞭打,一如往常不敢反驳。

曲娘子打了几下累了,坐在一边气不过:“我就知道你跟我不同心,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出来,现在养了个白眼狼,追悔莫及。”

这些话入了韩骊华的耳朵,怎么都觉得不好过,她开了口:“没有人逼着您将我生下来,您若是现在觉得我碍手碍脚,大可将我弄死,我死了不也一了白了?”

从来都不会反驳曲娘子的韩骊华,今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胆子大起来。

曲娘子对韩骊华的忍耐限度一直都不高,这一句话已经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鞭子又落到了韩骊华身上,这一回来得更加凶猛。

韩骊华咬着牙忍耐,眼泪直往下掉,但她就是不吭声。

渐渐的她也麻木了,感觉打在身上并不像之前那么疼,而曲娘子也停手了。

“给我磕头认错!保证你下次不会再犯,否则今晚就别想好过。”

忍耐了这么多年,韩骊华对曲娘子的失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她也是有忍耐限度的,她也是有骨气的。

“您打死我吧,我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本以为这几鞭子应该能让韩骊华长记性了,谁料她无动于衷,曲娘子实在是气不过:“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做母亲的放在眼里?”

韩骊华昂首挺胸,一点都不怯弱:“妾母此言差矣,您的身份您自己清楚,真照着礼数来算,您也不是我的母亲。”

这话是韩骊华故意气曲娘子的,她给韩大郎做了妾,身份地位千差万别,在曲娘子心里一直都有个坎。

她手一抬,又准备朝韩骊华身上招呼,可这一次韩骊华反抗了。

曲娘子的手被韩骊华阻拦在半空之中,韩骊华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却还一字一句的跟曲娘子说:“人在做,天再看,那孩子是无辜的,母亲您怎么能下得了手呢?嫡母平日里并不曾苛待你我二人,咱们相较于二房就,简直就是幸运,您怎么就是不知足?”

“知足?”曲娘子将韩骊华的手一把甩开:“韩家的嘴脸你还看不清楚,他们当初灭王家满门,诛杀你外祖父、祖母一家的时候,可不见他们心软过。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偿还过去的债,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

韩骊华一直都不赞同曲娘子的想法:“冤有头,债有主,您若是觉得韩家亏欠了您,您大可去找那欠债的人,为何要牵连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稚子?”

“说起稚子,王家不也也有尚在襁褓之中的孩童?韩家人怎么就下得去手?”

韩骊华真不知曲娘子是如何去想的,她依旧不能理解:“您时常同我说过去的事情,让我谨记仇恨,在听闻那些事的时候,我确实觉得义愤填膺。可现在我看着你这副样子,竟觉得跟韩家没什么区别。冤冤相报何时了?您被仇恨牵扯了太久,为何就不肯放下?”

曲娘子从未对韩骊华生过这么大的气,她也不打韩骊华了,直接让人把韩骊华拖到院子里跪着吹风。

这会儿正值寒冬腊月,曲娘子想着她身上还有伤,在雪地里跪一阵应该就会妥协。

韩骊华丝毫不反抗,反正今日的逃不过的,她也想看看她的亲生母亲能对她做出多么绝情的举动,也好让她彻底死心。

很早之前,韩骊华就已经厌倦了和曲娘子再一起生活,因为曲娘子满心的仇恨,让韩骊华也十分压抑。

韩骊华被罚的事情是阿欢过来告诉王弗苓的,王弗苓还在李氏的屋里照料着,阿欢便进来说了这个事情。

这是王弗苓让阿欢去探的事,除了确认事实之外,王弗苓也想将韩骊华拉拢过来。

她既然肯帮着王弗苓,肯来告密,说明她的本性不坏,可以将其带出来。

阿欢说:“曲娘子应该是先在房中打骂之后才将人拖到院子里去的,她一个人在院里顶着风雪,煞是可怜。”

王弗苓抬头外头,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

“你现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

听了王弗苓的话,阿欢道是,便留在了李氏房中。里头还有楚妪跟着照料,王弗苓也能安心。

曲娘子那院子的门紧紧关着,王弗苓又攀岩走壁翻了进去。

没想到曲娘子还真是够心狠的,把韩骊华丢在外面也没人看着,韩骊华就想个被跑去的小猫小狗。

王弗苓轻声行至韩骊华身侧,蹲下悄声与她道:“你又没错,跪在这里做什么?”

韩骊华在寒冷中意识不清,见到王弗苓的时候很惊讶,却无精打采的问:“门不是关着的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会儿正值寒冬腊月,曲娘子想着她身上还有伤,在雪地里跪一阵应该就会妥协。

韩骊华丝毫不反抗,反正今日的逃不过的,她也想看看她的亲生母亲能对她做出多么绝情的举动,也好让她彻底死心。

很早之前,韩骊华就已经厌倦了和曲娘子再一起生活,因为曲娘子满心的仇恨,让韩骊华也十分压抑。

韩骊华被罚的事情是阿欢过来告诉王弗苓的,王弗苓还在李氏的屋里照料着,阿欢便进来说了这个事情。

这是王弗苓让阿欢去探的事,除了确认事实之外,王弗苓也想将韩骊华拉拢过来。

她既然肯帮着王弗苓,肯来告密,说明她的本性不坏,可以将其带出来。

阿欢说:“曲娘子应该是先在房中打骂之后才将人拖到院子里去的,她一个人在院里顶着风雪,煞是可怜。”

王弗苓抬头外头,已经是夜幕降临的时候。

“你现在这里守着,我去去就来。”

听了王弗苓的话,阿欢道是,便留在了李氏房中。里头还有楚妪跟着照料,王弗苓也能安心。

曲娘子那院子的门紧紧关着,王弗苓又攀岩走壁翻了进去。

没想到曲娘子还真是够心狠的,把韩骊华丢在外面也没人看着,韩骊华就想个被跑去的小猫小狗。

王弗苓轻声行至韩骊华身侧,蹲下悄声与她道:“你又没错,跪在这里做什么?”

韩骊华在寒冷中意识不清,见到王弗苓的时候很惊讶,却无精打采的问:“门不是关着的么?你是怎么进来的?”

第202章 小心谨慎

楚妪过来从王弗苓手里接过:“还是交给奴吧,照顾婴孩的事情您尚未学过,怕是要折腾好一阵。”

王弗苓看了看屋里:“乳娘去了哪里?”

楚妪道:“奴让阿欢带她寻地方歇着了,怎么?您要找她?”

“也不是说要找她,只是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女郎就不必担忧了,那人是奴亲自去寻来的,十里八街都数一数二的口碑,绝对没有问题。”

王弗苓点了点头:“那成,我明日再见她,你也早些歇息去吧。”

“是...”楚妪出了门去,在隔壁屋里歇着,好随叫随到。

孩子被哄得睡着了,王弗苓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去看了看李氏。

她现在呼吸平顺,面色也还好,约莫明日精神能好一些。

王弗苓在大母差人为她准备的地铺上睡着,烛火随着风晃动,她也没去将其吹灭,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明。

“阿君?阿君......”

耳边传来的呼声将王弗苓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王弗苓看到了李氏的脸,她说:“你怎么睡在地上?楚妪人呢?”

王弗苓见李氏醒来,喜出望外:“我昨晚让楚妪回去歇息了,屋里只有我,您想要什么同我所便是。”

李氏道:“有些口渴......”

王弗苓听罢,连忙去桌边拎了拎茶壶,打开看了看。

那里头已经是昨夜的陈茶了,冷水不能入李氏的肚子,王弗苓便道:“我这就去打些热水来,您且等一等。”

李氏似乎真渴得不行,冲王弗苓点了点头:“那好。”

王弗苓拎着茶壶出门,一路小跑着去打热水,可是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

她怎么这么糊涂?热水可以去打,但李氏房中必须留人。

李氏一个下不来床榻的病人,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丢在那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王弗苓看了看周遭,远处有个正在扫雪的奴仆。

“你过来!”她老远的冲那人喊道。

那奴仆闻声看了过来,见到王弗苓之后连忙小跑着过去:“女郎有何吩咐?”

王弗苓将茶壶交给他:“你拎着茶壶去打些热水送到大夫人那里,速去速回。”

“是...”奴仆接过茶壶便朝着目的地而去,半分不敢怠慢。

王弗苓则掉头回去,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李氏房门前。

才走这么一会儿,果然里头去了人。

那人不是旁人,却是楚妪,她正在李氏身边坐着发呆。

王弗苓轻脚轻手的进去,到了楚妪背后,才出声:“楚妪,你怎么起得如此早?”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上起身,见是王弗苓,她道:“奴心里牵挂着大夫人的身子,故而一夜没睡好,这会儿便起来了。”

王弗苓再看了看床榻上的李氏,她又睡了过去。

这不由的让王弗苓纳闷,方才走的时候李氏还睁着眼睛跟她说要喝水,怎么一下就又睡过去了?

她细心的发现榻边的凳子上放了一个瓷碗,想必是楚妪给李氏准备的温水。

“还好楚妪来得及时,方才母亲要喝水,我还得现准备。”

楚妪笑着道:“这都是奴的本分,算不得什么......”

王弗苓表面上跟她客客气气,实际上已经有了些警惕之心,多长了个心眼。

又过了一阵子,吉春与阿欢都来了,王弗苓便将楚妪支走,让她去厨房备吃食。

楚妪不敢忤逆王弗苓的意思,便出门去了。

王弗苓看着楚妪走远,这才跟阿欢、吉春商量起来。

三个人脸凑到一块,叽咕了半天,而后阿欢也走了。

屋里就剩下吉春、王弗苓还有昏迷的李氏。

楚妪去膳房拿了东西过来之后,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见屋里头传来的声音。

“你说什么?曲娘子?怎么会是她?”

“母亲有所不知,那人早已对您生了恨意,有此一举不难理解。依照我的意思,还不如将其处理了,省得往后麻烦。”

“不不不,曲娘子怎么说也是大母亲手接进来的人,我怎么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难道您就这么忍气吞声?”

“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既然对我的孩子动手,那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母亲的意思是?”

“韩骊华不是曲娘子的女儿么?咱们得在她身上好好想想注意。”

“好,我都听您的......”

楚妪暗自揣摩起来,愣是在屋外徘徊了许久。

王弗苓一直看着门外徘徊的身影,最后见她悄然离去,就此消失。

这让王弗苓对自己的猜测更确信了几分,但她还要等,等着狐狸露尾巴。

之后楚妪再回来,王弗苓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该做什么做什么。

次日,王弗苓便差人到曲娘子那里请韩骊华前来,说是嫡母卧病,哪有庶女不来侍奉的。

可是曲娘子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还是王弗苓又差人过去才得到了曲娘子一句回复:“劳烦你去同大夫人那边说一说,我家阿华昨夜染上了风寒,恐怕不能去大夫人跟前侍疾了。若大夫人一定要人去侍奉,我可以代劳。”

吉春是奉了王弗苓的意思过来的,王弗苓跟她说过,如果这边拒绝,那吉春就回去复命。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跟君女郎与夫人说说此事。”

曲娘子还是一脸的和善,对吉春都三鞠躬。

吉春从曲娘子那里回来之后便去找王弗苓汇报,王弗苓将消息掌握在手中,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妪过来从王弗苓手里接过:“还是交给奴吧,照顾婴孩的事情您尚未学过,怕是要折腾好一阵。”

王弗苓看了看屋里:“乳娘去了哪里?”

楚妪道:“奴让阿欢带她寻地方歇着了,怎么?您要找她?”

“也不是说要找她,只是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女郎就不必担忧了,那人是奴亲自去寻来的,十里八街都数一数二的口碑,绝对没有问题。”

王弗苓点了点头:“那成,我明日再见她,你也早些歇息去吧。”

“是...”楚妪出了门去,在隔壁屋里歇着,好随叫随到。

孩子被哄得睡着了,王弗苓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去看了看李氏。

她现在呼吸平顺,面色也还好,约莫明日精神能好一些。

王弗苓在大母差人为她准备的地铺上睡着,烛火随着风晃动,她也没去将其吹灭,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明。

“阿君?阿君......”

耳边传来的呼声将王弗苓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王弗苓看到了李氏的脸,她说:“你怎么睡在地上?楚妪人呢?”

王弗苓见李氏醒来,喜出望外:“我昨晚让楚妪回去歇息了,屋里只有我,您想要什么同我所便是。”

李氏道:“有些口渴......”

王弗苓听罢,连忙去桌边拎了拎茶壶,打开看了看。

那里头已经是昨夜的陈茶了,冷水不能入李氏的肚子,王弗苓便道:“我这就去打些热水来,您且等一等。”

李氏似乎真渴得不行,冲王弗苓点了点头:“那好。”

王弗苓拎着茶壶出门,一路小跑着去打热水,可是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

她怎么这么糊涂?热水可以去打,但李氏房中必须留人。

李氏一个下不来床榻的病人,还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丢在那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王弗苓看了看周遭,远处有个正在扫雪的奴仆。

“你过来!”她老远的冲那人喊道。

那奴仆闻声看了过来,见到王弗苓之后连忙小跑着过去:“女郎有何吩咐?”

王弗苓将茶壶交给他:“你拎着茶壶去打些热水送到大夫人那里,速去速回。”

“是...”奴仆接过茶壶便朝着目的地而去,半分不敢怠慢。

王弗苓则掉头回去,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李氏房门前。

才走这么一会儿,果然里头去了人。

那人不是旁人,却是楚妪,她正在李氏身边坐着发呆。

王弗苓轻脚轻手的进去,到了楚妪背后,才出声:“楚妪,你怎么起得如此早?”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座上起身,见是王弗苓,她道:“奴心里牵挂着大夫人的身子,故而一夜没睡好,这会儿便起来了。”

王弗苓再看了看床榻上的李氏,她又睡了过去。

这不由的让王弗苓纳闷,方才走的时候李氏还睁着眼睛跟她说要喝水,怎么一下就又睡过去了?

她细心的发现榻边的凳子上放了一个瓷碗,想必是楚妪给李氏准备的温水。

“还好楚妪来得及时,方才母亲要喝水,我还得现准备。”

楚妪笑着道:“这都是奴的本分,算不得什么......”

王弗苓表面上跟她客客气气,实际上已经有了些警惕之心,多长了个心眼。

又过了一阵子,吉春与阿欢都来了,王弗苓便将楚妪支走,让她去厨房备吃食。

楚妪不敢忤逆王弗苓的意思,便出门去了。

王弗苓看着楚妪走远,这才跟阿欢、吉春商量起来。

三个人脸凑到一块,叽咕了半天,而后阿欢也走了。

屋里就剩下吉春、王弗苓还有昏迷的李氏。

楚妪去膳房拿了东西过来之后,站在门口正准备敲门,却听见屋里头传来的声音。

“你说什么?曲娘子?怎么会是她?”

“母亲有所不知,那人早已对您生了恨意,有此一举不难理解。依照我的意思,还不如将其处理了,省得往后麻烦。”

“不不不,曲娘子怎么说也是大母亲手接进来的人,我怎么能去做这样的事情?”

“难道您就这么忍气吞声?”

“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咱们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她既然对我的孩子动手,那我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母亲的意思是?”

“韩骊华不是曲娘子的女儿么?咱们得在她身上好好想想注意。”

“好,我都听您的......”

楚妪暗自揣摩起来,愣是在屋外徘徊了许久。

王弗苓一直看着门外徘徊的身影,最后见她悄然离去,就此消失。

这让王弗苓对自己的猜测更确信了几分,但她还要等,等着狐狸露尾巴。

之后楚妪再回来,王弗苓便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该做什么做什么。

次日,王弗苓便差人到曲娘子那里请韩骊华前来,说是嫡母卧病,哪有庶女不来侍奉的。

可是曲娘子那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最后还是王弗苓又差人过去才得到了曲娘子一句回复:“劳烦你去同大夫人那边说一说,我家阿华昨夜染上了风寒,恐怕不能去大夫人跟前侍疾了。若大夫人一定要人去侍奉,我可以代劳。”

吉春是奉了王弗苓的意思过来的,王弗苓跟她说过,如果这边拒绝,那吉春就回去复命。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跟君女郎与夫人说说此事。”

曲娘子还是一脸的和善,对吉春都三鞠躬。

吉春从曲娘子那里回来之后便去找王弗苓汇报,王弗苓将消息掌握在手中,她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楚妪过来从王弗苓手里接过:“还是交给奴吧,照顾婴孩的事情您尚未学过,怕是要折腾好一阵。”

王弗苓看了看屋里:“乳娘去了哪里?”

楚妪道:“奴让阿欢带她寻地方歇着了,怎么?您要找她?”

“也不是说要找她,只是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人。”

“这个女郎就不必担忧了,那人是奴亲自去寻来的,十里八街都数一数二的口碑,绝对没有问题。”

王弗苓点了点头:“那成,我明日再见她,你也早些歇息去吧。”

“是...”楚妪出了门去,在隔壁屋里歇着,好随叫随到。

孩子被哄得睡着了,王弗苓看了他一眼,转而又去看了看李氏。

她现在呼吸平顺,面色也还好,约莫明日精神能好一些。

王弗苓在大母差人为她准备的地铺上睡着,烛火随着风晃动,她也没去将其吹灭,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明。

“阿君?阿君......”

耳边传来的呼声将王弗苓从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王弗苓看到了李氏的脸,她说:“你怎么睡在地上?楚妪人呢?”

王弗苓见李氏醒来,喜出望外:“我昨晚让楚妪回去歇息了,屋里只有我,您想要什么同我所便是。”

第66章 瞻前马后

在韩家女眷离开长凌殿之后,梁太妃坐在榻上揉着脑袋。

宫婢见了,忙上去伸手替她按了按:“太妃娘娘又头疼了么?”

她点点头:“老了,稍微管点事,头就疼痛难耐。”

“奴去取大师送来的药,您吃下去一定会舒坦些。”

老太妃并无拒绝,任由那婢女去做。

婢女侍奉她吃下药,又替她揉了揉:“太妃现在觉得如何?”

梁太妃吃过药只觉得困意袭来,头上都疼痛确实有了缓解:“好些了……”

婢女闻言,欣喜不已:“看来大师都药果真神效,奴从前还当他是江湖骗子。”

梁太妃无力一笑,笑着笑着成了叹息:“药是好药,就是代价太大,月华你说我插手管这事究竟对还是错?”

那婢女瞥眉沉思:“太妃若是觉得不妥,那就不必插手,您这身份没有谁能动您分毫。”

梁太妃却十分无奈:“青澄因我而死,我若坐视不管,只怕他们会拆了我这把老骨头。况且…那是青澄一生最大的心愿,我应该帮他的。”

“太妃既然已经决定了,便照着自己的想法来做,月华永远都站在您这边。”

老太妃满目沧桑:“我只是怕…怕动荡又起,我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去操持。青澄死了,我没了靠山,亦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她越说越难过,不禁红了眼。

月华见了心疼不已:“太妃快别去想了,奴扶着您去歇息。”

说罢,她便伸手将太妃扶起,太妃步履蹒跚,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睡到床榻上。

月华替她掖好被角,又放下帐幔,一直等到太妃睡着才离去。

王弗苓一行跟随宫婢前往韩淑芸那里,从长凌殿往承华殿,正好就经过了中宫。

行至此处,韩家人也忍不住侧目。

中宫之位虚设多年,也不知下一位主人会是谁。

王弗苓在中宫住了十余年,那地方跟她的家一样,每一个角落都是过去的回忆。

人人都只敢看一眼,注目太久,那就是大不敬。

匆匆走过中宫,不远处便是承华殿。

在王弗苓的记忆里,自韩淑芸晋封贵妃之后,平日里承华殿的殿门就不曾大开过。

只有王弗苓知道那是为什么,承华殿门一开就能瞧见中宫,两两相望却相隔甚远。韩淑芸得不到,所以也不见不得。

承华殿门前亦有宫婢候着,见韩家一行都来了,那宫婢喜不自禁:“贵人们可算是来了,娘娘等候多时,都快望眼欲穿了。”

从长凌殿过来的那宫婢见此便要离去:“奴这便退下了……”

一行人同她回礼,大母道:“代我向太妃致敬,愿太妃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那宫婢微微颔首:“是,您的话奴一定带到。”

说着,那宫婢躬身退下。

承华殿这边的人连忙将韩家迎了进去。

韩淑芸今日盛装打扮,早已在殿中等候,她一身凤尾掖地华服,贵不可言。

如此精致又隆重的扮相,让王弗苓想起从前与韩淑芸明争暗斗的日子。

她如今是解脱了,韩淑芸却还深陷其中。

色衰爱驰,此乃常理,可总有人不愿相信。

韩淑芸连忙起身相迎,头上的繁重首饰相互碰撞,叮铃作响。

“母亲,嫂嫂,你们可算是来了。”

大母躬身行礼:“让贵妃娘娘久等。”

见大母行礼,一行人也跟着行礼。

韩淑芸连忙将大大母扶起,又朝着李氏她们道:“快快起身!”

她显得很高兴,拉着大母不知悄声问了句什么。

大母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朝人群后头看了看。

韩淑芸顺着大母的目光望去,视线正好落在赵阿妩身上。

赵阿妩跟了一路,期间又在长凌殿前等候,这会儿面色微红,喘着轻气。

韩淑芸见她扮相朴素,看似怯弱,对这个人还颇为满意。

“母亲且先随本宫进内殿寒暄几句……”

大母笑着点头,转而同身后的李氏她们交代:“你们就在这里候着,我先随贵妃娘娘说两句。”

李氏一行纷纷躬身道是,目送这两人进了内殿。

承华殿中的宫婢亦不敢怠慢了韩家人,瓜果茶点奉上,如同侍奉自家主人一般。

未多时,大母从内殿出来,她朝赵阿妩招了招手,示意她进去。

赵阿妩连忙跟了过去,进了内殿便没再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大母又从里头出来了。

“都别坐着了,君上邀群臣、女眷赏花吃酒,咱们自行前往。”

韩淑芸也不再露面,她们就又离开承华殿,前往女眷聚集之所。

今日乃韩贵妃生辰,韩家殊荣,得以将小字辈的女眷带着来,其余的朝臣仅仅是领着嫡妻前往。

韩家在一众世家里混得风生水起,踏入这地方引来不少侧目,宫中当差的女官也奉承得不行,连忙上来相迎。

“数日不见,韩母精气神更甚从前,当真越活越年轻了。”

大母礼貌回之一笑,她端着架子,很是威风。

女官奉承惯了人,见大母这样子就知道她听进去了,于是又拍了几句马屁。

她开了这个头,朝臣女眷中亦有人凑上来问候,不消片刻,韩家众人便与这一干女眷打成一片。

一帮女人聊开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就在这个时候,从月牙门处进来一个扮相华贵的老妇,她呵斥一声:“都安静!圣驾将至,还请诸位夫人整理好仪容,在门前等待。老奴多一句嘴,君上面前谁也不得造次,多想想你们在朝为官的家君,切莫因为你的不懂事,还他丢了官位。”

闻言,女眷们都闭了嘴。

韩大母虚着眼睛看那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颇为不屑。

那女官王弗苓认得,正是将庆元帝抚养成人的那个宫婢,名唤秋实。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登基为帝,这宫婢也一跃而上,成了宫里女官中的领头羊。

可奴仆终究是奴仆,她再得意又如何?

王弗苓心里可是记着她的恩情,当初王弗苓得势的时候她跟个孙子似的瞻前马后。待到王弗苓被打入清秋殿,她便落井下石,王弗苓没少受她的气。

第119章 骨肉

事实上,玄業确实不清楚阿欢与赵阿妩已经被调换过来,他当初得到的消息是昌平王遗女被韩家长女买走,其余的并不太清楚。

故而,他听赵阿妩这般说的时候,也开始犹豫。

赵阿妩见他踌躇不定,故作好奇的问:“大师,不知您为何突然提起昌平王,莫不是阿欢她......”

玄業皱了眉头:“此事与你无关,无需多问。”

赵阿妩见此,讪讪闭了嘴。

她既然不是昌平王的遗女,玄業心中的大石头可算是放下,他道:“我知道你是韩家遣进宫里的人,这些都是你家女郎告诉我的,她的意思是让你往后照着我的意思办事。”

赵阿妩之前并未收到王弗苓什么消息,所以对玄業这番话有八成不信。

玄業也不解释,从衣袖里拿出王弗苓用来自残的发簪:“此物乃是你家女郎交于我的,你看看,可是她的东西?”

这发簪赵阿妩是知晓的,她在王弗苓屋里做了一段时间的侍婢,侍奉过王弗苓梳洗。

“确实是女郎的东西,只是......”

她还是犹豫,毕竟光有一支发簪并不能说明什么。

玄業再取出一张字条,交给赵阿妩:“你再将此物看看。”

赵阿妩接过那字条看了看,上头就写了几个字:照吩咐办事

瞅着这字迹,确实是女郎的手笔,赵阿妩便信了:“既然有女郎的吩咐,大师要怎么办,且说便是。”

玄業让她明日一早便去正殿见庆元帝,说了些庆元帝的喜好,其意思是让她侍奉在侧。

赵阿妩点头道是,她有点心虚,因为她并不清楚庆元帝是怎样的为人,若他想要......

玄業见她犹豫,便道:“君上封了你女官的官衔,掌管君上平日里的膳食,但实则也不需要你管什么,只需常伴身侧。”

“女官?”赵阿妩进宫之前便做好了打算,她会成为庆元帝后宫中的一员,没想到竟成了女官。

玄業点了点头:“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赵阿妩福身道是。

玄業将该说的说完了,便从清秋殿离去,赵阿妩见他走远,这才鬼鬼祟祟的离开。

庆元帝今夜情绪缓过来了,加之韩贵妃夜里前往相陪,玄業便准备离宫,顺道带走该带的人。

就在他离开清秋殿之后,玄启已经去将灵姬带出来了,他手里有君上手谕,无人敢拦着。

灵姬褪去一身华服,穿着粗布衣裳,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一半。

她这段日子在宫里过得十分煎熬,在那殿中关着不知外头的形势,也不知会被如何处置,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忧。

方才玄启去将她带走的时候,她还在惧怕,怕会成为弃子。

还好,她顺利的出宫,顺利的见到了玄業。

她双膝一曲,跪在了地上:“世子,灵姬有违所托......”

玄業将她扶起:“你这句话不该同我说,当初决定让你进来的是太妃娘娘,你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也是太妃娘娘的恩惠。你若是要道歉,理应对太妃娘娘说,原本这就是太妃娘娘的主意。”

“可是...可是我如今这副样子,如何有颜面去见太妃娘娘?”

玄業轻叹一声:“那就不见了罢,速速离开晏都。”

灵姬有些惊慌,她被玄業救下之后就一直待在晏都,出了晏都她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世子让灵姬离开晏都,等于要了灵姬半条命,灵姬乃柔弱女子,如何能安生立命?”她重重磕了个响头:“求世子怜悯,让灵姬留在您身边。”

“不可!”玄業严声道:“你与我相识的时候,我尚未出家,带着你也无妨。可如今,我早已跟了师傅,剃度出家,再带着你成何体统?你安心的去吧,我已做好了安排,会有人将你送回南疆。”

灵姬更加慌乱起来:“求世子饶了灵姬,您是知道的,我若回了南疆,也是死路一条。”

“不会,如今南疆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南疆,我早已遣人去南疆带了消息。你带着信物回去,想必新君会看在老一辈的份上好好待你,你往后就在南疆安安稳稳过你的清闲日子”

灵姬是信他的,从她跟着世子起,她就没有再挨饿受冻,世子总能将她安置好。

她心中有愧,差一点步成大错,实则她也只是想帮世子一把,因为...如今的局势对他们有些不利。

灵姬郑重的再磕一头:“灵姬此去约莫是再也见不到世子的面了,临走之前灵姬有句话要同您说。”

玄業没说话,默认点头。

见此,灵姬行至他耳边轻语:“当心六皇子......”

玄業眉头皱起,嗯了一声,让玄启将灵姬连夜送走。

自大军出征之后已有半月,晏都尚未收到任何关于边南的战报,虽然过去了有一段时间,晏都之中的紧张气氛并未见有所好转,出门依旧见不到几个人。

往常大公总会出门走动,与晏都世家大族保持来往,可近来他却很少出门,总是在屋里坐着。

大公是担心韩二郎,他在韩二郎临走之前让他得空便给家中寄家书,可是半月来没什么消息。

孙氏更是不怎么出门了,在屋里呆着,大概还在生气,气韩二郎出征之事也不同她商量商量。

就在这样的情绪之下,韩家出了件不小的事情,韩大郎又要纳妾了。

这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韩大郎晚间回来带着一名女子直奔大母那屋,之后大母带着他们去见了大公。

纳妾对韩大郎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可韩大公还是有些抵触,因为韩二郎才走没多久,韩大郎身为二郎的兄长,从未来他这里问过韩二郎一句,却突然要给自己办起喜事来。

爱屋及乌,韩大公也因此不喜韩大郎带回来的那女子。

幸好有韩大母在一旁周旋,折腾了大半夜,大公困得招架不住,罢手让他们看着办。

大母想着既然大公不乐意,那就不必大办,再加上这女人是自己奔上门的,办不办也无所谓。她都怀了大郎的骨肉,还能跑了不成?

第203章 不可思议

王弗苓在她开口之前,想过无数种她的应当方式,可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

那老奴又道:“您说这离不离谱?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估计就是那人胡诌的。”

王弗苓陷入沉思,她在思考曲娘子告诉这老奴的话是否有可信度。

曲娘子一心记挂韩骊华的安危,既然肯亲自来到这里,说明她并不怕以身犯险。

方才曲娘子会跟那老奴说这些,也是因为那老奴要他们娘俩的命,既然她是为了求生而来,那么这些话一定是有依据的。

但也不能全信,王弗苓想来想去,让阿欢把那老奴带走,让这里就剩下她和曲娘子。

阿欢先将那老奴弄走,找了个地方安置之后又过来将韩骊华领走。

韩骊华的目光一直在王弗苓身上,瞪着她,恨不得把她身上瞪出个窟窿。

王弗苓看见也当没看见,恨她的人多了去了,韩骊华在这中间还算最没用的。

等屋里的人都退去之后,王弗苓才又回到正堂。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一步步的朝她靠近:“怎么?方才那不争气的老东西把事情告诉你了?”

王弗苓没有否认,而是直接问曲娘子:“你跟她说的那些话有几成是真的?”

“一成都没有,君上怎么可能不杀先皇后?”

没错,庆元帝没有理由不杀她,一个跟他早已貌合神离的妻子,一个勾搭外人企图谋朝篡位的女人,庆元帝有何必要在留着?

“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保命,原来还抱着侥幸心理......”说话间吗,王弗苓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把她时刻藏在身上的匕首:“你要动我母亲和幼弟,那我便亲手要了你的命,想必母亲也不会怪罪。”

“呸!”曲娘子厌恶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还不知是谁呢,就管大夫人叫母亲,管她儿子叫幼弟,真是不知廉耻。”

王弗苓就当做没听见,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跟前,用匕首的尖头挑起曲娘子的下巴:“你跟韩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母亲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笑了笑:“你先放了阿华,我便告诉你。”

“你先说,我再放人。”

“你!”曲娘子气急败坏:“你若是不肯先放人,我打死也不可能跟你多费口舌。”

王弗苓反倒冷笑了起来:“无妨,你若是不肯说,我也省事,将韩骊华悄悄处理了,到时候你再考虑......”

一听王弗苓要对韩骊华动手,曲娘子急得不行:“忙着!”

“怎么?肯说了?”

她还是犹豫,而后看向王弗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

王弗苓不紧不慢的回应:“因为我想知道你是敌还是友。”

其实王弗苓早有这个疑问,曲娘子曾做的很多事情都与王弗苓的方向重合,可以说曲娘子一直都在做王弗苓想做的事情。

当然了,出去李氏这方面,王弗苓不想动李氏。

当王弗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曲娘子很震惊,她今日更加确信眼前这个韩离婚绝非本人,可她却没想过这会是她的“同道中人”。

“你究竟是......”

王弗苓道:“我的身份很特殊,你应该认得我,但在我说出来之前,你得先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若是你给出的答案不合我的预想,那你必须得死。”

王弗苓在她开口之前,想过无数种她的应当方式,可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

那老奴又道:“您说这离不离谱?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估计就是那人胡诌的。”

王弗苓陷入沉思,她在思考曲娘子告诉这老奴的话是否有可信度。

曲娘子一心记挂韩骊华的安危,既然肯亲自来到这里,说明她并不怕以身犯险。

方才曲娘子会跟那老奴说这些,也是因为那老奴要他们娘俩的命,既然她是为了求生而来,那么这些话一定是有依据的。

但也不能全信,王弗苓想来想去,让阿欢把那老奴带走,让这里就剩下她和曲娘子。

阿欢先将那老奴弄走,找了个地方安置之后又过来将韩骊华领走。

韩骊华的目光一直在王弗苓身上,瞪着她,恨不得把她身上瞪出个窟窿。

王弗苓看见也当没看见,恨她的人多了去了,韩骊华在这中间还算最没用的。

等屋里的人都退去之后,王弗苓才又回到正堂。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一步步的朝她靠近:“怎么?方才那不争气的老东西把事情告诉你了?”

王弗苓没有否认,而是直接问曲娘子:“你跟她说的那些话有几成是真的?”

“一成都没有,君上怎么可能不杀先皇后?”

没错,庆元帝没有理由不杀她,一个跟他早已貌合神离的妻子,一个勾搭外人企图谋朝篡位的女人,庆元帝有何必要在留着?

“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保命,原来还抱着侥幸心理......”说话间吗,王弗苓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把她时刻藏在身上的匕首:“你要动我母亲和幼弟,那我便亲手要了你的命,想必母亲也不会怪罪。”

“呸!”曲娘子厌恶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还不知是谁呢,就管大夫人叫母亲,管她儿子叫幼弟,真是不知廉耻。”

王弗苓就当做没听见,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跟前,用匕首的尖头挑起曲娘子的下巴:“你跟韩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母亲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笑了笑:“你先放了阿华,我便告诉你。”

“你先说,我再放人。”

“你!”曲娘子气急败坏:“你若是不肯先放人,我打死也不可能跟你多费口舌。”

王弗苓反倒冷笑了起来:“无妨,你若是不肯说,我也省事,将韩骊华悄悄处理了,到时候你再考虑......”

一听王弗苓要对韩骊华动手,曲娘子急得不行:“忙着!”

“怎么?肯说了?”

她还是犹豫,而后看向王弗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

王弗苓不紧不慢的回应:“因为我想知道你是敌还是友。”

其实王弗苓早有这个疑问,曲娘子曾做的很多事情都与王弗苓的方向重合,可以说曲娘子一直都在做王弗苓想做的事情。

当然了,出去李氏这方面,王弗苓不想动李氏。

当王弗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曲娘子很震惊,她今日更加确信眼前这个韩离婚绝非本人,可她却没想过这会是她的“同道中人”。

“你究竟是......”

王弗苓道:“我的身份很特殊,你应该认得我,但在我说出来之前,你得先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若是你给出的答案不合我的预想,那你必须得死。”

王弗苓在她开口之前,想过无数种她的应当方式,可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

那老奴又道:“您说这离不离谱?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估计就是那人胡诌的。”

王弗苓陷入沉思,她在思考曲娘子告诉这老奴的话是否有可信度。

曲娘子一心记挂韩骊华的安危,既然肯亲自来到这里,说明她并不怕以身犯险。

方才曲娘子会跟那老奴说这些,也是因为那老奴要他们娘俩的命,既然她是为了求生而来,那么这些话一定是有依据的。

但也不能全信,王弗苓想来想去,让阿欢把那老奴带走,让这里就剩下她和曲娘子。

阿欢先将那老奴弄走,找了个地方安置之后又过来将韩骊华领走。

韩骊华的目光一直在王弗苓身上,瞪着她,恨不得把她身上瞪出个窟窿。

王弗苓看见也当没看见,恨她的人多了去了,韩骊华在这中间还算最没用的。

等屋里的人都退去之后,王弗苓才又回到正堂。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一步步的朝她靠近:“怎么?方才那不争气的老东西把事情告诉你了?”

王弗苓没有否认,而是直接问曲娘子:“你跟她说的那些话有几成是真的?”

“一成都没有,君上怎么可能不杀先皇后?”

没错,庆元帝没有理由不杀她,一个跟他早已貌合神离的妻子,一个勾搭外人企图谋朝篡位的女人,庆元帝有何必要在留着?

“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保命,原来还抱着侥幸心理......”说话间吗,王弗苓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把她时刻藏在身上的匕首:“你要动我母亲和幼弟,那我便亲手要了你的命,想必母亲也不会怪罪。”

“呸!”曲娘子厌恶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还不知是谁呢,就管大夫人叫母亲,管她儿子叫幼弟,真是不知廉耻。”

王弗苓就当做没听见,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跟前,用匕首的尖头挑起曲娘子的下巴:“你跟韩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母亲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笑了笑:“你先放了阿华,我便告诉你。”

“你先说,我再放人。”

“你!”曲娘子气急败坏:“你若是不肯先放人,我打死也不可能跟你多费口舌。”

王弗苓反倒冷笑了起来:“无妨,你若是不肯说,我也省事,将韩骊华悄悄处理了,到时候你再考虑......”

一听王弗苓要对韩骊华动手,曲娘子急得不行:“忙着!”

“怎么?肯说了?”

她还是犹豫,而后看向王弗苓:“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

王弗苓不紧不慢的回应:“因为我想知道你是敌还是友。”

其实王弗苓早有这个疑问,曲娘子曾做的很多事情都与王弗苓的方向重合,可以说曲娘子一直都在做王弗苓想做的事情。

当然了,出去李氏这方面,王弗苓不想动李氏。

当王弗苓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曲娘子很震惊,她今日更加确信眼前这个韩离婚绝非本人,可她却没想过这会是她的“同道中人”。

“你究竟是......”

王弗苓道:“我的身份很特殊,你应该认得我,但在我说出来之前,你得先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若是你给出的答案不合我的预想,那你必须得死。”

王弗苓在她开口之前,想过无数种她的应当方式,可她从来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

那老奴又道:“您说这离不离谱?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估计就是那人胡诌的。”

王弗苓陷入沉思,她在思考曲娘子告诉这老奴的话是否有可信度。

曲娘子一心记挂韩骊华的安危,既然肯亲自来到这里,说明她并不怕以身犯险。

方才曲娘子会跟那老奴说这些,也是因为那老奴要他们娘俩的命,既然她是为了求生而来,那么这些话一定是有依据的。

但也不能全信,王弗苓想来想去,让阿欢把那老奴带走,让这里就剩下她和曲娘子。

阿欢先将那老奴弄走,找了个地方安置之后又过来将韩骊华领走。

韩骊华的目光一直在王弗苓身上,瞪着她,恨不得把她身上瞪出个窟窿。

王弗苓看见也当没看见,恨她的人多了去了,韩骊华在这中间还算最没用的。

等屋里的人都退去之后,王弗苓才又回到正堂。

曲娘子看着王弗苓一步步的朝她靠近:“怎么?方才那不争气的老东西把事情告诉你了?”

王弗苓没有否认,而是直接问曲娘子:“你跟她说的那些话有几成是真的?”

“一成都没有,君上怎么可能不杀先皇后?”

没错,庆元帝没有理由不杀她,一个跟他早已貌合神离的妻子,一个勾搭外人企图谋朝篡位的女人,庆元帝有何必要在留着?

“我还以为你真是为了保命,原来还抱着侥幸心理......”说话间吗,王弗苓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把她时刻藏在身上的匕首:“你要动我母亲和幼弟,那我便亲手要了你的命,想必母亲也不会怪罪。”

“呸!”曲娘子厌恶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还不知是谁呢,就管大夫人叫母亲,管她儿子叫幼弟,真是不知廉耻。”

王弗苓就当做没听见,不紧不慢的走到她跟前,用匕首的尖头挑起曲娘子的下巴:“你跟韩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母亲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她笑了笑:“你先放了阿华,我便告诉你。”

“你先说,我再放人。”

“你!”曲娘子气急败坏:“你若是不肯先放人,我打死也不可能跟你多费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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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求他帮忙

曲娘子如今究竟是敌是友,王弗苓不敢妄加定夺,日久才能见人心。

既然她都已经答应了救出她的兄嫂,那么就不能食言,得向曲娘子表明她的立场。

还有李氏那边,她不是个傻子,这事情若是不处理好,多半要乱。

待曲娘子她们走了很久之后,王弗苓回到王家,当即去看了李氏。

她还在榻上睡着,十分安详,见此,王弗苓便又退了出去。

楚妪正端着茶点来,打算等李氏醒了之后供其食用,见到王弗苓的时候她一愣:“女郎怎的又过来了?”

王弗苓左看右看就是觉得看楚妪不顺眼:“身为子女,一日多来母亲这里走走,难不成还有错?”

“不不不”她连忙道:“怪奴多嘴了,女郎勿怪。”

王弗苓淡漠的嗯了一声:“那就这样吧,你在母亲这里多费些神,至于小郎君那里你就不必管了。”

她诺诺道是,王弗苓拂袖离去。

离开之后王弗苓没有直接回春苑,而是打算出门。

既然答应了曲娘子,那她就得说到做到。曲娘子说她的兄嫂在边境军中为娼,那么常在军中的沈世谦一定能想办法把她弄出来,所以王弗苓去找了沈世谦。

翻新了的将军府看起来光彩照人,王弗苓远远的看着那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心里五味陈杂。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是跟从前的旧人相遇,真不知这老天爷想要做什么。

王弗苓迈步踏入将军府,管家恭恭敬敬的把她迎了进去。

沈世谦在后院练剑,王弗苓去的时候他只着了一件中衣,在她面前也不讲究。

如今他与王弗苓坦白了身份,两人便该像从前那般自如,可王弗苓却觉得有些抵触。

见她到来,沈世谦把手里的剑放下:“你这个是时辰来找我,多半有事。”

王弗苓也不跟他废话,直言:“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听闻她这般说,沈世谦皱了眉头:“你从前可不会跟我这般客气”

时过境迁,王弗苓自知不能再像过去那般与昌平王相处,更何况他如今也不是昌平王了,他是沈世谦。

可王弗苓偏要装出从前那副模样:“你我之前本就没有客气这一说,我这么理直气壮的来找你帮忙,难道还算是客气么?”

沈世谦笑了起来,爽快的答应:“说吧,什么事情。”

若是从前的王弗苓,一定会告诉沈世谦所有的事情,包括曲娘子的身份。

可如今,王弗苓却不愿意了,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前些日子我寻到一个父亲旧部的遗孀,那女人说她兄嫂在军中为娼,我我想帮她们。”

沈世谦脸色变了变:“那人可知道你的身份?”

王弗苓摇头:“她不知道,只是我把她认出来了,她却不知道我是谁,只当我是个能说话的朋友,说了她兄嫂的事情。”

沈世谦沉默起来,一直盯着王弗苓看,眼里的神情很是奇怪。

他把王弗苓看得有些不自在,王弗苓便问他:“你这般看着我是做甚?”

“我怎么感觉你变了。”沈世谦伸手过来把她牵起:“从前的你可不会如此热心肠,向来都是我行我素。”

王弗苓不自觉的把手缩了缩,却被沈世谦拽得死死的。

她索性不挣扎了,任由沈世谦拽着:“怎么会热心肠呢?只是父母在世的时候未曾尽孝,现在还能遇到父亲的故人便想帮一把,也算是为父亲做一些事情。”

沈世谦嗯了一声,依旧不肯把她的手松开:“你父亲的故人叫什么名字?就算要我帮忙,我也得知道她出自何处吧?”

王弗苓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我遇到的那女人是曲衍的妹妹,她的兄嫂是曲衍的妻子。”

“曲衍?”沈世谦沉思了一阵,似乎是想起什么了:“原来是他,我倒是对他有些印象。”

他终于信了王弗苓,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王弗苓不知为何,现在的沈世谦相处,竟要比从前的庆元帝还要难伺候,他的疑心实在太重。

沈世谦牵着她进了屋里,屏退左右,又关了门。

王弗苓起初还没什么戒心,看他关上门,心里打起鼓来,不自觉的想要逃离:“事情也说完了,我看我还是得早些回去”

“急什么?”沈世谦稍稍用力,王弗苓便被他拉入怀中:“你可知道我这些年憋得多难受?好不容易与你相认,便无时无刻不想解这相思之苦。”

他凑了过来,双手也开始变得不安分。

王弗苓做不到如从前那般装无所谓,她连忙甩开了沈世谦的手:“你我还未成婚,这样恐怕不妥。”

沈世谦却突然笑了起来:“有何不妥,咱们从前”

“别再提从前!”

如今的王弗苓回想过去的那些事情,特别是她与昌平王之间的事,总会让她觉得自己肮脏,竟会因为仇恨做到那一步。

房里顿时静了下来,就只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声。

沈世谦冷着脸:“阿弗,你果然变了,是不是因为那个和尚?”

玄業?

王弗苓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如今心里还有仇恨,但就是做不到像从前那般不择手段。

也许玄業确实影响到了她,可这是全部的原因吗?

王弗苓否认:“没有,那和尚影响不了我半分。”

沈世谦听她这么说,脸上才有了笑容,他过来把王弗苓拥入怀中:“既然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如就杀了吧?他可不是个安分的人。”

“杀了玄業”

“是啊,杀了他,还有那个青岩,这两人分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却偏要装没关系。依我看,这两人往后会坏事,倒不如趁早解决。”

沈世谦说得对,这么做对他们而言的确是对的,可王弗苓迟疑了。

杀了玄業从此一帆风顺,可是没了玄業好像就会少了点什么。

见她不说话,沈世谦又有些不悦:“你对他果然还是不同的,是么阿弗?”

连王弗苓自己都回答不上来,她与玄業确实走得挺近,可在她心里一直都觉得玄業与她的血海深仇相比是微不足道的。

如果沈世谦执意要玄業死,报仇与玄業只见,她必然会选择报仇。

“那就杀吧”

第205章 见他

沈世谦喜笑颜开,终于不再为难王弗苓,并遣人送她回去。

王弗苓一路上浑浑噩噩,有一种莫名的情绪,空洞,不知所措。

玄業,对她而言这个人有这么重要么?

王弗苓自己都说不清了,事已至此,若真的这么重要,死了也好。她不需要任何的牵挂,那些东西对她而言是累赘。

那日回去之后,王弗苓彻夜未眠。

她满脑子想到是玄業得知她的所作所为,会如何对待她,还有一种莫名的愧疚。

这么想着想着,约莫三更才睡下,这一觉睡到了次日辰时。

阿欢来叫醒她,说是李氏让她过去。

李氏还在月子里,正是该安静休养的时候,这么一大早把她喊过去,多半是有重要的事情。

王弗苓没敢怠慢,撑着疲惫的身子去了李氏那里。

李氏半倚在榻上,身边还有那刚出生的小儿,安静的躺在李氏身旁。

楚妪和乳娘都在一旁候着,一人手里端个碗,约莫是给李氏备下的补品。

王弗苓进来之后先行礼:“阿君给母亲请安。”

李氏这才回神过来,笑着对王弗苓说:“你快过来...”

“是...”王弗苓过去坐在孩子身边,摸了摸他那肉嘟嘟的小脸:“母亲有没有同父亲商量这孩子的名字?”

李氏摇头:“大公和大母说这孩子乃是长房嫡子,要亲自去选名,我也就没敢擅自做主了。”

也难怪,这毕竟是韩家难得的子嗣,又是长房嫡出的长子,自然是尊贵的。

李氏与王弗苓寒暄两句之后,想说正事,便将楚妪和乳娘都支走了。

待她二人离开之后,李氏才拉着王弗苓的手轻声说道:“你与那沈世谦的赐婚来得突然,你...可愿意?”

愿不愿意已经不是她能说了算的:“母亲糊涂了,君上赐婚,我区区一介民女哪有不愿意的。”

李氏无奈叹息:“这个我知道,咱们母女之间就不必说这些,母亲想知道你的意思。”

事到如今,她和沈世谦有这样的结果不算坏事,故而王弗苓点头:“女儿愿意。”

听了她这句话,李氏总算能安心了:“那沈世谦年纪小,出身也不好,若非君上赐婚,母亲是万般不愿意你跟他的。现在你说你愿意,那母亲也就不操心了,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从前的昌平王待她可是真心实意的,如今的沈世谦自然也不会待她不好。

王弗苓抚慰李氏:“母亲且放心吧,女儿心里有数。”

李氏看着眼前的王弗苓,越发欣慰,她的孩子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让她放心。

“还有一事母亲要同你说说,之前你祖父给你指的那个叫青岩的,往后再不可来往。你也知道,咱们府里不是清静之地,就怕被人待着把柄告到君上哪里去,咱们一家都要跟着遭殃。”

王弗苓昨晚想了一夜没想明白,到了辰时醒来却突然下了决心,她已经想清楚了。聪明人要挑最近的路走,抗旨拒婚绝不是明智之举,王弗苓不会去做。

“母亲放心,我与那青岩交情不深。”

李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就担心这两点,怕你不满意君上的赐婚,又怕你对那青岩生了非分之想。”

王弗苓笑了笑:“母亲把我想得太不争气了,这才多久?”

李氏也跟着笑:“是我想多了。”

两人说到这里,孩子醒了,皱着一张笑脸哭起来起来。

李氏现在身子不便,王弗苓便只能将乳娘和楚妪都叫进来,让她们去照顾孩子。

王弗苓也就告退了,回到她自己的院子。

刚进去,阿欢就凑了过来:“女郎,有人要见您,去还是不去?”

王弗苓看了看阿欢手里那张纸条子,不必想都知道是谁。

原本是很想回绝的,可这心里实在有些堵,她想着好聚好散,往后有仇那都是往后的事:“去吧...”

“是...”阿欢得了王弗苓的回应连忙去办。

后门疏通好之后,王弗苓便出去了,候着的衣车将她送到了国师府。

如今人人的眼睛都看着青岩那边,玄業这里倒是难得清静,王弗苓出入也就不那么惹人注目。不过还得小心,故而王弗苓拿了面纱遮住脸。

进去之后,有人将她带至后院。

秋日里风大,王弗苓来国师府的时辰也不早了,后院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玄業却站在树下。

他看起来不太高兴,目光一直都在王弗苓身上。

王弗苓做贼心虚,不自觉的低了低头。

待她走近之后,玄業朝她过来:“听说君上给你赐婚了?”

这种消息,玄業自然不会不清楚,王弗苓便点了头:“是,君上突然赐婚,韩家上下都措手不及。”

玄業皱了眉头,半晌不说话。

王弗苓抬头看了看他:“世谦回京之后不肯要赏赐,却偏偏要了赐婚,想要让君上收回成命,只怕不可能。”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说这些话,好像心里就认定了玄業会有所作为。

玄業那紧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你管他世谦,倒是挺亲切。”

王弗苓尴尬的回之一笑:“他是我从牙婆子那里救下来的,与我还算亲近。”

玄業冷笑:“原来是朝夕相处,难怪生出那样的情谊。”

王弗苓纳了闷,怎么玄業今日说话总是带着刺?

“大师从不喜形于色,今日为何不高兴?”

玄業看着我,方才略带怒意的脸,瞬间就舒展开来:“没有不高兴...”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让大师不满意。”

“你不必想太多,没有的事情。”

他这么说,王弗苓便就这么信,多想无益。

这时,从前院来了个小厮,匆匆行至玄業跟前,与他耳语。

玄業听罢了之后点头,待小厮走了,玄業与我道:“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前院看看。”

王弗苓点了点头,目送玄業离开。

他去了许久,王弗苓等到日落还没等到他回来。

她坐不住了,见路过一小厮,连忙拉他询问:“国师大人怎的还不回来?”

第206章 信她一回

小厮无奈摇头:“这个奴也不清楚,想必是被什么事情给耽误了。”

王弗苓想着也是,可他跟青岩到底有什么说不完的,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她想了想还是自己过去找他为好,这么耽搁下去,只怕韩家那边兜不住。

王弗苓顺着廊道一路去了前院,可是去了却发现正堂无人,洒扫的奴仆说两人去了书房。

若是寻常的事情,这两人直接说了便可,为何要跑到书房去谈?这勾起了王弗苓的好奇之心。

她也跟去了书房,果然见书房的烛火通明。

王弗苓没有直接进去惊扰他们,而是做了回小贼,躲在外面偷听。

里头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王弗苓还是勉强可以听得清楚。

“你从前可没有这么固执!”

“人总有变的时候...”

“变?你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些,那韩骊君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能让你做到这一步,你要知道此人不除祸患无穷。”

“你说的我都懂,可我宁愿信她一次。人都有善念,她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

王弗苓就听了这两句,震惊不已,这青岩竟要玄業置她于死地。

为何?

她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地方威胁到了他们。

不待王弗苓想出个结果,青岩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谁!”

王弗苓自知躲不掉,躲了反而还麻烦,她就这么笔直的站在远处,与从屋里出来的青岩对视。

而后玄業也从书房里出来,见到王弗苓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在后院等着么?怎么过来了?”

“我...”王弗苓沉思了片刻:“我都听见了。”

青岩一反从前对王弗苓的和善,此时看她就跟看仇人一般,恨不得生吞她。

王弗苓有自知,她与青岩交情不深,两人又交集都是因为玄業的缘故。加之他与玄業的关系也并非那么要好,如果说青岩决心要收拾她,根本没什么好顾忌的。

所以此时此刻,王弗苓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必须要足够真诚。

不过,今天这一出也让王弗苓重新思考了沈世谦说的那些话,她确实不该妇人之仁,有些人还是趁早铲除的好,否则以后谁死谁活可就不一定了。

她好不容易有一次重生报仇的机会,绝对不能就这么错过。

求生的欲望让王弗苓吓了决心....

她看了看青岩,在看了看玄業,双膝一曲跪在地上:“大师,青岩大人,我韩骊君纵使有翻天的本事也不过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要权无权,要势无势,你们二人其中一个想要我的性命都易如反掌。就算我真做错了什么,也不至于要了我的性命。”

青岩脸上的厌恶只增不减,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那沈世谦早就暗度陈仓了?之前你不是还去了他府上?你这女子心思不纯,一边在玄業身边飘来飘去,一边又与那沈世谦走得近,我看你就没安好心!”

那日回京,玄業也与沈世谦打了照面,他知道王弗苓与沈世谦之间的关系,却不知道沈世谦早已不是原来那人,而是昌平王。

如此一来王弗苓也就好解释了:“此事并非青岩大人想的这般,我与世谦早就认得,他只是把我当做恩师,并无别的意思。再者,他又受恩于我二叔,走得近也是自然的。”

青岩乃多疑之人,对我的说辞明显不太相信。

玄業在边上一言不发,王弗苓便看向他,求他帮忙说话。

见王弗苓这般恳求,玄業沉思片刻,便与青岩道:“她所说属实,你实在无需为难她,若她有什么企图早就动手了,何须等到现在?”

玄業也帮着解释,青岩看着倒是有些信了,他把目光转到王弗苓身上:“但愿你没有说假话,若是往后你做出坏我们大事的行为,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王弗苓点头应允:“定然不会陷大师与大人与不义。”

她一直低着头,眼前却出现一只手,玄業微微弯了身子来扶她:“起来吧...”

王弗苓将手放到玄業那双温热的手掌中,竟头一次发现他的手这么大,王弗苓那一只小手被他一手握住,严严实实的。

将她扶起之后,玄業松开了她的手,随后传人进书房。

他安排忍将王弗苓送回韩府,而他则跟青岩继续在书房待着。

出了国师府,王弗苓松了一口气,只是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而国师府的书房里,玄業看着王弗苓离开的方向沉思许久:“我以为她是个不会服软的人,没想到被你这么一吓唬却轻易就跪地求饶。”

青岩却是医生冷笑:“那女子初见之时还觉得有趣,现在细想下来,她许多事情都过多插足,实在不得不防。”

“或许吧......”

玄業自然是知道的,那次观星台上便知道王弗苓心思不纯,或许更早。

就是这么一个不可轻信的人,他却那么轻易的就信了,连自己的生世都如实告知,他恐怕也是着了什么魔。

青岩的话他不是不信,而是宁愿信王弗苓一回,就这一回....

王弗苓回到韩府之后,她连忙回到自己的院子。

阿欢恭候多时,见她回来便将她迎入房中。

门关上之后,阿欢才询问:“是谁要见您?”

“玄業大师...”

阿欢皱了眉头:“女郎与这玄業未免走得太近,您如今与沈将军定下亲事,再与一和尚私下见面若是被人发现就糟了。”

王弗苓听了她这话,心里更是烦躁起来:“从前你可不会这么多换的,照你这么说,我既然与沈世谦定了亲就不能再跟任何男人说话见面了?阿欢,你何时这么偏心世谦了?”

“女郎恕罪!”阿欢连忙跪地叩头:“是奴逾矩了,求女郎饶恕。”

王弗苓两世为人,若是在看不透阿欢这点心思,就白活几十年了:“起来吧,回你房里歇着去,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侍奉。”

阿欢连忙从地上起身,头也不敢抬,就这么退了出去。

没想到青岩对她的行踪这么关心,连她几时去了沈世谦那里,他都清清楚楚。

看来往后她要跟沈世谦见面,还不那么容易。

第207章 慈悲为怀

王弗苓思来想去,只能叫阿欢帮着通风报信了。

那丫头的心思她既然已经清楚,想必她是盼着见世谦一面的,也会为了世谦着想,办事自然也就会谨慎小心许多。

次日,王弗苓便让阿欢去将军府送信,阿欢挑了同楚媪去市集上置办东西分时候出门,趁楚媪不注意跑去送信。

她是顶谨慎的姑娘,把信交到将军府门童手里便离去。

王弗苓在府里却十分焦躁,一是焦虑阿欢会不会被人逮现行,二是沈世谦得知信中的内容,会不会立即动手。

这么焦虑着,阿欢也回来了,告知王弗苓她已经把东西给送到。

王弗苓只是点头回应,沉着一张脸让阿欢闹不懂她的意思。

“女郎,您这到底是想送那信,还是不想?您这般模样,总让奴以为做了件错事。”

王弗苓摇摇脑袋,勉强冲阿欢笑了笑:“没有,你先下去吧。”

阿欢恭敬的行礼退下,留王弗苓一人在房中。

沈世谦的门童得了信之后匆忙交到他手里,在王弗苓正惆怅之际,他已经得知了信中的内容。

看了这些东西,沈世谦万分欣喜,他不光是欢喜抓到了玄業的短处,更高兴的是王弗苓用行动证明她是站在他这边的。

他欣喜过后将信销毁,连忙穿好衣裳入宫面圣。

沈世谦一直把玄業当做他前路的绊脚石,恨不得立马将他收拾了,自然不会一拖再拖让事情有变数。

庆元帝尚在偏殿休息,内监通传沈世谦求见,他便让内监放他进来。

沈世谦进入殿中之后,连忙给庆元帝叩头行礼。

庆元帝慵懒的用手撑着脑袋,半躺在卧榻之上:“爱卿有何事要禀?”

他不叫沈世谦平身,沈世谦便一直头磕着地:“回禀君上,皇城中进了不好的东西,臣为了君上安危着想特来告知......”

当日午时一刻,韩府中的奴仆在外头听来风声,说是庆元帝派遣数十名内廷卫兵,将玄業押入宫中。

这消息传来传去,传入了王弗苓耳中,王弗苓正在曲娘子房中说话,得了消息便成了木头人。

曲娘子看她反常,询问缘由:“我看女郎似乎有心事,不妨说出来让妾帮忙想想法子。”

王弗苓回过神来,婉言谢绝:“我这心事旁人帮不了忙,说出来还让你徒增烦恼,倒不如不说。”

曲娘子知道王弗苓还没对她完全放下戒心,便不再多问。

心不在焉的王弗苓也没跟曲娘子多说两句,很快就回去了。

她这一日都在让阿欢探寻消息,只要是跟玄業有关的都来回禀,可是韩家今日也是怪,玄業被抓这么大的事情,大公与韩大郎、二郎就是不提。

如此一来,王弗苓就没了消息来源,她又不好这个时候入宫去见赵阿妩。沈世谦那边忙着办事,自然也无暇顾及她了。

一直到夜里,王弗苓也没能得到什么消息,阿欢便劝她睡下。

王弗苓让阿欢灭了两只火烛,留下里床榻最近的那只,而后便让阿欢先行退了出去。

就在阿欢出去带上门的时候,王弗苓听见点动静,似乎还有阿欢发出的呜呜声。王弗苓顿时谨慎起来,朝门外唤了唤:“阿欢?你怎么了?”

外头无人回应,王弗苓知道出事了,她把一直备在枕下的匕首取了出来,一步步的向门靠近。

她的注意力在门上,怎么都没想到阿欢为了给她通风而开着的窗户跳进来一个人,随即烛火全部熄灭。

“什么人!”她背贴着门,对黑漆漆的屋子喊道:“有话便说,装神弄鬼作甚?”

回应她的之后呼呼的风声,但她明显能感觉到有人靠近,她扒开把匕首拽在手里,在周围胡乱的挥动。

可是漆黑一片的屋子,她这么挥动根本没有实质性的作用,下一刻她便被不知名的人拽住了手腕,手里的匕首顺声而落。

她惊慌不已,还没待她出声喊叫,那人便掐住了王弗苓的脖子。

那人力道不小,竟然掐着王弗苓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王弗苓被掐得难受,感觉快要窒息了一般。

她心里很清楚,这人是来杀她的。

王弗苓说不出话来,只能奋力的蹬脚,渐渐的开始有些使不上力。

这感觉跟她似曾相识,与被白绫勒死的如出一辙。

就在王弗苓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房中的烛火突然亮了一盏,顺这光线看过去,玄業正坐在王弗苓的榻边。而这个掐着她脖子的人,竟然是青岩。

青岩回头看之时,手上也从她脖子上收了回去,王弗苓落在地上猛烈的咳起来。

“你这是何意!”青岩愤怒的看着那方的玄業,似是责怪他不该出现。

玄業还是那张天掉下来都与他无关的神情:“她一个弱女子,杀了又有何用?与其动她,你还不如想想怎么把沈世谦给收拾了。”

“你少说这些没用的,我看你就是心慈手软,舍不得动她!”

玄業叹息一声,从榻边起身,走向青岩:“就算是吧,那你可愿意卖我这个面子?”

青岩手拽成拳头,沉默良久之后才说:“你不杀她后患无穷,自己看着办。”

他丢下这句话拂袖离去,屋里就剩下王弗苓和玄業了。

王弗苓缓了过来,才有心思好好打量玄業,他只着了件中衣,不知是不是匆忙赶来的。

玄業也在打量她,两人目光相触,王弗苓先闪躲了。她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情,枉费他的信任,她自知理亏。

他们都不说话,屋里静得出去,只听见玄業又是一声叹息,俯下身将地上的王弗苓横抱起来。

王弗苓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将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心砰砰的跳不停。

玄業把她抱上榻,细心的替她盖好被褥,掖好被角:“就当今日的事情不曾发生,好好歇息。”

听这话的意思,他要走了。

王弗苓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为何还要救我?”

他居然笑了,也不知这笑有何深意:“贫僧已经许久不曾开杀戒,也慈悲为怀惯了,自然见不得杀生。”

第208章 翻不了身

王弗苓知道他在撒谎,说什么见不得杀生,只要他不来就眼不见为净。再说了,杀她的是青岩,又不是他。

“其实青岩说得不错,你不该留着我。”

她以为玄業会因为这件事情对她生气,毕竟这些对他来说应该是很隐秘的事情,他若是不跟人提起,怕是没人会只晓得。

可是玄業的所作所为却让王弗苓觉得困惑,他不仅不生气,居然还从青岩手里救了她。

他脸上也没有任何责怪王弗苓的表情,跟往常无异:“我既然敢跟你说,自然有能解决的办法,若是没有自保的法子,我不会同你说这些。”

王弗苓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愧疚感稍稍减了些:“你要是怪我也可以直说的,毕竟我理亏。”

他却只是笑笑:“你想听我问你为什么?其实不必问也知道,你身上带着戾气,从初始我便知道你心思深沉。所以,你会这么做也在我的设想之中,并不是意料之外。你当然理亏,但我却不想怪你。”

“为何?”

他们非亲非故的,玄業就算对她有了别的心思,像他这样的人也该有分寸的。

王弗苓等着他的回答,玄業却给了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答案:“青岩曾说你与阿落有几分相似,当时我不以为然,如今看来你这性子倒真是与阿落有几分相像。就算是为了阿落吧,我就饶你这一回。”

玄業话说完了,王弗苓听完却觉得心中有异样,都说她像阿落,究竟什么地方像了?

王弗苓想不明白,她就是她,为何玄業却要把她当做另一个人,竟还为了那个人如此宽宏大量。要知道,若是这一次他脱不了身,那便要被庆元帝处死了。

两人都沉默了起来,玄業从榻边起身:“早些歇息...”

王弗苓没留他,更没有多说,仅仅是点头示意。

她看着玄業转身走出她的房门,到了门前又回身:“方才进来的时候我看过了,阿欢只是被青岩扛到了她自己的屋里,并无大碍。”

王弗苓又是点头,眼睛望着盖在身上的花褥子。

待屋子彻底安静下来,王弗苓没有熄了烛火,也没心思睡觉了,就倚在榻边沉思。

她从前为了庆元帝,为了夺权做过很多决绝的事情,可是从来没有这么不安过。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可是细想她又觉得自己没错,毕竟她与玄業最终的目的不同。

这一次,王弗苓是真的迷茫了,从她一缕幽魂来到韩府之后,她的目标一直都是杀了庆元帝报仇,可现在竟然动摇了。

她连忙摇头,劝自己清醒,王家上下几十号人不能白死,她的委屈不能白受。

想清楚了之后,王弗苓躺下,硬逼着自己闭眼睡觉。

辰时起来的时候,她昏昏沉沉的,阿欢没来叫她,倒是吉春过来了。

王弗苓穿好衣裳,洗漱妥当,吉春见阿欢还没有起来伺候,显得有些生气:“这阿欢也是的,平日里都是最早的那个,怎的今日却迟迟不来?”

昨夜的事情只有王弗苓晓得:“就让阿欢睡吧,伺候了这么久,是该好好歇息歇息。”

吉春撇撇嘴也不多言,跟着王弗苓去了李氏那里。

李氏还在月子里,整日睡了吃,吃了睡,王弗苓去的时候她总是没什么精神。

楚媪说是年纪大了身子挨不住,比不得年轻时候。

李氏没力气跟王弗苓说话,王弗苓也就让她睡下了,她自己逗小娃娃玩耍。

韩家久久不给这孩子起名儿,王弗苓便称他做小娃娃。

这孩子很乖巧,小脸儿只有巴掌这么大,王弗苓抱着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哭闹。

正逗得开心,楚媪前来与王弗苓回禀:“曲娘子在外头求见,女郎说见还是不见?”

这楚媪如今倒是越来越会做人了,自从在王弗苓这里吃了亏之后,一日比一日恭顺。到现在,李氏这里有什么事情,只要王弗苓在,她就会先请示王弗苓。

左右李氏现在还在养身子,让王弗苓代为做主也不是不可。

楚媪以为王弗苓不会见曲娘子,没等王弗苓开口就打算去回绝:“还是莫要见了,夫人现在最不喜她,见了心里堵得慌。”

“慢着...”王弗苓将她拦住,把手里的孩子交到楚媪手上:“你好好照看母亲和幼弟,我去看看便是。”

楚媪福身倒是,王弗苓出门去见曲娘子。

见王弗苓从里头出来,曲娘子微微惊讶:“未曾想到女郎今日这般早。”

“行了,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套,且随我来。”

曲娘子点了点头,跟着王府出了李氏的院子。

楚媪一边把孩子抱在手里哄着,一边伸脑袋朝外头看,惊奇曲娘子跟韩家嫡长女何时关系如此要好了?

王弗苓带着曲娘子到了安静的地儿,开始斥责曲娘子没点分寸:“你明知道李氏对你所作所为都清楚,怎么还总是往这边跑?狗急了也是要跳墙的,你这不是逼着李氏对你动手么?”

曲娘子倒不怕李氏,就是对王弗苓的这番话不能理解:“女郎,您心里应该有谱的,韩家与王家是什么关系?且不说那韩贵妃当初怎么对您的,就说韩家假传圣旨那一出,您就该将他们碎尸万段。可是您如今却万般护着那李氏,还有他那孩儿,往后定然会是韩家的家主......”

王弗苓又岂会不知?

她与曲娘子道:“冤有头债有主,韩家人可恶的不少,但不全是可恶之人。那李氏柔柔弱弱的,平日里脸拌嘴都拌不过谁,她与咱们何愁何怨?”

曲娘子突然就变了脸,对王弗苓极为不客气:“此言差矣,王家那些家仆,还有女郎兄长的幼子,他们何辜?”

是啊,他们何辜,可王弗苓若真把李氏,还有那襁褓中的孩子给弄死,与韩家这些匪类又有何分别?

“你莫要激动,扳倒韩家不是你一言我一语,就能做到的。你杀了李氏的孩子,韩家还有旁支,旁支的孩子那么多,你能全杀了么?倒不如想个万全之策,让韩家翻不了身。”

第209章 夺妻

见她这般说,曲娘子脸上的神色才放松了一些:“我还以为女郎在韩家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把家仇给忘了。”

“忘不了的,你放心....”

曲娘子点了点头,问起她兄嫂的事情:“上回女郎说要帮我问的那事情,如今可有消息了?”

她自己都拿不准沈世谦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只能先稳住曲娘子:“边境离京城这般远,来回都不知要多久,你着什么急?”

“我这不是怕兄嫂挨不住,有个什么万一。”

“不会有万一,你且回去等着消息便是。”

听了她的话,曲娘子看样子安心了不少,乖乖的回去了。

王弗苓心里其实也拿不准,想去问问沈世谦,可有有些抵触。

昨日玄業过来之后,她有些摇摆,若是见了沈世谦定然要问起那间事情,到时候她要怎么跟沈世谦解释?

可是她不去又不行,曲娘子兄嫂的事情,她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去做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让阿欢去带个信儿,若是沈世谦直接说了让阿欢回来传话是最好的,若是他要见她,那她就去见他。

阿欢还在榻上躺着,这会儿已经快午时了,王弗苓进了她的屋子去喊她:“阿欢,阿欢?”

喊了两声没应,王弗苓连忙去摸了摸阿欢的鼻息,好在她并没有断气。王弗苓还真怕青岩每个轻重,把阿欢给弄死了。

王弗苓又唤了两声,摇了阿欢两下。

这次阿欢醒来了,可能是因为被敲打了后脑勺,所以她醒来觉得后脑勺疼,用手揉了揉。

待她完全清醒过来之后,她似乎是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连忙坐起身问王弗苓:“女郎,昨夜您可见到什么人?”

王弗苓不瞒着她:“见到了,不过你安心,那不是什么坏人。”

“可...”阿欢总觉得来者不善,那人若是没抱着坏心,又可比把她给打晕?

不过看到王弗苓现在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她心中的疑虑还是消减了些许:“您没事就好,昨夜奴从您的房里出来,刚回头就瞧见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就被打晕了。”

王弗苓冲她笑了笑:“难为你了,不过这件事情咱们最好当做没发生。”

阿欢连连点头,想着既然王弗苓开口,那必定是认识的人。

王弗苓瞧着她也没什么异样,便问她:“你身子感觉如何?可还能出门?”

若是阿欢不行的话,就只能让吉春去做。

可阿欢却连连点头:“我身子没问题,您说去哪里,奴这就过去。”

王弗苓跟她说了自己要跟沈世谦说的话,让阿欢带话过去。

阿欢记清楚了之后,起身换上衣服出门,王弗苓则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等消息。

可是消息没等到,却等来了召见的圣旨。

庆元帝跟前的内监前来传旨,说要王弗苓一人入宫觐见。

韩家的长辈们事先都不清楚,韩大母更是觉得稀奇,这庆元帝从前与韩骊君又没有什么交集,突然召见她做什么?

李氏在屋里歇息还不知道,不过二房的孙氏却到了。

这孙氏自来都是话多,待王弗苓听了旨之后,她便忍不住跟韩大母耳语了两句:“君上这是闹得哪一出?该不会是......”

声音虽然小,王弗苓却听见了。

大母听罢之后瞪了她一眼,悄声训斥:“闭嘴!”

孙氏不说话了,但韩大母却把孙氏方才说的那句给放到了心里。

韩家在宫中已经有了一位韩贵妃,庆元帝突然召王弗苓入宫,难免不会让人联想到哪方面,所以大母也有些焦急。

她将那传旨的内监拉到一旁,轻声询问:“君上突然召我家阿君觐见,可是有什么大事?”

内监自是不清楚:“君上的心思我等不敢妄加揣测,不过小的来之前玄業大师在君上的宫中,想来不是什么大事。”

听闻此言,韩大母心里总算是宽松了些:“如此甚好......”

大母心中的石头放下之后,便任由王弗苓被那内监带着离开了韩府。

王弗苓亦不知庆元帝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在轿撵里想了无数种应对的法子。

到了宫门前,内监带着她去了庆元帝休息的殿中,先是敲了敲门:“回禀君上,韩家的女郎已经带过来了。”

“带进来!”庆元帝在里头发了话,内监连忙开了殿门让王弗苓进去。

王弗苓进去之后才发现玄業也在这殿中,与庆元帝对坐在卧榻之上畅谈。

见她来了,庆元帝与玄業都侧头看了她一眼,只是玄業看了一眼便回过头去。

庆元帝从卧榻上起来,朝着王弗苓走来。

王弗苓有一时失神,仿佛回到了她与庆元帝还是夫妻之时,他也会带着这样的微笑朝她走来。

失神也只是一瞬,王弗苓连忙跪下行礼:“君上...”

庆元帝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待她极为客气,伸手将她扶起:“快快起身。”

王弗苓顺势起来,见庆元帝依旧面带微笑。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前些日子宫中不是传言庆元帝卧病不起,如今看他这气色却怎么都不想是个病患。

庆元帝将她带至玄業跟前,笑着道:“你不说,孤还未曾注意,这韩家的长女的确是生了一副善像,到底是有佛缘之人。”

王弗苓愣了愣,佛缘?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玄業,庆元帝口中的佛缘究竟是何意思?

奈何玄業不看她,却与庆元帝道:“只可惜生了个女儿生,若是个男儿,贫僧便可收她为徒,想来往后也能有所造化。”

“这有何难?佛祖普度众生也不分男女,佛祖的信徒也不分那女。既然她有佛缘,就该修佛,孤允你收她为徒!”

王弗苓心中大惊,面上却不表露。

她不知道玄業又是闹的哪一出,收她为徒又想要做什么?

玄業一脸为难:“可是这韩家的长女已经许了沈将军为妻,我佛门信徒怎可婚配?再者,贫僧贸然从沈将军那里带走了他的未婚妻子,到时候他该恨贫僧了。”

第210章 削发为尼

“他敢!”庆元帝一脸正色:“区区一介武将,还没有资格跟孤讨价还价,只要玄業大师想收,孤便准你收!”

王弗苓大骇,沈世谦费尽了心思才走到这一步,庆元帝真这么做了,她真担心沈世谦沉不住气。

前世的昌平王就是个沉不住气的,王弗苓自认对他还算了解。

她担心沈世谦如前世一般按耐不住,届时庆元帝动了怒,那他不就前功尽弃了么?

再看玄業淡漠如初,王弗苓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竟然让庆元帝为他做到这一步,几乎是说什么就信什么。

且不说沈世谦了,就说她现在的这个身份,韩家的嫡长女要去拜一个和尚为师,那不就等于是削发为尼?韩家怎么也算劳苦功高,再加上韩贵妃一直都是庆元帝的身边人,他竟也不好好思量一番。

她真不知道玄業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庆元帝如傀儡一般。

还有那日沈世谦去御前告状,说玄業乃是逝去的质子,当初死于火中那人只是替死鬼。王弗苓都以为玄業会失去所有的宠信,谁知道不出一日便被放了出来,如今这趋势似乎还更得庆元帝的恩宠了。

王弗苓愣在原处,庆元帝抬头看了一眼:“玄業大师收你为徒,你可愿意?”

她现在还没有跟庆元帝抗衡的能力,他是一国之君,王弗苓岂有不愿意的道理。

王弗苓叩首谢恩:“回君上的话,臣女愿意。”

庆元帝很是满意的模样,点头让王弗苓起身:“如此甚好,你今日便同玄業大师回寺里,韩家那边孤自会讲明。做佛前弟子,如此光宗耀祖的事情,想必韩家也不会回绝。”

“是...”王弗苓低头颔首。

韩家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怕要炸开锅,以李氏那性子就怕她克制不住脾气。

如今的韩家今时不同往日,庆元帝对韩淑芸的恩宠早已不如当年那般。那个时候有王家抗衡,庆元帝面对两家势力只能克制自己,如今王家没了,韩家又没有个手握重权的,独独一个韩淑芸根本撑不起韩家的家门。

说白了,就是庆元帝翅膀硬了,韩家已经威胁不了他。

反正这种过河拆桥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做过,韩家自然要退让。

可是一再的退让不会让韩家收敛的,只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谁让韩淑芸有个儿子呢?

这事情决定了下来,庆元帝让玄業带着王弗苓离去,他大概是去了后廷。

玄業走在王弗苓前面,他身上的薄衣随风而起,王弗苓只觉得他像一位腾云的仙人。

走在身后的王弗苓心里十分不好过,玄業要把她拴在身边,往后她什么都做不成了。

她苦着脸跟随玄業上了轿撵,坐在里头也是一脸苦闷。

玄業抬头看她那副模样,唇边浮现出笑意:“你似乎很不愿跟我修行,若是不愿意,贫僧可以同君上说。”

王弗苓岂会不知他的心思,说是去与庆元帝商量,鬼知道他会怎么说。他要真是这么善解人意,就不会在庆元帝跟前提那些。

“还是不劳大师费神了,左右少不了一块肉。”

玄業嗯了一声:“你跟着我也总比跟着沈世谦强,那人心思太重,对你没有好处。”

沈世谦是怎样的人她心里有数,就是觉得玄業如今越发爱管闲事了。

思及初与玄業相识之时,在寺里受的罪,她还在想玄業是不是因着她告密的缘故,想要收拾她来着:“大师,您打算让我去寺里做什么?劈柴、担水?还是洒扫、做饭?”

他摇摇头:“都不用...”

那王弗苓就有些纳闷儿了,不收拾她,难不成还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那大师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他抿唇不说话,偏头看向外头。

王弗苓一头雾水,想着从前玄業这般难对付,便觉得自己要被他往死里收拾了。

玄業没有去寺里,却是回了国师府。

国师府里没几个人,推门而入只有管事的迎了上来:“国师大人...”

管事的边行礼,余光瞟了瞟他身边的王弗苓。

玄業对他道:“给她寻个地方住。”

管事的一脸惊奇,瞧了瞧王弗苓,又瞧了瞧玄業,而后连连点头:“是,奴这就去办。”

玄業将她带至前厅,等着管事的安排好了让她住进去。

王弗苓越发闹不懂他的心思了,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就在她努力想要闹清楚玄業的心思的时候,王弗苓被带走的事情已经传到了韩家。

这个时辰,韩家上下都在府里,消息一传入韩府炸开了锅。

韩大郎知道李氏一向心疼王弗苓,如今还在月子里,便不想将这事情告诉她,府里的人都瞒着李氏。

除了李氏之外,韩家的长辈,大公大母以及长房的人。

王弗苓出自长房,自然是长房的过来商量,不过孙氏好热闹,近来又总陪着大母说话,大母便允了她过来。

一家子在大堂里焦虑不已,谁知道庆元帝朝令夕改的,现在还让王弗苓出家。

大郎一向不喜玄業,便说了些不好听的:“我看就是那个和尚出的馊主意,沈世谦才稍稍得了君上一丁点器重,他怕沈世谦与韩家联姻得了好,便在君上耳边嚼舌根。”

从前大公虽不喜玄業,但却不会说他什么,如今却也觉得玄業过分:“我韩家的嫡长女不嫁人去出家,让旁人听了还说咱们家这辈的姑娘嫁不出去,阿君的事情一定要去君上那里说说。”

韩大郎与大公一个主意,他的女儿,凭什么要去拜那个臭和尚为师?

大母一介妇人,说不上几句,但也觉得庆元帝此举不妥,默认了男人们的做法。

只有孙氏幸灾乐祸,得知王弗苓要出家为尼,回去之后笑得合不拢嘴。她一个人还觉得不够乐呵,还将曲娘子等人给拉了来,把长辈们说的那些跟家中的妾室通通说了一遍。

不光是妾室,妾室的子女们也都知晓了。

原本大公的意思是尽量不要让太多人知晓,毕竟这事不光彩,他们也还有反转的余地。

第211章 众人皆知

如今被孙氏这么一传,总有那么一两个忍不住拿出去说,这样来来往往的,许多人就都知道了。

大公在外头与友人相聚之时,友人好奇的提了一句,大公便气冲冲回来兴师问罪。

韩大郎自来厌恶玄業,他是自然不会说出去的,大母腿脚不方便,平日里鲜少出门也不会是她说出去的。大公子这么推算一番,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孙氏身上。

韩家一向在世家之中都较为光彩,如今出了这等不光彩的事情,还被人知晓了,大公觉得脸上无光。

“把孙氏给我带过来!”大公在正堂之上坐着,对府中的奴仆说道。

仆从见大公动了怒,连忙去孙氏的院子里请孙氏到正堂来。

当时孙氏不在院子里,她院子里的侍女说她去了大母那里,那仆从便又去大母院里传话。

这么一传,大母自然也知晓了,便要同孙氏一起前往。

两人一进大堂,就瞧见大公板着一张脸。

孙氏作贼心虚,自是不敢与大公对视,不自觉的就收回了目光。

大母见大公一脸怒意,再看看孙氏那心虚的模样,猜也猜得到是孙氏干了什么坏事。

她上前去询问大公:“今日匆匆将二儿妇寻来为何事?”

大公冷哼一声:“你该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

“这……”大母回过头去看了看孙氏:“你且说你作甚了?”

孙氏怯怯的抬头看了看大母,她做的亏心事不少,随意克扣奴仆银钱为己用,还偷拿了库房几株人参送人,不过她不清楚大公要说的是哪件。

她又怕说了万一不是大公知道那件,岂不是自露马脚,所以孙氏索性就狡辩:“儿媳不曾做什么坏事,还请大公明鉴。”

大公见此自然怒上心头,抓起手边的杯子便往地上砸了过去,怒道:“没见识的女人!窝在府里就知道说三道四,搬弄是非。你说!骊君被君上指给玄業为徒这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孙氏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听大公说的是这个,心里也就放宽了:“我还当是多大的事,这不已经板上钉钉了,迟早要让人晓得,难不成您还指望瞒得住?”

大公倒不是想要瞒得住,而是先瞒住几日,他好想办法让庆元帝收回成命。到时候事情了结了,也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现在好了,人人都知道了,就算事情解决了,他们也要落人笑柄,韩骊君往后这婚事还不好办。

大母不知孙氏竟将事情说了出去,也气得不行:“你这个没脑子的东西,给我滚回院子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孙氏蒙了,这不是件小事么?

大公见孙氏不动,吼了一声:“还要我找人把你拖下去不成!”

孙氏连连摇头,赶紧从大堂里退了出去。

要不是大母先开口让孙氏去闭门思过,照大公的脾气,非要让孙氏受点皮肉之苦长点记性。

这消息在京州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特别是京中守卫军,人人都知道韩家的嫡长女前些时候才被许给了少年将军沈世谦。

现在这突然的变故让众人都感到诧异,也有好事者当做谈资四处说道。

闹得这么大,沈世谦自然也知晓了的。

换做当年他还是昌平王的时候,恐怕要沉不住气去找庆元帝说个明白,可现如今他却很冷静。

玄業与他本就是敌人,敌人之间的较量自然是少不了的。

王弗苓去给他当徒弟又无伤大雅,更不妨碍他往后娶王弗苓,只要没有玄業这个人阻挠便好。

那日让玄業给逃脱了,这一回就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正在他想得出神,韩二郎却在听到那些消息之后赶来看他。

韩二郎记得之前听沈世谦说他对韩骊君有意,他这个做叔父的看好这门婚事才不加干预,却没想到被庆元帝搅和了。

他想着男子年少时候总有偏执的时候,沈世谦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得了如意的婚事,现在打水漂了一定难受。

韩二郎在沈世谦门前踌躇了一阵,总算是抬手敲了敲门:“世谦,你在不在?”

沈世谦听出是韩二郎的声音,收了脸上的戾气,去给韩二郎开门:“恩师……”

韩二郎看沈世谦无恙却更加心疼他,把他拉到屋里,关上了房门:“那事情你知道了吧?”

沈世谦没有否认:“这么多认谈论,恐怕京州城里的飞禽走兽都有所耳闻了。”

他这自嘲的语气令韩二郎皱了眉:“你别难过,韩家那边还在想法子,说不定会有转机。实在不行……天下好女子多得是,你大可不必这般执着。”

王弗苓是不一样的,沈世谦活了两辈子就只对这一个女人动过真情,再难也绝对不放弃。

再者,他与王弗苓除了情意之外还有共同的仇人,他们是注定了的。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沈世谦在面上却说:“恩师不必为了我担心,这些到底世谦都想得明白,了不得难过一些时日罢了。”

见他如此看得开,韩二郎也就安心了不少:“你能这么想就好,我等是君上的的臣子,君上赐就是恩德,君上夺去那是我们尽本分。”

韩二郎对庆元帝以及大邺有些愚忠,沈世谦自然顺着他,至少他现在还不能跟韩二郎撕破脸。

沈世谦不过是利用韩二郎帮他一把,在他看来,韩二郎这样的人注定成不了大器。

“恩师教诲得是,世谦谨记于心。”

韩二郎也就放心了,离开了沈世谦住处,之后他收到了韩家传来的口信。

这传信的是孙氏,她被关了之后总觉得委屈,想着是自己的男人不在身边护不了她,便花了点小钱让府里的人来传信。

孙氏传的话是:妾在府中百般受欺辱,只望郎君早回,半句慰藉也足以安心。

韩二郎自上回跟韩大公等人吵了一架之后离开韩府,到现在都没回去,他想着也确实该去看看妻儿。

这般想着,韩二郎便回住处换了身衣裳,准备回去。

第212章 和尚开窍了

韩二郎回去之后就到孙氏院子里去看她,谁知院门前站着两名奴仆,似是禁足的样子。

他不由的想起了孙氏让人带的话,心中暗暗有些不快。

“为何要在这里守着?”韩二郎询问那两奴仆。

奴仆面面相觑,他们也说不好:“都是大母的意思,小的只是照办而已。”

韩二郎也不多问了,径直朝里头走去。

奴仆们也都知晓前些日子韩二郎在韩家吵闹的事情,怕这回又闹起来,便忙着去与大母回禀。

大母听闻之后让奴仆带着她过去,人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孙氏哭着诉苦的声音。

“郎君要为妾做主,您不在府里这些日子,妾苦不堪言啊!”

大母眉头一皱,韩二郎不在府里这些时日可没人亏待过孙氏,就连她也对孙氏百般照顾。

自李氏诞下幼子之后,大母更是把孙氏带在身边,待她算极好的了。没想到孙氏却乱咬人,说府里的人亏待她。

大母沉着脸走过去,抬手推开了门。

孙氏与韩二郎都偏过头往这边看,韩二郎起身恭恭敬敬的朝大母行了一礼:“母亲……”

大母嗯了一声,将目光移到孙氏身上:“平日里你一副恭顺的模样倒让我忍不住心疼你几分,没想到你这般能搬弄是非,当着我一套,当着二郎又是一套。你扪心自问,我韩家哪里对不住你?”

过去李氏还未产子之时,韩家唯一的子嗣便是孙氏所出,大母总偏袒她几分。

如今大母待她不如从前,李氏又产下嫡子,她的儿子不成器了,她便觉得韩家待她不住。

可孙氏细细一想又说不出哪里对不住她,便将大母禁她足拿来说事:“妾不过是跟旁人闲谈了几句,您便让人将我关在院子里不准出去,难道这还有理了?”

大母哭笑不得,搞了半天,孙氏到现在还没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你这愚妇!”大母指着她鼻子就开始数落:“女子削发为尼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骊君又是被君上指了去玄業身边的,这让外人看了不是要说韩家不行了,连嫡长女都被君上弄去当尼姑了?”

孙氏只管看长房的笑话,哪里能想到这些,听大母这么一说才觉得是有些过了。

韩二郎在一旁站着听,这会儿也大概清楚是怎么回事,说来也不能怪大母,孙氏确实有些过。

他劝孙氏:“你在府里多做事少说话,非要凑那个热闹作甚?”

孙氏心里郁郁不快,可也没理由去辩驳,她确实没想那么多。

大母白了孙氏一眼:“我倒还好,就怕大公心里顺不过去还要收拾你。原本说是让贵妃娘娘在君上跟前美言两句能过去就过去了,你非得闹这么一出。”

孙氏一言不发,韩二郎则无奈:“她一向口无遮拦,往后这种事情就干脆不要让她知晓。”

大母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得知孙氏这事之后,她便决定不再让孙氏插足府里的大小事物,省得她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韩二郎回来了,大母也就不想跟孙氏多计较,盘算着留韩二郎在家中用膳。

他一想到一家子坐在一块儿又要不愉快,便拒绝了,顺道多问了一句关于韩家对韩骊君的打算。

大母说韩大郎死活不依,大公又觉得掉面子,肯定要是找贵妃娘娘帮忙的。

闻言,韩二郎也就安心了,这至少是个办法,说不准沈世谦还机会。

抚慰了孙氏几句之后,韩二郎便离去,大母给孙氏解了禁足,让她送二郎一趟。

王弗苓在国师府呆了半日了,玄業将她带来之后就没再来见过她,还真是还吃好喝的养着。

这让她有些心慌,玄業真是圣人不成?不计前嫌也就罢了,还这么厚待她。

思及之前与玄業斗法那会儿,可不见他如此仁厚,王弗苓憋得难受,索性就去前院找他。

有什么事情当面说清楚,何必打哑谜?

国师府里的人待她也极为客气,听她说要去找玄業,仆从便将他带去前院的偏房里。

仆从说玄業平日没事就在偏房抄经书,让王弗苓随时都可以过来。

待仆从退下之后,王弗苓抬手敲了敲门,声音刚落下就听见玄業的声音:“进来……”

王弗苓轻轻一用力,门就开了,玄業在门正对着的桌案边写字,手里还握着笔:“不在房里休息休息?”

玄業这么宽容她,让她受宠若惊,她哪里能休息得了?

王弗苓关上房门,朝着玄業走去,到了桌案前恭敬的行了个礼:“大师,您有话不妨直说,您这般客气叫我委实难受。”

“难受?”玄業将手里的笔放下:“难不成要日日把你吊起来打,你才觉得安心?”

“这……”

王弗苓也说不好,可她都这么做了,玄業不该报仇么?

只听他叹息一身,绕过桌案到王弗苓面前。

他的手很自然的伸向王弗苓的耳后,将她散落在鬓边撩到耳后:“我倒是觉得这样很好。”

王弗苓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被玄業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大师,您这是……”

玄業唇边带笑,如沐春风:“对你好。”

王弗苓被吓懵了,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根本就不是玄業。

那个清高的和尚,何曾待她如此亲近过?再者,他一个和尚也未免太孟浪了些。

王弗苓往后退了一步,干笑两声:“原来您是大人不记小人过,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就回去。”

她想趁机溜走,刚一转身却被玄業拉住。

玄業的手依旧暖和,王弗苓却觉得有些灼人,想要把手抽回来。

可他的力道不是王弗苓能够挣脱,他就像看着一只小猫小狗在他手边玩耍一般,眼中带着莫名的笑意。

王弗苓一把年纪了,抬头看这小子笑竟然不争气的红了脸,看都不敢再看他。

她以为是玄業捉弄她的,顺着他的意思就行了,过会儿他自然会放了她,然而王弗苓这一次想错了。

她乖乖的不动了,玄業却认为她是从了,竟凑过去把她拥入怀里。

王弗苓感觉到他身上的温热,他轻轻散落在她脸边的发丝,还有他的气息。

第213章 步后尘

王弗苓伏在他的肩上,愣是一动不动,生怕惊动了他。

良久,玄業才松开她,满眼笑意:“你觉得沈世谦好是他对你好,那我也对你好,你是不是就会觉得我好?”

王弗苓从未想过玄業嘴里能说出这样肉麻的话,不过这感觉似乎也不坏。

她连忙又摇摇脑袋,玄業是个和尚,再怎么能耐也是个和尚。

尽管他有时候看起来没点和尚的样子,可他吃素持戒,做的都是和尚该做的事情。

王弗苓想着,从前那是她想要利用玄業,现在她有了别的依靠,不该去坏了玄業的修行。就算两人有着不同的目的,她也不愿再用那下三滥的招数。

“大师,你我本不是一路人,过去是我做错了。你就当是黄粱一梦忘了便好,我这般对待你,实在不敢期盼你的原谅。你要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只要你能消气我都能忍着。”

她说完了,才敢抬头看玄業一眼。

不知是烛火太暗还是别的什么缘故,玄業神色幽幽,竟有那么一瞬凄凉。

王弗苓心之所动,却也只是一瞬。

两人在这不大的屋里沉默了许久,玄業一声叹息打破了这寂静:“我求的不多,但求无憾。你既然觉得亏欠了我,那就当还我的人情,在国师府的时日就顺着我。待我想明白了,自会放你回去。”

王弗苓点了点头:“好,就当还大师的恩情,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玄業却是一笑:“你可莫要把话说太早,就怕我要的你给不了。”

王弗苓似乎意会到了什么,连忙低头不说话了。

玄業无奈的摇摇头,指着房门道:“回去吧,早些休息。”

“是......”王弗苓如获大赦,转身就出了房门。

她刚离去,偏房侧边的窗户被人一脚踢开,从外头翻进来个人。

那人瞅着玄業的背影讥讽道:“你甘愿为她破戒,她却丝毫不领情,做这些还有何用?”

玄業回头,看向青岩:“人嘛,总要去受些苦才知道好歹,若她真是铁石心肠那正好让我死了这条心,往后余生便都顺着师傅的意思。”

青岩除了叹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该说的说了,该劝的也都劝了,他不听也只能让他自己去碰壁。

入夜,韩府后院树叶给风吹得沙沙作响,大公房中灯火未灭。

大母见他还杵在桌案边发愣,起身给他寻了件衣裳披在外头:“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想,非要坐在这里发愣,也不怕受凉。”

“哎...”大公无奈叹息一声:“阿君这事情得赶紧去办,明日你去宫中走一趟,同淑芸说说让她帮忙在君上那里说些好话。”

大母应了下来,可她心里没底,总觉得韩淑芸现在也不如往日得宠了。

次日一早,大公外出办事,大母便遵从大公的意思入宫去。

入宫之前已经让人给韩淑芸传了话,让她知晓。

宫里的消息自是要比外头的来得更快一些,关于韩骊君被君上赐给玄業为徒这件事情,她已经知晓了,也清楚大母今日为何而来。

她原本是想称病推拒,可庆元帝对她日渐冷淡,她只有韩家这一座稳固的靠山了,万万不能给得罪了。

大母到了宫门之后,韩淑芸遣去的宫人将大母带了她宫中。

母女两也有些时日不见,稍稍有些生分。

大母主动上去嘘寒问暖:“娘娘近日在宫中可还好?”

韩淑芸愁眉苦脸,做出一副难受的模样:“母亲快别说了,我这几日身子本就不太爽朗,宫中诸多事物缠身实在辛苦,偏偏君上......”

她故意说一半,难以启齿的样子让大母不由有些担心:“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同母亲说说。”

韩淑芸看了看宫中侍奉的宫人,朝身边侍奉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让人都退出去。

宫人会意,将其他宫人都带了出去。

宫中就剩韩淑芸和大母两人,韩淑芸便与大母诉苦:“君上越发不爱到我这里来了,总往沈阿妩那里去,我看她颇有当初那胡姬势头。”

大母却十分无奈,没想到韩淑芸这般小肚鸡肠,那沈阿妩不是她让人献上的么?

“淑芸,作为母亲还是要劝劝你。你如今老大不小,自是有几分姿色也不能同那些年轻女子相比。我看沈阿妩还算忠心的,君上宠她也比宠旁人好,你要好生拴住,切莫与其分离才好。”

韩淑芸当然知道,她说这些不过是让大母知晓她如今人微言轻,已经不能同从前一样帮着去求情了。

她这话里的意思大母也听出来了,就是大公吩咐了她要去做,她无论如何要把话说出来:“还有一事母亲要同你说说,阿君昨日被君上赐给玄業为徒,你父亲与兄长都觉得太过荒唐。想我堂堂韩家嫡长女,尚未婚嫁又岂有削发为尼之说?你若是见着了君上,便在君上跟前提一提,看看是否有转机。”

大母的话说得很委婉了,只是让韩淑芸去提一提,没说一定要成。

但是话已经说出来,意思就自然是尽力而为。

韩淑芸没有推拒,只是说有些为难:“君上现在不肯多听我说的话,我只能试试看。”

有这句话也就成了,大母也算是把话带到。

母女两说完正事之后,少不得寒暄一阵,没多久便宫人敲门。

韩淑芸让宫人进来,那人回禀道:“沈容华在外等候,娘娘可要见见?”

“容华?”大母记得上一次入宫沈阿妩还没有位分。

韩淑芸沉了脸:“让她等一等,我与母亲正在说话。”

“是...”宫人退了出去。

待宫人带上门,大母才又问:“那沈阿妩何时晋的位分?”

韩淑芸淡漠道:“前几日才晋的。”

大母点了点头,心想她难怪不知道。

容华虽不是多高的位分,但好歹是有了名分,大母想着不好让人家在外头等候太久,便要与韩淑芸告辞:“既然是有人到访,该遵的礼数还是要有,你听母亲一句劝千万不要因小失大,步了王皇后的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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