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诡秀 - xp1024.com
《大家诡秀》


第001章:重生

大齐,邺城,客栈酒肆格外热闹。

“听说了吗?听说了吗?!今年的天下美人榜,换人了!”

一众闲人聚在一起,就着两三碟花生米,两坛子热酒,洋洋洒洒,热火朝天。

“美人儿榜换人了?我怎么不知道啊!”

“换谁了?换谁了啊?!”

“第十名换了,天下美人榜第十名的妙音娘子,换成了梁尔尔!”

“梁尔尔?就是那个痴恋小侯爷的梁家大小姐?!”

“可不是嘛?!”

“梁尔尔是天下第十美人了?”

“对啊!”

“可我记得,她长得不怎么样啊……脸上不是还有个疤吗?”

“听说遇到一个世外神医,治好了!”

“治好了,也就那样吧,我还是觉得妙音娘子好看!”

“妙音娘子好看也没用啊,梁尔尔她家有钱啊。”

“这还有什么说道呢?”

“我可听说了啊!”有个人插了一句,“梁尔尔的美人榜第十名,是花钱买来的!”

“买来的!?”有人诧异,最后也了然了,“这么说也是啊,梁家毕竟那么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自然也能买美人榜。”

“那梁尔尔怎么不买个第一呢?”

“就梁尔尔?!”有人直摇头摆手,道,“天下美人榜的第一名,是要德才兼备的,梁尔尔她……别说脸上有疤,就她那凶悍泼辣的脾气,她是要是第一名,那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咱大齐吗?”

“还有还有!我可亲眼看见了,前几天的时候,因为小侯爷不愿意见她,她自己硬闯侯爷府,结果被小侯爷扔出来了!”

“这我知道,小侯爷把人扔出来之后,还说了,他喜欢的人必须是美人榜前十名!”

“哦,那怪不得梁尔尔花银子,买了个第十呢……”

“这个梁尔尔啊……”

…………

…………

此时的梁府。

“尔尔啊……”周氏轻轻敲着梁尔尔的房门,她身后站着一大堆丫鬟仆人,端着各样饭菜,捧着各色精致糕点。

“尔尔,吃点儿饭吧……”周氏用轻声细语劝解着,“生气咱们也不能气坏自己的身子,是不是?”

“……”

屋中毫无反应。

“尔尔?”周氏叹了口气,柔声细语继续劝道,“你听二娘的话,开开门,先吃饭,好不好?”

屋中依旧毫无动静。

“尔尔?”周氏抬手,小心翼翼地敲门,“尔尔?”

屋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周氏对着紧闭的房门,眼波低转,用手绢擦了擦嘴,转头对一旁的小丫鬟轻声说道:“去喊老爷来。”

小丫鬟点了点头,转身下去了。周氏继续柔声细语劝着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的梁尔尔。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华服,胖墩墩的中年男人气冲冲走了过来。

“都让开!”梁介甫吹胡子瞪眼睛,“给我让开!”

“老爷,你怎么来了?”周氏面露诧异。

“我再不来,她就能把自己饿死了!”梁介甫瞪着紧闭的房门。

“老爷……”周氏叹口气,继续道,“您也劝劝尔尔吧。”

“劝什么!”梁介甫砸门,脸上的肉跟着气冲冲地颤,“梁尔尔,你给我把门打开!”

“……”

屋中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梁尔尔!开门!”梁介甫喊道。

屋中依然没有动静。

“……”

“给我把门撞开!”梁介甫脸色铁青。

下人们闻言,面面相觑,都往后缩了缩。没人敢去撞开大小姐的房门。

梁介甫气得跺脚:“给我动手!”

下人们顿了顿,几个人低着头,硬着头皮,撞开了梁尔尔的房门。

“梁尔尔!”梁介甫一甩袍子,气冲冲迈了进去:“梁尔尔,你给我……”

怒气冲冲的话戛然而止。

“尔尔?!”梁介甫骤然变了脸色,“尔尔?!你怎么了!”

只见,梁尔尔此时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双目紧闭。

“尔尔!尔尔啊!”梁介甫连忙将梁尔尔扶起来,小心翼翼拍着梁尔尔惨白的脸颊,惊恐道,“尔尔啊!尔尔,你不要吓唬爹啊……”

梁尔尔毫无反应。

“去!赶紧去请青大夫!”梁介甫大吼道,“请青大夫来!”

“尔尔啊!你也不要吓二娘啊!”周氏也连忙凑到了梁尔尔身边。

梁尔尔被抱在床上,她此时脸色惨白,毫无生气,如果不是胸口还轻微起伏着,真的像极了一具尸体。

“你们是怎么回事!”梁介甫急坏了,冲着一屋子丫鬟嬷嬷,大吼道,“大小姐都这样了,你们都不知道!”

丫鬟嬷嬷纷纷下跪求饶。

周氏扫了一眼,抬手帮梁介甫顺了顺气,叹气道:“老爷啊,你别骂他们了,尔尔把反锁了,喊着不许任何人进,她们谁敢进啊。”

梁介甫闻言,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丫鬟嬷嬷们,又急又气:“走!走!走!都走!一群没用的奴才!”

丫鬟嬷嬷闻言,连忙缩着脖子退下了。

不一会儿。

“青大夫来了!青大夫来了!”

小厮气跑的满头大汗,喘吁吁冲进来禀告梁介甫,他的身后跟着气定神闲的青大夫。

“青大夫!”梁介甫连忙站起身,手指哆嗦,“您快来看看,我女儿她……”

青大夫不疾不徐,懒洋洋扫了梁尔尔一眼。

此时,床上的梁尔尔倏然睁开了眼睛,猛地坐起了身。

“尔,尔尔?”梁介甫看着自己忽然醒来的女儿,又被吓了一跳。

“尔尔啊?!”梁介甫晃了晃手指,“你觉得怎么样了?”

梁尔尔涣散的眼神,缓缓聚了神。

“爹?”她声音嘶哑,仔细听,带着些许微颤,“是你?”

“是,是我啊!”梁介甫更加担心了,完了,完了,闺女都不认识自己了。

“尔尔啊,你觉得怎么样了?没事吧?”梁介甫颤声问道。

“对啊,尔尔啊,你没事吧?你可吓死我跟老爷了!”周氏也跟着说道,语气似乎是透着浓浓的担忧。

梁尔尔听见周氏的声音,微微一顿,缓缓转过头,一眨不眨地看向周氏,目光深的诡异。

“尔,尔尔?”周氏被梁尔尔盯得有些不再在。

“我没事。”梁尔尔深吸一口气,慢慢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既然没事,那也就没我事了。”站在不远处的青大夫,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梁介甫连忙将人喊住,“青大夫,你来都来了,给我家闺女诊个脉吧。”

青大夫微微一笑:“好吧,反正,您都给了百两诊金了。”

床上的梁尔尔闻言,扫了青大夫一眼,没有说话。

青大夫对她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的。

“伸手。”青大夫道。

梁尔尔依言,伸出手腕。

青大夫闭眼把脉。

“脉象正常。”青大夫站起身,扫了梁尔尔一眼,然后看向梁介甫,“令千金一点事儿都没有,健康的很。”

“真的没事?”一旁的周氏开口问道。

梁尔尔收回了手腕,玩笑似的,缓缓说道:“二娘,你是希望我有事吗?”

周氏神色一慌,拉下脸道:“尔尔,你说什么呢!二娘怎么会盼着你有事呢?!”

梁尔尔闻言,似笑非笑:“我开玩笑的,我知道二娘关心我。”

“你知道就好。”周氏微微松了口气,但是心里还是惴惴的,“尔尔,你刚才的样子,可吓坏老爷跟我了。”

“没事了,没事了,青大夫说尔尔没事,那就一定没事……”梁介甫拍着胸口,很是欣慰,此时,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夫人跟女儿之间,那一闪而过的古怪气氛。

…………

…………

周氏对着梁尔尔嘘寒问暖一阵之后,最后,跟着梁介甫一起离开了梁尔尔的院子。

梁尔尔支走了伺候她的丫鬟嬷嬷们,屋子里总算平静了下来。

“活过来了……”梁尔尔靠在床上,低着头,出神地看看自己的右手,自言自语。

右手一张一合,梁尔尔缓缓地攥起身上的被子,上好的苏锦的被面,光滑细腻,像是手中滑过潺潺涓流。

梁尔尔真真实实感受到了右手的力量。

她的右手臂,还在……不再是空荡荡的了。

梁尔尔掀开被子,下了床,真实地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我……真的活过来了……”梁尔尔攥着自己的胸口,拼命压抑住内心的奔腾而出情绪。

她,梁尔尔,再次活过来了。之所以说再次,因为,之前的她死了。

死了之后的梁尔尔,没有下地狱也没有进轮回,而是像灵体一般漂浮在一本书上面。

那本书名叫《大家闺秀》。

梁尔尔翻看了那本书,发现自己所生活的世间,其实都记录在《大家闺秀》这本书中。

这本书,围绕着流落民间的王侯之女沈归雁跟四皇子高景川的爱恨纠缠,徐徐展开。

而书中的她,梁尔尔,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存在。

哦,也不能说是完全地不起眼,毕竟,她苦苦爱慕的小侯爷江还之,是沈归雁的追求者之一。

小侯爷,沈归雁,高景川……

这些都不重要了。

梁尔尔缓缓地推开窗户。

凛冬将至,朔风凌冽,萧索一片。

梁尔尔缓缓地闭上眼。

这辈子,她既然重活了,就不能跟上辈子的结局一样,落下个沦为笑柄,断手亡命的下场。

第002章:二娘

《大家闺秀》这本书中,或者说梁尔尔的上辈子,她一直苦苦痴恋着小侯爷,但是到了最后,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梁尔尔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上辈子。

她之所以会落下那么惨的下场,其实,也怨不得其他人,主要是她自己太做作,又太能折腾了,就跟猪油蒙了心似的,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顾,只有一心想要得到小侯爷,毫不夸张的说,她就是爱疯了人家小侯爷!

至于人家小侯爷,其实,也没有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大多情况下,小侯爷都是在躲着梁尔尔。当然,小侯爷实在被她逼的厌烦了,也会恼怒地说难听的话,但是,前提是梁尔尔太过烦人。

现在,梁尔尔重新活过来,脑子一下子清晰了很多。

她审视了一下小侯爷,又审视了一下自己。

嗯!上辈子,她喜欢小侯爷,是她的自由,人家小侯爷不喜欢她,也是小侯爷的自由。

所以,这辈子的梁尔尔绝对不会因爱成恨,去跟小侯爷过不去。毕竟,她之前对小侯爷的喜欢,就像是吃了迷魂药,还掉进了迷雾中。现在的她吐了迷魂药,又从迷雾中走出来了,脑子清晰无比,感情也清醒无比。

“呼……”梁尔尔长长吐了一口浊气,看着萧索的冬景,竟然也觉得亲切许多。

确实是很亲切的,因为,上辈子的梁尔尔死了之后化成了一缕幽魂,漂浮在半空中。她的脚下是汪洋大海,海水汇聚成纸张,白浪凝聚成文字。

梁尔尔就这么一低头,海浪翻涌,《大家闺秀》这本书,就这么一页一页在她的眼前翻过,书中,最后每个人的结局,她一一地都看在了眼里……

看了看不知多少年,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也或许是百年。山中无日月,对于幽魂梁尔尔来说,亦是如此。

今日,她又重生了。

今日,她不是书中的梁尔尔了。

《大家闺秀》这本书中,梁尔尔根本就是一个衬托的点缀,用她自己的污点,来衬托那些大家闺秀们的冰洁。

那么这辈子啊……

梁尔尔伸了伸懒腰。

“去你的点缀吧!”

她决定,远离那些大家闺秀们!更远离那些皇子龙孙们,在邺城,做个首富的女儿,提醒外公一家,不要卷入夺嫡是非,从此安安乐乐一辈子,多好。

“哦!”梁尔尔笑了笑,在此之前,她还要去对付一个人。

周氏。

梁尔尔自我反思,她上辈子那么凄惨,除了她自己能折腾之外,这其中,也少不了有人的下套破坏。

比如刚才的周氏。

捧杀,捧杀!

梁尔尔上辈子,就是被她这个二娘一步一步捧杀的。

傲慢任性,凶悍泼辣,唯我独尊的梁尔尔,这其中可少不了周氏的“教导”

所以!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她这辈子,要做的事情,还挺简单的,先解决周氏,然后再提醒她外公家!

梁尔尔活动了一下肩膀。

嗯,就先从周氏下手吧!

…………

…………

梁尔尔在屋中休息了片刻,便出来了。

梁府是邺城第一大户人家,祖上时就经商,到了梁介甫这一辈,生意是越做越大,梁介甫甚至还娶了大将军的爱女——肖昭华。从此一跃成为皇商,财富更是可敌国。

梁府的府邸建造,比起小侯爷府,还要宏大几分。

梁尔尔从自己院子,走到梁介甫的院子,用的时间还挺长。

“大小姐,您来了?”

梁介甫的身边的小厮之一,见到梁尔尔,笑盈盈迎上来。

“我爹呢?”梁尔尔问。

小厮顿了顿,小心翼翼看着梁尔尔,说道:“老爷被……被侯府请去了。”

梁尔尔一顿:“今天几月初几了?”

小厮愣了愣:“腊月初一。”

“哦,我知道了。”梁尔尔道。

倒是小厮闻言有些诧异了,因为,大小姐的反应太正常。听见侯府,大小姐的反应这么正常,这才不正常啊!她平时不都是嚷着喊着要见小侯爷吗?!这次怎么问起日子了?!

梁尔尔转身走了,刚走两步,又停住了。

小厮看着梁尔尔,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心道,看吧,大小姐借机一定会去侯爷府见小侯爷。

梁尔尔说:“等我爹回来了,告诉我一声。”

小厮一怔。

“听见没?”梁尔尔道。

“听,听见了!”小厮连忙应答。

梁尔尔转身离开,问都没问小侯爷的事情。

另一个小厮走过来,撞了撞跟梁尔尔说话的那个小厮:“大小姐,这是转性了?”

“省省吧。”那小厮说道,“大小姐估计是在生小侯爷的气呢!”

另一个小厮点着头:“对对对!小侯爷直接把大小姐从府扔出来了,换成我,我也生气。”

“估计大小姐这气啊,也生不了几天。”

“嗯!要不要打赌,不出三天,大小姐又会舔着脸去找小侯爷。”

“我赌她一定去!”

“我也赌她去!”

“那还怎么赌?!”

“……”

梁尔尔从梁介甫院子里出来,仰头看看天。

“腊月初一,这个时间……”她一歪头,“那件事要发生了吧?”

《大家闺秀》书中记载:

【大齐,明道五年,冬腊月,国都洛京,在太后的支持下,圣上立了第一个女学堂,惠贞学堂。京中权贵,家中有女儿的,大部分官员都准备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学堂。这其中,有个女子是与众不同的,她名叫沈归雁。为了能进女学堂,她化妆成了洒扫小厮。而邺城这边,老侯爷收到了回京的圣旨,要带着小侯爷去洛京了。】

梁尔尔撩了撩头发,继续回忆着《大家闺秀》中的内容。关于她的事情,只是在描写小侯爷的时候提了一下。

【老侯爷临走前,跟邺城梁介甫辞行,梁尔尔因此得知小侯爷要上京,痴恋小侯爷的她任性哭闹,最终,也跟着去了京城。】

“唉……”梁尔尔谈了口气。

这次,父亲去侯府,说的估计就是这回京件事。

不过,这次,她不会哭不会闹了,去京城?可省省吧!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尔尔?”旁边有人喊了一声。

梁尔尔脚步一顿,转身看过去。

多巧,是周氏。

“姐姐好。”周氏身边的梁思思冲梁尔尔笑吟吟招呼。

梁尔尔挑起眉梢。

第003章:其女

“姐姐好。”梁思思冲着梁尔尔笑了笑,只是,笑意只停留在脸上,以前的梁尔尔可从没有注意过,但是现在的梁尔尔看的清清楚楚。

梁思思倩笑盈盈,她个头娇小,披了一件鹅黄色披风,衬着一张小巧的脸颊,略施粉黛,显得乖顺柔和,像是毛茸茸的,毫无攻击力的小动物。

只是……这些都是假象。

梁尔尔微微眯起眼,她很清楚,梁思思这张柔顺外表下,张着怎么样的血盆大口。有其母必有其女,有周氏“珠玉在前”,梁思思也不是省油的灯。

《大家闺秀》中,梁思思跟周氏的结局,并没有提及,但是,梁府还在,她们的荣华富贵,想必也少不了。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梁思思走到梁尔尔面前。

梁尔尔不动声色回了神,跟着笑了笑,说道:“回房去。”

“回房?”梁思思眨眨眼,有些诧异似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要去侯爷府呢。”

说道“侯爷府”她故意顿了顿,不仔细听,虽然听不出来。

“我为什么要去侯爷府啊?”梁尔尔装作听不到,一歪头,顺着她,反问道。

梁思思眼波微转,说道:“爹被请去侯爷府了,我以为你也要跟过去呢。”

“思思,那你还真的是……”梁尔尔跟着笑了笑,道,“你以为了。”

梁思思看着梁尔尔,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顿。

“尔尔啊。”这时候,周氏也走了过来。

梁思思跟梁尔尔之间微妙的气氛被打断。

周氏说道:“尔尔,我知道你喜欢收集各种毛笔,我这里新得了一支紫毫,一会儿,我让春芽给你送过去。”

梁尔尔闻言,挑了挑眉梢,笑盈盈说道:“谢谢了,二娘。”

周氏掩嘴一笑,说道:“谢什么啊,我们母女说“谢”字可就疏远了。”

“娘……”旁边的梁思思看了看两人,嘟了嘟嘴,一伸手晃了晃周氏的胳膊,撒娇似的,说道,“娘,你偏心,有什么好事好东西,你都只想着姐姐,那我呢?”

周氏点了点她的头,笑了笑,说道:“你什么都没有。”

梁思思揉了揉脑门,委屈似的,看向了梁尔尔。

梁尔尔望着眼前的母女,嘴角擒起一抹笑。若是之前,她听见了梁思思跟周氏的对话,一边心里会很得意骄傲,另一边也会会想办法补偿一下梁思思。

不过现在嘛……

梁尔尔心道,这是人家母女演戏给自己看呢。

“既然,思思也喜欢毛笔,那就不劳烦春芽了。”梁尔尔说道。

“什么?”梁思思一顿。

梁尔尔说道:“那一支笔就送你了。”

“送我?”梁思思眨了眨眼,转头,看向一旁的周氏。

“尔尔,你不要毛笔了?”周氏也有些诧异。

梁尔尔说:“既然思思喜欢,我就让给思思了。”

周氏一顿:“她只是嘴上一说,她才不懂什么毛笔。”

“我也不懂。”梁尔尔说道。

“可是你……”周氏说着,忽然顿住了,望着梁尔尔,微微打量。

“可是什么?”梁尔尔反问。

周氏说道:“没什么。”

“那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梁尔尔道,“你们继续赏冬景吧。”

周氏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梁尔尔才不管她思什么,转身离开了。

“姐姐!”梁思思忽然反应了过来似的,她没忍住,开口喊住梁尔尔,“毛笔是娘给你的,还是让春芽给你送过去吧。”

“随便吧。”梁尔尔摆了摆手。

即便,送过来,她也不会拿着毛笔去侯爷府找小侯爷。

毛笔……

整个邺城,谁都知道小侯爷最喜欢毛笔!

周氏母女,刚才的一言一行,不管当着她的面儿故意提起侯爷府,还是周氏要给她送毛笔,其实都是在撺掇着她去侯爷府。要知道,前世的时候,她梁尔尔那一次去侯爷府,都是丢脸去了。

所以,这次,就不要丢脸了。

梁尔尔伸了伸懒腰,继续往自己院子里走。

一边走一边盘算着,当务之急,就是先解决了周氏,哦,还有她的女儿。

…………

…………

梁尔尔来到梁介甫的院子,梁介甫刚从侯爷府回来。

“尔尔,你找我?”梁介甫喝了口茶,开口问道。

梁尔尔在梁介甫身边坐下,抬手又帮梁介甫斟了杯茶。

梁介甫一看自己闺女这么乖巧,心中了然了,放下了茶杯:“尔尔,你是要问小侯爷吧?”

梁尔尔摇了摇头。

“什么?”梁介甫有些吃惊,“你不问小侯爷?”

“不问。”梁尔尔说道。

梁介甫上上下下打量她,眼中带着明显地不相信。

梁尔尔长长地叹口气,得了,自己之前对人家小侯爷太疯狂了,以至于现在她不在乎小侯爷了,大家都不相信了。

“爹,我想去宝明山上拜佛。”梁尔尔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拜佛?”梁介甫不解,开口说道,“好好的,你怎么想起上山拜佛了?”

“因为啊,我得到一个消息……”梁尔尔神神秘秘笑了笑,她双手拄着下巴,扫了一眼不远处伺候的几个小厮,眼珠一转,继续说道,“京城的大公主要带着人,去宝明山上香祈福!”

“大公主?你怎么知道的?”梁介甫诧异。

“我自有我的办法啊。”梁尔尔又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厮,故意放大了声音,说道,“爹,我要是能跟大公主成为好朋友,对我们家也是有很大好处的的!再说了,我听说小侯爷跟大公主关系很好,到时候,大公主帮我在小侯爷面前说好话,小侯爷说不准就娶了我了!”

梁介甫看她,那意思,果然吧,说到头,你还是因为小侯爷。

梁尔尔也不在意梁介甫误会她了,毕竟,拿小侯爷当借口,听起来最有说服力。

“好不好啊,爹……爹……”梁尔尔捧着脸蛋,撒娇道。

“可是,宝明山在临县,距我们这里有些远。”梁介甫掂量了一下,摇了摇头,“尔尔,你没出过远门,我怕你受不了舟车劳顿。而且,你从小一坐轿子就吐,我怕你……”

“没事!”梁尔尔一摆手,“为了能结交大公主,我什么都愿意!”

第004章:下套

“可是,宝明山在临县,距我们这里有些远……”梁介甫掂量了一下,“尔尔,你没出过远门,我怕你受不了舟车劳顿。而且,你从下一坐轿子就吐,我怕你……”

“没事!”梁尔尔一摆手,道,“为了能结交大公主,这点劳累算什么呀?”

“可是……”梁介甫还是不放心自己的闺女。

“没事的爹!”梁尔尔摇着梁介甫的手臂,撒娇道,“你要是不放心,就让我多带几个护卫啊!”

“好吧。”梁介甫无奈地看着梁尔尔,道,“但,你必须把邹护卫带上!”

梁尔尔闻言,嘴角抽了抽,一咬牙:“好吧!”

“那就这么定了。”梁尔尔眯眼笑了笑,“我明天就出发!”

梁介甫点头,没有反对,但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看着梁尔尔。

“尔尔啊。”梁老爷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小侯爷这个人吧……确实是个有为俊才。”梁介甫顿了顿,而后话锋一转,“但是啊,尔尔,要是他实在是有眼无珠,咱们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人,是不是?”

梁尔尔笑盈盈,点点头:“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

“知道,知道!”梁尔尔摆摆手,从梁介甫的院子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又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梁介甫房中的小厮。

那小厮在梁尔尔离开之后,贼眉鼠眼,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找了个空闲,溜了出去。

…………

…………

从梁介甫院子中出来,梁尔尔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自家的演武场,在那里找邹护卫一找一个准儿。

果不其然,邹蓝正在训练新来的护卫,真刀真枪地教。

梁尔尔站在演武场外,见邹蓝以一敌五,将新来的护卫一个个都打趴了,然后又一个一个地将人扶起来,跟小护卫们说招式上的漏洞。

直到,邹蓝背对着梁尔尔,挨个说完了,梁尔尔高高地挥了挥手,喊道:“姓邹的!”

邹蓝回头。

梁尔尔微微一顿。

这还是她重生了之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邹蓝。

寒冬腊月的,邹护卫穿着梁家的藏青色护卫服,窄袖圆领,腰间扎着月白色腰带,干净落拓,跟他身后的高山松相得益彰。

“大小姐。”邹蓝看见梁尔尔,态度不冷不热。

梁尔尔也不指望能从邹蓝的“死人脸”上看出热情恭敬来。

打从三年前,她爹将受重伤的邹蓝捡了回来,然后安排他在梁府做护卫,梁尔尔这个大小姐就没从邹蓝那里得过好脸色。这还不算,每次梁尔尔因为小侯爷的事情受了委屈,在府里使性子的时候,就邹蓝不迁就她,不哄着她。

因此,梁尔尔闹了好几回,要让梁介甫把邹蓝赶出去。但是,疼女儿的梁介甫什么几乎事都顺着她,唯独这件事没得谈。

不过……

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梁尔尔可不打算得罪邹蓝。毕竟,邹护卫的来历确实很不简单。

杀手排行榜第一的杀手,给她家当护卫,还对她爹忠心耿耿,怎么想都没有坏处。

“邹蓝,你收拾一下,明天护送我去宝明山。”梁尔尔说道。

邹蓝面无表情,问道:“老爷答应了?”

“答应了。”梁尔尔道,“不信,你去问。”

“我知道了。”邹蓝点头,当真要去问。

若是前世的梁尔尔听到邹蓝说这种半死不活的话,一定是要耍性子。怎么的,你个小护卫是瞧不起我吗?我堂堂大小姐还不屑于对你说谎!?

梁尔尔揉了揉鬓角,不要问她怎么这么确定,因为,上辈子她发过这种火。

往事不堪回首。

梁尔尔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演武场。

“奇怪啊……”一旁站着的其他侍卫,歪着头,看了看梁尔尔的背影,又看了看邹蓝,悄声道,“大小姐竟然没有为难我们邹头儿?”

“难道,是小侯爷给大小姐好脸色看了?”

“那估计是了!我听说咱门老爷刚从侯爷府回来了。”

“大小姐要去宝明山,是不是小侯爷也一起去啊?要不然,她的心情不会这么好。”

“我看也是。”

“……”

“继续。”邹蓝打断了身后的窃窃私语。

“是!”

…………

…………

第二天,梁尔尔起了一个大早,然后穿戴整齐,等着看看一出好戏。

“大小姐,拜神烧香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伺候梁尔尔的小丫鬟春桃小声问道。

梁尔尔坐在椅子上,不疾不徐看了春桃一眼,说道:“不着急,再等等。”

“等,等什么?”春桃试探地问道。

梁尔尔笑了笑,眨眨眼:“等……不告诉你。”

春桃脸色一顿,不尴不尬地笑了笑:“大小姐,你就喜欢开玩笑。”

“是啊。”梁尔尔掏了掏耳朵,“我就喜欢开玩笑……可是这次,不让你跟着伺候,可不是开玩笑。”

“大小姐?”春桃脸色大变,“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道,“大小姐,我……我做错了什么!我改!你,你不要赶我走啊!”

梁尔尔摇摇头,说道:“你没错什么,你很好。”

一直很好的帮周氏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梁尔尔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感叹了一下自己的恶行,她任性胡闹,不体恤下人,所以整个梁府的下人,几乎都被周氏收买了。现在啊,除了她爹,她没有一个能信任的人啊。

这次宝明山之行,要是让春桃跟着,梁尔尔不好实行往后的计划。

对面,春桃脸上的血色稍微恢复些,问道:“那……大小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跟着。”

“因为……”梁尔尔眼波一转,“小侯爷不喜欢对下人奴仆呼来唤去的姑娘,所以,我以后也不会对你呼来唤去了。”

“大小姐?”春桃脸色一喜。

梁尔尔话锋一转:“但是,你在我眼前,我忍不住啊!”

“……”

梁尔尔道,“所以,眼不见,我也不会犯错了。”

“可是大小姐……”春桃还想说什么。

梁尔尔脸一拉,眉毛一竖,作势要发火。

春桃缩着肩膀,吓得不敢开口了。

还招挺好使。梁尔尔有些哭笑不得。

“姐姐!姐姐!”院子里响起了梁思思的声音,“我也要跟你去宝明山。”

梁尔尔嘴角一扬,她等的人到了,鱼儿咬钩了。

第005章:上钩

梁思思来找梁尔尔,说要跟她一起去宝明山烧香拜佛的时候,梁尔尔一点都不意外。

周氏也来了,笑盈盈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咱们母女三人一起去祈福,心诚则灵。”

“都去啊……”梁尔尔看着眼前的周氏母女,似乎有些犹豫似的。

“对啊,我跟老爷说了。”周氏手绢掩嘴,面露担忧,说道,“尔尔,路上有我,也好照顾你,你这一坐轿就头晕呕吐的毛病,其他人照顾,我还不放心呢。”

“那好吧。”梁尔尔站起身,道,“你们都收拾好了?”

“嗯!”梁思思道,“姐姐,我们就等你一起出发了。”

“那就走吧。”梁尔尔道。

…………

…………

走出梁府的时候,梁介甫还千叮咛万嘱咐,梁尔尔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从我们这里到宝明山,要赶五天的路。”梁介甫看着梁尔尔,“路上吃不消了,就掉头回来。”

“爹你放心吧。”梁尔尔看向一旁的周氏,“有二娘在,她会照顾我的。”

“对呀。”周氏在一旁说道,“老爷你就放心吧,有我跟着,尔尔跟思思都不会有事的。”

周氏可是特意为梁尔尔准备了大堆的随行物品,有好几辆马车拉着,她还特意挑了好几个手脚利索的丫鬟,沿途伺候梁尔尔。

梁尔尔连连点着头,称赞着周氏的贤惠周到,周氏宠溺地看着梁尔尔,似乎她们才是亲生闺女,而周氏的亲生女儿,梁思思低眉顺眼,静静地站在一旁。

辞别梁介甫,梁家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出发了,知道的他们是去烧香拜佛了,不知道还以为是要搬迁呢。

梁尔尔坐在马车里,脸色青白,强忍着胸口里翻滚的恶心呕吐感。

马车走的并不快,因为照顾梁尔尔坐车就呕吐头晕的毛病,马车走的已经很慢了。周氏还特意在马车里准备了柑橘山楂等果盘,就是希望梁尔尔在难受的时候,吃一些,能好受点。

梁尔尔扫了一眼果盘,一咬牙闭上了眼睛。

马车从早上走到了中午,随行仆人们停下来休整。

“姐姐?”梁思思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来到了梁尔尔的马车前,敲了敲。

梁尔尔掀开轿帘,下一刻,就是冲下轿子,跑到一旁的山林里,扶着树,大吐特吐。

梁思思连忙走过去:“姐姐,你没事吧?”

梁尔尔摆摆手,然后又是一阵干呕。

梁思思低头看着梁尔尔,帮她顺着背,眉梢微动,不动声色地说道:“姐姐,你要是难受的厉害,要不……就先回去吧?”

梁尔尔扶着树,转头看她。脸色是苍白虚弱的,但是眼中却是似笑非笑地凌厉。

“你说什么?”梁尔尔道。

梁思思不知怎么,轻轻吞了吞口水:“我……”

“尔尔,你没事吧?”周氏也从车上下来了,走到了梁尔尔面前。

梁思思说道:“我见姐姐难受的紧,不忍心姐姐再往前走了。要不……烧香拜佛的事情,就交给我?”

“呕……”梁尔尔吐得浑身脱力。

“姐姐想求什么,告诉我,我帮你求。”梁思思说着,悄悄打量了一眼周氏。

梁尔尔用着所剩不多的力气,摆了摆手。

“可是姐姐……”梁思思一着急,还待说什么,却而被周氏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尔尔,你好受点儿没?”周氏走上前,挥手让梁思思离开些,她自己站到梁思思的位置,轻轻地为梁尔尔顺背,紧接着,转头冲不远处的丫鬟喊道,“还不赶紧给我女儿端水漱口,再拿热毛巾来。”说着,她又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来,披到梁尔尔身上:“尔尔,你冷不冷啊?”

梁尔尔脸色苍白,嘴角擒着一抹笑,说道:“不冷。”

要轮道行,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梁尔尔吐了个昏天黑地,浑身难受,但是,还是坚持要去宝明山上香,周氏事事顺她,这次也不例外。

休整过后,大家继续出发。

出发前,周氏特意去了梁尔尔的马车里,给了她一个香炉。

“这是安息宁神用的。”周氏拍拍她的手,笑得一脸慈爱,说道,“你点燃了,路上会好受些。”

梁尔尔接过了周氏的香炉,目光微深,但是脸上除了苍白虚弱,看不出其他,她笑了笑:“多谢二娘。”

周氏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转身离开了。

梁尔尔脸色上的笑容冷下去,她低头看看手中的香炉,慢慢地将里面的熏香倒了出来。

《大家闺秀》中记载:

【梁尔尔的性子任性泼辣,最后演变成暴躁乖戾,这其中,除了她对小侯爷的偏执,也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用上了一种熏香的缘故,那熏香味道特殊,若有似无的淡雅,让小侯爷很有好感,于是梁尔尔就开始长期使用这种熏香。熏香的名字叫——岚幽】

【岚幽,微毒,不易察觉,微量使用能让人心神不宁,长期使用可使人性情大变,狂躁不安,产生幻觉。严重者精神疯癫,。】

梁尔尔捧着手里的香炉,笑了,苍白的脸色似鬼魅。

如果这个岚幽熏香只跟自己有关,那么《大家闺秀》这本书是不会刻意花篇幅来介绍的。

这个小小的熏香啊……在《大家闺秀》里可是掀起过不小的风浪。

梁尔尔将香炉的熏香倒出来,放在了一方手帕里,包好。

…………

…………

同一时间,周氏的马车里。

梁思思坐在周氏的身边,压低了声音:“娘,哪个熏香管用吗?梁尔尔真的会放弃去宝明山吗?”

周氏闭着眼,眉心微皱着,缓缓道:“沉住气。”

“可是……”梁思思搅着手绢,说道,“这是好不容易认识大公主,往上攀升的机会,可不能给她抢了去!”

周氏缓缓睁开眼,目光凌厉:“我说了,让你沉住气。”

梁思思咬牙。

周氏说道:“之前,她下车呕吐,你应该先做什么?”

梁思思微微一顿。

周氏继续道:“不是一直劝她折回去,你来代替她!而是应该先担心她的身体。”

“我……”梁思思咬着下唇,目光淬着毒,咬牙切齿,“她吐死了才好!”

“思思!”周氏轻呵,“我告诉过你多少次,这种心思,要牢牢藏起来,绝不能说出口。”

“可是,娘又不是其他人。”梁思思嘟嘟嘴,有些不满,又有些撒娇。

“即使对着我,也不能说出来。”周氏板着脸,跟以往的和善慈爱截然相反,她道:“隔墙有耳,以后你若在府中忍不住又说出来,被旁人听了去,我们母女就完了!”

梁思思嘟嚷道:“现在府中,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啊。”

“思思!”周氏抬手,轻轻抽了梁思思一个耳光,碍于马车外有人,她也没敢弄出大动静。

那巴掌不响也不疼,但是梁思思捂着脸,咬着下唇,双眼泛红,满是委屈。

“我跟你说过几次,整个梁府谁最大?!”周氏盯着梁思思,有些恨铁不成钢,“是我们吗?是梁介甫吗?都不是!是梁思思她那个死去的娘!”

周氏深吸一口气,道:“那个死女人的爹,梁尔尔的外公,是三朝元老,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梁尔尔他亲舅舅,现在也是朝中重臣!梁家有今天,你以为靠的是什么?!”

梁思思低头不语:“……”

周氏说着说着,眼中泛起愤愤不甘,压低的声音就像是野兽被扼住喉咙时的咆哮。

“肖昭华生下梁尔尔就撒手人寰!是我为梁家操持这么些年,可至今都无法成为梁介甫的正妻,思思,你以为,这又是因为什么?!”

“……”

“因为你爹的心里,从来只有梁尔尔她娘,肖昭华!”

“娘……”梁思思眼睛泛红,轻轻晃了晃周氏的手臂,“娘,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周氏深深吸一口气,试着将自己胸口的郁结与愤怒,都压下去:“思思,你信不信,若是有一天我们母女跟梁尔尔一起被绑架了,只能活一方的话,你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梁尔尔。”

“我知道了。”梁思思深吸一口气,慢慢冷静了下来,“娘,我明白了,这种话,我再也不说了。”

周氏吐了一口浊气,抬起手,摸了摸梁思思的头发:“思思,你记得,在还没有到能出手的时候,你就算再厌恶她,也要给我忍住。”

“娘,我知道了。”梁思思乖巧地点了点头。

周氏看着她的样子,稍稍满意了。只是之后,她又陷入了沉思。

“娘,怎么了?”梁思思问。

“梁尔尔……”周氏皱了皱眉,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娘,你,你在说什么?”梁思思咽了咽口水。

周氏道:“有好几次,我看着她的目光,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娘,你,你也有这种感觉?”

周氏的脸色微微微凝重,缓缓道:“我总觉得,她不是之前那个……让人捏在手心里的蠢货了。”

第006章:劫匪

马车颠簸了整整一天,傍晚,到达邺城边界时,梁尔尔抱着大瓷瓶吐得天昏地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尔尔啊!你没事吧?!”周氏吓了一跳,亲自扶着梁尔尔,心肝儿宝贝地喊。

“姐姐,快,快进客栈休息!”梁思思在一旁也满脸关切。

梁尔尔是被抬进了客栈房间里。

“尔尔啊……”周氏守在她床边,用热毛巾帮梁尔尔擦脸,动作轻柔,缓缓说道,“这往后,还有几天的路要走,你这样子,让为娘心疼的厉害啊!要不这样,尔尔,我陪你回家,让思思去替你去上香,她是你妹妹,代你拜佛,一定能灵验。”

梁尔尔天旋地转,眨了眨眼。

一旁的梁思思紧紧盯着她的反应。

梁尔尔摇了摇头。

梁思思恨恨一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表情维持住乖顺。

“我休息一晚上就没事了。”梁尔尔缩在被窝里,神情恹恹。

周氏见状,也不多说什么,安抚了梁尔尔几句,转身离开了。

屋中恢复了寂静,梁尔尔缓缓睁开眼,脸色苍白虚弱,但是黝黑的眼睛却出奇的亮。

休息到后半夜,梁尔尔终于好受了一些,起身下了床。

推开门,吓了一跳!

“姓邹的!”梁尔尔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半夜在房顶喝酒,很吓人的好不好?!”

邹蓝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视而不见。

“切!”梁尔尔甩甩袖子,关上门。

…………

…………

第二天,天一亮,梁尔尔生无可恋地从房间中走出来。

“姐姐,今天好点没有?”梁思思走过来,关心道。

梁尔尔说道:“好多了。”

梁思思递过来一包熏香:“听娘说,昨天姐姐用的熏香,效果不错,我这里还有一些。”

哦,是岚幽啊。

梁尔尔嘴角扬了扬,接过了。

“谢谢妹妹了。”梁尔尔道。

“姐姐客气了。”梁思思微笑。

梁尔尔看着眼前的马车,就像是看着一只狰狞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她现在就要把自己送到这个口中,还要坐在它粘腻的嗓子眼儿里。

光是想一想,就像吐。

“往后的路,就是山路了。”赶车的马夫冲梁尔尔道,“山路颠簸,大小姐,您要是不舒服了,就喊我。”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了。”她揉了揉已经开始隐隐发胀的鬓角,深吸一口气,壮士扼腕,抬脚要上了马车。

马车走了一段路,梁尔尔抱着瓷瓶,已经将早饭吐得一干二净,胆汁都跟着吐出来了。

马夫听着马车里的动静儿,都不忍心往前赶车了。

“大小姐,要不,我们歇歇?”

“继续……呕……赶路!”梁尔尔喘着粗气,低声道。

马夫叹了口气,马车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继续上下狂颠。

中午时分,梁尔尔已经无法自己走出马车了,她整个人跟一具尸体似的,躺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尔尔?!”周氏吓了一跳,大叫道,“尔尔,你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受惊似的,狠摇着梁尔尔。

“呕!”梁尔尔迷迷瞪瞪,要吐出来,嘴巴正冲着周氏。

周氏一惊,一把推开了梁尔尔。

梁尔尔倒在地上,一声接着一声干呕,她此时没什么东西可吐了。

“尔尔?”周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些过分,又轻手轻脚将梁尔尔扶起来。

“起开。”一道凉飕飕的声音,响起了。

邹蓝推开周氏,将虚弱的梁尔尔提起来,然后按住了她身上的某些穴道。

梁尔尔嘤咛了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邹蓝仍在按摩她的穴道。

“嘶!”她瞪邹蓝,只是有气无力的,“疼!”

邹蓝冷着脸,一用力。

“啊!”梁尔尔痛呼一声,抬手推邹蓝。

邹蓝不用她推,后退几步,拉开跟梁尔尔的距离。

梁尔尔揉着被邹蓝按疼的地方,忽然,顿了顿。她竟然没有那么难受了?!

梁尔尔眨眨眼,看着邹蓝。邹蓝冷着脸,转身要走。

“喂!”梁尔尔喊他,“姓邹的!”

邹蓝不理会梁尔尔,脚步稳健,往前走去。

“谢谢啊!”梁尔尔喊道。

邹蓝脚步微微一顿。

周遭的仆从闻言,诧异地看着梁尔尔。她竟然跟邹护卫道谢!?大小姐亲口道谢啊,还是对着邹护卫!

周氏打量着梁尔尔,狐疑一闪而过。

…………

…………

中午休整完毕,众人又要出发。

梁尔尔的噩梦又要开始了。

这时候,有个护卫走到梁尔尔身边,大约是因为梁尔尔之前跟邹蓝道了谢,让这个小护卫觉得梁尔尔没有那么难相处。

“大小姐。”小护卫开口道,“坐马车难受的话,你不如骑马,我有个发小,也是坐马车难受,但是他骑马的话,就没事。”

梁尔尔摆了摆手:“谢谢你的好意了,但是……”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高头大马,表情一言难尽。

“骑马,我更晕。”梁尔尔道。

“这样啊。”护卫抓了抓后脑勺。

梁尔尔笑了笑,吐了一口浊气,上了马车。

“出发吧!”梁尔尔坐在怪物的嗓子眼儿里,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鬓角。

这趟宝明山之行,她亲自必须赶过去。

车子又开始上下颠簸起来,颠地梁尔尔五脏六腑都跟着要移位。

就在梁尔尔忍不住要吐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住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脆亮的童声,让梁尔尔憋闷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撩开帘子往外看去。

只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拦住了路,小家伙手中擒着一根树杈,穿着鹅黄小斗篷,脚上踩着一双兔毛小短靴,圆滚滚,胖嘟嘟,白嫩嫩,跟个汤圆似的。

梁家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拦路的小汤圆。

“噗嗤。”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笑声此起彼伏,众人大笑,唯独梁尔尔以及邹蓝。

梁尔尔盯着眼前的小孩子,吞了吞口水。

还差一个人……

她这么想的时候,小孩子身后,缓缓走来了一个人。

是个病怏怏的书生,白衣黑发,清瘦削弱,背着一个摇摇欲坠的书篓,看样子,那书篓随时都能压垮他。

“咳咳……”还没开口,书生先是一阵喘不过气的咳嗽。

梁家众人根本不将他放在眼中。

那书生抬手,摸了摸那小孩子的头,转向梁尔尔:“小孩子不懂话,小姐莫要计较。”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嗓音紧绷:“无事。”

“钱!”小孩子气势汹汹,扬起下巴,冲梁尔尔一伸手。

梁尔尔还没说说话,她跟随的仆从倒是不干了,撸起袖子,看了看病书生又看了看小屁孩:“你这小孩儿,太不懂事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光天化日的学抢劫?!你知不知道你劫的人是谁,我们家大小姐是邺城梁家……”

“住口!”梁尔尔忽然呵斥住那仆从。

“大,大小姐?”仆从不解。

梁尔尔看着眼前的病书生,吐了一口浊气,道:“天寒地冻的,取些银子给这位先生。”

“大小姐!?”仆从更是不解。

梁尔尔撇了对方一眼。

仆从缩了缩肩膀,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还差不多!”小孩毫不客气地收了梁尔尔的银子,神气极了。

“多谢梁小姐了。”那书生作了一揖。

梁尔尔眉心一跳,挤出一个笑容,放下帘子,说道:“继续赶路。”

病书生跟小孩让出路来。

邹蓝骑在马上,经过那书生面前的时候,四目向交。

书生扫了一眼梁尔尔远去的马车。

邹蓝攥紧缰绳,指尖泛出青白,目不斜视。

…………

…………

直到确定殷无疾跟他身边的小奶娃没有跟过来,梁尔尔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大家闺秀》这本书里的出现的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的性情经历,甚至来历直至最后结局,梁尔尔都一清二楚。就因为一清二楚,所以,有两个人,是梁尔尔绝不愿意招惹的!

一个远在京城,梁尔尔决定这辈子都不见那人,即使见到了,也躲着走!而另一个,就是刚才的病书生——殷无疾。

【殷无疾,阎王攥着他的命,他攥任何人的命。】

梁尔尔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鬓角。

殷无疾是个让人摸不透的主儿,无欲无求,他性情看似温和无害,实则阴晴不定,视人命如草芥。上一秒他还能跟你谈笑风生,下一秒或许就笑盈盈要了你的命。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娃娃……

梁尔尔叹口气,那奶娃娃真的不是一般的孩子!邹蓝在杀手排行榜上排名第一,但是在江湖高手榜上只排到第七,而刚才那个小奶娃娃在高手榜排行第三。

总之,对于殷无疾,若非万不得已,梁尔尔是绝对不会主动招惹对方的。她此行的目的是解决了周氏,可不打算跟这种煞星扯上关系。

车子跌跌撞撞,最后终于到了宝明山。

梁尔尔硬生生瘦了一圈,脸上不见一丝血丝,知道的,她是来上香拜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病入膏肓,是来求神问药来了。

“终于到了……”梁尔尔站在宝明山下,跟身后的梁思思发出了一样的感叹。

第007章:附凤

宝明山,起初不叫宝明山,至于最开始叫什么,也没有人去深究,它之所以叫现在的名字,完全是因为山上的庙宇——宝明庙。

宝明庙之所以闻名,是因为里面住着一个皇子。

当今圣上的三皇子萧景临,一出生便极具佛缘。据说他游历山川,路过此山时,算出了此山乃是宝地灵山,于是在此地建了宝明寺,居此修行。

说来也巧,宝明寺建成之后,百求百应,加之住着一位天家皇子,从此香客不绝,香火不断。

宝明山下的客栈酒肆也如雨后春笋,一家接着一家,生意兴隆红火。

梁尔尔一行人就住在了在宝明山下的客栈。

宝明寺的厢房,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住的,即便是梁尔尔,那也要提前去跟监寺和尚说好。

“姐姐啊,我们明天上山拜佛吗?”

晚饭过后,梁思思披着一件雪白斗篷,抱着小手炉,来梁尔尔房间里了,美其名是离家在外,住的不习惯,想跟姐姐聊聊天。

“你想求什么?”梁尔尔单手拄着下巴,挑眉看她。

梁思思含蓄地笑了笑,说道:“我还能求什么,无非是求神佛保佑爹娘平安长寿,再求神佛给姐姐一段好姻缘。”

梁尔尔笑了笑:“你有心了。”

梁思思道:“我是真心希望姐姐跟小侯爷,能终成眷属的。”

梁尔尔拄着下巴,但笑不语。

梁思思又问:“姐姐,我们明天什么时辰出发?”

“明天,我们不上山。”梁尔尔说道。

“不上山?”梁思思眨了眨眼,随即明了似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梁尔尔反问:“知道什么?”

梁思思抱着小手炉,笑了笑:“我随口说的,姐姐不用放在心上。”

梁尔尔耸耸肩,似乎真的没有放在心上。

梁思思拉着梁尔尔聊了许久,最后见天色实在很晚了,终于转身离开了梁尔尔的房间。

但是,她没有会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旁边周氏的房间。

“娘,问不出来。”梁思思关好了房门,坐在周氏的面前,气冲冲地灌了一口茶。

周氏瞪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仪态。”

梁思思一顿,将茶杯缓缓放下,似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大家小姐。

周氏道:“梁尔尔一点儿都没透露大公主的事情?”

梁思思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只说明天不上山。”

“明天不上山?”

“嗯!”梁思思攥着手里的手炉,皱着眉,说道,“她一定是在等着大公主的到来!我已经找下人打听了,宝明山没有听见任何大公主来到的动静。”

周氏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大公主现在可能还在路上。”

梁思思面露不甘:“我看是这个样子。”

周氏喝茶不语。

梁思思道:“这次,梁尔尔倒是藏得深。娘,干脆我们去问她,大公主什么时候来。”

“不能问。”周氏放下茶杯,老谋深算,摇了摇头,说道,“你若问了,她对你,也许会起疑心。”

“那……那我们怎么办?!”梁思思焦急,手里的暖手炉跟着七上八下。

“娘,我们总不能一直干等吧?梁尔尔她背后有他外公跟舅舅,想进京城的女学堂易如反掌,可是,我身后谁都没有啊……只有这次结识了大公主,我才有机会能进女学堂,才能结识京中权贵!”

周氏叹口气:“我们只有等。”

梁思思蹙眉:“娘……”

周氏摆了摆手,一锤定音,道:“娘知道,你想赶在在梁尔尔之前结识大公主,但是,现在我们只能等。”

梁思思张了张嘴,最后在周氏的目光下,只得将自己的焦急与不满收了起来。

“我知道了……”她低头道。

“放心吧。”周氏安慰女儿,“大公主来之前,梁尔尔一定有动作的。”

“嗯……”梁思思点头。

周氏又道:“这段时间,让我们的人,多留心宝明山的动静。大公主来的话,阵势也不会小了。”

这边,周氏母女正在等着大公主的到来,想着攀龙附凤,把上京城权贵的边儿。

那边,梁尔尔也慢悠悠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邹蓝坐在房顶上,俯视了一眼下面的客房。灯火通明,只有各种心思算计,被藏在了最暗处。

梁尔尔推开客房的门,一抬头,又看见了姓邹的。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没有被吓一跳。

她扫了邹蓝一眼,就当是自己没看见,抬脚就往外走。

这次,邹蓝倒是看见了大小姐也看进了眼中。他脚轻轻一点,从房顶上翩然落下,轻盈得宛如一只燕。

“干什么?”梁尔尔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邹蓝。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邹蓝问道。

“这个,没必要跟你汇报吧?”梁尔尔越过邹蓝继续往前走。

邹蓝面无表情,跟在她身后,道:“殷无疾跟殷无伤是很危险的人物。”

“什么?”梁尔尔一顿,转头看他,“你说什么?”

邹蓝冷着脸,重复道:“殷无疾跟殷无伤是很危险的人物,为了梁家,你最好不要跟他们扯上关系。”

这估计是梁尔尔认识邹蓝以来,听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你,你认识他们?”梁尔尔问。

“你不也认识?”邹蓝反道。

梁尔尔一顿,被噎住了,她咽了咽口水。

得了,露馅了。

邹蓝盯着梁尔尔。

梁尔尔打量对面的邹蓝,心思一转,玩心起来了。

“他们怎么了?我觉得他们很好啊。”梁尔尔歪头一笑。

她说完,面无表情的邹蓝果然皱了皱眉。

梁尔尔觉得挺好玩儿,继续道:“特别是殷无伤,多可爱啊,跟个小豆包儿似的。”

邹蓝道:“他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灭掉一个门派。”

“什么门派?”梁尔尔耸肩一笑不以为意,“一两个人的门派啊?被他的可爱灭掉了?”

邹蓝道:“海鲨帮,九十七人,被他斩首,一个不留。”

梁尔尔嘴角的笑容僵住。

邹蓝说:“你还要跟他们扯上关系吗?”

梁尔尔心里苦啊,我都没想过跟他们扯上关系啊!

第008章:热症

梁尔尔走在宝明山下的集市上,一回头,就扫见了跟在自己身后的邹蓝,她是又无语又无奈,不停拿白眼翻他。

邹蓝视若无睹,跟梁尔尔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

“你到底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梁尔尔一跺脚,转头瞪他。

“我答应了梁老爷,保护你安全。”邹蓝面无表情。

“我很安全!”梁尔尔说。

“是现在很安全。”邹蓝道。

梁尔尔咬牙,深吸一口气,冷静,冷静!

她没有让自己的贴身丫鬟跟过来,以为到了宝明山,就能办自己的事情,没想到,忽略这个姓邹的了!

“你要怎么样,才不会跟着我?”梁尔尔问。

邹蓝道:“你回客栈休息。”

“你!”梁尔尔咬牙切齿。

若是以前,她早就跟这个姓邹的动手了,但是现在,梁尔尔再深呼吸。

杀手排行榜第一!

第一!

第一!

杀手排行榜第一?

也就是说,不是普通的护卫仆从了?

梁尔尔眼珠子一转,笑了:“我爹让你好好保护我?是吧?”

邹蓝扫她一眼,没回答,算是默认。

“邹蓝,那你可要好好保护我。”

梁尔尔在宝明山下逛了整整一天,从早逛到晚,买了一大堆东西,让邹蓝拎着。

邹护卫手里拎不住了,就抱着,小山似的货物将邹蓝面无表情的脸遮得严实。但他还是稳稳地跟在梁尔尔身后,依旧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

乌金西坠,西山捧走了最后一捧余晖,算是完成了最后的任务。

梁尔尔走的腿脚酸软,仰头看向眼前的店铺,牌匾写着:悬壶济世。

济春医馆,整个宝明山下最不起眼的小医馆。

梁尔尔扫了一眼身后的邹蓝,抬脚走进去。

药铺正抓药的小伙计眼睛亮,看见梁尔尔的打扮,非富即贵,热情了几分,冲后堂喊:“爹,来人了。”

医馆后面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估计就是济春医馆的大夫。

“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大夫一边挽袖子,一边拿出了脉枕。

梁尔尔并不把脉,她说道:“我要一剂起热症的药。”

“起热症?”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是治热症吧?哪方面的热症?”

“不,就是起热症!”梁尔尔补充说道,“还要那种,现在喝下去,明早才发作,而且发作起来很厉害那种。”

大夫越听越稀罕,望着梁尔尔,哭笑不得:“您这是……”

梁尔尔笑眯眯地掏出一锭巴掌大的银子,放在桌上:“钱够吗?”

大夫扫见那银子,一肚子疑问统统咽了下去。

“您稍等。”他连忙起身开药。

“等一等。”梁尔尔说道,“药开好了,在你们这里煎好,我直接喝。”

大夫又扫了一眼那银子:“好!”

从医馆喝完起热症的药,梁尔尔擦了擦嘴,走了出来。

邹蓝一直跟在她身后,不闻不问。

梁尔尔挡住邹蓝的路。

邹蓝从一堆货物的缝隙里,看着梁家大小姐。

梁尔尔背着手,挑衅一笑:“有本事,你明天再跟着我啊!”

邹蓝皱了皱眉,不明白梁尔尔打的什么主意。

…………

…………

梁尔尔吃了起热症的药,回了客栈,什么都没说,直接睡了。

一夜过去……

黎明未至,大地还浸泡在夜色里。

梁尔尔缓缓睁开眼,吐了一口热气,然后动身起了床。她抬手摸了摸额头,有些烫。

梁尔尔挑了挑眉梢,推开门。

“姐姐?”梁思思这边也推开了门,站在门口,笑盈盈看向梁尔尔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梁尔尔的脸色发白,声音有些虚弱,说道:“嗯,我今天要上山拜佛。”

“上山?”梁思思眼中微微一亮。

梁尔尔要往外走,只是脚下一软,猛地踉跄。

“姐姐!”梁思思连忙去扶住她,关切道,“你怎么了?”

梁尔尔觉得自己的呼吸也热了起来。

“我没事,我要上山去拜佛。”梁尔尔甩开梁思思。

梁思思黏上去,扶住梁尔尔,一摸她额头,不知是惊呼还是惊喜:“姐姐,你好烫啊!你发烧了!”

“什么?发烧了?”此时,周氏也从房间里裹着衣服,急匆匆出来了。

“尔尔,你没事吧?”周氏一摸梁尔尔的头,“哎呀,真的发烧了?!快,快扶你姐姐进屋!”

梁尔尔在床上烧的有些迷糊,嘴里还一直嚷着要上山拜神。

“尔尔啊……”周氏亲自给她擦额头,“宝明寺就在山上,不急在一时。”

“不……”梁尔尔摇着头,迷迷瞪瞪道,“公主今天要来了……我要在竹院等她……”

周氏眼波一转:“尔尔,你说什么呢?”

“我外公的人跟我报的信……”梁尔尔烧迷糊了,问什么回答什么,甚至周氏没问,她自己就交代了,“大公主今天就到……她要住在宝明寺兰院……我已经定了竹院的房子……离大公主最近……大公主……小侯爷……”

梁尔尔开始胡言乱语了,一口一个大公主,一口一个小侯爷。

周氏一边安抚着梁尔尔,一边缓缓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梁思思在一旁,攥紧了手绢,她紧紧咬住下唇,不然,笑容会抑制不住。

终于被她等来了!

“尔尔说什么,我也没听清。”周氏缓缓站起身,理了理一丝不乱的发髻,转头看向梁思思,慢条斯理地说着。

“思思啊,你姐姐似乎一直在嚷着要去宝明寺,要不……我们替她去一趟?”

“好啊。”梁思思压下嘴角的笑容,“我代姐姐去,就跟姐姐亲自去是一样的。”

“嗯。”周氏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嘱咐了伺候着的丫鬟下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大小姐。

嘱咐完,周氏跟梁思思一起上了马车,美其名曰,帮梁尔尔上香,完成心愿。

“邹护卫呢?”周氏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随行护卫,没有那个功夫最好的。

一个护卫回道:“邹蓝守着大小姐呢。”

梁思思扯了扯周氏的衣角,低声道:“娘,你关心那个阎王脸做什么?”

周氏道:“没事,走吧。”

第009章:屠杀

《大家闺秀》中写:

【大齐,明道五年,腊月十一傍晚,大公主萧景琼到了宝明山下,她没在山下休整,而是连夜赶到了达宝明寺。刚入住宝明寺兰院,公主就遭遇了刺客。】

【刺客凶残,血洗宝明寺,皇宫侍卫誓死保护大公主与三皇子,最后,大公主有惊无险,三皇子虽重伤,但也堪堪保住了一命。可寺中僧侣与香客却没有皇天庇佑了,无一人幸免于难。】

梁尔尔躺在床上,静静地盯着床幔,双目一眨不眨。

“无一人幸免……”她轻声道。

…………

…………

话分两头,再说周氏母女这边。两人顺顺利利地住进了宝明寺的竹院,就等着对面兰院的大公主大驾光临。

房间中,梁思思攥着手绢,来回踱步:“娘,大公主什么时候来啊?”

周氏坐着,斟了一杯茶,说:“梁尔尔说她今日来,她今日一定来。”

“可是,眼看天都黑了。”梁思思道,“怎么还不见公主?”

话音刚刚落下,隔壁的兰院忽然有了动静,动静还不小。

梁尔尔脸色一喜!

周氏站起身,神色一紧:“思思,我交代你的,都记住了?”

梁思思重重点着头,说道:“我早就烂熟于心了。”怎么赢的大公主好感,她研究了许久!

梁思思正了正衣襟,抱着自己的小手炉,走出了竹院。往对面的兰院望去。

没看见传说传说的大公主,却见到一长队的随从,打扮装束像是平常大户人家的随从,但是,那气质却又明显跟梁府那些随从不一样。

梁思思嘴角微微扬起。

大公主来了……

…………

…………

梁尔尔从早上躺倒了晚上,热症终于下去了,她将屋中伺候的人赶了出去,只剩一个人,邹蓝。

“吃晚饭了吗?”梁尔尔拿着筷子,指了指一桌子的饭菜,“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邹蓝背着手,站的笔直,说道;“我不饿。”

“你不饿,我可饿了。”梁尔尔夹了一块烧排骨,放在自己碗里,嚼地香极了。

“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平时伺候周氏的一个小丫鬟,焦急地敲着梁尔尔的房门。

梁尔尔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大小姐,宝明寺的方向好像着火了!”小丫鬟道。

“着火了?”梁尔尔站起身,“真的?”

“真的!”小丫鬟一脸焦急,道,“在外面能看见,就是宝明寺的方向!已经有人跑上山去就火了,夫人跟二小姐还在寺里呢!大小姐,怎么办啊?!”

梁尔尔走出了客栈。

此时,街上人已经多了起来,都梗着头,都看着宝明寺的方向。虽然距离很远,但是火红却不弱,狠狠地烧红了暗色的天边。

“是宝明寺!绝对是宝明寺!”

“对!就是宝明寺!那个方向,错不了!”

“快,快上山救火!”众人议论纷纷。

梁尔尔盯着宝明寺的火光,目光微沉。

“大小姐,夫人跟二小姐还在上面,怎么办啊?!”小丫鬟又问梁尔尔。

梁尔尔转头看她:“你担心二娘跟思思啊?”

“当然啊!”

“那你就上山救人吧。”梁尔尔说。

“什,什么?”小丫鬟明显一愣。

梁尔尔道:“你不是担心二娘跟思思吗?”

小丫鬟往后缩了缩:“可是,我一个小丫鬟没有力气啊。”

梁尔尔道:“那,本小姐就有力气了?”

小丫鬟被梁尔尔噎住了,缩了缩脖颈。

梁尔尔又冲小丫鬟道:“二娘跟思思把护卫们几乎都带走了,现在,我身边只剩下一个邹护卫了。要不,你去问问邹护卫,愿不愿意跟你上山去救火。”

小丫鬟连忙摇了摇头:“有护卫们护着,夫人跟小姐不会有事的,我陪着大小姐在这里等吧。”

“那就老老实实,不要说废话。”梁尔尔扫了那丫鬟一眼,然后转头看向邹蓝。没有这个高手榜前十的保护,周氏母女活下来的可能几乎没有。

邹蓝望着梁尔尔,微微皱眉。他觉得,自己似乎中了某个圈套。

…………

…………

站在宝明山下看宝明寺的方向,能看见燃烧的红,处在宝明寺周围也能看见红,不是火焰的红,而是人血的红,夹杂着不绝于耳的厮杀,卷着滚浓的热浪铺天盖地。

周氏跟梁思思满脸血污,他们抓着裙摆,往宝明寺山下逃命!梁思思的一只鞋都跑掉了,浑然不觉。

母女两人跟在一个和尚后面,那和尚熟悉宝明寺,跑的很快!周氏跟梁思思眼看着被落下了一大截。

身后的厮杀火光,化成一只凶兽,张着血盆大口咬过来!和尚跑的很快,隐隐约约见前面有个人。

和尚瞬间像是看见了希望!

“救命!救命啊!”和尚挥着手,一边冲过去一边大喊,“救……”

“命”字没还喊出口,那和尚的头飞在了半空,脖颈血喷如注。

等在前面的不是救星,是索命的煞星。

后面梁思思猛地停住脚步,她惊悚太大,牙齿不受控制打颤,说不话来,只能颤颤巍巍指前方。

周氏惊魂未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瞪大了眼睛。

山上有人杀人!山下有人截着杀人。前有狼后有老虎,周氏母女两人没有活路。

周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拉着梁思思,往旁边的树林钻进去。她本想绕过拦路的煞星,结果,旁边竟然是万丈悬崖。

“娘,我们,我们怎么办啊!”梁思思死死抓着周氏,像是抓着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没意识到,这跟救命稻草现在连自己也救不了。

“娘!”

周氏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像是安慰梁思思,但更像是不知所措地在自言自语。

“思思,不要怕……不要怕!想办法,我们能想到办法的!一定能活下去的!一定能活着离开!”

“不用想了。”就在周氏惊恐无措时候,母女两人身后传来了一个凉飕飕的声音,像是蛇类吐出了信子。

“今晚山上的人,都得死。”

第010章:选择

宝明寺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清晨的时候,火才被彻底熄灭,整个宝明寺不复存焉,只剩下一堆废墟飞灰。

梁尔尔来到客栈大堂吃早饭的时候,其他客人就着这件事下菜,已经热火朝天说起来了。

“听说了吗?宝明寺昨晚不是普通的失火,是有劫匪来了!在寺里杀人放火!”

“不可能吧?”

“是真的!你没见官兵把山都围起来了吗?不许人上去!一具一具的尸体往下抬啊!”

“那尸体不是烧死的吗?”

“什么烧死的!烧能烧死那么多人吗?!宝明寺的人没长腿啊?!我跟你们说,我可是亲眼看见的,那尸体,胳臂都被削下来了!”

“真的啊?”

“千真万确!”

“那……那三皇子有没有事啊?”

“这谁能说的准啊……还有人说活,这次的劫匪是冲着三皇子去的!”

“是吗?”

“……”

官府消息透露的越少,百姓能补充的就越丰富。

梁尔尔听着众人的纷纷议论,不疾不徐地吃着碗里的粥。

邹蓝站在她身后,微微蹙眉。

议论声仍在继续,梁尔尔缓缓放下了碗筷。

她身后的小丫鬟见状,问道:“大小姐,你不吃了?”

“嗯。”梁尔尔站起身。

小丫鬟眼尖,道:“您病刚好,我扶您上去休息吧。”

梁尔尔道:“不用了,我出去逛逛。”

“好。”小丫鬟低着头。

梁尔尔走出客栈,扫了一眼宝明寺的方向。

不用于昨晚,能看见宝明寺的火光,如今青天白日的,宝明寺的方向,什么异常都看不出来。

梁尔尔伸了伸懒腰,刚迈出客栈。

迎面走来一个人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人,那身衣服有些面熟。

梁尔尔一顿。

那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

“思思?”梁尔尔诧异,打量着狼狈至极的梁思思。

梁思思的衣服是她最爱的那件烟水百花裙,只是上面溅了些血迹,血迹有些时间了,已经凝成了暗红色,狰狞地扒在衣服上。

“二小姐!?”小丫鬟看见梁思思大吃一惊,连忙将人扶住,“二小姐,你没事吧?”

梁思思目光空空洞洞。

“二小姐!”小丫鬟喊她。

“我……我……我累了。”梁思思开了口,声音哑如老妪。

“我扶您去休息。”小丫鬟连忙道。

梁尔尔拦住梁思思,问:“思思,二娘呢?”

梁思思惨白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脚下踉跄:“娘,娘她,她不在了……”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梁尔尔并不意外周氏的结局,不过,她好奇的是梁思思怎么能活着回来?

“我,我要沐浴……”梁思思一把抓住小丫鬟,“我,我要沐浴!”

小丫鬟连连点头:“好,好,二小姐,我,我这就帮您准备。”

梁思思被小丫鬟扶走了。

梁尔尔看着两人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她正要跟上去,却被邹蓝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知道。”邹蓝说道。

梁尔尔看他:“知道什么?”

“知道宝明寺昨晚会遇袭。”

梁尔尔微微一顿,舔了舔嘴唇:“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邹蓝攥着梁尔尔的手腕,稍微使力,冷冷道:“你在利用我,如果昨天我跟过去,二夫人不会死。”

梁尔尔手腕发疼,咬着牙,狠狠笑了:“姓邹的,我昨天硬留你了?还是拦着你上山了?”

“……”

邹蓝被一下子噎住。

梁尔尔上下打量他,说道:“邹蓝,我们家的家事,你怎么这么关心了?”

邹蓝闻言,顿了顿,然后放开了梁尔尔。

是啊,梁家的家事,他一个护卫没必要关心。

梁尔尔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转身离开,去看望自己的妹妹。

梁思思这边谁也不想见,就连要服侍她沐浴的小丫鬟也被她赶了出去。

梁尔尔见状,心道,也不急在一时,就先回自己房间里。

暖融融的客房里,梁思思身体泡在暖热的浴桶里,却还是止不住的冷,她牙齿打颤,双手也颤。

梁尔尔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猛地想起什么似的,拼命搓了起来,像是手上沾染着什么不得了的脏东西。直到她彻底没了力气,累昏了过去。

…………

…………

“你们谁都活不下去。”

宝明山上,梁思思跟周氏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扛着剑的人,晃晃悠悠,吊儿郎当地朝她们走过来。

梁思思哆哆嗦嗦地躲在了周氏后面。

周氏不得不壮起胆:“这位壮士,我,我们是邺城梁家的主人,你饶我们母女一命,到时候你要多少银两,我们都给你!”

“银两?”那扛着剑的人摇了摇头,说道,“银两我不敢兴趣。不过……你们是母女?”

“是,是!”周氏连连点头。

“那好,那我就放你们一马!”

“真的?!”周氏惊喜道:“多谢,多谢壮士!”

“我话还没说完呢。”那扛着剑的人慢悠悠道。

“还……还没说完?”

“对。”那抗着剑的人,缓缓道,“我只放一个人走。”

周氏咽了咽唾沫,转头看了看梁思思,又看向那人:“你,什,什么意思?”

扛剑的人扬起嘴角,笑了笑。

夜空中,乌云遮住月亮,清辉被阴影斩断吞噬。

“咣当。”

扛剑的人将手里的剑扔在了地上。

“你杀了你女儿,你活,你女儿杀了你,你女儿活。”

“……”

“所以……是母亲活,还是女儿活?这真是一个问题。”

周氏跟梁思思盯着眼前笑盈盈的人,脸色惨白。

“如果一炷香之内,你们母女不做出决定,那么我就动手了。”那人道。

“娘……”梁思思摇着头,无助地抓着周氏的手臂,“娘……”

周氏舔着嘴唇,一把抓起了地上的剑。

“娘!”梁思思吓了一跳。

周氏手中的剑猛地一转,指向了那人!

“哦?”那人一歪头。

周氏吞大口咽着,哆哆嗦嗦攥着手里的剑,紧绷如弦。

“你要跟我动手?”那人掏了掏耳朵,完全不将周氏放在眼里。

“啊!”周氏叫喊着,举着剑冲了过去!

第011章:浪客

宝明寺被劫匪洗劫,几乎无一人幸免于难,这般凶残猖狂的劫匪,自然惊动了朝廷。

宝明山脚下的官兵越来越多,气氛也骤然凝重好几分。之前在客栈打探宝明寺情况的客人也哑了声。

一起在大堂用早饭时,梁尔尔跟梁思思商量,说不如回梁府。

梁思思闻言,连连点着头,表示立马动身最好。

“现在就走?”梁尔尔问。

“对!”梁思思放下碗筷,急急看着梁尔尔,“姐姐,你不知道山上的那群人都可怕,我,我们赶紧走吧……回邺城,回家。”

“可是……”梁尔尔不动声色,打量着梁思思,意味深长道,“二娘的尸首还在山上呢。”

梁思思闻言,身体一僵,脸色瞬间没了血色。

梁尔尔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惊恐,缓缓说道:“思思,你跟二娘一直在一起,她到底是怎么遇害的?”

“我……”梁思思的身体止不住发抖。

梁尔尔盯着她。

额角浸出薄薄冷汗,梁思思低着头,道:“我们在下山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刺客,他……他要杀了我们,娘,娘她为了保护我……被,被杀了。”

梁尔尔不置喙,听她继续说。

梁思思脸色惨白如纸:“娘,的尸首被那人扔下悬崖了……”

梁尔尔打量着梁思思。

“姐姐……”梁思思一直低着头,呜咽着,“我知道你孝顺娘,但是……悬崖下……”

说着,梁思思泣不成声。

“好。”梁尔尔轻轻拍了拍梁思思的肩膀,说道,“我们回邺城。”

梁尔尔对梁思思的虽然有些怀疑,但是,现在她也不打算留在这里。

“大家收拾一下,一会儿吃完早饭,我们就动身。”梁尔尔对另外桌子上吃饭的丫鬟说道。

“是。”丫鬟自然都听主子了。

梁尔尔又转头看向独自一桌用餐的邹蓝。

邹蓝面无表情,但是也没说反对。

梁尔尔张口,正要说就这么定了,话没出口,忽然,一个阴影冲着她飞驰而来!

梁尔尔还没反应过来,邹蓝已经抓起剑,将冲向梁尔尔方向的黑影拦了下来。

低头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口棺材!

梁尔尔脸色难看,看向门口。

只见门口处晃晃悠悠走进来一个人,一身浪客打扮,头发凌乱,武器是一把长剑,但是他的剑没有拿在手里或佩在腰间,而是像棍子似的,双手压过,扛在肩上。

浪客抬起头,不同于他邋遢的打扮,这人面容很是清秀,甚至还带着少年气。

梁思思看清来者,脸色唰白!

梁尔尔看着那浪客,只觉得对方的某些地方有些眼熟,但是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你是谁!”她索性就直接问。

那浪客开了口:“一个路人,来帮你们送东西。”

说着,他走到棺材边儿,抬手推开了棺材盖。

里面,竟然是周氏的尸体!

“啊!”梁思思见到母亲的尸体,双腿一软,眼看就要倒下去。踉跄一下,她堪堪扶住了桌子,站定了。

那些她拼命想要遗忘的画面,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

…………

周氏捡起地上的剑,冲着那浪客冲过去。

那浪客啧啧嘴,像是见到蚍蜉撼树,手指轻轻一弹,周氏手臂顿时一麻。

“咣当!”长剑掉在了地上。

周氏也摔在了地上,她狼狈地往后退,死死盯着浪客:“你!你不要过来!我,我跟我女儿是不会听你的!你……啊!”

就在周氏战战兢兢跟浪客对峙的时候,腹部骤然一痛。

低头一看……

那把掉在地上的剑,被梁思思颤颤巍巍地握在了手里,而另一端,刺进她的身体。

又凉又辣的疼痛……

“思思……”周氏一张口,嘴里的血往外涌,“思思……你……你……”

梁思思满手血污,摇着头,涕泪横流:“娘……你说的,你说的,活下去……我不想死!娘……娘……”

“噗通”周氏直直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瞪着。

“噗嗤!”那浪客笑出了声。

梁思思双腿一软,摔在地上。

浪客走过去,俯下身摸了摸周氏脖颈。

“死透了。”他转头看向梁思思。

梁思思踉踉跄跄爬起来。

“你走吧。”那浪客指了指了一个方向,道,“从这里走,记得要直走哦。”

梁思思已经不会思考了,她拼了命地往前跑!身后是周氏的尸体,死不瞑目。

梁思思闭着眼往前跑!

像是身后有恶鬼追着她!

跑!

一直跑!

一直跑……

可那人还是追上了她。

浪客笑盈盈地看着梁思思,说:“我帮梁小姐把她母亲的尸首送回来了。”

梁思思整个人定在那里,表情空白,已经没了反应。

一旁的梁尔尔看看周氏的尸体,问:“你究竟是谁?”

“我说了,只是一个路人。”那人浪客道。

梁尔尔看向梁思思:“你认识他?”

梁思思终于回了神,定了定神:“不,不认识……”

那浪客意味深长,眯眼笑了笑:“梁小姐不认识我,但是我认识梁小姐跟令堂,在宝明寺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梁思思道:“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也没关系。”那浪客微微一笑,道,“以后,说不准有机会再见。”

梁思思狠狠咬唇。

梁尔尔打量这两人,开口道:“不管怎么说,你带回了我二娘的遗体,多谢。”

梁思思也望向那浪客:“多,多谢……”

“不谢。”浪客扛着长剑,转身离去。

“……”

“思思?”梁尔尔扫了一眼周氏的尸体,说道,“你不是说,二娘掉下悬崖了吗?”

“是,是啊……”

梁尔尔道:“可是,她的衣衫很整洁。”

梁思思一惊,连忙道:“我,我的的确确,亲眼看见娘掉下去了!”

梁尔尔不置可否

梁思思脱掉衣衫,盖在周氏的尸体上,然后噗通扑到了棺材旁,撕心裂肺哭起来:“娘!娘!我可怜的娘啊!”

哭声引来了许多视线。

街上的百姓们本来正伸着脖子,看着正往这里的来的军队,但是听见梁思思的哭声,纷纷看过来。

梁尔尔不愿惹眼,扶起了梁思思,又让下人们将棺材安置好。

此时,远远的军队已经入了街。

梁尔尔不经意,扫了一眼那领队的人,然后,瞳孔狠狠一缩!

“是……竟然是……”

第012章:断臂

那个绷着一张脸,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名叫宋亦明。他是神枢营中的一个领头儿,至于是个什么官衔,梁尔尔不是很清楚,她上辈子只与这个人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一面之缘,就是宋亦明奉他主子的命令,抽剑砍了她的手臂。

梁尔尔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队,手臂隐隐作痛,心口砰砰直跳,她的手脚冰凉,血液都奔流到腿上,催赶着她逃走,赶紧逃走!

宋亦明的主子,那个煞星,一定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我听说,来的是楚王爷?”

“我也听说了。”

“除了三皇子,我还没见过其他皇亲国戚呢。不知道楚王爷长得什么样子……”

“听说楚王爷长得可好了!”

身边的人小声议论,梁尔尔缓缓回了神,她定了定神,看向一旁的丫鬟仆人,命令道:“把二娘抬下去,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回家。”

“是。”

“姐姐……”梁思思擦了擦眼泪,站到了梁尔尔身后。

“别光哭了,你也去收拾一下。”梁尔尔道。

“好。”梁思思哽咽着,点点头,走下去了。

梁尔尔转头,扫了一眼已经走到眼前的宋亦明。

宋亦明依旧是面无表情,骑着马目不斜视。他过去之后,后面是一辆华丽的马车,四平八稳往前行驶。

马车外,百姓议论纷纷,都抻着脖子,想看见马车里的楚王爷。奈何楚王爷没有掀车帘的习惯。

梁尔尔站在人群外,瞄了一眼那马车一眼。晃晃悠悠的车帘下,慢悠悠地伸出一只的手,修长白净,骨节分明,宛如精心雕琢的寒玉……

众人无不夸赞,这是一双赏心悦目的手。

唯独梁尔尔……

见到那只手的时候,梁尔尔脊背一寒,浑身汗毛倒竖!

萧见楚!

马车里的人,是萧见楚!

前世,就是这么一双手,轻轻动了动手指,萧见楚就只是动了动手指,一句话都没有说。

宋亦明抽剑,砍了她梁尔尔的手臂!

…………

…………

《大家闺秀》中有写。

【有一赌坊,位于洛京,名为“一掷阁”。一掷阁不同于其他赌坊,其他赌坊的赌资多是金银,有些过分的还能压地契,甚至赌子女。一掷阁的赌资,可不仅仅止于此,他能赌你所有的东西。比如,肢体。】

梁尔尔因为爱残了小侯爷,在一掷阁中,不顾劝阻,硬是赌出了自己的右臂。

最后,她输了……

【一掷阁的阁主——萧见楚,懒洋洋地坐在纱帐后面,他单手指支着头,撩起眼皮,看着梁尔尔这只跳梁小丑,输得一败涂地。

“不要,我不要……”梁尔尔尖叫着,哭喊着,涕泗滂沱,她后悔了,她想反悔了。

她不想被砍掉胳膊!

但是……

千金赌一掷,成败身自受。

萧见楚动了动手指,宋亦明领命,抽出利剑】

梁尔尔转过身,不去看马车。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将前世的蹦乱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马车慢慢悠悠,从她身后过去。梁尔尔吐了一口浊气,神智随着马车的远离,清明了一些。

恨吗?

梁尔尔的心里自然是有恨意的。

毕竟,前世的时候,萧见楚动了动手指,然后自己被砍了手臂!

但是,要报仇吗?

梁尔尔晃了晃脑袋,她脑袋进水了,才会去找萧见楚报仇。上辈子的下场,说到底,是她自己造成的,是她自己非要去一掷阁豪赌,是她要去招惹萧见楚的,最后输了,她也认了!

她自己种下的苦果,她自己吞!

所以,这辈子,她梁尔尔不会招惹小侯爷,更不会去掺和京城贵圈那趟浑水。

她要找一个人,一个只爱自己的人,来一场安安静静,平平凡凡的相知相识相爱,圆满一生。

…………

…………

梁尔尔让仆人丫鬟,迅速准备好一切,赶紧离开宝明山,回邺城。但是,他们一行人刚走到城门口,却被人拦住了。

官兵竟然说,那些烧杀宝明寺的劫匪还在这里,楚王爷有命令,这几日,谁都不能离开宝明山!

这……

这就相当有意思了。

梁尔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鬓角,耐着心,又是跟守城官兵解释又是偷偷送银子。

“我二娘的尸首急着安葬,拖不得的……”

“我们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根本不可能是劫匪。”

守城官兵,大义凛然拒接了梁尔尔,那大公无私的面容让梁尔尔着实吃惊。

她下意识打量起那守城官兵,注意到,那守城官兵的眼神一直在不自主地,往上面瞄。

梁尔尔顺着守城官兵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城门上,站着一个人,趴在城墙上,往下看。

梁尔尔微微一惊。

她不认识这个人,但是,她认识那人的衣服。一身玄黑!但是若是仔细分辨的话,衣服上其实是有花纹的,都是暗锦,不甚明晰,就像是影卫若隐若现的身份。

梁尔尔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上面的影卫一跃而下。

“棺材里……装的什么?”那影卫有一双桃花眼,圆润中带着尖儿,微微一笑,让人生不出敌意。

梁尔尔道:“棺材里,是我二娘。”

影卫拱了拱手:“敢问小姐是?”

梁尔尔道:“我姓梁,邺城梁家,梁介甫乃是家父。”

“哦。”那影卫恍然,又拱手,说道,“原来是邺城梁家,久仰大名。”

“您客气了。”梁尔尔紧接着问道,“那,我们能走了吗?”

“这个恐怕不行。”那影卫依旧是摇了摇头,说道,“梁小姐,恕我多问一句,您的二娘,是如何离世的?”

梁尔尔闻言,心口一顿。

如今,萧见楚正在查烧杀宝明寺的“劫匪”,她这二娘,就是在宝明寺遇害的,加之,梁思思还是这次截杀的幸存者……

电光火石之间,梁尔尔的思绪转了一圈儿。

现在是将梁思思交出去好呢,还不交出好呢??

交出去的话,那些人或许会杀了梁思思灭口,省的她以后动手。可是,这其中万一有一点差错,自己或者梁家也会被牵扯进去,那就不好了……

第013章:煞星

就在梁尔尔思忖的片刻,一旁的梁思思站了出来:“回这位公子,我娘是病逝。”

梁尔尔闻言,扫了梁思思一眼。

那影卫也看向梁思思,梁思思笑了笑,脸色无虞。

“我为令堂表示惋惜,但是……”桃花眼影卫的话音一转,“王爷有令,三日内,任何人不得出城,如果真有急事,要去请他手谕。”

梁尔尔皱眉。

“姐姐……”梁思思焦急看向她。

去请萧见楚手谕?梁尔尔心中一个冷笑,脸上笑吟吟:“好的,我知道了。既然是王爷的命令,我们也不好违抗。”

说完,拱手告辞了影卫,梁尔尔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她自然不会去找萧见楚,马车拉着棺材在小街上走,梁尔尔缓缓走着,边走边想着接下来能做什么。

梁思思有些魂不守舍,急步走到梁尔尔身边,搅着手绢:“姐姐,虽然现在是寒冬,但是,三天再加上我们回邺城的时间,我担心,娘的遗体恐怕也会……”

梁尔尔转头看她:“所以呢?”

“那要不,我们先火化?”梁思思小心翼翼地建议。

梁尔尔不置可否,心中却稍有思忖,周氏的死梁思思绝对脱不开干系,不然,她一个亲生女儿,不去找凶手就算了,怎么还想着毁尸灭迹呢?

“姐姐,你说好不好?”梁思思又问。

梁尔尔道:“说到底,她是你亲生母亲,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梁思思连忙又说:“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们不然现在就准备吧。”

梁尔尔点了点头。

…………

…………

火化周氏的地址就在宝明山脚下。

梁思思让丫鬟们准备好了一堆祭祀亡者用的东西,她本来还想请大师为周氏诵经的,但是奈何宝明山的和尚都不在了。

梁尔尔将这件事全全交给梁思思。

“姐姐,我们开始吧?”梁思思准备好了一切,走过来跟梁尔尔说一声,“我问懂这种事的老人了,她们说,这火,要你跟我一起点。”

梁尔尔点了点头。

梁思思跟梁尔尔接过下人递来的火把,两人站在周氏的遗体之前。

这里面懂白事的老嬷嬷点燃了冥纸,嘴里念叨了一串儿,然后仰头看了看天空。

正午,太阳正值盛年,即便是萧瑟的冬也要忌惮几分。

“请两位小姐点火。”老嬷嬷话音落下。

可就在梁尔尔手中的火把挨着柴草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马蹄声!

“梁小姐且慢!”

梁尔尔的动作停住,但是梁思思像是没有听见,迅速点燃了柴草。

柴草遇上火苗,急切地烧起来。

那喊话的人见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如鹞子一般,冲到尸体旁,一把将尸体捞了起来。

周氏的尸体最后没有被火化,完好无损地被人放在了空旷的地上。

梁尔尔看着冲出来的人,并不陌生,正是之前在城门口见到的桃花眼影卫。

“梁小姐。”那影卫以拱手,说道,“我奉命我家王爷的命令,要带梁思思小姐跟周氏是尸体回去。”

梁尔尔心下一惊,心道,这人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不过……想到那人是萧见楚,梁尔尔也能理解。

“为何?”虽然心中明了,但是梁尔尔还是装作不知道。

“我只是奉命行事。”影卫说。

梁尔尔点头:“既然是王爷的命令……思思,你就跟人家走一趟吧。”

“姐姐……”梁思思摇着头。

梁尔尔索性没有看见,事不关己,说到:“我在客栈等你。”

梁思思还没来得及说话,影卫说道:“梁小姐,我们王爷也想见你。”

“见我?”

“对,请两位小姐,都跟我走一趟吧。”

…………

…………

萧见楚没有住在地方官安排的住处,而是随手一指,选中了一家小驿站。

这家宝明山下本来无人问津的小驿站,如今备受青睐。宝明山周边的官员,纷纷来驿站拜望楚王爷,不只是萧见楚,三皇子萧景临以及大公主萧景琼也都住在了这家小驿站里。

三个皇亲国戚,天家贵胄都在这里。

梁尔尔跟梁思思被带到这间驿站的时候,梁思思被吓得脸色惨白,不知道是被周遭黑压压的的士兵吓得,还是因为其他,她瑟缩这,往梁尔尔身后躲了躲。

梁尔尔皱了皱眉,看向桃花眼影卫,问:“你们王爷为什么要见我?”

“梁小姐,我只是负责传话的。”桃花眼影卫还是这句话。

梁尔尔心中更是不解。

宝明寺烧杀这件事,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硬要说的话,她只不过利用这这件事除掉了周氏。萧见楚,怎么会想见她?是单纯的见,还是有目的?

梁尔尔心中带着疑惑,见到了萧见楚。

楚王爷正在大堂用餐,也不避讳。

“王爷,梁家的两位小姐带到了。”影卫禀报道。

萧见楚闻言,修长的手指缓缓放下了筷子。

筷子轻微的磕碰声,在梁尔尔的心中,像是惊堂木一般

梁尔尔定了定神,打量起眼前的煞星。

这煞星虽说是大公主的皇叔,可年纪却与大公主相当,虽说年龄不大,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似乎经历过岁月打磨,沉淀下来的是沉敛以及让人无处捉摸的深邃。

梁尔尔不由感叹,萧见楚当真有一副好皮囊。

如今只有天下美人儿榜,没有天下美男榜,若是有,她毫不怀疑,楚王爷一定名列前茅。

“见过王爷。”梁尔尔微微欠身行礼。

“见,见过王爷。”梁思思也连忙跟上梁尔尔的行礼动作。

“起来吧。”萧见楚摆了摆手。

梁尔尔见他这个动作,脑子“嗡”地一声响。前世,她被砍掉手臂,萧见楚也差不错是这个动作。

“你们谁是梁尔尔?”萧见楚开口问,不疾不徐。

梁尔尔压下心口的诧异与疑惑,镇定地回道:“回王爷,小女是梁尔尔。”

“尔尔?”萧见楚打量她,似笑非笑,“尔虞我诈的尔?”

梁尔尔望向萧见楚,道:“是江山尔尔的尔。”

萧见楚眉梢一动:“江山尔尔,回首千载几兴亡?”

“正是。”梁尔尔道。

第014章:公主

萧见楚背着手,慢悠悠开口:“梁尔尔,我听说,你提前一天跟监寺和尚预定了竹院厢房?”

梁尔尔闻言,心口微惊,但是她脸上保持着镇定。

“是的。”

“为何?”萧见楚问。

“什么为何?”梁尔尔一歪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去宝明寺上香,还要什么理由吗?”

萧见楚竟然被她反问住,微微一顿,道:“那为何你没去?”

“我发烧了。”梁尔尔说着,转头看向身边的梁思思,将恨不得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梁思思拉出来,“我妹妹可以为我作证。”

“回,回王爷……是的。”梁思思低头,怯怯地回道,“我……我姐姐临行出发前,忽然发了高烧,所以,我跟我娘替她去的……”

萧见楚微微颔首,他不置可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小心问道:“王爷,您还有其他事吗?若是没有,我们姐妹能不能告辞?”

快让她离开这个煞星吧,见到萧见楚,梁尔尔的手臂就隐隐作痛。

可是,萧煞星摆了摆手,说:“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宝明寺,就先住上几日吧,初三,帮两位小姐安排房间。”

那桃花眼影卫一拱手:“是,王爷。”

梁尔尔张了张嘴,她还想拒绝来着。但是,想到萧见楚为人,梁尔尔终还是压下心口的话,顺从地跟着梁思思一起退下了。

影卫初三给她们姐妹安排的房间在小驿站的后院中。

梁尔尔跟梁思思的心中都装着事情,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迎面走来了一抹张扬地红衣,两人微微一怔,脚步被迫停住。

梁尔尔还没抬头,只用眼梢扫见那抹红色,就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大齐尚火德,大公主萧景琼最喜正红赤朱的颜色,她最大的标志,除了那张萧家遗传的美人儿脸,便是这身明艳的红衣。

果不其然,大公主萧景琼迎面走来。

按规矩说,大公主来了,她们是要行礼的,但是……梁尔尔却站着不动。她是认识大公主不假,但是那是上一世了。

梁思思看着大公主,微微皱了皱眉,她似乎能猜道对方的身份,确又一时间不太确定。

“大胆,见了我们公主,还不行礼!”大公主身边的宫女微微呵斥。

这下不用装了。梁尔尔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冲萧景琼行礼。

萧景琼微微仰着下巴,一双秋眸扫了一眼梁尔尔与梁思思,问:“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梁尔尔闻言,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影卫初三。

初三果然站出来,回道:“大公主,这两位是王爷的客人。”

“客人?”萧景琼挑了挑眉梢。

“是的。”初三一双桃花眼,笑盈盈着,并不多说一句话。

萧景琼不仅打量起两人来,眼波微动。“这里就我一个女眷,也挺无聊的。”她看了看梁尔尔跟梁思思,施舍似得笑了笑,道:“你们两人安顿好了,可以来找本宫。”

“是!”梁思思连忙应道。

梁尔尔也微微颔首。

“两位小姐,请吧。”初三开口说道。

“好。”

…………

…………

梁尔尔跟梁思思在邺城,在梁家,那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姐,但是在这小小驿站,她们的身份就排不上号了。

两人被安排住在一间小屋子屋。小屋子坐南朝北,有些阴森发潮。

梁家的家仆丫鬟跟都被赶在外面,没有萧见楚命令,不准进入小驿站。

这种无人服侍的日子,梁尔尔倒是乐得自在。前世的时候,她被砍断手臂,过了好一段时间的苦日子,所以早就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反观梁思思就有些力不从心,她毕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二小姐,自己穿衣倒还可以,可是一梳头,就显得很是笨拙了……

早上时分,梁尔尔坐在梳妆镜钱,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自己。

“姐姐……你,你什么时候学会盘发的?”梁思思手中拿着金步摇,有些羡慕。

“见多了,就学会了。”

“那……你帮帮我好不好?”梁思思问。

梁尔尔转头看她。

“我这么邋遢,不好出门。”梁思思说。

“出门?”梁尔尔道,“你要去哪里?”

“闲着无事,我想出去走走。”梁思思理了理鬓发,低声说道。

梁尔尔看破她的心思,却也不说破,无非是去见萧景琼。

“来吧。”梁尔尔伸手,帮梁思思整理起头发来。

既然,梁思思这么想接近萧景琼,加入京城贵圈,那就由着她去吧,反正到了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手中,下场也好不了。

梁尔尔帮梁思思梳了一个漂漂亮亮的飞仙髻,带上步摇,步步婀娜,摇曳生姿。

“姐姐,我走了。”梁思思莞尔一笑。

梁尔尔笑盈盈点点头,看着梁思思走出了房门。她不想出门,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壶茶,不疾不徐慢悠悠喝起来。

…………

…………

同一时间,萧见楚这边。

楚王爷练剑完毕,顺手将武器丢给旁边的小影卫。

那影卫不同于之前的桃花眼,一直绷着一张脸,只是他年纪还小,稚气未脱,这么冷冰冰的一张小脸儿多了几分说不出的可爱。

“周氏的尸体,检查了吗?”萧见楚问。

“回王爷,检查了。”那小影卫一五一十,认认真真回道,“梁周氏不是病死的,她死于剑伤,被人从后面一剑刺入,当场去世。”

“只一剑?”萧见楚道。

“就一剑。”

“梁家的那两个姑娘呢?”萧见楚擦了擦手又问。

小影卫继续一板一眼回道:“初五一直在监视她们,并没有发现有其他明显异常。”

“继续盯着。”萧见楚道,“她们其中,有人一定不简单,或者两个都不简单。”

“王爷请放心,我们会好好盯着的。”

萧见楚顿了一下,又道:“去邺城打探梁家情报的初八回来了吗?”

“就在路上了。”小影卫道,“黄昏就能赶回来。”

萧见楚闻言,摆了摆手。

小影卫见状,一拱手,转身下去了。

第015章:情报

影卫初八快马加鞭,累死了三匹快马,赶在夕阳最后一丝余晖前,从邺城赶回来了。

他直接拜见萧见楚。

“王爷,梁家的情况,我都盘查仔细了!”

萧见楚放下手中的茶盅:“说。”

“是!”初八拱手,说道,“邺城梁家,梁介甫是家主,膝下无子,只有两女,梁介甫娶了肖老将军的女儿肖昭华为妻,梁肖氏生下梁尔尔后撒手人寰,他又纳了周氏在为妾,生下梁思思。”

“梁尔尔跟梁思思相差三岁,梁尔尔今年二十岁,在邺城的名声很差,她任性又刁蛮,邺城中,几乎人人得知,她大龄未嫁,是因为爱慕清河侯独子,江小侯爷。还有,前些时间,梁尔尔花钱将自己买进天下美人榜第十名,就是因为江小侯爷说自己只喜欢美人榜的上美人”

“比起姐姐梁尔尔,梁思思的名声要好很多。”

“肖将军的外孙女,爱慕江小侯。”萧见楚想起了什么一般,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她……”

初八不知自家王爷为何出此言,低着头,恭恭敬敬,继续说道:“关于梁思思的消息并不多,除了乖顺听话之外,并无其他。”

萧见楚问:“梁周氏与梁尔尔的关系如何?”

“如亲母女一般。”

“亲母女?”

“是的,据梁府的下人说,周氏待梁尔尔要比待梁思思好。”

“哦?”萧见楚挑起眉梢,意味深长,“初八,去把梁思思传过来,本王要单独问话。”

“是!”初八拱手。

萧见楚一摆手,又道:“安排梁尔尔在外面偷听。”

初八稍稍一顿,显然很不解,但是揣度王爷的心思,也不是影卫该做的。

“是!”

初八领了命令,照办就是。

这边,被萧见楚惦记上的梁家两位小姐,梁尔尔闲来无事,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喝了一肚子茶,然后就想去茅厕。

她刚打开房门,便迎面撞见梁思思回来了。

梁思思神色微喜,定时遇了什么好事,她猝不及防见到梁尔尔,都没来得及收起嘴角的笑意。

“姐,姐姐?你……”梁思思轻咳一声,恢复了正常。

“我去茅厕。”

“……”

梁思思看着梁尔尔的背影,摇了摇头。

梁尔尔躲在茅厕里,很是哭笑不得,她揉了揉鬓角,那种一直被人盯着的感觉,总算是暂时消失了。

梁尔尔叹气,别人不知道,但是她一清二楚,萧见楚手下有十二个影卫,从初一到十一!个个都有所长,特别是初七,那盯起梢来,还真不是开玩笑的。也只有在茅厕里,她才是暂时安全的。

梁尔尔又叹了口气,从领口中处扯出一只翠绿的竹子哨。

那是邹蓝给她的,虽然邹护卫对她态度冷漠,不甚友好,但是,他还是很尽职尽责的,答应保护梁尔尔就会保护好她,哪怕这里面是萧见楚的地盘。

邹蓝说了,遇到危险就吹哨子,他会来救她。

梁尔尔攥了攥哨子,又将哨子放回去。

还没到那种地步,再说了,她也不会让自己落到那种地步。

梁尔尔整理好情绪,从茅厕中出来,然后与初八面碰面。

梁尔尔一顿,心道,不是碰面,是这个影卫在等她。

“你有事?”梁尔尔问。

“王爷传你去问话。”

萧见楚?

梁尔尔脑筋一转:“前面带路。”

…………

…………

梁尔尔还没走进萧见楚的院子,听见里面传来了梁思思柔柔怯怯的声音,像是一只让人捧在手心里瑟瑟发抖的兔子。

梁尔尔转头,看向初八。

“等梁二小姐出来了,你在进去。”初八道。

“好啊。”梁尔尔挑起眉梢,转身就要走。

初八有些诧异,伸手拦住她,搔了搔鼻头:“就在这里候着吧。”

梁尔尔飘了初八一眼。

在这里候着?没有萧见楚的命令,她能在这里候着?院中里面的对话话,听得清清楚楚。

“你母亲是被人杀死的,为何要谎成是病逝?”萧见楚的声音醇厚低沉,乍一听,很能骗人。

梁思思可怜兮兮,颤颤巍巍:“回,回王爷……是,是姐姐要我这么说的。”

“梁尔尔?”

“对,是,是我姐姐……”

“为何?”

梁思思微微停顿一下,开口道:“母亲是为了救我而死,我还没来得及查出凶手,姐姐,就,就非要离开宝明山。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按姐姐说的做……”

“都是梁尔尔的主意?”萧见楚又问,不知是不是故意,还可以咬重了梁尔尔的名字。

“是!”梁思思无比肯定,接着画风一转,又柔弱起来,“但是王爷,这不能怪姐姐,姐姐她也是害怕烧杀宝明寺的那帮劫匪。”

“你见过劫匪?”

“我没看见。”梁思思道,“我跟我娘听见动静的时候,宝明寺已经乱起来了,我们跟着一个大师父往山下跑……可是,没想到半山腰也有劫匪,我娘为了救我……被人……”

梁思思说着,有些泣不成声了。

在外面的梁尔尔掏了掏耳朵。

梁思思抽泣着:“王爷,我,我们姐妹都很害怕,我只想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吓坏了……”

“现在还怕吗?”萧见楚问。

梁思思抽泣的声音小下来:“不,不怕了,有王爷在,有公主在,一定能为我做主的。”

“那是当然。”萧见楚声音带笑,“擦擦眼泪吧。”

“谢谢王爷,谢谢……”梁思思吸了吸鼻头。

门外的梁尔尔啧啧嘴,感叹,梁思思真是做戏子的一把好手!

“梁小姐,你可以进去了。”初八忽然道。

“什么?”梁尔尔道,“你们王爷不是在问话吗?”

初八点点头:“你现在可以进去了。”

“……”

梁尔尔有些无语,故意安排她偷听就算了,怎么还给她安排了出场的戏码啊?

那现在,她是不是应该要学的很愤怒,冲出去指责梁思思将一切都推到了她头上!?

那样的话……那不就遂了萧见楚的意了。

梁尔尔这辈子,不打算报上辈子的断臂仇,但是这不代表,她愿意让萧见楚顺心。

第016章:放火

梁尔尔理了理衣襟,大步走进院落,故意弄出些声音。

梁思思听见动静,连忙住了口,回头一看,有些不敢直视梁尔尔的眼睛:“姐姐,你怎么来了?”

梁尔尔半开玩笑似的,走过去,说道:“没有王爷命令,我可进不来。”

梁思思仰头看了看萧见楚,复又低下头去。

“拜见王爷。”梁尔尔行了礼,说,“王爷,不知您找我来,要问什么?”

萧见楚笑盈盈,道:“你只需说,刚才梁二小姐说的话,对或不对。”

“对……”梁尔尔很痛快,点了点头,倏地话锋一转,“可又不对。”

萧见楚挑眉看她。

梁尔尔神色如常,说道:“我想离开这里是不假,但是二娘是怎么遇害的,只有思思知道。”

“为何想离开?”萧见楚问。

“害怕啊。”梁尔尔一歪头,索性将梁思思之前的理由拿来用,甚至都不带修改的。“这一大街官兵,铁甲森森的,光是看着就瘆人,我想回家。”

萧见楚挑着眉梢看她:“我从你眼中看不出害怕。”

梁尔尔皮笑肉不笑:“因为……我现在不怕了,王爷在这里呢!”

“……”

“王爷还有事吗?”梁尔尔道,“没有的话,我走了。”

萧见楚目光微敛:“你跟本王,是不是之前认识?”

梁尔尔一顿,上辈子确实有过几面之缘。

“王爷说笑了,如果认识您这种皇天贵胄,我怎么会忘记呢?”梁尔尔笑。

“好。”萧见楚不动声色。

“还有事情吗?”梁尔尔又问。

萧见楚摇了摇头。

“那侯爷,我告辞了。”梁尔尔行礼,转身离开。

“我,我也告辞了……”梁思思辞别萧见楚,提着裙摆连忙追出来。

“姐,姐姐……你稍等一下……姐姐……”

“怎么?”梁尔尔忽然停住脚步。

梁思思张了张嘴,最后挤出两个字:“……没事。”

梁尔尔扫了她一眼,不再理会,转头继续往前走。

…………

…………

走到一处拐角地方,梁尔尔猝不及防地,跟一个陌生人来了个面碰面,双方距离太近,时间太短,再加上两人脚步都挺急。

“啊!”

“哎呦!”

那人被梁尔尔撞倒摔倒,梁尔尔亦然。

只是,梁尔尔要比那个人惨一点,那人手中端着一盆热水,一滴不剩地扣在了梁尔尔身上。

登时,梁家大小姐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劈头盖脸的湿淋淋。

“你眼睛瞎了吗!”被梁尔尔撞倒的人,一边呻吟着,一边扶着腰站了起来。

梁尔尔浑身是哒哒,俯在地上,转头打量着对方。

穿着一身藕粉色的衣服,梳着宫里最常见的宫女头,但是头上戴的珠花倒是好看的紧,精致到有些能以假乱真。

“你眼睛瞎了?!”那宫女狠狠瞪着梁尔尔,双目红肿,脸上还有泪痕。

梁尔尔心道,这宫女应该是在什么受了气,没地方发泄,所以迁怒自己冲自己吼。

“瞎子!”那宫女咬牙切齿。

梁尔尔不疾不徐站起身,说道:“瞎子不会撞到人……”那宫女皱眉,狠狠瞪着梁尔尔。

“因为不瞎的人会避开。”梁尔尔道。

“你!你敢骂我!”宫女跳脚,像是被点燃了火药。

梁尔尔道:“我没有。”说完,低头看了看身上湿哒哒的衣服,就要离开。

“你站住!”那宫女一把扯住她,一下子看清了梁尔尔那张被冲掉脂粉的脸。她的妆花了,脸上的疤痕遮不住了。

那宫女目光灼灼,盯着梁尔尔脸上的疤痕。暗红色的疤痕,盘踞在她右边脸颊上,从眉尾,险险擦过眼睛的边儿,一直延伸到耳朵。

“丑人多作怪。”宫女像是再次占领了高地。

梁尔尔微微眯起眼。

“看什么看!”那宫女冲吼梁尔尔吼,“你这个丑八怪,知道自己撞翻的,是谁的热水吗!”

梁尔尔冷笑,这个驿站里,身份最尊贵的只有三个人,这其中,只有大公主带着宫女,而大公主的宫女有好几个正在照顾三皇子。

这个宫女要去的方向,也是萧景临的地方。

“是三皇子!”那宫女道。

梁尔尔道:“所以呢?”

“所以!你要磕头认罪!”

梁尔尔道:“对着这个水盆?”

“你!”宫女咬牙,“不用对着水盆,你去烧水!亲自劈柴烧水!”

“烧水啊??”梁尔尔眼珠子一转,故意道,“不过……我不会啊。”。

“能给三皇子烧水是你的福气!”

“你说的也是……”梁尔尔点点头,痛痛快快地去了厨房。

“我要给三皇子烧热水,你们先回避一下。”梁尔尔走进厨房,开口道。

厨房里的下人不解,但还是退了出去。

然后不到半个时辰……

梁尔尔捂着口鼻,从厨房跑了出来,一张脸弄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然后,梁小姐回头看了看一眼身后的厨房。

只见里面浓烟滚滚,接近,火光冲天!

“着火了!”

“着火了!”

梁尔尔一边喊着,嘴角一边忍不住上扬起来。

登时,驿站里热闹极了,伺候的下人们手忙脚乱。幸好,附近的官兵还是很镇定的,不一会儿火就被灭了。但是半个厨房都烧没了。

“怎么回事!?”萧景琼一身红衣,赶到厨房。

萧见楚比她早一步来。

“皇叔,这是怎么回事?”萧景琼问。

萧见楚道:“我也刚到。”

一旁的下人站出来,回道:“梁小姐知道!”

看完热闹的梁尔尔站了出来,她一身衣服湿哒哒,脏兮兮,脸上也黑漆漆的。

“到底怎么回事?!”萧景琼沉着脸,问道。

梁尔尔回道:“我……我帮三皇子烧热水的时候,不小心……”

“你帮三皇子?!”萧景琼双目瞪圆。

“是。”梁尔尔李说着,看向大公主身后的小宫女,一指,说道,“这位姐姐,让我烧的。”

“什么?”萧景琼狠狠皱着眉,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了,连忙解释道:“是,是她撞倒了三皇子的热水,我让她重烧,向三皇子赔罪!”

第017章:披衣

那宫女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下了,连忙解释道:“是,是她撞倒了三皇子的热水,我让她重烧,向三皇子赔罪!”

“这位姐姐说对。”梁尔尔低着头,说道,“这事怪我,我在家里娇生惯养惯了,不会烧水,还烧了厨房……”

“这事不怪你。”萧景琼冷冷地扫了那宫女一眼,冲梁尔尔道,“景临的热水,本也不该你来烧。”

“可是……”梁尔尔看向那宫女,欲言又止。

“一个贱婢的话,梁小姐不用放在心上。”萧景琼使了一个眼色。

旁边是侍卫,二话不说,将那宫女拉了下去。

“公,公主,公主饶命啊!公主!”宫女哭天抢地地求饶。

侍卫们面无表情将她拉下去。

伴着宫女的惨叫,地上留下一行挣扎的,拖拽痕迹。

“三皇子!三皇子!”眼看就要被拖远的宫女声音拔高,像是在陷身海难时,看见了一块救命的浮木。

梁尔尔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披着白裘的人,缓缓走了过来。

他身量修长,形貌昳丽,奈何脸色太过苍白,病怏怏的,身上的白裘似乎都能将他压垮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萧景临刚开口,冷风灌进喉咙,便咳了起来。

“你伤都没好,起来做什么!”萧景琼连忙扶住萧景临,乍听是嗔怪,细听的话是心疼。

萧景临声音微弱,一句话喘三下:“我见这里火光冲天……便来了。”

萧景琼道:“已经没事了,我扶你回去。”

“三皇子,你菩萨心肠,救救我!救救我!”眼看就要被拖走的宫女喊了一嗓子。

萧景临看宫女,继而又看向萧景琼:“她犯什么错了?”

萧景琼道:“这场火是因她而起,我只是要给她一个小小教训,她喊叫的,像是我要杀了她似的。”

“有错确实要罚……”萧景临声音虚弱,硬撑着似的,说道,“但是,我佛慈悲,她一小小宫女,又是第一次犯错,小惩大诫便,便可以了。”

“好了你别说好话了,我都听你的。”萧景琼笑着应下来,转向宫女的时候,笑意更深,只是笑意未至眼底,目光中全是冷冽。

“还不带下去。”萧景琼摆摆手。

“是!”侍卫们不敢耽误。

从头到尾,梁尔尔一直低着头,上面演戏她就自得其乐地在下面看戏,一边看一边心道,《大家闺秀》中写的果然没有夸张。

【大公主萧景琼有一逆鳞,名为萧景临。她最厌恶有人接近萧景临。】

那宫女让自己一个外人来给萧景临烧热水的时候,就已经惹怒了萧景琼,现在又当着萧景琼的面,跟萧景临求情,博取了萧景临的同情……

梁尔尔无声地笑了笑。

这个小宫女今后就求着萧景临一直惦记着她吧,不然,那下场绝对……

“这位女施主是?”

萧景临的声音响起,梁尔尔一顿,扬起头来。

“地上寒凉,你快起来吧。”萧景临冲梁尔尔轻声细语。

梁尔尔擦了擦脸色的黑灰,把脸擦得更加不能见人了,她缓缓站了起来。

“女施主,你没事吧?”萧景临上下看着梁尔尔,见她衣服湿了,身上脏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萧景临面容悲悯,低头解开自己的白裘。

梁尔尔的肩上一暖。

原来是萧景临将白裘披在她身上。梁尔尔身体一僵,往后退了退,瞪圆了眼睛看萧景临。

乖乖啊,三皇子你这是要害我啊!

“你这是做什么?”一旁的萧景琼见状,狠狠剜了一眼梁尔尔,扯过萧景临手中的白裘,不容拒绝地给他披在身上:“你还伤着!这是做什么!”

“我见这位女施主可怜。”萧景临说着,又要把白裘披在梁尔尔身上。

“不!不!不!”梁尔尔摇着头,连忙后退了退,冲萧景琼说道:“大公主,容我回房换一身衣服吧。”

萧景琼巴不得她赶紧离开,立马摆手。

梁尔尔埋头就走。

“且慢。”萧见楚伸出手,拦住了梁尔尔。

梁尔尔转头看他,心道这位刚才跟自己一起看戏的主儿,要干什么?

只见萧见楚那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地解开身上的披风。萧景临的披风是白狐披风,萧见楚的是黑色大氅一白一黑,对比明显。

萧见楚道:“路上了冷,不愿意披景临的,披本王的吧。”

梁尔尔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撑着嘴角,皮笑肉不笑,说道:“多谢王爷美意了,不用了。”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萧见楚手中提着自己的风衣,望着梁尔尔的背影,嘴角擒起一抹笑意。

…………

…………

梁尔尔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坐在梳妆镜前。

她本来要上妆,遮住自己脸上的疤痕,手抬起来,又停住了。

梁尔尔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想到之前三皇子那件要披在她身上的大裘。

梁尔尔揉了揉眉心,吐口浊气。

“算了。”她一抬手,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扫了下去,红红粉粉,撒了一地。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梁思思走进屋中的时候,见到满地的胭脂水粉,有些吃惊不解。

“不小心弄的。”梁尔尔缓缓,站起身。

梁思思将目光从地上移到梁尔尔脸上,又吃了一惊:“你,你的脸……”

“怎么了?”梁尔尔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没事……没事……”梁思思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

“姐姐,大公主说想见你。”

“我知道了。”梁尔尔点点头,“走吧。”

“你就这么去见大公主?”

“不然呢?”梁尔尔笑了笑,说道,“她不是要见我吗?”

“是啊。”梁思思一言难尽地看了看梁尔尔,说道,“走吧,我带你去。”

两人来到萧景琼住的地方,萧景琼刚喝了一杯茶,心中的火气却没有被压下去。

“砰!”大公主摔碎了杯子,冷冷道,“一个个的贱人,都想勾引景临!”

门外的梁思思脚步一顿,转头看向梁尔尔。

梁尔尔理了理鬓发,神色淡定。

第018章:爬树

大公主萧景琼在屋中摔了杯子,正发脾气。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天子的女儿生气起来,虽然不至于流血千里,但是让一两个人流流血,还是易如反掌的。

门外的梁思思听着屋中的动静,缩着脖子,犹犹豫豫,有些懊恼自己陪着梁尔尔来了。

一旁的梁尔尔倒是神色淡定。

宫女通禀,萧景琼阴沉着脸,让两人进来。

梁尔尔低着头走进公主屋中,无视地上的茶杯碎片,恭恭敬敬行完礼。梁思思放缓脚步,轻轻地走在她身后。

萧景琼冷着脸,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

“思思,你起来吧。”她说道。

梁思思闻言松了口气,谢过了萧景琼,站起身,躲在了一旁,从小心翼翼变为冷眼旁观。

梁尔尔低头,依旧跪在地上。

“梁尔尔……”萧景琼道,“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回公主,是的。”

“天下是大美人排行榜的第十?”

“是的。”

“抬起头来。”

“是。”

梁尔尔闻言,缓缓扬起下巴。

萧景琼目不转睛盯着梁尔尔的脸,直到看清了梁尔尔的样子,以及她脸上的那道疤痕。

“你……”萧景琼眼中的火气明显地骤然消了大半,她盯着梁尔尔的脸,像是惋惜似得,“你脸色的疤……”

梁尔尔低眉顺眼,说道:“回公主,小女小时候调皮,爬树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然后被划破了。”

“上树?你小时候也爬树?”萧景琼诧异。

“是的。”

“哈哈。”萧景琼站起身,将梁尔尔扶起来,表情全然没了刚才的愤怒。

“本公主小时候,也喜欢爬树。”

梁尔尔适当的做出诧异的表情。

其实关于这件事,她是知道的,毕竟《大家闺秀》中写的清清楚楚。

【大公主是个顽皮性子,母妃颖妃乃是外邦女子,豪爽洒脱,不同于宫中其他娘娘娇媚柔倩,而是别有一番飒爽风情,深得皇上恩宠。大公主自幼与颖妃一起生活,不怎么受宫中约束,她从小喜欢喜欢办成皇子样子,在宫中四处游玩。因皇帝宠爱之甚,无人敢置喙。】

至于……上树……

《大家闺秀》中还写着。

【萧景琼颇爱爬树,八岁那年,她千方百计甩掉一众宫女太监,自己爬上了后花园的合欢树上。正直合欢花开,一簇簇小火焰似得红,风一吹,跳跃而来的香气,正是萧景琼心中最爱。

大公主伸手想摘一朵合欢花,却忽的脚下踩空了,从树上掉了下来……

当时年仅五岁的三皇子路过,小小年纪的他根本没多想,只见一团红从树上掉下来,他用自己单薄的小身躯接住了自己姐姐……大公主无事,三皇子双手手臂骨折……】

“只可惜……现在不爬了。”萧景琼微微叹口气。

梁尔尔道:“我也不爬了,忘记了。”

“不爬也好,省的砸到人。”萧景琼说道。

“公主说的是。”梁尔尔转头看萧景琼,萧景琼又扫见了她脸上的疤痕,她盯着梁尔尔脸上的疤:“你真的是天下美人榜第十名?”

“如假包换。”梁尔尔道。

“你这个……”萧景琼指着梁尔尔脸上的吧,直言不讳,“是怎么当上的?”

“买来的。”梁尔尔说道。

萧景琼一听,微微一顿。

梁尔尔继续道:“小侯爷江还之,说他只会喜欢美人榜的人,所以,我就买了这个第十名。”

“你喜欢江还之?”

“整个邺城都知道,我非小侯爷不嫁。”

“原来是这样啊……”萧景琼点着头,看着梁尔尔,还颇有些同情了。

梁尔尔将萧景琼的样子看在眼中,垂眉不语。

这便是她要的结果。

大公主萧景琼讨厌任何一个接近萧景临的女子。不管是之前大宫女,还是被萧景临关心了一句的自己,都是大公主的“敌人”。梁尔尔可不想跟皇帝的女儿为敌,上辈子她们也没什么交集,这辈子就这么没交集下去吧。

她先是给大公主看了自己脸上疤,又将自己喜欢江还之的事情说出来,这么一来,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自己跟萧景临都没有在一条线上。

从萧景琼的屋子里出来,梁尔尔抬眼看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未见夕阳,西方的天空积着乌云,暗色沉沉。

但愿,明天是个好天气吧。

“姐姐……”梁思思走在梁尔尔身后,小声说道,“你脸上的疤不是因为小侯爷才……”

梁尔尔停住脚步,转头看向梁思思:“所以,你要去告诉大公主吗?”

“当然不会。”梁思思道,“我们是一家人,我自然是向着姐姐的。”

梁尔尔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思思啊,我看大公主好像很喜欢你。”两人一边往自己的住处走,一边说着话,梁尔尔继续道,“这些天,你就多多陪陪她。”

“我知道。”梁思思道,“说来也巧,我跟大公主很是投缘。”

梁尔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姐姐,你听说了吗?”梁思思跟在她身后,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当今圣上在京城建立第一所女学堂,惠贞女学堂。”

“有所耳闻。”梁尔尔兴趣缺缺。

“姐姐,你不想去吗?”

梁尔尔摇了摇头,上辈子就折在那里了,这辈子还去?一个火坑跳两回,她是脑子进水了。

“你不去?”梁思思很是吃惊。

“怎么了吗?”梁尔尔问。

“没什么。”梁思思笑了笑,这笑是发自内心大,“我只是觉得姐姐聪慧,不去女学堂,就可惜了。”

“你希望我去?”梁尔尔反问。

梁思思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姐姐,你随自己心意就好。”

梁尔尔扫了她一眼,摇头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她前脚进屋,后脚就有影卫将她的情况汇报给了萧见楚。

…………

…………

楚王爷单手直头,懒洋洋的,问:“梁尔尔从景琼那里平安无事出来了?”

“是,梁小姐毫发无损。”初七说道。

“她都做了什么。”萧见楚道,“一五一十说给本王。”

“是。”

第019章:弄鬼

“王爷,以上就是梁尔尔近日做的事情。”

初五毕恭毕敬地汇报完,抬起头,窥察了一下萧见楚的表情。

王爷依旧保持着单手支鬓的姿势,整个人坐在太师椅上,明明是懒洋洋地,也并没有正身端坐着,却总有一中杀伐之气。

初五低下头去。

萧见楚摆摆手,说道:“以后,不用盯着梁尔尔了。”

初五拱手:“是!”

“下去吧。”

“是!”

初五离开萧见楚的屋子。

楚王爷站起身,闲庭漫步似得,走到床边,将窗户拉开。

“梁尔尔……”他轻声呐呐。

“阿嚏!阿嚏!”

梁尔尔揉了揉痒痒的鼻子。

“姐姐,你没事吧?”梁思思给对面的梁尔尔夹菜,关切道,“最近天冷,你莫要染了风寒。”

“我惊着心呢。”梁尔尔夹了一口饭菜,“也不知道,萧见楚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梁思思闻言,微微顿了顿,说:“楚王爷奉命追查烧杀宝明寺的凶手,没有抓到人之前,他是不会走的。”

“话说,怎么会是萧见楚呢?”梁尔尔不解。

“姐姐,你什么意思?”梁思思问。

梁尔尔道:“这种烧杀案件,派刑部或者大理寺的人来,不是更合理吗?”

而且……《大家闺秀》中,写的就是:

【圣上听闻宝明寺之事,龙颜震怒,着刑部与大理寺众人来查此案!务必找到这些杀人放火,行刺皇子公主的凶手恶徒!】

萧见楚没在刑部或者大理寺供职,所以,他应该没来。

不过……书中关于查案人的名字也没有具体交代,只用一个“刑部与大理寺众人”来代替,或许,楚王爷在那个“众人”里面?

梁尔尔有些想不通。

“现在,就盼着王爷能抓到凶手了。”梁思思细嚼慢咽,缓缓说道。

梁尔尔摇了摇头,脱口道:“他找不到的。”

“姐姐为何知道?”梁思思诧异。

梁尔尔警觉自己说话没过脑子,补救道:“想也知道啊,凭楚王爷的聪明才智,现在都抓不到人,那些凶手一定是很聪明很厉害的。他那么聪明厉害,现在还会留在宝明山吗?”

“可是王爷封城了。”

“封城只能封三天。”梁尔尔道,“谁敢保证之后呢?”

梁思思顿了顿,说道:“姐姐这么说,也有道理……”

梁尔尔放下碗筷,说道:“后天早上,王爷就要开城门了,我们去求他一道出城手谕。”

梁思思一顿“走?”

“当然了。”梁尔尔说道,“人又不是我们杀的,火也不是我们放的,萧见楚总不能将我们关在这里一辈子吧?”

“可是……”

“你不愿意走?”梁尔尔看她。

“自然不是。”梁思思舔了舔嘴唇,“我只是想,如果要走,明天还要跟大公主辞行,我有些舍不得。”

梁尔尔道:“如果喜欢留在这里,我可以自己带着二娘的骨灰回去。”

萧见楚的影卫已经帮她们火葬了周氏。

“我……”梁思思咬着下唇,面露犹豫,她很想留在这里,因为萧景琼在这里。但是宝明山周围,又似乎有着让她不安恐慌的东西……或者是人。

“姐姐,容我再考虑一下吧。”梁思思道。

“随你吧。”梁尔尔起身离席。

…………

…………

“姐姐!姐姐!快醒醒!姐姐!”

梁尔尔梦见自己躺在一叶小舟中,不只她一个人,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虽看不清相貌,也听不见声音…但是梁尔尔却一点也不反感他,他安安静静待在在她身边,与子偕老似得。

他们的小舟在江上慢悠悠地飘荡,趁波逐浪,随心所欲。

但是,忽然一个作怪的大浪涛打了过来,接着又是个大浪涛,小舟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翻了。

“姐姐,快醒醒!快醒醒。”

梁尔尔没掉进江中,她躺在自己床上,揉了揉眼睛。

梁思思坐在她身边,披着上衣,狠狠压低了声音,战战兢兢地推搡着她。

“姐姐……姐姐!”

“怎么了?”梁尔尔坐起来。

“你,你看外面……”

梁思思吞咽着唾沫,手指哆哆嗦嗦,指了指窗外。

梁尔尔看过去。

死板板的窗棂,透过不甚明亮的清辉,虽然半死不活的杵着,但是,也没什么可吓人的。

梁尔尔看梁思思:“什么都没有啊……”

梁思思捂着嘴,示意她盯着看。

梁尔尔睡意正浓,有些不耐。

“姐姐……”梁思思紧紧抓着她不撒手,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动物。

梁尔尔皱了皱眉,看过去。

然后!

梁尔尔顿住!

白茫茫的窗棂上,一个黑影,披散着长发,从东到西,缓缓地飘过。

梁尔尔猛地一激灵,睡意骤然消散!

“姐!姐姐!”;梁思思受了惊,浑身打颤,连忙躲在了梁尔尔身后,“有,有鬼……真的有鬼!”

“胡说什么!”梁尔尔皱眉,低声呵斥。

“娘……是娘,娘来,来找我了……”梁思思哆哆嗦嗦,掀开被子往里面躲。

梁尔尔紧缩眉头,转头看向窗口。

就算是周氏的鬼魂来了,她也不怕!梁尔尔一咬牙,披上衣服,从床下来。

梁思思蒙着头,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梁尔尔抄起地上的凳子,攥着手中。

“谁在那里!”她喊了一句!

没有回答……

只有窗棂上的黑影,从西到东,缓缓飘过无声无息的鬼魅。

梁尔尔攥紧了手中的凳子!然后走在了窗棂旁边,轻轻地推开了窗户……

夜深天寒,半空的玉盘扯过一层薄纱,裹着自己,也瑟瑟发抖。

梁尔尔深呼吸……寂静的夜里,只能听得见梁思思发抖的声音,以及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

“……”

黑影再次从东边,缓然而至,像是游荡的的鬼魂,无处可去,无处可依。

“我让你装神弄鬼!”梁尔尔举起手中的凳子,狠狠砸下去。

“啊!”随即,有人闷吭一声。

梁尔尔一顿。

是人,不是鬼!声音还有些耳熟!

管他耳熟不耳熟!敢装神弄鬼,先揍了再说。

梁尔尔跳出窗外,捡起凳子,冲着地上的人劈头盖脸砸了过去!

第020章:梦游

梁尔尔跳出窗子,气势冲冲地提着凳子,将窗前装神弄鬼的人,砸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让你,装神弄鬼!”

“我让你吓唬我!”

“我让你……”

“梁小姐,住手!住手啊!”忽然,一个人从房檐上手忙脚乱地跳下来,一把拦着了梁尔尔。

梁尔尔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影卫打扮的。

“王,王爷,您没事吧?”影卫连忙将地上的扶起来。

什么?!

梁尔尔手中的凳子,高高举过头顶,保持着这个姿势,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他是……”

在这个驿站里,还有几个王爷?

半空的月亮为了看戏,将裹在眼前的轻纱一把扯掉,清辉皎洁明亮起来,兴致勃勃撒下来。

梁尔尔举着凳子,终于看清了,那个被她砸得躺在地上的人。

“萧……萧见楚?!”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

楚王爷的额角见血了,揉着脑袋,被影卫扶起来,他估计脑子被梁尔尔砸伤了,还有些云里雾里似得,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还要问你呢!”梁尔尔狠狠吞咽了一下。

“王爷……”那影卫缩了缩脖颈,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换班过来,就看见……”

梁尔尔抢白道:“王爷,大半夜的,你在我窗口晃荡,我还以为是坏人呢!”

萧见楚的神色终于清明了一些,碰了碰额头的伤口,看着梁尔尔举着的凳子。

梁尔尔一顿,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尴尬,僵硬地笑了笑,将凳子悄没声儿地缩到了自己身后去。

“王爷,你大晚上的,来我窗前晃什么?”梁尔尔揪着这点不放。总之,先把话题引开,不让萧见楚往“挨打”这边想。

萧见楚的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滑下来。

一旁的影卫一个头两个大,说道:“梁小姐你可别问了!”

“那好,我不问了。”梁尔尔指了指身后,说道,“那好,我回去睡了,楚王爷,你也慢走啊。”

一边说着,一边遮着凳子往后退。

“站住!”萧见楚开口。

梁尔尔顿住,手心微微冒汗。

这是……要跟她算账?

“本王有夜游症。”萧见楚说道。

“夜游症?!”梁尔尔瞪圆了双眼。

“怎么?不可以?”

“没……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梁尔尔搔了搔鼻尖,稍微回忆了一下,她不记得《大家闺秀》上有提到,萧见楚的有这个病啊……

“那………王爷你还有其他事吗?”梁尔尔说,“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屋休息了。”

萧见楚擦了擦流到下巴上的血迹,道:“你打了本王,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梁尔尔皮一紧,心道,果然萧见楚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王爷,就算我打人不对……”梁尔尔舔了舔嘴唇,说道,“但是,是您事先在我窗口晃荡的,我又不知道是你,更不知道你有夜游症,所谓,不知者不怪,是不是?”

“不是。”萧见楚说。

梁尔尔嘴角抽了。

“那能这么简单呢?”萧见楚靠近梁尔尔。

梁尔尔攥紧藏在身后的凳子,上下打量萧见楚:“那你想怎么样?”

楚王爷眯眼:“帮我分析分析宝明寺这次被烧杀,幕后主使是谁。”

“什么?”梁尔尔闻言,脸色一变。诧异与惊慌一闪而过。

“王爷,您说什么呢?”梁尔尔往后退了退,掩饰住脸色的戒备。

萧见楚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不急不缓地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明日辰时,本王等着你。”

“可是,王爷……我……”梁尔尔正要拒绝。

萧见楚慢慢扬起额头,让梁尔尔看着,自己额角的血已经掉落在衣襟上。

梁尔尔张了张嘴,撇开头:“王爷慢走。”

“恩。”萧见楚背着手,转身,不疾不徐地走了。

梁尔尔带着满脑袋的疑问,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姐姐?外面的……是王爷?”梁思思光着脚,站在屋中间。

梁尔尔心不在焉点点头,往床边走去。

“他……他没事吧?”梁思思追上去,问道。

“没死。”梁尔尔脱了鞋,上床。

没死,所以,丢给她一个这么大的难题。

“王爷,让您去给她分析这次宝明寺案件?”梁思思也跟着躺在床上,很不解,不停地追问。

梁尔尔也同样不解。

她很不解,也很诧异,萧见楚怎么会做出这个一个奇怪的要求?

梁尔尔在床上躺平,双手交叉放在腹部,这是她打算睡觉时的姿势。梁思思看了看她,想说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又压了下去。

“……”

夜深寂静。梁尔尔翻过身,背对着梁思思,盯着窗幔沉思。

她依旧不解,楚王爷怎么让她分析宝明寺烧杀背后的幕后主使,就好像萧见楚知道自己知道谁是凶手似得。

梁尔尔确实知道……

《大家闺秀》这本书中,从始至终,宝明寺烧杀案几乎都是一个未解之案,特别是中后期,几乎所有人都不记得这个案子了。最后的最后,连梁尔尔都忘了这件事的时候,萧景临忽然闪现了一段回忆,在这个回忆中,梁尔尔才得知了宝明寺之案的元凶。

那是谁都意想不到的……

“哎……”梁尔尔又翻了个身。

对于萧见楚的要求,她还是想不通。

可是,即便她再想不通,楚王爷要见她,梁尔尔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辰时,正是吃早餐的时候,梁尔尔吃饱喝足,深吸一口气,来到了萧见楚的房门前。

楚王爷的房间,她之前来过,已经不如上次陌生了。

“王爷。”梁尔尔行了礼,低着头,盯着面前的萧见楚的鞋子。

萧见楚坐在太师椅上,慢慢悠悠道:“说吧。”

“说什么?”梁尔尔问。

萧见楚道:“说一说,你多久没有见到江还之了。”

“什么?”梁尔尔诧异不解,不是让她来说宝明寺之案的吗?怎么扯到了小侯爷?

萧见楚似乎忘了自己昨晚说的事情,继而问道:“梁尔尔,你多久没有见江还之了?”

第021章:王爷

萧见楚似乎忘了自己昨晚说的事情,继而问道:“梁尔尔,你多久没有见江还之了?”

“楚王爷,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见楚缓缓站起身,走到梁尔尔面前,说道:“你只需回答本王。”

梁尔尔抓了抓后脑勺,说:“不到一个月吧。”

萧见楚背着手,道:“一日是不到一个月,二十九天,也是不到一个月……”

“我记不清了。”梁尔尔上上下下看着萧见楚,不解中带着些许戒备。

“记不清了?”萧见楚低低笑了笑,说,“痴恋江还之的梁尔尔,怎么会记不得自己有多少天没见过他呢?”

梁尔尔反问:“我为什么要记得这种事?”

虽然,她前世是记得清清楚楚,那是因为,那时候每次与江还之分别,她都度日如年,一个时辰就是一年,谁还数不清年数了?

但是重生之后,梁尔尔已经不爱江还之了,自然也就对这种事情不上心了。

萧见楚拖长了声音,缓缓说道:“你不是曾经,因为二十一天零三个时辰没见到他,就冲去侯爷府找他了吗!?”

“你……”

梁尔尔仿佛被人冲着脑袋狠狠砸了一拳,眼前骤然一黑!萧见楚的话太过猝不及防,她根本都没来的及反应。

“你……”梁尔尔攥紧拳头,压制住心中的翻江倒海。

她曾经确实侯爷府找过江还之!就是因为他躲了自己整整二十一天零三个时辰!

但是……但是……

梁尔尔盯着眼前的萧见楚,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但是!那件事明明发生在京城,那个时候,她自己已经进了惠贞女学堂,这可是一年之后的事情啊!

一年之后的事情……萧见楚怎么会知道!?

“王爷,你在说什么?”梁尔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开口问道。

但是,此时的掩饰已经来的有些晚了。

“梁尔尔,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萧见楚抽筋她,意味深长,慢条斯理,说道,“因为我们一样。”

梁尔尔呼吸微微一停。

萧见楚直言说道:“你是什么时候重生过来的?”

梁尔尔看进萧见楚的眼中。

楚王爷胸有成竹,坦坦荡荡。

萧见楚把话都说的这么明白了,梁尔尔舔了舔嘴唇,索性也痛快。

“那你呢?”她问。

“去年。”

梁尔尔说:“我比你晚一些。”

“什么时候?”

“不到一个月。”

萧见楚像是回味这个时间似得,又道,“除了你我,还有第三人吗?”

梁尔尔摇摇头:“暂时,我只知道我……跟你。”

萧见楚微微颔首。

梁尔尔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本以为重生这件事是独一无二的,但是,眼前竟然无独有偶了,那么今后会不会有三有四?

这样,岂不是就热闹起来了?

梁尔尔想了想,若是《大家闺秀》的众人都一个接着一个重生了,那依旧京城可有的折腾了。她还是远离些好。

“王爷,若是无事,我告辞了。”梁尔尔说道。

“慢着。”萧见楚摆手,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我重生的原因吗?”

“王爷知道?”

萧见楚摇头。

梁尔尔道:“我倒是不怎么好奇,该我知道,我就知道,不该我知道,我不知道也不会怎么样。”

萧见楚挑眉看她,问:“这辈子,你不打算得到江还之了?”

梁尔尔摇摇头:“我只想找个踏实人,安安稳稳过日子。”

萧见楚不语,似乎不相信。

梁尔尔也没必要跟他多做解释,说道:“王爷,您放心,我绝对不会成为您的阻力,我会老老实实待在邺城,不踏足京城半步。”

萧见楚还是不语,但是看样子,也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走梁尔尔。

“还是……王爷担心我把这次的幕后指使说出来?”梁尔尔举手发誓,保证道:“您放心,这件事会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我保证不说出去。”

“这件事?”萧见楚终于不高深莫测地沉默了,开口道“你知道谁是幕后主使?”

“王爷难道不知道?”梁尔尔觉得萧见楚在说笑,道,“你难道没有把书看完吗?”

“什么书?”

“当然是《大家闺秀》这本……”

梁尔尔的话倏然顿住。

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你,你诈我?”

萧见楚道:“不……本王确实是死后重生的。”

梁尔尔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她也是死后重生的。

“难道,你没看……”

他们的不同估计是在这里!

“看那本书?”萧见楚替她说道。

梁尔尔舔着嘴唇,往后退了半步,她意识道,自己刚才为了摆脱萧见楚,一时情急说的有些多。

“你的重生与本王的重生,似乎不一样。”萧见楚说道。

“王爷是如何重生的?”梁尔尔问。

萧见楚道:“死后,再睁开眼,就回到了这里。”

梁尔尔又退了半步!

那就是说,萧见楚只知道跟他有关的事。

“你似乎跟本王不是?”萧见楚逼近一步。

“我跟王爷一样!”梁尔尔张口就道。

“那,《大家闺秀》的书是怎么回事?”

梁尔尔咽了咽唾沫,顿了顿,说:“我死后,化作灵体,看了一本书,就这样!”

“恐怕,这本书,不是普通的书吧?”萧见楚眯起眼。

梁尔尔避开目光,搔了搔鼻头:“就是普通的话本小说……”

“我看不是。”萧见楚道:“这说的这本书,是不是记载着我们每个人的命运?”

梁尔尔倏然瞪大眼睛,踉跄地退了一步。

萧见楚,他仅凭着自己的三言两语,已经猜测到这种境界!梁尔尔神经绷紧,她觉得,自己再跟这个人待下去,估计底子都要透得干干净净。

萧见楚道:“你明明比本王先离世却知道的却比本王多。”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所以呢?”

萧见楚道:“所以你看地那本书应该就是所谓的命运之书,你知道每个人的结局,也知道烧杀宝明寺背后的幕后主使。”

“王爷,你可真爱说笑……”梁尔尔干笑一声,转身就要离开。

萧见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疾不徐地靠近。

兽王逼近自己的猎物时也是这般优雅,优雅的几乎让人忽略它血腥的掠夺与残忍。

第022章:对话

“本王要听实话。”萧见楚慢条斯理,说道,“梁尔尔,若是你再装疯卖傻,本王就让你真的疯下去。”

梁尔尔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种事,萧见楚还真的做得出来。

“好!事已至此,我也不跟王爷装糊涂了。”梁尔尔闭上眼,复又睁开,吐了一口浊气:“是的,你猜的很对。”

萧见楚挑起眉梢,表情莫测。

梁尔尔扬起下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说道:“但是,王爷不会不清楚吧?上辈子的事情,不代表这辈子会一五一十地重演。”

“比如我二娘。”梁尔尔说道,“上辈子,我死之后,她还活的好好的,但是这一生,还不是早早离世了?”

梁尔尔语重心长,继续说道:“所以王爷,你大可不必纠结这种事情。”

“本王若非要纠结呢?”萧见楚道。

梁尔尔低下头,反了一个白眼,抬起眼看萧见楚,半死不活地问:“所以,王爷,你要杀了我,还是利用我?”

一个知晓未来的人,是敌非友,是友非敌,梁尔尔猜想自己,只有两种下场。

萧见楚忽然笑了笑,道:“不要这么迫不及待。”

“我……”梁尔尔嘴角抽了抽,要将自己的手腕从萧见楚手中扯回来。

“我不迫不及待了,我先回去,王爷先慢慢想吧。”

萧见楚这边不打算放人,又攥紧了梁尔尔的手腕。

“等一等。”萧见楚问,“本王的身份,你也知晓了?”

梁尔尔闻言,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她的确知晓,萧见楚的真实身份!

“皇宫秘辛,王爷确想让我说出来?”梁尔尔扬起眉梢。

萧见楚闻言,神色微顿,继而摇头,道:“给本王忘得一干二净!”

“是。”梁尔尔点头。

萧见楚迟疑了一下,很少能在他脸上看到迟疑。但是现在,王爷确实有些犹豫。

“她……最后怎么样了?”萧见楚问。

梁尔尔眼梢微挑,萧见楚说的这个“她”是何人,她心知肚明。但是,她不打算称了萧见楚的意。

“这个她?是谁?”梁尔尔故意问。

萧见楚反问:“本王与她的纠葛,你会不知道?”

梁尔尔笑:“我那时候满心满意只有江还之,还真没有注意王爷,说起来与王爷纠葛的人很多,王爷想知道哪个?”

“你想到的那个。”

梁尔尔道:“四皇子最后很好……”

“我不是问他。”

“三皇子他……”

萧见楚一把攥紧了梁尔尔的手腕。

“嘶……”梁尔尔吃疼,脸色微白。

“王爷是想问沈小姐?”梁尔尔在手腕被捏断之前,连忙开口说道。

萧见楚嘴上没承认,但是手上却卸了力道,松开了梁尔尔。

梁尔尔揉着泛青地手腕,低下头,缓缓说道:“沈姑娘最后,也很好……”

“是吗?”萧见楚神色微凝,微微颔首,竟然没有愤怒也没有不甘?!

梁尔尔有些诧异萧见楚的反应。她眼波微转,心中不由想起《大家闺秀》中,沈归雁与萧见楚的关系。

楚王爷与沈小姐的关系是很复杂的那种,三言两语说不甚清,若是舍弃爱恨情仇的精细历程,高度概括一下,那边便是:

沈归雁心悦萧见楚,萧见楚不珍惜。沈归雁移情高景川,萧见楚又想重拾美人心。彼时,沈归雁已心有所属。

于是,两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将天下搅和地天翻地覆。

梁尔尔心中疑惑,她有时候回忆起来《大家闺秀》中的一些人,总觉得大家像是被迷了心智,只认定一件事,一个人。

活生生的,如同她,前世时候,眼中除了江还之就什么都不剩下。再如同眼前的的萧见楚,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为了女人,会失去理智的人。

“王爷,你还有事吗?”梁尔尔一边说着,一边瞄着门口。

屋门张开装双臂,院子欢迎她投奔自己的怀抱。梁尔尔很想离开,迫不及待。

萧见楚拖着人:“宝明寺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本王。”

“好。”梁尔尔仰起头,痛痛快快,说道,“那我告诉王爷。”

她道:“幕后指使,是皇上!”

萧见楚淡淡道:“不可能。”

梁尔尔神色坚定:“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是皇上!”

只是,不是现在的皇上,而是未来的!

“他不会。”萧见楚也同样确信。

“……”

“反正,我没说谎!”梁尔尔不甘示弱,“我可以用我的命发誓!”

虽然那个人现在还不是皇上。

萧见楚闻言,神色冷了几分,打量起她。

梁尔尔好不闪躲,直直地看见萧见楚眼中。

萧见楚眯起眼:“理由呢。他会杀萧景临跟萧景琼的理由是什么?”

梁尔尔顿了顿,说道:“自古云,泄露天机,必遭天谴,王爷,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萧见楚道:“本王不信你,这么一想,你虽然回答了我的问题,但是,谁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梁尔尔一顿,眉梢微动,心道,萧见楚倒是不蠢。

她可没保证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反正,萧见楚问,她不得不说,但是对不对,萧见楚就慢慢去查吧。

“王爷,您说的很对,单凭我一张嘴,确实不能让您相信我……依我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梁尔尔说着,神色凝重了几分,缓缓说道,“王爷放我走。”

萧见楚看她。

梁尔尔情真意切,诚挚地说道:“我并不想掺和进你们皇家贵族的圈子,所以,今后今后的日子,我不会帮您,可也不会给您找麻烦!”

梁尔尔顿了顿,继续道:“王爷,你就当我不存在,好吗?”

“不好。”萧见楚闻言摇头,没带一丝犹豫。

梁尔尔有些急了,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除掉我?!”

萧见楚看她,目光微深,不置可否。

梁尔尔微微后退,心惊肉跳,自己今天不会真的交代在这里吧?!

萧见楚看着满身戒备的梁尔尔,说“本王还没想好。”

梁尔尔一顿。

“你先下去吧。”萧见楚说。

第023章:无伤

梁尔尔从楚王爷的房间离开,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连忙灌了好几口茶,才真正冷静下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

她可不想被萧见楚攥在手里!

梁尔尔揉着脑袋,坐下来,想办法,可思忖半晌,没有什么可行的好法子。

上辈子的萧见楚本就不容小觑,现在又重生了,更是难以对付。

梁尔尔眼下只有一个直接的法子。

逃走……

她扯出脖颈里的翠绿哨子,打量思考,现在吹响的话,邹蓝会救走她,但是,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梁家还在那里,她爹也还那里。

“哎……”梁尔尔长叹气,又把哨子塞了回去。

“砰!”忽然,窗外传来了一声炮竹声。

梁尔尔走了神,心想,这都快要过年了吧?今天都腊月二十了。

“等等!”

腊月二十,那就是说,还有十天就要过年了。

梁尔尔一下子来了精神,柳暗花明。

《大家闺秀》中有写过:

【明道五年,年末,皇家齐聚,二皇子献瑞,献瑞后十几天,进入明道六年,正月里,齐军大捷,帝心大悦,设恩科。】

梁尔尔咀嚼着“齐聚”两字。

皇家齐聚,少不了三皇子跟大公主,当然也必须有萧见楚!所以,萧见楚在这里待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自己也能回邺城了。

梁尔尔深吸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乖,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姐姐?”梁思思进门的时候,看着梁尔尔自言自语,面露诧异。

“怎么了?”梁尔尔没事人一样。

梁思思走进屋子,开口问道:“姐姐,你吃午饭了吗?”

“还没有。”梁尔尔这才发觉,自己都在屋里待了大半天了,她站起身,“一起去厨房拿吃的吧。”

小小驿站里,住着三尊皇家大佛,在这里的梁家小姐根本算不上数,要吃饭,就要自己去厨房取。

梁思思似乎就在等梁尔尔这句话,她笑了笑,说道:“我在大公主那边吃了。”

“哦?”梁尔尔挑眉看她。

梁思思理了理鬓发,说:“公主的饭菜,比我们的精致许多。”

梁尔尔道:“那当然了,人家是公主。”

梁思思微微颔首,嘴角掩饰不住上翘的弧度:“姐姐没去,真是可惜了。”

“那下次,你可以叫上我啊?”梁尔尔故意说。

梁思思道:“这个,需要公主做主。”

“我估计,大公主也不愿意看到我。”梁尔尔耸耸肩,转身出门,自己上厨房吃饭。

之前的厨房被她一把火烧了大半,如今,已经修葺好了,梁尔尔驾轻就熟走进去。

厨房里,寂静无声。

不对劲儿啊。

梁尔尔往里面走了几步,诺大的厨房里,没有一个人影儿。

这太不正常了。这驿站里,任何地方都能没人,但是厨房里绝对不会。

“哦,是你啊?”

就在梁尔尔不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脆脆的一声童音。

梁尔尔回头,没看到人。

“喂!”

梁尔尔顺声往下看。

只见,殷无伤仰着白白嫩嫩的脸,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看她。

“你……”梁尔尔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咽口水,她本能似的寻找那个与殷无伤几乎形影不离的殷无疾。

“喂!”殷无伤抬起小短腿,踢了踢梁尔尔的脚踝。

“啊!”梁尔尔痛呼。

“我没用力。”殷无伤看梁尔尔跳脚,歪头不解。

梁尔尔幽怨,蹲下身,拉开裙摆,给殷无伤看了看他踢得地方,都青了。

殷无伤眨了眨眼。

“你怎么在这里啊?”梁尔尔放好裙摆,问殷无伤。

殷无疾很喜欢跟人平视的感觉,小胸脯挺起来:“来拿吃的东西。”

梁尔尔扫了一眼身后的厨房,心中了然。

“这里吃的最好。”殷无伤说。

梁尔尔心道,能不好吗?王子皇孙的住处啊!

“你慢慢拿吧,我先走了。”梁尔尔不打算跟殷无伤有什么交集,站起来要离开。

“等等。”殷无疾抬起小胳膊,一把拉住她,梁尔尔登时动弹不得,手腕像是被兽夹困住一样。

“疼!疼!疼!”梁尔尔倒吸冷气。

殷无伤嘟嘟嘴,说道:“你可真娇气。”

梁尔尔忍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

你是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吧?!天生神力,这个“神”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你有事吗?”梁尔尔忍着脚疼手疼,抱膝蹲下,看着殷无伤。

“你会包饺子吗?”殷无伤问。

“什么?”

“你会包饺子吗?”

“……”

梁尔尔眨眼,她惠贞女学堂的时候,还真学过。但是,她不想跟眼前的小家伙扯上关系。

“无疾病了,想吃饺子,这里没有。”殷无伤耷拉着下圆圆的脑袋。

梁尔尔闻言,心念电转。

殷无疾想吃饺子?如果,自己给他包了饺子吃,算不算是卖个人情给他?

被殷无疾的欠下的人情债,价值千金。

“我会啊。”梁尔尔满面笑容。

“那跟我走吧。”殷无伤说道。

…………

…………

殷无伤虽然不足十岁,功夫却在高手排行榜位进前第三,他出入小小驿站,如入无人之境。

他抱着梁尔尔,确切的说,是举着,飞檐走壁,很快来到一处荒无人烟的破庙中。

梁尔尔倒也不奇怪,殷无疾会住在这种地方,因为《大家闺秀》的中好几处的描写,殷无伤都是在破庙中出现。

其中,最让梁尔尔印象深刻的那段,是殷无伤遇见沈归雁。

那时,沈归雁遇难,躲藏在破庙…

【她奄奄一息,庙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树影憧憧宛如恶鬼的爪牙。就在沈归雁瑟瑟发抖之时,殷无疾撑着一柄紫骨伞,白影恍隐,缓缓步入破庙。】

【似神似鬼,不知是神是鬼……】

梁尔尔记得,这是沈归雁对殷无疾的印象。

沈归雁当时看到的是鬼神,而此时梁尔尔看到的……有些一言难尽。

这个破庙,瓦破梁裂,墙壁斑驳,两扇门中,只有一扇苟延残喘,另一扇根本没了踪影,估计是被谁砍了去,当柴烧了。

走进破庙里,上方的神像已经看不出原貌,不知供奉的是那位。伶仃破碎的蜘蛛网,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可是,就这样的破庙里,中央放着一张金丝楠木的床,床帐还是上好的苏缎,流光溢彩。

殷无疾躺在那床上……

第024章:破庙

飘摇残败的破庙中,正中央,放着一张华奢的金丝楠木床。

梁尔尔看着床上的殷无疾,扶额。

“我看这张床很舒服,就帮无疾带回来了。”殷无伤小声说话,带着梁尔尔走到殷无疾面前。

此时的殷无疾闭着眼,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没事吧?”梁尔尔压低声音问,虽然她心里清楚殷无疾不会有事,祸害可是遗千年的,但是现在他这个样子,也确实让人不由疑问。

殷无伤望着殷无疾,小脸认真,说道:“等月亮出来了,就无疾好了。”

“啊?”梁尔尔不解。

殷无伤扬起包子脸:“我们准备包饺子吧。”

“好,好啊。”梁尔尔点了点头,也再不多问,挽起袖子来。

…………

…………

殷无疾是在一阵馅料香味儿中醒过来的。他侧过头,隐约看见无伤跟一个女子,头对头地抵在一起,商量着什么。

“不香。”殷无伤抽了抽小鼻子,说,“你再多放点儿香油。”

“放多了,就过犹不及了。”梁尔尔自顾自搅拌。

“什么叫过犹不及?”

“就是香油太多了,反而不好吃了。”

“真的?”

“真的。”

“可是,香油不是越多越香的吗?”殷无伤眨巴着圆圆的黑眼睛。

梁尔尔说:“你糖葫芦吃多了,是不是会酸牙呀?”

“不会。”殷无伤理所当然地说。

好吧……梁尔尔只好换例子:“那你天天吃肉,就不想吃几天素菜,刮刮荤?”

“我没有天天吃肉。”殷无伤道。

“呃……那……”

脆脆的童音伴着清悦的女声,殷无疾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睡着。

…………

…………

“无疾,月亮出来了,起来吃饭了,无疾……”殷无伤伸着小胖手,推了推床上的人。

殷无疾缓缓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梁尔尔,神色自然。

“有劳梁小姐了。”他说。

梁尔尔微笑颔首,落落大方:“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馅儿的,所以,包了三种。有羊肉的,有鱼肉的,还有素馅儿的。”

“梁小姐有心了。”殷无疾面带微笑,缓缓下床。

梁尔尔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心思飘远。

其实,她知道殷无疾喜欢什么馅儿的饺子,但,若只包殷无疾喜欢的,未免显得太过巧合。

“鱼肉饺子……”殷无疾夹起来一直白胖胖的饺子,咬了一口,点头:“梁小姐好手艺。”

梁尔尔但笑不语,能不好手艺吗?饺子就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包的。

《大家闺秀》中有写。

【惠贞女学堂设厨房,院长特意为其题字——食珍院。】

食珍院对于大多数的学生形同虚设。毕竟,这些大家闺秀们,到了中午用饭时间,自家小厮会来学堂送饭。到了下午,放了学,她们便坐轿回家吃晚饭。

只有个别的人,才会去食珍院用餐,其中就有教书先生的殷无疾。

【殷先生最喜欢吃食珍院鱼肉馅儿饺子,配上一壶花雕,最好不过。】

“你若喜欢,就多吃些。”梁尔尔说。

殷无疾颔首。

一旁的殷无伤说:“你也来吃啊,这些都是你包的。”说着,来拉梁尔尔的手。

结果……

“啊!”梁尔尔的手又给他碰的红肿起来,新伤未好,又添旧伤。

“你是面团做的吗?”殷无伤歪头。

梁尔尔无语,微微咬牙。

“无伤,跟梁小姐道歉。”殷无疾缓缓放下筷子。

殷无伤撅了撅小嘴:“对不起。”

“没事。”梁尔尔揉着手腕,心情略好。

“无伤。”殷无疾走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还记得我教你怎么用筷子夹汤圆吗?”

“记得啊。”

殷无疾说:“以后,对待梁小姐,就要用那个力道。”

“哦……”殷无伤点着头,看梁尔尔,“那以后,我就叫你面团吧。”

“啊?!”梁尔尔瞪大眼睛。

“面团,吃饺子吧。”殷无伤说着,再次牵起了梁尔尔的手。

梁尔尔这次倒没被弄伤。

“我不饿,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她说着,看了看窗外的月色。

“梁小姐不饿,可门外的人,估计饿了吧?”殷无疾缓缓道。

“什么?”梁尔尔一惊,心道,莫不是邹蓝被发现了?

“楚王爷,既然来了,何必躲着?”殷无疾慢条斯理。

梁尔尔瞪大眼睛。

只见破庙门口,萧见楚走了进来,不疾不徐一拱手,说道:“殷先生,天下高手榜第二,果然名不虚传。”

殷无疾回道:“楚王爷的师父,位居榜首,我自叹不如。”

梁尔尔看了看殷无疾又看了看萧见楚,轻轻吞咽一下,往后退了退。

殷无疾道:“楚王爷前来,为何事?”

萧见楚走到梁尔尔身边,面带微笑:“天色晚了,我来带她回去。”

梁尔尔嘴角抽了抽,心道,自己面子还真大,还劳王爷大驾了。

殷无疾看向她,问:“梁小姐,你是想在此处用饭,还是跟楚王爷回去?”

梁尔尔闻言,心中通透。

殷无疾这是将“刀俎”交给了她。他是在告诉自己,若是自己想留在这里,萧见楚绝对带不走自己。

梁尔尔道:“时候确实不早了,我跟王爷回去吧。”

殷无疾道:“那梁小姐慢走。”

“面团,你要走啊?”殷无伤有些小不舍。

梁尔尔摆摆手:“有缘再见吧。”

…………

…………

回去的路上,梁尔尔走在萧见楚的身后,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

“没什么想说的吗?”萧见楚缓缓道。

“说什么?”梁尔尔问。

萧见楚望向她,月光映进眼中,若隐若现。

梁尔尔叹口气,认命似的,说:“王爷,你知道殷无疾,就应该认识他身旁的殷无伤,我是被他带过来。殷无疾想吃饺子,他不会包。”

“你便顺水推舟,包了他最喜欢的馅儿?”

梁尔尔耸肩:“难道,我要包他最讨厌的?”

萧见楚眯眼:“梁尔尔,我前世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伶牙俐齿?”

“因为,王爷没有给我机会呀。”梁尔尔仰起头,看见萧见楚眼中,“王爷,你记得前世,是不是也还记得我的右臂?”

萧见楚不语。

梁尔尔道:“还是说,王爷砍人手臂太多,记不住了?”

萧见楚声音微沉:“你的,本王记得。”

“我觉得王爷也应该记得,毕竟跟我赌的人,是沈姑娘呀。”

第025章:桃夭

萧见楚停住脚步,望着梁尔尔。

梁尔尔不闪不躲,看着萧见楚。

四目相对,沉静不语。

夜色愈深,清辉皎洁,悠长的山路上,万籁俱寂,只有两人相视而望,彼此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交错在对方脚下……

若不是此时天寒地冻的,梁尔尔的表情又略带嘲讽,不知情的,还会以为他们月下谈情。

萧见楚道:“梁尔尔,你是在记恨本王吗?”

梁尔尔摇了摇头,说:“我若是恨王爷的话,今晚就不会跟您一起回去了。”

萧见楚冷笑一声:“你觉得,殷无疾真的会帮你?”

“我觉得,起码,他当时绝对会帮我的。”梁尔尔说着,顿了顿,又道:“当然,我能依赖的,不只是殷无疾。”

萧见楚一顿。

“邹蓝。”梁尔尔拍一下手,“跟王爷打个招呼吧。”

“嗖!”

萧见楚只闻一阵破空之声,直冲他而来。

王爷反手一夹,一根枯枝赫然在手。

萧见楚眯眼,看向梁尔尔。

梁尔尔歪头一笑:“我知道,王爷现在的功夫,使出全力,能将你手下武功最高的初一打败。”

萧见楚将手中的枯枝折断。

能将这歪歪斜斜枯枝做暗器,还使得这么灵熟,这人不容小觑。

梁尔尔继续道:“初一在江湖高手排行榜上,排名第八!”她笑了笑,继续道,“不巧,我身边的这个人,排名第七,刚好比初一厉害一点点,也就是说……”

梁尔尔看向萧见楚,“他跟王爷的功夫,不相上下。”

“本王大意了。”萧见楚说。

梁尔尔道:“是王爷没有想到,区区宝明山,竟然卧虎藏龙。”

“所以,你要对付本王?”萧见楚点点头,扫了一眼周遭,“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夜黑风高,地处偏僻,他身边又没有影卫,梁尔尔在这里动手,确实很合适。

“不……”梁尔尔摇头,“我不想对付王爷。”

萧见楚微微一笑,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

“本王砍了你的手臂,你重活一世,不想报仇?”

“该报的仇,我已经报了。”梁尔尔拍拍自己的右臂,说道,“我愿赌服输,而且,我并不认为,自己跟王爷有仇,还是说,王爷心里自责啊?”

萧见楚盯着梁尔尔:“好一个愿赌服输!梁尔尔,就凭你这句话,本王可以放你回邺城。”

“真的?”梁尔尔面露惊喜,连忙抬起手掌,说道:“那么我们击掌为誓!”

“等一等。”萧见楚道,“再本王答应你之前,你必须告诉本王一件事。”

梁尔尔闻言,稍有戒备:“若是你要问宝明寺那件事的的幕后主使,我已经说了。”

“那件事,本王会亲自去查。”

“那你想问什么?”梁尔尔戒备更甚。

萧见楚声音微沉:“本王想知道,上辈子,我死后,沈归雁有没有将我葬在那株桃花树下。”

梁尔尔一顿。

“……”

“本王要听实话。”

梁尔尔眼神微飘,说道:“葬了如何?不葬又如何?”

萧见楚目光直摄心魄:“梁尔尔,你很清楚,这对本王意味着什么。”

“……”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那株桃花树,对萧见楚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那是楚王爷终其一生的情。

《大家闺秀》中有写。

【沈归雁与萧见楚相逢于桃花树下。】

【夭夭桃花中,一个不经意的偶遇,改变了他们彼此的一生。】

【沈归雁为萧见楚酿过“桃花醉春风”,萧见楚也曾为沈归雁折过最高枝的一株桃花。】

【一场风雨,桃枝残败,桃花零落,绿暗红稀,萧见楚抛弃了沈归雁……】

“王爷死后,并没有葬在桃花树下。”梁尔尔叹口气,说道。

萧见楚闻言,微微失神,缓缓闭上眼,掩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绪,再次睁开,已臻于平静。

梁尔尔看着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罢了。”萧见楚甩袖,往前走去。

梁尔尔张口喊道:“王爷,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尸首究竟葬在哪里吗?”

“只要不是归处,哪里都一样。”萧见楚头也没回。

归处……

梁尔尔摇了摇头。

《大家闺秀》的内容,不断涌上心头。

【“他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

“真的死了……”

面对萧见楚的尸体,二皇子萧景徹满脸惊恐,缩着脖子,不敢上前去认。

即便萧见楚此时已经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可余威犹在。萧景徹哆哆嗦嗦,拖着一条惨腿,小心翼翼问了好几句,才敢缓缓靠近。

沈归雁紧紧抱着萧见楚的尸体,目光空洞。

“一个死人,有什么抱的?!”萧景徹冷哼了一声。

沈归雁没理他。

“怎么?你对萧见楚,还余情未了呢?!”萧景徹戳了戳萧见楚的尸体。

已经凉透了,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了。

萧景徹胆子大了起来,挺起佝偻的脊背,声音拔高了些:“沈归雁,你的任务完成了,把他的尸体留下,你可以走了。”

沈归雁一顿,望着萧见楚的尸体,没松手。

萧景徹见状,高声怪叫道:“你果然对他余情未了!我就说,你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当初跟我装什么清高!跟了萧景川不算,现在还惦记着萧见楚!你!……”

“闭嘴!”沈归雁低吼一声。

萧景徹一愣。

沈归雁站起身,冷冷说道:“萧景徹,收好你皇叔的尸体!若是对他不敬,当心他来找你!”

萧景徹闻言,双腿重重一抖,差点摔在地上!

“来人!来人!”萧景徹大喊道,“给我把天师找过来!快点!”】

【童天师将萧见楚的尸体,分尸火化,埋在了断山凶地,诅咒他永世不得超生。】

梁尔尔看着前方,活生生的楚王爷。

他确实是“不得超生”他直接重生了。

“明早,收拾了行礼,离开吧。”萧见楚挥手,一锤定音。

“多谢王爷!”梁尔尔喊了一声。

萧见楚摆摆手,继续往前走去。

“能走了?”邹蓝悄无声息地落在梁尔尔身边,看着萧见楚远去的背影,开口问道。

梁尔尔点了点头:“萧见楚向来一诺千金。他答应了,就一定会放我们走。”

邹蓝看向她,忽然问道:“他说的前世,是什么?”

梁尔尔眼珠一转:“邹护卫,你有兴趣啊?”

第026章:邹蓝

“他说的前世,是什么?”

“邹护卫,你有兴趣啊?”

邹蓝顿了顿,说道:“有。”

梁尔尔双手环胸,啧啧嘴:“难得啊难得,邹护卫竟然还有感兴趣地事情。”

“你说不说?”邹蓝面无表情。

“当然说啊!”梁尔尔耸耸肩,“对你,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如萧见楚所说,我跟他都是重生的。”梁尔尔点着自己的脑袋,继续道:“通俗的说呢,就是我们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当然了,我比萧见楚要幸运一些。”

梁尔尔用指甲盖比划一下,说道:“我知道的,还多那么一点点。”

萧见楚知道的多是跟他自己有关的,而梁尔尔则清楚周遭每一个人的开始与结束,以及他们内心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邹蓝闻言,久久不语,一开口却疑问。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梁尔尔耸耸肩,背着手往前走去,“你爱信不信吧。”

邹蓝望着梁尔尔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跟上去。

月光将人的影子无限拉长,蔓延身后。

“今晚夜色很好,你又帮我对付了萧见楚。”梁尔尔莞尔一笑,说道,“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但,只限于今晚。”

邹蓝问:“还有其他重生的人吗?”

“我只知道我跟萧见楚。”梁尔尔摸着下巴,兴致勃勃地说道:“话说,如果有的话,那岂不是热闹?”

邹蓝看着她:“唯恐天下不乱。”

“你错了。”梁尔尔说,“我唯恐不唯恐,天下都会乱的。”

邹蓝微微一怔。

“邹护卫,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不问了。”邹蓝说。

“抓紧时机哦。”梁尔尔勾勾手,“错过了今晚,往后我是绝对不会再泄露任何天机了!”

“没什么好问的……”邹蓝说看她一眼,目光无波,说道,“像你这般,也挺无趣。”

“……”

梁尔尔一下子被噎住,憋红了脸,马上找回场子:“邹护卫!我们彼此彼此吧!”

邹蓝闻言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他说。

梁尔尔瞪着邹蓝,最后,肩膀耷拉下来,像是刚出锅的汤圆被一筷子戳破,跑了热气,一下子瘪下来。

“好吧……确实如此。”

“……”

《大家闺秀》中关于邹蓝的描写并不多,他很像一个游离在故事边缘的人物。关于他事情,梁尔尔清清楚楚记得的,只有三件。

第一件,是他的出身。

【邹蓝出生于易水宫,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门派。】

【易水宫宫主招惹了不该有的祸端,致使易水宫被一夜屠宫,邹蓝被连累,深受重伤,奄奄一息时被梁介甫路过的所救。】

第二件,是他的性格。

【于邹蓝来说,一生中,有饭吃,有衣穿,有床睡,有事做,足矣。】

至于,第三件事……

“梁尔尔,走了。”邹蓝说道。

梁尔尔眨巴着眼睛:“你,你喊我名字?”

邹蓝道:“不然呢?”

梁尔尔嘴角含笑,气势却汹汹:“你是我家护卫,你应该喊我梁大小姐!”

邹护卫用看癔症病人的目光,看了一眼梁大小姐,往前走去。

“喂!邹蓝!邹蓝!你走慢点儿!姓邹的!你……”

…………

…………

夜尽昼来,凛冬的早晨从来不怎么受人欢迎,因它还粘着昨夜的寒冷,意犹未尽。

梁思思却不以为惧,披着大公主赏赐的雪狐披风,在天寒地冻中穿梭自如。她又在萧景琼的住处用了早饭,脚步轻快地回了自己的住处。

还没推门进屋,却听见里面传来梁尔尔欢快的哼唱声。

梁思思敛了自己脸上的得意,轻轻地推开门。

屋内,一切如旧,只是桌上比她离开时,赫然多了一道手谕。

梁思思打开一看,进门时候的喜悦又抹淡了几分。

“姐姐,你是怎么拿到王爷的手谕的?”梁思思看了看桌上的出城手谕,又转头,看向开开心心收拾行李的梁尔尔。

“再过两天,萧见楚就会离开这里,我们又不是凶手,他没有扣着我们的理由。”梁尔尔直起身,锤了捶腰背。

“思思,你还不收拾行李?”

梁思思站在原地,依旧未动。

“现在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梁尔尔打量着她,嘴角扬起一抹坏笑,“哦……我知道了,你不想走。”

“姐姐不要开玩笑了,我自然是想走的。”梁思思顿了顿,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觉得,在在走之前,我们应该去跟大公主辞行。”

“你去吧。”梁尔尔弯腰继续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说道,“顺便,帮我也跟大公主说一声吧。”

梁思思面露笑容:“那好,姐姐等我一炷香的时间。”

“两炷香,我也等你。”梁尔尔意味深长笑了笑,说,“不着急,慢慢跟大公主辞行。”

“一炷香就够了。”梁思思说着,走了出去。

她说只需一炷香的时间,还真的赶在一炷香之前,回来了,怀中似乎还揣着一个什么东西。

“……”

梁尔尔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礼,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打量着梁思思。

梁思思急匆匆避开她,埋头收拾行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梁尔尔挑起了眉梢。

心道,梁思思有些进步啊。

“姐姐,我收拾好了。”梁思思说道。

梁尔尔站起身,说:“那,我们走吧。”

“恩……”梁思思点头。

…………

…………

“大小姐!二小姐!你们终于出来了!”

“你们没事吧?”

“王爷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

“二小姐,你都瘦了……”

两人走出驿站之后,梁家的一众丫鬟仆人迎了过来。连忙接下两人背上的小行礼,不停地嘘寒问暖。

梁尔尔被一堆下人簇拥着,分神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邹蓝。

邹护卫抱剑,依旧面无表情,梁尔尔也习惯了。

“大小姐,我们是不是能回去了?”

“是不是能回家了?!”

丫鬟们脑袋挤着脑袋,叽叽喳喳,反反复复问着一个问题。

梁尔尔一举手,周遭鸦雀无声。

“回家。”她说。

远远地离开皇家姓萧的,安安稳稳地待在她的邺城,做个富家千金,幸运的话,遇上自己喜欢的男人,成亲生子,举案齐眉,白首到老……

此时,梁尔尔是这么想的。

彼时,她忘了,有句话……叫天意弄人。

第027章:榜尾

阴沉了几日的天,终于见了亮,朔风也偃了旗息了鼓。天朗气清,伴着声声马蹄,辘辘车轮,一行人走在山野小道上,颇有野趣。

只要忽略……

“呕……”

梁尔尔忍不住的干呕声。

“大小姐,要不,我们再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帮她赶车的马夫,听着梁尔尔的动静,都不忍心了。

梁尔尔脸色丧白,有气无力地摆着手:“不,继续走……呕……”

回邺城跟回京城是一条路,梁尔尔不想被回京的萧见楚追上。

“是。”车夫扬起了鞭子。

车轮滚的天旋地转,梁尔尔抱着瓷瓶,目眩头昏。

……

“吁……”

车子又停住了。

梁尔尔闷声道:“我说了,不要停,继续走……”

“不是的大小姐。”车夫说道,“前面有人昏倒了。”

梁尔尔抬起头,眼下挂着两片没精打采的淤青,撩开车帘,远远看了一眼。

随行的丫鬟已经将那昏倒的人扶起来,检查一番,回道:“小姐,他嘴里喊着饿。”

“给他些吃的。”梁尔尔放下轿帘,坐回去。

“小姐,他醒了,求我们带他一程。”丫鬟又来说。

梁尔尔耷拉着眼,有气无力道:“这里山路偏僻,就带他一程吧。”

“等一等。”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梁思思走过来,表情不赞同,说道,“姐姐,他来路不明,我们还是不要招惹这种人了。”

梁尔尔说:“让邹蓝跟他骑一匹马吧。”

“姐姐……”梁思思还想说什么,梁尔尔摆摆手。

梁思思望了望梁尔尔,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咬着牙,转身离开。

…………

…………

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梁尔尔终于在喝腊八粥的之前,回到了邺城,回到了梁家。然后,她便不省人事了。

“青大夫,我女儿没事吧?”

“……”

“青大夫,她到底怎么样了?”

“……”

“青大夫……”

“令嫒没事,只是虚脱了。”

“虚脱?她从宝明寺回来,都昏睡了两天两夜了,怎没还不醒?”

“很快就会醒了。”

“真的?”

“真的。”

梁尔尔在青大夫跟梁介甫的说话声中,缓缓睁开眼睛。

“尔尔?尔尔!”梁介甫见到自己女儿张开眼睛,激动地都有些发抖,“尔尔,你好些没啊?觉得怎么样了?”

梁尔尔揉着鬓角,坐起身:“爹,我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梁介甫道,“你可吓死爹了。”

“既然梁小姐醒了,我也就告辞了。”青大夫背上自己的药箱,转身离开了。

梁尔尔看向床边的梁介甫:“爹……”

梁介甫摇摇头,说:“你二娘的事情,思思已经告诉我了。”

梁尔尔眨眨眼,她没想说周氏的事情。

梁介甫不知自己会错意,又道:“尔尔,我知道,你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甚至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是想着让你二娘快些下葬……你的孝心,爹懂。”

“呃……”

梁尔尔张了张嘴,将自己想喝水的话,暂时压下去。

梁介甫沉浸在自己情绪中:“尔尔啊,这趟宝明寺之行,你……”

“老爷!老爷!那个人又,又来了!”梁府小厮慌慌张张来报,打断了梁介甫的话。

梁介甫闻言,脸色阴沉:“不见!”

梁尔尔问:“爹,怎么了?”

“没事,没事,尔尔,你好好休息。”

“可是老爷,那人……”小厮犹豫。

梁介甫眼神一横。

来报的小厮立马闭了嘴,只是眼睛还不由自主地打量着梁尔尔。

“到底怎么了?”梁尔尔问。

“都说了没事,爹会处理好的。”梁介甫站起身。

“你来说。”梁尔尔看着那小厮。

“大,大小姐……”小厮看看梁介甫,看看梁尔尔,可怜兮兮地缩着脖子,左右为难。

“是不是跟我有关?”

“这……这……”

“说!”

小厮一闭眼,叽里咕噜都交代了。

“是跟大小姐有关!平山十三坞的二当家,这些天一直求见老爷跟小姐,他今天说,老爷要是再不见他,他就硬闯咱们梁府了!”

“平山十三坞?”梁尔尔一歪头,猛一下子没想起来。

小厮咽了咽唾沫,小声道:“大小姐,你前段时间,不是……入了天下美人榜吗?”

“哦!”

梁尔尔恍然大悟。

是了!平山十三坞,又叫评山十三坞!

这个门派不同于江湖其他帮会门派,开山立派后,不以广招门徒,天下扬名为目标,也不图江湖霸业,更不做仗义行侠之事。平山十三坞,就爱弄排行榜。

天下美人榜……

天下高手榜……

天下杀手榜……

“……”

梁尔尔的天下美人榜,榜尾第十名,是花钱买来的。她算了算时间,明白了。

“爹,我知道这个二当家,是来做什么了。”她下了床,伸了一个懒腰。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因为夹着内力,传的很远。

“梁老爷勿怪,今日,在下必须跟您解释,赔罪!”

说话间,那人已经来到了梁尔尔屋前。

梁介甫脸色铁青,推开门,“张闻药!你太不像话了!这里可是我女儿闺房!”

张闻药连忙拱手赔罪:“梁老爷,我无意伤人,只是很想跟梁老爷解释……”

“清楚”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一把冷剑横在了张闻药的脖子上。

张闻药一惊,两撇小胡子跟着一抖。

“在下竟不知,梁府竟然有阁下这等高手。”张闻药说着,便要回头看看持剑者。

“别动!”梁尔尔此时打开门,扫了一眼张闻药身后的邹蓝。

邹护卫冷厉地站在张闻药的身后,手中的剑分毫不差,横在他的脖颈,躲一下,进一分,便会划开皮肉。

张闻药身子微僵。

“二当家,好久不见啊。”梁尔尔拉了拉肩上的披风,缓缓走下台阶,走到张闻药面前。

“梁小姐。”张闻药硬着头皮,笑了笑。

“你先下去吧。”梁尔尔跟邹蓝使了个眼色。

邹蓝收了剑,退下。

张闻药转头去看,只见到一抹蓝色衣角。

“不知,刚才的那位高手是何人?”

梁尔尔笑:“你来我家,是问这个的?”

“不,我是来赔罪的。”张闻药一拍脑袋,说道,“我收了梁小姐的钱,却不能办成梁小姐的事,所以,特地来跟梁小姐赔罪。”

第028章:榜首

梁尔尔的天下美人榜第十名是跟张闻药买来的。

“再过五天,天下美人榜就要重新公布了……”梁府的大厅中,张闻药摸了摸两撇小胡子,谄媚笑笑。

“然后呢?”梁尔尔装作不知。

张闻药搓手:“很可惜啊,这次……梁小姐没有入选。”

梁尔尔毫不意外,说道:“天下美人榜一年换一次,可我记得,上次换榜到现在,时间还不到一个月呢。”

“所以,我这不是登门赔罪来了吗?”

“赔罪?”梁尔尔道:“就凭二当家的一张嘴啊?”

张闻药一摊手,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在下现在也只有这张嘴了。梁小姐你不知道吧?我们平山十三坞换新当家了。”

梁尔尔撩起眼皮子瞧他一眼。

她知道。

就因为平山十三坞易了主,新当家符原阔,是个一板一眼的较真儿的人,所以,她被从美人榜上踢下来。

前世也是如此,那时梁尔尔追着江还之去了京城,新的美人榜公布出来的时候,梁尔尔的脸被抽的火辣辣生疼。

为此,她特意派人去找符原阔,要求再进美人榜,结果却被符原阔浇了一盆冷水,最后,美人榜没上去,她还被京师那些大家闺秀们当做笑料,活跃了许久。

不过,那都是前世了。

今生,梁尔尔倒不甚在意。

“你们易不易主,跟我没关系。”梁尔尔慢慢悠悠,说道,“二当家,既然办不成事情,是不是应该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张闻药一摊手:“梁小姐啊,若是能吐出来,我就不舔着脸,上梁府赔罪了。”

“哦?”梁尔尔站起身,“这么说,我的钱是要不回了?”

“也不能这么说。”张闻药道,“我想过了,天下美人榜你虽然没有希望了,但是,我们弄一个邺城美人榜!梁小姐一定位居榜首!”

梁尔尔白他一白眼。

张闻药厚着脸皮笑:“都是美人榜,只是换成了邺城而已。”

梁尔尔不语,继续白他。

“那……就这么定了?”张闻药道。

梁尔尔摆手:“我不要什么邺城美人榜,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你说。”

“我要见杀手榜,榜首。”

“你要见邹翎?”张闻药诧异。

“他叫邹翎啊?对,我就要见他。”

“你见他做什么?”

“这你就不用管了。”梁尔尔道。

张闻药捏着自己的小胡子,摇摇头:“易水宫被灭门这么多年了,邹翎生死未卜。”

“可是,他还在杀手榜榜首啊。”梁尔尔道,“反正,我要见杀手榜榜首。”

“梁小姐,你真的不考虑一下邺城第一美人?”

梁尔尔摇头:“完全不考虑。”

“……”

张闻药搓着小胡子,皱眉掂量。

梁尔尔气定神闲看着他,喝口茶,不紧不慢。

“三天。”张闻药眼珠子转了几圈,计上心来,道,“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把榜首找来。”

他没说是邹翎。

“好。”

“……”

张闻药离开后,梁介甫走到梁尔尔身边,不解道:“尔尔,你这是做什么?”

梁尔尔笑了笑,望了一眼院落,那角落里站着一道挺秀的藏青色。

“爹,没事的,我自有打算。”

梁尔尔提着裙摆,走出去。

“谢谢。”角落处,一身护卫装的邹蓝,顿了顿,开口说道。

“谢什么?”梁尔尔眉梢一扬。

邹蓝不语了。

梁尔尔不逗他了,拍拍邹护卫肩膀,说:“以后,安安心心做我们家护卫吧!”

“好……”

梁尔尔走后,邹蓝立了许久才回答,声音低缓,还未传开,便被微风氤氲开来。

“邹护卫!邹护卫!你快来!你带回的那个沈公子,又惹祸了!”邹蓝身后气喘吁吁跑来一小护卫。

“不是我带回来的。”邹蓝皱皱眉。

那沈公子,明明是梁尔尔带回的。

…………

…………

三日后,伴着喜气洋洋的春节,炮竹声声中,天下美人榜也热热闹闹地公布了,同时,天下杀手榜也重新公布。

美人榜上没了梁尔尔的名字,同样的,杀手榜也没了“邹翎”这个名字。

梁尔尔带着邹蓝上茶楼,喝茶,听曲儿,听热闹。

“天下美人榜这次没梁尔尔了。”

“我就说,不可能有她!”

“她好歹是咱们邺城的人啊……”

“……”

“梁尔尔下去了,是不是妙音娘子又成榜尾了?”

“妙音娘子没选进去。”

“啊?那换成谁了?”

“之前的第九名。”

“啥?”

“你不知道啊?!天下美人榜的榜首,换人了!”

“换谁了!?”

“高灵雨!”

“高,高什么?”

“高灵雨,高侯爷的女儿。”

“之前没听过这个人啊。”

“你当然没听过,听说高侯爷的这个爱女,一直体弱多病,养在深闺!”

“她有那么漂亮吗?比之前的天下第一美人秦姝还美?”

“那是自然的!据说她只露了一面,惊为天人,皇上立马亲封她为天下第一美人!”

“你这么一说,我真想去京城瞧瞧这个天下第一大美人。”

“瞧不见的,高侯爷的爱女平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就算出了门,也是蒙着面的……”

“……”

“走啦。”梁尔尔听了一耳朵热闹,放下茶盅,结了账,慢慢悠悠走出热火朝天的酒楼。

“你认识榜首?”邹蓝走在她身旁。

“你是说美人榜,还是杀手榜?”

“美人榜。”

梁尔尔忍俊不禁,道:“那你是问真正的高灵雨,还是现在美人榜上的‘高灵雨’呀?”

邹蓝一顿:“她们不是同一人?”

梁尔尔晃晃手指,神神秘秘:“不是哦。”

邹蓝看她。

梁尔尔不知想到了什么,捂着嘴又乐了。

邹蓝不解。

“现在都不重要了……”梁尔尔乐够了,耸了耸肩,说“反正此生,我估计也见不到他们兄妹了。”

“兄妹?”邹蓝一怔,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小姐!邹头儿!”就在这时,还没等邹蓝开口问,梁家的小护卫冲过来了。

“怎么了?”梁尔尔道。

“大小姐,你,你快回去吧,二小姐要把沈公子扭送官府!”

“沈公子?”梁尔尔眨眼,“哪个沈公子啊?”

“就是你救回来的那个啊!”

“哈?”

第029章:血玉

大过年的向来热闹,梁家更是热闹,跟开了私堂似得,一堆仆人丫鬟站了满满一院子,围着圈,抻着头,纷纷看着地上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仆人。

梁思思阴沉着脸,站在那仆人面前。

“你还不承认!”她吼道。

“不是我偷的,我要怎么承认?”那仆人倒也不怕,身体娇瘦,但声音脆亮。

梁思思恨恨:“不是你偷的,那我的玉佩怎么会在你屋里!”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绝对没有偷你的东西!”

“还敢说没偷!”梁思思指着那仆人的鼻子,“你当初非要留在我家帮短工,就是因为缺钱!我那血玉玉佩价值连城,定是你看见眼红了!起了贼心!”

“我是缺钱,但我绝对没拿过你的玉佩!”

“还,你敢嘴硬!”梁思思气的脸色涨红,喊一旁的仆从,“给我打,打到他承认为止!”

“二小姐,您别生气了……”一个小丫鬟上前劝梁尔尔,小声说道,“这人是大小姐带回来……”

“姐姐带回来的?”梁思思一甩袖子,声音拔高,“姐姐带回来的,就能做这种龌龊事情了?!”

“我没有偷你的玉佩。”那仆人梗着头道。

“你!”梁思思气急败坏,只能看向一旁的梁介甫。

“爹……”她晃着梁介甫的手臂,“爹,你帮我做主啊,那血玉玉佩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平时我都舍不得佩戴,竟然叫他偷了去!”

梁介甫皱眉,看着那仆从。

梁思思又道:“这种人来历不明,当初,我都跟姐姐说了不能什么人都往回带……你看她都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梁尔尔的声音响起。

梁思思神色微僵,半尴不尬。

…………

…………

丫鬟仆人纷纷让开路,梁尔尔走到前面,扫了一眼眼下状况。

“这是怎么回事?”

梁思思一指那仆人:“他偷了我的血玉玉佩!今天春节,我本想拿血玉玉佩出来佩戴,结果,春芽去取的时候,却发现不见了!”

“……”

“然后,我找遍府里,最后在他屋中的床褥下发现了!”

“我没偷你的玉佩。”那仆人声音清脆,仰起头。

梁尔尔随声,扫了那仆人一眼,登时神色大变,满脸诧异,又夹杂着说不出的复杂。

“你!是你?!”梁尔尔讷讷。

那仆人眨了眨眼,不解梁尔尔为何会这么吃惊。

“是我……”那仆人说道,“我在路上饿昏,承蒙梁小姐搭救,我一直想当面谢你,只是一直没机会……”

梁思思打断她们:“现在,是让你叙旧的时候吗?”

仆人看向梁思思:“我真的没偷你玉佩。”

“还狡辩!”梁思思本想发火,但是扫见梁尔尔,稍有忌惮,她一咬牙,看向梁介甫,“爹……你要为我做主!玉佩就是在他房间里找到的,人赃并获!”

梁介甫没回答,而是看了看梁尔尔。

梁尔尔盯着地上的仆人,揉着眉心,像是为什么事情心烦。

梁思思缠着梁介甫:“爹,把这个贼人送到官府去!”

“等一等。”梁尔尔终于开了口,她先叹口气,道,“玉佩不是他偷的。”

梁思思蹙眉:“姐姐,你为何这么笃定?”

“不为什么,不是他偷的,就不是他偷的。”

梁思思闻言不服,说道:“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自然……”

“我自然怎么样?”梁尔尔看她。

梁思思咬了咬下唇,小声道:“你自然会向着他!”

哦?

梁尔尔挑眉,心道,梁思思这个“小白兔”一向乖巧温顺,今日,竟然也会咬人了?

“梁思思,你住在哪里啊?”梁尔尔忽然问。

“姐姐明知故问,我自然住在自己闺房。”

梁尔尔指了指地上的仆人:“他是我们府上的临时帮佣,跟你住的地方,相距多远?”

梁思思一顿。

梁尔尔继续道:“你们相距很远不说,思思,你告诉我,他一个新来的仆人,是怎么避过一众仆从的视线,潜到你房间里,又是怎么熟练地将最值钱的血玉玉佩找出来,顺利偷走?”

梁思思舔了舔嘴唇:“说不定,他身怀绝世武功!”

梁尔尔冷笑:“他要是身怀武功,能让你抓住,还大庭广众的按在这里,兴师问罪?”

“可是,玉佩就是在她房间里搜到的,铁证如山!”梁思思固执己见。

“好了,都别说了!”此时,梁介甫终于站出来。

“大过年的,报官也不像样。”他摇摇头,说道,“先把他关进柴房。邹蓝,这件事你查一下。”

梁介甫继续道:“如果真是他偷的,就扭送官府。如果不是,还他一个清白,真正的犯人不能轻饶!”

“是。”邹蓝拱手领命。

“都散了!”梁介甫挥手。

“是!”

仆人们纷纷散了,各忙各的。

梁尔尔转头,看着那个仆人。

那仆人站起身,感激道:“梁小姐,谢谢你相信我!”

梁尔尔闻言,嘴角微抽,表情极度不自然。

“还没跟梁小姐自我介绍。”仆人趁着还没被关进拆房,冲梁尔尔笑道,“我叫沈归雁!”

“……”

“呵呵……”

我知道。

沈归雁被带下去了,热闹也彻底散了,梁尔尔揉着嗡嗡作响的脑子,思绪起起伏伏。

“你认识她?”邹蓝问望着沈归雁的方向。

梁尔尔长长叹口气。

“认识。前世认识。”她自言自语着,“都是孽缘,一个萧见楚还不够,怎么又来一个。”

邹蓝转头看她。

梁尔尔摆摆手:“总之,你尽快查清楚是谁偷了玉佩,然后把她放了,绝对不能让她留在梁家。”

邹蓝点了点头。

沈归雁……

梁尔尔掐了掐眉心。

《大家闺秀》这本书,就是围绕着她写的。

…………

…………

那边梁尔尔发愁,这边,梁思思发怒。

“岂有此理……”

梁二小姐脸色铁青,狠狠攥紧手中的血玉。

“岂有此理!”

“砰!”

圆润的血玉玉佩四分五裂,迸溅的碎片,宛若残血。

“二小姐,你,你这是做什么啊!?”一旁的春芽见梁思思摔了玉佩,吓的脸色惨白,连忙趴在地上捡碎片。

第030章:设局

梁尔尔吃过午饭后,放下筷子就去找邹蓝问情况:“查出来谁是小偷没?”

邹蓝调查了大半天,有一些收获,说道:“眼下有五个人,最有嫌疑。”

“五个?”

邹蓝点头:“两男三女,都是二小姐院子里的人。”

梁尔尔毫不诧异,摸着下巴,说道:“那块血玉,只有她身边的人知道放在哪里,监守自盗很有可能。”

“犯人就在这五个人中间。”邹蓝肯定。

“只是,他们五个人谁都不承认?”梁尔尔看着邹蓝。

邹蓝点头,眉心微蹙。

梁尔尔眼波微转:“我倒是有办法,能把那人揪出来。”

“什么办法?”

梁尔尔神秘一笑,附上邹蓝的耳朵:“你先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

…………

梁尔尔带着梁介甫,一起去了梁思思的院子里,两人身后还跟着五个仆人,一人抱着一个青花瓷瓶。五个青花瓷一模一样,都是肚大颈粗,大小跟个周岁孩子差不多。

“爹,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梁思思从屋中走出来,露出不解。

梁尔尔让下人放好五个青花瓷,说道:“帮你找小偷。”

“什么?”

“思思,借你的血玉用用。”梁尔尔伸手道。

梁思思闻言,眼神微虚,小心翼翼看向梁介甫。

“……”

“思思,借用一下你的血玉。”梁尔尔继续伸着手。

春芽看了看面露为难的梁思思,轻轻一咬牙,跪下道:“老爷,我,我不小心把二小姐的玉佩摔碎了……”

“碎了?”梁尔尔眼睛微眯,说,“碎了也可以,拿出来我看看。”

梁思思无奈,只能将七零八落的玉佩交出来。

“都碎成这样了?”梁尔尔意味深长。

春芽擦擦额角的汗渍:“回大小姐,是,是我,我不小心跌了一跤,压碎的……”

梁尔尔撩起眼梢,扫她一眼。

“姐姐,你到底想干什么?”梁思思问。

“我说了,帮你找出偷玉佩的真正贼子!”梁尔尔接过血玉碎片,道,“邹蓝,把那五个人带过来。”

…………

…………

两男三女缩着肩膀,战战兢兢地站在梁思思的院子里。

梁尔尔背着手,在他们面前逡巡:“玉佩到底是谁偷得,你最好自己站出来承认,我还可以从轻发落。”

五个人面面相觑,没人动作。

“……”

“那好,我只能用这种方式了。”梁尔尔叹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拿出几块血玉碎片交给邹蓝,说道,“用内力将它压成齑粉。”

邹蓝动手。

梁尔尔解释道:“说起来,偷玉佩的小偷也蠢,偷什么不好,非要偷这块千年血玉。千年的宝贝,都是有灵性的。”

众人一顿。

只听她继续道:“血玉里凝的血,可不是普通的的血,它认“主儿”的。”

“这五个青花瓷瓶中,瓶底盛着青大夫特意配的药水,混上血玉的齑粉……”梁尔尔说着,缓缓地将血玉粉倒了进去,顿时,瓶中腾升出一股子白气。

看的在场人又诧异又惊奇。

梁尔尔看向那五个人,说道:“你们都将手伸进瓶子里去,在里面待上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血玉粉会凝聚在碰过血玉的手指上。”

“也就是说,谁的手变成红色,谁就是偷血玉的贼!”

“明白了吗?”梁尔尔问。

五个仆人,点了点头,都依言将手伸进了花瓶中。

“点香。”梁尔尔一摆手。

零星火点在梁府燃起来,一点一点往下吞噬,众人屏气凝神盯着那五人。。

“姐姐,管用吗?”一旁的梁思思皱了皱眉。

梁尔尔神色淡定,道:“你是信不过青大夫的药水呢?还是信不过你的血玉?”

“我……”梁思思被噎住,自找无趣,退下去。

火点燃尽,梁尔尔站起身,笑了笑:“把手拿出来吧。”

众人一眨不眨地盯着,五个下人纷纷将手抽了出来。

“哎?”

中间的那个男家仆,看了看其他人的手掌,神色怪异。

梁尔尔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那仆人一惊,连忙道:“大,大小姐,我的手,我的手没有染色啊!”

“就是没有染色才奇怪。”梁尔尔看向其他四个人的手掌,那四个人的手掌是红色的。

“尔尔,这是怎么回事?”梁介甫问。

梁尔尔道:“青花瓷瓶里的,就是普通的红染料。”

“什么?”

“青花瓷里没有‘鬼’,有鬼的,是你的心。”梁尔尔盯着那仆人,“他们都问心无愧,手伸进去,是张开的。而你碰过玉佩,担心暴露,所以,一直紧紧攥着拳头了吧?”

“大,大小姐!”仆人哆哆嗦嗦,“我,我……我是紧张的,攥住了手。”

“还敢说谎啊?”梁尔尔神色冷下来,“我听说,说谎话的人,舌头根儿是黑的!”

“邹蓝,把他舌头拔出来!我要看看,到底是乌黑,还是墨黑,还是漆黑!”

“大,大小姐饶命!”那仆人“噗通”一声跪下了“我说,我都说!是,是我一时财迷心窍,偷了二小姐的玉佩,我,我害怕被抓到,把藏到了沈……沈归雁的被子下……”

梁尔尔转头看向梁思思。

梁思思脸色微僵。

梁尔尔转向梁介甫:“爹,这下能放了沈小……能放了沈公子了吧?”

梁介甫点头:“邹蓝,放人。”

梁尔尔又道:“思思,你没意见吧?”

梁思思笑得生硬:“贼人抓住了,我又怎么会为难沈公子呢?”

“那爹,咱们走吧。”梁尔尔道,“思思院里的人,交给她处理吧。”

“不,还是由爹处置吧。”梁思思乖顺。

梁介甫说:“那就惩戒一番,送官府。”

“是。”

…………

…………

梁尔尔带着人风风光光地来,又风风光光地走。

梁思思看着她的背影,攥紧手中的手绢。

“二小姐……”春芽站在她身后。

梁思思咬牙,冷冷道:“既然这都是她设的局,为何要冲我要血玉?”

春芽一怔。

“明明用不着血玉,她为什么要冲我要?”

“二小姐,你,你是说……”

梁思思脸色阴沉:“她不是想毁了我的血玉,就是知道我把血玉摔碎了!”

第031章:远行

沈归雁被梁尔尔的丫鬟春草拦在院外,面色忧虑,往里张望。

春草微微欠身:“沈公子,你请回吧。”

沈归雁收回视线,问道:“梁小姐的病严重吗?”

“不严重,只是,我们小姐说,不好把病气过给沈公子,所以,你就走吧。”

“可是……”沈归雁犹豫。

春草道:“沈公子,工钱账房已经给你结清了,你拿了钱,走吧。”

沈归雁皱眉,说:“我不是在乎钱,我是不放心梁小姐……”

“有青大夫在,我们小姐绝不会有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春草一伸手,说,“沈公子,慢走。”

沈归雁很想去看看梁尔尔,但,她一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男装。

或许,梁小姐是害怕男女有别。

沈归雁只好,告辞离开。

走到梁家走廊转角时,沈归雁扫见了一抹熟悉的藏青,挺拔如松。

“邹护卫!邹护卫!”沈归雁上前拦住邹蓝。

邹蓝看他:“何事?”

沈归雁问:“梁小姐的病,不严重吧?”

邹蓝一怔:“她病了?”

“对啊!”沈归雁说,“她的丫鬟亲口说的!”

“我本来想出发去洛京的,但是,她病了,我不放心……”沈归雁冲邹蓝一拱手,拜托道,“邹护卫,我且在外面的客栈住上几日,等梁小姐病好了,我再动身出发。”

邹蓝点头,转身去了梁尔尔的院子。

“大小姐,你慢点儿!慢点儿!”

“当心点儿啊!大小姐!”

“大小姐你下来,让我来吧……”

“大小姐,我去喊邹护卫来吧?”

梁尔尔的院子中,一众丫鬟仆从,个个跟嗷嗷待哺育的幼鸟似的,纷纷仰着头,往上看。

只见梁尔尔趴在房顶上,不知在做什么,嘴里喊道:“喊邹蓝做什么?我这不是……”

话没说完,脚下一滑!

“啊!”

梁尔尔尖叫一声。

“小姐!”丫鬟吓得捂住眼,尖叫起来。

“……”

没有听见落地的摔砰声。

丫鬟张开指缝,往外看去,只见大小姐被邹护卫抱在怀里。

梁尔尔从邹蓝怀中跳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怎么来了?”

邹蓝上下打量她:“你不是病了吗?”

这气色红润,上房揭瓦的样子可不像是病了。

“谁说我病了?”梁尔尔也不解。

春草此时站出来:“大小姐,你刚才不是说不想见沈公子,让我打发了吗?”

“哦……”梁尔尔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邹蓝说道:“沈归雁并没走。”

“什么?”梁尔尔一惊。

“她担心的病情。”邹蓝说。

梁尔尔不仅扶额:“她现在,也太烂好人吧?”

“好了,我知道了。”梁尔尔说,“我明天就病情痊愈。”

邹蓝无事了,转身要走。

“等一等,等一等。”梁尔尔拦住他,“既然来了,就帮我个忙吧。”

邹蓝看她。

梁尔尔指指房顶,说,“你上房顶,帮我扫点儿土下来。”

邹蓝仰起头:“扫土?”

“嗯!”梁尔尔点着头,说:“我准备陪我爹过完元宵节之后,出远门。”

邹蓝跃上房檐。

梁尔尔仰着头:“在我们邺城,要出远门的话,都会带上自己家乡的三撮土,院子里的土,屋门后的土,以及房瓦上的土,三土包平安。”

“你要去哪里?”邹蓝轻轻一跃,从房顶下来。

梁尔尔笑眯眯接过邹蓝递来的“房瓦土”。

“先保密!”

…………

…………

沈归雁又来梁府拜访,梁尔尔在梁府后花园见了她。

“梁小姐,那个青大夫当真是个神医,你的气色看起来很好。”沈归雁望着梁尔尔,说的真情实意。

梁尔尔搔了搔鼻尖儿,半尴不尬:“青大夫的医术确实厉害。”

“梁小姐”沈归雁神色郑重,说道,“多谢你救了我,又帮我!”

“举手之劳而已。”

沈归雁认真道:“你的举手之劳,与我来说,却是恩重如山。”

“不必放在心上。”梁尔尔摆摆手,说道,“我听说,你要去洛京?”

“是的。”

“什么时候出发?”

沈归雁说:“本想昨日就走的,但是听说你病了,我不放心。”

“我已经没事了。”梁尔尔说,“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大家闺秀》中写过:

【沈归雁上京寻父,途中遇上一位可怜的妇人,她心中不忍,将手中金银赠与那位妇人,自己差点饿死……】

梁尔尔没想到,这个“差点饿死”,这辈子竟然让自己遇见了,她还阴差阳错把沈归雁带到了梁府。

梁尔尔喝了口茶,看着眼前这个为了帮人差点将自己饿死的人。

沈归雁此时一身男装,天庭饱满有神,双目亮黑明澈,精神奕奕又透几分英气,不会有人怀疑她是女子,只是觉得她是个长得较精致的男子。

可梁尔尔知道她上了妆,有多惊艳。

“沈公子,你只管安心上路吧。”梁尔尔举杯,说道,“我以茶代酒,为你践行。”

沈归雁举杯,道:“梁小姐的恩情,我会记在心中。”

两人碰杯。

就在此时,梁思思披着一袭翠粉风衣,倩然走过来。

“姐姐,沈公子。”

她走进两人所在的凉亭,看向沈归雁,微微施礼,“沈公子,那日我因丢了玉佩,急火攻心,说话失了分寸,请你勿要责怪。”

“没事。”沈归雁站起身:“想必,那玉佩对二小姐很重要。”

梁思思颔首微笑:“沈公子理解就好。”

沈归雁也不知理解没,她看向梁尔尔,说:“梁小姐,你已为我践行,那,我在此告辞了。”

梁尔尔站起身:“沈公子慢走。”

沈归雁一挥手,情真意切:“若是有缘,我们再见!”

梁尔尔嘴角一僵,眯眼笑了笑。

不见,不见,这辈子都不见。

…………

…………

沈归雁离开,梁尔尔也起身要走。

梁思思不动声色拦住她。

“姐姐,我听闻,你在收拾行李?”

梁尔尔停住脚步,回头看她,意味深长:“思思,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啊?”

梁思思佯装听不懂梁尔尔话中的深意,说道:“姐姐,你也要去洛京啊?”

梁尔尔一顿。

“也?”她挑起眉梢,“莫不是,你要去?”

第032章:游历

梁尔尔微微一顿。

“也?”她挑起眉梢,“莫不是,你要去?”

梁思思眉尖儿微挑,压下嘴角的笑意:“哎呀,既然我说漏了嘴,那就先告知姐姐吧。”

“其实在宝明山驿站的时候,大公主给了我一道手谕……”

梁思思停顿一下,舔了舔嘴唇:“一道让我进京,陪公主读书的手谕。。”

“哦?”梁尔尔挑了挑眉梢,不置可否。

梁思思继续说:“圣上御设的惠贞女学堂,开春之后就开始正是招收女学生,我承蒙大公主照拂,有了进去读书的资格。”

梁尔尔盯着梁思思,不语。

“姐姐,你不为我高兴吗?”梁思思问。

“高兴,很高兴。”梁尔尔一拍手,真情实意道,“思思,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梁思思微微垂眼,说道:“我也为姐姐高兴,你收拾行李,不也是要去京城吗?”

“谁告诉你,我要去京城的?”

“你,你不去?”

这在梁思思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梁尔尔道:“你想多了,我确实是要出门,但是,不是去洛京。”

“不是去京城?”梁思思上下打量着梁尔尔,“真的?”

“千真万确。”梁尔尔道,“你还有事吗?”

梁思思道:“我想问一下,姐姐要去哪里?”

“天下之大,山河之秀,随便看看。”梁尔尔回。

梁思思硬着头皮似得笑了笑:“是吗?”

“我走了。”梁尔尔挥手离开。

“姐姐慢走。”

梁尔尔微微施礼,皱眉望着梁尔尔的背影。

“二小姐,你不用担心了,大小姐不去洛京。”春芽走上前,低声道。

“她说不去就不去吗?”梁思思冷冷道。

“您是说?”

“江还之已经动身去京城了,梁尔尔会不跟过去?”

“那样的话……”春芽忧虑,看向梁思思。

梁思思扬起下巴:“她就是跟去了,我也不怕!她有她外公,我还有大公主呢!”

春芽连忙附和:“说的是,您得大公主青睐,比她强之百倍!”

主仆两人虽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始终不踏实。

…………

…………

元宵节过去了,团团圆圆的汤圆吃完了,也到了说分别的时候。

梁思思要去洛京读书,对于梁家来说,称称得上是光宗耀祖,只是梁尔尔就……

“尔尔,你真要去游历四方?”梁介甫跟在梁尔尔身后,不厌其烦,再再次询问。

“是啊。”梁尔尔道。

“你连马车都不能坐,怎么游历?”

“我骑马。”梁尔尔说,“马儿慢慢悠悠地走的话,我不觉得头晕难受。”

梁介甫一甩袖:“你……你怎么铁了心的想去游历?”

梁尔尔道:“古人说的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话是说给那些文人学子的,你一个姑娘家的,凑什么热闹?!”梁介甫语重心长,“尔尔,如果你觉得只读《女戒》,《女训》,《女论语》不足够,爹不是给你请了西席吗?”

“爹,不是读书的问题,你看,我的性格根本没办法在一间小屋子心无旁骛地读书。”梁尔而一摊手,说,“我适合一边走一边看。”

“你要看什么?”

“看我不曾看过的山川美景啊。”

“尔尔啊……”

“爹,你就答应我吧。”梁尔尔扯着梁介甫的袖子,晃啊晃啊,“你不也同意思思去洛京女学堂读书了吗?”

“那能一样吗?!”梁介甫沉下脸。

“一样的,都是离家。”梁尔尔说:“我会常常跟您书信保平安的。”

“……”梁介甫不松口。

“我带着邹蓝呢。有他在,你还不放心啊?”梁尔尔又道。

梁介甫依旧不语。

“爹,你就答应吧……”

梁介甫撇过头去。

梁尔尔见撒娇没用,转而又道,“爹,您与其让我去洛京追求小侯爷,还不如让我出去散心呢。”

“这……”

“您非要我把原因说出来。”梁尔尔一甩袖子,嘟起嘴,使起性子来,“江还之不要我,我难道就要留在这个伤心地伤心?”

梁介甫叹口气。

“说到底还是小侯爷……”估计是想起梁思思以前为了追求江还之,做的那些疯狂事情了,梁介甫摆着手,“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你了。”

“这么说,爹答应啦?”梁尔尔拍手,“爹,你真好!”

…………

…………

正月十八,宜:入宅,纳采,求嗣,祭祀。

忌:斋醮,作灶,安床,安葬。

老黄历没提到出行的事情,那便当做是——不忌。

既然不忌出行,梁思思便要动身去洛京。

梁尔尔与梁介甫送梁思思出了梁府。

“爹,姐姐,天寒地冻,你们回去吧,莫要送了。”梁思思披着一件镶毛织锦斗篷,粉润的妆容娇俏玲珑,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灿亮,像是为未来充满了期望。

梁尔尔说:“你第一次出远门,爹舍不得,让他再送送吧。”

梁介甫叮嘱道:“思思,虽然你得大公主赏识,但到了洛京,还是去将军府安顿,比较稳妥。”

“爹,我知道了。”梁思思道,“您不是已经帮我,给舅舅写信了吗?”

“写了,写了好几封。”

“劳爹操心了。”梁思思又跟梁介甫寒暄一番,然后上了马车。

梁家豪华的马车,拉着梁思思往京城方向走去。

梁思思望着远去的队伍,一阵恍惚,前世的时候,她自己就是这么,心怀憧憬去了京城,然后,被那群权贵嚼得渣都不剩……

去吧,思思,看看最后,你到底能不能剩下点儿渣儿。

“爹,我们回去吧。”梁尔尔扶住梁介甫。

梁介甫回了神,依依不舍收回视线:“唉……”

梁尔尔扶梁介甫回房休息之后,起身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春草追在她身后,问道:“大小姐,二小姐出发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梁尔尔道:“思思刚走,爹一定会不习惯,我先陪他几天。”

春草道:“还是大小姐孝顺!你看二小姐离开时的样子,分明是迫不及待的,一点没有不舍的样子。”

梁尔尔掐了掐眉心,说:“我怕是最不孝的女儿了。”

“大小姐说什么呢!”

梁尔尔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

…………

惊蛰之后,梁尔尔抖擞精神。

二月初一,宜出行。

梁尔尔骑上一匹好马,身边跟着邹蓝以及另外两个侍卫,再加上两个伺候的丫鬟,一行人慢慢哒哒出门了。

马儿走的很慢,相当慢。

邹蓝牵着马在前面走,梁尔尔骑在马上,晃晃悠悠,偶尔就要来上这么一句:

“哎!哎!邹蓝,你慢点儿!慢点儿走!”

邹蓝走快了,马儿也跟着快,马上的梁尔尔就要犯晕。

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宝驹一匹,跑起来一日千里,此时被当做年老病衰的牛来用,也够委屈,大家伙时不时甩几下头,狠狠刨几下蹄子,估计是在对梁尔尔表示不满。

从朝阳东升走到乌金西坠,梁尔尔一行人还没走出邺城的边界。

夕照余光中,他们来到了一座小镇前。

梁尔尔跳下马,摸了摸使性子的大马儿,转头说道:“邹蓝,你带它跑一圈儿吧。”

邹蓝看她。

梁尔尔哭笑不得,说:“被我骑一天,可委屈坏它了。”

邹蓝点头,牵过缰绳,一跃上马。

“驾!”

白影驮着藏青,飞驰而去,宛若一道闪电。

梁尔尔看着已经远去的背影,伸了伸腰身,活动了一下手脚。

“大小姐,喝点水吧。”随行的春草递过来水囊。

梁尔尔接过,刚要仰头喝水。

“这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不远处,响起一道油腔滑调的声音,“看样子,是个有钱的啊,接济接济我们怎么样呀?”

第033章:杀人

梁尔尔回头,只见一个瘦高的男人,大冬天的摇着一把折扇,吊儿郎当走过来。

他穿着一身绸缎长衫,双目浑浊猥琐,眼下黢黑,顶着一张穷奢极欲的脸,身后跟着的四个仆从也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

“路过我的割鹿镇,不表示表示,我可不能你过去呢。”那人合了折扇,走到梁尔尔面前。

梁尔尔被酒臭味儿呛到,退了退,问:“你想要什么表示?”

那人扫了一眼梁尔尔众人,拿扇子一点马车,说道:“把这车货物留下吧……”

还没等梁尔尔开口,那人的目光又在梁尔尔以及她身后两个丫鬟身上游弋。

“把这两个小妞儿也给我留下吧。”他看着梁尔尔,酒气冲天,嫌弃道,“你脸上有疤,不好看。”

“小,小姐……”春草吓得往梁尔尔身后躲避。

“登徒子!”一旁的侍卫梁实与梁邱,“噌”的抽出剑,双双挡在梁尔尔面前,直指那人。

却见那登徒子拿起扇子挡了挡,他那折扇不是普通折扇,而是精钢所制。

他全然没有将两个侍卫放在眼中:“就你们这三脚猫功夫,还敢拿剑指我?”

电光火石间,三人交手。

“你们都别帮忙!”登徒子以一敌二,一边对付梁家侍卫,一边命令自己的仆人。

梁尔尔看着眼前的场景,紧皱眉头。

梁邱跟梁实竟然不是这人的对手,明明是二对一,梁邱梁实脸色紧绷,全神贯注,但那人却显得游刃有余。

打了几个回合后……

梁邱梁实被登徒子用折扇打中胸口,口吐鲜血,纷纷倒地!

那人犹觉不够,冲过去要下杀手。

“住手!”梁尔尔大吼一声。

登徒子闻言,收了功夫,一合折扇,看向梁尔尔。

梁尔尔走到梁邱梁实身边,焦急道:“你们怎么样了?”

两个侍卫摇摇头,刚要说话,又是大口的鲜血涌出来,纷纷昏了过去。

“你们这三脚猫功夫也受过指点吧?”登徒子不屑扫了一眼梁家侍卫,“只是还没成气候。”

梁尔尔深吸口气,转头看那人:“你是谁?”

登徒子摇开折扇:“小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林耀宗是也!”

“林耀宗?”梁尔尔只觉得这个名字很是耳熟,但是,偏偏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货物,马匹,我全都给你。”梁尔尔说,“你放过我们。”

林耀宗一笑:“还有那两个小妞呢。”

梁尔尔挡住春草春英:“有了这些钱,你什么样的女人买不来?”

“可我就看上你身后的两个小妞了……”林耀宗说着,看向梁尔尔,目光放肆,“还别说,你这么一瞪我,怒目而嗔,我倒觉的,你也有几分姿色了。”

梁尔尔冷笑一声:“那真是承蒙过奖了。”

林耀宗一拍脑袋,想到了什么好主意,说:“我把你带走做个小妾,这些东西就当做你的嫁妆!这两个小丫鬟就做我的填房,你看好不好!?”

能容的我说不好吗?!梁尔尔咬了咬牙,扯出一抹笑容,说:“好,我答应你。”

“那咱们走吧?!赶紧入洞房!”林耀宗急色,扯住梁尔尔。

“等一等!”梁尔尔面带微笑,说,“我可以跟你走,但是,要等一等。”

“等什么?”林耀宗迫不及待。

“我还有一个小丫鬟,去不远处方便了,我要等她回来。”

“还有个小丫鬟?”

“对。”

“好,那要等!必须等!”

梁尔尔抽出手腕,扶起昏迷的梁邱梁实,对身后战战兢兢的春草春英道:“照顾好他们俩。”

“是,是……”

梁尔尔站起身,望着暮色沉沉的远方。

“你的小丫鬟长得怎么样?标志吗?”林耀宗搓了搓手掌。

“很标志。”

“叫什么名字?”

“邹蓝。”

“邹蓝?”林耀宗摇开折扇,“好名字!”

“是啊……”梁尔尔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暮霭氤氲中,飘扬来一抹白影,影上的藏青宛如劲松,愈来愈近。

“……”

…………

…………

邹蓝远远地看见了梁尔尔这边的状况,马儿还没跑到,他已经跃下马鞍,抽剑向林耀宗刺去!

林耀宗见状,反应也快,堪堪用折扇接住了邹蓝的携风带戾!

“本以为这穷山恶水!没人能跟我交手呢!”林耀宗一把隔开邹蓝,他被震得后退几步,酒色沉沉的脸上显出几分狠厉“没想到来了个能打的!”

邹蓝分神,看了一眼梁尔尔。

林耀宗看清邹蓝的衣服,心中了然。

“这就是你说的小丫鬟啊?”林耀宗望着梁尔尔,舔了舔嘴角,“说谎可不好……可我喜欢!等我打败他,就把你带回家,好好疼爱……”

邹蓝攻了过来,招式凌厉。

梁尔尔退到后面,屏气凝神,观察着这场战斗。

几十招后,林耀宗的折扇被邹蓝一剑刺穿,左肩当场被刺穿!

他的仆人见状,纷纷冲上去。

邹护卫以一敌五!

林耀宗得以喘息,从战场上退下来,转头看向梁尔尔,双目泛起猩红。

“小妞儿……你的奴才很厉害啊……”他拖着血淋淋的臂膀,不知何时走到了梁尔尔身后。

“你!”梁尔尔脸色骤变,想欲躲开,但是身体迟钝。

林耀宗抬手,就要对梁尔尔动手。

“尔尔!”邹蓝冲过来!

眼看就要来不及。

“砰!”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橘黄色滚圆物件,正中林耀宗的脑袋!

林耀宗被打的一趔趄,头昏目转。

邹蓝踩着刹那的空隙,一脚踢向他心口!

“噗!”林耀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你没事吧?”邹蓝将梁尔尔护在身后。

“没事。”梁尔尔惊魂未定。

“小二爷!小二爷!”林耀宗的仆从,连忙将林耀宗扶起来。

小二爷?

林耀宗?

割鹿镇?

割鹿镇地林小二爷?!

梁尔尔醍醐灌顶!

“竟然是他?”她瞪大眼睛,看向昏迷不醒的林耀宗。

“没,没气了……”林耀宗的仆从周身一震,脸色苍白如纸。

梁尔尔闻言一顿。

“小二爷,没,没气了……”那仆从浑身哆嗦,抖如糠筛。

“你,你们杀了小二爷!”

第034章:分道

“你们!你们杀了小二爷!”仆人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尖叫。

梁尔尔看了一眼林耀宗的尸体,眉心狠狠一揪。

“邹蓝,此地不宜久,我们赶紧走。”她低声说道。

邹蓝望了一眼梁尔尔,二话不说,带上昏迷的梁邱梁实,快速离开。

“你们杀了我们小二爷!别想走!”林耀宗的仆人起身要拦。

邹蓝回头,扫了对方一眼。

那仆人身体一僵,双腿打颤,“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

…………

离开割鹿镇,邹蓝看向梁尔尔,问:“你认识那人?”

“认识。”梁尔尔重重掐了掐眉心。

《大家闺秀》中有写:

【林耀宗,兵部尚书林延忠的小儿子,洛京人称一声小二爷。】

【小二爷因在京城作恶,惹下是非,被林尚书扔到了乡野偏镇,一来避祸,二来为锻炼他,让他洗掉身上的纨绔。】

【林小二爷,是个有眼不识泰山的,招惹了绝对不能招惹的人。】

【那人动动手指,要了林小二爷的命……】

“他是谁?”邹蓝问。

“现在不是细说的时候。”梁尔尔说,“先帮梁邱梁实治伤。”

…………

…………

梁邱与梁实悠悠转醒的时,已经是半夜时分,天上星子稀稀疏疏,弃甲曳兵,眼前燃着的火堆,半死不活。

几人围着火堆取暖。杀了林耀宗,他们不能住割鹿镇,只能在野外将就一晚。

“大小姐,对不起,我们没保护好你。”两人颇有些垂头丧气。

梁尔尔摇摇头:“不用放在心上,你们本来就打不过他。”

“可是……”

他们还是自责。

“好了。”梁尔尔一拍手,说道,“等天一亮,咱们就分道扬镳。”

“什么?!”众人一惊,纷纷看她。

梁尔尔道:“从今天起,你们都自由了。”

“大小姐我们要保护……”梁邱的话停住。

梁尔尔道:“我想过了,这次出来,我带着你们,又是丫鬟又是侍卫的,很惹眼!所以,往后你们就不用跟着我啦。有邹蓝一个人就行了。”

“可是……大小姐,我们得伺候你呀。”

“我能照顾我自己。”梁尔尔说,“这些行礼我都分好了,给你们做盘缠。你们想走也行,想回梁府也可以……但是!”

梁尔尔神色严肃下来:“但是,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说出去!”

侍卫丫鬟面面相觑。

“好了,就这么定了!”梁尔尔一锤定音!

“是……”

天一亮,侍卫丫鬟拿个行礼,跟梁尔尔邹蓝挥手告别。

“……”

“走吧。”梁尔尔活动了一下胳膊,冲身旁站着地邹蓝说,“咱们找个镇子,去客栈好好休息一下。”

邹蓝点点头,问她:“那人究竟是谁?”

梁尔尔将自己知道的,半分不留地说出来,又补充道:“林耀宗其实还有一重身份,他还是二皇子萧景徹的妻舅。”

“……”

“我们杀了他,不仅得罪了林尚书,还得罪了二皇子。”梁尔尔一摊手,“所以,不跑不行。”

邹蓝问:“他前世的结局是什么?”

“他……他得罪了世上最不应该得罪的人——萧见楚!”梁尔尔做了一个抹脖子地动作,道,“被萧见楚杀了!”

“……”

梁尔尔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这么说来,我倒是帮萧见楚的忙了。避免了他这辈子直接跟二皇子交恶。”

邹蓝道:“我想,他不会谢你。”

“谁稀罕他谢啊!”梁尔尔撇嘴,“我这辈子,都不想跟姓萧的打交道!”

“恩……”邹蓝有些心不在焉。

“你在想什么?”梁尔尔凑过去盯着他。

“在想,那个救你的人。”

“救我?”梁尔尔眨眼。

邹蓝道:“林耀宗想挟持你的时候,有人冲他掷了暗器。”

“……”

梁尔尔一歪头,记忆模模糊糊。

“就是这个。”邹蓝将暗器拿出来。

梁尔尔一看,张大嘴巴:“橘,橘子?!”

“恩。”邹护卫郑重其事。

“……”

“谁投的?”梁尔尔问。

邹蓝摇头。

梁尔尔一歪头,梁邱,梁实不可能,春草春英也不可能,林耀宗的仆人就更不可能。

这么说……

梁尔尔眉心一皱,看了看身后。

“没人跟踪。”邹蓝说,顿了顿,“或者……他离得比较远。”

梁尔尔手一挥:“不管怎么说,扔橘子的这个人,算是帮了我。”

“且走且看吧。”她道,“若是那人好意帮我,就交个朋友,若是她居心叵测……除掉就是!”

“恩。”

“那咱们走吧!”

梁尔尔骑上马。

一车行礼都给了侍卫丫鬟,梁尔尔就留了一匹马跟一个人。

“邹蓝,你走慢些,马儿太快了,我头晕。”

“好。”

…………

…………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梁尔尔跟邹蓝,两人一马,就这么慢悠悠走了一个月,从凛冬严寒走到春暖花开,莺飞草长。

那个出手帮过他们的人再也没出现,梁尔尔也就将这件事暂时扔在脑后。

“土香镇……”

这日正午,两人来到一座小镇前。

梁尔尔仰头,看着眼前的冲天式琉璃牌楼。

“走了整整一天,终于看见能落脚的地方了。”梁尔尔笑盈盈跳下马,“土香镇,是个好名字!土都是香的,那饭菜一定更香!”

邹护卫牵住马儿,不置可否。

“走吧,今天还是我请客,大吃一顿去!”

“……”

邹蓝跟在梁尔尔身后,走进土香镇。

土香镇的牌楼是少见的琉璃类,绿黄色的琉璃砖嵌砌壁面,远看气派壮观,近观精致鲜亮。

但是,这个镇子却不及牌楼的半分威风,虽说称“镇”,但是,更像是一个小小村落。

“这里,怎么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梁尔尔走在街上,不由左右打量。

“你觉没觉得……”梁尔尔小声说,“这里的人,都有些无精打采的?”

邹蓝微微颔首。

两人来到一家客栈前。

不似之前住过的的其它客栈,还没进门,就有店小二吆喝着,热情迎客。

这家店只有一个老板,头趴在柜台上,见到两人,没精打采的,撩起眼皮子。

第035章:魔菇

“清明节刚过,还没到时间呢……”那掌柜的看着两人,眼神就像是一滩浑浊的死水。

梁尔尔眨眨眼,不知他在说什么。

“你们怎么提前来了?”他又问。

“……”

“你在说什么?”梁尔尔一歪头。

“你们不是收赭蕈的商人?”

“赭蕈?”梁尔尔道,“那是什么东西?”

掌柜的顿了顿,说道:“你们是谁?”

“就是路过这里的。”梁尔尔一摊手。

“哦……”那掌管含含糊糊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梁尔尔走到那掌柜的面前,放下银子,说道:“两人一马,给我两间上房。”

掌柜扫了一眼银子,神情恹恹,说:“楼上有房间,上去左转,第一间跟第二间。”

梁尔尔左右看了看,想找一找店小二,结果,这家半旧的客栈里,似乎只有眼前这么一个喘气儿的。

“能帮我把马喂了么?”梁尔尔问。

那掌柜说:“好……稍等。”

“有吃的没?”梁尔尔在大堂坐下。

“有……”

梁尔尔张口,随便点了几道菜。

掌管的摆摆手,说:“抱歉,客官,本店只有面条。”

“什么?”

“因为,我只会煮面条……”

“你来做饭呀?”梁尔尔诧异,问道,“厨子呢?”

“我就是厨子。”

“……”

梁尔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看了看邹蓝。

邹蓝说道:“镇上就这一家客栈。”

“……”

一旁的那掌柜点头:“恩,就这一家店,店里就我一个人……”

梁尔尔眨眨眼,心道,这倒是稀奇。

稀奇的镇子,稀奇的人。

“小路子,一碗阳春面。”此时,一位驼背老人踩着夕阳余晖,走进了客栈。

“知道了。”那掌柜应了一声,往厨房去了。

驼背的老者看见梁尔尔跟邹蓝,微微吃惊。

“你们是来收赭蕈的?”他坐在两人旁边的桌子。

梁尔尔道:“赭蕈?那到底是什么?你们这里的特产吗?”

老者问:“你们不是收赭蕈的商人?”

“不是。”梁尔尔好奇道,“老人家,那个赭蕈,到底是什么啊?”

“一种蘑菇。”老者说道。

“蘑菇?”

“好吃吗?”梁尔尔问。

“不能吃的。”老者叮嘱梁尔尔,说,“记得,若是你见到了,万万不能吃,要中毒的。”

“哦……”梁尔尔点头,又道,“不能吃,用来做什么?”

老者道:“用来卖钱。”

“卖钱?”

老者颔首,缓缓说道:“至于那些商人,收了赭蕈做什么,我们就不知道了。”

“这样啊……”梁尔尔似懂非懂,心道,估计是当做以毒攻毒的药材之类了。

“小姑娘啊,你知道我们这里为什么叫土香镇吗”那老者不似掌管的没精打采,他是个健谈的。

“就是因为,只有我们的这里的土,才能长出赭蕈。”

“这样啊……”梁尔尔点点头,看了看一旁的邹蓝。

她对这个赭蕈倒是有些好奇了。

…………

…………

三人用完晚饭,天色已经微暗,老者跟梁尔尔挥手告别。

梁尔尔挥手,看着驼背老者远去:“老人家,还挺健谈的……”

邹蓝微不可见地,轻轻点头。

梁尔尔伸了伸腰,说道:“走了一天,累了,我要好好休息一……”

话没说完,梁尔尔顿住了,直直地看着外面。

只见客栈外面,一行人扛着锄头,背着篓子,往一个方向走去,很像是要日出而作,但是……现在是日落而息的时间啊。

“现在,怎么热闹起来了?”梁尔尔回头,看那个依旧无精打采的掌管的。

“哦……”掌管的扫都不扫外面,说道,“他们上山采赭蕈了。”

“现在?”梁尔尔看了看越来越暗的天色。

“恩。”掌管的用鼻腔哼一声,道:“赭蕈必须在黑夜里采。”

梁尔尔看向邹蓝。

“走!”她道,“我们跟过去看看。”

“你不累了?”

“累啊!”梁尔尔双眼却放着光,像是孩童看到了心仪的小玩意儿,“可是,我还没见过,需要在黑夜采的蘑菇呢!”

…………

…………

梁尔尔带着邹蓝,跟在一行人人的身后,走到土香镇的山上。

自从进了山,梁尔尔一直在吸鼻子。

“怎么了?”邹蓝问。

“这个味道……”梁尔尔揉了揉鼻子,“这个气味儿,有些奇怪……”

邹蓝看她。

梁尔尔说的气味,是一种淡淡的香,像是草木香夹着淡淡的胭脂味儿。

梁尔尔纳闷:“我总觉得这个气味很熟悉,但是……又说不上来。在哪里闻过。”

“是前世吗?”邹蓝问。

“好像是……”梁尔尔似是而非,“又好像不是。”

“是这个发出的气味吗?”邹蓝顺手采了一只“小伞”递给梁尔尔。

梁尔尔接过,借着月光打量。

这个大概就是老者说的“赭蕈”了。梁尔尔也终于明白,它为什么叫“赭蕈”了,因为这颗伶仃细弱的蘑菇,是赭色的,在月光下,泛着微微的红,似少女脸上的红晕。

梁尔尔嗅了嗅手中的赭蕈。

“对!就是这个味道!”她激动地差点把赭蕈捏碎,“很熟悉!特别熟悉!我绝对闻过!”

但是,又想不起来……

“他们都在采这种蘑菇呢。”梁尔尔看看不远处忙活的众人,又低头闻了闻,可还是嗅不出了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

“啊!啊!”

人群众,忽然穿出一声凄厉地惨叫!

“怎么了?!”

梁尔尔丢了赭蕈,跑过去。

月色清冷明澈,只见一个人在一片红色中翻滚。

那片红色,便是成片的赭蕈。

只有一颗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但是成片的葛蕈,在月光下,竟是妖冶的红色,像是染血的绸缎。

此时,在赭蕈上翻滚挣扎的人,露出了正面。

梁尔尔一惊,竟然是之前在客栈遇到的健谈的老人家!

“你没事吧!?”梁尔尔附身,就要去扶他!

邹蓝却拉住她的手臂。

梁尔尔一顿,这才惊觉出不对劲儿。

周遭围观的人,不只她跟邹蓝,但是其他人却一动不动,一脸麻木的看着赭蕈丛中挣扎的老者。

第036章:神仆

月色下的土香山,凝静冷漠,山上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正色,树影沉沉,浓黑缄默,成片成片的赭蕈,娇娆妖调,似是新娘的红盖头被践踏在泥土上。

一众村民们,站在“红盖头”边缘,神色麻木,看着红丛中惨叫的老者。

老人家的惨叫惊得梁尔尔回了神。

她急步上前,俯身,将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红的……红的………山神……是我!是我!”老者双瞳涣散,手舞足蹈,忽的又推搡起梁尔尔,“不要选我!不要选我!不,不是我……不是我……不!不对!选我!选我……”

梁尔尔不明白老者在胡言乱语什么,问那些村民:“你们之中,又懂医术的吗?”

一个身材削瘦的男人站了出来,病殃殃的,有些驼背。

“你们是谁?”他看看梁尔尔又打量打量邹蓝。

“我们是路过的客人!”梁尔尔安抚着老人家,“这里有大夫吗!?老人家需要大夫!”

“看大夫没用的。”那人回道。

“你,你什么意思?”

“这是山神选中六叔公了。”

“什么?”梁尔尔更是一头雾水。

“他要给山神当神仆了……”

“什么山神?什么神仆?”梁尔尔看着一众围观的人,“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现在他需要大夫!”

说着,看向邹蓝:“你带老人家下山!我记得镇上有医馆!”

邹蓝点头,将那老者抱起来。

运起轻功,小山去了。

梁尔尔紧跟其后。

“山神选中六叔公,是六叔公的福分……”

身后又传来那人的话。

梁尔尔充耳不闻。

…………

…………

山下的医馆,紧闭大门。梁尔尔拍的手都红了,才终于将里面的大夫喊起来。

“来了……来了……别敲了!叫魂呐!”

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人,拉开门,一脸的不耐烦。

梁尔尔见到对方的样子,微微一怔。

“扰人清梦!”山羊胡看梁尔尔,“怎么了!”

梁尔尔甩了甩头,连忙道:“大夫!你救救他。”

“救什么?”那山羊胡大夫扫了一眼邹蓝怀中的老人家,说,“他这是被山神选中了,是他的福气。”

“你说什么呢?”梁尔尔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们又是谁啊?”山羊胡打量梁尔尔跟邹蓝,脸色忽然有些些许戒备。

梁尔尔一指那老者:“你是大夫吗!?他分明是中了毒!”

“胡说八道!”那山羊脸一沉,说道,“你们到底是谁?!”

“你……”梁尔尔正待说什么。

“爹!”一个矮瘦的男人哭喊着,冲进了医馆中,他一阵风似得,夺走了邹蓝手中的老者,哭喊道,“爹!爹!”

梁尔尔跟邹蓝看他。

“你们!你们抢了我爹!”那矮瘦男人恨恨看向梁尔尔。

梁尔尔张了张嘴:“你爹中毒……”

“放屁!”那男人表情狰狞,“我爹他老人家,是要做山神的神仆了!”

“这……”梁尔尔张了张嘴。

那矮瘦男人狠狠瞪了梁尔尔一眼,背起来老者。

“爹,我这就带您回去……”

梁尔尔站在原地,讷讷地看着老者被背走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尔尔回到客栈,追问那掌管的。

掌管的听了梁尔尔的话,神色淡淡,给她倒了杯茶,长长地叹口气。

“六叔公他……也被山神选中了?”掌管的说道。

梁尔尔问:“那个山神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这里的习俗。”掌管的有气无力,慢吞吞,说道,“山神世代保佑着土香镇……但是,他也是要回报的。如果,谁上山采赭蕈发了疯,那是就是山神要收谁做他的神仆,跟他一起看护土香镇……”

梁尔尔看看邹蓝,接着听掌管的道。

“按照你所说的,今晚,应该是山神收走了六叔公的两魂四魂,明天,三叔公的儿子会把只剩下一魂三魄的六叔公背到山上,然后埋了。”

“埋了?”梁尔尔眉心一跳,“活埋?!”

“对。”

“他是中毒!”梁尔尔拍桌。

“不,是被山神选中了……”

“你,你们的镇子真是……”梁尔尔瞪那掌柜的。

掌柜的神色恹恹,看不出任何的愁绪感伤。

他站起身,说道:“客官,你们最好别插手这件事,现在正是采赭蕈的时候,若是挡了大家的财路,你们恐怕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了。”

“……”

梁尔尔闻言,转头,看了看邹蓝。

邹蓝意会,微微颔首。

“好吧,我知道了。”梁尔尔站起身,噙起一抹笑,“谢谢了,掌管的。”

…………

…………

梁尔尔的客房中。

梁大小姐双手环胸,来回踱步。

“先休息一下吧。”一旁的邹护卫估计看的头晕,说,“这件事,明天我来做。”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梁尔尔挑眉。

邹蓝道:“把被活埋的人,挖出来。”

“……”

梁尔尔笑笑:“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休息吧。”邹蓝说。

“我睡不着。”梁尔尔掐了掐眉心。

“等一下。”

邹蓝说完,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往桌上的香炉中加了些东西。

“这是安神香。”邹蓝说道,“好好休息吧。”

游丝袅袅,淡香勾了勾梁尔尔的鼻尖儿。

邹蓝盖好香炉,转身要走。

倏然!

梁尔尔一把攥着了他的手腕!

邹蓝一顿,转头看她。

“我知道了!”梁尔尔瞪着双眼,直直看着额邹蓝,“我知道我对赭蕈的气味,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邹蓝望着她。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是,是岚幽……”

“岚幽?那是什么?”

“一种杀人于无形的熏香,害人不浅的玩意儿!”

“……”

“邹蓝,我好像知道,这里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奇怪了!”梁尔尔紧紧攥着邹蓝的手腕,一字一顿,“我们现在,马上去找那个大夫!”

“你前世认识他?”

“不,我前世只是见过一个跟他有三四分相似的人,姓宋!”

第037章:恶心

土香镇的大夫被邹蓝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塞住嘴。

梁尔尔环视四周,打量着这家医馆。

说是医馆,着实简陋了些,药材种类不仅少的可怜,有的药柜抽屉甚至还是空。

“呜呜呜!”大夫蠕动着哼叫。

梁尔尔转过头,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

旁侧的烛火战战兢兢,烛光闪躲着,映在梁尔尔脸上,半明半暗,有些阴森,她俯下身,凉丝丝开口:“我这就放开你,但是……如果你敢喊叫,我马上割断你的喉咙。”

“呜呜呜!”那大夫忙不迭地点头。

梁尔尔扯掉他嘴上的碎布。

“你,你们要干什么?”大夫舔着嘴唇,往后缩,“要,要钱的话,钱在药匣子里……”

“我们不要钱。”梁尔尔说,“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老老实实回答,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你要问什么?”

梁尔尔道:“你是谁?”

“我……我是镇上的神医啊……”

“神医?”梁尔尔冷笑一声,“这个世上,当着起这两个字的,只有那个姓青的。”

“说!你究竟是谁!”

“我……我……”大夫狠狠吞咽着,“我叫宋有德。”

“果然……”梁尔尔目光瞬间冷下来,沉声问道,“宋有行是你什么人?”

宋有德一颤:“你认识我大哥?!”

梁尔尔没回答他:“我再问你,六叔公是不是中毒了!”

“他是被山神……”

梁尔尔眼睛一眯,冲一旁的邹蓝努努下巴。

邹蓝面无表情,抽出剑来。

“别!别!别!我说!我说!”宋有德缩啊缩,紧紧盯着邹蓝手中的剑,“对!他是中毒了!”

梁尔尔摆手,制止住邹蓝,接着道,“是赭蕈的毒,对吧?”

宋有德又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不只是六叔公,这个镇子的人,多多少少都中了赭蕈毒,是不是?所以他们才会无精打采,精神萎靡。”

宋有德盯着梁尔尔,又是惊恐又是疑惑,又是瑟缩又是好奇。

“你……你究竟就是谁?”他小心翼翼地问。

梁尔尔冷冷道:“我说了,是我在问你!”

“……”

“为什么要活埋六叔公?”

宋有德闪闪躲躲,张了张嘴:“山,山神……”

“若是你再敢扯什么山神,我现在就割掉你一只耳朵!”

“我不说了!我说实话!”

宋有德咽了咽唾沫:“赭蕈的生长,需,需要养料……它最好的养料就是尸体……中了赭蕈毒的尸体……”

梁尔尔闻言沉默。

“……”

久久,她才开口:“你背后的人是谁,谁在收购赭蕈?”

宋有德额角冷汗涔涔。

“说!”梁尔尔低吼。

宋有德身体一抖,缩着肩膀,说道:“事已至此,我,我也不怕告诉你了……我的主子,是当今楚王爷!”

梁尔尔闻言,眉心一皱:“萧见楚?”

“不错!”说到楚王爷,宋有德有了些底气,“你要是不想被楚王府盯上,就最好放了我!”

梁尔尔自言自语:“怎么会是萧见楚……”

“就是楚王爷!”宋有德口气硬气了起来,“你也知道我们王爷的厉害!还不赶紧把我放了。”

梁尔尔不为所动:“他派你来做什么?”

“救这里的人。”宋有德越来越有底气,“如果不是我的药,这里的人,早就死光了!”

梁尔尔横他一眼:“你们会有这么好心?!”

宋有德顿时像是被戳破了的面团,本要挺直的胸脯,瞬间缩了下去。

“顺,顺便也挣些钱……”

“挣钱?”梁尔尔微微一顿,心念电转,随即了然。

“土香镇的百姓,真是被你们利用了个彻底!”梁尔尔说着,一脚踩下去,正中宋有德的脸!

“真恶心!”她道。

…………

…………

“真开心!”

梁思思轻轻拍拍手,捂着嘴,笑地矜持:“思思谢过瑞王殿下赏礼。”

“梁小姐喜欢就好。”萧景徹身边的管事太监,一甩拂尘,尖细的调调山道十八弯。

“我们殿下邀小姐明日踏春,您可别误了时辰。”

梁思思笑盈盈回道:“公公请放心,思思明日一定准时,赴君之约。”

“那咱家就告辞了。”管事太监一甩拂尘,款款远去。

“公公慢走……”

“小姐,太好了!”春芽望着远去的管事太监背影,又看向梁思思,由衷地开心。

“二殿下对您一往情深呢!”

梁思思收了视线,脸上的笑意稍减,叹口气:“可惜……他有王妃了。”

“做二殿下的侧侍也很好啊。”春芽说道,“那可是当朝二皇子!皇子呢!”

“现在是皇子不假……”梁思思垂下眉梢,轻声道,“若是,将来他输给肃王殿下呢?”

“小姐,您是说……大皇子?”

“那宝座上,只能坐一人。”梁思思道,“大皇子与二皇子,将来必要一争高下,若是二皇子赢了,我做他的侧室,倒也不错……可,若是他输了呢?”

春芽咽咽口水,她一个小丫鬟可没有想的那么长远。

“那,那您还答应二殿下去踏青?”

梁思思道:“陪他踏青,不代表要做他瑞王府的人啊。”

“啊?”春芽显然不懂。

梁思思看她一眼,也没解释,转身回自己院子去了。

春芽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可还是没想通。

梁思思已经走远了。

“小姐,您等等我啊!等等我!”春芽索性不想了,连忙追上去。

刚跑了几步,被一道声音呵斥住了。

“行端走正!跑什么跑!”

春芽一缩肩膀,停住了。

“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们邺城那小门小户!”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拉着脸,走到春芽面前。

“赵姑姑,怎么了?”梁思思听见动静,折返回来。

“梁二小姐,我在帮你教导丫鬟!”那赵姑姑扫了一眼梁思思,仰着下巴,背书似的说道:“老爷跟夫人都喜静,我们将军府,还没有哪个丫鬟奴才敢这般喧闹的!”

梁思思闻言,看了看春芽,嘴角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训她的。”

“我怕您没时间!您明早不是要陪二皇子踏青吗?”赵姑姑冷笑一声,招手唤来家丁,道,“梁二小姐,还是让我我来帮您吧!”

“小,小姐……”春芽潸然,求救地看着梁思思。

“赵姑姑……”梁思思欲开口。

“把人带走!”那赵姑姑毫不客气,一摆手,将春芽拖了下去。

第038章:实情

天已破晓,晨光却闷在东山,迟迟不露面,天色亮了,可不见光。

土香镇,六叔公的家门口,一早就围了一群百姓,里三层,外三层。

这座砖破瓦旧的逼仄小院落,从没有引来过这么多的目光。即便是人生头等的红白喜事,六叔公门口也没围聚这么多的父老百姓。

六叔公的儿子在纷纷瞩目中,将自己的爹慢慢地背出院门,走上街道。

一夜过去,六叔公苍老了许多,本来黑白掺半的头发,一夜成雪。老人家神智不清,嘴巴被一块长长的大红布死死勒住,他“呜呜”叫着,唾液黏湿了衣领。

这是土香镇的老规矩,山神的神使是不能说话的。六叔公的儿子需要背着他上山,期间绝对不能回头,要一直走,一直走,走土香山上。

然后,将六叔公埋进土中。

六叔公的儿子本就矮瘦,背着六叔公,显是摇摇欲坠。可这种事,必须是血肉相连的亲人来,其他人不能插手,不能帮忙,只能默默跟在他身后……

万众瞩目中,儿子背着六叔公,一步一步,走啊走啊……眼看就要走到土香山山脚。

“火,火!”有人大喊一声,“着火了!”

只见,土香山脚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卷的天空灰头土脸,脸色沉沉。

“快救火!快救火!”

“可不能烧到赭蕈!”

“去打水!救火!”

“赶紧救火!”

“……”

“去打水!”

一向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土香镇民,露出了焦急万分的表情,纷纷冲到距离土香山最近的那口井。

结果……

那口水井,被盖上了一大块石磨盘,宋大夫还站在那大厚磨盘上。

“宋神医,您快让开,让我们赶紧救火!”镇民火急火燎催着。

“是啊!宋神医,您快起来!让我们打水灭火!”

宋有德低头不语。

“宋神医,您快让开!不然赭蕈可就被烧坏了!”

“宋神医!”

几个镇民去拉宋有德。

“我……”

宋有德抬起头,面色纠结地看了着不远处。

“宋神医!您快让开啊!大家伙等着用水呢!”

“我……我不能让。”宋有德咽了咽口水。

“您说什么?”

“我要是离开这里,我,我就……”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又冲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镇民被山脚的大火,烧的抓心挠肺。

“您快让开吧!”

“我说了,不能……”

“宋神医,您到底怎么了!”

宋有德张了张嘴,脸拧成一团,支支吾吾。

忽然,一块飞蝗石正中宋有德,速度太快,镇民又担心大火,并没注意到。

宋有德捂着头,咬牙,恨恨道,“我知道了!我说!”

“宋神医?”

宋有德深吸一口气:“赭蕈,烧……烧就烧了吧!”

“宋大夫!您说什么呢!”镇民跳脚,“那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对啊!我们指着赭蕈挣钱呢!”

“赭蕈怎么能烧!宋大夫,您没病吧!”

“……”

“我……”宋有德吞吞吐吐。

“砰!”

这时,第二颗飞蝗石再次打中他。

宋有德捂着脑袋,余光一扫,这次,那人手中拿着的,不是之前两次的飞蝗石,而是明晃晃的飞镖。

宋有德一闭眼:“这些赭蕈有毒!”

“什么?”

“宋,宋神医?”

“赭蕈有毒!”宋有德豁出去了,闭着眼,喊道,“你们镇上的人!其实都中毒了!”

“您在说什么啊?”镇民纷纷盯着宋有德。

宋有德口干舌燥:“我说的,都,都是实话。赭蕈有毒,你们长期采摘赭蕈,早就中毒了……”

“宋神医,您……到底怎么了?”

“对啊……您在说什么?”

镇民显然不信,议论声嗡嗡炸开。

“宋神医,您为什么要断我们财路啊?”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宋有德战战兢兢看了一眼不远处,他就像是被人捏在手中的虫子,叫他怎么叫,他必须怎么叫。

“那些都是骗人的……”宋有德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什么骗人!我看你在骗人!”有镇民高声喊道,“快让开!让我们打水!”

“对!让我们救火!”

“他就是想断我们财路!”

“宋大夫疯了!”

“对!宋大夫疯了!”

“疯了!”

不知是谁,冲着宋有德砸起了东西,山脚下最不缺的,就是石块。人又是最从众的了,有一就有二,所以,劈头盖脸的石块冲着宋有德砸过去。

“让开,让我们救赭蕈!”

“让开!”

“让开!疯子!”

“你们才是疯子!”宋有德忍无可忍。

这些贱民也敢骑在他头上了?!

他攥着拳头,吼道:“你们不仅是疯子,还是蒙在圈子的猪!”

镇民纷纷一顿。

“我断了你们的财路?”宋有德大笑一声,“你们的财路在哪里?这些年,你们挣的钱呢?”

“我,我们……”镇民纷纷被问住。

“除了一个像样的牌楼,你们还剩什么?”宋有德道,“吃上山珍海味了吗?穿到绫罗绸缎了吗?”

“……”

“我们,我们的钱都找你,拿,拿药了……”一个镇民讷讷道。

宋有德不屑道:“因为,你们都中了毒!”

镇民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

宋有德看了一眼不远处,破罐子破摔似的,看着镇民,懒得伪装掩饰了。

“我和那群收赭蕈的商人一伙的,我们的主子派我们过来,你们从我主子那里得到的,卖赭蕈的钱,最后又买了解赭蕈毒的药……”

“……”

宋有德盯着全部愣住的镇民,又道:“根本没有山神也没有神使,你们终年采摘赭蕈,毒素堆积,老了就会像六叔公,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不,不可能……”

“你在骗我们。”

“我骗你的时候,你们喊我神医,我现在实话实话了,你们又觉得我在骗你们……”宋有德一边说着,一边紧张地打量着不远处。

直到,那边给了点头的指示。

宋有德跳下磨盘。

就在镇民处在震惊时,他运起轻功,三下五除二,逃走了。

“站住!站住!”有镇民反应了过来。

可宋有德已经跑远了。

镇民们受的冲击太大,似在惊涛骇浪中席卷,脑子昏沉迟钝,一时间不知道是要去追宋有德报仇,还是要去打水灭火,还是要怎么样……

第039章:四雕

土香山的大火从山脚一直烧到山腰,烧的这座长满赭蕈的大山,哀哀嚎叫。

纵火之人骑在马背上,仰头,安静地看着冲天的火光黑烟。

不远处冲来一人,仔细一瞧,是宋有德。

宋有德从镇民那边逃到这边,冲到梁尔尔面前,气急败坏,伸出手,喊道:“我都按照你们说的做了!把解药拿来!”

梁尔尔转头看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不疾不徐。

“你答应给我解药的!”宋有德咬牙切齿,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太放肆,“解,解药呢!”

梁尔尔冲邹蓝努了努下巴。

邹蓝将解药扔过去。

宋有德连忙吞下解药,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你们究竟是谁!”他往后退去,警惕地与邹蓝拉开距离。

梁尔尔背着手,不紧不慢:“我们是谁?我们才是楚王爷的人。”

宋有德瞪直双目:“你,你们……”

梁尔尔一笑:“怎么?自家人不认自家人啊?”

“……”

宋有德又往后退了退,说不出话来。

梁尔尔逼近:“话说,既然你我都是王爷的人,信物呢?给我看看。”

“信物?”宋有德一怔。

“是啊,我们自己人都有信物。”梁尔尔一伸手,“你的呢,拿出来我看看。”

宋有德双目虚晃:“我,我忘了带!”

梁尔尔嘴角微挑:“是忘了带,还是没有啊?”

“我真的忘了!”

“真的?”

“千真万确!”

梁尔尔盯着他:“宋有德,你不是楚王爷的人吧?”

宋有德浑身一僵,瞪大眼睛看梁尔尔。

梁尔尔气定神闲。

宋有德不动声色地后退,与邹蓝继续拉开距离。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楚王府的人?”

“我就是知道。”梁尔尔耸耸肩,“不过,你是不是楚王府的人,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宋有德闻言,上下扫梁尔尔一眼,心中恨恨,最好是不让他见到!不然……

“动手吧。”梁尔尔一摆手。

“什么!?”宋有德一惊。

邹蓝抽出剑,寒光一闪。

宋有德想要逃走,却根本不是邹蓝的对手。

梁尔尔慢条斯理,说道:“这样,你就永远见不着我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宋有德在地上打滚儿惨叫,手捂双眼,指缝流出血污。

邹蓝面无表情,收剑回鞘。

梁尔尔翻身上马,看着宋有德,说道:“你作恶多端,今日我要你一双眼睛。若是你再做恶事,被我遇见了,我要的,可不就只是一双眼睛了。”

“……”

“走了。”梁尔尔理了理鬓发,

邹蓝牵起马。

马蹄悠悠,两人离了土香镇,像是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

…………

山路漫漫,邹蓝牵着马,梁尔尔骑在马上,把玩着一把狗尾巴草。

“做的很好。”邹蓝说道。

梁尔尔从狗尾巴草中,抬起头,问:“哪里很好?”

邹蓝回道:“一箭三雕。”

梁尔尔挑了挑眉梢。

“是四雕。”

邹蓝扭头看她。

梁尔尔心情很好,一边摆弄着手中的狗尾草,一边解释。

“第一雕,杜绝了土香镇那群人再受毒害。”

“第二雕,惩治了宋有德。”

“第三雕,我们能干干净净地脱身,土香镇的百姓不会记得我们,至于宋有德,即使再见,他也认不出我们。”

“至于第四雕……”梁尔尔吐吐舌头,笑了笑“就可怜萧见楚背锅了,若是宋有德将来想报仇,估计会冲着他那边去。”

“不过,萧见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宋有德这只小蚂蚁在他那里也不够看。”

“你是怎么知道,宋有德的主子不是萧见楚?”邹蓝疑问。

“因为,根本没有楚王府信物这一说,那是我诈宋有德的。”梁尔尔笑了笑。

“还有啊,这次的事不像萧见楚的行事风格。”梁尔尔啧啧嘴,继续道,“若这次的幕后主使真是楚王府的人,我们不会这么轻易得手。”

“还有最后一点!萧见楚不贪财,他不会刻意再安排一个大夫,将镇民的钱再榨干。”

梁尔尔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狗尾巴:“总之,萧见楚绝对不是宋有德背后的主子。”

邹蓝微微颔首。

“好了!”梁尔尔将捣鼓了半天的狗尾巴递给邹蓝看。

邹蓝一顿。

“像不像?”梁尔尔笑眯眯问道:“我编的,像不像兔子?”

邹护卫眨眨眼,盯着眼前用狗尾巴草编成的“物件”。

“像吗?”梁尔尔堵上去,问。

“耳朵……挺像的。”

“只有耳朵?”

邹蓝指了指:“尾巴也有些像。”

“那是脑袋。”

“可耳朵怎么长在……”

“那是兔子前面的两条腿儿,不是耳朵。”

“……”

…………

…………

梁尔尔那边在跟狗尾巴“置气”,她不信自己编不出像样的“小兔子”。

梁思思这边,抱着一只活生生的小兔子,站在二殿下萧景徹面前,娇羞莞尔:“我替小兔子,谢谢瑞王殿下不杀之恩。”

萧景徹望着梁思思,表情很满意。

“本王原想与你踏青赏春,谁知跑出这么一莽撞小畜生。不过,既然你喜欢,便养着吧。”

梁思思欠身行礼:“谢谢瑞王殿下。”

端庄有礼却又不失可爱娇俏,重点是长得秀色可餐。

萧景徹看着眼前的梁思思,嘴角擒着笑意。

二皇子相当满意。

“走吧。”萧景徹牵起梁思思一只小手,他不觉自己孟浪,嘴角挑起,说道,“前面春色更盛,本王带你去瞧瞧。”

梁思思微微缩了一下,显出不知所措的娇羞来,她似乎想是要抽回手,可又不敢,为难又害羞。

“怎么了?”萧景徹握着她的手。

梁思思缓缓低下头去,软声细语如河畔新柳。

“无事,二殿下,您慢些走……”

…………

…………

“邹蓝,你走慢点儿!”

梁尔尔暂时放下手中的狗尾巴草,捏了捏鼻梁。

日上中天,春色带暖,她身上披着的兰纹斗篷,有些闷热。

梁尔尔解开斗篷,说道:“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喝点儿水。”

邹蓝极目四望,轻轻点头。

…………

…………

“瑞王殿下,前面有个凉亭呢。”梁思思轻轻扯了扯萧景徹的袖子。

萧景徹嘴角带笑:“好,走的也累了,咱们去里面歇歇脚。”

“好……”梁思思乖顺一笑,“都听瑞王殿下的。”

第040章:混账

春养万物,雨生百谷,谷雨时节,春雨最是贵如油。

梁尔尔仰头看看西山暗抑凝红的暮色,老天爷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谷雨阴沉沉,立夏雨淋……阿……阿嚏!淋……”梁尔尔骑在马上,揉了揉鼻子,伸手裹了裹身上的兰纹斗篷,“我这风寒,什么时候才能好?鼻子闻不见味儿,嘴里也尝不出味儿,真难受……”

“我说了,不让你解斗篷。”邹蓝牵着马,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都风寒了,说什么也晚了啊,”梁尔尔吸了吸鼻子,夹着浓浓的鼻音,“邹蓝,前面要到什么地方了?”

“镇周城。”

“镇周城……”梁尔尔砸吧一下,说道,“到了城里,我们找个大夫,开它几服药,住上几天,等彻底痊愈了,再上路。”

邹蓝微微颔首。

“哒哒哒……”

马蹄声声,大道上,梁尔尔骑着马,昏昏欲睡。

邹蓝牵马在前面走着,不时地往身后看去。

“怎么了?”梁尔尔揉了揉眼睛。

邹蓝摇摇头:“没事。”

梁尔尔伸了伸腰身,往前一看。

隐隐能看见城门了。

“骑马好累,我下来走走。”梁尔尔说道。

邹蓝停住马儿,梁尔尔踩着马镫跳下来。

邹蓝越过她,还在往后看。

“怎么了?后面有什么吗?”梁尔尔随着他的目光往后瞧去。

只见身后空空,除了他们来时的路以及两旁不修边幅,野蛮生长的草丛,什么都看不见。

“马车。”邹蓝侧耳倾听,说道,“不止一辆。”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梁尔尔四处张望。

“听。”

梁尔尔伸出耳朵听呀听。

“我也听不见啊。”

邹蓝看她一眼,说:“走吧。”

梁尔尔一摊手,跟上邹蓝。

“当心一些。”邹蓝提醒走在路边梁尔尔,“别往草丛里走。”

“怎么了?”

邹蓝说:“有兽夹。”

“是吗?”梁尔尔有些不信,俯下身仔细找了找。

“还真有!”她仰头看邹蓝,“这里可是官道,人来人往的,兽……阿嚏!兽夹放在这里也够危险的。”

邹蓝静静站着,不置可否。

梁尔尔揉了揉鼻子,拿起一根树枝,直接将兽夹挑远了。

弄好兽夹之后,两人继续往前走。

巍峨的城门似乎近在眼前,却如晴日下的西山,能极目望见,走起来,却一时半会走不到近前。

梁尔尔倒也不是很着急,吸了吸鼻子,话家常似得,问身旁的邹蓝:“我们出来,多久了?”

“五十天。”

梁尔尔掐指算了算:“那给我爹写的信,应该到了吧?”

邹蓝颔首。

梁尔尔道:“希望他老人家一切都好。”

邹蓝还是颔首不语。

梁尔尔转头看他:“话说,邹蓝啊,你可真是闷葫……阿嚏!闷葫芦……”

邹蓝闻言,看向梁尔尔,依旧不语。

这怪不得邹护卫,他在易水宫中,从来没有学如何跟人愉快地聊天相处,他们学的,是怎样快速取走对方性命。

“啊!”梁尔尔小小惊呼,“我听见了!”

“……”

“马蹄声,车轮声……”说着,梁尔尔往身后看去。

只见官道上狼烟滚滚,似乎是千军万马冲了过来。

梁尔尔眨眨眼:“哇……好大的阵势呢。”

说话间,马车已经疾驰到眼前,这些是由两匹马合力拉着的马车,马蹄扬尘,跑的两侧车轱辘都要散架了似得。

一长串儿的马车,疾驰而过,梁尔尔的衣服都被马车扭起疾风扬起老高。

就在最后一辆马车从她眼前飞奔而过时……

“小心!”

邹蓝急促的声音还没落地,他人已经冲到梁尔尔面前,将人抱住,在地上翻滚而去。

梁尔尔回过神的时候,甚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只见远去的马车中,传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老三!你又拿人试武器!”

“哈哈……这些贱民……”

后面的话,被马蹄声吞了去,梁尔尔听不清了,她惊魂未定,不经意看到自己刚才站着的地方。

只见,地上插着几根紫黑色的小针,宛如女人的绣花针,但是要更加地细腻,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这是……”

梁尔尔气不打一步来。

“混蛋,有病!”她沉着脸站起身,拍打着身上的草屑。

若不是刚才邹蓝救她,现在,那针就扎在她身上了。

“那群人真是疯子。”

好端端的,往过路行人的身上丢暗器。

梁尔尔道:“让我遇见了,绝对……”

“邹蓝?”

梁尔尔惊觉,俯下身:“你怎么了?”

邹蓝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儿,脸色微白,还一直没有站起身。

“邹蓝……你……”梁尔尔的目光移到邹蓝的脚踝处。

眼瞳紧紧一缩!

只见一个铁兽夹,死死咬进邹蓝的脚踝中,鲜血淋淋。

………

…………

邹蓝的脚上受伤了,静静地坐在医馆中,老大夫正在给他清理伤口。

梁尔尔木着脸,站在一旁。

几盏惨白惨白的烛光下,她看见邹蓝的伤口血肉模糊,红白血肉上搅着铁锈与草屑,只稍一眼,就让人跟着头皮发麻,脚踝跟着隐隐作痛。

梁尔尔撇过头,不忍再看,但是又忍不住的担心,转头再望。

邹蓝全程倒是一声不吭,安静地看着老大夫上药,长长的睫毛被烛光剪成长影,柔柔的投下来,像是一只安静的蝶。

他似乎感知不到疼痛,不管老大夫是翻查伤口,还是清洗伤口,甚至上药包扎,他都纹丝不动。

梁尔尔盯着邹蓝的眉眼,微微出神。

脸色苍白的邹护卫,看起来,莫名年少了几分。

对了……

她都不知道邹蓝多大岁数了,也从没想过眼前的护卫是年长自己,还是自己年长于他。

“怎么了?”邹蓝看向梁尔尔。

蝴蝶飞了……

“疼的话,你就叫出来。”梁尔尔说道。

“没事,死不了。”邹蓝说。

他的话中,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告诉你,死不了。

梁尔尔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跟邹蓝说什么。

“大夫,这个伤,严重吗?”她问。

老大夫包扎好伤口,洗了洗手。说:“公子还年轻,养上两三个月,便能痊愈。”

第041章:买人

大齐,洛京。

谷雨时节,杨柳风轻,春雨绵绵。

雨幕中的将军府,像是仗剑而立的铁甲将士,没有被温情的雨丝揉软眉眼,目光如炬,庄重威厉。

梁思思的院子中,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你快救救春芽吧!”春秀气喘吁吁,慌慌张张道,“赵姑姑挑了她一处错处,让她在雨中罚跪呢!”

梁思思闻言放下手中的书卷。

“撑伞。”

“是!”

梁思思来到将军府后院,远远便看见自己的侍女春芽跪在石阶上,衣衫湿透,瑟瑟发抖。

“赵姑姑。”梁思思走上前。

赵姑姑回头看了一眼梁思思:“是梁二小姐啊。”

梁思思问:“春芽她怎么了?”

“她?”赵姑姑嫌弃,嘴角撇着,“她太没规矩了。”

“怎么没规矩了?”

赵姑姑道:“走的太快。”

梁思思皱眉:“赵姑姑,你这明显是……”

“明显怎么样?”赵姑姑一掐腰,声音拔高,“梁二小姐,您要让我提醒多少次?我们这里是将军府,那些小家子气都要收起来。”

梁思思咬了咬牙,看向跪着的春芽。

“小,小姐……”

春芽惨兮兮地看着梁思思。

“春芽,你且忍忍吧。”梁思思压着声音,缓缓道。

春芽张张嘴:“好……”

赵姑姑看了看梁思思,冷笑一声:“梁二小姐,不是我说,您也好好管管自己的丫鬟,每次,都让我这来帮你,老奴也累!”

梁思思扯出一抹笑容:“有劳姑姑了!”

赵姑姑理了理发髻:“知道就好。”

“……”

梁思思转身离开。

春秀紧跟上,忿忿道:“那个赵姑姑!得了便宜还卖乖!老不死的!”

梁思思咬牙前行,一言不发。

“小姐,她就是故意为难你!”春秀忿忿,“他们家小姐有残疾,不能去女学堂,就眼红你!”

梁思思停住脚步,看春秀。

“这话,你心里清楚就好,对外不能说。”

春秀被梁思思的神情吓了一跳。

“是,是……”

“今天,你就不用跟我去学堂了。”梁思思又道。

“不去?小姐,您就带了我跟春芽来,我不陪着您……”

梁思思道:“你去我们院里的小厨,准备一些姜汤,等春芽罚跪完之后,你照顾她。”

“可是您呢?”

“我自己去学堂。”

“可小姐……”

“按我说的去做。”

“好……遵命……”

绵绵的春雨,依旧无声无息的落着,不知它是真的无愤无喜,还是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此时只是恣肆前的安静蛰伏。

…………

…………

绵绵春雨不歇,终于在夜间掀了一场骤风急雨后,似乎发泄了脾气,暂时安静了。

朝阳东升,梁尔尔走到邹蓝屋中,推开窗户,呼吸一口泥土清气。

“老天爷终于晴了!”她回头看邹蓝,“你伤口恢复的怎么样?”

邹蓝点头:“恩。”

“恩是什么意思啊?”梁尔尔调笑,“是好,还是不好啊?”

“好。”邹护卫惜字如金。

“那就继续好好休息。”梁尔尔伸伸懒腰,说,“今天天气好,我出门,买点东西。”

“买东西?”

“对!”梁尔尔在邹蓝开口前,说,“我自己一个人去!”

邹蓝皱眉,还没开口,梁尔尔抢先:“我去买匹马,买好就回来。”

“我……”

“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走了!”梁尔尔笑眯眯挥手,走人了。

镇周城的城西,是牲口买卖市场,梁尔尔早早去了,但是逛了半天,却没有相中一匹马。

“该带着绵羊来的……”梁尔尔自言自语。

“姑娘,买个豆饼吧!”

走出城西,挑扁担买吃食的小贩儿冲梁尔尔吆喝,“我家的豆饼,用的最好的豆,最好的水,最好的……”

“来一个!”梁尔尔打住滔滔不绝地小贩儿,“不,来两个。”

“好嘞!”

梁尔尔接了豆饼,回客栈。

虽然没买到马儿,但是买了豆饼,趁热,让邹蓝尝尝。

“快去前看看!”

“看什么啊?”

梁尔尔被身后的行人撞到。

“前面买一送一呢!卖驴送孩子!”

“什么样的孩子?”

“买驴送孩子?”梁尔尔一歪头,觉得好奇,也跟着挤过去。

“各位父老乡亲,我跟孩子实在在没办法活了啊……”一个还穿着冬日破棉袄的男人,跟围观的众人弯腰作揖,“有没有好心人啊?买了我这个驴子,顺便把这孩子也收了吧……”

那男人的身后缩着一个孩子,满脸黑污,低低的埋着头,根本看不清相貌。

“求求各位了,有没有那个好心啊……”

“买驴的,多少钱啊?”有人问。

“不多不多。”那男人连忙道,“就按正常的驴子的钱来,十两。”

十两,还搭一个孩子。

“我买了!”

“我出十一两,我买了!”

“十三两!我买了。”

人群中,竞价起来。

梁尔尔听着热闹,扫了一眼那驴子,背部纯黑,肚皮白白的小驴子,看着还不大,跟一头大了一圈的小鹿似得。

那驴子也看着梁尔尔。

梁尔尔眨着眼。

小驴子竟然冲她走了过来。

男人忙着听竞价,手里的绳子没牵紧,小驴子走到梁尔尔面前,侧过头看看她,然后拿黑脑袋蹭了蹭她。

梁尔尔眨眨眼。

都说驴子倔,眼前的小驴子却跟一只小鹿似得,乖顺地不得了,蹭蹭梁尔尔的手,吸了吸鼻子。

“唉?”梁尔尔失笑,抬手摸了摸小毛驴的脑袋。

“姑娘,没事吧?”男人连忙问。

“没事。”梁尔尔抬头道,“我们挺有缘的,我就买了它吧,多少钱?”

“已经喊道二十两了。”

“好!我出三十两。”梁尔尔说。

“三十两?”

“恩。”梁尔尔道,“孩子我不要,还给你。”

“这……”男人闻言,微微一顿,随即连忙摇头,“姑娘,您就收下这个孩子,看您是个有钱的,让他做个小厮吧!我只是他的叔叔,我家里还有七八个孩子要养呢。”

“小姐,您收下我吧。”小孩缩着肩膀,小声说道。

梁尔尔想了想,邹蓝此时行动也不方便,有个人帮一下也是好的。

“走吧。”梁尔尔说。

“谢谢小姐。”小孩看了看一眼男人,然后追着梁尔尔走了。

两人到了到了客栈,小毛驴粘了梁尔尔一路。

梁尔尔揉了揉小毛驴的脑袋,将它牵到她的马儿前。

“绵羊,有人……不,是有驴跟你做伴了。”梁尔尔说着,伸手要摸马儿的脑袋。

白马避开,砰砰鼻子,一副嫌弃的样子。

“绵羊?”跟来的小孩小声道。

梁尔尔指着白马:“恩,它的名字叫绵羊。”

“对了,你叫什么?”她问一旁的小孩。

“我叫小七。”

“小七,不错。”梁尔尔点点头,看向一旁的小毛驴。“绵羊有名字,你也要有吧?”

梁尔尔想了想,道:“蚂蚁。”

“你就叫蚂蚁啦!”

“……”

一旁的小孩,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梁尔尔说,“小七,你先去洗个澡,把自己弄干净。”

“我先喂喂驴子吧。”小七说。

“那也好。”梁尔尔点点头,说,“我住在天字一号,一会儿,你上来找我。”

“是……”

好一会儿,梁尔尔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孩子。

若不是那身衣服还是熟悉的那身脏衣服,梁尔尔险些没认出来。

“小七?”

“恩。”

“你……”梁尔尔歪歪头,说,“我……冒昧地问一下。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男孩。”

“哦……”

第042章:纳妾

梁思思单手支头,坐在轿子里出神。这顶软轿从惠贞女学堂接了她,回将军府去。

“停一下。”梁思思喊住轿夫。

轿子压下来,轿夫询问道:“梁二小姐,怎么了?”

“见到一位故人,你们且等一等。”梁思思掀开轿帘走了出去。

只见她走到护城河边儿上,一株桃花树下。

桃花树下正站着一个清隽男子,仰头望着一树热闹的繁花。

“沈公子?”梁思思唤道。

沈归雁转头:“梁二小姐?”

“是。”

“你也在洛京?”沈归雁左右看了看,问,“梁小姐呢?她也来了吗?”

梁思思听见有人问梁尔尔,嘴角笑容微减,说道:“姐姐她没有来。”

“她没来啊,那真可惜。”沈归雁叹气,“我还以为能见到她呢。”

梁思思的嘴角微僵,转而问道:“沈公子,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这株桃树啊!”沈归雁拍拍那瘦骨嶙嶙的树干,说,“你不觉得,这是一株睡过头的桃树吗?”

“睡过头?”

“可不是!上巳节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旁的桃花都谢了,这株才开花呢。”

梁思思仰头,讷讷道:“说来……确实如此呢。”

说着,她眉心一动,抬起手折桃枝。

“梁二小姐?”

梁思思道:“我表姐醉心花草,我帮她折些回去。”

“醉心花草?”沈归雁道,“你表姐,莫不是将军府的肖小姐?”

梁思思动作一顿:“你认识我表姐?”

“只是胡乱猜测而已,没想到倒是对了。”沈归雁道,“我是听说过,洛京中,将军府肖小姐是个爱花成痴的。”

“确实……爱花成痴。”梁思思声音微沉,指尖用力,枝干骨肉分离。

“时间不早了,梁二小姐,我先告辞了。”沈归雁与梁思思寒暄几句后,也没什么说的了。

“沈公子,慢走。”梁思思又折了些满意的花枝,才上了轿子。

轿子抬回将军府。

梁思思下了轿,抱着桃枝,直接去了镜花院。

这里是肖老将军的孙女肖柳荫最爱待着的地方,她就差将自己的闺房也搬到这里来了。

“姐姐,还在侍弄花草啊?”梁思思抱着满枝娇粉,走入院落中。

刚一踏入,姹紫嫣红,香气迎身,

“二妹妹,你来了?”肖柳荫放下手中的花剪,起身,蹒跚迎客。

她右腿有疾,走起来一高一低,吃力又笨拙。

“姐姐且忙自己的吧,我也无事。”梁思思说,“就是今日从学堂回来,见这桃花开的甚好,我知道你喜欢花草,就给你折了些。”

“谢谢二妹妹。”

肖柳荫的丫鬟走上前,接过梁思思手中的桃枝。

“坐吧。”肖柳荫道。

两人在石凳上坐下。

梁思思环视镜花院,入目的除了花草还是花草,都被肖柳荫照顾的很好,一支支,一簇簇,一片片,康健又蓬勃,不似他们跛脚的主子。

“都快立夏了,姐姐的这盆梅花还开着,可真好看。”梁思思打量着不远处的一株古朴的梅树。

肖柳荫帮她斟茶,说:“这是春梅,花能开到四月……”

“在邺城,我从没见过能开到四月的梅花。”

“气候不同,花期也不同。”肖柳荫微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就是这个意思。”

“我在学堂学过白乐天的这首诗,但是没仔细思索诗中的意蕴,还是姐姐心思细。”

肖柳闻言,微微一顿,稍有些不自然。

“姐姐,那是什么花?”梁思思问。

“那是石楠花。”

“这个呢?”

“小檗”

“那个黄色的呢?那么小。”

“那是佛甲草。”

“哦……”梁思思又陆续问了些,感叹道,“其实,学堂里也有教授花卉园艺的夫子。”

肖柳荫闻言,轻声道:“想必,惠贞学堂里很是热闹。”

梁思思瞬间兴致勃勃:“刚去的时候比较新奇,倒是觉得热闹些,现在跟大家也都熟识了,感觉也就那样吧。”

“梁二小姐真是好福气呢!”

肖柳荫的侍女插嘴,白眼一斜,“我还听说,你跟大公主很熟呢!”

梁思思道:“我能进惠贞学堂,便是托福。”

“可是,梁二小姐现在吃的,不还是我们将军府的饭?”

“……”

“茑萝,你闭嘴!”肖柳荫轻叱。

“姐姐,我想起来自己还有功课要做,先走了。”梁思思站起身。

“二妹妹慢走。”

“……”

等到梁思思离开了。

茑萝一叉腰,忿忿道:“大小姐!我看这个梁二小姐,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明知道你去不了惠贞学堂,她还来显摆!”

“好啦,你少说两句。”

“我说的是实话!”

肖柳荫微微摇头:“去厨弄些淘米水来浇花吧。”

“小姐……”

“快去。”

“是……”茑萝嘟嘟嘴,不情不愿。或许肖柳荫不将此放在心上,但是茑萝小丫鬟心中气鼓,打算一会找赵姑姑去告状。

…………

…………

此时,金碧宫墙之内,也有两人正在讨论肖家女儿。

二皇子来给养母良贵妃请安,漱玉宫中,母子两人商讨着萧景徹纳妾之事。

“徹儿,你觉得将军府的那个表妹,怎么样?”

良贵妃年已不惑,但是保养的极好,容颜似乎还停驻在花信年华,半依在六合同春的引枕上,懒懒洋洋。

“孩儿很喜欢。”萧景徹说起梁思思,嘴角含笑。

良贵妃摇摇头:“可惜呀,她不是肖家的女儿。”

萧景徹也觉得可惜:“肖家的女儿总共就两个,肖柳荫是个天生残疾的,他家小女儿,又才牙牙学语。母妃,您……您不会让儿臣娶一个跛脚残疾吧?”

“所以我说可惜呀……”良贵妃叹气,道,“若是你在朝堂上,能得肖家支持,你是便能彻底压制住东边儿的了!可惜啊,肖家子嗣太过单薄,三子两女,两个女儿,一个个都……对了,肖昭华的亲生女儿呢?”

“好像叫什么……梁尔尔?对,梁尔尔!”提起这个名字,萧景徹面露嫌弃,“儿臣早打听过她了,梁尔尔的相貌根本不及思思。”

良妃不以为然:“相貌能入眼便可以了,莫要忘了,梁尔尔才是肖家正统的外孙女!可比梁思思的用处大。”

萧景徹依旧摇头:“母妃,您不知道,梁尔尔的脸上有疤,她性子泼辣粗野不说,她还很爱慕江还之,在邺城放出话来,说是非江还之不嫁。”

“竟是这么不矜持的女子?”

“是!”萧景徹一拱手,“二母妃,儿臣思来想去,也就思思最合适了。”

“所以,母妃……”

良贵妃摆摆手:“你也不在乎多这一房妾侍。喜欢,就纳了她吧。”

“多谢母妃!”

萧景徹走出玉漱宫的时候,满面春风。

小太监乐颠颠地跟二皇子道喜:“恭喜瑞王殿下!贺喜瑞王殿下!”

“纳个妾有什么喜的?”萧景徹大笑:“倒是不用纳梁尔尔那个丑八怪,挺喜的!”

…………

…………

“阿嚏!阿嚏!”

饭桌上,梁尔尔忽然冲出去,打了几个喷嚏。

“风寒还没好?”邹蓝放下筷子问。

“早好了,估计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梁尔尔揉揉鼻子,坐回去,“话说,你的脚上怎么样了?”

“恢复的很好,明天便能启程了。”

“我们不着急。”梁尔尔给邹蓝夹了一筷子炖排骨,说“镇周城挺不错的,多待几日,也很好。”

“是不是啊?小七。”梁尔尔看向一旁低头吃饭的小孩儿。

小七从比他脸都大的碗中,抬起头。

“是。”

梁尔尔禁不住感叹。

“小七,你这是什么神仙脸蛋啊,越看越漂亮。”

虽然,用“漂亮”形容一个男孩子,不太合适,但是面对小七这张精雕玉琢,雌雄莫辨的脸,还真的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

只是,漂亮的小七有些呆。

“小七,吃完饭,你去喂喂蚂蚁。”梁尔尔说。

小七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是还是点了点头。

…………

…………

饭后,梁尔尔走处客栈,就见小七双手抱膝,蹲在街角。

“你在干什么?”梁尔尔凑过去。

“喂蚂蚁。”

“啊?”

“你不说,喂蚂蚁吗?”

梁尔尔哭笑不得:“我……我不是说让你喂这个蚂蚁啊。”

小七歪头看她。

“我是说马房里的蚂蚁,你忘了,我买的小毛驴,叫蚂蚁。”

小七半张着嘴,恍然大悟。

“记得把绵羊也喂了。”

“那匹白马?”

“对啊!”

“小小年纪,都健忘啦?”

“我知道了。”

…………

…………

在镇周城又待了几日,梁尔尔将风景名胜看了遍,将特产美食吃了个饱了。

她风寒好了,邹蓝的脚伤也恢复神速。

于是两人再次上路,这次,多了一个小随从。

邹蓝骑着“绵羊”,胸前坐乖顺的小七。梁尔尔自己骑着她的“蚂蚁”,不紧不慢,游山玩水,这么晃晃悠悠地走,一晃便到了立夏。

斗指东南,万物蕃庑。

梁尔尔的春衫换了夏裳,邹护卫则还是那不变的藏青色衣衫。

小七年幼,梁尔尔本想给他买一件樱草色小衫,但没想到,小七跟邹蓝一个品味,喜欢深色衣服,结果他也穿了一件藏青小衫。

一大一小藏青色一前一后骑在白马上,都是面无表情,不苟言笑,乍一看还挺逗。

于是,梁尔尔便乐了。

小七转头看她。

梁尔尔摸摸鼻子,笑眯眯道:“前面是不是要到漳州了?

“是。”邹蓝说。

第043章:入京

“我听说,漳州的南珠湖最为有名。”梁尔尔优哉游哉骑在驴背上,“都说漳州南珠甲天下,也不知道是怎么‘甲’法儿……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南珠鱼干。”一直不出声的小七,开口道。

“什么?”

“南珠鱼干很好吃。”

“你吃过?”梁尔尔诧异。

“恩。”

梁尔尔来了兴致:“话说,小七,你老家是哪里的啊?”

小七想了想,说:“洛京。”

“你是洛京的?”梁尔尔更诧异。

“你是洛京的……怎么在……?”

“跟着叔叔来的。”小七说。

“怎么从洛京……”

梁尔尔心中不解,但是看小七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多说,她也便不追问了,转而说道:“既然你喜欢鱼干,我就给你多买些!”

“谢谢小姐。”

“除了鱼干,还有什么喜欢的吗?”

小七认真想了想,一板一眼地说:“橘子。”

“喜欢橘子?”

“恩。”

“好!那就买上一袋,路上吃!”

说说笑笑,三人一同进了城。

刚入城,梁尔尔还在蚂蚁背上思忖午饭吃什么好的时候……却见邹蓝跳下马,疾步往一旁的城门告示走去。

梁尔尔不解,跟过去。

“怎么了?”她挤到邹蓝身边,一仰头,便看见了城门张贴着的两张告示。

其中一张密密麻麻写着:洛京寻访天下名医,凡是妙手仁心,有回春之术的大夫,都可来之一试,若是能医治好患者,赏黄金百两,良田百顷等等……

而另一张白纸,上面只有几个字,组成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吾儿,速来洛京。父,梁介甫。”

梁尔尔神色一变。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把抓住旁边的守城官兵。

“你不认字吗?”官兵不耐烦。

梁尔尔讷讷,看向邹蓝:“这是我爹的字迹!不会错的!”

邹蓝静静地看着那官兵:“在贴在这里几天了?”

那守城官兵对视邹蓝,不知怎么的,态度稍稍变好:“昨天刚张贴的!”

“昨天……”梁尔尔死死地盯着告示,“我爹……怎么会让我去洛京呢?”

忽地,她心口一惊!

“会不会是我外公家出事了?!”

邹蓝摇头,他也不知。

只有这么一张明惶惶的告示贴在这里,没头没尾,让人惴惴不安。

“去洛京!”梁尔尔说道,“邹蓝,你把我打昏!”

邹蓝微微一顿。

梁尔尔说:“晕了,我就不会晕车了!你驾快车!走大道!”

“好!”邹蓝点头。

…………

…………

梁尔尔没能尝到南珠鱼干,也没买上小七爱吃的橘子,她晕倒在马车中,日夜兼程。虽然邹蓝驾的快车,但是他们还是历经半个多月,才赶匆匆到了洛京。

立夏时节急急远去,如抛在身后的路。小满时节仓促而来,花冠不整,浸在洛京的左安门下。

洛京的左安门下,焦急地站着梁府的小厮。

小厮认出驾车的邹蓝,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邹护卫!小姐呢!”

邹蓝掀开轿帘。只见梁尔尔面色苍白,伏在马车中,此时正好悠悠转醒。

“老爷让我在这里等你们!”小厮慌忙道,“大小姐,快去将军府吧!老将军出事了!”

“什么?!”

过了左安门,朝西北直行,便能快速到达将军府。

梁尔尔下了马车,脑子一阵阵地抽疼,像是被人拿着凿子,一下一下地砸!

“小姐,你没事吧?”小七小心翼翼地将梁尔尔扶下马车。

梁尔尔堪堪站住,她脚步虚浮,整个人摇摇欲坠。

“尔尔!”梁介甫脚步匆匆,从将军府中冲出来。

几月不见,梁老爷那敦实的肚子,憋了下去。

“爹?”

“尔尔,快,快去看看你外公吧……”梁介甫欲言又止。

“我外公怎么了?”

“……大夫说,他老人家终究……只剩这几日了……”

“什么?!”

…………

…………

梁尔尔的外祖父,肖丞战,乃三朝的老臣元老。

景帝时,肖丞战年少扬名,一柄银枪杀的虎视眈眈的西倭节节败退。

宣帝时,他正当壮盛之年,雄心猎猎,为宣帝平定西北战乱,一时间赫赫战功,朝堂无人能及。肖丞战没为此骄矜,反而主动交出兵权。宣帝推脱一番,最后耐不住肖丞战固执坚持,宣帝也应下了,于是,君臣成就了一段明君忠臣的佳话。

如今,到皇位传到当今圣上,当年威风八面的老将军已经是耄耋老者,却仍老当益壮……只是,这中情况是在他生病之前。

梁尔尔眼睛见到的外祖父,是一个脸若金纸,骨瘦如柴的老人,胸口像是被一根游丝系着,不用力看,甚至看不到他还有呼吸!

“外公……”梁尔尔踉踉跄跄,握住肖丞战的手。

昏昏沉沉多日的肖丞战,不知怎的,许是回光返照,竟堪堪睁开眼来。

“……”

“昭,昭华?”肖丞战盯着梁尔尔,双目浑浊却有光。

“外公,我是尔尔……”梁尔尔轻声唤着,像是怕惊到人。

“尔尔……”肖丞战艰难地动了动眼睑,终于认出来者,“对……对……你是尔尔,我的宝贝外孙女……”

“是我!是我!”梁尔尔憋住眼中的泪意,“外公你怎么了?”

“老了,外公老了……”肖丞战倒是看得开,“生死有命……”

老人家说着,费力的,转头看向一旁的梁介甫:“梁小子,在邺城,给尔尔寻一门好亲事……”

梁介甫低头拱手:“岳父大人请放心。”

“放心,我放心你……”肖丞战喃喃,“所以……我才把昭华嫁给你……”

说完,他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外公?外公……”梁尔尔轻唤。

肖老将军双目紧闭,不再睁开。

“轰隆……”

天边传来一声闷雷,如野兽的低吼,惊醒了病床前的梁尔尔。

她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

沉闷的卧房中挤满了人,一个个低着头,耷拉着肩,神色灰白,了无生气。

苦涩浓郁的药味中,间或传来一两声低低的抽泣。

梁尔尔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这个屋中,除了床上的老将军,这位是说话最算数的一个人。

肖杨氏,梁尔尔的舅母。

“舅母,到底怎么回事?”梁尔尔道,“年节的时候,我与外公通信,他还说自己身体康健来的。”

“我也不知道啊……”肖杨氏说起这件事,免不了想落泪,拿帕子点点拭泪,说道,“也就是半月前,老太爷忽然身体不适,他没在意,但是往后越来越不好……”

“京城所有御医都来看了,就是找不到病因……无从下药。”

“找不到病因?”

“对。”肖杨氏抽噎道,“我就只能看着老太爷,这么一天天消瘦下去……恨不得自己替代了他老人家……”

梁尔尔眉头紧锁,说道:“凡是有果,总会有因!”

她回忆着《大家闺秀》的内容,他外公前世并没有此祸端。

肖杨氏道:“陛下派了太医院,所有的御医来看,都说……都说老太爷怕是要……”

说着,似乎说不下去了,低头啜泣。

“还有一个人!”梁尔尔忽然道。

“什么?”

“青大夫!”梁尔尔一把抓住梁介甫的手腕,“爹,去邺城青大夫来!”

“青大夫?”梁介甫一顿。

“对!”梁尔尔像是抓住了希望。

“姐姐……”一直默默无言的梁思思站了出来,小声道,“连御医都看不好……”

“你闭嘴!”梁尔尔瞪她。

梁思思脸色讪讪,低头退下了。

“尔尔,青大夫他不踏足洛京啊!”这边,梁介甫有所顾忌,忧心忡忡道,“你忘了,之前有个达官贵人请他入京,他死都不来,还,还差点……”

梁介甫说的,是两年前的事情,那件事闹得邺城人尽皆知。

有个达官贵人来请青大夫进京瞧病,软硬皆施,威逼利诱,但是青大夫誓死不去,最后那人被逼的实在没法,仗着人多,要将青大夫硬绑了去。

于是,青大夫就用毒,把吧达官贵人的仆从,毒哑一人,毒瞎一人。

双方差点鱼死网破。

最后,还是小侯爷江还之出面,保了青大夫一命。但是,至此之后,邺城人人得知,青大夫医术高超,但是,绝不进京。

“……”

“青大夫的性子,你也知道,”梁尔尔道,“我没让他入京,将他请到左定门,不入左定门就不算入京!”

梁介甫眼前一亮:“这是个法子!”

“邹蓝,这件事你去办!”梁尔尔定定看着邹蓝。

“我会给你一个锦囊,若是青大夫硬是不肯来左定门,你就把锦囊拿给他看!”

“好。”邹蓝颔首应下。

一旁的肖杨氏从手帕中抬起眼来,说:“尔尔,老太爷的人在这里,你让那大夫去左定门,也无济于事啊。”

梁尔尔一拱手,说道:“舅母,等青大夫来了,能否将外公移到左定门?”

“不行!”肖杨氏不假思索,张口厉声道,“御医说过,老太爷的身体,现在决不能随便移动!”

第044章:舅母

窗外闷雷声声,砸在地上,蹦出花火。

梁尔尔肖杨氏面对面。

肖杨氏扬起下巴,振振有词:“御医说了,老太爷现在需要静卧,决不能移动。”

梁尔尔望了望老将军。

“可是……舅母,外公在这里躺着也只能是……”

“等死”两个字,她说不出口。

肖杨氏道:“陛下心系我们萧家,他正在全国寻访名医,老太爷不会有事的!总之,不许动老太爷!”

“可……”梁尔尔还待说什么,一旁的梁介甫却是摇了摇头。

这里毕竟不是梁家,她也不姓肖,梁尔尔低下头,不再开口。

肖杨氏扫了她一眼,说:“尔尔,你一路赶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老太爷这里有我守着呢。”

“是……”梁尔尔欠身应下。

肖杨氏摆摆手,又道:“赵妈,你先把思思那边的房子腾出来,给尔尔住。”

“是,夫人。”

“舅母,我先告辞了。”梁尔尔从老将军屋中出来。

梁介甫跟在女儿身后,小声说道:“尔尔,你舅舅不在府中,全是你这舅母说了算,莫要冲撞她。”

“我知道。”

梁尔尔心中若有所思,疾步去了梁思思的院子,快速写了张纸条,放在锦囊中,交给邹蓝。

“你务必快马加鞭带青大夫过来,这边,我会想办法的!”

“好!”

邹蓝骑上马,疾驰而去。

…………

…………

此时,为肖老将军的病情忧心忡忡的,除了肖家人,还有萧家人。

当今的圣上,正在在御书房犯愁。

皇帝陛下的眼前有两堆奏章,一般高。

一边是请求他准许肖老将军的儿子,肖孟行将军回京探父的,另一边则是希望他不要让肖孟行返京,毕竟,肖孟行镇守的南疆,此时并不太平。

皇上揉了揉眉心,侍奉的大太监见状,递来一杯清淡去火的清茶。

“撤了。”皇上没什么心情。

“是。”大太监弯腰退下。

陛下掐了掐眉心:“一边是孝,一边是忠……内阁这群老家伙,惯是给朕出难题!”

大太监察言观色,小声地建议道:“陛下,您不如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谁的?”

“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以及楚王爷,都是愿意帮陛下分忧的。”

皇上眼神微动,道:“去把见楚宣过来。”

“是。”

…………

…………

大齐的老祖宗传下来规矩,亲王侯爵的府邸修筑,不可太高调显眼,最好是中规中矩,安分守己!府宅要跟你家主子一样,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缩在皇宫一旁,方可长久。

但是,楚王府是个例外。

楚王府气势如虹,壮观威严。

这偌大的京师,敢大大刺刺的用四角攒尖顶,还上盖琉璃瓦的,就楚王府独一份儿。它可不似皇宫脚边的乖顺猫咪,反倒是像一只蛰伏着的野豹。

萧见楚,楚王爷正在自己的府邸听曲儿,眯着眼,斜着身,修长的手指跟着拍子,一下一下,闲适慵懒。

直到大太监来传皇上口谕。

“王爷,皇上这个时间见您,定是询问您关于肖将军返不返京之事。”楚王府的食客柳潺失笑,分析道,“恐怕这满朝文武,现在只有您没上奏本了。”

萧见楚道:“谁能想到,老将军还有这么一难。罢了,他要本王去,本王便去。”

楚王爷刚要动身,影卫初六捧着只白信鸽,匆匆来报。

“王爷,十七的消息来了。”

“哦?”萧见楚这才来了兴致,手一挥,接过小纸条。

“哈哈!”萧见楚看完,撕了纸条,道:“肖老将军,约是有救了。”

“什么?”柳潺不解。

萧见楚也不解释,扬长而去。

…………

…………

邹蓝一路快马加鞭,日夜不休,终于用最短的世界,来到了邺城。

果然如梁介甫所担心的那样,青大夫不肯进洛京,即便是左定门,他也不去!

邹蓝见状,拿出了梁尔尔的锦囊,交给青大夫。

青大夫起初很是不屑。

心道,自己与梁尔尔根本不熟,她的什么锦囊都不管用。

直到……

他看到纸条上的字!

“梁尔尔!”青大夫跳脚,脸色通红,又气又羞似得,“她!她!她竟然……”

邹蓝面无表情,道:“请吧。”

青大夫狠狠攥着纸条,咬牙切齿:“只去左定门!”

“只去左定门。”

…………

…………

邹蓝接了青大夫往洛京赶去。

这边,梁尔尔还面临着一个难题。

如何征的肖杨氏的同意。

就如梁介甫所说,整个将军府,现在是肖杨氏说了算。

肖老太爷军病重,不知人事。

将军府的当家人肖孟行,远在南疆镇守,嫡长子肖伯城与次子肖仲宇都随父从军,三儿子肖叔伦虽在府中,却做不得肖杨氏的主。

梁介甫看着将军府,进进出出的各路大夫,眉头微锁。

“算着时间,邹护卫明日便能将青大夫带过来。”

前提是,他带的过来。

这句话,梁介甫没说出来,怕伤了自己闺女的心。

“是啊,明天。”梁尔尔看了看西山阴沉的暮色。

小满时节多雨水,自从她进了洛京,雨幕便没间断过,要么正在哗哗地下,要么正在酝酿着,一会儿便下。

总之,阳光是被乌云彻底压制了,死死不得翻身。

“爹,我们准备吧。”梁尔尔站起身,望了望天边。

“什么?”梁介甫不解,“准备什么?”

“准备,把外公偷运出去。”

“什么!”梁介甫脸色大变,连忙观察周遭。

幸好这是将军府偏院,没什么仆从经过。

梁介甫压低声音,瞪着自己闺女。

“尔尔,你说什么呢?!”

“山不转水转。”梁尔尔舔了舔嘴唇,眯眼说道,“这世上,能医治好外公的,只有青大夫。青大夫不来将军府,我只能把外公送到左安门!舅母不同意我移动外公,那我只能偷偷的移动了!”

“可是,尔尔啊……”梁介甫连连摇头,摆着手,“这里是将军府,不是我们梁家,偷带老将军出去,可不是儿戏啊!”

“我知道不是儿戏,所以,我要找人帮忙。”

梁尔尔道:“爹,你且等着我,等我安排好一切!”

第045章:设计

将军府,丰颐园,乃是主母住处。

肖杨氏在老将军那边抹完眼泪之后,来到丰颐园,脸色沉下来。

“夫人,您看那个梁家大小姐,真是个不懂事的!”肖杨氏的陪嫁之一,赵姑姑纷纷不平,“您瞧她那有娘生没娘养的粗鲁样子!还想做我们将军府的主哩!”

肖杨氏坐上太妃椅,半眯着眼睛,鼻子哼了一声:“就她?黄毛丫头!”

赵姑姑又道:“夫人您放心,等我逮着机会,一定帮您教训她!就像教训梁思思那个小蹄子一样!”

肖杨氏笑笑,不置可否。

“可是夫人……”一旁的曹姑姑转而担忧起来,说道,“这老太爷总也不见好,这可怎么办啊?”

肖杨氏道:“我已经通知我爹,让他一直上奏本,求皇上放孟行回来。”

“老爷能回来,就太好了!”

“对啊,您与老爷都两年未见了呢。”

“是两年零三个月五天!”肖杨氏面露幽怨,“他为了那个小贱人,定居南疆,倒是舍得这个家,我就不信,他还能舍的他爹!”

“夫人,好端端的,你提那贱妇做什么。”赵姑姑安慰道,“咱老爷是孝子,他一定会请命回来的。”

曹姑姑问:“那老太爷,那边……”

“好好伺候着吧!”肖杨氏一甩手,“老太爷得皇上青眼,若是平安无事,我们家也还有个依仗,若是他熬不过这关,就按他说的,生死有命!我们将军府,真正指望的又不是他!”

“对!”赵姑姑狠狠点头,“咱们将军府现在真正指望的,是老爷,跟大少爷!”

…………

…………

将军府能指望的肖孟行与肖伯城,此时还远在边关。梁尔尔一个指望不上,她能指望的,是眼下的肖叔伦,年岁比梁尔尔的小一天的表弟,将军府嫡次子。

“小表姐,你……你没骗我?”

“没有!”

“事成之后,你真能我见到天下第一美人儿,高灵雨!?”

“我绝对能让你见到她!”梁尔尔信誓旦旦。

“那好!那我帮你!”肖叔伦一拍胸脯,“说吧,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我消息。”

“没问题!”

肖叔伦的“风流子”名号可不是白取的,为了美人儿,能豁出命去!

《大家闺秀》中,有写。

【肖叔伦这辈子,栽在女人手上,又被女人所拯救,然后,又栽在女人手上……翻来覆去,乐此不疲。】

梁尔尔觉得,自己的这个表弟,也是个才人。她搞定肖叔伦,便往自己住处走。

若是肖老将军醒着,或者肖孟行在家,梁尔尔绝对不会被安排住在偏远的院子。而是会住在她母亲出嫁前的院子——揽华院。

即便肖昭华已经嫁到邺城,生下梁尔尔后撒手人寰,但是将军府的揽华院一直精心洒扫着,就像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只是出了远门,不久便会回来。

梁尔尔正好路过母亲住处,停了停脚步,深深望着。

“尔尔?”此时,肖杨氏迎面走了过来。

梁尔尔收回目光,施礼:“舅母。”

“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看我母亲的住处。”

“走了的人,再看也回不来了。”肖杨氏理了理发髻,不冷不热地说道,“你若是有孝心,就多去看看你外公。”

“谢谢舅母提醒,我知道了。”梁尔尔不欲多说,转身要走。

一旁的赵姑姑扫了梁尔尔一眼,小声嘀咕:“活着的时候不多看,死了就见不到了……”

梁尔尔脚步一顿,脸色微沉。

迈出的脚,收回来,她走到赵姑姑面前。

“你说什么?”

“我?”赵姑姑上下扫了梁尔尔一眼,歪歪斜斜站着,撇撇嘴,道,“老奴可没说什么,梁小姐可别是听岔了。”

“我年纪轻轻,不像你!”梁尔尔盯着她,隐隐警告,“若是让我再听见这不干不净的话,当心你的嘴!”

“尔尔,你这是做什么?”肖杨氏皱眉,挡在赵姑姑面前,神色不满,“赵妈是我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了……”

“就因为伺候舅娘您的老人儿了。”梁尔尔打断她,说,“就更应该谨言慎行!不是吗?”

肖杨氏闻言,脸色阴沉。

“舅母,我告辞了!”梁尔尔转身离开。

“呸!不懂规矩的小蹄子!”赵妈忿忿,姑姑冲着梁尔尔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梁尔尔挺直胸膛,这次,权当没有听见。

“夫人您看,她不敢还嘴了,说到底,她是怕您!”赵姑姑赶紧奉承肖杨氏,想找回些面子。

肖杨氏皱眉不语。

一旁的曹姑姑心灵通透,冲赵妈说道:“她不说话,那是因为你没提老太爷。”

“什么?”

曹姑姑看向肖杨氏,意味深长:“夫人,这个梁大小姐……似乎把老太爷看的比她自己重要。”

肖杨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骂她,她不理会,骂她的亲人,她便要反击。”

曹姑姑道:“老奴可听说了,梁小姐身边的那个英俊的护卫,前几日骑马出府去了。”

“她还没死心,果然是去找邺城的那个什么青大夫了?”

“可能是的。”

“她还真想把老太爷移到左定门不成!”

“夫人,瞧她刚才那态度,很有可能。”

“……”

“多加防备!”肖杨氏低声道,“老太爷的命虽然不重要,但也不能折在我手里!不然,等孟行回来了……”

“是。”曹妈妈领命,“老奴会派人盯紧梁小姐。”

肖杨氏不经意,扫了一眼旁边的揽华院。

“晦气的地方!”

主仆三人离开。

然后,谁都没看见,从哪“晦气”的院子中,走出两个人来。

“小姐……”春秀拍着剧烈起伏的胸脯,还心有余悸,“幸好,她们没进来!”

梁思思盯着肖杨氏远去的方向,转头又看了看梁尔尔离开的方向。

“这下,有好戏看了。”

“小姐,您打算做什么?”

梁思思眉眼弯弯,笑了笑:“不做什么。”

春秀抓抓头,觉得梁思思的笑意有些让人头皮发麻。

“我们走吧。”梁思思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身后的揽华院,转身离开。

夜幕彻底压下来,吞噬了最后一缕微光,那些好的坏的心思设计,都埋覆其下,在看不到的地方,翻滚游弋。

第046章:又见

黎明将至,夜色却沾粘着不愿离开,昨夜又降了一场微雨,到处湿漉漉,黏腻腻,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梁思思也没精神,因为,她一夜未睡。

直到……房门被轻轻敲响。

邹蓝裹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朝露,站在门外。

“人来了?”

“来了。”

“在左定门?”

“恩。”

“好!我们这就行动!我去通知叔伦!”

邹蓝拦住她:“有人在盯着你。”

“什么?”

“就在院外。”

梁尔尔想了想,道,“大约是舅母不放心我,让人监视我。”

邹蓝道:“他住在哪里?我去告诉他。”

“也好!”梁尔尔点头,想了想又说,“若是叔伦不相信你,你就……”

她对邹蓝耳语一番。

邹蓝转身离开,在将亮未亮的天色中,翻身进了肖叔伦的院子。

肖三公子还在睡梦中与美人花前月下,被邹蓝一下子提起来。

“谁!”肖叔伦出手迅猛。

邹蓝招式更快,顺便带话:“梁尔尔说,高灵雨在等你。”

“什么?”肖叔伦招式一收,“自己人?”

“我是梁尔尔的侍卫。”

“她要动手了?”

“恩。”

肖叔伦一拍大腿:“好,那就是现在行动!”

…………

…………

梁尔尔若是亲自想带走肖丞战,那是痴人说梦,但是若是有肖三公子的帮忙,就易如反掌了。

肖叔伦大大咧咧地进入老将军房间,轻而易举地赶走伺候的下人仆从。最后关上门,将肖老将军交给在后窗等候的邹蓝。

“小表姐说,一定能救我爷爷!”肖叔伦郑重道,“我信她,不要叫我失望!”

“恩。”邹蓝点头。

接过肖老将军,邹蓝运起轻功,往左定门赶去。

梁尔尔穿上丫鬟的衣服,并不显眼,混出将军府,紧随其后。

“小姐,大小姐走了……”春秀一直从门缝里静静盯着梁尔尔的一举一动,跟身后的梁思思汇报。

“肖杨氏那边,有动静没有?”梁思思问。

“没有听见动静。”

梁思思走出房门。

朝阳挣扎着升起来,却被半空的乌云削弱地有气无力,半死不活。

梁思思故意走到肖老将军的住处,侧耳倾听,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真是废物,还当家主母呢!”梁思思冷笑一声。

“小姐?”春秀没听太清楚,“我们怎么办?”

“我喜欢热闹,就热闹一些吧。”

梁思思说完,深吸一口气,急匆匆地跑到了肖杨氏住处。

…………

…………

梁尔尔跟邹蓝来到左定门时,青大夫站在简易搭就的帐篷口,板着脸正在等他们。

“青大夫,快看看我外公。”梁尔尔急忙道。

邹蓝将老将军放在帐篷中。

青大夫看了一眼梁尔尔,本想说什么,但是扫见肖老将军,一把脉,便暂时忘了梁尔尔的锦囊了。

“怎么样?”梁尔尔道,“洛京的御医,还有一些自称神医的大夫,都说我外公脉象无事,根本没有任何病症!”

青大夫脸色严肃,说道:“脉象的确无碍,也看不出有任何病症。”

“什么?”

“这不是中毒。”青大夫道,“是中蛊。”

“中蛊?”

“不错。”

“什么蛊?”

“苗疆有一种奇蛊……”青大夫说着,打开自己的药箱,他往手上倒了一些不知名的暗红色粉末,然后揉搓肖老将军的颈部与额头。

不一会儿,只听一直昏迷不醒的肖老将军,呻吟了一声,他眉心的地方,慢慢地凸起一个黄豆大的包来,说是鼓包,更像是肉芽,在老将军的眉心处,不住蠕动。

梁尔尔脸色刷白,猛地认了出来似得:“这,这是……”

“苗疆奇蛊——无脑尸蛊。”

青大夫收回了手,肉芽也慢慢不蠕动了,缩回了肖老将军的眉心。

“青大夫!请你救救我外公!”梁尔尔道,“这种蛊,世上只有你能解!”

“你怎么知道?”青大夫看她。

梁尔尔吞了吞口水:“求求你!”

治病救人,医者天职。

青大夫道:“幸好,他送来的及时,加上这无脑尸蛊只是幼蛊,还没成气候,倒也容易医治。”

“谢谢……谢谢你青大夫……”梁尔尔望着青大夫,心绪翻滚。

“我需要一些药材。”青大夫道。

“你尽管说!”

“我需要……”

“梁尔尔,你好大胆!”

就在此时,肖杨氏忽然冲进了帐篷中,气势冲冲!

她身后是一群拔刀亮剑的将军府护卫,铁甲森森,本就逼仄的帐篷,一时间乌烟瘴气,似乎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舅母?”梁尔尔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难道眼看着你,害死老太爷吗?!”

“我不会害外公,青大夫能救他!”梁尔尔连忙解释。

“救?”肖杨氏狠狠一甩袖子,“京城御医都束手无策,他一个小小邺城小郎中!有什么本事!”

“有没有本事,你得让他试试啊!”

“不让!”肖杨氏不容置喙,双目瞪着梁尔尔,低吼道,“老太爷不是贱民百姓!他不是让这种村野郎中试手试药的!”

“舅母……”梁尔尔还要在说。

肖杨氏怒气冲冲打断她,脸色阴沉:“来人,把老太爷抬回去!”

“不许动!”梁尔尔伸手,挡在肖丞战面前,“我看你们谁敢动!”

“梁尔尔!”肖杨氏拨开侍卫,因为气急,她胸口剧烈起伏,狠狠盯着梁尔尔,咬牙吼道,“有我在,将军府的人,还轮不着你来命令指使!给我动手!”

“不许动!”梁尔尔死死拦着。

但是,将军府的侍卫自然没人听梁尔尔的。

邹蓝身体紧绷,手中的剑出鞘。

眼看老太爷就要被抬走……

小小帐篷满是火药,一点就炸!

“这是怎么了?好生热闹。”就在此时,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剑拔弩张的小帐篷,顿了顿。

帐篷帘子被撩开,萧见楚端着手,笑眯眯地站在朝阳下。

“楚王爷?”肖杨氏神色不解,上下打量萧见楚,眼中的愤怒转为畏惧忌惮,她道,“您怎么来了?”

“哦,我奉皇兄命令来的。”萧见楚说话轻轻飘飘。

“皇上?”

“不错。”萧见楚说:“皇兄命我寻天下神医,来医治老将军。”

“您寻到了?”

萧见楚伸手一指:“这不,就在你身后。”

肖杨氏回头,她身后站着的,是青大夫。

“王爷,您莫要说笑了,这个大夫明明是……”

“这个大夫就是本王寻来的神医!”萧见楚打断她,说道:“他定能医治好肖老将军。”

“可……”

“肖夫人,你是不相信本王找来的人呢?还是不相信本王呢?”

肖杨氏神色一慌,连忙摆手,说道:“我,我当然相信王爷,但是……这个人……”

“相信本王,就赶紧退下。”萧见楚拍拍胸口,说道,“你这舞刀弄枪,容易吓到本王。”

“我……我……”肖杨氏脸色铁青,张嘴词穷,看了看气定神闲的萧见楚,又看了看梁尔尔。

“王爷,我当然信您,我,我先告辞了……”

“肖夫人,慢走不送。”

肖杨氏带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来,灰头土脸地撤。

小小帐篷,又恢复了平静。

梁尔尔看着外面的萧见楚,脚下顿了顿,走了过去。

“王爷。”梁尔尔欠身行礼。

萧见楚嘴角擒着笑,缓缓道:“是谁说,此生不踏足洛京,不出现在本王面前的?”

梁尔尔低着头:“是我说的。”

“哦?”萧见楚笑笑,盯着她,“那本王眼前的人,是谁?”

“是我……”梁尔尔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出现在这里的,事出有因!等我外公病好了,我一定离开!绝不出现在王爷面前!”

第047章:蛊毒

青大夫在帐篷中救治肖老将军。

帐篷外,梁尔尔送走了萧见楚,坐在一旁路边,双目出神。

之前她心中焦急,没仔细分析过老将军的症状,如今经由青大夫一提醒,她倒是想起来了。

“无脑尸蛊……”

梁尔尔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目光沉沉。

前世。有人中过这种蛊。

《大家诡秀》中有写:

【大皇子身边有一苗疆奇客,名叫南宴晶,此人精通各种蛊虫毒物。】

【……后来,南宴晶从侍二主,叛了大皇子,投入二皇子名下。】

【二皇子萧景徹眼看着高景川的位置越来越高,甚至堪堪与他平起平坐,萧景徹心中恐慌。命南宴晶给高景川用蛊!】

【高景川被最他信任的人背叛,还被下了蛊!中了无脑尸蛊,身体脉搏不见任何异样,只是中蛊者会一直昏睡,直到彻底醒不过来。】

梁尔尔吐了一口浊气,依旧消不掉眉心的戾气!她面色沉沉,站起身。

算一下时间,此时的南宴晶还在大皇子府上,所以,很有用可能是大皇子要毒害外公。

可是,为何?

梁尔尔紧锁眉头,一时想不通。

此时邹蓝走了过来。

“老将军醒了。”他说。

梁尔尔闻言,连忙往里走去。

帐篷中,老将军睁着双目,神情终于不似之前呆滞。

“外公……”

“尔尔……”

祖孙两人握住手,紧紧不撒。

肖老将军身子太虚弱,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外公?!”梁尔尔求救地看青大夫。

“他没事。”青大夫洗好手,甩一甩,说:“蛊虫已经取出来了,他只是太累了。”

“谢谢你……”梁尔尔由衷道。

青大夫道扫了一眼邹蓝,对梁尔尔道:“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梁尔尔点头,随他出去。

青大夫将梁尔尔带到左定门城墙下,一个稍微隐蔽些的空地。

“这是怎么回事?!”青大夫黑着脸,将一个揉的皱巴巴的纸团,扔给梁尔尔,他原地踱步,着急上火,又急又羞的。

“梁尔尔!你是怎么知道的!”

梁尔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团,她很清楚那纸团上写的什么。

只有三个字。

青、头、蒜

“你到底是……”青大夫抓抓头,气急败坏又难以启齿似得,“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梁尔尔眼角跟着抽了抽。

是了,妙手回春,甚至能起死回生的青大夫,大名叫青头蒜。

青头蒜。

这个名字,怎么看都跟眼前这个面容白净,清瘦俊秀的男子不搭边儿。

梁尔尔在《大家闺秀》中看到青大夫的名字时,也是现在这般哭笑不得。

“我问你呢!”青大夫道。

“有人告诉我的。”梁尔尔收了纸条。

“谁?”

“一个白发老翁。”

“我师叔?”青大夫皱眉,“他什么时候去的邺城?!”

“不是邺城,是我在游历的时候,遇见他,老人家有些喝醉,我说在自己是邺城人,他便提及了你……”

青大夫揉着鬓角,低声道:“你不许说出去!”

梁尔尔郑重地保证道:“青大夫,你放心,你是我外公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青大夫抚了抚胸口,然后,仰头理了理衣襟,又恢复成那个不苟言笑的青大夫了。

…………

…………

老将军身体里蛊虫被拔除,性命无碍,梁尔尔本想将外公送回将军府静养,但青大夫说,将老将军此时身体太虚弱,他需要再观察一夜。

梁尔尔自然都听青大夫的,点头应下。

就在两人商量着,如何让老将军在帐篷中过夜的时候,一个圆脸小丫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梁小姐!”小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是……”梁尔尔打量她,见她穿着将军府的丫鬟衣服,脸蛋有些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

“梁小姐!我是大小姐的丫鬟!我叫茑萝啊!”

“哦……”梁尔尔点头,“茑萝!”

“恩!”茑萝喘着粗气,急忙忙说道,“梁小姐,我家大小姐,让我来看看老太爷!”

“外公不久就会康复。”

茑萝闻言,连连拜菩萨:“那太好了!菩萨保佑!老天保佑!”

“哦!还有一件事!”茑萝一拍脑袋,说,“我家小姐,还让我告诉您一声,若是老太爷安全了,您要帮帮三公子!”

“表弟?”

“对!三少爷现在正被夫人罚跪呢!”茑萝声音尖高,“三少爷把老太爷运出府,夫人能发怒呢!”

梁尔尔说:“我知道了,我这就跟你回去。”

“那咱们快些!”

梁尔尔点头,交代了邹蓝几句,便迅速赶到了梁府。

此时的梁府又安静又热闹。

肖杨氏拿着家法,狠狠地抽了肖叔伦,还让他跪在祖宗祠堂外!

主子发怒,做小人的,自然绷紧了皮!大气不敢出。可是,做人,又禁不住喜欢看热闹,特别是主子们的热闹。

将军府里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都悄悄地盯着祠堂门口的三少爷。

肖叔伦倒是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就是觉得背上火辣辣的烧,衣服混着血迹,黏在上面,又疼又痒,弄得他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左右难受。

梁尔尔见状,直接转身去了肖杨氏的丰颐园。

“这是我在管教儿子。”肖杨氏放下茶盏,撩起眼皮看梁尔尔,“母亲管教儿子,有错吗?”

梁尔尔说:“自然无错。”

“那你来我这里做什么?”肖杨氏站起身,“不是为山远求情的?”

“舅母误会了,”梁尔尔态度恭敬,说:“我不是来为三表弟求情的。我只是来告诉舅母。外公醒了。”

肖杨氏一顿:“醒了?”

“醒了,楚王爷请来的青大夫,已经将外公从鬼门关救回来了。”梁尔尔稍微停顿了一下,再开口,缓缓说道,说。

“舅母,外公现在想见三表弟。”

肖杨氏眉梢微动“什么?”

“我说,外公现在想见三表弟。”梁尔尔望着肖杨氏,“舅母,您……不会不让外公见三表哥吧?”

“怎么会!”肖杨氏盯着梁尔尔。

“老太爷想见他,就让他去吧!”

“那祠堂那边……”

肖杨氏咬牙:“你说什么呢!自然是老太爷更重要!”

“舅母很明智呢……”梁尔尔低头,嘴角扬起,似是嘲讽又叫人不能仔细分辨。

“我告辞了,”她转身离开。

从丰颐园昂首阔步出来,此时,一个人正在等着她。

第048章:示好

肖柳荫见到从丰颐园出来的梁尔尔,朝她走去,因着腿不方便,她的动作有些吃力缓慢。

“尔尔妹妹,好久不见了。”

“柳荫姐姐?”梁尔尔面露惊喜,上下打量着肖柳荫,问“你的病好了?”

肖柳荫柔声回道:“已经好多了。”

梁尔尔说:“我前几日去找你来着!但是,仆人说你病了,正在静养,我便没有打扰。”

“我没事,妹妹不用担心。”肖柳荫面露担忧,说道,“……只是三弟那边……”

“舅母已经答应放过叔伦了。”

肖柳荫闻言,拍着胸口,松口气:“那便好。”

梁尔尔不由自主道:“姐姐这么关心叔伦,也不枉他……”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梁尔尔连连摆手。

肖柳荫也不追问,而是说道:“尔尔妹妹,我听茑萝说,外公已经脱离危险了。”

“对!”

肖柳荫微微垂头,说:“我不方便去侍奉他老人家,只做了些清淡的点心吃食,劳烦你帮我送过去了。”

梁尔尔笑盈盈接过:“好,那我帮你送过去,等你回来,我们姐妹再聊!”

“好……”

…………

…………

梁尔尔提着四四方方的精致小食盒,悠悠然走着,连续几日的阴雨也见了晴,阳光找回场子,终于有点像夏季的样子了!

梁尔尔左晃晃悠悠走到定门走去。还没走就,就远远看见了一队士兵。

情况有些不对劲……萧见楚是留了一些士兵把守这里,但是,数量可没这么多。

“怎么回事?”

梁尔尔拍拍邹蓝。

邹蓝道:“两个皇子在里面探望老将军。”

“皇子?”梁尔尔神色一紧,将手里的食盒交给邹蓝,自己走了进去。

老将军病床边的萧景元跟萧景徹,听见动静,一同回头。

这是梁尔尔重生后,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看到萧景元跟萧景徹。

皇室萧家都是得天独厚的好形貌。

楚王爷萧见楚是继承了十中之十,美的让人有时不敢直视。

眼前的两个华服青年虽不及萧见楚,但是放在平常人中,也算得上英俊。

只是他们两位气场不同,萧景徹仰着下巴,稍微张扬,萧景元则是摇着折扇,安静沉敛。

梁尔尔在打量他们,他们也在打量梁尔尔。

萧景元嘴角含笑:“想必,你就是老将军的外孙女女,梁尔尔吧。”

“是我。”梁尔尔道,“那你们两位是……”

萧景徹禁不住,盯着梁尔尔脸上的疤痕,说:“本王乃是瑞王,萧景徹。”

萧景元文质彬彬:“我乃瑞王兄长,梁小姐,不用我自我介绍了?”

“参见两位殿下。”梁尔尔行礼。

“起来吧。”萧景徹摆摆手。

萧景元上前虚扶了一把梁尔尔。

床上的老将军,一直昏睡不醒。

梁尔尔垂手,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两位,在她外公面前演戏。

“关心”戏码演完了,二殿下抬手告辞了。

萧景元故意晚走了那么几步。

直到帐篷中,只剩下他与梁尔尔。

“梁小姐,夕阳这好,你是否愿意陪本王走一走?”萧景元道。

梁尔尔一顿,心念电转,嘴角勾起笑:“这是小女的荣幸呢。”

“请。”

“请……”

夕阳盖在厚重的城门之上,梁尔尔低头,静静地跟在萧景元身后,她盯着萧景元的靴子。

大齐尚火德,王子皇孙的靴子,都是红锦祥云,不知踏着谁的血。

“梁小姐,还习惯洛京生活吗?”萧景元摇着折扇,话家常似得。

“挺习惯的。”

“那……是否愿意,在这里长久的住下去?”

梁尔尔道:“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

“哦?”

“等外公康复后,我或许会离开。”

萧景元道:“我听闻,你一直在游历。”

梁尔尔佯装吃惊:“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萧景元合上折扇,道:“你信不信,本王想知道什么,手到擒来。”

梁尔尔露着一副,我信的表情

“岷王殿下说的很对,我就是在游历!”

萧景元叹口气,意味深长,说道:“女人不似男子,说到底,一个女人,最终还是要从夫的。”

梁尔尔闻言笑笑,不置可否。

“对了!”萧景元停住脚步,看着梁尔尔,缓缓道:“再过十日,便是端阳节。不知小姐,是否愿意与我一同过节。”

梁尔尔闻言一顿,似乎是太害羞,不知所措,只能低下头去。

“好吗?”

在大皇子看不到的阴影下,梁尔尔目光冷厉。

再抬头,她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岷王殿下,端阳佳节,您不用入宫去陪伴皇上吗?”

“与我心中,更是看重与梁小姐之约。”

梁尔尔低头,娇羞不已似得。

萧景元嘴角噙笑:“到时,本王派车去接你。”

梁尔尔连连点头,笑意盈盈:“那好……那我就静待着您的宝马香车了。”

…………

…………

萧景元走了,梁尔尔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揉了揉酸胀的腮帮子,假笑多了,腮帮子也会酸啊。

“为什么答应他?”邹蓝无声无息走过来。

梁尔尔歪头一笑:“我为什么不答应他呢?正愁没法为外公报仇呢,他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邹蓝看看她:“为老将军报仇?”

梁尔尔颔首,然后便将“无脑尸蛊”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邹护卫听。

这边,她在说萧景元,那边,车上的岷王殿下也在讨论着梁尔尔。

“殿下,就梁尔尔那个长相……配您,也太委屈您了。”小太监为自己主子抱不平。

“木头!”萧景元合上折扇,敲他一下,说“看女人呢,不能只盯着她们的面皮瞧,美人在骨不在皮。”

“您怎么看的?反正,我瞧不出,她哪里好看了。”

“你啊!跟萧景徹一样,不会欣赏!”萧景元嘴角荡起一丝笑意,慢条斯理地说,“梁尔尔呢,其实是个美人儿,只不过,见到她的人,都会去注意她脸上的疤,而忽略了她的真正相貌,若……她没了那道疤痕呢?”

“您,您是说?”

萧景元甩开折扇,摇啊摇:“这天下之大,良药之多,医者之无数,要消除梁尔尔脸上的疤,也是大有可能的。”

“您是要帮她变漂亮?!”

“对!”萧景元眯眼,“不过呢,不是现在!要等到她爱上本王之时。”

小太监连忙拍手:“对!还是主子您厉害!到时候,她定会对您死心塌地!”

萧景元微笑,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将梁尔尔纳为妾室,然后将军府为他所用的情形。

“殿下英明!”小太监抓紧机会拍马屁,“倒瑞王那个笨蛋!放着正统的将军府外孙女不要,偏偏看上一个旁支斜外的!”

第049章:谣言

老将军从左定门被抬回将军府静养。

一时间,将军府中贵客如云,洛京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挨着一个上门探望,可是累坏了肖杨氏,同时也乐坏了肖叔伦。

没人管的肖叔伦自由自在,紧追在追在梁尔尔后面。

“小表姐,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要忘了啊!”

“我不会忘记的。”

“那什么时候?”肖叔伦凑上前,连忙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天下第一美人高灵雨?!”

梁尔尔算了算时间,说:“端午节之后吧。

肖叔伦耷拉下肩膀:“还有五天要等啊……”

“是的。”

“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小表姐,你算算,我五日不见高小姐,要隔着几个秋!”

梁尔尔白他一眼:“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

“我喜欢吃热豆腐!”

“我担心你烫伤嘴。”

“能见高灵雨,烫伤哪里都没关系!”

“……”

梁尔尔禁不住白他一眼,索性不理人。

肖叔伦紧追不舍。

梁尔尔忽的脚步一顿!

肖叔伦差点撞到她:“小表姐?”

梁尔尔看着不远处的人,那人明显看见了她,神色猛地一顿,习惯性的揉了揉突突直跳地鬓角,很想要转身离开。

“江伯伯好。”梁尔尔礼貌开口。

江老侯爷看着眼前的梁尔尔,不由自主地回想着她在邺城为了追求他那儿子,做的那些疯狂事情。

要命啊简直……

“是尔尔啊……”江老侯爷硬着嘴角笑了笑,又头疼又无奈,说道,“你什么到京城的?”

梁尔尔回:“有些日子了。”

“这样啊……”江老侯爷张了张嘴,将那句客套的“你怎么不去侯爷府坐坐”这句话,压在舌头下。

老侯爷害怕他说出来后,梁尔尔顺水推舟。

梁尔尔道:“江伯伯,您是来看望我外公的吧?请吧!”

江侯爷一顿。

不问还之的事情?!

“请。”梁尔尔道。

“好……”老侯爷劫后余生,赶紧走了。

“小表姐,你怎么这么淡定?”紧紧跟在梁尔尔身后的肖叔伦,盯着着老侯爷远去的方向,又不解的看看梁尔尔。

“怎么了吗?”梁尔尔问。

肖叔伦道:“你不是喜欢他的独子江还之吗?”

梁尔尔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啊!”

“大家?这个大家……都是谁啊?”

“大半个洛京吧。”

梁尔尔眉心一跳:“这件事,都传到洛京了?”

“是啊!”肖叔伦慷慨激昂,“小表姐,你在邺城轰轰烈烈地追求江还之的事情,听说,民间都出话本小说了!特别是你那句,‘这辈子非江还之不嫁!’还被好多人模仿呢。”

梁尔尔:“……”

肖叔伦大大刺刺:“说实在的!小表姐,我很喜欢你这种敢爱敢恨的洒脱性格!”

“……”

“小表姐?你在想什么啊?”

梁尔尔回了神。

“没什么。”她看向肖叔伦,“你还要不要见高灵雨?”

肖叔伦忙不迭点头点头:“要要要!必须要!最好是现在,我不想等上五天。”

梁尔尔书:“但是,现在你要去见他……估计会失望。”

“绝对不会!”肖叔伦信誓旦旦,双眼冒光,“她现在哪里?!”

“他在翡渡山的寺庙里。”

梁尔尔话音刚落,肖叔伦就已经冲向了马房!

“喂!”梁尔尔喊道,“你骑马慢些!”

肖叔伦哪里还听进去,已经跑没了影儿。

“小七!邹蓝!”梁尔尔低声一唤。

一大一小的藏青色,默契地出现在她面前。

“小七,你去街上书店逛逛,看看有没有写我的话本小说,有就买回来。”

“是!”

“邹蓝,你陪我去见青大夫。”

“好。”

…………

…………

梁尔尔软磨硬泡,终于从青大夫要了一包“药粉”回来。

邹安跟在梁尔尔身后,两人沿着河堤,不紧不慢往将军府走。

梁尔尔将手里的药粉递给邹蓝,说:“端阳前一天,你找个机会,洒在萧景元的马车上。”

邹蓝接下:“你要杀他?”

“我是想除了他!不过……”梁尔尔摊手,“还没到时候呢,若是现在萧景元死了,皇上的棋就乱了。”

“皇上?”

“对!梁尔尔神秘一笑,“邹蓝啊,咱们的陛下,正在下一盘好大的棋呢!以天下为注!把他中意的儿子送上皇位。”

邹蓝肯定道:“你一定知道,他中意哪个。”

“对。”梁尔尔坦诚地点点头,说:“我确实知道,他想让谁来继承他的位子,但是,这个事关皇室辛秘,我答应过一个人,不说出去。”

邹蓝也不怎么好奇,颔首,不再问了。

梁尔尔看看他手中的药粉,嘴角又扬起:“虽然,我现在不能杀了萧景元,但是,让他元气大伤,丢一丢人,也算暂时为外公出出气。”

邹蓝不清楚这个药粉是做什么,他只是看见,青大夫很是不情愿地,才把这个药粉拿出来。

“啊!橘子!”梁尔尔忽然看见河边有卖橘子的,小跑过去,“小七最喜欢橘子了!帮他多买些回去!”

“恩。”

梁尔尔一边选橘子,一边又道,“对了!我爹过两日也要回邺城了,我帮他买些洛京的特产带在路上吃。”

“好。”

最后,梁尔尔大包小包往买了一大堆,邹蓝提着,跟在她身后。

“累不累?”梁尔尔问。

“不累。”邹蓝说完,目光在一处停住。

“沈小姐。”他说。

“什么?”梁尔尔不解。

“那边。”邹蓝胳臂虽挂着大堆小堆的东西,但仍轻轻松松抬手一指。

梁尔尔随着看过去。

“哦……是沈归雁。”

只是,不远处的河堤边上,沈归雁整被被几个凶神恶煞地流氓围着,她身后护着一个七八岁地女童。

“名场面啊。”梁尔尔摸着下巴。

“救不救?”邹蓝问。

“不用。”梁尔尔啧啧嘴,说道,“她的英雄会出现的。”

《大家闺秀》中,关于这个场景,有很详细的描写。

因为,这是高景川与沈归雁的第一次见面。

【沈归雁护住陌生的小女童,不顾自身安危!】

【眼看,那流氓的脏手就要将沈归雁推进水中!忽然,破空声起,一枚柳叶割开气流,正中那流氓的手!】

【一抹白衣翩然而至,杨柳风柔,高景川的斗笠面纱被掀起一角,美若天人。】

梁尔尔不甚记得着其中的细节,但是大概没错,就是,沈归雁被流氓推下水钱,高景川英雄救美!

“噗通!”

那边,沈归雁落水了。

河堤边儿,人影空空,没一个人出手相救……

梁尔尔:“……”

“邹蓝“……””

“救人啊!”

…………

…………

此时,不远处的翡渡山脚下,

肖叔伦骑在马上,看着眼前的白衣人,一拱手:“兄台,你真好看!但是可惜了,是个男人!”

马上的高景川:“……”

第050章:上钩

沈归雁浑身滴水,趴在河堤旁,狠狠咳了几口水,才慢慢缓过来。估计是溺水的惊恐还在,她紧紧攥着身边梁尔尔的衣角,不撒。

梁尔尔扯了扯,没能成功扯回来,她索性随沈归雁了,叹了口气,脱下外衫,披在沈归雁瑟瑟发抖的身上:“你还好吧?”

沈归雁湿哒哒地点头:“谢……谢谢你,梁小姐……这是你第三次救我的命了。”

梁尔尔看向那个吓的脸色苍白的小女童:“你呢?没事吧?”

小女童缩在一角,看着眼前哀嚎一片的流氓,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沈归雁说:“这些是人贩子!她们要拐卖这个孩子。”

梁尔尔点点头,了然,看向一旁的邹蓝:“你把这些人渣扔官府去。”

“好。”邹蓝点头。

梁尔尔将沈归雁扶起来。

“你知道,这个女孩家在哪里吗?”

“沈归雁摇摇头。”

梁尔尔揉揉眉心。

《大家闺秀》中写

【于是,高景川好人做到底,与沈归雁一同将那女童送回家中】

所以,这个家中是哪里?

梁尔尔仰头长叹,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本来是高景川的活儿,怎么莫名其妙地到她身上了?!

…………

…………

此时的翡渡山脚下,两个人正打的急,一青白一碧蓝,白燕剪微,雪泥爪鸿,都是一等一的好功夫,打的难舍难分。

一边过招,碧蓝的肖叔伦还一边叫嚷。

“小家子,不就是夸一夸你长得好看嘛!生什么气啊!”

“你给我闭嘴!”

…………

…………

梁尔尔陪着沈归雁将女童送回去,已经是傍晚时分。

小七站在揽华院钱,手上端着两个本书,站的笔直笔直,跟一株小雪松似得。

梁尔尔禁不住手痒,揉了揉他脑袋。

小七一板一眼说:“小姐,你要的话本小说买回来了。”

“还真的有啊?”梁尔尔低头一看。

“是。”小七将小说奉上,“一共有两本!”

《邺城千金追夫记》《俏侯爷与丑千金》

梁尔尔:“……”

邹蓝站在梁尔尔身后,扫了一眼书名,撇开眼去。

“就这书名,谁看的下去啊?!”梁尔尔哭笑不得,随手翻了翻。

“我观察了,买的人不少。”小七说。

“……”

“真有这么好看?”梁尔尔将信将疑,抱着两本书走进房间里,点前蜡烛,挑灯夜战。

越看,神色越是凝重了几分。

梁尔尔揉了揉酸胀地眉眼,看着两本翻完的艳情小说。

“有意思啊……”

她靠着椅背,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面,一下一下,若有所思。

“小姐,时间已经很晚了,您书也看完了,是不是该休息了?”伺候梁尔尔的丫鬟,拨了拨灯芯,禁不住打了一个哈切。

“是该休息了。”梁尔尔站起身,伸了下懒腰,“睡饱了,才有精力,拿下他们!”

“什么?”

“没什么。”

…………

…………

午日为“阳辰”,午月第一个午日,称端阳,端阳节扒龙船、放纸鸢、挂艾草,佩香囊。

梁尔尔一早就亲手缝了两个五毒辟邪香囊,一个给小七,另一个扔给邹蓝。

一大一小,不约而同,看着梁尔尔。

“怎么?嫌弃我做的难看?”梁尔尔虎下脸。

小七呆呆地摇头呀摇头。

“那就带上啊。”梁尔尔说着,直接从小七手中夺过香囊,顺便帮他带上。

“你也要我帮忙?”她转头看邹蓝。

邹蓝摇摇头。

“对了,青大夫的药粉,你撒了没?”梁尔尔问。

“撒了。”

梁尔尔很满意,微笑道:“那就好,那就慢慢看好戏吧……”

话音刚落下,就有小厮来揽华院报。

“梁小姐,岷王殿下的马车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梁尔尔站起身,“好了,我准备出发了。”

说着,顺手拿起一旁的一个香囊。

…………

…………

将军府外,萧景元摇着折扇,静候佳人。

佳人特意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从将军府款款走出。

“殿下。”梁尔尔浅笑嫣嫣,俯身要施礼。

岷王殿下折扇一合,拦住她:“梁小姐,你我之间,不必这般。”

“谢谢殿下。”

“走吧。”萧景元扶着梁尔尔上车。

“我们去哪里?”

“郊外有我一处宅子,风景独好,我想带你去走走。”

“好。”梁尔尔颔首应下。

马车中,两人面对面。

梁尔尔手足无措,小心翼翼瞄了瞄萧景元,又连忙移开视线,又忍不住瞄过去,如此反复,情不自禁。

萧景元轻快地摇着折扇,将她那女儿家的羞怯表情,尽收眼底,表情更是愉悦几分。

“王爷的香囊真精致,是王妃做的吗?”梁尔尔忽然问。

“是。”

梁尔尔拿出一个普普通通的香囊,苦笑道:“我这个跟王妃比起来,就太献丑了。”

“这是,你为本王做的?”

“恩。”梁尔尔点头,说“缝的时候……只想着送给王爷,倒是忘了,王爷只能佩戴王妃做的……”

萧景元去解自己要见的香囊,道:“无碍,今日,本王佩戴你的!”

“不用了。”梁尔尔又将香囊收了回去,说,“王爷有这分心,我就很开心了……香囊就算了吧。被王妃看见了,倒也不好。”

萧景元正欲说什么。

梁尔尔又忽然道:“对了王爷,不如我为你弹一曲吧?我听人说,你最喜欢听琴。”

萧景元挑起眉梢,笑眯眯道:“你特意打探了本王喜好?”

梁尔尔低头,似乎羞的不知要说什么。

“王爷,弹琴是我最拿手的了,让我为你弹一曲吧?”

“好……”

…………

…………

萧景元京郊外的宅子中,梁尔尔坐在凉亭中,《凤求凰》一曲,随着她手指倾泻,潺潺琴音,绕着荷塘清风,缠绵悱恻,余音不歇。

梁尔尔抚完一曲,转头,看向一旁的萧景元。

“我又献丑了……”她颇有些丧气。

萧景元合上折扇,缓缓说道:“弹琴,不止要看手指,还要看古琴本身。”

“你这张古琴,桐木蚕丝,弹《凤求凰》,声音稍有不及。”

梁尔尔问:“那,要什么古琴,弹奏最合适?”

“自然是绿绮。”

“绿绮?那可是千年古琴!”梁尔尔托腮弹起,“我此生,便是能看上一眼,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是吗?”萧景元微微一笑:“不巧,绿绮就在我府上。”

“真的?”梁尔尔瞪大眼睛,似是不信。

第051章:小侯

“绿绮?那可是千年古琴!”梁尔尔托腮叹气,“我此生,便是能看上一眼,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是吗?”萧景元微微一笑:“不巧,绿绮就在我府上。”

“真的?”梁尔尔瞪大眼睛,似是不信。

萧景元换来贴身服侍的小太监:“临风,你去将绿绮给梁小姐取来。”

小太监闻言,微微一怔,有些为难:“可是殿下……绿绮是……”

萧景元道:“废话真多,去取!”

“是……”临风不敢再言,连忙退下了。

梁尔尔双手托腮,不动声色扫了萧景元一眼,转而说道:“王爷,临风去取绿绮,需要些时间,我敬您一杯吧。”

“好……”

“叮!”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梁尔尔嘴角噙笑,一饮而尽。

《大家闺秀》中有写:

【岷王妃冯琦苓,有一张千古古琴,名曰绿绮,王妃爱之甚!每日一观,每次抚琴之前,必要沐浴焚香……】

【冯琦苓出身名门,其父冯岱乃是刑部尚书兼内阁辅臣,虽说他只是暂时位居次辅,但却是最有望成为首辅之人。】

【冯岱有一纨绔儿子——冯才驰,此子游手好闲,时常惹事……若不是他父是刑部尚书,多有照应,冯才驰不知受了几次牢狱大刑了!】

“梁小姐?”萧景元在梁尔尔面前晃晃手指,“景色瞧得入迷了?”

梁尔尔回神,举杯。

“我再敬王爷一杯。”

“你已经敬了本王三杯了,这一杯又是为何?”

梁尔尔环视四周,说道;“为您这处宅子!选址京郊,远离京城喧躁,别有一番意趣。。”

萧景元大笑一声,饮酒下肚,说:“梁小姐,若你喜欢,可以常来。”

梁尔尔莞尔一笑:“谢谢岷王殿下好意。”

萧景元放下酒杯,走到她面前,酒气微醺,暧昧不明。

“这里不是洛京城内,没有外人,你可以唤我本名景元,或唤我表字建武。我呢,便唤你尔尔。”

“我可不敢……”梁尔尔状似害羞,稍微往后。

萧景元道:“你《凤求凰》都奏了,还害怕一个称呼吗?”

梁尔尔又退了退。

“啊!殿下,绿绮取来了!”她远远的看见了小太监临风,松了一口气。

临风身后跟着一人,弯腰俯身,恭恭敬敬抱着古木琴盒。

梁尔尔借机避开萧景元,迫不及待似得跑过去,惊呼道:“这便是传说的绿绮,司马长卿之物?”

差点尝到的肉飞了,萧景元目光微深,摇开折扇,状若无事。

梁尔尔掀开琴盒,感叹道:“果真如传说那般!”

“哪般?”

“绿绮通体黝黑,隐隐有幽绿,如若绿藤绕古木!”梁尔尔面带笑容,看向萧景元,“岷王殿下,您真是让我开了眼!”

萧景元道:“那你便再为本王奏一曲《凤求凰》吧。不过,这次,你不要再弹错了。”

“错了?”梁尔尔不解似得,“哪里错了?”

“你有三处弹错。”

萧景元一一指出。

梁尔尔不住点头,佯装很认真地听着,全神贯注!

听完萧景元的“指点”梁尔尔开始弹奏,手指放在千古明琴之上。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

“嘣!”

琴弦断了!

萧景元一怔。

梁尔尔保持着垂眉的姿势,似乎没有预料到这个意外,等她回神身来,吓了一跳。

“殿下……这……我不是故意的……”

不远处的临风见状,慌了神:“殿,殿下!这琴是王妃……”

“退下!”萧景元打断他。

“岷王殿下,真是对不起……”梁尔尔站起身,状似手足无措。

萧景元柔声细语:“这怎么能怪你?”

“我必须帮您接上!”梁尔尔说。

“什么?”

“在我们邺城,若是琴弦断了,则为不祥。断弦之人,必须三天之内接上琴弦!不然听琴之人有大灾祸!”

“本王有灾祸?”

“我无意诅咒您!”梁尔尔道,“殿下,请容我现在去琴行。”

萧景元见梁尔尔很着急,他自己倒是不觉如何了。

“本王陪你去吧,顺便,也快到了午饭时间。”

“那真好……”

梁尔尔特意带上斗笠面纱,怀抱着绿绮与萧景元一起上了街。

萧景元一表人才,贵气逼人,梁尔尔面带白纱,神秘异常。加之,她怀中抱着的绿绮乃是千年古琴。于是,当两人并肩走进琵琶长街,引来不少目光。

萧景元从小高高在上,被万众瞩目,已成习惯了,不觉如何。

一旁的梁尔尔,迎着一众好奇探寻的目光,也坦然自若。

她扫了昂首挺胸的岷王一眼,嘴角噙起一抹笑。

琵琶长街,乃是洛京最大的乐器长街。

梁尔尔东挑西拣,愣是找到满意的琴弦,毕竟绿绮是千年名琴,配它的琴弦,可遇不可求。

最后,梁尔尔垂头丧气,抱着绿绮,可怜巴巴地看萧景元。

“王爷……对不起……”

“无碍,今日找不到,还有明日。”

“那,明日也找不到呢?”

“还有后日,本王不急。”

梁尔尔感激地点点头:“谢谢王爷。”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走吧,本王带你去吃午饭。”

“好。”

…………

…………

太白楼乃是洛京十大酒楼之一,以好酒而闻名。梁尔尔随萧景元走了两条长街才走到这里,她站在太白楼下,仰头一望,只见飞檐画角,雕檐映日,一派飘逸俊洒,当得起,“太白”两字。

“尔尔,请吧。”萧景元道。

梁尔尔微微颔首:“殿下请。”

两人穿过一层大堂,由店小二引着,往三层雅间走去。

刚踏上三楼雅间,萧景元的脚步停下。

他扫了一眼身边的梁尔尔,折扇一合,冲不远处的人唤道:“还之,你也在这里?”

梁尔尔闻言,一顿。

只见不远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梁尔尔看了一眼萧景元,心中了然,她之前的一丝疑惑解开了了。

偌大的洛京,明明那么多酒楼,萧景元怎么不去距离京郊最近的云来阁,或者距离琵琶长街最近的逍遥楼,反而带她来了最远的,以“酒”闻名的太白楼。

“岷王殿下。”

小侯爷江还之,一身霜色广袖长衫,一本正经地作揖行礼,但是,许是喝多了酒,他本就眉清目秀的脸,红彤彤的一片,让人禁不住想捏一把。

“好久不见了,还之。”

第052章:尴尬

“好久不见了,还之。”萧景元冲江还之眼神示意,让他不用行礼,莫要暴露自己身份。

江还之心领神会:“好久不见了。”

说着,不免看向萧景元身边站着的梁尔尔,以及她怀中抱着的绿绮。

“这是……”

江还之上下看了看梁尔尔,因为梁尔尔带着面纱,他没有认出来。

梁尔尔微微欠身示意,不冷不热,似乎与他并不认识。

“还之!喝酒!继续喝酒!”此时,雅间中走出一人,提着酒壶,一步三晃,踉踉跄跄。

他手臂一甩,搭在江还之的肩上,因他整个人喝得脚下虚入,重量全压在江还之身上。

“还之,接着喝啊……”

江还之道:“张释兄,你且回去,我稍后就到。”

张释醉醺醺,瞧见江还之面前的萧景元。

“你……你是?”

萧景元道:“我是还之的朋友。”

张释一拍胸脯:“既然是还之的朋友!那也是我张释的朋友!来!喝一杯!”

说着,猛地将酒壶戳道萧景元鼻端,酒从壶口撒出来。

后面的临风见状,正要上前呵斥。

萧景元斜了他一眼,大笑一声,自然而然地接过酒壶,喝下一口。

“好酒!”

“是吧!哈哈哈!”张释大笑,“兄台,你叫什么名字!”

萧景元似无地扫了一眼梁尔尔。

“在下梁夫。”

“梁夫?”张释打了个酒嗝,“你也姓梁?!”

“莫不是张兄还认识什么姓梁的人?”

“当然认识!”张释声音拔高,“梁尔尔也姓梁啊!”

张释满脸兴奋,谁也拦住他滔滔不绝。

“那个邺城的大小姐!就是还之的噩梦,比女鬼都恐怖!”

梁尔尔:“……”

江还之连忙拉住张释。

“张释兄!你喝醉了。”

“我没喝醉!你不就是害怕那个梁尔尔吗!一说起她!你就浑身鸡皮疙瘩!”

“……”

江还之摇着头:“背后勿论人是非,张释兄,你真醉了!”

“我都说了没醉!没醉!梁尔尔她……”

“灵湖,你扶张释兄进去休息。”江还之无奈,只得换来他的小厮,将醉醺醺的张释搀扶走。

江还之表情为难地看向萧景元。

“张释兄他喝醉了,这些胡话,请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的。”萧景元好奇似得,说道,“只是,还之,你跟梁小姐很熟?”

江还之听见梁尔尔,一脸抗拒。

“只是认识,谈不上熟稔。”

“是吗?”

江还之老实巴交,还解释刚才的事。

“总之,梁小姐,她……她是好人家的女儿,还望王爷,莫要听信醉言醉语。”

“不会的,我了解尔尔的为人。”萧景元摇开折扇。

“什么?”

“你说是不是啊?”萧景元看向身旁的梁尔尔,嘴角噙笑,意味深长。

梁尔尔的表情蒙在面纱后,只露出的一双眼睛,目不斜视,滴水不漏。

“殿,殿下?”江小侯觉得自己有些晕。

萧景元目光流转,望着梁尔尔:“尔尔,你不打算,与还之说什么吗?”

“什么?!”江还之吓了一跳,彻底醒了酒!

梁尔尔扫了一眼岷王殿,没埋怨,更没恼怒,眼神平静。

一旁的江还之甚至怀疑是岷王拿他取乐。

直到,梁尔尔缓缓解开面纱。

“小侯爷,好久不见。”

江还之看清是梁尔尔,虽然已有准备,但还是被惊吓到。

酒气的酡红转成惊吓的惨白后化成抵触的青黑,最后又变成尴尬的微红。

“梁,梁小姐?”

梁尔尔亲眼看见,小侯爷真的起了鸡皮疙瘩,战战栗栗。

她之前是多遭人嫌啊……

“是我。”梁尔尔叹口气。

江还之神情僵住,舌头拴住,全神贯注等着接招,如同以往,抵抗梁尔尔的死缠烂打。

梁尔尔却转头看向了萧景元:“殿下,你先与小侯爷叙旧,我去雅间等你。”

说完,冲江还之点头示意,便转身离开。

萧景元看着梁尔尔远去的背影,嘴角微扬。

江还之愣怔在原地。

“”

他终于意识到,梁尔尔唤他是小侯爷,而不是之前那捏起嗓子来,甜腻的“还之”。

萧景元“啪”得合上折扇,随后与呆呆怔怔的江还之寒暄了几句,转身去找梁尔尔。

…………

…………

梁尔尔坐在酒桌前,摘了面纱,神色如常,见萧景元进来,抬手斟酒。

萧景元撩袍坐下。

“请。”

两人举杯饮酒。

谁也不提刚才遇见江还之的事情,似乎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

…………

萧景元将梁尔尔送回将军府,坐上马车远去。

梁尔尔抱着绿绮,走到了揽华院。

跟了她一天的邹蓝,现身出来。

梁尔尔随手将绿绮扔给邹蓝,揉了揉笑僵的脸颊,抡了抡胳膊。

“抱了一路!酸死了!”

邹蓝将绿绮放在石凳上,说道:“岷王是故意带你去见小侯爷的。”

“我知道。”梁尔尔活动着肩膀,坐下喝了口茶。

她不意外,倒是邹蓝有些意外。

“你知道?”

“恩!知道。”梁尔尔放下茶杯,“萧景元放着逍遥楼、云来阁这些以名菜出名的酒楼不去,偏带我去了最不顺路的太白楼!我知道,每次端阳,多是文人墨客在那里聚会饮酒。不出意外,江还之每年都会去。”

梁尔尔又倒了一杯茶,却是抬手,递给邹蓝。

邹蓝接下,听梁尔尔继续说。

“萧景元,这是要我在他跟江还之之间做一个选择!”梁尔尔说着,禁不住笑出声来,“这个萧景元啊!看似洒脱,其实个极为小心眼儿的!盘算着日后娶了我,拉拢将军府,又担心我心中念念不忘江还之……啧啧……今天,还真是一处好戏。”

邹蓝喝完茶,问:“你待如何?”

“什么如何?”

“今后如何。”

梁尔尔耸耸肩,说:“等。”

“等?”

“对!等!”梁尔尔笑盈盈看邹护卫,“邹蓝,你不会以为,今日就完了吧?”

邹蓝说:“不会完,青大夫的药还没起作用。”

“是啊……还有青大夫的药呢。”

“你不只是要岷王中毒吧?”

“那是自然!”梁尔尔扫见手旁的绿绮,缓缓抚摸。

“我这一天可不白逛,且等着吧……”

第053章:布局

明道六年,五月五的端阳节过后第二天,热闹附着仲夏的闷热气息,迟迟没有散尽。特别是岷王府,比端阳节当日还要热闹。

原因是,岷王妃“归宁”,回了娘家。

大齐幅员辽阔,有些地方确实有端阳归宁这一风俗,出嫁的女子在端阳节这日,打扮漂亮,系上端午索,戴上艾叶,佩上五毒灵符,回家陪伴父母一日。但是,这风俗说的是端阳节当日,岷王妃是端午节当晚,离了王府。

岷王府的一众奴仆小人,明面不说,地底下早就炸开了锅。

梁尔尔特意起了一个早儿,在揽华园中,懒懒散散度了半日,然后将小七等回来了。

梁尔尔给他扔了个橘子,问:“打听的怎么样?”

小七一板一眼,说:“岷王妃不在王府中,她昨日去了娘家,不曾回来”

“王府的下人都在议论什么?”

小七深吸一口气,然后起了起兰花指,模仿王府侍妾的样子。

“这个小狐狸精不简单啊,还没进门,就压了王妃姐姐一头。”

“等她进了府,往后还有咱们的好日子过吗?”

“要我说,她越张狂越好,到时候且看她跟王妃斗去吧!最好是两败俱伤!”

“……”

小七收了兰花指,模仿起府中的小丫鬟:

“殿下万不该拿绿绮去讨好外面那个人,绿绮可是咱们王妃的命呢!”

又模仿仆人道:

“这个即将入府的夫人,定是一个大大的美人儿!”

小七又学着岷王府的老仆人,捶胸顿足,无奈叹息。

“殿下真是糊涂啊……”

小七学了一遭岷王府的人,最后揉了揉小脸,恢复以往的样子,认真地看着梁尔尔。

“以上就是岷王府说的话。”

梁尔尔看他有板有眼的小模样,忍俊不禁,问道,“有人说,狐狸精是谁了吗?”

“说是梁家小姐。”

“梁家小姐啊……”梁尔尔挑了挑眉梢,“好,很好,多好的一个称呼啊。”

“小姐,没事的话,我要走了。”小七说,“我不能离开太久。”

“好。”梁尔尔说道,“小小年纪,苦了你还要帮我去岷王府卧底。”

“事成之后,我一定给你买好多橘子。”

“恩!”

小七离开了。

不一会儿,小厮来报,左定门的青大夫,递来消息,想见梁大小姐一面。

…………

…………

“你外公已经彻底恢复,明日,我便要启程回邺城了。”

青大夫与梁尔尔坐在左定门旁的一个小小露天茶摊上。

“多谢你,青大夫。”梁尔尔为他斟茶。

青大夫摆手,拦住她。

“梁尔尔,我的药,你用了吗?”

“用了。”

“怎么用的?”

“洒在了轿子上。”

“轿子……”青大夫喝了口茶:“轿子是个撒药好地方,轿帘尝换洗,只一次,便永远找不根源了。”

梁尔尔接道:“即便找到,能对轿子动手脚的人太多,也不好怀疑到我。”

青大夫看她一眼,缓缓放下茶盏:

“梁尔尔,江小侯来找过我了。”

梁尔尔微微一怔。

青大夫继续道:“他说昨日,在太白楼遇见了你……”

“还有呢?”梁尔尔心知肚明,“若他只说了这两句,你也不必刻意叫我来吧?”

青大夫颔首,说:“他想跟你道个歉。”

“江小侯说,那日虽不是他背后议论你,但是,那人是他的朋友,他感到很愧疚。”

梁尔尔闻言,摇头叹气:“江还之啊……还真是……”

还真是一个老实的老好人。

梁尔尔摇头。

就是因为江还之这种老好人的性子,前世的时候,自己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缠着他,若是他能绝情一些,冷酷一些,或许自己前世的时候,就不会翻来覆去往小侯爷这个火坑里跳了吧。

谁说只有女人的温柔刀割人性命的?男人温柔起来,也要命!

梁尔尔放下茶盏,定定看向青大夫,说:“你告诉江小侯爷,让他放心吧,从今往后,我绝不会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真的?”

“若是我说谎,就让喝下你手里最毒的药!”

青大夫摆摆手,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必发这么毒的誓。”

“这不是为了表明我的决心吗?”

梁尔尔抬手帮青大夫斟茶。

青大夫举杯:“梁尔尔,我以茶代酒,敬你。”

梁尔尔颔首。

“请!”

…………

…………

从左定门喝了一肚子茶水出来,梁尔尔跟青大夫挥手告别,往东北方向走去。

青大夫看着她的背影:“梁尔尔,你走错了!”

那不是去将军府的路。

梁尔尔回头,招招手:“没走错,这是去书坊的路!”

“书坊?”青大夫一顿。

梁尔尔以及走远了。

书坊,书坊,这里可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去处。

…………

…………

威严的楚王府沐浴着日光,懒洋洋地趴在皇城一隅,像是一只吃饱喝足的虎,眼睛半睁半闭,似悠哉似忖度,叫人摸不透。

影卫初三捧着信鸽,匆匆来见萧见楚。

此时,楚王爷正在钓鱼,坐着一条竹凳,戴着一顶青色斗笠,半遮半掩,挡着眼睛。

“王爷,来消息了。”初三道。

萧见楚一动不动,静静盯着湖面。

初三见状,垂手而立,也不再言语,同王爷一起盯着。

不知过了多久……

湖面泛起涟漪,鱼竿儿微动。

“王爷,你的鱼儿咬钩了!”初三道。

萧见楚手臂一挥,猛地扯出一尾鲫鱼,映着潋滟水光,鳞光鬣动。

“恭喜王爷。”初三拱手。

萧见楚擦擦手,扔开手中鱼竿。

初三伸出一只手,稳稳接住,然后将另一只是手中的信鸽递给萧见楚。

萧见楚卷开纸张。

“……”

“梁尔尔,这招后宅起火,烧的不错……”萧见楚看着纸条,嘴角噙笑。

初三问道:“王爷,我们要不要帮她一把?”

“且不用。”萧见楚道,“那日在左定门,她告诉本王,一个月后她会离开京城,离京之前还要送本王一件大礼。”

“本王倒要看看,她的大礼是什么。”

“是!”

第054章:陷害

洛京的墨香街,南北走向,乃是洛京最长最大的书坊街,这条街上一家连着一家的铺子都是书铺,鳞次栉比,不见其他。

书铺今年的生意格外红火,广袖长袍的书生络绎不绝,只因圣上今年设恩科,八月要会试。

梁尔尔走进墨香街,然后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在巷子里七拐八绕后,在一家逼仄的小房前,停住脚步。

她还没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邹蓝抱着剑看她。

“他写好没有?”梁尔尔走进院子,指了指房门紧闭的屋子。

“写,写好了!写好了!”就在此时,屋中冲出来一个不修边幅的书生,邋里邋遢,手中捧着稿纸,兴致冲冲。

“都按您说的!写好了。”书生将稿纸递给梁尔尔。

梁尔尔扫了一眼内容,脸色微微红,避开眼,抵嘴干咳一声。

“先生……文笔极好!”

那书生抓抓头,有些无奈:“唉,只为糊口罢了……”

梁尔尔问道:“你写的这篇话本,今日拿到印刷书肆,两天后便能印刷成册了吧?”

“绝对能!”那书生拍着胸脯保证,“我写的话本小说,一向最受欢迎!”

“很好。”梁尔尔将原稿塞在了怀中,转而说道,“先生,七月就是各地乡试了,你不回自己家乡试一试吗?”

书生闻言,摇头叹息,“我现在两袖空空,哪有钱回去?即便勉强返乡,也支撑不下来这场乡试。”

“所以,先生就甘愿窝在此地,一直写风月话本?”

“还不是为了糊口,读书人也要吃饭啊。”

梁尔尔望着他:“先生,你莫再写这些书了。”

说着,从取出一张银票。

“这些钱,够你返乡,置办几亩良田,或者继续读书。”

“小姐,你这是……”那书生受宠若惊,退却道,“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禄,我只是按您说的写了篇风月小文,您也付给我酬劳了。”

梁尔尔又把银票往前一送。

“我是惜才,不愿见先生在这里虚掷光阴。”

“这……”

“拿着吧。”

“多谢小姐!多谢小姐!你的大恩,我铭记于心!”

梁尔尔盯着那书生,不经意似得说道:“若是先生将来能高中,现在的营生还是不提的好。”

“我明白!”那书生给梁尔尔拱手弯腰,给梁尔尔行了个礼,“从此,世上就没有‘天地悠悠者’这个人了。”

梁尔尔终于满意地笑了笑,“很好,再也没有,再好不过。”

那书生得了梁尔尔接济,一刻不耽误,送走梁尔尔后,连忙回屋收拾行囊,当天离开了洛京。

…………

…………

七拐八绕的小巷中,梁尔尔四周看看,空无一人,她随将原稿拿了出来,递给了邹蓝。

“你把原稿送到印刷书肆后,还有一件事要做。”梁尔尔望着邹蓝,顿了顿,又缓缓地从袖子中掏出另一张纸来。

邹蓝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脸色微顿。

“这是……”

“今年会试的考题。”

“你怎么知道……”

邹蓝顿住,他想起梁尔尔是重生的,便也了然。

“这些考题,是端午节的时候,皇上刚刚拟定下来的。”梁尔尔道,“只有礼部尚书马千里,内阁首辅何詹,以及大学士阮守正知道。”

梁尔尔轻轻晃了晃手中轻若无物的纸张,意味深长。

“邹蓝,你把这些考题泄露给那些脑满肠肥,不思进取的世家子弟。”

邹蓝接过纸张。

“然后呢?”

“然后,就等着看戏吧。”

梁尔尔说:“要知道,礼部尚书马千里,可是岷王的左膀右臂呢……”

邹蓝收好纸张:“我明白了。”

“还有……”梁尔尔狡黠一笑,说,“你去泄题的时候,跟一大部分人说,自己是礼部尚书马千里家的!再同一小部分说,自己是刑部尚书家的!”

“刑部尚书?”邹蓝不解。

“对,刑部尚书!”梁尔尔道:“刑部尚书冯岱,是岷王的岳丈!”

“……”

邹蓝似乎明白了什么。

梁尔尔又说:“你想啊,两位尚书大人在一起喝酒,礼部的那位喝多了,泄了题!被刑部家的小厮听了去,多热闹……”

邹蓝看了看她。

“记得卖个高价钱!”梁尔尔交代完了,摆摆手:“还有,早去早回!揽华院还有一些粽叶,我还想继续包粽子吃呢,你来帮我。”

“好。”邹蓝点头,转身走了。

端午节过去了,梁尔尔还泡在粽子香气中,吃一口甜粽,嘬一小口糯米酒,坐在揽华园中,听着洛京的地动山摇。

…………

…………

“混账!”

天子一怒,可不就是地动山摇?

礼部尚书马千里战战兢兢跪爬在御书房,光洁的大理石地砖映出他诚惶诚恐的脸庞。他身旁同时跪着的,还有有内阁首辅何詹,内阁大学士阮守正。

“皇上,息怒!”

当朝圣上萧奉肃,脸色铁青,将一张纸狠狠拍在御案上!他怎么息怒?

“朕前日刚拟定好的考题!竟被一字不差的泄露了!若不是朕亲眼看见,朕都不敢相信!”

跪着的人,噤若寒蝉。

知道今年会试考题的人,就在这大殿中的,除了萧奉肃,就是跪着的三个人。

其中,内阁首辅何詹已经年过七旬,白发苍苍。

“皇上息怒。”何詹道,“泄露考题,一来是杀头的大罪!二来,对天下学子不公!老臣虽年迈却不糊涂!万死也不敢这么做!”

马尚书也连连应道:“皇上!臣也绝不敢泄题啊……”

年纪最小的内阁大臣阮守正,重重一磕:“臣也万万不会!”

萧奉肃沉着脸。

“今年的考题,只有朕与你们三人知道!”

皇上自然不会显露考题,所以,只能是这三位大臣中的一个。

“皇上!”阮守正挺起腰板,声音硬亮,掷地有声,“如今,臣说什么,也不能自证清白!为了避嫌,臣请愿去大理寺牢房!等皇上查明真相!”

何詹颤颤巍巍跟着说道:“老臣也愿去大理寺,等待皇上查明真相。”

马千里左右看看,也连忙说道:“臣,臣也跟着何首辅和阮大人一起去!”

萧奉肃盯着殿下跪着的三人,眉心突突直跳。

“……”

皇上自然不能让自己朝里的三个大臣,都去大理寺牢房坐着。但阮守正说的也有道理,于是萧奉肃将三人软禁在家。

第055章:艳情

梁尔尔坐在秋千上,吃下最后一口甜粽,舔了舔手指:“皇上把三个人都软禁了?”

邹蓝点头:“是的。”

梁尔尔双脚离地,接着荡啊荡啊,慢悠悠道:

“不着急……依皇上的实力,不出两日,他就能查到马千里头上。”

果然,两日之后,首辅何詹与大学士阮守正被解了禁足,而礼部尚书马千里再次被带到御前!然后,被下了刑部大牢!

“这下,岷王府要热闹一番了!”梁尔尔眉飞色舞,给小七扔了一个橘子,“小七,好好看着岷王府哦。”

“是!”

岷王府中。

萧景元阴沉着脸,双手背后,攥着折扇,来回踱步!

“糊涂!马千里真是糊涂!”萧景元恨铁不成钢,“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岷王府的食客林渊襄与魏远,对视一眼。

魏远拱手说道:“殿下,马大人递来的消息说,他未曾泄露考题……这件事,是不是有人在设计陷害他?”

“是谁?”萧景元道,“知道考题的,就父皇,何詹还有阮守正!哪个要陷害他?”

“这……”魏远说不上来。

林渊襄站出来,他有些病恹恹的,说话尤其无力:“三人中,皇上自然不会,何首辅向来不参与朝廷争斗,他又是一个快要致士的老人,没有什么动机,剩下的阮大人,一向事刚正不阿,与马大人也没有过节……”

萧景元点头:“所以,很有可能是马千里自己喝醉,泄了考题。”

“殿下,不管是被人陷害,还是真的是马大人不小心自己泄露的试题,现在最重要的,是将人救出来。”

“怎么救?父皇正在气头上,若我此时上奏本,无疑是火上浇油。”

“殿下,这件事您确实不能插手。”魏远拱手,继续说道,“马大人此时被关在刑部大牢,皇上已经将这件事交给刑部查办……”

而,冯岱是刑部尚书。

魏远继续道:“殿下,您何时将王妃接回府?这件事,由她父亲出面,最为稳妥。”

萧景元闻言,眉头紧锁,一挥手。

“你是要,本王与她低声下气吗?”

魏远摇头:“殿下,民间夫妻也有两三句拌嘴的,双方生了气,丈夫大度,让着妻子也是时常有的。”

“……”

“这……”

“殿下!”就在萧景元踌躇之际,小厮来报,“殿下,梁小姐在门外求见!”

萧景元闻言,一顿。

魏远问道:“可是将军府的梁小姐?”

“是!”

“殿下,她是肖老将军的外孙女,若您能纳她为妾,我们与将军府……”

“本王知道,你们先退下。”

“是!”

…………

…………

梁尔尔在岷王府门外等了一小会儿,便被小厮引着,走进府中,走到萧景元面前。

“王爷。”梁尔尔欠身行礼。

萧景元合了折扇,扶起她,上下打量。

梁尔尔今日依旧蒙着面纱,只露出双水潋潋的秋目,含情脉脉,她身上穿了件水红色薄罗长裙,外罩着绉纱云纹袍,乍一看鲜亮脆嫩。

萧景元道:“你今日装扮,甚好。”

“女为悦己者容嘛。”梁尔尔浅笑。

“那怎么蒙了面纱?”

梁尔尔轻咳一声:“受了风寒,恐传染给王爷。”

“严重不严重?”萧景元关切道。

“已经服了药,无碍。”

“既然风寒了,出来做什么?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梁尔尔摇头,说道:“我是来物归原主的。春芽,把东西呈上来。”

“是!”

春芽抱着琴盒走了进来。

梁尔尔:“绿绮,物归原主。”

萧景元看着琴盒,客气道:“尔尔,若你喜欢,多留两日也不是不可。”

“这是殿下心爱之物,我怎么好霸占着?”

梁尔尔笑了笑,说:“既然绿绮送来了,我也该走了。”

萧景元知她有病在身,也不久留,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便将人送出府。

“王爷,这琴还来的真是时候。”魏远说道。

萧景元点点头,招手唤来下人。

“去把绿绮给王妃送去,还有,去库房挑一些珠宝首饰,名贵药材,一并送去冯府!”

“是!”

…………

…………

梁尔尔从岷王府回到将军府,一把将脸上的劳什子面纱摘了。

“大小姐,您还有事吗?”春芽小心翼翼问道。

“没事了。”梁尔尔转头看她,“春芽,今日真是劳烦你了。”

“大小姐说哪里话?我本就是梁府丫鬟,也该伺候大小姐的。”

梁尔尔拍了拍她肩膀,说道:“我这里没事了,你回去伺候妹妹吧。”

“是……”

春芽去了梁思思的院子,梁尔尔转身回了揽华院,到了揽华院,还没进屋,就直接将身上的外衫脱下来。

“咳咳!”

邹护卫本来站在树干上绑秋千,低头就见梁尔尔走进院子,然后满脸嫌弃地脱衣服!

梁尔尔把衣服拉好,仰头:“邹蓝?”

邹护卫跳下来。

梁尔尔道:“你等一等啊!”说完,回到屋中,换了一件水色长衫出来。

“我不喜欢云纹艳色的衣服,穿着觉得自己像一条毒蛇一样……”梁尔尔嘟嚷着,走到邹蓝面前,“我不是让你去书坊看看那本书印刷好没,你怎还在这里?”

“印好了。”邹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书名:《琴爱记》

“很好,很不错!”

梁尔尔拍拍《琴爱记》。

“什么书这么好?”

一道苍老但浑厚的声音,忽地从身后响起。

“外公?!”梁尔尔一激灵,就像是在学堂干坏事的学生,被夫子抓了个正着!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本闲书罢了。”梁尔尔说着,连忙《琴爱记》塞进了邹蓝手里。

“外公,你最近觉得身体觉得怎么样啊?”她忙问。

肖丞战活动手脚:“已经完全没事了!今日还在演武场练刀法呢!”

“那就好!那就好!”梁尔尔连连点头。

“这个秋千……”肖丞战看向梁尔尔身后。

“怎了么吗?”

“没什么,这是你母亲最喜欢的。”

“我知道!”梁尔尔道,“娘亲说过,这秋千是外公亲手做的!我还知道,这些年来,外公每年都要看看这个秋千,只要松散了,就亲手修整。”

所以,现在还结实得很。

肖丞战望着秋千,又看向梁尔尔。

梁尔尔仰着脸,甜甜笑着,眉眼弯弯,宛若浅浅上弦月。

老将军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叹了口气,说:“尔尔啊,你打算在京中常住吗?”

梁尔尔一顿,忽的意识到一件事。

外公不愿意她待在洛京。前世的时候也是如此。那时她为了能留在洛京,求了外公好久。

“我不打算常住,再过几日,我便要走了。”梁尔尔说。

“这样啊……”

肖丞战点点头,眼中的不舍是真真的,但是却没有任何挽留。

梁尔尔心下奇怪,却没有追问。

“外公,我陪您走走吧。”

“好。”

…………

…………

冯府中。

岷王妃冯琦苓,看着岷王送来的绿绮还有一堆一堆的礼物。

她身旁的小丫鬟捂嘴窃笑,开口说道:“王妃啊,说到底,殿下心里最惦记的,还是您呢!您才离开王府几天,殿下就往老爷府里送了这么多礼物来!”

冯琦苓没开口,垂手抚摸着绿绮的琴盒。

小丫鬟道:“您要沐浴更衣,弹奏一曲吗?”

冯琦苓嘴角带着点点笑意,点了点头。

小丫鬟连忙张罗准备。

等到冯琦苓准备好一切,端庄优雅地坐在绿绮面前时,手指抚上琴弦,她眉心一皱!

“不对。”

“怎么了?”

“这不是我的绿绮。”

“什么?”小丫鬟诧异,“王妃,这就是绿绮啊……”

“琴弦不对……”冯琦苓拨弄一下,然后将绿绮抱起来。

“不止琴弦不对!绿绮上怎么会有这道划痕?”

“划痕?”小丫鬟瞪大眼睛去看。

看了许久……

“啊!确实有划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冯琦苓狠狠咬牙:“那个贱人,她竟然敢弄坏我的绿绮!”

“姐!姐!”

就在此时,一个人急匆匆冲了进来。

“二爷?”小丫鬟诧异不解。

来者乃是冯岱的嫡子,冯才驰。

“姐夫跟那个梁家小姐是怎么回事!”冯才驰口气冲冲,张口就道。

“什么?”冯琦苓一时间没听明白。

“我问!姐夫跟那个将军府的梁家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你怎么知道的?”

“市井都有书了!”

冯才驰说着,将手里攥着的书,狠狠地摔在冯琦苓面前。

书名:《琴爱记》

冯才驰喊道:“卖书的说,这是岷王殿下的风流韵事!我还以为写的是你跟姐夫呢!结果一看,竟然是个什么将军府的梁家小姐!”

“……”

冯琦苓翻书一瞧,烫手似得扔掉。

“无,无耻!下流!”

冯才驰忿忿问道:“姐!端午节那日!姐夫是不是把你的绿绮琴送给那个梁家小姐了?!”

“你,你又怎么知道的?”

因为知道冯才驰口无遮拦的性子,冯琦苓没将这件事与他说。

“我怎么知道的!?这书里写的!写着他们两个在绿绮琴边苟合!”

“什,什么?!”

“王妃!”小丫鬟连忙扶住踉跄的冯琦苓。

“他们……他们竟然……”

第056章:收网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将军府的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梁尔尔的揽华院,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气,一时间说不成话。

“大,大小姐……不,不好……”

“到底怎么了?”梁尔尔哭笑不得,“小丫头,你喘匀了再说。”

小丫鬟狠狠吞咽一下,喊道:“二小姐被人当街殴打了!”

梁尔尔闻言,佯装诧异:“谁打的!?”

“刑部尚书家的公子!冯才驰!”

梁尔尔站起身,问:“思思没事吧?”

小丫鬟道:“梁二小姐,现在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我知道了。”梁尔尔点点头,“这就去。”

梁思思住在翠容院,将军府里最偏远的院子,之前梁尔尔来的时候,肖杨氏将她也安排在那里,但是随着肖老将军的醒来,肖杨氏不得不将梁尔尔安排进了揽华院。

从揽华院到翠容院,梁尔尔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赵姑姑尖锐的声音。

“真是丢我们将军府的人!”

梁尔尔停住脚步。

只见,肖杨氏从翠容园中走出来,身后跟着曹姑姑与赵姑姑,赵姑姑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着梁思思的屋子。

“自己不要脸了!还有脸哭!”

“回你们邺城梁家哭去!小门小户!就是不懂规矩!”

“赵姑姑,你倒是很懂规矩呢。”梁尔尔忽然开口。

赵姑姑闻言一顿,瞧见梁尔尔,嘴里骂骂咧咧的话,不情不愿收住了。

“舅母。”梁尔尔冲肖杨氏行礼。

肖杨氏掏出手帕,不冷不热扫了她一眼:“进去劝一劝你那亲妹妹,又不是小孩子了,哭声会招来晦气,不懂吗?”

“我会劝劝思思的,舅母慢走。”

肖杨氏扫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大小姐……你来了?”春芽看见梁尔尔,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到底怎么了?”梁尔尔问。

春芽抽泣着:“我,我们也不知道,回来的路上,冯家的公子忽然带了一群人,冲上来就拦住了小姐的轿子,把小姐从里面拽出来,劈头盖脸打了小姐不说,嘴里还不干不净叫骂……”

“骂什么了?”

“说,说小姐勾引他姐夫……”

“冯才驰的姐夫是岷王殿下吧?”

“是啊!可是,小姐根本没有跟岷王殿下接触过……倒是……”

春芽说着,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梁尔尔。

“倒是什么?”梁尔尔神色平静,与她对视。

春芽瑟缩一下,低下头去,不再言语。

“思思?你没事吧?”梁尔尔敲了敲门。

房门里没有动静。

“思思?”

该不会想不开了吧?梁尔尔心道,但是,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没事,姐姐不用担心,请回吧。”屋内,传出了梁思思的声音。

声音隔着门扉,不甚真切,也或许是梁思思在拼命遏制着什么,声音似颤又抑。

“真的没事吗?”梁尔尔问。

“真的没事,姐姐!你请回吧!”

梁尔尔眉梢微跳,点了点头。

确实!若是自己这般丢脸,那样子也不愿被人瞧见,何况这个人,还是自己厌恶之人。

…………

…………

梁尔尔走出翠容院,不紧不慢回了揽华院。

邹蓝拿着剑,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干嘛?”梁尔尔走进屋中,给自己倒了杯水。

“冯才驰,没来找你。”邹蓝说。

梁尔尔放下杯子:“邹蓝,你该不会以为,冯才驰会来找我算账吧?”

邹护卫点点头,他还真是这么以为的,今天一直寸步不离保护梁尔尔。

梁尔尔道:“你肯定没有看《琴爱记》的内容!”

邹护卫被噎住,脸颊微红:“那种书,我不看。”

“你要是看了,今天就不会有这疑问了。”

梁尔尔眉梢一挑:“《琴爱记》里面的女主角姓梁不假,但是,她叫梁思思,不叫梁尔尔。”

“……”

邹蓝顿了顿,然后想通了什么似得。

“所以,端午节,你与萧景元一起上街时,故意蒙脸?”

“对啊!”梁尔尔道,“不仅如此,我去岷王府还绿绮的时候,也蒙着面,还穿了梁思思平日里最喜欢的绉纱云纹袍,以及带着她的丫鬟春芽!”

这些种种,落在不知情的旁观者眼中,她就是梁思思无疑了。

邹蓝道:“所以,冯才驰今日才会对付梁思思,为她姐姐出气?”

这一步一步,都是算计好了的。

只是梁思思……

梁尔尔耸耸肩:“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邹蓝看她。

梁尔尔道:“你还记不记得,市井上出现了写我跟江小侯爷的风月话本。”

邹蓝点头。

“我让小七买回来,连夜看了!”梁尔尔给邹蓝倒了一杯水。

“书里面的内容,四分是杜撰,剩下六分全是真的。只是,在真的基础上,加了些香艳的内容……”

邹护卫并不想听内容。

梁尔尔说道:“能这么清楚我跟江小侯爷的事情,只有梁府的人。”

“邹蓝,你猜……是谁?”

“是谁,这么清楚我的事情,又想败坏我的名节?”

“二小姐。”

“答对了!”梁尔尔一拍手,“最重要的,那个写话本的书生,给我指了指他的雇主,就是梁思思身边的春芽!”

“……”

“所以,邹护卫,你还有意见吗?”

邹蓝道:“我只是疑问,没有意见。”

“那很好!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梁尔尔伸伸懒腰,“冯岱,也该下水了吧?”

“我知道了。”邹蓝点头,转身离开。

杀手,有时候为了掩藏身份,伪装自己也是必学的技能。

之前,邹蓝按照梁尔尔说的,伪装成了两个人,一个礼部尚书家的小厮,一个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厮。

礼部家的小厮已经被供出来,现在,就差刑部家的了……

…………

…………

“到底怎么回事!”御书房内,萧奉肃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理寺少卿。

“朕命刑部调查这事的,怎么冯卿也牵扯进来了?”

大理寺少卿拱手:“皇上,有人去大理寺报案,说马大人去找冯大人喝酒的时候,喝醉了,说出了考题,被冯大人家的小厮听见了!是冯大人的小厮把考题泄露的,不是马大人家的小厮。”

萧奉肃沉着脸:“到底是谁家的小厮!”

“回皇上,现在的口径还不一,有的学子说是冯大人的小厮,可最早买考题的学子一口咬定,就是马大人家的小厮!”

萧奉肃眉心突突直跳!

“简直岂有此理!”

“……”

跟御书房气氛正相反的揽华院,梁尔尔坐在秋千上,悠啊悠……

“水越混越好啊……”

“就等着你了,岷王殿下……”

第057章:计成

岷王府中,萧景元伸开手臂,由侍妾伺候他穿衣。

侍妾垂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五指纤纤,灵活地在萧景元身上穿梭,一边为他系腰间的玉佩,一边说道:“殿下,您这身衣服是王妃姐姐亲手缝制的,您穿着它去接王妃姐姐,王妃姐姐一定很高兴。”

萧景元懒懒洋洋,哼了一声。

“好了。”侍妾转身,将折扇取来,双手呈给萧景元。

萧景元摇开折扇,一派翩翩佳公子。

佳公子走出侍妾的院子,正要出门。

“殿下!殿下!”一个小厮慌忙来报,“殿下,不好了!冯少爷当街打了梁二小姐!”

“什么?!”萧景元闻言一顿

“冯才驰打了谁?”

“梁思思,梁二小姐!”

“他为何打梁思思?”

小厮顿了顿,脸色为难。

“说!”

“冯少爷他说……说梁思思小姐……勾……勾引您!”

萧景元脸色一沉,“啪”得将折扇合上。

“胡说!”

报信的小厮缩起肩膀。

“殿下,不好了!不好了!”就在此时,又一小厮慌忙而来。

萧景元眉心紧皱起,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宫里传来消息,说……”那小厮吞吞吐吐。

“说什么!”

“说冯大人家的小厮才是泄露考题之人,冯大人现在已经被皇上叫到宫里去了!”

“什么?”萧景元脑子嗡的一声,眼前忽的一黑。

“殿下!”小厮连忙扶住踉踉跄跄的岷王殿下。

萧景元沉声道:“去把林先生跟魏先生给本王找来!”

“是!”

萧景元坐在太师椅上,眼前一阵一阵的晕眩,迟迟消退不下去。

魏远与林渊襄两人站在他面前,表情若有所思。

“殿下……”

萧景元摆手,制止住魏远,率先说道:“先是马尚书,现在是本王的岳丈,他们是本王在朝堂上的左膀右臂,如今却被一一被牵连。”

他顿了顿,看向两人。

“是有人要对付本王,还是只是巧合?”

林渊襄道:“殿下,如今下结论还太早,您应该想办法与两位大人见上一面,问清缘由。”

萧景元揉了揉眉心,道:“对!对!是本王心急了,本王应该先……”

“殿下!不好了!”

又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冲了进来。

“殿下大事不好了!”

萧景元瞪他一眼:“还嫌本王不够乱是不是!又怎么了!”

“刚,刚才……冯府的人来报,说大公主的人,直接冲进冯府把冯公子打了!”

“打了就打了!”萧景元一拍桌,“谁都知道,那梁思思是萧景琼的人!冯才驰不懂打狗看主人!活该被教训!”

“可是,王妃昏过去了……”

“什么?”

“大公主的人要打冯公子的时候,王妃出手护着冯公子,结果被波及受伤……人,人昏过去了,至今还没醒……”

萧景元脸色难看:“这都什么跟什么!外面不安生,家里也不安生!”

“我去冯府看看!”他站起来,正要迈步,却忽然停住了,然后,岷王殿下直挺挺往后仰去。

“殿下!”

“殿下!”

“殿下你怎么了!”

“快去叫南大夫!”

岷王府一阵鸡飞狗跳。

…………

…………

楚王府一派安静祥和。

萧见楚坐在凉亭里,跟柳潺下棋,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交错厮杀,短兵相接。

萧见楚捏着棋子,神态悠闲。

柳潺眼角带笑,落下一颗黑子,开口说道:“王爷,如今马尚书全认了,将泄题的罪责拦在他自己一人身上。”

“眼下,这是景元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了。”萧见楚捏着白子,看着棋盘,“弃车保帅,岳丈总好过外人。”

“这可不是岷王爷自己的主意。”柳潺道。

“哦?”萧见楚落了棋子。

“王爷,这次,我的消息比您来的早。”柳潺笑盈盈“岷王殿下此时,口歪眼斜,不能言语,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萧见楚眉梢微动:“梁尔尔这一步一步,算的倒是精准。”

柳潺神色稍紧:“这个梁小姐,先挑起岷王内宅不安,又在外让马千里与冯岱纷纷遇难。内忧外患,岷王殿下还未想出注意,现在又疾病缠身。”

柳潺顿了顿,望向萧见楚,正色道:“王爷,这是个极不简单的女子,若是日后与您为敌……”

萧见楚不甚在意是,说道:“这个问题,不用担心,本王有应对之法。”

…………

…………

揽华院中,梁尔尔听完小七说的情况,又是痛快又是惋惜。

“青大夫的药,果然没让我失望!只是我不能亲眼看看萧景元此时的样子……可惜了……”梁尔尔揉了揉小七的头,“你做的很好!屋里我给你买了一大袋子橘子呢!”

“谢谢小姐。”小七绷紧的小脸儿,在说道橘子的时候,会禁不住笑笑。

“小七,你说过自己是洛京人吧?”梁尔尔问。

“恩。”

“那,你想回家吗?”梁尔尔说,“若是你想回去,我不拦你,从此放你自由。”

小七摇摇头:“我已经没家了,我要跟着小姐。”

梁尔尔看他。

“认真的?”

“认真的。”

“那好!那你收拾一下。”

“做什么?”

“明天出发去漳州啊!你不是说那里的鱼干很好吃吗?”梁尔尔笑眯眯道,“我一直想尝尝呢!”

若不是肖丞战出了意外,现在的梁尔尔估计已经从漳州离开了。

“好。”小七点头,转身收拾去了。

“邹蓝,你也好好收拾一下。”梁尔尔拍拍邹护卫肩膀。

“这一走,我们估计就就不再来洛京了。”

邹蓝点头:“好。”

等到一大一下的藏青色各去收拾行李了,梁尔尔脸上轻松的表情沉下去。

帮她外公报了仇,惩治了萧景元,她也该走了,但是在离开洛京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

梁尔尔转身,去了肖丞战的院子。

肖丞战此时正在院子中坐着,赤着上身,拿一块白绸,擦拭一把匕首。

世人都知,肖老将军的武器是百兵之王的银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把匕首也是跟了老将军一辈子的老朋友。

第058章:匕首

“外公。”梁尔尔走进肖丞战的院落。

“来,坐。”肖丞战拍拍身旁的座位。

梁尔尔提起裙摆,在肖丞战身旁乖乖坐下。

“我是来跟外公辞行的。”她道。

“要走了?”

“明日就走。”

肖丞战擦拭匕首的动作顿了顿,叹口气:“走吧!去亲眼看看我们大齐的天下。”

梁尔尔闻言,笑眯眯道:“外公您真好!不像我爹,他听说我要去游历的时候,拦了我许久。”

“他那是担心你在外面遇到什么危险。”肖丞战说,“不过,你身边有那样一个护卫跟着,不会有危险的。”

这是夸邹蓝呢,梁尔尔笑笑。

肖丞战又道:“我一直觉得,太后有一句话说得很好,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既然都是人,那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所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外公支持你!”

“谢谢外公!”

梁尔尔笑盈盈着,忽地顿了顿,故意看了看四周站着的几个仆人。

“外公,在我走之前……我想与您说些话。”

肖丞战会意,摆了摆手,院中仆人小厮统统退下了。

“说什么?”肖丞战转头看她。

梁尔尔斟酌一下,开口问道:“外公,您怎么看待朝堂上,大皇子与二皇子的暗中较量?”

肖丞战一顿:“为何问起这个?”

“因为现在人人都在猜测,最后,到底是会哪位皇子登上皇位。”

“那与我们无关。”肖丞战认真道,“尔尔,我们将军府的家训历来只有四个字,忠君报国,我们效忠的是君,是皇位上的那个人。”

不是争夺皇位的那些人。

梁尔尔道望着坚定的肖丞战,心中微酸,有些不忍又有些悲悯。

《大家闺秀》中写。

【皇位争斗愈演愈烈,将军府一直中立不倚。】

【从不参朝堂争斗的将军府,还是不可避免地卷入了夺位之中。即使这般,将军府从头到尾,依旧中立不倚,哪个皇子都不支持。】

【正因将军府固执的中立,最后,竟被人诬陷为,其想要坐山观虎斗,自立为王……】

【皇子们联手对付将军府……】

【将军府全家流放,肖家从此没落……】

梁尔尔吐了口浊气,收起心绪。

“外公,有时候,中立并不代表两方都不得罪,反而会两边都得罪。”

“……”

“一方认为我们是另一方的,另一方也认为我们对方的。”梁尔尔说,“到时候,他们甚至会怀疑,你不站队,是不是想要自立为王……”

“怎么可能!”肖丞战眉头紧皱。

可前世,确实如此。

将军府,便是这么莫名其妙糟了灾。

“人心难测。”梁尔尔望着肖丞战,缓缓道,“您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舅舅是镇南将军,统帅数十万大军,你们的地位,由不得你们不做选择。”

肖丞战不语。

梁尔尔说道:“外公,我并非是要你现在选择站队,而是想告诉您一件事,若是万不得已,请您务必做出选择,追随明君。”

“谁是明君?”肖丞战问。

“您心中的君便是明君!”梁尔尔轻轻微笑,“我相信,外公是不会选错的。”

肖丞战闻言沉默,握着白绸,缓缓擦拭着匕首。

梁尔尔也不再开口,静静坐在他身边。

一下,一下……

雪白绸在锋刃上缓缓擦过,剑身上的纹路,隐隐若现。

“尔尔,你与以往大不相同了。”肖丞战道,“可是经历了什么事?”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没有经历什么,就是……我忽然想到的。”

肖丞战停下动作,将手中的匕首,递给梁尔尔,笑了笑。

“不用担心……”

梁尔尔一顿。

肖丞战有道:“你可知,这把匕首是谁赠与外公的?”

梁尔尔摇头。

“是景庙,他在驾崩前,将我叫到龙榻前,屏退左右,将这把匕首赐予了我,并叮嘱我,此生都要秉承将军府家训,忠君爱国。”

梁尔尔盯着那寒光粼粼的匕首。

“那时我才十四岁,年少懵懂,不懂景庙赐匕首是何意……”肖丞战看着梁尔尔,“你可知他何意?”

梁尔尔摇头,想不通:“他若是让您忠君报国,应赠宝剑名刀才是,可这匕首,多是刺客,杀手所用的兵器……”

肖丞战点头:“不错,匕首多是刺客杀手所用,景庙为何要赐于我呢?”

梁尔尔看他。

肖丞战叹了口:“荆轲刺秦,图穷匕见……景庙是要告诉我,将军府的忠君报国,不只是在战场上。”

梁尔尔一怔:“我,我竟不知……”

“尔尔啊。”肖丞战望着她,“刚才,你说那些话,外公都懂,只是……有时不想去懂。”

梁尔尔闻言,站起身,走到肖丞战面前,她郑重跪下:“都说难得糊涂,但是外公,您与舅舅身系整个将军府,不能糊涂……”

“外公省的。”肖丞战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外公省的……”

这位老将军征战沙场多年,一腔热血献给了他君他的国,今后,他可能要看君王的孩子们,为了皇位,自相残杀……

梁尔尔仰头,目光沉沉:“外公,若是将来您不忍心,便由我来……”

“小小丫头,休得胡说!”肖丞战打断她,将梁尔尔扶起来,“你就只管去游山玩水,将军府,外公护得住。”

“外公……”

“相信外公。”

“好。”

…………

…………

端午已然远去,最后一缕粽香也埋没在热风之中,再寻不一丝踪迹。

梁尔尔叮嘱好了肖老将军,一大早辞别了将军府。

她跟一众人挥手告别之后,带上邹蓝与小七,牵着小毛驴蚂蚁与大白马绵羊,三人加一马一驴,一起出城,往漳州出发。

天很好,路很长,不着急,慢慢走……

梁尔尔牵着毛驴,晃晃悠悠来到了皇城永定门,出了永定门,就算离开洛京。

“咱们终于,要离开这里了!”梁尔尔拍了拍小毛驴的脑袋。

就在她刚要走出去城门的时候……

“梁大小姐!等一等!等一等!”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你是?”

马上跳下来一个侍卫打扮的人,梁尔尔觉得有些眼熟。

“在下是岷王府的侍卫!”那人拱手道,“梁大小姐,我们王妃请您去府上一叙!”

第059章:暗箭

梁尔尔站在岷王府大门前,歪着头望着面前的两尊石狮子,心里有几分好奇与不解。

冯琦苓为何要见她?

“梁小姐,请吧!”

岷王府的侍卫,将她请进府中。

小七与邹蓝,一大一小,安静地跟在梁尔尔身后。

梁尔尔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岷王府。

岷王府的设计修建很是安分守己,它大约是所有亲王府中最中规中矩的,三路四进式的院落配上花园,亭台楼阁,山石嶙峋……

“王妃在哪里?”梁尔尔不禁开口询问,“恕我直言,待客不都是在前厅吗?你怎么带我走了这么久,这都到了你们王府的后花园了吧?”

“王妃就在后花园等你。”

“哦?”

梁尔尔心中好奇。

不一会儿,那侍卫停住了脚步,向前一指。

“王妃就在前方的暖春阁中。”

梁尔尔点点头,走到暖春阁旁。

“王妃,梁小姐到了。”侍卫通禀了一声。

“请她进来吧。”里面传来冷清的女声。

梁尔尔走进暖春阁,四周扫了一眼,这暖春阁中的布置极为雅致,四面全是推拉式的雕花门,轻巧又精致,拉开门便能形成通风小谢。

“见过王妃。”梁尔尔冲阁中坐着的女子行礼。

冯琦苓未应,一双眼睛直直盯着她。

这还是梁尔尔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冯琦苓,也是第一次承受着冯琦苓眼中的冷意。

“你就是梁尔尔?”冯琦苓站起身,动了动眼皮,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梁尔尔脸上的疤痕时,嘴角泄出一丝冷笑。

“是。”梁尔尔不卑不亢,“王妃,找我何事?”

“其实……我是有事相求。”冯琦苓道。

“哦?”

“南先生,出来吧。”冯琦苓开口唤道。

此时,从屏风后面走出一个白衣男人,长袖广袍,带一顶书生冠帽。这典型的中原打扮配在这身上,总给人一种格格不入只感,因他面部轮廓太为深邃,鹰眉隼目,根本不似中原人。

南宴晶……

梁尔尔心下微微戒备。

南宴晶,苗疆奇客,精通毒药巫蛊。

“梁小姐!在下就有话直说了。”南宴晶冲梁尔尔作揖,“我与王妃,想见那位你请来的神医。”

梁尔尔闻言一顿。

“肖老将军,病重时,是他医好了老将军,在下想请他治疗殿下。”

梁尔尔扫了一眼南宴晶,什么想请青大夫治疗萧景元,恐怕是某人想会会青大夫吧!

“梁小姐,不知可否?”

“这有何难?”梁尔尔附上笑容,大大方方说道,“我正要离京,路过邺城,定请青大夫过。”

南宴晶道:“时间紧急,恐怕等不及了。”

“那,你想如何?”

“不如,梁小姐告诉我们那位神医的住处,我派人去请!”

“那也没问题!”梁尔尔手一挥,“青大夫就在邺城的灵辉堂坐诊。”

南宴晶鞠了一躬,道:“真是多谢梁小姐。”

梁尔尔很客气:“先生,还有其他事情吗?”

南宴晶摇头。

梁尔尔看向一旁的冯琦苓:“王妃,那我便告辞了。”

“梁小姐等一等。”

“王妃还有事情?”

冯琦苓抽出手帕,轻飘飘擦了擦嘴角:“我这里还有一件小事,想问一问梁小姐”

“王妃请讲。”

“我的绿绮……”冯琦苓撩起眼皮,嘴角带笑,但是目光却冷的可怕,她盯着梁尔尔,“……是不是被你弄坏的?”

“……”

梁尔尔眉心一跳:“王妃,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冯琦苓往前逼了半步:“端午那日,跟殿下在洛京外宅弹琴的是你,并不是你妹妹,对不对?”

梁尔尔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他将我的绿绮借给了你。”

“绿绮……是王妃之物?”梁尔尔佯装诧异,“我竟从来不知!”

“若是知道绿绮是王妃的所属物,我是坚决不会碰一下的。”

“可是,你还是将它弄坏了,不是吗?”

“……”

“不只是琴弦,琴身上的划痕也是你弄的吧?”冯琦苓道。

梁尔尔赔罪道:“王妃,若是您气我碰了绿绮,我向你道歉。”

“不必道歉了。”冯琦苓道。

“那,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冯琦苓冲一旁的丫鬟说道,“送客吧。”

“是!”那丫鬟瞪了梁尔尔一眼,嘴角擒着一抹狠狠的,得意的笑容。

“梁小姐,请吧!”

梁尔尔心中有所疑惑,缓缓走出了暖春阁。

前面小丫鬟,回头扫她一眼,低着头,继续在前面领路。

梁尔尔小声与邹蓝道;“不对劲儿,冯琦苓怎么这么轻易地放我走?”

“确实不对劲儿。”

邹蓝说道。

梁尔尔一看周遭风景,与她来时大不相同,且那丫鬟带的路,越走越深。

“这位姑娘,你带的路,不对吧?”梁尔尔道,“这不是我们来时候的路。”

“梁小姐倒是记得清楚呢!”那领路的丫鬟停住脚步,阴阳怪气,“那你怎么就不记得,不要去招惹我们王妃。”

梁尔尔望着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丫鬟双手环胸:“我不想怎么样,就是来送梁小姐最后一程……”

话音刚落下,

忽然,邹蓝闪到梁尔尔面前,将人迅速护在身后。

随着“当啷!”清脆一声,刺向梁尔尔的箭矢被邹蓝打落在地。

梁尔尔惊魂刚定,脸色沉下:“她要在岷王府杀了我?”

“那又怎样?”小丫鬟冷哼一声,“不要以为你有将军府做后盾,我们岷王府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我在将军府的时候,你们确实不敢怎么样。”梁尔尔道。

“你!”小丫鬟脸色铁青。

“跟她废话什么!”这时候,假山后走出一人,脖颈环着白色绷带,吊着一只受伤的胳膊,他动了动没受伤的那只手。

“刷!刷!刷!”假山后冒出十几个手持弓箭的人。

“今天,我把你射杀在这里,根本不会有人知道!”那人仰着鼻息,高声道。

梁尔尔闻言,不仅没害怕,反而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怪不的王妃要在后花园里见我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第060章:脱险

冯才驰吊着受伤的胳膊,阴沉着一张脸。他盯着梁尔尔,火冒三丈,脑门上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往外蹦!

“梁尔尔!你自言自语够了没有!”冯才驰忍无可忍。

梁尔尔已经被他包围,现在,她的命就攥在他的手里!可梁尔尔不仅没有如他想象中的痛哭流涕,下跪求饶,反而气定神闲地跟她身旁的侍卫说着话。

太不将人放在眼里了!

冯才驰脸都气的扭曲了,叫喊道:“弓箭手,给我……”

“且慢!”梁尔尔一摆手,看向冯才驰。

“冯少爷,容我提醒你一件事。”梁尔尔道,“我来珉王府的时候,一路上,不知多少双眼睛看见了。如果我就此失踪,我外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冯才驰听梁尔尔说完,仰天大笑一声。

“梁尔尔,你以为,我们算不到这点吗?”

梁尔尔闻言一顿。

冯才驰如今倒是不急于杀梁尔尔了。

反正周围都是他的人,梁尔尔已经是笼中鸟,瓮中鳖,只等他宰杀,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冯才驰努努下巴,示意梁尔尔看那领路的丫鬟。

“梁尔尔,这个丫头的身形,跟你是不是很相似?”

“……”

“我也不怕告诉你,等我把你射成刺猬,她会办成你的样子,离开珉王府!到时,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进来的,就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离开。”

冯才驰啧啧嘴,扬起下巴得意满满:“你的死,牵扯不到我们我们一丝一毫。”

“哦……”梁尔尔闻言点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注意。”

“知道的话,就站着别动,我让你少受几箭!”

梁尔尔叹气,一摊手:“看来,冯少爷是执意不放过我了。”

“你勾引我姐夫,弄坏我姐最心爱的宝贝!还害我被大公主打断手臂!这些,够你死好几回了!”

梁尔尔闻言,闭上眼,一脸认命的样子。

“冯少爷,在我死之前,我还有一事相求……”

梁尔尔说着,抬手按住了小七的肩膀,目光盯着小七,嘴上却与对冯才驰说着话:“小七还是个小孩子,你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不可能!什么小孩子不小孩子的,你身边的都必须死!”

“……”

“小七,你也听到了,对不起啦。”梁尔尔道,“你小小年纪,要给我陪葬了”

“小姐!你不能这么对我!”小七眼珠一转,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给冯才驰吓了一跳!

“小姐啊,你真是害人不浅!我才七岁!我可不想陪你死!”

小七说着,一把推开梁尔尔。

梁尔尔被推着一趔趄,跟着怒了。

“你个没良心的!你是我的小厮!要不是我供你吃供你穿,你早就饿死了!”

小七梗头:“饿死也比被射死强!”

“……”

“……”

众人看着梁尔尔跟她的小厮,就这么面红耳赤,跳脚叫喊,大声吵了起来。

冯才驰先是看了一会儿,撇着嘴,狠狠嘲笑了一声梁尔尔。

“你们主仆去地府里吵吧!给我放……”

“箭”字骤然卡在了冯才驰的喉管中,没敢说出来。

邹蓝不知何时靠近了他,手中剑出鞘,迅雷不及掩耳。

冯才驰瞪大眼睛,看着脖颈上寒剑,狠狠吞咽,喉结跟着颤动,碰到锋利的剑锋,吓得踟蹰僵硬。

“少爷!”弓箭手的箭矢,齐刷刷对准了邹蓝,弓弦拉满,蓄势待发。

但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邹蓝面无表情,将冯才驰挡在他身前,一个再合适不过的肉盾。

这边,梁尔尔揉了揉小七的脑袋,“小脑瓜转的很快,不错!”

小七有些害羞,扒拉扒拉梁尔尔揉乱的头发。

“擒贼先擒王!”梁尔尔走到冯才驰面前,啧啧嘴,“冯少爷啊,你应该多看看书。”

“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劳烦冯少爷将送我们送出府了。”

“……”

“带路!”邹蓝手里的剑一横。

“好!好!我,我带路!”

冯才驰看了看脖颈上的剑,身体哆哆嗦嗦,色厉内荏:“你,你可看好你的剑!伤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

梁尔尔道:“冯少爷放心,我们能平安出府,我不会与你为难。”

…………

…………

邹蓝挟持着冯才驰,一路往前。

等他们走到前院抄手游廊之际,王妃提裙曳摆,急急追了出来。

“梁尔尔!”她跑的很急,衣钗微微凌乱。

“王妃,我不久留了。”梁尔尔道,“你请回,莫要相送了。”

“梁尔尔,放了才驰!”王妃咬牙切齿。

梁尔尔眯眼:“王妃放心,等我平安离开,令弟也会平安回来。”

“梁……”王妃还欲说什么。

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冲梁尔尔作揖。

南宴晶……

“靠后。”梁尔尔厉声,青大夫不在,整个珉王府中,她唯独忌惮这用毒使蛊之人。

南宴晶不解,打量着梁尔尔。

梁尔尔微微一笑,说道:“先生,不知怎的,我看见你穿这身衣服,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

“所以,请你离开我的视线。”梁尔尔说。

南宴晶站着不动,伸手竟然宽衣解带,说道:“小姐,若是你觉得别扭,我可以脱下这件衣服……”

“那就麻烦先生脱个精光吧。”

“……”

南宴晶动作僵住。

“……”

“就劳烦各位留在这里!”梁尔尔示意邹蓝继续往前。

“等我平安出了永定门,冯公子也会平安归来。”

“……”

梁尔尔眯眼:“若是,你们敢跟过来,我只能保证冯公子的平安,可不能保证他身体的完整……”

冯才驰吓得重重一抖!

“都,都不要跟过来!”

…………

…………

左定门外。

“没人跟过来吧?”梁尔尔问邹蓝。

“没。”

梁尔尔松了口气,揉了揉鬓角,然后狠狠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冯才驰,一脸嫌弃。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邹蓝问。

“离开洛京。”梁尔尔说。

小七看了看冯才驰,问:“小姐,事情就这么算了?”

“算了。”梁尔尔摆摆手,“我比较了一下,留在洛京报复王妃跟冯才驰,只会让我在京城权贵这个圈子里越陷越深,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离开了好。让他们斗去吧!”

小七轻轻点点头。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们需要回洛京躲一段时间。”梁尔尔道。

“那他呢?”邹蓝指着昏迷的冯才驰

梁尔尔不耐烦摆摆手手:“看着就烦!丢到那边草丛里去!他醒了,自然会回去!”

“好。”邹蓝照办。

这个时候,梁尔尔还不知道,这个不经意的决定,会给她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第061章:被冤

梁尔尔因着不能坐快车,又不能骑快马,所以打算暂时先折返洛京避一避风头。

为了更好地隐藏,梁尔尔换了男装,带上覆纱斗笠遮脸,还让小七先行一步,去临县等她。她与邹蓝在洛京一家客栈落脚。

这日一早,梁尔尔还在休息,就被楼下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声音吵醒了。

梁尔尔打着哈切,走出房门,旁屋的邹蓝也走了出来。

“街上怎么回事?”梁尔尔伸了伸懒腰,“怎么一下子多了那么多兵马?”

“像是在抓人。”邹蓝说。

梁尔尔揉了揉眼,没这话放在心上,随口调侃了句:“也不知是哪位犯事了,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走,我们下去吃饭去。”

梁尔尔转身下楼,来了客栈大堂。

此时的大堂中已经聚了不少吃早饭的人,就着官兵抓人的事情下饭,即便是清汤寡水也吃得有滋有味,热火朝天。

梁尔尔没有细听他们说什么,径自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用饭。

倒是跟在她身后的邹蓝,停住了脚步,看向客栈大堂上的一块公示牌。

“怎么了?”梁尔尔问。

邹蓝紧皱眉头,示意梁尔尔看那公示牌,那上面贴着悬赏罪犯的画像。

梁尔尔眨巴下眼睛,转头看去。

然后……顿住了。

“这,这个画像……”梁尔尔扯了扯邹蓝的衣角,“怎么这么像我啊?”

“就是你。”邹蓝点了点那罪犯的姓名。

【梁尔尔,杀人犯】

“这……”梁尔尔瞪圆眼睛,“我怎么成杀人犯了?”

邹蓝快速捂住她的嘴,幸而客栈里人多嘴杂,嘈杂热闹,没人听清她说什么。

梁尔尔眉心紧蹙,再三盯着那画像看,来回看,反复瞧!

上面的人确实是她没错,名字都大刺刺地摆在那里了,错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梁尔尔看向邹蓝,小说道,“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邹蓝道:“我去打探一下。”

“等一等。”梁尔尔按住邹蓝,努努下巴:“先吃饭,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邹蓝点头,两人点了饭菜,一边夹菜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客栈里的热闹。

“这个叫梁尔尔的,可真够胆大的!”

“一介女流,敢杀了冯尚书的爱子!”

“……”

梁尔尔看向邹蓝。

邹蓝凝神倾听。

“要我说,一定是冯才驰想轻薄这个姑娘,就冯才驰那德行,欺男霸女可没少干!”

“轻薄她?”有人有不同意见,“这姑娘脸上有疤,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说不准冯才驰就好这口呢!”

“那些名门世家子,哪个没有一两个见不得人的癖好?”

“哈哈哈……”

话题越扯越远。

梁尔尔听不下去了,看向邹蓝:“冯才驰死了?”

“看样子是。”

梁尔尔疑惑:“你把他扔在草丛的时候……没做什么吧?”

邹蓝摇头:“那时候,他只是昏迷。”

梁尔尔捏了捏眉心:“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

而且……她还无缘无故成了杀人凶手。

“你暂且等着。”邹蓝说道,“我去冯府探听消息。”

“好。”

梁尔尔点头,暂时也只能这么做了。

…………

…………

梁尔尔背手踱步,在客栈中等着邹蓝的消息。

等了许久……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梁尔尔连忙打开门。

“邹……”

蓝字顿在了嗓子眼中。

“怎么是你?”

…………

…………

这边,被梁尔尔苦等的邹蓝,眉心紧皱。

冯才驰确实是死了,尸体就停在大理寺。

邹蓝稍稍伪装,悄无声息地潜进大理寺停尸间,检查尸体。

冯才驰是被人一剑毙命的。杀他的人干净利索,出手极快,只一剑,直接割断了冯才驰的脖颈,使他连挣扎的机会的都没有,便一命呜呼。

邹蓝从大理寺出来,转而又去了冯府。

冯岱,冯尚书因为端午泄题的事情,被皇上罚了一年俸禄,还被撤了内阁大臣的职。

他本就觉得冤枉,郁结于心,如今又忽遭白发人送黑发人,冯尚书一病不起。

冯府上下,愁云惨淡,一片哀灰。

一边是还没下葬的少爷,一边是昏迷病重的老爷。两根顶梁柱,生生断了!

冯府的一众妻妾都不知道要哭哪一个了,或者也该哭哭自己……

于是,邹蓝被塞了一耳朵抽泣哭声,没听来任何有用信息,他又转而去了珉王府。

珉王府中。

冯琦苓脸色苍白,瘫坐在贵妃椅上,这几日她约莫是哭得太多,已经流不出眼泪的双目泛着赤红,淬着血光一般。

“梁尔尔!”

冯琦苓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给我抓到这个毒妇!我把她碎尸万段!碎尸万段!”

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安慰:“王妃,王府的人已经都派出去了,一定能找到她的。”

“这个毒妇……”冯琦苓声音呕哑,“她说过会放才驰回来的,还说过会保证才驰的平安……结果反手将我弟弟……”

“才驰那是我们冯家唯一的根啊……唯一的根……才驰……才驰……”

“王妃,您节哀……”丫鬟劝到,“我们一定能抓住梁尔尔那个毒妇!您别忘了,这次,兵部尚书林大人也站在我们这边的!”

“对!”

冯琦苓一把抓住小丫鬟的手。

“林大人那边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小丫鬟道,“但是,我相信,我们冯府加上珉王府,再加上一个兵部,一定能抓住梁尔尔!”

邹蓝隐在暗处,将冯琦苓与小丫鬟的对话一一听在耳中。

兵部尚书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邹蓝转身离开。

…………

…………

客栈中,梁尔尔看着门外的人,眼中闪过诧异,带着一丝警戒。

萧见楚微微一笑,俊美无俦。

“怎么?不请本王进去坐坐?”

梁尔尔回了神,侧身让开。

“王爷,请。”

萧见楚走进屋中,撩袍坐下。

梁尔尔抬手,为他斟茶。

“不知王爷前来,所谓何事啊?”

“你说呢?”萧见楚嘴角噙笑,歪头看她。

梁尔尔垂下眼帘:“我就是不知道,才问的。”

第062章:王爷

夏至已至,窗外是热浪滂沱,但客栈的小屋内却丝丝凉凉。

梁尔尔坐在萧见楚对面,收着自己的戒备,举起一杯清茶,神色无虞地饮下。

萧见楚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浓。

“本王是来救你的。”他道。

梁尔尔微微一怔,抬眼望向萧见楚。

萧见楚掸了掸袖子,姗姗道:“冯才驰的死,你不会不知吧?”

梁尔尔放下杯子:“我刚得知。”

她顿了顿:“人不是我杀的。”

萧见楚点头:“本王信你。”

梁尔尔一顿。

只听楚王爷又道:“可是大理寺信吗?”

“……”

“皇兄已经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审查。”萧见楚道,“他们查的,不只是冯才驰被杀的案子,还有兵部尚书林延忠的儿子,林耀宗被杀一事。”

梁尔尔眉心一跳,脸色微变。

萧见楚看着她,慢条斯理:“昨日,林府的小仆见到你的画像,指认说,你就是在割鹿镇,杀了他们小二爷林耀宗的人。”

“……”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目光微微闪烁。

这个,确实是事实……

割鹿镇,她被林耀宗打劫,邹蓝为了救她,失手杀了林耀宗。

“冯才驰是景元的妻舅,林耀宗是景徹妻舅。”萧见楚望着她,笑眯眯,“梁尔尔,你算算,自己一下子得罪了多少人?”

梁尔尔揉了揉眉心。

得罪多少人?

刑部尚书,兵部尚书,大皇子,二皇子……她得罪了小半个朝堂呢!

“梁尔尔啊。”萧见楚点了两下桌子。

梁尔尔回过神,看他。

萧王爷笑笑,气定又神闲,缓缓道:“现今,只有本王能保你。”

梁尔尔一顿。

萧见楚静静望着她。

梁尔尔回视。

“……”

“王爷,你不会无缘无故帮我的吧?”梁尔尔轻笑一声。

“那是自然。”萧见楚颔首,那表情颇像个胸有成竹的猎人,正等着自己的猎物一点点走进。

“王爷想我为你做什么?”梁尔尔扬起下巴。

萧见楚一笑,开门见山。

“本王要你为本王做事。”

“……”

梁尔尔眉眼微垂,轻声道:“这个所谓的做事,不知王爷指的是哪方面的事?”

萧见楚摊手:“各个方面。”

“……”

梁尔尔咬了咬嘴唇,猎物一点点地往后退,退到安全距离。

“王爷,请容我拒绝。”

萧见楚闻言,倒也不怎么意外:“你可想好了。如今这天下,能保你平安度过次劫的,可只有本王了。”

梁尔尔拱手:“多谢王爷好意,不过,我还是想自己试一试。”

“既然如此,那本王且看着。”萧见楚端起茶盏。

梁尔尔又道:“对了,王爷,我之前送您的礼物,您还满意吗?”

“满意。”萧见楚站起身。

礼部尚书马千里被贬,如今掌管礼部的是萧见楚的人,楚王爷自然满意。

“王爷满意便好。”梁尔尔意味深长,“这次,也请您好好看着。”

她将“看”字咬着重音。

“好,本王就好好看着。”

不插手就是。

萧见楚起身告辞,走出门,正巧邹蓝也回来了。

四目相对,萧见楚脚步停一停,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梁尔尔一眼。

“王爷慢走。”梁尔尔拱手送客。

萧见楚离开。

…………

…………

“邹蓝,快进来。”梁尔尔看着萧见楚离开的背影,小小松了口气。

邹蓝进屋。

“他来做什么?”

“以物易物。”梁尔尔道,“他想我为他所用。”

“你没答应吧?”

“自然不能答应!”梁尔尔嫌弃一撇嘴,“我可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搅和!我还想游山玩水呢!”

“……”

“好了,先不说我了,你呢?都探听道什么了?”

邹蓝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梁尔尔。

梁尔尔听罢,摸着下巴,思忖道:“会是谁杀了冯才驰?是故意嫁祸针对我,还是巧合?”

邹蓝不知。

梁尔尔又道:“冯才驰这边,我是清白的,倒也不惧,只是……兵部尚书林延忠那里有些棘手。”

林耀宗,确实是她杀的。

梁尔尔掐着鼓起的眉心:“这次,事情还挺麻烦……”

“我不仅要找到杀害冯才驰的真心凶手……我还要从林耀宗这件事上干干净净地脱身。”

伤脑筋。

“林耀宗是我杀的。”邹蓝说道。

梁尔尔闻言,瞪了他一眼:“你杀的跟我杀的,有什么分别吗?”

邹蓝一怔。

“时间有限,我们兵分两路吧。”梁尔尔拍了拍邹蓝的肩膀。

“我记得在割鹿镇的时候,当时林耀宗身边跟了四个小厮,邹蓝,你去林府查一查,这四个小厮中,是谁指认了我,他们都有什么弱点。”

邹蓝轻轻点头:“那你呢?”

“我去找一个人。”

…………

…………

林府。

邹蓝悄无声息潜伏进来,躲入林府书房的横梁上。

林延忠坐在太师椅上,皱着眉心,拄着额头。

“爹,肖老将军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一旁,林延忠的长子林耀祖斟酌着,开了口,“要不您见一见?”

“怎么见!?”林延忠摆着手,“他定是来给他外孙女说情的,我怎么见?!”

肖老将军的外孙女是杀了他儿子的凶手……

林耀祖低下头,不语了。

“去把林平找来。”林延忠心烦意乱地吩咐一声。

不一会儿,一个尖嘴猴腮的奴才进来了,连忙下跪行礼。

“参见老爷。”

林延忠看了看下方跪着的人:“林平,我再问你一遍,杀死我儿耀宗的,真的是梁尔尔?”

“是!绝对是!她脸上这道疤小的是不会认错的!”林平挺起瘪凹瘪凹的胸膛,信誓旦旦,指天发誓,“就是她在割鹿镇杀了小二爷!”

说着,又抬手沾了沾眼泪,哭道:“也怨小的不中用,没保护好小二爷……”

“我知道了。”林延忠摆了摆手,对一旁的长子道,“肖老将军那边,就请他回去吧……你就说我思念耀宗,病重不起。”

“是。”

“还有!”林延忠又道,“将军府和邺城那边,都派人死死盯着,梁尔尔一旦出现,就立刻拿下!”

“是!”

第063章:自首

林平走出了林延忠的屋子,走远了,擤了把鼻涕,再也不见之前的哭哭戚戚。

“林平大哥!林平大哥!”几个小仆围过来,将林平簇拥在中间。

林平瘪凹的胸脯挺得高高在上:“怎么了?”

“林平大哥,老爷又叫你过去了?”

“是啊,老爷现在可离不开我呢……”

“林平大哥,这次你可是立大功了。”一个小仆挤着脑袋,竖着大拇指,道,“往后抓住那个梁尔尔,帮小二爷报了仇,依我看,以后咱们府上这副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了!跑不了的!”

“副总管?”林平撇撇嘴,“就勉勉强强吧。”

“林大哥,到时候,你还要可不忘了咱们啊!”

“省的,省的。”

“林平大哥,要我说,还是您运气好,老天都帮您!跟您一样那些跟在小二爷身边的人,都让老爷派出去找凶手去了!”

“谁知道,凶手她自己撞上来了!”

林平美滋滋嘬牙花:“这,这叫什么来的?”

“这叫……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句话!”

“林平哥,走,我们哥几个请你喝酒去。”

林平一甩袖:“走着!”

几人拥簇着林平,“浩浩荡荡”去了,邹蓝从隐蔽处闪身出来,悄然若鬼魅,继续跟上去。

…………

…………

那边,邹蓝正跟踪林平。这边,梁尔尔乔装打扮,来到了烟花柳巷的花荫楼,要了一个雅间儿,再让这边的龟公给将军府肖叔伦送了封信。

不一会儿,肖叔伦急匆匆进了花荫楼。

“小表姐!”肖叔伦走进雅间,看见梁尔尔,紧张地左右瞧了瞧,然后小心翼翼关上门。

“小表姐!”肖叔伦低声喊。

“嘘……”梁尔尔伸出食指在唇上点了点。

肖叔伦扯了张凳子,急忙坐在她对面,张口便问:“小表姐,冯才驰和林耀宗不是你杀的吧?”

“不是。”梁尔尔喝口茶。

“那赶紧跟我走!”肖叔伦催促。

“去哪里?”

“跟我回将军府啊!”肖叔伦急得一头汗,“现在官兵在到处都在抓你,只有爷爷能护着你了!”

梁尔尔放下茶盏,摇了摇头。

“叔伦,我这件事,不能把将军府牵扯进来。”

“你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小表姐!是我们将军府的人!”

梁尔尔还是摇头:“有你这句话,我很开心,但是,我不想让外公一把年纪了还为我奔波。”

“可是……”

“叔伦!”梁尔尔打断他,目光郑重,认真说道,“这次,我找你来,一来是请你帮我转告外公,请将军府不要出面帮我!二来……我要求你一件事。”

“什,什么事?”

“帮我去找一个人。”

“谁?”

“大理寺少卿,高景川。”

“高景川?”

“他是武博侯高文阳之子。”梁尔尔点头,说道:“你一定要告诉他,我是冤枉的,一定要让高景川亲自接手我的案子。”

“为什么是他?”

“因为,破案他最拿手了!”

《大家闺秀》中有写。

【高景川在卷入皇位斗争之前,在是个一等一的破案高手,洞察能力非比常人!】

【高景川也因为其非同凡响的洞察能力,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阴谋暗害。】

“叔伦!”梁尔尔郑重其事,“这世上,如果还有谁能短时间内查出杀冯才驰的凶手,就只有他了!”

“真的?”

“千真万确。”

“好,我这就去找他!”

肖叔伦站起身道:“小表姐,你等着我!”

“现在还不是时候。”梁尔尔拦住他。

“什么?”

“你记得,三日后去找他。”

“为什么是三日后?”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但是,记得,一定要是三日后。”

肖叔伦似懂非懂,但也没追根究底,而是选择相信梁尔尔。

…………

…………

邹蓝监视林府以及跟踪了林平之后,稍有收获,回到了客栈。

此时,梁尔尔已经从花荫楼回来了。

“回来了?”梁尔尔示意邹蓝关上门,问道,“都听到什么了?”

邹蓝便一五一十说了。

“这样啊。”梁尔尔听罢,摸着下巴,点头,“跟我想的差不错……也就是说,只有一个叫林平的指认我,剩下的三个小厮还在回京路上。”

邹蓝点头。

“你知道他们大致路线吗?”

“知道,进京就那么几条路。”

“那……你能在三天之内,找到他们吧?”梁尔尔又问。

邹蓝颔首:“能。”

“很好!”梁尔尔一拍手,笑眯眯道,“如果这三个小厮都不指认我,那么,我就能洗脱嫌疑了,是吧?”

邹蓝顿了顿:“……可以这么说。”

“邹蓝!这件事,你必须帮我!”梁尔尔重重拍他肩膀,“这三天内,你不管用什么方法,找到那三个小厮,让他们统一口径,说我不是杀害林耀宗的人。”

邹蓝没回答。

梁尔尔以为邹蓝是没信心,拍着他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什么主子带出奴才,林耀宗身边的奴仆都很好摆平的,威逼利诱,总有一种能拿下他们!”

邹蓝依旧不说话。

梁尔尔继续循循善诱:“你想啊,他们要真是那么忠于林家的话,当初也不会眼睁睁放我们走了。”

“我不是说这个。”邹蓝道,“为什么是三天?”

梁尔尔一顿。

邹护卫又问:“林耀宗这边我能摆平,冯才驰那边呢?”

梁尔尔笑笑:“冯才驰那边,我也安排好了。”

邹蓝看她。

梁尔尔只好一一解释:“我已经找了叔伦,让他三天后,帮我去找高景川。高景川是个查案高手,前世的时候,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我相信,他能还我清白。”

“为什么是三天?”

“因为,我希望高景川只查冯才驰的案子!”

梁尔尔将“只”字咬着意味深长的重音。

邹蓝明了:“我这就出发。”

“恩!”梁尔尔直直床边的包袱,“行礼我都帮你收拾好了。”

邹蓝带上包袱,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住。

“这三天,你做什么?”他转头看梁尔尔

“……”

梁尔尔一顿。

邹蓝直直望着她。

“果然瞒不住你啊……”梁尔尔一摊手。

“我打算去大理寺自首。”

第064章:受刑

“我打算去大理寺自首。”梁尔尔说。

“只有我吸引了所有目光,你才好行动,还有……”梁尔尔望着邹蓝,叹口气,继续说道:“如果我不吃些苦,事情就显得巧合太多了,这样可不好。”

邹蓝背着包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静静地望着梁尔尔。

“不会有事的!”梁尔尔摆摆手。

邹蓝说道:“大理寺丞,莫纵是个酷吏。”

“我知道。”梁尔尔耸耸肩,“所以,这三天内我或许会吃些亏吧,但是,应该死不了……”

“应该?”邹蓝皱眉。

梁尔尔一摊手:“若我真是熬不过去……无非就是再死一次。”

邹蓝的眉心皱得更紧。

梁尔尔笑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会平平安安出来的。莫纵虽然是酷吏,但是还没弄出过人命。”

“……”

邹蓝不语。

“总之!我的半条命在我手里!”梁尔尔走到邹蓝面前,“剩下的半条,我就交给你了!”

“我会摆平那三人。”邹蓝盯着梁尔尔,微微迟疑,“你……”

“放心!我会好好保住自己的命,清清白白的离开洛京!”梁尔尔拍着胸口。

邹蓝缓缓地,郑重点了点头。

“去吧。”梁尔尔挥了挥手,“马到成功!”

…………

…………

大理寺门口,梁尔尔深吸了一口气,隔着斗笠面纱,望着眼前巍峨的大理寺。

这座府衙匍匐在日光下,眯着眼,懒洋洋地张着嘴,像是只等着猎物的兽。人若是走到它前面,就要有粉身碎骨的觉悟。

梁尔尔吐了口浊气,抬手……

斗笠面纱被拿下来,一张脸露出来,右脸上的疤痕清晰可见,从眉尾狰狞到耳后。

梁尔尔转向大理寺门口的守卫。

“衙门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守卫白她一眼,不耐烦地赶人。

“……”

“你好好看看我。”梁尔尔指着自己鼻尖儿。

“你有什么看的!又不是倾国倾城。”

“……”

“走!走!走!赶紧走!”

“……”

梁尔尔翻着白眼:“我是梁尔尔。”

“谁?”

“梁尔尔。”

“怎么这么耳熟啊?”那守卫看对面的伙计。

“啊!是梁尔尔!”

两人大眼对小眼,醍醐灌顶!

“梁尔尔!”

梁尔尔哭笑不得:“对,是梁尔尔……”

“你,站着别动!”

“我没动……”

“快,快去叫大人!”

守卫将梁尔尔抓了起来。

整个大理寺炸了锅,一锅煮沸的热油,跳进梁尔尔这么一滴冷水,噼里啪啦!

…………

…………

楚王府,书房,静若平湖。

“王爷,梁小姐去大理寺自首了。”影卫初三前来汇报。

萧见楚正在挥毫,笔尖微微一停顿。

“谁接的案子?”

“大理寺丞,莫纵。”

萧见楚放下手中的毛笔。

一旁的食客柳潺,轻轻扫了一眼萧见楚的字。

【江山尔尔】

最后的一个“尔”没有写完,只写了第一笔。

柳潺道:“梁小姐怕是要受难了,莫纵是个惯会用刑的。”

“那是她选的。”萧见楚说:“若是应了本王,她自然不会遭受这份苦楚。”

“不过,倒也不意外。”萧见楚嘴角扬了扬,又说,“如果就这么轻易从了本王,倒不像是她了。”

柳潺拱手:“王爷,梁小姐一心远离京城,倒也是好事。您不如成全她,也卖将军府一个人情。”

萧见楚摇头:“她让本王看着,本王便只看着。”

绝不插手,。

不雪上加霜,也不会雪中送炭。

…………

…………

大理寺的牢房暗无天日,一层墙壁将外界的阳光永世隔绝。充斥在这里的,只有潮湿的霉味儿,卷着铁腥血气,乱七八糟,鬼路狼嚎。

“梁尔尔!本官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杀了冯才驰!”

莫纵阴沉着一张脸站在梁尔尔面前,冷戾阴森,死气沉沉,就是活生生的地狱阎罗。

梁尔尔四肢被缚,死死地绑在木桩上,呼吸微弱,胸口薄薄地起伏。

“大人,她又昏过去了。”实刑的狱卒攥着刑具,准备动手。

“再泼醒!”

“啪!”

梁尔尔被大一盆凉水迎面浇醒,浑浑噩噩,不知晨昏。

“我没有……没有……”梁尔尔有气无力,翻来覆去这句话。

“再用刑!”莫纵道。

“是!”

“啊……”梁尔尔呻吟一声,她已经叫不出来,身子都麻木了。

又重重昏了了过去。

“再泼!”

“是!”

这次,却泼不醒了。

狱卒冲莫纵道:“大人……若是再用刑,怕她就撑不了。”

莫纵面无表情,说:“用药。”

狱卒一惊:“用药?”

莫纵扫他一眼,从头凉到脚。

“是!是!”

…………

…………

三日一过!肖叔伦迫不及待找到了高景川。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男子,诧异吃惊地说不出来。

“……”

“你不是要见我?”高景川一身白衣,一尘不染。

“……”

“你,你怎么会是高景川?!”肖叔伦叫道。

高景川皱眉:“我就是高景川。”

“……”

高景川见肖叔伦的样子不明所以,他失了耐心,转身要走。

“等等!等一等!”肖叔伦连忙去拉人。

高景川白衣一闪,一把将人甩开,狠狠抖了抖自己的袖子……

那嫌弃的样子啊……

肖叔伦嘴角抽抽,一只手硬生生停在半空。

“有事说事。”高景川道。

肖叔伦讪讪收回手,想起自己的小表姐,低声下气,一拱手,先道:“之前在翡渡山的的事情,我跟你赔罪了。”

“……”高景川看着他。

肖叔伦嘟囔:“你也是……我说你好看是实话实说……生什么气……”

高景川眉心一竖。

肖叔伦连忙求饶:“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

“你究竟有何事?”

肖叔伦的神色郑重起来,双目一凌,重重地一抱拳,说道::“高大人,我求你救救我小表姐!她有冤!”

“为什么?”高景川声音没有起伏。

“什么为什么?我小表姐是无辜的!”肖叔伦说道,“她没有杀冯才驰!现在却被关在大理寺牢房!”

第065章:查案

肖叔伦拦着高景川的去路,喊道:“高大人,你也不忍心看到有人平白受冤吧?!”

高景川不为所动:“天下受冤枉的人多了。”

他若都不忍心,还不将自己累死?

“可是,这个!你知道了啊!”肖叔伦扬起下巴,“知道了,就不能视而不见吧?!”

“……”

“……”

“所以,请你请救救我小表姐吧!”肖叔伦急切,催促。

高景川依旧不语。

肖叔伦一狠心,咬牙,撩起衣袍。

“高大人!算求你了!”说着,便要下跪。

一动不动的高景川忽然抬脚,脚尖撑住肖叔伦弯下去的膝盖。

肖叔伦一顿,看他。

高景川说:“留着,跪天地父母吧。”

“那……你答应了?!”肖叔伦惊喜。

高景川转身:“我去大理寺看看。”

“太好了!”肖叔伦连忙追上去,“高景川,你真是个不错的人!”

高景川目不斜视往前走。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肖叔伦的朋友了!以后有什么事用得到我……”肖叔伦激动亢奋地说着,又去搭高景川肩膀。

高景川转头看他,目光凉飕飕,带着隐隐警告。

肖叔伦一顿,伸出的手转了弯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我,你只管开口!”

高景川不理他。

“你要去大理寺!我陪你去!”肖叔伦追上。

高景川停住脚步:“大理寺,闲人勿进。”

“……”

“那,那我在门口等你!”

…………

…………

大理寺的牢房中。

狱卒双手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锦盒,盒中放着一颗红色药丸儿。

“莫大人?”狱卒请示一旁的莫纵。

莫纵背着手,沉着脸:“给她喂下去。”

“是。”

狱卒小心翼翼捏起药丸,另一只手去掰梁尔尔的嘴巴。

“等一等……”梁尔尔微微侧头,开了口。

她眼睑扫见那颗红色的药丸,眼睑重重抖了抖。

这个红色的药丸叫,迷魂丹。

《大家闺秀》中写:

【服下迷魂丹,人便会神志不清,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问什么答什么,百试百灵。】

【这种丹药,配置极难。】

【天下唯一知道方子的人便是莫纵,他从不轻易动用迷魂丹,除非实在没有法子了。】

【莫纵审了沈归雁三天三夜,酷刑加身,沈归雁硬是不吐一字,莫纵没法,拿出了迷魂丹……】

梁尔尔吃力地抬起头,看向莫纵。

“想招了?”莫纵道。

“对……”梁尔尔气若云游:“但……在此之前,我……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请求?”

“我要喝口水,再换一身,干……干净衣服。”

莫纵思忖一下:“好,本官准了。”

“大人,那这药……”狱卒询问莫纵。

“还给我吧。”莫纵伸手。

“是!”狱卒连忙双手把药递给莫纵,然后将梁尔尔带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梁尔尔脱了血淋淋的囚服,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她脸色太过苍白,脚下踉踉跄跄,要人搀扶着,才能走动。

莫纵坐在上位,盯着梁尔尔。

梁尔尔被人按着,跪下。

“招吧!”莫纵道。

梁尔尔低头不语。

莫纵厉声道:“梁尔尔,本官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现在到你招供了!”

梁尔尔撑着身体,转看了看门口的方向,在等着什么,没有说话。

“梁尔尔,你是在耍本官吗?!”莫纵皱眉。

“我不敢……”梁尔尔有些吃力地仰起头。

“那还不快招认!”

梁尔尔道“我招……”

“说!”

“大人……你想让我从哪里说起?”

“从你怎么杀害冯才驰说起。”

梁尔尔喘着气,有气无力:“在我说之前,我需要同大人说些其他……”

“说什么?”

“我那日在岷王府后花园……遇到岷王妃……”

莫纵一顿,听见岷王妃三个字,那向来冷厉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那天……”梁尔尔拖着声音,一句话喘三下,苍白虚弱地开始讲述自己在岷王府被冯才驰围困的事情。

“梁尔尔!本官要听你怎么行凶的!”莫纵沉声打断她。

“请大人容我说完……”梁尔尔喘了一口气,“那天……”

“大人!大人!”一个狱卒急匆匆跑过来,禀告道,“高大人来了。”

“我……”梁尔尔一顿,缓缓合上了眼,松了口气。

“高少卿?”

“是!”

话音落下,一袭白衣走进了牢房之中,宛若污泥中盛出一朵白色菡萏。

“高大人。”莫纵起身相接。

高景川站在梁尔尔身旁,看她。

“这就是梁尔尔?”

“是。”莫纵说道:“她正要招供,承认自己杀害冯才驰。”

“大人……”地上的梁尔尔忽然笑了笑,胸腔像是漏了风,嘶哑残破,“我没有杀冯才驰……他的死……跟我一点关系的都没有……”

“梁尔尔!”莫纵厉声警告,“你方才还说自己要招认!”

“是,我是要招认,我招认的,便是这些……”梁尔尔转过头,吃力地看着高景川,“我冤枉……”

莫纵气急:“梁尔尔!你……”

“好了。”高景川摆手,“这件案子,我已经禀明圣上,由我亲自查办。”

“大人……”莫纵拱手,正要辨别。

高景川道:“你先下去吧。”

“……”

莫纵瞪了梁尔尔一眼,不甘,甩袖离开。

高景川看向梁尔尔,开了口,凉丝丝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调子,让人不由侧耳倾听。

“梁尔尔,你身上除了冯才驰的案子,还有林耀宗的案子,可你为何单说冯才驰?”

梁尔尔微微一顿。

“我……还没来得及说林耀宗……”她低着头,脸上的表情被隐起来,看不到。

“我根本就不认识林耀宗,他的死,按到我头上,简直莫名其妙……”梁尔尔说道。

“是吗?”高景川不置可否。

“大人!”就在此时,狱卒又来通禀,“大人,兵部尚书林大人来了。”

“林大人?”

“对!他还押着一个仆人,说是要交给我们处置!”

高景川闻言,转头看了一眼梁尔尔。

“将她安排好。”

“是!”

“不许再用刑。”

高景川吩咐了一声,便转身出去。

第066章:出狱

大理寺衙内。

高景川见到了林延忠。

林尚书一张老脸通红通红,是气的也是急的。

“高少卿,老朽……特地来给梁小姑娘赔罪!”

高景川一顿:“赔罪?”

“我冤枉梁小姑娘了!”林延忠老脸羞惭,摆手说道,“我府里的狗奴才邀功急切,冤枉了梁小姑娘。”

说着,便命下人将林平押上前来。

只见那林平一身污泥,右半边的脸高高肿起来,像是发了酵的面团,把本就鼠目寸光的眼睛,挤得完全找不到了。

“啊啊……啊……”林平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张嘴,哈喇子流了一地。

“高少卿啊……”林延忠叹口气,解释道:“半年前,我儿耀宗在割鹿镇被歹人杀害,他身边的四个奴才都看见了凶手模样,其他三人,我一直派遣在外寻找凶手,只有这个林平留在了洛京。”

“那日,她见了梁小姑娘的画像,便一口咬定是梁小姑娘杀了犬子……”

林尚书顿了顿,摆手遮脸,悔不当初。

“结果……从外面赶回来的三个仆人都说,杀我儿的凶手不是梁小姐,那凶手脸上也有疤痕,但是,却是长在左脸上!”

说着,林尚书狠狠剜了一眼林平:“这狗奴才,邀功心切,生生污蔑了梁小姑娘!”

“啊!啊!”林平喊叫,却说不出话来。

“老夫念子心切,竟然也信了他的话……”林尚书摇头摆手,追悔莫及,“高少卿,这空口白牙咬人的狗奴才,老夫带过来了,全由你梁小姑娘处置吧!”

高景川扫了一眼林平,说道:“梁尔尔现在人在牢房,不便出来。”

林尚书连忙说:“梁小姑娘不是杀害我儿的凶手。”

“但她是冯才驰的案子的嫌疑犯。”

“哦……对……”林尚书拍了拍脑袋,“还有这回事儿。”

“啊!啊!”林平急切望着林尚书,一直想要辩白说什么。

林尚书横他一眼,不予理会。

高景川扫了林平一眼,说:“林大人,不若将此人先留在这里吧。”

林延忠没有意见,颔首。

“啊!啊!”林平挣扎。

“带下去。”高景川道。

“是!”

林平被大理寺衙役拉走。

林延忠也抬手告辞:“高少卿,麻烦你代老朽对梁小姑娘说声抱歉。”

“好,林大人慢走。”高景川点头,抬手相送。

两人走出大理寺。

高景川扫见一老者,脚步微微一顿。

那老者正在跟肖叔伦说话,肖叔伦一直点头称是,好不乖巧。

“肖老将军。”高景川走过去,弯腰作揖。

“你就是叔伦说的高少卿?”肖丞战转身,他虽上了年纪,但是站姿却不见老态,依旧是将帅风范,挺拔笔直。

“正是在下。”

“后生可畏。”肖丞战点头说道。

“多谢老将军夸赞。”高景川一板一眼。

一旁的肖叔伦挑了挑眉毛,哎呀,好个彬彬有礼高少卿啊。

“肖老。”一旁的林尚书直摇头,说道:“我都没脸见您!”

“瞧你说的。”肖丞战道,“话说清楚就行!走,老夫请你喝酒!”

“应该是我请您!”林延忠连忙道。

于是,肖老将军跟林尚书一同离开了。

肖叔伦挑眉看高景川:“看吧,我小表姐跟本没杀人。”

高景川望着肖丞战远去的背影:“肖老将军怎么会在这里?”

“我爷爷跟着林尚书一起来的。”

“……”

“高景川,你是不是很崇拜我爷爷啊?”肖叔伦问。

高景川收回目光:“老将军值得人尊敬。”

肖叔伦一拍胸脯,与有荣焉:“那是!我爷爷他老人家……”

这边,高景川已经转身走了。

“你等等我!”肖叔伦跟上去,说道,“现在,只剩下冯才驰的案子了,我陪你一起查吧!”

“不用。”

“我给你打下手行不行?”

“不必。”

“不要那么拒人千里之外嘛!我们是朋友啊!”

高景川忽然停住脚步。

肖叔走得急,伦险些撞上他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

“干嘛?”肖叔伦道。

“你要给我打下手?”

“对啊!对啊!”肖叔伦小鸡吃米似得点头点头。

“走吧。”高景川道。

肖叔伦跃跃欲试:“去哪里?”

“停尸间。”

“呃……”

…………

…………

梁尔尔不用再受刑了,可是,她也没有为此多感激涕零。

这三日下来,受不受刑,与她来说都是在受刑。身体早就不像是自己的,不管是躺在还是坐着,就是呼吸,也是痛麻并济,这些痛楚都不肯轮番上阵,全是一起发作,一起折磨,像是一群撕咬的小鬼。

梁尔尔双目直直,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望着牢房的天窗……

不知过了多久,高景川走了进来,询问梁尔尔那天的事情。

梁尔尔事无巨细全都说了出来。

又不知过了多久,高景川又来了,再次询问了梁尔尔一些事情,复又离开。

“……”

等到第三次高景川来的时候,梁尔尔便被放了出去。

“是谁杀了他?”梁尔尔问。

高景川皱了皱:“不知道。”

“不知道?”梁尔尔诧异。

还有高景川破不了的案子,抓不住的凶手?

“凶手是一个江湖浪客,来无影,去无踪。”

江湖人士……

梁尔尔轻轻颔首,心道,那确实不易找到。

只是……冯才驰怎么会和江湖人有恩怨?

高景川显然不会回答梁尔尔这个问题,高少卿没有找到凶手,本就冷峻的面容更加冷若冰霜了。

梁尔尔看他一眼,然后由人搀扶着,从大理寺出来了。

夏日的阳光不懂收敛,明媚又刺眼,不过,梁尔尔很喜欢,因为,只有这些张扬的阳光,才能驱散萦绕在鼻尖的潮湿血腥味儿。

“尔尔!”

“小表姐!”

肖老将军带着肖叔伦等人,在门口等着她。

“外公……”梁尔尔想笑一笑,却牵着胸口一阵抽疼。

“尔,尔尔……”

肖丞战轻轻扶住梁尔尔,老人家的手微微发着抖,他想紧紧地攥住梁尔尔,可又怕用力伤到她。

“跟外公回将军府。”肖丞战轻声道。

“好……”梁尔尔点了点头,不由看向周遭,然后,在最边缘的人群中,她看见了邹蓝。

邹蓝轻轻颔首。

梁尔尔眨眨眼,笑意明媚。

半条命加半条命,她的一条命,得救了。

第067章:暗害

梁尔尔自大理寺受了一遭出来,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肖丞战请皇上指了太医院最好的御医,来给她疗伤治病。

揽华院中。

梁尔尔喝了药,精神稍微好转一些。

肖叔伦见状,放了心,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支走了伺候梁尔尔的小丫鬟。

屋中,只剩下他与梁尔尔。

“小表姐,你好点了吗?”肖叔伦来到梁尔尔床边。

“好多了。”梁尔尔点头,顿了顿,她又道:“叔伦,这次谢谢你了。”

肖叔伦摆手:“你没事就好,可吓死了我!知道是莫纵审你的时候!我都差点忍不住立马去找高景川!”

“已经过去了。”梁尔尔说,“我这不是清清白白,平平安安出来了吗?”

“还平平安安呢……”

肖叔伦嘟嚷了一句,又忽的想起自己此次前来的要事。

他左右看了看,略显警惕,压低声音道:“小表姐,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冯才驰打算在岷王府对你动手!”

梁尔尔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高景川一起查案了啊!”

梁尔尔一激灵:“这么说……你知道杀害冯才驰的凶手是谁了?!”

“知道,是一个武林高手。”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这个凶手……”肖叔伦说着,不由地打量起梁尔尔,眼神竟然很是不解。

“怎么了?”梁尔尔问。

肖叔伦道:“高景川查到,凶手可能跟你有仇。”

“什么?!”

“小表姐,冯才驰跟凶手是认识的。”

梁尔尔屏气凝神,听着肖叔伦缓缓讲述。

“那日,冯才驰在永定门被你的人护卫打昏,醒来后,他没有回岷王府,也没回冯府,而是去找了凶手了,结果,被凶手一剑割喉。”

梁尔尔眨眨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高景川怎么说凶手跟我有仇?”

肖叔伦声音微沉,说道:“冯才驰在岷王府后花园对你下杀手……便是那个凶手挑唆他这么做的。还有,怎么善后的主意,也是他给冯才驰出的。”

“……”

梁尔尔听完,眉心微皱,轻轻吞咽了一下,再无其他反应。

肖叔伦说道:“这些都是高景川抽丝剥茧查出来的,不会有错。”

“恩,我信他……”梁尔尔道。

“重点不是这个!”肖叔伦急了,“重点是,有人在害你!在岷王府的时候,借冯才驰的手害你不成,又把冯才驰的死嫁祸给你!”

梁尔尔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知道了?”肖叔伦道,“就这么简单?”

“不,不然呢?”梁尔尔眨眨眼。

肖叔伦神情严肃:“小表姐,我们得把这个人找出来,免得他以后再害你!”

“去哪里找?”梁尔尔问。

“这……”肖叔伦顿了顿,问,“你得罪过谁吗?”

梁尔尔摇了摇头,若有所思,但是她思及的,却不能告诉肖叔伦。

梁尔尔目光微垂,说道:“我一个姑娘家,能得罪谁啊?”

“……”

“可是,高景川不会错的。”肖叔伦道。

梁尔尔一挑眉:“叔伦,你跟高少卿待在一起才几天啊?就这么相信人家了?”

肖叔伦不以为意,张口就道:“高景川是值得相信的,他虽然平时言语少,但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

梁尔尔闻言一怔,神色古怪地看着肖叔伦。

“小表姐,你干嘛这么看着我?”肖叔伦不解。

“没,没什么……”梁尔尔嘴角抽了抽,讷讷,“这话……不是该沈归雁说的吗?”

肖叔伦一头雾水:“什么?什么雁?”

“没什么,没什么。”

“小表姐!总之啊!”肖叔伦沉声道:“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你自己!”

“我知道了……”梁尔尔点头。

肖叔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也该去衙门报到了!”

“报到?”梁尔尔道,“你在衙门有差事了?”

“对啊,刚上任的!”

“哪个衙门?”

“大理寺!”

…………

…………

大理寺衙内,高景川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肖叔伦。

“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肖叔伦拱手。

高景川面无表情:“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肖叔伦道,“我们这几日,不是查案很愉快吗?”

高景川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喂!喂!喂!”肖叔伦跟上去,“你什么意思啊?嫌弃我啊?”

“……”高景川不置可否,继续往前走。

“高少卿,你多说一句话能怎么样啊?!”肖叔伦孜孜不倦地逗人。

“反正,以后我就是你的属下了,高大人,你要好好对待新人啊……”

“……”

…………

…………

揽华院中。

梁尔尔送走了肖叔伦,将邹蓝唤了进来。

“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梁尔尔与邹蓝从来不拐弯抹角。

邹蓝点头。

梁尔尔望着邹蓝,舔了舔嘴唇:“你说……那个凶手,会不会跟我一样,是重生的?”

邹蓝微微一顿。

梁尔尔又道:“或者说,跟萧见楚一样?”

“有一就有二,有二也就可能有三。”邹蓝回道。

梁尔尔眉梢扬起:“这还真是有意思呢……”

邹护卫并没有觉出哪里有意思。

“我们在明,敌人在暗。”邹蓝道,“你很危险。”

“有你在,我不怕啊。”梁尔尔张口就道。

邹蓝微微一顿。

“要找出他吗?”邹蓝问。

梁尔尔摇了摇头:“估计很不容易。”

“……”

“这人能从高景川的手中这么干净利索地脱身,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小人物。”

邹蓝静静看着她。

梁尔尔点了点着自己的脑袋,一歪头,说道:“我的脑子呢,不是很够用,特别不适合这种勾心斗角……我怕,我留在洛京,最后,会被折腾的连渣渣都不剩……”

邹蓝望着她:“所以呢?”

“所以,我要离开啊!”

“离开?”

“对!离开!”梁尔尔扬起嘴角,说道,“洛京这池子水只会越搅越浑,早点抽身才是最好的法子。”

“你不报仇?”

“怎么报仇啊?”梁尔尔一耸肩,“我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第068章:魔方

几日后,梁尔尔的伤势好转,便去向肖老将军辞行。

肖丞战闻言直摇头,他虽不愿梁尔尔在京中长待,但是也不愿自己的外孙女受伤未愈,就这么离开上路。

“再养些时日!你这样子,外公怎么能放心?!”肖老将军一锤定音,梁尔尔也好应了。

从肖老将军住处出来时,梁尔尔看看邹蓝,这些天,他寸步不离保护她。

“咱们暂时走不成了。”梁尔尔摊手。

邹蓝道:“老将军说对。”

梁尔尔叹口气,“那好吧,我就再静养几日。”

也没什么坏处。

“……”

“小姐,你慢点走,看着带点儿路!”

梁尔尔与邹蓝正往揽华院走,转弯处忽然听见了梁思思的丫鬟——春芽的声音,紧接着,梁尔尔与梁思思走了个面碰面。

梁思思低头摆弄着什么,两耳不闻其他声,差点撞上梁尔尔。

幸好邹蓝眼疾手快,护住了。

“姐姐?”梁思思回了神,连忙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你在做什么?”

梁思思笑了笑,伸出手,将手中的东西给梁尔尔看。

“我在做太后留的功课,姐姐有所不知,今日,太后亲自光顾女学堂了呢。”

梁尔尔盯着她手中的东西,目光微动,却是不语。

梁思思嘴角擒着笑意,眉梢泄出些许优越,她将手里的东西给梁尔尔看清楚。

“太后给我们留了功课呢,就是这个……”

梁尔尔收回目光,看梁思思。

梁思思说:“这个东西叫魔方,是太后发明的。”

像是担心梁尔尔不懂这新奇的高贵玩意儿,梁思思一边展示,一边解释道:“这魔方是由二十七块小方块,拼成一个大方块,大方块总共有六面,每一面都有一种颜色,转动小方块,最后将打乱的六面颜色拼好……就是太后今日给我们留的功课。”

“……”

“太后说了,明日她还会来学堂,看看我们谁拼的最快。”

梁思思顿了顿,又缓缓说道:“姐姐,你明日要不要来旁观呢?若是你想来,我可以去跟大公主求个恩典。”

“不必了。”梁尔尔说。

梁思思的心思又回到了手中的魔方上:“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这毕竟是太后留的功课……”

梁尔尔颔首。

梁思思拧着魔方,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走吧。”梁尔尔对邹蓝道,一转头却忽然发现,邹护卫盯着梁思思的背影,确切的说,是盯着她手中的魔方。

“邹蓝?”

梁尔尔挑了眉梢,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护卫走神。

“什么?”邹蓝看她。

“你也想玩儿魔方啊?”

邹蓝顿了顿:“没有。”

梁尔尔才不信,玩味地看着自己的护卫。

“跟我来。”她道。

“做什么?”

“总之,跟我来就对了。”

梁尔尔将邹蓝带到了惠贞女学堂门前。

下了学的女学堂也不见冷清,门口还有两个护卫把守。

邹蓝不解:“来这里做什么?”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梁尔尔冲他一眨眼,丢下邹蓝,走向了那两个护卫。

只见梁尔尔塞了钱与那两个护卫,也不知说了什么,不一会儿,其中一个护卫进入学堂里面,出来之后,送了梁尔尔一个四方盒子。

梁尔尔拿着东西走到邹蓝面前。

“喏。”

“什么?”

“打开看看。”

邹蓝接过,将信将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跟梁思思手上一模一样的魔方。

“你……”

梁尔尔抖抖袖子,仰着下巴,小小得意:“我跟他们说,我们是将军府的,咱们小姐不小心弄坏了魔方,让我再来学堂拿一个备用。”

“你怎么知道有备用的?”

梁尔尔指了指身后的女学堂:“前世的时候,我在也是这里面的一员啊!”

邹蓝顿了顿。

“谢谢。”

“谢什么?难得看见你有感兴趣的东西。”梁尔尔说着,将魔方拿出来,将六面整齐的魔方拧散。

“这个东西啊,拼一面倒是不难,但是,想一起拼好六面的话……”梁尔尔耸耸肩,将拧的乱七八糟的魔方递给邹蓝。

“很难!”

邹蓝接过。

梁尔尔又道:“反正我前世的时候,拼好两面已经是极限了。”

之后,她那新鲜劲儿过了,又追着江还之去了,哪里还碰过这东西啊?

邹蓝看着手里的魔方,转了几下,魔方依旧五颜六色,杂然无章。

梁尔尔道:“这里有个小技巧,要我告诉你吗?”

“不用。”

“那好吧……”

“……”

“这个红的要往下……”

“往左,这个往走转……”

“梁尔尔,我自己来。”

“好好好,我闭嘴。”

“……”

两人边说边走远了,不曾注意身后,走来两个人,一大一小

“无疾,你看,是面团!”殷无伤小胖手遥遥一指。

“不要这么叫梁小姐。”殷无疾揉了揉殷无伤的发髻,他肩上还背着那个似乎要压垮他的书篓。

殷无伤扬起白胖白胖的脸蛋:“可是,她就是面团啊,一碰就坏的。”

殷无疾无奈笑笑。

“我还能见到她吗?”殷无伤问。

“你想见她?”

“恩!她包的饺子挺好吃。”

“确实不错……”

…………

…………

梁尔尔在将军府又养了几日。

夏至已至,预示着今后会有滂沱的热浪翻滚席卷而来,梁尔尔不想待在这要变蒸笼似的洛京。肖老将军见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也就由她离开了。

辞别了将军府,梁尔尔与邹蓝牵着马穿着大街,不紧不慢地往城门去。

“小姐,买点烧饼吧!我家的烧饼,是洛京一绝!”

“小姐,看看我的胭脂水粉,上好的……”

他们遇到了集市,梁尔尔看着像个不缺钱,被不少小贩拦着叫卖。

梁尔尔买了一袋橘子,仍在马背上。

“小七喜欢吃橘子。”梁尔尔说,“可惜没有豆饼了,蚂蚁喜欢吃豆饼……”

“……”

梁尔尔自顾自说,一旁的邹护卫却在出神。

“邹蓝,你这几天,拼出几面了?”梁尔尔忽然问。

邹蓝顿了顿:“……没有。”

“一面也没拼好?”梁尔尔眯眼揶揄。

邹蓝轻轻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我告诉你窍门啊?”

邹护卫摇摇头:“不用。”

第069章:疯汉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忽然炸开了锅,乱七八糟地尖叫声此起彼伏。

梁尔尔好奇,回头一看,只见长街上冲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华服男人,挥舞着长剑,胡乱砍杀,吓得街上的百姓尖叫着,抱头乱窜!

“不要过来!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那男人状如疯汉,毫无章法地乱砍,喊叫,他那副样子不像是在行凶,反而像是在自保。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

“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疯汉还在挥舞长剑,横冲直撞,胡乱砍刺。

人群东东奔西逃,纷纷避开,可是,偏偏有人不跑,路中央,站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大约是吓呆了,一动不动。眼看,那疯汉就要砍伤孩子。

“邹蓝!”梁尔尔喊。

说时迟那时快,邹蓝一个健步冲上前去,与此同时,一抹白衣也飘到了疯汉跟前。

一个白衣,一个藏青,电光火石,眼神只一交错,竟是配合无间。邹蓝踢向那疯汉的手腕,白衣攻击疯汉下盘,直击膝盖。

“噗通!”那疯汉双膝跪地,手中的长剑飞了出去。

“哇……”小孩儿这才反应过来,一嗓子哭了。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梁尔尔走过去,蹲下身,轻声细语哄了哄。

然后,她一转头,扫了一眼那疯汉。

他像是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缠身似得,凄厉叫着,自己抓扯着自己的身体,抓得血淋淋,一身上好的名贵衣服,被抓撕得褴褛不堪。

“不要缠着我!走开!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人明显不正常……而且,这疯汉有些眼熟。

“梁小姐。”一旁的白衣人开口唤她。

梁尔尔回了神,站起身道:“高少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高景川说着,看向梁尔尔身后的邹蓝。

“这位,就是你的护卫?”

“正是。”梁尔尔颔首,微微挡住邹蓝,转而说道,“高大人,这疯汉要怎么处置啊?”

高景川收回打量邹蓝的目光,看向地上的人。

“带回大理寺。”

梁尔尔点头,吸了吸鼻子:“他不像是喝醉,我没有闻见酒味儿……”

说着,她倏然一怔。

是没有酒味儿,但是,有一种香味……

梁尔尔眉心微动,想到什么,又立马不显山露水地藏好。

“高少卿,人已经制服了,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梁尔尔拱手。

“且慢。”高景川说。

梁尔尔看他。

“梁小姐,要离开洛京?”高景川问。

“不错。”梁尔尔道,“怎么了吗?”

高景川道:“想必,肖叔伦已经告诉你了。冯才驰的死,是有人在针对你。”

“我知道。”梁尔尔点头,“所以,我才要离开。”

“……”

“高少卿,莫要笑话我胆小怕事啊。”梁尔尔揶揄。

“不。”高景川望着她,目光深远,“梁小姐离京,是最好的选择。”

梁尔尔挑起眉梢看他,但笑不语。

高景川说:“慢走。”

梁尔尔一拱手,说:“多谢。”

…………

…………

梁尔尔带着邹蓝离开,直到确定远离了高景川,梁尔尔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知道吗?我最害怕跟高景川说话了!”她冲邹蓝大吐苦水。

“一个高景川,一个萧见楚!”她揉着“嚯嚯”直跳的鬓角,“萧家怎么出了这两个怪物?!”

“萧家?”邹蓝不解。

梁尔尔眨眨眼:“我没告诉过你,高景川的真实身份?”

邹蓝摇头。

“他啊……”梁尔尔一顿,“这个说来话长,以后我再在告你!现在说正经的!邹蓝,你刚才在那个疯汉身上,有没有闻见一股香味?”

“闻到了。”

“很熟悉,是不是?”

邹蓝回道:“有些像赭蕈。”

“对!”梁尔尔一拍手,“是有些像赭蕈,!还有些像岚幽!介于两者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邹蓝看着她。

梁尔尔捏着下巴:“还有那个人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

“想不起来。”梁尔尔摇头道。

“那便不想了。”邹蓝说,“我们不是要离京吗?前面就是永定门。”

梁尔尔抬头,永定门近在咫尺。

“也对,不想了,这是高景川的事情。”梁尔尔耸肩,望向永定门,叹了口气。

“高景川说的对,离京是我最好的选择……”

邹蓝看她。

梁尔尔解释道:“你想啊,如果我离开洛京,往后便没人再暗害我,那就是说,那个凶手是洛京的,我在这里碍了他的眼。”

“再如果,我离开洛京之后,还有人要暗害我,这就反过来说明,那凶手就是冲我本人来的!”

邹蓝一顿。

梁尔尔耸耸肩,继续说:“可是,他若再出手害我,定会露出破绽,到时候,我们也能抓住线索,把他揪出来!”

邹蓝静静望着梁尔尔,不语。

梁尔尔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

邹蓝道:“还说自己脑子不够用。”

“确实不够用!”梁尔尔煞有介事,“我重活一世!脑子是用来享受的,不是用来勾心斗角的,我要看尽我不曾看过天下美景,吃遍我不曾吃过的美食!”

她顿了顿,对了对手指,小声道:“然后……能遇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这才是不枉一生呢……”

“……”

邹蓝静静望着她,静默如水。

“怎么了?”梁尔尔眨眼,看着邹蓝,“你干嘛这么看我?”

“没事。”邹蓝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盯着永定门,若是仔细看,能看到邹护卫那向来没有弧度的嘴角,冰雪微融。

“走了!”梁尔尔冲邹蓝笑一笑,两人肩并肩走出了永定门。

“……”

梁尔尔大伸懒腰,心旷神怡:“小七等我我们好久了吧?赶紧去找他……”

“梁小姐!”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梁小姐,请等一等!”

“不是吧……”梁尔尔一扶额。

“梁小姐,请等一等!”骑马的人冲到面前。

梁尔尔打量他的衣着,是大理寺的服侍。

大理寺……

第070章:中毒

梁尔尔刚走出永定门,却又被人喊住了,她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右眼角,跟着那衙差去了大理寺。

“高景川找我们到底为什么?”进了大理寺,梁尔尔一边走,一边冲邹蓝嘀咕,也不看脚下,“我不会又摊上什么案……啊……”

“当心!”邹蓝眼疾手快,拉住往前栽倒的梁尔尔。

梁尔尔堪堪站定,低头一瞧,原来是脚下地砖凸起了一块。

衙差看了一眼,说道:“这是前日高大人跟肖大人切磋,不小心弄坏的,我们还没来的换。”

“肖大人?”

“就是将军府肖三公子。”

“哦……是叔伦啊。”

“梁小姐,这边请。”衙役引着他们往前走。

大理寺后衙内,高景川正等着他们。

梁尔尔被无缘无故叫回来,心情不快又不解。

“高少卿,我犯什么事了,又被请来大理寺喝茶。”

高景川说:“那人死了。”

“什么?”梁尔尔一惊。

“刚才在街上发疯的人,死了。”高景川道,“在我将他带回来的路上断气的。”

梁尔尔紧锁眉头:“所以,高少卿,你该不会怀疑我杀了他吧?”

高景川摇头,说道:“他的身上有一股香味,不知你闻见没有?”

梁尔尔微顿:“我没怎么注意,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毒。”

“什,什么?”

“我已经中了毒。”高景川说,“因为担心梁小姐与我一样,所以将你们喊回来。”

梁尔尔瞪大了眼睛。

高景川吩咐一旁的衙役:“去把找青大夫叫来。”

青大夫?

不一会,从后院走来一个女子。

梁尔尔微微一顿,随即了然,这个“青大夫”,大概就是青大夫的妹妹——青泽兰。

梁尔尔只在书中,见过关于青大夫胞妹的描写,如今见到真人,不仅感叹与书中描写一致。

青泽兰确实是个其貌不扬的女子,文静中透着些腼腆。

她走到梁尔尔面前,伸出手。

“梁小姐,请伸手。”一旁的高景川解释。

梁尔尔想起来了,书中有写:

【青泽兰不是哑巴,但是却不轻易开口说话。】

“梁小姐?”

梁尔尔拉袖,伸出手

青泽兰为她把脉,随后冲高景川摇了摇头。

高景川解释:“梁小姐,你没事。”

梁尔尔收了手腕:“邹蓝,你来。”

青泽兰抬手为邹蓝把脉,眉心越聚越高,她神色严肃了几分,看向高景川,颔首示意。

梁尔尔心中一惊:“邹蓝中毒了?”

高景川说:“你放心,只是轻微中毒,青大夫能解。”

梁尔尔点头,觉得自己刚才太大惊小怪了,高景川现在站在这里……这就说明,他的毒解了。

青泽兰与高景川做了一个手势。

高景川继续解释:“青大夫要带他下去施针,然后,再喝上一碗药,便能好。”

梁尔尔放了心,看向邹蓝。

邹蓝看她一眼,随后与青泽兰一下去了后院。

屋中,只剩下梁尔尔与高景川,她又坐下来,随口问:“那个疯汉的身份查清了吗?”

“你有兴趣?”

“我只是好奇,若是高少卿不愿意说,也就算了。

“死者,叫刘炳。”

“刘炳?”梁尔尔一顿。

“你认识?”

“听说过,他……是神机营的吧?”

“不错。”

梁尔尔啧啧嘴:“我还听说,他是内阁大学士刘行英的儿子,也是……刘蕊儿的哥哥。”说着,揶揄地看着高景川。

面不改色的少卿,额角跳了几下。

梁尔尔禁不住笑了笑,转又吐了口浊气,说道:“高大人,你刚才说的香味儿,我现在想起来了,我好像闻过。”

“在哪里?什么时候?”

“去年冬天的时候吧,我二娘给了我一种熏香,名叫岚幽……”梁尔尔稍稍停顿,放缓语调,“气味儿与刘炳身上的香味,有七八分相似。”

“岚幽?”

“对,岚幽……”梁尔尔慢条斯理,“高少卿,你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一下。”

高景川一拱手,说道:“多谢。”

“不谢。”梁尔尔摆手,“你也救了我的护卫呢。”

“高景川!”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个身着水红衣服的女子气势冲冲闯了进来,她手中提着一根乌黑地长鞭。

梁尔尔看清她相貌,眉心微皱,心情复杂。

这女人叫刘蕊儿,刘炳的妹妹,自己上辈子的对头。梁尔尔去女学堂读书时,因脸上的疤没少被嘲笑,这其中,刘小姐就是领头者。

“你看什么看!”刘蕊儿见梁尔尔与高景川同处一屋,目光幽愤,狠狠剜她一眼,“再看!我把你眼睛挖下来!”

梁尔尔耸了耸肩,往后退了退。

“高景川!”刘蕊儿攥着鞭子,指向高景川,“你杀了我哥哥!”

高景川不冷不热,绷着一张脸:“他是中毒,与我无关。”

“我家下人明明看见你在街上,踢了哥哥一脚!还把他带回了大理寺!”刘蕊儿咬牙切齿,“现在,他死了!你还说跟你无关!”

高景川依旧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刘炳的死因,我会查清,请你离开。”

“高景川!收起你的死人脸!”刘蕊儿一甩手,“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要你给我哥偿命!”

说着,鞭子就直冲高景川面门抽过去。

高景川一个闪身,敏捷避开。

梁尔尔见两人打了起来,鞭子乱抽,她担心伤及自己这个无辜,于是一边看着好戏,一边站得远一些。

刘蕊儿双目微红,狠狠抽着鞭子,缠着高景川,但高景川并不恋战,他明显不想与刘蕊儿动手,能避就避,能躲就躲。

梁尔尔站在圈外,看着脸色铁青的刘蕊儿,啧了啧嘴。

这个高景川啊……

刘蕊儿是他的爱慕者啊,对于爱慕者来说,什么最让她受不了?不是被喜欢的人讨厌,而是被无视啊!高景川从头到尾都在无视刘蕊儿,也怪不得她这么生气。

《大家闺秀》中写。

【明道六年,端阳佳节,刘蕊儿与高景川表明爱意,惨遭拒绝。】

梁尔尔心道,刘蕊儿跟她不同,她被江还之拒绝了,站起来,拍打拍打,撑起笑脸继续追求。而刘蕊儿自小心高气傲,脸皮也薄,她哪里受得了自己被拒绝?

第071章:怼人

刘蕊儿一直爱慕着高景川,在端阳佳节表白心意,却被高少卿冷冷拒绝,刘大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个?今日她攥着鞭子杀气腾腾上大理寺来,除了为了给自己哥哥“报仇”,也难说没掺杂着被拒绝后的恼羞成怒。

“高景川!你纳命来!”刘蕊儿追着高景川来到院内。

高景川已然有些不耐烦了,在院中来回躲避。

梁尔尔躲柱子后面,精神奕奕看好戏,看着看着,她一歪头,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不知高景川是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围着院子中那块凸起的石板转。那块石板,梁尔尔印象正鲜明,她来的时候,被狠狠绊了一跤。

“高景川,你别躲!”刘蕊儿死追高景川,又一鞭子抽了过去。

高景川皱着眉,往后退,再次闪开。

刘蕊儿紧追不舍。

“高景……啊!”刘蕊儿忽地破了音,她脚下被那凸起地石板绊到,重重往前摔。

怒气冲天的刘小姐摔了个狗啃泥。

“噗嗤!”柱子后梁尔尔不厚道地笑了。

刘蕊儿趴在地上,脸色又红又黑,又青又绿,忽然一转头,双目恨恨瞪着梁尔尔。

“贱人,你笑什么!”说着,站起身,手里的鞭子携风带戾,恼羞成怒,直接冲着梁尔尔脸颊抽了过去。

梁尔尔站在原地,事情太突然,她根本没来的反应!

眼看鞭子就到了眼前……

“梁小姐!”高景川前来救人,但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藏青身影一闪,邹蓝一把抓住抽向梁尔尔的鞭梢儿。他沉着脸,运气内力,直直将鞭子那头的刘蕊儿震得双臂发麻,后退了好几步。

“你!”刘蕊儿要叫骂,一张口,却是一大口鲜血吐出来。

刘大小姐从小到大,估计从来没受过伤。她擦了擦嘴角,鲜血粘在手背上,鲜红又扎眼。刘蕊儿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胸口剧烈起伏……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小姐,您没事吧?”

“您伤到哪里了?”跟随刘蕊儿而来的七八个仆从,连忙将他们小姐围起来。

邹蓝冷冷地扫了刘蕊儿一眼,转头看向梁尔尔,双目回温:“你没事吧?”

“我没事。”梁尔尔也看向刘蕊儿。

一向跋扈的刘大小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邹蓝,嗓音又尖又利:“给我拿下这个贱奴!”

仆从闻言,剑拔弩张,对上邹蓝。

梁尔尔皱眉,将邹蓝护在身后。

“刘小姐,说话要过脑子!”梁尔尔冷冷道,“你身边的是贱奴,我身边的,只有朋友!”

“还敢跟我顶嘴!给我拿下他们!”

“我看谁敢动!”高景川沉声道。

刘家仆闻言,纷纷顿住,犹豫不决地看向冷着脸的高景川。

“还不动手!”刘蕊儿大吼。

高景川直接抽出剑,内力送出,直直插在仆从面前,仆从们纷纷后退几步,你看我我看你,又纷纷看向自家小姐。

“刘蕊儿,你不要太过分。”高景川面无表情,“刘炳的事情,我会查清,你若再无理取闹,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敢对我不客气!?”刘蕊儿梗着下巴,走到高景川面前,“你动我一根手指!太后决计不会放过你们高家!你试试!”

高景川闻言皱眉。

刘蕊儿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跟太后的宠爱是分不开的,她是太后的远亲,自小得太后喜爱,恃宠而骄便是说她。

“高大人,自然是不会动你的。”梁尔尔缓缓站出来,“刘小姐,我们都知道,当今太后是你姑奶……她很是疼你。”

“知道太后疼我,你这个贱人还敢……”

“但是!”梁尔尔打断她,话锋一转,“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刘小姐,你硬闯大理寺!一会儿动你的,不是高大人,而是我大齐的法度。”

“你!”

“我相信,太后是不会有意见的。我等平民百姓都知道,太后公而忘私,皇上深明大义,他们最是以身作则的,堪称天下表率!”

刘蕊儿脸色难堪,被噎地死死的,她虽恃宠而骄,但是,并不蠢。

梁尔尔又道:“刘小姐,你刚才硬闯大理寺,高少卿看在你失去兄长心情悲痛,不与你计较,若是你再等寸进尺,高少卿只能依法办事了……”

“是吧,高少卿?”梁尔尔嘴角噙笑,看向高景川。

高景川望着她,含笑颔首。

“小,小姐……”刘家的仆从,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劝道,“小姐,要不……您先回府?”

刘蕊儿手掌攥地嘎嘎直响,双目猩红,死死瞪着梁尔尔,咬牙切齿:“我记住你了!”

“我一介平民,就不劳刘小姐记着了。”

“给我等着!”

梁尔尔耸了耸肩,心道,哪里有时间啊?

“这件事,不会这么轻易算了!”刘蕊儿狠狠说完,忿忿不甘,转身离开。

梁尔尔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

“多谢了。”高景川收回剑,与梁尔尔拱手。

“好说。”

梁尔尔看邹蓝:“毒解了吗?”

“解了。”

“那就好。”梁尔尔松口气,看向高景川:“高少卿,我们就告辞了。”

“好。”

…………

…………

梁尔尔与邹蓝走出大理寺,脚步急匆匆。

“赶紧的,我们快走。”

“这么着急做什么?”

“你不知道,刘蕊儿是个眦睚必报的,我们再慢点,被她抓住行踪就不好……”

“站住!”

“了”字还没出口,梁尔尔跟邹蓝就被人拦住了,拦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陪着刘蕊儿进大理寺的那几个仆从。

梁尔尔一扶额,摊手看邹蓝:“我就说吧,她是个眦睚必报的。”

邹蓝轻轻颔首。

“跟我们走,还能少受点苦!”那些仆从仗着人数多,叉着腰,气势汹汹。

“去哪里?”梁尔尔问。

“去见我们大小姐,磕头赔罪!”

“哦……”梁尔尔点了点头,看向邹蓝,“你下手轻点儿。”

“好。”邹蓝应声,出招。

“……”

一眨眼的功夫,拦路的五个仆人已经被打倒,趴了一地。

“你,你们等着!”一个带头的仆人趴在地上,还不忘放狠话。

梁尔尔踢了踢他:“我们才不等,哪里有时间浪费在你们身上?”

第072章:熏香

梁尔尔说完,冲邹蓝一挥手:“咱们走了。”

邹蓝点头跟上。

两人刚走了两步,梁尔尔忽然停住,吸了吸鼻子,问:“邹蓝,你有没有闻见一股子香味?”

邹蓝顿了顿,眉心微微一皱。

就在两人面面相觑的空晌儿,地上忽然窜起一道身影,直冲着梁尔尔而来。

“当心!”邹蓝一个旋身,将梁尔尔快速护在身后,顺势将进攻梁尔尔的人,一脚扫开。

“砰!”那人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凄厉惨叫,抱着头,挣扎打滚。

“不要过来!鬼!不,不要过来!鬼啊!”

“这,这是……”梁尔尔看邹蓝。

这个发疯的人,便是刚才放狠话的刘家仆从。

“邹蓝,你看他这个样子,是不是跟刘炳一样?”梁尔尔问。

邹蓝还没回答,只见那个仆人痉挛着,狠狠抽搐了几下,口吐白沫,翻着白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刘,刘哥?”其他仆从去扶那仆从,一探鼻息,登时脸色刷白,人仰马翻。

“杀,杀人了!杀人了!”其中一个仆从吓坏了,跌跌撞撞爬起来,高声喊叫。

“你闭嘴!”梁尔尔冷下脸。

仆人们又惧又慌,口不择言:“你,你们杀了人了!我们老爷,不,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等着!”

“大呼小叫什么?”兵荒马乱之际,高景川从大理寺出来了,看到眼前的景象,微微一怔。

“人不是我们杀的。”梁尔尔说。

“我知道。”高景川盯着那尸体,“他的死状与刘炳一样。”

“……”

“梁小姐,请不要靠近尸体。”

梁尔尔一怔,忽的惊醒过来,这个香味儿,是有毒的。

她连忙拉着邹蓝,远离开来。

高景川望着两人,叹口气,说,“梁小姐,看来,你暂时走不成了。”

梁尔尔闻言,皱眉。

“请跟我来吧。”高景川做出请的手势,他将走出大理寺的梁尔尔又带回了大理寺。

…………

…………

大理寺后衙中,梁尔尔坐在院子中。实在太闲了,她自己跟自己下棋。

肖叔伦坐在她对面,捧着脸,看她:“小表姐,你到底得罪了哪路神仙,怎么就是走不成呢?”

梁尔尔落下一颗白子:“我也想知道啊……”

“对了,案情有什么进展吗。”梁尔尔落下一颗黑子。

“高景川按着你说的岚幽线索追查,确实查到了一点东西,”肖叔伦顿了顿,搔了搔脸颊,“但是,这是公事,我现在还不能说……”

梁尔尔闻言笑笑,耸了耸肩,倒也不追问。

肖叔伦捧着脸,目光转到梁尔尔身后。

那是一堵墙,光秃秃的墙。

“女学堂那边,现在正上课呢吧?”梁尔尔意味深长扫了一眼身后。

光秃秃的墙没什么好看的,但是这个墙后的名堂可不小,它后面是惠贞女学堂的后院。

大理寺与惠贞女学堂,背靠着背,大理寺后衙跟惠贞女学堂的后院,就只隔着一条偏僻的小街,竖起耳朵,彼此的动静都能听见。

梁尔尔捏着棋子,不由感叹,书中归雁跟高景川的缘分这么深,地理位置可是帮了大忙。

“小表姐,你想不想去惠贞女学堂?”既然提到女学堂,肖叔伦便随口一问。

“可饶了我吧。”梁尔尔连连摆手,“打死我都不想去!”

“为什么?”

“为什么?”

肖叔伦与脆亮的童音,异口同声。

“……”

肖叔伦一惊,只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儿站在站在墙头上,手里端着一个白瓷碗,瓷碗中不知盛的什么,冒白腾腾的热气。

“面团!”那小孩神气活现,冲梁尔尔招手。

“殷……殷无伤?!”梁尔尔瞪大眼睛,站起身。

“是我,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无疾想吃饺子了,这里的鱼肉饺子跟你做的味道很像,特别好吃!”

“……”

能不像吗?她前世就是在惠贞女学堂学的。

“这小孩儿是谁!?”肖叔伦盯着殷无伤,诧异又惊叹,“武功竟然这么高。”

“他就是一个小孩儿。”梁尔尔没有多说什么。

“面团,我先走了。”殷无伤摆摆手,“有空,我来找你玩儿啊。”

“好……”

殷无伤说走就走,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那个小孩儿究竟是谁?”肖叔伦感叹,“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功夫?我可能都打不过他!”

你那里是可能打不过他,你是根本打不不过他啊……梁尔尔一扶额:“他不好招惹,总之,你记得不要招惹他就是。”

“可是……”

“你不是要跟高少卿一起去查案子吗?时间快到了哦。”

“是啊!”肖叔伦一惊,也顾不得追问殷无伤了。

“我先走了!”

“你慢点儿跑……”

肖叔伦急忙忙走了,梁尔尔揉了揉鬓角,坐下来。

“殷无疾已经入京了……”她吐口浊起,自言自语,“要开始了……要开始了……”

“什么要开始了?”

邹蓝消无声息来到梁尔尔面前。

“啊?”梁尔尔回神,摇摇头,“没什么。”

邹蓝看她。

梁尔尔道:“我让你跟踪高景川,他都查到什么了?”

邹蓝正色,说道:“刘炳的死,跟熏香有关。”

“熏香?”

“刘炳名下的香铺向他进献了一种熏香,说是安息凝神用的,世上独一份,叫岚寂。”

“岚寂?”梁尔尔摸着下巴,“与岚幽有关系吗?”

“有。”邹蓝点头,“因为岚幽断了货,所以香铺提供了新的熏香,岚寂。”

“刘炳用了多长时间岚寂?”

“一日。”

梁尔尔瞪大眼睛:“只,只一天就……”

“对。”邹蓝说,“那个袭击你的仆从,是常年服侍刘炳的,也跟着中了毒。”

“那刘府其他人呢?”

“这种熏香,只对有内力的人起作用。”

“……”

“是谁向刘炳进献的岚寂?”

邹蓝摇头:“高景川还在查。”

梁尔尔站起身,思忖道:“前世的时候,岚幽确实都是出自刘炳名下的香铺,但是,是谁供给他的,我不清楚……”

她顿了顿,又说:“且再看看吧。”

“邹蓝,有机会的话,你将赭蕈的事情,透露给高景川。我估计,岚幽之所以断货,跟我们烧了赭蕈,有很大关系。”

“好。”

第073章:查案

“喂!”肖叔伦用肩膀撞了撞高景川,小声说道,“我们盯着这个香铺,要盯到什么时候啊?”

“你如果没耐性,可以现在就走。”高景川藏在暗处,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的芳遗香铺。

这个香铺就是给刘炳提供熏香的场所。

昨日,高景川来香铺询问岚寂的来源,那香铺老板支支吾吾,说是外邦商人提供的,至于那外邦商人长什么样,是男是女,他竟一概不知。

高景川观察那老板的反应,已知自己打草惊了蛇。既然惊了,他便就趁机看看那老板下一步会做什么,猎物警戒时候,必会忍不住有所行动,他便能顺藤摸瓜,扯出岚寂熏香的幕后人。

“谁说我没耐性?”肖叔伦皱皱鼻子,说,“我只是觉得这么盯着,太过无聊了。”

“……”

“高景川,不如我们聊聊天?”

高少卿目不斜视,不为所动。

肖叔伦乐此不疲,搓了搓手,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妹妹是不是跟你一样啊,也是这么冷淡的性子?”

高景川有了反应,眉心微皱:“你认识灵雨?”

“高灵雨!美人榜榜首!天下第一的美人儿,我能不认识吗?!”

天下第一美人……

高少卿的面色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他望了肖叔伦一眼,转过头。

肖叔伦拍着高景川肩膀:“话说,有你你这么倾……”

……国倾城,三个字儿在高少卿凉飕飕的目光中,被硬咽下去。

“倾……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哥哥!”肖叔伦一拍手,“高小姐定然也是实至名归!”

高景川不语,白了他一眼,继续盯着香铺。

“高……”

“住嘴!”高景川一把捂住肖叔伦的嘴,“老板出来了!”

肖叔伦瞪圆一双鹿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高景川,鼻端飘过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

“呜呜……”肖叔伦眨巴着眼睛,急急点头。

高景川放开他,双目全神贯注盯着那老板离开的方向,消无声息跟踪上去。

肖叔伦看着高景川的背影,怔了怔,狠狠甩了甩头!

“再好看!他也是男的!男的!”

随即,也跟了上去。

…………

…………

“他来这里做什么?”

两人一直跟踪香铺老板到了惠贞女学堂。

那老板站在门口与守卫说了什么,不一会儿,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见了香铺老板,有说有笑。

“诶?”

肖叔伦一歪头,“这个小厮……”

“你认识?”

“恩,之前我小表姐出事的时候,他来将军府打听过我小表姐的情况。”

“打听梁尔尔?”

“他说,我小表姐是她的救命恩人……”肖叔伦仰头回忆,“他说他叫什么来的?沈雁?沈龟……沈……哦!是沈归雁!他说他叫沈归雁!”

高景川看向那个清秀的小厮,微微皱眉。

只见,那香铺老板警戒地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拿出了一盒香料,塞进了沈归雁。

沈归雁抓了抓头,不知说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笑了,收下了。

香铺老板见状,松了一口似得,恭恭敬敬与沈归雁告辞。

“那个小厮绝对有问题!”肖叔伦紧忙说道,“要我过去吗?”

“……”

“高景川?高景川!”

“什么?”

肖叔伦瞪大眼睛:“你竟然走神了?”

高景川面无表情:“你去找那个小厮问话吧。”

“我?就我自己?”

“对。”

“那你呢?”

“我在这里。”

“好吧。”肖叔伦一摊手,走了过去。

沈归雁抱着香盒,刚要回学堂,被人喊出了。

“肖三公子?”沈归雁诧异,“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查一件案子。”

“案子?”沈归雁搔搔头,说道,“那我不打扰你了。”

“等一等。”

“怎么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肖叔伦开门见山。

“这个啊。沈归雁大大方方,“熏香啊,沁心堂的熏香不够了,香铺老板送了一些过来。”

“什么熏香?”

“常用的广藿香啊。”沈归雁说着,打开了盒子。

里面确实是广藿香,再无其他。

肖叔伦脸色骤然一变:“糟了!”

“什么?”

“祸水东引!”

“啊?”沈归雁合上香盒,“肖三公子,你在说什么啊?对了,梁小姐她现在还在将军府吗?我一直想去看她,但是实在太忙……”

“小表姐的事情,我有空再与你说!先告辞了!”肖叔伦急急忙忙一拱手,一阵风似得跑了

“……”

“高景川,我们上当……”肖叔伦跑到高景川之前站地方,顿住。

“人呢!?”

…………

…………

芳遗香铺发生了火灾,烧得整条街道跟着哎呀叫唤。众人着急忙慌,纷纷救火,可香铺的老板只顾低头疾走,看都不看自己铺子一眼。他脚步匆匆,走进了京郊一户人家内。

屋中早有人在等他。

“处理干净了吗?”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还用黑纱蒙脸,根本看不清相貌身材,只听声音,是个女人。

“都处理干净了!”香铺老板坐下抹了把额头的汗渍,说道,“我出门的时候,点了一根熏香,算好了香铺失火时间。路上,我又去了惠贞学堂,他们现在估计正在查女学堂呢!”

“没人跟过来吧?”

“没有。”

“那就好。”黑衣女人站起身来,给那老板斟了杯茶。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老板端茶喝下,问道。

黑衣女人道:“接下来,我们就要想想,怎么跟宫主请罪了……”

“什么我们?”那老板竖起眉毛,微微有些不满,“熏香明明是你给我的。”

“但我没让你献给刘炳!”那黑衣女人道,“给你提供熏香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这是新香,先给一般百姓用着。”

“可你也说了,已经有试香人用了岚寂,没有出任何出事!”

“那些试香人都是平民百姓,我怎么知道,岚寂会对有内力的人造成危害?”

“这么说怨我了?!”老板一拍桌子,面红耳赤,低声吼道,“明明是你没有弄清岚寂的毒性,就把它给了我!”

那黑衣女人一梗头,似乎要反驳什么,但是却又忍住了。

“算了,你我都有错,宫主怪罪下来我们谁也逃不了……”

第074章:线索

“算了,你我都有错,宫主怪罪下来,我们谁也逃不了……”

香铺老板闻言,气冲冲梗着头顿时垂丧下来:“是啊,谁也逃不掉……我们不仅害死了宫主在洛京的棋子,还把大理寺引了过来……”

黑衣女人也耷拉下肩膀,叹口气,抬手又帮香铺老板斟了一杯茶,说道:“那有什么办法呢?错已经犯了,没有挽回余地了。”

“挽回余地……”香铺老板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

“对啊,没有余地了。”黑衣女子说道,“我们就等着宫主降罪吧。”

香铺老板目光微转,跟着叹口气,同病相怜:“是啊,谁让我们是搭档呢,谁都逃不了。”

两人面对面,目光忽然撞上,又彼此避开了。

香铺老板吸了吸鼻子,说道:“你屋里怎么还用的迦南香?”

“怎么了吗?”黑衣女人问。

“我跟你说过,迦南香用的久了对身体不好。”

“我又不懂熏香。”那黑衣女人道。

香铺老板摇摇头,走到香炉旁,从怀中掏了一块熏香,随手丢了进去。

“以后用苏合香吧。”香铺老板转身,看向那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颔首,静静望着他。

香铺老板擦了擦额角的汗渍,又坐回去。

黑衣女子悄悄压下嘴角的笑意,给他继续斟茶,清冽的茶水缓缓流入茶杯,安安静静。

“其实,我倒是有一个办法,能逃过宫主责难。”黑衣女人忽然说道。

香铺老板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问:“什么法子?”

黑衣女人说:“若是……你我两人中,有一个人站出来顶了所有的罪,那么,另一个人则能平安无事。”

香铺老板闻言一顿,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撩起眉梢,上下打量着黑衣女人:“你要替我顶罪?”

“不,我是说,你来顶罪。”

“我?哈哈哈!我给你顶罪?”香铺老板拍着腿,俯仰大笑起来,“我给你顶罪?!”

黑衣女人也跟着笑。

“我给你……”香铺老板倏然住了声,他一把抓住自己的胸口,瞪大了眼睛盯着黑衣女人。

“你……你在……”说着,一口血沫子从嘴角溢出。

黑衣女人慢条斯理:“我在茶中下了毒。”

“你……”香铺老板咬牙切齿,一张嘴血液汩汩而出,“好……很好……”他似乎是气极反笑,死死盯着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扫了一眼茶盏茶杯,扬起下巴,说道:“你自知有罪,以死谢罪,宫主见了你的尸体,我想,他便不会再追究我了。”

“这就是你的办法……哈哈哈……”那香铺老板口吐鲜血,眼中迸出狠厉的毒光,嘴角挂着诡异的笑。

“你笑什么?!”黑衣女人皱眉,越发觉得不对劲儿。

“哈哈哈……”香铺老板话没说完,七窍流血,直直倒地。

“莫名其妙!”黑衣女人皱紧眉头,踢了一脚香铺老板的尸体。

就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响动,她猛地一回头,吓了一跳!

“你是谁?!”黑衣女人双瞳紧缩。

“大理寺办案,跟我走一趟吧。”高景川一只手掩住鼻息,冷冷说道。

“休想!”黑衣女人不由分说,直接冲了过去。

…………

…………

高景川回了大理寺,带回来一个从头到尾一身黑的女人,和一具中毒的尸体。

肖叔伦围着他,给高少卿竖起大拇指:“我以为我们都上当了呢!没想到是我自己上当了,你是怎么发现那个香铺老板不对劲儿的?!你怎么……”

“把青大夫请过来。”高景川打断他。

“好吧……”

不一会儿,青泽兰提着裙摆到了。

“给她解毒。”高景川将黑衣女人推了过去,说,“她中了岚寂。”

那黑衣女人闻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高景川凉飕飕看她一眼:“你能在茶中下毒,他就能香炉中下毒。”

蛇鼠本一窝,她想到用香铺老板的命换自己命,对方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高景川本想守株待兔,等着那宫主上钩,但是,若是他不出手,黑衣女子便命不久矣,到时候什么线索都断了。

黑衣女人被点了穴道,有青大夫带下去了。

肖叔伦又围上来:“高景川,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那个香铺老板不对劲儿的,还有……他怎么死了?”

高景川揉了揉眉心,直接往后衙走去。

后衙中,梁尔尔听完邹蓝的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一身黑的女人,我倒是知道一个……”

此时,高景川迎面走了过来,梁尔尔站起身,笑盈盈道:“高少卿是不是破案了?我能不能走了?”

“还没有。”高景川说,“那女人什么都不肯说。”

“什么女人?”梁尔尔故意问。

“我想,你的护卫应该都告诉你了。”高景川扫了一眼邹蓝。

梁尔尔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高少卿拱手,说道:“岚幽的线索,你帮了我大忙。”

“助人助自嘛!”梁尔尔摆摆手,不以为意。

“那梁小姐能否再助我一下?”

“助什么?”

“帮我撬开一个人的嘴。”

“谁?”

“我带回来的线索。”

…………

…………

梁尔尔见到了那个一身黑的女人,青大夫帮她解了毒,此时她被点着穴,一动不能动地躺在床上。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黑衣女人扫了梁尔尔一眼,然后闭上眼。

梁尔尔低头看着她,也不说话,直接抬起手,就去拉她的蒙面黑巾。

黑衣女人的眼神一下子变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不许动!不许动!”她大喊道,声音又焦急又暴躁,身体却不能反抗。

梁尔尔不为所动,抬手拉下她的面巾,一张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脸出现在眼前,这张脸已经看不出美丑了,因为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疤坑,大的如同黄豆,小的如同绿豆,密密麻麻爬了满脸,除了眼睛四周,整张脸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黑衣女人冲梁尔尔嘶吼。

梁尔尔避开眼,将面巾给她盖在脸上。

“果然是你……”

第075章:遇刺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75章:遇刺梁尔尔从关黑衣女人的屋子中走出来。

院中,高景川正在等着她。

梁尔尔不疾不徐地关上门。

“问出来吗?”高景川上前一步,问。

梁尔尔颔首,说:“江湖上有个大帮派叫药王宫,高少卿是知道的吧?”

“知道。”

“药王谷在崇州有个分宫,这个女人的主子,就是那个分宫的宫主。”

高景川一顿。

“怎么?不相信啊?”

高景川摇头:“我只是佩服,梁小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问出这些消息。”

梁尔尔闻言耸耸肩,不置可否。

哪里是问的啊,她看到那个黑衣女人,就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多谢了!”高景川拱手。

梁尔尔趁机问:“高少卿,话说,犯人你也抓住了,线索也有了,那我能离开了吗?”

高景川道:“可以。”

梁尔尔见他不拦人,颔首一笑,带着邹蓝出了大理寺,她们走出了好远,梁尔尔松了口气,一跺脚道:“我早该想到的!”

“什么?”邹蓝不解。

“崇州药王宫!宫主藤光清是个喜欢研制各种熏香的人!”梁尔尔点着自己脑袋,“这个女人我前世见过一次,印象相当深刻!她的经历,书里面也有介绍。”

“什么介绍?”

“前世的时候,她比现在地位高多了,已经是藤清光的左膀右臂了。””

而藤光清……”梁尔尔顿了顿,“几年后,他就是总宫的宫主了!”

邹蓝一怔。

梁尔尔又说道,“现在,这女人还没来得成为藤光清的得力助手,就被抓住了……”

邹蓝补充道:“今后,她恐怕也成为不了。”

梁尔尔闻言若有所思,缓缓道:“从我们烧赭蕈开始,一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她说完,顿住了脚步,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心隆起。

“怎么了?”

“没事。”梁尔尔摇了摇头,说“我们先离开洛京吧,这里的水越来越浑了。”

“好。”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城门走去,一边走,梁尔尔一边走顾右看。

“邹蓝,你觉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啊?”

“恩。”邹护卫点头。

“街上的官兵好多……”

“有人跟踪……”

两人异口异声,齐齐一怔。

“有人跟……”梁尔尔眨眼,本能地要往身后看。

邹蓝忽然按住她肩膀,沉声道:“别回头。”

梁尔尔轻轻颔首,忍住了。

“你想怎么处置他们?”邹蓝问。

他们?那看来不是一人喽,梁尔尔眼睛微眯,像一只酝酿坏主意的猫儿:“给我抓住!”

“好。”邹蓝说完,带着梁尔尔闪进了一条巷子里,两人兜兜转转在里面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总之梁尔尔已经完全迷路了。

“你在这里等着。”邹蓝将她藏在了一条隐蔽的小巷子中,盯着梁尔尔的眼睛,说“那些人都有功夫。”

梁尔尔点头,她知道,邹蓝是担心在与跟踪者在交手的时候,自己被波及。

“你小心点儿。”

“恩!”

邹蓝转身出去。

邹护卫脚下生风,骤然现身,与几个鬼头鬼脑的跟踪者来了一个面对面!

对方猝不及防,齐齐懵住,反应过来之后,索性直接动手!

…………

…………

隔着一条巷子,梁尔尔侧耳倾听那边的动静。

“当啷!”忽然她传来了一声清脆撞击声,梁尔尔一回头,只见一把长剑擦着自己的发丝堪堪闪过,握着长剑的人被震得退后了好几步。

梁尔尔瞪大眼睛,就在刚才刹那间,她经历了一场千钧一发的死里逃生,

“你……”梁尔尔打量握着长剑的人,“是你?!”

这人是在宝明山遇见的浪客!将周氏的尸体送回来的人!

“梁大小姐,好久不见。”那浪客拄剑站定。

梁尔尔打量他,浪客有一张秀气干净的脸,带着一些孩子气,但是,他的眼神绝对不是孩子。嗜血的,戏谑的,亢奋的杀意在眼中翻滚。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身体绷紧。

“刚才阻止我的侠士,你不现身吗?”浪客扫了一眼地上滚动的橘子。

没人现身,只有橘子发出酸甜的气味,若不是刚才这个橘子打中他的长剑,梁尔尔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

“为什么要杀我?!”梁尔尔皱着眉,不动声色后退,“我与你没有什么冤仇吧?”

“我们是无冤无仇,但是你得罪我主子,他要取你性命。”

梁尔尔后退:“不知,你的主子是哪位呢?”

“你觉得我会说吗?”

“……”

梁尔尔继续小步后退,全神贯注盯着对方:“我想,我能猜到他是谁。”

“哦?”

梁尔尔缓缓道,“唆使冯才驰的人就是你吧?是他派你做的。”

冯才驰被一剑割喉,邹蓝说过,那剑比一般的剑都长!

“梁小姐,你是在拖时间吧?”浪客将长剑举起来,不由分说,“抱歉了,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了。”

说着,再次冲了过来。

“邹蓝!”梁尔尔闭眼尖叫。

“当啷!”半空中闪出一道藏青身影,以及和一个娇小的黑色身影,两个身影一同出手,浪客被逼退!

那浪客堪堪站定,扫了一眼邹蓝,毫不恋战。

“告辞!”他越墙逃走,那个帮梁尔尔的娇小身影随即闪身追过去。

“你没事吧?”邹蓝连忙看梁尔尔。

“没事。”

梁尔尔抚着胸口,摆了摆手。

“那几个跟踪者搞定没有?”她问。

“是刘府的。”邹蓝说道,“没想到,他们排了两拨人。”

“不,刚才那个人不是。”梁尔尔说:“他是之前冯才驰那件事的凶手。”

“什么?”

梁尔尔说:“看来,我在洛京,确实碍了某些人的眼。”

邹蓝皱眉。

“而且……”梁尔尔低头看着地上的橘子,橘子已经烂了,淌了一地的汁水,酸酸甜甜的味道让梁尔尔微微出神。

“这个人,又救了我一次呢……之前在割鹿镇的时候,我被林耀宗为难,就有人用橘子救了我一次……”

这是第二次。

“你看清他的身形了吗?”梁尔尔问邹蓝。

“身形娇小,像是个孩子。”邹护卫顿了顿,又道,“蒙的太严实了,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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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狐妖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76章:狐妖梁尔尔俯身,缓缓捡起地上的烂橘子,自言自语:“身材像孩子,用橘子做武器……”

“他的功夫跟你比,如何?”梁尔尔若有所思,转头问邹蓝。

“功夫没有我高,但是也不弱。”

“那……会是谁?”

梁尔尔揉着鬓角,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诡异感在她心中轻挠,她仿佛隐约能猜出是谁,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到明晰的线索。

“不管是谁吧!”梁尔尔想不到,索性将橘子扔给邹蓝,“总之,这人帮了我两次,算我恩人!”

邹蓝不语。

“刘府那几个跟踪我们的人呢?”梁尔尔又问,“是不是还在那里?”

邹蓝点头:“我点了他们穴道,跑不了。”

“去看看。”

梁尔尔背着手,走过去,果如邹蓝所说,几个鬼鬼祟祟的跟踪者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梁尔尔居高临下:“刘蕊儿派你们来做什么?”

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回话。

梁尔尔提起裙子,蹲下身,盯着其中一个,颇有些流里流气:“你不说的话,是要吃苦头的哦……”

“大,大小姐让我们掌握你的行踪!然后……然后……”

“然后怎么样?”

“然后,找你报仇!”

“报仇?”梁尔尔撇撇嘴:“还像是她的作风,我只不过反驳了她几句,就跟杀了她全家似得。”

“……”

梁尔尔觉得无聊,站起身,拔高了声音:“你们回去告诉刘蕊儿,若是再有下次,我是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把你们放走的!”她又稍微顿了顿,眯起眼,:“到时候,我会留下你们身体的某些部位来做纪念……”

身体部分……

跟踪者个个头皮发麻,纷纷想夹紧双腿。

“当心你们的手指头!”梁尔尔说。

“……”

“好了,放了他们吧。”梁尔尔与邹蓝说。

刘府的跟踪者得了自由,一个个连狠话都忘了放,屁滚尿流一溜烟儿逃走了。

梁尔尔抬手,擦了把额角的汗,吐口浊气:“这鬼天气,越来越热了。”她转头看邹蓝,“我们走吧。”

“好。”

…………

…………

两人个往永定门走,远远的,梁尔尔望见城门口围了一群人,城门紧闭着,守城士兵比平时多了两三倍不止。

“怎么回事?”她看邹蓝。

“去看看。”

两人走过去,梁尔尔询问原因,守城士兵回道:“皇上有旨,这三日不准出城。”

“不准出城?”梁尔尔不解,“为什么?”

“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守城官兵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可以去问知道的人。”

“……”

“这……”梁尔尔转头看邹蓝。

守城官兵又道:“如果你实在有要事急事,非出城不可,可以拿二品以大人的手谕来。”

“……”

梁尔尔闻言扶额,“我就出个城,怎么就这么难啊?”

邹蓝说:“将军府的手谕可以用。”

梁尔尔摇头:“我想不麻烦外公,他现在以为我早就离开洛京了。”

“那你……”

“不就是等上三日吗?我等就是了。”梁尔尔一甩手,指着不远处,“那里不是有客栈吗?我们住客栈去。”

邹蓝没异议。

…………

…………

客栈爆满,梁尔尔无奈,又换了好几家才找到一个有房间的,但是,只剩下一间房了。

“这也没办法啊……”那客栈的老板摊着手,看似无奈,其实心里美极了,“如何,皇上这个圣旨颁下来,好多人走不了,所以,方圆都没什么空房的。”

梁尔尔看了看邹蓝。

老板看了看两人,眼珠子一转,又道:“夫人,您要是不快些定下来,一会儿一间房都没了!”

梁尔尔嘴角抽抽:“夫人……”

“这位相公,我那房间的床够大,睡的下你们小夫妻的!”

邹蓝看了看梁尔尔,闷声,没说话。

梁尔尔耳朵微红,抓了抓脑袋:“算了,我们再去其他……”

“皇上关城门的原因,我还真知道!”一声高喊,冲破乱糟糟的喧哗声,冲进梁尔尔耳朵肿,她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客栈中央说话的人。

那人一拍桌子,唾沫星子四处喷溅:“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呢!我会不知道?!”

“……”

“夫人?”

“一间就一间房吧,我要了。”梁尔尔冲老板说完,冲邹蓝使了一个眼神,两人走到大堂去吃饭。

正巧赶上中午吃饭时间,没有空桌子,梁尔尔便与人拼了张桌子,距离那个唾沫星子乱飞的人,挺近。

“皇上关城门,才不是因为刘炳的事情!他那个案子,高大人早解决了!皇上是为了抓狐妖!”

“狐妖?!”

“我跟你们说啊!”那人一捋袖子,绘声绘色,堪比说书生生,“皇宫里闹狐妖了!我那个亲戚就在太后的宫里当差,他亲眼看见的!”

“是吗?”有人不信,有人好奇。

“那还有假?!狐妖还袭击了太后呢!太后可是受了重伤!”那人一拍大腿,抑扬顿挫,“不然皇上能下令锁城门?!你没见街上的一排排的当兵的?!”

“他们是在抓狐妖啊?”

“当然啊!不然呢!”

“可是,他们抓得住吗?”有人摇着头,“要真是狐妖,可不好抓……”

“狐妖再厉害,还能厉害过天子吗?!”

梁尔尔与邹蓝对视一眼,两人喝了口茶,继续听下去。

“那太后没事吧?”

那人啧啧嘴:“我估计够悬,要不是伤得狠了,皇上怎么会下令关城门?!”

“看样子,是非要抓到狐妖了……”

“依我看,斩妖除魔这种事情,应该让三皇子来,他有佛缘又佛祖保佑!”

“还真别说!说不准三皇子真的行!”

“……”

梁尔尔不动声色地听着,越听眉心皱的越高。

“你没事吧?”邹蓝担心。

梁尔尔轻轻摇头,小声道:“邹蓝,我发现……”

“小姐。”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

梁尔尔一转头。

“介意拼个桌吗?”一个白衣男人站在她身旁,嘴角含笑,彬彬有礼。

梁尔尔一怔。

“小姐?”

“哦。”梁尔尔敛了脸上的表情,态度恢复自然大方,“不介意。”

“多谢了。”那人拱手,在梁尔尔旁边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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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7章:宫主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77章:宫主白衣,很多人都穿,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穿出高景川那种白玉无瑕,冷艳翩翩的气质。

梁尔尔面前的男子也是一身白衣,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中上的相貌,显得他文质彬彬彬又老于世故。

“客官,您吃点什么?”店小二满脸热笑,上来招呼那个跟梁尔尔拼桌的白衣男子。

那男子说:“一叠花生米,三两酱肉,一碗素面。”

“三两牛肉啊……”店小二道,“是不是有点少?”

“与我正好。”

那男子说着,掏出一两碎银子。

“剩下的钱……”

店小二眼前一亮。

“记得找我今年新铸的铜钱。”

“……”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僵住,扫过桌上的碎银子:“知道了,客官!”

梁尔尔与邹蓝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继续用饭。

“小姐,你莫不是觉得我吝啬?”那白衣人抬眼说道。

梁尔尔没料到他会忽然这么问,客气回道:“先生想多了。”

那白衣人说道:“我一直认为,钱是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怎么花全凭自己说了算。”

“先生说的得极是。”梁尔尔含糊。

“你能这么想,也极好。”那白衣人掸了掸衣袖。

梁尔尔低头吃饭,大堂里,众人还在津津有味说着狐妖的事情,但是翻来覆去的也没有什么值得可听的了。梁尔尔快速用完饭菜,看邹蓝。邹蓝放下筷子,颔首。

两人上楼,走到客房中,梁尔尔关上门,立马转向邹蓝。

“他就是腾清光!”

邹蓝一顿:“什么?”

“刚才那个人就是腾清光!”梁尔尔目光灼灼,强调道,“他就是崇州药王分宫的宫主!”

“是他……”

“对,就是他!”梁尔尔道,“岚寂是他的手下献给刘炳的,那也就说,前世的害我的岚幽,也可能是出自他的手!”

邹蓝闻言点头:“不错。”

梁尔尔眯起眼,前世害惨了她的熏香,现在终于是找到了源头了!

“说起来,腾清光就是个守财奴!”梁尔尔又道,“土香镇的那件事,收购赭蕈的法子,还真像是他的手笔……”

让村民采摘有毒的赭蕈,然后用挣来的钱再来买他的药,兜兜转转,钱都到钻了他的腰包。

“邹蓝,你马上去给高景川报信!”梁尔尔亟亟,“你告诉他,腾清光就在这里!”

“好!”

“对了!让高景川带着青泽兰来。”梁尔尔又拉住邹蓝,嘱咐道,“腾清光是个用毒高手!”

“我知道了。”邹蓝说完,闪身出去。

梁尔尔也没有闲着,她走出房门,站在二楼,往大堂看去,她有些担心腾清光早早吃完离开。还好,腾清光用饭慢慢悠悠,还坐在位子上。

梁尔尔就站在二楼,时不时朝着那个方向扫一眼,不经意似得。一盏茶的时间过后,等她再“漫不经心”往那边扫过去的时候……

人,不见了!

梁尔尔一惊,紧忙四处环视寻找。

“小姐,你是在找我吗?”腾清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梁尔尔一僵,脊背宛如爬过一条凉丝丝的蛇类,吐着信子。

“先生?”她转过身,面露诧异“你怎么上来了?”

“我见你一直看我,就上来问问,是不是有事。”

“看你?”梁尔尔捂嘴笑,“先生想多了,我……我是在等人。”

“等谁?”

“这个……恐怕不方便告诉先生。”

“这样啊。”腾清光道,“那看来,真是我想多了。”

梁尔尔撑起嘴角,笑了笑。

腾清光像是没事人儿似得,转身往下走。

“等一等!”梁尔尔又喊住对方,问道,“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腾清光停住脚步,挑眉看她:“我姓腾。”

“原来是腾先生。”梁尔尔一拱手:“我姓梁,名尔尔。”

“梁尔尔?”

“对,邺城梁介甫乃是家父。”

“你是梁介甫的女儿?”

“先生莫不是认识我父亲?”

“不,我只是听说过邺城首富的名号。”

梁尔尔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家里,也就是银子多些。”

“……”

腾清光的眼皮子抽了抽,对于腾先生来说,银子哪有多“些”这一说?应是更多更多,多多益善!

梁尔尔道:“腾先生,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腾清光闻言一顿,缓缓眯起眼:“你,为何想知道?”

梁尔尔说:“随口一问。”

“说起来……”腾清光打量着梁尔尔,“梁小姐,你似乎对我颇有兴趣啊。”

“我……”

“你身边的那个男人呢?”

“我,我刚才不是在说等人吗?”梁尔尔咽了咽口水,“就是在等他,他出去给我买甜点了。”

“是吗?”

“自然!”

“你刚才不是说,不方便告诉我吗?”

“……”

梁尔尔一顿,脸色微僵。

“你到底是谁?有何目的?”腾清光本要下楼,却又慢慢地转过身,抬起脚,上了一层楼梯台阶。

“我能有有什么目的?”梁尔尔咬紧牙关站在原地,僵直地挺直脊背:“腾先生若是不愿意交朋友便算了,何必这样说?”

腾清光冷笑:“你一个桃李年华的姑娘,要跟我一个年过不惑的老男人交朋友?”

梁尔尔感觉背上的“蛇”爬进了心口,绞住……

腾清光再往上了一层台阶,眼看就要靠近梁尔尔,目光化成一只粗粝的大手,缓缓扼住梁尔尔的喉咙。

梁尔尔攥住扶梯,手背青筋隆起,若是腾清光动手,她根本逃不了,但是……这里大庭广众,他应该不敢动手。

应该不敢吧……

“梁小姐?”就在此时,一个人的声音响起,解除了梁尔尔脖颈上无形的手。

“梁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江还之抓着头,腼腆地笑了笑,走了过来。

梁尔尔松了口气:“小侯爷,好久不见!”

腾清光转头看向江还之:“小侯爷?”

“在下江还之。”江还之说着走到梁尔尔身旁。

“你真是梁尔尔?”腾清光道。

梁尔尔扬起下巴,大小姐的脾气十足十:“我都告诉你了!”

江还之问:“梁小姐,怎么了吗?”

“没事。”梁尔尔看看江还之,压下心口的感激,说,“只是我跟这位先生产生了一些小误会。不过……”梁尔尔转而说道,“腾先生如果愿意请我喝杯酒,这件事就算清了!”

腾清光此时看梁尔尔,就是在看金山银山:“喝酒小意思!请!”

“好。”梁尔尔痛快点头。

江还之站在原地,不解。

他刚才明明注意到……梁尔尔在被这个男人为难,但是现在,怎么就要喝酒了?

“……”

“小侯爷,你来吗?”梁尔尔转头问。

“啊?”江还之看着梁尔尔,微微顿住了。

“小侯爷?”梁尔尔不解,摸摸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啊?”

“不,没,没有。”

梁尔尔笑笑:“来喝一杯吧,腾先生请客。”

“好……”江还之甩了甩头,走下去。

几人在大堂,店小二端上酒来,腾清光亲自斟满两杯酒,递给梁尔尔与江还之:“这一杯,我给梁小姐赔罪。”

“这一杯,当我认识小侯爷。”

江还之闻言,举起酒杯也要一饮而尽。

梁尔尔见状,猛地抬手按住江还之!

腾清光是个用毒高手!

江还之跟梁尔尔肌肤相接,狠狠一抖,猛地缩回手!

梁尔尔:“……”

腾清光看看他们,眉梢微挑,不语。

梁尔尔舔舔嘴唇,平静的面色藏住焦急的心。

邹蓝怎么还没把高景川带来……

“尔尔。”

就在此时,身后终于想起邹蓝的声音。

梁尔尔惊喜,猛地回头:“你……怎么只有你?!”

邹蓝身后空空荡荡,哪里有高景川的影子。

“怎么?还有其他人?”腾清光放下酒杯。

梁尔尔咽了咽口水,电光火石间,冲邹蓝使了一个眼色:“我要的甜点呢?”

“……”

邹蓝稍顿,随即回道:“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梁尔尔皱眉,“被谁买走了?”

“一家姓黄的人家。”邹蓝说道,“店铺伙计说,黄家的老太太最近胃口不好,就喜欢他们家地糕点,所以,都买走了。”

黄家……老太太……

梁尔尔瞬间明了,太后被狐妖伤了,为了抓住狐妖,皇上将高景川叫了过去。

“那也没办法了。”梁尔尔望着邹蓝,“我也不是非要今天吃。”

邹蓝沉声道:“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做给你。”

“……”

“不了。”梁尔尔轻轻摇头,说,“你下厨房像什么样子?”

梁尔尔收了收情绪,冲一旁的店小二道,“再取一壶酒来,要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我敬大家!”

与腾清光喝完酒,梁尔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了。

邹蓝低声道:“高景川被叫到皇宫,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我知道了。”梁尔尔说,“你远远地跟着腾清光,摸清他的去处,我去找高景川来。”

邹蓝说:“我也可以将他抓住。”

“不。”梁尔尔摆手,“我们不能趟这趟浑水,再说了,腾清光是个用毒高手,我担心你吃亏!”

邹蓝闻言一顿,望着梁尔尔。

“怎么了?”梁尔尔一歪头,眨眼,“你看着我干嘛?”

“没事。”

邹蓝道:“你找到高景川打算怎么做?皇上命他三天内抓到狐妖。”

所以,高少卿哪有时间来对付腾清光?!

“我知道狐妖的身份。”梁尔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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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暗示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78章:暗示皇宫中,太后的寝殿仁寿宫,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一众侍卫把守。浓郁的药味浸泡着这里,渗得仁寿宫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噤若寒蝉。太后这次伤得不轻,虽堪堪保住性命,但太医说,往后也有的煎熬。

刑部、大理寺以及京兆府,三方人马人被皇上传进宫来。

“太后说了,绝对不是狐妖,叫诸位大人往人的方向查。”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传了话,起身走了。

刑部人员与京兆府面面相觑,作为大理寺代表的高景川,若有所思,一言不语。

“皇上……”刑部的站了出来,“能逃出皇宫层层重围,不是常人能做的。”

“对啊!”京兆府附和,“真有这样本事的人,只能是天下高手排行榜的前三!但是,这三个人素来神秘莫测……也不掺和朝堂之事……”说着,看见皇上的神色,连忙闭了嘴。

萧奉肃站在御阶上,一扫众人,“爱卿的意思是,只有高手榜的那三人能做到,又不是那三人做的?”

众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皇上道:“众位爱卿,你们都是查案中的高手,若是三日内找不出凶手,也不用上朝了。”

“……”

“是!”

一众人纷纷下跪,高呼万岁,以表忠心。只有高景川,一直拧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他身后的肖叔伦拽了拽他衣角:“你想什么呢?”

“……”

“再不快些,功劳都被刑部跟京兆府抢了啊。”

高景川道:“刑部与京兆府人手比大理寺多,他们找人比大理寺快。”

“那你还不赶紧……”

“都说了,论找人,他们比我们快。”

“那……”

高景川道:“这次行刺太后的人,是个武林高手……现在已经逃出皇宫,我们找人,无疑大海捞针。”

“那也要捞!”肖叔伦道,“你没听听皇上说吗?找不到,罢官!”

“我有一点想不通。”高景川道,“对方既然功夫如此之高,为何要办成黑狐?而且,据说他的牙齿还能发光。”

肖叔伦抓了抓脑袋:“为了往狐妖方向诱导?”

“那牙齿为何要发光?”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恐怖?”

“可是这样,反而更容易被皇宫侍卫发现。”

“也许,是他对自己的功夫有自信?”

“……”

“这个解释暂时说得通,但是,我就是觉得奇怪。”高景川道,“我不相信天下有这等高手,还能这般默默无闻。”

…………

…………

皇宫中,焦头烂额。梁尔尔这边,她与邹蓝兵分两路,一个去跟踪腾清光,一个去等高景川。

大理寺门口,梁尔尔终于等到了回来的高少卿。

“小表姐!”肖叔伦眼尖儿,癫癫儿跑过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走了?”

“城门锁了。”

“对哦!”肖叔伦一敲脑袋,“瞧我这记性!”

梁尔尔看向走过来的高景川,高少卿这一身白衣可比腾清光顺眼多了。

“小表姐,你要是想出城,去找爷爷,他的手谕一定管用。”

梁尔尔道:“外公他已经退出朝堂了,再说了,他以为我已经出城了,就不要惊动他老人家了。”

“那你怎么办?”

梁尔尔挑挑眉,看向站定的高景川。

肖叔伦恍然,拿手肘撞了撞高景川:“你这大理寺少卿,是几品啊?”

“从四品。”

“四品?那还差点儿。”

梁尔尔也跟着叹口气,说:“原来高少卿是四品啊?我还以为,你是位居三品呢。”

说着,她抓抓头,又道,“真是让你们见笑了,我对官职真的不太了解……”

肖叔伦说:“我也不了解。”

你是真的不了解,但是梁尔尔……

“唉,我本来是想求高少卿给我写个出城手谕的。”梁尔尔一摊手,说,“但是,看来是白跑了。”

“不白跑,我可以求我们大理寺卿帮你写。”

“不用了。”梁尔尔道,“多等几日也没事。不过,话说,你们要去哪里?”

“捞针。”肖叔伦回。

“捞针?”梁尔尔捂嘴笑,“不会是大海捞狐狸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肖叔伦诧异。

梁尔尔道:“我是听人说的,听说宫里有狐妖伤了太后。”

“消息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肖叔伦看了看梁尔尔,“你听谁说的。”

“一个市井小民,说是自己的亲戚在太后的宫里当差,亲眼看见太后被一只狐妖所伤。”

大理寺的两位对视了一眼。

梁尔尔稍微顿了顿,又说道:“那人还说,狐妖是一黑狐,牙齿又长又锋利,还能发光……”说完,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两人的反应。

肖叔伦眨眼道:“宫里的人,嘴巴也这么不谨慎?”

高景川道:“整日无事,嚼舌根也正常。”

“小表姐,你还听说什么了?”肖叔伦又问。

“我还听说,伤太后的狐妖现在就在宫里。”

“什,什么?”

梁尔尔没往下说,她道:“你们先告诉我,我之前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都对!”肖叔伦追问,“为什么说狐妖在宫里?”

梁尔尔摊手:“因为皇宫重兵把守,太后身份尊贵,身边的守卫更是重中之重,精中之精,她怎么可能轻易被外人抓伤?所以,这次的计划应该是谋划了许久的……”

肖叔伦还以为自己的小表姐能说出新颖的东西来,他摇摇头:“你说的这些,我们早就想过了,但是宫里的人已经逐一排查了,没有人有嫌疑。”

“为什么没有嫌疑人,你们以什么为衡量?”

“功夫,狐妖而是有人扮的,那个人武功高强,皇宫一众侍卫都没追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刺客逃走了。”

“这样啊……”梁尔尔不置可否。

肖叔伦道:“而且宫中的人,也没有人与外界有奇怪联系,不存在里应外合。”

“哦……”梁尔尔点头。

“天气太热了,我请你们喝茶吧。”她忽然道。

“可是……我跟高景川还要……”

“走吧,劳逸结合!”梁尔尔道,“我知道一家很好的茶馆,那边还请了琵琶女伴奏呢。”

肖叔伦一激灵:“对!劳逸结合!”

“走啦!”说着,拉着高景川去了。

…………

…………

几人往茶馆走去。路上,肖叔伦忽然一顿,抬手一指,说:“那不是江小侯爷吗?”

梁尔尔看去,果然是江还之,穿了一件月白色广袖长衫,衬着更加唇红齿白,清秀雅致。

“江小侯爷!江小侯爷!”肖叔伦打招呼。

江还之带着小仆走过来,看着眼前的三人,礼貌问候。

“江小侯爷,我们又见面了。”梁尔尔道。

“是啊。”江还之笑了笑,有些腼腆。

肖叔伦道:“江小侯爷,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喝茶?”

“我约了人,还有事……”江还之为难。

梁尔尔道:“江小侯爷既然有事,我们也不打扰了,你慢走。”说完,与肖叔伦与高景川走了。

江还之看着梁尔尔背影,眨眨眼。

他的贴身小厮灵湖,抻着脖子,看着梁尔尔背影,抓抓脑袋,不解:“公子,梁小姐不是最粘你的吗?这怎么……”

“是欲擒故纵,还是移情别恋?”灵湖道。

江还之瞪他,说道:“学会了几个成语,别乱用。”

“可我觉的,我用的特别对啊……”

江还之敲他脑袋:“走啦,三皇子还等着我呢。”

“哦……”灵湖揉着脑袋,跟上自己公子。

…………

…………

到了茶馆,梁尔尔点了最好的桑菊茶,清凉去火。茶馆果然请了一个琵琶女,听曲饮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小表姐,我饿了。”肖叔伦道。

“尽管点。”

“好嘞!”

梁尔尔又看向高景川:“高少卿,想吃什么,也不用客气。”

“我不饿。”

“这样啊……”梁尔尔说着,不经意扫了一眼茶馆,一个身着艳色衣服的男人,让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大齐,男子并不喜亮艳色的衣服,可是那男人上身穿了一件胭脂色长袍,下身穿着草绿色衣裤,红色配上绿色……一言难尽。

肖叔伦随着梁尔尔的目光看过去,嘴角抽了抽,但也没说什么,毕竟,穿衣搭配是别人的自由,与他无关。

三人点的茶水来了,梁尔尔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此时,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忽然冲了茶馆,二话不说,一把揪起穿着亮艳色衣服的男人。

“你!你干什么?”艳色衣服的男人瘦,被大汉抓在手里,跟提小鸡仔似得。

小鸡子不停挣扎。

“你谁啊!放开我!”

“你撞了我!不道歉,还敢跑!”

“我什么时候撞你了?”

“就在刚才!大街上!”

“你胡说!我一直在这里!”

“还敢说你在这里!明明是你撞了我,我可清清楚楚认得你这身衣服!”

“我没撞你!我人一直在吃茶这里!这里人都能给我作证!”

“……”

肖叔伦站起身,大说道:“我能为他作证,他确实一直在这里呢!”

老板也走过来:“对,我也能给这位客官作证,他一直在我店里吃茶来着。”

“那,那谁撞得我?”大汉撒了手

“我怎么知道!”艳色衣服男人吼道,“跟我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身形也一模一样的人,你能说世上没有吗?!”

“……”

大汉有些理亏:“可,可是,他明明是往这个方向跑了!”

艳色衣服男人叉腰:“那我怎么知道??说不准,这里有什么小暗巷啊?他躲进去了!”

茶馆老板在一旁道:“哦……确实,我店的旁边有一个小暗道!”

“那……那是我认错人了?”

“你快些去追吧!”有人道,“说不准现在还能追到的!”

艳色衣服男人尖锐道:“可别再瞅见一个背影,就瞎追!容易认错!”

大汉拱手道了歉,转身走了。

梁尔尔静静看完闹剧,转头道:“来来,我们接着喝茶。”

说着,看向高景川。

“高少卿?”

高景川盯着刚才的艳色衣服的男人,微微出神。

“高少卿,你怎么了?”梁尔尔问。

高景川倏然站起身:“这顿茶,我请了。”

“什么?”梁尔尔一顿,嘴角溢出些笑意,被她藏好,“不是说我请的吗?”

“梁小姐,我们还有事,现在走了!”说着,抓起肖叔伦就走。

“哎?!”肖叔伦不明就里。

“去哪里啊?!茶都没喝……”

后面的话,梁尔尔已经听不清了。

等到两人彻底走远了,梁尔尔缓缓站起身,伸了伸懒腰。

“不亏是高景川,够聪明!”

…………

…………

茶馆一旁的暗巷中,梁尔尔对面站着两个男人,正是之前在茶馆的抓人大汉与那个穿艳色衣服的男人。这两人哪里有矛盾的样子啊,都笑盈盈地看着梁尔尔。

“你们演的很好。”梁尔尔掏出将银票,交个那两人,说道,“谢了。”

大汉接过银票:“瞧您说的,应该是我们兄弟谢谢你,给我这么好的差事。”

艳色衣服的男人也说:“下次要是再有这样的事情,也尽管找我们兄弟!我们一定给您便宜点儿!”

“好……”梁尔尔点头。

“梁小姐?”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

梁尔尔一顿,转头一瞧,竟然又是江还之。

江还之警戒的看着围着梁尔尔的两个男人,扫了一眼他们没来及收起来的银票……

“你们在干什么?!”说着,冲了过来,“梁小姐,你没事吧?”

梁尔尔冲那两人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揣了银票,连忙跑了。

“你们……”江还之要追。

梁尔尔拦住他,说道,“江小侯爷,你忙完了?”

“我……你……”江还之道,“他们打劫你!”

梁尔尔顿了顿,说:“哦,没事,破财免灾,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江还之皱眉,结结巴巴:“梁小姐……”

“啊!”梁尔尔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江还之呆呆:“好……你,你慢走……”

梁尔尔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灵湖凑到自己家小侯爷身旁:“公子,我就说吧,梁小姐不是移情别恋了,就是欲擒故纵……”

“闭上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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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机关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79章:机关“查错方向了。”高景川脚下疾行,带着肖叔伦往皇宫中赶。

“查错方向啦?”肖叔伦紧紧地跟在高少卿身后,“哪里错了?”

“大家都以为,狐妖是武林高手扮的。”

“难道不是吗?”肖叔伦眨巴着眼,理所当然道,“他能穿过守卫森严的宫殿,去仁寿宫中刺杀太后,那武功自然是一等一的高啊!”

“你有没有想过,对方可能不会武功。”

“那不可能!要是那样的话,他怎么逃的过皇宫侍卫的追击!你想想,一堆侍卫啊!可不是开玩笑的!”

高景川道:“一个人逃不了,但是,一群人的话,大概就能逃得了。”

“一,一群人?”肖叔伦不解,“你在说什么呐?”

“我先要到宫中再查查现场。”

…………

…………

高景川带着肖叔伦来到皇宫,再次去查那晚狐妖逃跑的路线。宫中的一个周姓侍卫带着两人查看,周侍卫之前全力追捕过狐妖。

高景川一边查看路线,开口问道:“那晚,你们的双眼都没有离开过刺客?”

周侍卫尴尬一笑,抓抓头:“说来惭愧,那刺客的武功太高,我们还没追上去,他就飞到了另一个地方。”

“飞?”肖叔伦诧异,“那轻功绝对是一等一的!”

高景川却道:“也就是说,刺客中间消失过?”

“对!”

“几次?”

“五六次左右吧?”

高景川又问,“你还记得,在哪里看见刺客重新出现吗?”

“这里就有一处。”侍卫抬手,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正好是皇宫的戏楼——畅乐阁。

高景川走过去。

肖叔伦接着问:“除了畅乐阁,还有哪里?”

“还有梵雨楼,妙音阁,漱玉宫,最后是角楼,刺客冲角楼逃走的。”

肖叔伦捏着下巴:“这些地方,连起来就是一条逃离皇宫的最短路线……高景川,你说是不是……高景川?”

只见高少卿站畅乐阁上,低头摸索着扶手,面容严肃。

“这是什么?”肖叔伦凑过去,也跟着摸一下,道,“一道划痕?”

“不只是这里,还有这里。”

“这些划痕……”肖叔伦道,“好像是钢丝留下来的,像是机关之类的……”

高景川不置可否,又道:“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只是畅乐阁,其他地方也都有一模一样的划痕。

“果然如此……”高景川缓缓道。

肖叔伦也跟着点头:“我好像也明白了……”

“这些划痕确实蹊跷,但是,你们明白什么?”一旁的周侍卫问。

高景川直言:“人还没有抓到,不能说。”

“呃……”

肖叔伦打圆场:“周兄弟,别往心里去,等到抓到了,少不了你这份功劳,今天谢谢你陪我们走这一遭。”

“肖兄说的哪里话?这是我应该做的。”周侍卫很有眼力见儿的起身告辞了,将地方留给两人。

肖叔伦拍拍脑袋,会心一笑:“我现在,终于懂你之前的意思了!狐妖不是一个人,而是由几个人扮的!他们利用这些绳索机关,加之十分熟悉皇宫!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狐妖出现,就像是接力一样,即便武功平平,甚至没有武功,最后也能逃出皇宫……”

“不错。”高景川道,“所以,他们才要让牙齿发光,好让侍卫看见。”

这样方便之前的“狐妖”藏起来。

肖叔伦不住点头,“高景川,我知道你不简单,但是没想到你总是让我刮目相看,你是怎么想到这点的?”

“梁小姐请喝茶的时候,在茶馆里那两个起争执的人……”

“这么说,我小表姐还帮了咱们呢。”

“恩。”

肖叔伦虽然明白了刺客作案手法,但是……

“我们怎么抓这些人?”肖叔伦道,“现在整个皇宫里的人,都有嫌疑了……”

“你忘了吗?”高景川道,“机关。”

“……”

“你是说?!”肖叔伦一拍脑子,“就从这里入手了!”

…………

…………

此时的漱玉宫,良妃正在抄写佛经为太后祈福。纤纤玉指握着细长的毛笔,不疾不徐地誊抄,每一个字都干净娟秀,乍一看盈盈柔弱,可瞧得久了,每个字都张着口呢。

“娘娘……”心腹宫女脚步匆匆走过来,俯身,禀告道,“大理寺的高景川,好像发现了那些机关的痕迹……”

良妃握笔的手轻轻一顿,刚沾饱墨汁的笔尖,不经意地滴下一滴……轻轻地砸在纸上,微溅晕染。

“白写了……”良妃皱了皱,扔掉手中的毛笔。

宫女紧张:“娘娘……我听说高景川查案如神……”

“那又如何?”良妃揉碎了快抄好的佛经,“与我们何干?”

宫女一顿。

良妃道:“怨只能怨,我这漱玉宫的位置,正好被刺客看中了。”

“娘娘说的极是!”宫女醍醐灌顶,轻轻一笑,说道,“我们不曾谋划,也不曾参与……”

只是在发现了有人意图不轨的时候,沉声不语,顺水推了一把舟而已。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说得好。”良妃笑笑,说道,“帮我研磨。”

“是。”

…………

…………

皇宫中,高景川有如神助,顺着机关的线索很快就将刺客找到了,拔出萝卜带出泥,一连串的“狐妖”被捉拿归案。皇宫外,梁尔尔给萧少卿送完提示后,她无事可做了,她自己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洛京瞎逛,毕竟这里还有人想着要她的命呢。

邹蓝不在身边,梁尔尔只能……化了化妆,然后,明目张胆地在洛京闲逛。前世的时候,因为一心一意追求江还之,她没有好好欣赏洛京的景色。这辈子不同了,她从之前的“壳子”中跳了出来,自然要好好享受。

梁尔尔带了遮面斗笠,逛累了,在茶馆歇脚喝茶。

“皇上要开城门了!皇上要开城门了!”有人喊道。

梁尔尔放下茶盏,心道:“不亏是高景川,只用了两天,就抓住狐妖了。”

“不过……”梁尔尔拄起下巴,啧啧嘴,“可惜了……”

“可惜什么?”一个未语先笑的声音。

“可惜良妃这只漏网之……”梁尔尔猛地一顿。

“萧见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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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女人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79章:女人萧见楚坐在梁尔尔对面,单手拄着下巴,老神常在。

“这么惊讶做什么?坐下。”

梁尔尔眉心“突突”跳了两下,慢吞吞坐下来。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巧合。”萧见楚抬手给自己斟茶。

“……”

“那确实挺巧的……没想到堂堂的楚王爷,来了闲情逸致也逛起街了。”

“逛街一来锻炼身体,二来陶冶心性,三来能观人间百态,确实属闲情雅致一类。”萧见楚不疾不徐,饮了口茶。

梁尔尔嘴角抽抽:“王爷……真是好口才。”

也够厚脸皮……

“本王喝不惯青茶。”萧见楚摆手招来小二,“上一壶白茶。”

“好嘞!”

“王爷慢慢喝,我……”梁尔尔要起身告辞。

萧见楚却道:“你刚才说,良妃是漏网之鱼?”

梁尔尔一顿,扬起下巴,直接反问:“王爷不这么认为吗?”

“哦?愿闻其详。”

梁尔尔只好再次坐下:“太后被行刺,良妃虽然没有直接参与那帮太监的计划,但是,在知道他们要利用漱玉宫做机关时,却视而不见,甚至推波助澜。她对太后心怀不轨,难道不是漏网之鱼吗?”

萧见楚不置一词,笑盈盈地盯着梁尔尔:“所以……高景川能两天内破案,你出力不少吧?”

“我指天发誓!”梁尔尔正襟危坐,看似郑重其事,“我绝对没有告诉高少卿任何关刺客的事情!”

“以高景川的聪明,何须你直接告知?”萧见楚说,“你只需给他一点提示,他便能查明真相了。”

“高少卿确实很聪明。”梁尔尔顿了顿,话锋一转,凑近萧见楚,低声道:“王爷,你可当心了,高少卿若是抢在你之前得到沈姑娘的芳心……你这次重生可就没意义。”

“谁说本王重生一次,是为了得到沈归雁?”

梁尔尔眨眼:“不是吗?”

“不是。”

“哦!对了!”梁尔尔一拍脑门,“王爷志存高远!心怀……天下!是我想得狭隘了。”

楚王爷估计是爱美人儿,也要江山。

萧见楚没有辩解,也没有被梁尔尔带偏话题,楚王爷道:“梁尔尔你还要离京吗?”

“当然啊。”

“那为何还留在京中帮高景川?”

“这个……”梁尔尔扶额,伸出两根手指,“王爷,你这话说错两处。”

“首先,不是我要留在京城,是我现在走不了,其次,我可没有帮高少卿的意思,只是……”梁尔尔一摊手,“只是偶尔嘴快,不小心说漏了些什么。”

高景川挑了挑眉梢:“祸从口出,梁小姐,当心些。”

“谢谢王爷提醒。”梁尔尔站起身,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走了,王爷还有事吗?”

“无事。”萧见楚摆摆手。

“那王爷慢用。”梁尔尔转身结茶钱。

茶馆老板见梁尔尔只出了一壶茶的钱,试探地看了看萧见楚的方向:“那位客官……”

“我们不熟,他的账,他结。”

“啊?好好……”只要有人结账就好。

影卫初三扶额,出面帮自己主子结了茶钱,恭恭敬敬问:“王爷,接下来去哪里?”

“接着逛。”

“是。”

…………

…………

梁尔尔出了茶馆,没了游玩的兴趣,直接回了客栈,一进去,就见大堂中,那天那人又在“高谈阔论”。周遭围了不少听众。

“行刺太后的狐妖抓住了!皇上自然要打开城门!”

“那狐长什么样啊?”

“长……长得很大!很大!特别大!”

“有多大?”

“比一般的狐狸都大……咳咳!我还听说啊!”那人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但是梁尔尔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狐妖是来报复太后的!”

“报复太后?!”

“为什么报复太后啊?”

“这么多年,她一只想提高女人们的地位!想着男女平等!这点连老天爷都不同意!”那人说着说着义愤填膺起来,忿忿道,“自来都是男尊女卑!女人们还想跟我们平起平坐?!简直笑话!”

“你说得对!女人们就应该三从四德!没事读什么书?”

“我看,是你们家的婆子太厉害了,你们才这么说吧?”其中也有不同的声音。

“我家的婆子?!我会怕她?!哼!”那人不屑,“她见了我跟老鼠见了猫似得,服服帖帖!”

“可是……”此时,一个青衣书生站了出来,面容和善,说话也温吞,“我倒觉得太后说的不错,女人也有读书的权利,惠贞女学堂办的就不错啊……”

“你觉得惠贞女学堂不错?!”

“是啊。”

“可我觉得惠贞女学堂就不应该成立!让这些女人们读书,难不成还让她们考科举!”那人拔高声音,“那天下不就乱套了?!”

“我倒觉得那不是乱套,那应该是一个……更好的天下吧……”

“你是不是男人!怎么净向着女人说话!”那人一脚踩上凳子,冲着青衣书生狠狠一拍桌子,急赤白脸地吼,“你是男人吗!!”

“我是。”青衣书生老老实实,“我就是说说自己的想法……”

“我让你说了吗?!我让你说了吗?!”那人一边喊一边拍桌子,“张口闭口向着女人!你是不是没见过女人!”

“我……”

那人“砰砰砰”拍桌子打断人:“我什么我!净给我们男人丢脸!”

“这怎么就成……”

那边争执,这边梁尔尔不动声色,缓缓到那人身旁,抬脚……

“哎呦!”拍桌子的那人,一下子摔了四脚朝天!嚣张气焰稍停片刻,恼羞成怒!

“王八蛋!那个王八蛋踢我凳子!”

梁尔尔微微一笑,埋头就走。

“是谁踹我凳子!”那人爬起来。

众人只哄笑,没人回答。

“是不是你!”那人面红耳赤,气急败坏中,一把抓住书生的衣襟。

“不,不是我……”书生连忙摆手,

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需要出气,要看拳头高高举起!

“喂!”梁尔尔出声,“明明不是他,你找他撒什么气?!”

“关你什么事!”那人一把推开青衣书生,走到梁尔尔面前,“你见是谁了!还是,就是你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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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恶女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1章:恶女梁尔尔被人大庭广众,一把揪住衣襟!

气急败坏的男人,双眼冒火,看样子要将怒气都撒到梁尔尔身上!

“哎呦……”梁尔尔忽然一把捂住心口,登时,一副摇摇欲坠,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人举着拳头,吼道:“我还没动手呢!你叫唤什么!”

“我一直有心悸的毛病……”梁尔尔期期艾艾,招呼一大群看客,“在场的各位,你们都帮做了见证,若他一会动手了,我禁受不住昏过去,劳烦各位把我送到大理寺……”

有人道:“你这姑娘好生奇怪,不送你去医馆,去大理寺做什么?”

“去大理寺,自然是告状啊。”梁尔尔话锋一转,直直看向那人:“在我大齐,当众将人打伤可是犯法的。”

那人不甘示弱,咽着口水,硬挺起胸脯:“你,你以为老子会怕?!”

“我可没说你会怕!”梁尔尔看着那人高举的拳头,“我大齐法令,伤人者要蹲牢房。你或许不怕牢房……但是,若是大理寺追问起来,我们争执地原因……”

梁尔尔笑笑,“你贬低太后这件事不知道,要怎么算?!”

“我,我什么贬低太后了!”那人神色慌张,额角青筋暴起,双眼一直打晃。

“惠贞女学堂可是太后的心血,你是刚才是怎么说的?”

“我……我……”

梁尔尔慢条斯理,又道:“怕就怕大理寺追查起来!问你从哪里得知狐妖的消息,到时候,你在宫中的亲戚……啧啧。”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炎热,那人额角浸出层层冷汗。

梁尔尔看着他,藏在面纱背后的嘴角,扬起来。

“哼!”那人一把推开梁尔尔,“好男不跟女斗!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梁尔尔笑笑,拍了拍衣服:“我小时候,就听说过这么一句。”

众人纷纷看她。

“说,往往嚷着‘好男不跟女斗’的男人,都不是好男。”

那人气急:“你不要得寸进尺!”

“哦?”梁尔尔挑眉,“你又能如何?”

“……”

“好男……哼!”

他还真不能如何,恨恨一甩手,扒开人群,纷纷离开。

“多谢小姐帮我解围,小生感激不尽。”

看客们散了,那青衣书生走到梁尔尔面前,拱手作揖。

梁尔尔还礼:“公子言重了。”

那青衣书生很欣赏梁尔尔,热情道:“在下付明怀,是邺城人士,此次赴京是来参加恩科的。”

“你也是邺城的?”他乡遇老乡,格外亲近些,梁尔尔道,“我也是邺城的,我姓梁。叫梁尔尔。”

“梁尔尔?”

那青衣书生闻言,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吗?”

书生喃喃:“没事,应该只是同名而已……”

“什么?”

“在我们邺城,有一个恶女,与小姐同名。”

“啊?”梁尔尔眨巴眨巴眼睛,好奇,“那是谁啊?”

“叶城首富梁介甫的女儿!”

“什,什么?!”

“但是,她跟小姐是不能比的。”

“等一等……你等一等”梁尔尔理了理思绪,“我什么时……我是说,梁介甫的女儿什么时候成恶女了?”

“一直都是啊!”

“哈?”梁尔尔嘴角抽抽。

“小姐有所不知,我家以及周遭的邻人,都是她家的佃农,世世代代好几辈了,都相安无事,但是到了梁尔尔……她年纪轻轻,过个生辰,还要佃农为她祝寿!。”

梁尔尔目瞪口呆。

“不仅如此,今年她要游山玩水,我们交的租子又加重了。”青衣书生说着,有些忿忿,也有些垂头丧气。

梁尔尔好久才转过弯来。

这是哪里来的天外黑锅?!

“你们没找我……没找梁老爷说这件事吗?!”

“我们只是佃农,哪里见得到梁老爷?”

“可是……这……”

“梁小姐,你没事吧?”

“还好,还好。”就是被“天外飞锅”砸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没事吧?”就在此时,梁尔尔身后走来一人。

“邹蓝?”梁尔尔回了神,“你回来了?”

邹蓝颔首,示意梁尔尔自己有话要说。

一旁的青衣书生也看出来了,很识相的,冲梁尔尔拱手告辞。

“有空再联络!”梁尔尔挥手。

她要弄清,那些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是一分钱没收过!

暂时放下这事,梁尔尔与邹蓝回了房间。

“高景川已经解决狐妖的事情。”

“我知道。”邹蓝说道。

“你现在就把腾清光的行踪,告诉他。”梁尔尔说,“抓住了腾清光,事情到这里告一段落了。”

“恩。”邹蓝转身要走。

“等一等。”梁尔尔说道,“你从大理寺回来就直接去永定门,我在那里等你,我们直接出城!”

“怎么这么着急?”

“因为我想马上邺城!看看是谁打着我的名号在收租子!”

“好。”邹蓝颔首,转身离来。

这边,梁尔尔收拾了行礼,直接去了永定门,在永定门等了许久,都不见邹蓝的踪影。

梁小姐越来越烦躁,来回踱步。

“算着时间,该到了吧?”她忽的一顿,心头一惊:“不会是出事了吧!”

话音刚落,却见邹蓝向她走来。

梁尔尔松了口气,没有仔细观察邹蓝的脸色。

邹护卫皱着眉心。

“都办好吧?”

邹蓝不语。

“邹蓝?”梁尔尔这才注意到邹护卫神色不太对,“你没事吧?怎么啦?”

“腾清光跑了。”邹蓝说。

“什么?”

“腾清光跑了。”

“跑了?”梁尔尔瞪大眼,“怎么会呢?你明明一直盯着他的行踪。”

“我去通知高景川去的时候,他跑了。”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梁尔尔思忖片刻,摸着下巴,说道:“这次,是滕清光运气好?还是有人暗中通知了他?”

邹蓝摇头。

“高景川那边”

“我这边怎么了?”

一道丝丝凉凉的声音响起,穿过夏风,让人心旷神怡……甚至眼前一亮!

“高少卿?”梁尔尔看着走过来的高景川。

高景川依旧是一身暗锦白衣,风一吹,暗锦涌动,不似静湖扬起的翩翩涟漪,倒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冷艳。

“小表姐!小表姐!”

如果忽略高少卿身旁活蹦乱跳的肖叔伦,他还真似谪仙下凡。

“你们……怎么来了?”

肖叔伦道:“景川按照邹护卫离开的方向,推测你们应该在这里,我们就来了!”

梁尔尔看向高景川。

高景川道:“没想到,梁小姐还认识腾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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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2章:留住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2章:留住高景川道:“没想到,梁小姐还认识腾清光。”

梁尔尔说:“我不认识他,是他自己说自己叫腾清光,是药王宫的宫主,”

一旁的肖叔伦插话:“话说,现在他人跑了,我们要怎么办?”

“……”

梁尔尔看了看高景川。

“抓人是你们大理寺的事情,我们就不掺和了。”说着,看了看邹蓝,“咱们走吧。”

“我想把他抓住。”邹蓝忽然说。

梁尔尔一顿。

也对,邹蓝跟踪了腾清光两日,现在两手空空,想必也是不甘心。

“好吧。”梁尔尔望着自家护卫,一耸肩,“那我试试就把他引出来。”

“小表姐,你想怎么把人引出来啊?”

“钱。”

“钱?”

一旁的高景川解释:“腾清光是个贪财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肖叔伦一拍脑袋,“这个办法绝对得着我小表姐。”

说着,拿肩膀撞了撞梁尔尔,“是吧?小表姐,你家除了有钱就是有钱!”

“……”

梁尔尔抬手,慢慢推开他。

“那就要劳烦高少卿出一个悬赏告示吧。”

“悬赏什么?”

“一支金簪!”梁尔尔说着,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转了转,说:“就说邺城梁家的大小姐,丢了一只祖传的金钗,谁能找到,我就将梁家名下的铺子,其中三成送给他!”

“三成?!”肖叔伦目瞪口呆,道,“小表姐你真敢下血本,这要是让姨夫知道……”

“所以你们必须尽快将人抓住,在消息转到邺城之前!”

高景川颔首,应道:“好。”

…………

…………

“宫主,您不能去找梁尔尔!”

洛京,一家不起眼的平民小院中,有人跪在腾清光,拦住去路。

“现在大理寺正在抓您!您不能上街!况且,梁尔尔现在就在大理寺!您去找她,就是羊入虎口!”

可腾清光双眼直直,闪着金光,一字一顿:“她的簪子,价值千金!”

“您的命也价值千金啊!”另一个人开了口,摸索着向前,拦住了腾清光,他是个瞎子,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宫主,我好不容易避开那个穿藏青衣服的人,将您带到了这里,请您三思啊。”

“对!”瞎子也连忙接话,说道,“黑莲蓬跟杜红山害死了刘炳,被大理寺抓了,一定是他们出卖了您,现在大理寺正在满街找您,您绝对不能此时现身。”

“你们难道让我眼睁睁看着,金子从眼前流走?”

“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有危险啊……”那人顿了顿,说道,“要不……要不我替您去!”

“对!”瞎子闻言,急急点着头,连忙说,“宫主,就让我哥替您出面吧!”

“宫主,只有您安全了,您的金子才能安全。”

腾清光闻言,微微思忖。

“好,宋有行,我不去找梁尔尔了,就由你去吧。”

“遵命!”

“务必找到她的簪子,你知道梁家的三成店铺意味着什么。”

“属下明白!”

“至于你……宋有德。”腾清光看向瞎子,“如果你哥哥能帮我得到梁家的三成店铺,你在土香镇没有守住赭蕈的事情,我就不继续惩罚你了。”

宋有德闻言,神色大喜:“多谢宫主!多谢宫主!”

宋有行看了自己亲弟一眼,收回目光,又看向腾清光,神色微紧张,小心翼翼说道:“宫主,我这一去,可能有些时间回不来了,所以,新月的解药……”

“拿着吧。”腾清光扔过去一白瓷瓶。

“谢宫主!”

宋有行攥紧了白瓷瓶,嘴上恭恭敬敬道谢。

…………

…………

大理寺内,梁尔尔坐在一面屏风后,看着一个个来大理寺,说找到金钗的人。一上午看了一百来号人,梁尔尔揉揉酸胀的眼睛,昏昏欲睡。

“这里有我,你去休息一下。”邹蓝说。

梁尔尔揉了揉鬓角:“没事,接着等吧,说不准下一个来的就是腾清光了。”

“你累了。”

梁尔尔道:“还好,也没有那么累。”

“去休息吧。”高景川在一旁,开口说道,“今天,辛苦梁小姐了。”

“是啊!小表姐,去后院休息一下吧。”肖叔伦直接将梁尔尔从座位上拉起来,“休息好了,才有精力接着认嘛!”说着,将梁尔尔拉扯到了后院。

两人刚走走进去,肖叔伦忽然顿住脚步,竖起耳朵。

“怎么了?”梁尔尔不解。

肖叔伦道:“旁边女学堂好热闹。”

梁尔尔侧耳倾听,确实能听到些什么动静。

肖叔伦一边听一边说:“是谁偷了东西,她们要打他板子……”

梁尔尔道:“小偷活该。”

“……”

“表妹也在里面。”

“什么?”梁尔尔一顿,“梁思思?”

“恩。”

“她在说什么?”

“她在给那个小偷求情……”

“等一等!”肖叔伦又忽然道,“小表姐,这个小偷是沈归雁。”

“沈归雁?”

“对!”

梁尔尔自言自语:“算着时间,也应该混到了女学堂里面了……”

“小表姐,想不想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肖叔伦神秘一笑。

“这怎么知道?”

“你过来!”说着,肖叔伦一把拦住梁尔尔的腰,脚尖点地,一下子跃到了树上。

“看见了吧……”肖叔伦一指。

“看得很清晰。”梁尔尔说着忽然一顿,眯看他,“叔伦,你该不会经常……”

“咳!咳!咳!”肖叔伦被呛到。

“我总算知道,你为什么一心想来大理寺了……”

“看那边!看那边!”肖叔伦连忙指着女学堂后院,转移话题。

学堂那边,只见沈归雁被人按在一张条凳上,还被一群大家闺秀们围在院子中间,下人们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我没有偷吃!”沈归雁沙哑着嗓子喊。

胖墩墩的厨娘站出来,一缕袖子:“还不承认!你以前偷吃也就算了!可今天下午,皇上要来,你敢将给皇上准备鱼肉饺子偷吃完!简直胆大包天!”

“我没有!”沈归雁梗着头。

鱼肉饺子……梁尔尔与肖叔伦对视一眼。

那天,她们俩人都清清楚楚地看着一个白胖小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还跟梁尔尔打了招呼,大摇大摆走了。

殷无伤……你是多喜欢惠贞女学堂的鱼肉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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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3章:解围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3章:解围惠贞女学堂中,沈归雁被按在条登上,眼看就要挨打。

梁尔尔拿手肘撞了撞肖叔伦:“喂!你快去告诉高少卿!”

肖叔伦不解:“告诉景川做什么?”

“让他英雄救美啊!”

“救美?!”肖叔伦闻言,哭笑不得,“那是个男人啊!”

“总之,你让高少卿快去。”梁尔尔笑眯眯,“会有好戏看的!”

肖叔伦摊手道:“你让景川用什么理由去啊?人家又没有报官……”

梁尔尔上下打量自己小表弟:“算了,你不去啊,我去!”

说着,攀着树枝,就要下树。

“小表姐,你慢……”

肖叔伦话都没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一条黑鞭领空抽了过来,肖叔伦眼疾手快,侧身一闪,一把抓住鞭尾!

梁尔尔惊魂未定,目光钉在那条差点抽在自己脸上的鞭子。

“竟然是你?!”抽鞭子的正是下面的刘蕊儿,冤家路窄,她盯着梁尔尔,分外眼红,咬牙切齿,“你怎么还赖在大理寺!”

“怎么说赖呢?”梁尔尔扶稳树干,“明明是高少卿请我来的。”

“不要脸!”

“刘小姐,请注意你的修辞。”梁尔尔说,“这种粗鄙之语,出自你这个大家闺秀之口,实在不合适。”

刘蕊儿冷哼:“青天白日的,你与男人躲在树上偷看,难道不是不要脸吗?!”

“那你可说错了,我是觉得树上凉快,才上来乘凉的,谁知道,一上来就看见你们冤枉好人。”

“你说什么?”一个穿妃色衣服的女子,柳叶眉凝在一起,缓缓站了出来,“冤枉好人?这位小姐,你什么意思?”

梁尔尔看了看长凳上的狼狈的沈归雁……

“梁小姐……”

梁尔尔叹气,扶额。

站在树上,声音拔高:“是不是冤枉,让大理寺一查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好巧不巧的,高少卿也听着动静过来了。

“来的正好!”梁尔尔招手。

“高少卿,那边有个案子,正冤枉人呢!你去看看吧!”

高景川皱眉:“肖叔伦,你当心摔到梁小姐。”

“……”

梁尔尔招手:“高少卿……”

女学堂的女孩一听说是高少卿,怯怯的议论声起,有几个直接红了脸。

“让高景川过来吧!”刘蕊儿道,“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说!”

梁尔尔一拍手:“报官了!”

“高少卿,惠贞女学堂报官了!”

高景川仰着头,皱着眉。

“梁小姐,你先下……”

“叔伦,我们先去!”梁尔尔拍拍肖叔伦的肩膀。

肖叔伦冲高景川一笑,运气轻功,直接带着落在了惠贞女学堂的后院中。

高景川叹口气,随即赶到。

翩翩白衣落在院中,又惹出一张张酡红的脸儿。但当事者,却没有察觉。

刘蕊儿目光复杂地望着高景川。

高景川看向梁尔尔,向来冷冰冰的脸色,颇有些无语。

梁尔尔吐吐舌头,走到沈归雁面前。

“梁小姐。”沈归雁开口,“我没有偷吃。”

“这话啊,要跟高少卿说。”说着,指向高景川。

沈归雁顺着梁尔尔的手,望向高景川。

梁尔尔很识相地,往后站了站,作为旁观者,她期待地左看看,右望望,想体会体会《大家闺秀》中的名场景,沈归雁与高景川,这两人初次见面……

虽然书中的地点是在河边,但是这里也不差,反正都是英雄救美。

书中写:

【……看似不经意,他们却将彼此印在了心中,经年之后,眸然回首,缘分早注定。】

梁尔尔此时很想拉着一个人跟自己一起看,萧见楚的脸,估计都能绿成染坊了。

“梁小姐,梁小姐?”

“啊?”

“这是怎么回事?”

梁尔尔眨眨眼。

“你……”

高景川望着她。

梁尔尔一顿,这,这就完了?【彼此印在心间】呢?都看她做什么?!

刘蕊儿站到高景川面前,扬起下巴:“这个厨娘亲眼看见他偷吃东西!吃的还是为皇上准备的膳食!”

沈归雁摇头:“我没有……”

厨娘也跟着喊:“你就有!就是你吃的。”

“都闭嘴。”高景川开口,他打量着厨娘,又看了看沈归雁。

一双幽静的眼,沉得如深夜的星子。

“都站好。”高景川声音也缓缓沉下去,“你们其中,有一个人在说谎。”

“……”

“那是当然啊!”梁尔尔接话,“可关键是,谁在说谎呢?”

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厨娘……

“得罪了。”高景川说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伸出双手,扣住了沈归雁与厨娘地手腕,手指按在脉搏的位置。

“都别动。我只问一个问题。”高景川声音凉凉丝丝,蒸腾的暑气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统统掉进他的声音中。

“你有没有说谎?”

“……”

“……”

“我没有!”沈归雁掷地有声。

“我也没有!”厨娘咽了咽唾沫,用力地挺直身体。

“……”

众人等着高景川的答案。

他缓缓地松了两人的手。

“抱歉,我查不出来。”

“什么!?”

“……”

“那是刚才!”高景川一把扣住厨娘的手腕,“现在找到了。”

“……”

厨娘一怔,哭喊:“你在说什么啊!我,我是冤枉的!”

高景川解释:“你刚才不只脉搏跳得快,在我说查不出来的时候,只有你松了口气。一瞬间的表情反应,最是不会骗人的。”

“你……”厨娘甩开高景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无凭无据,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你要证据是吧?”梁尔尔站了出来,盯着那厨娘的眼睛,缓缓说,“你们去查一查,她有没有跟酒楼有联系。”

厨娘大惊失色:“你,你说什么!”

“皇上今日要来,点名要吃鱼肉馅儿的饺子,宫中御膳房特意送来的鱼很珍稀吧?卖到酒楼可是很值钱的……”

“我没有卖!”

“想你也不敢,你是不小心吧?”梁尔尔挑眉。

上辈子,这厨娘没少干这种勾当,将好食材换成差的,从中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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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4章:皇上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4章:皇上梁尔尔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缓缓逼近厨娘:“你不小心将宫中的鱼卖给了酒楼吧?又害怕皇上吃出不对劲儿,所以故意嫁祸给他人。”

“我……我……”

“我什么我!”梁尔尔打断她,“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不承认,犯的就是欺君之罪!这可跟嫁祸他人不一样。”

厨娘闻言,缩着肥硕的身子,重重一抖。

“说吧。”梁尔尔胸有成竹。这个厨娘前世的时候,眼中就只盯着蝇头小利,整日钻营算计。但是,一遇到大事,却是个极度胆儿小的。

厨娘缩着头,一身又白又结实的肉恨不得缩得看不见。她沉沉低下头,瑟瑟发抖,看样子,应该是认了。

“好了,查清楚了!”梁尔尔一拍手,看众人。

压着沈归雁的下人,顿了顿,放开了手。

“谢谢你,梁小姐。”沈归雁站起身,双目闪烁,望着梁尔尔。

梁尔尔摆手:“你应该好好谢谢高少卿!”

沈归雁冲高景川致谢,然后,又转向了梁尔尔。

梁尔尔纳闷不解,看我干吗?不应该看着高景川吗?!

“就算是厨娘冤枉人!”刘蕊儿走到梁尔尔面前,不甘示弱,指着沈归雁鼻尖,说道,“那她为什么不冤枉其他人!非要来冤枉她呢!”

“你什么意思?”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的这个小人朋友,平时一定是个小偷小摸的人!”

梁尔尔挑了挑眉梢,她张了张嘴,本想反驳,但是又忽然停住了,意味深长地转头,看向了高景川。

这个机会,应该让给高少卿,毕竟是他未来的媳妇的被他爱慕者侮辱了。

“……”

高景川根本不想搭理刘蕊儿,一言不发。

“没活说了吧?!”刘蕊儿眼梢斜扬,不屑地打量梁尔尔,“果然是物以类聚!”

“物以类聚?”梁尔尔给气笑了,道,“刘小姐,这话你说的不对。”她顿了顿,道,“惠贞女学堂的其他人也不刻薄啊?”

“……”

刘蕊儿怔了怔,忽然明白了。

“你什么意思?你敢说我刻薄!?”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梁尔尔!”刘蕊儿脸色铁青,扬起鞭子!

“都住手!”

一道脆亮的女声传来。

刘蕊儿一顿,转头一瞧,登时脸色大变!

“皇上?大公主?”说着连忙行礼下跪,其他人也纷纷随着下跪行礼。

“参见皇上!”

“参见大公主!”

萧景琼站在皇上身旁,扫过跪着的一众人:“吵什么吵?像什么样子!”

众人噤若寒蝉。

“思思,到底怎么回事?”萧景琼看向梁思思,说道,“父皇今日故意早些来,本想看看我们学堂的真实状况,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回公主。”梁思思缓缓抬起头来,柔声细语,回道,“是……是家姐带着高少卿,来学堂……找她朋友来了。”

“找个朋友?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萧景琼冲着梁尔尔的方向,轻叱,“惠贞女学堂是外人随便进的吗?!”

“是啊!”刘蕊儿抬头,紧忙附和,“我正在赶她走,谁知道她赖着不走!所以我们起了争执!我真是不该……”

“不是这样的!”沈归雁也出了声,她道,“是厨娘冤枉了我,梁小姐路见不平,叫来高大人与肖大人查案,还我清白!”

刘蕊儿反驳:“案早就查完了,你们还赖在不走!”

“梁小姐没有!”

“你们明明……”

“都闭嘴。”皇上终于开了口,沉沉的声音,根本听不出喜怒,园中登时鸦雀无声。

“事情解决了吗?”萧奉肃捏了捏眉心,问。

“回皇上,解决了。”

“那该走的,该留的留。”

“是!”

萧奉肃摆手:“都起来吧。”

“谢皇上!”

刘蕊儿站起身,瞪向沈归雁与梁尔尔:“皇上都发话了,你们还不走!”

“我……”沈归雁摇着头。

她好不容易混进女学堂,这才稳住脚步,现在走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

“归雁啊……”一直低着头的梁尔尔,终于开了口,她道:“你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走。”

“……”

刘蕊儿一顿,正要说什么,但是察言观色了一下,还是闭口了。

梁尔尔与高景川以及肖叔伦与萧奉肃行了礼,要离开。

“站住!”萧奉肃忽然喊道。

三人一顿。

“你抬起头来。”他盯着梁尔尔。

梁尔尔心中疑窦,缓缓抬起头。

萧奉肃目光微沉,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静静望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梁尔尔心中更加狐疑,面色却保持恭敬:“回皇上,小女叫梁尔尔。”

“你……姓梁?”

“是。”

“不是惠贞学堂的学生?”

“不是。”

萧奉肃忽然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老实,朕问一句,你答一句。”

“……”

梁尔尔随即了然,主动说道:“皇上,家父乃是邺城梁介甫,我此次来京,是来将军府看望外公的。”

“你是……昭华的女儿?”

梁尔尔一顿,回道:“是,先母闺名肖昭华。”

“那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

萧奉肃自然不会告诉梁尔尔怪不得什么。

“父皇?”萧景琼轻轻扯了扯皇上的袖子。

萧奉肃回了神:“无事。”

他看向梁尔尔,似乎正待说什么。

“皇上!”高景川忽然站了出来,“既然您无事,臣先告辞了。”

“臣也告辞了。”肖叔伦也跟着说道。

梁尔尔个跟着行礼,道:“小女子也告辞了。”

“……”

萧奉肃望着梁尔尔,许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

……

众人走出女学堂,高景川忽然停住脚步,一脸严肃的看向梁尔尔:“梁小姐!”

“怎么了?”

“皇上看你的神色有古怪。”

梁尔尔一顿:“所,所以呢?”

“今后,你当心些为好。”

“恩!”梁尔尔拱手,“多谢高少卿提醒。”

…………

…………

从女学堂的正门走到大理寺的正门,路挺远。

邹蓝看到从正门的进来的三人,微微一顿:“你们……”

“说来话长。”梁尔尔摆摆手,“这个午休算是泡汤了。”

“怎么了?”

“给我端一杯绿豆汤,我就告诉你。”

“我还没动。”邹蓝将自己的递给梁尔尔。

梁尔尔接过,满意地喝下一大口,放下杯子,畅快地出口气。

“回屋,我告诉你。”她说着拉起邹蓝,与一旁的高景川说,“高少卿,能补午觉吗?”

“去吧。”

梁尔尔拉着邹蓝回了房间,谨慎地管好房门。

“到底发生什么了?”

“你猜,我刚才遇见谁了!”

邹护卫摇了摇头。

“皇上!”

邹护卫眨眼:“皇上刚才在后衙?”

“不是后衙,是女学堂!皇上今天微服私访女学堂,正好我也在!”梁尔尔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邹蓝听完只皱眉:“他为什么对你……”

“我也觉得奇怪!”梁尔尔搔了搔脸颊,“皇上看我的眼神……怎么说呢!很让人不舒服!就像是……”梁尔尔努力想了想,形容道:“就像是在看一个很亲近的人……”

可是他们根本不认识啊!

邹蓝道:“前世的时候,他也这样?”

“前世的时候,我没跟他这么近得见过面!”梁尔尔回忆着,说道:“那时候,皇上每次来女学堂,我都碰巧有事,所以我根本没见过他。只有一次,我远远地看见过他,但是太远了,根本看不清,所以,皇上应该也没有见过我……”

梁尔尔说着说着,忽的顿住了,脑中不由涌上来那次她唯一见到皇上的场景。

这个场景,《大家闺秀》中有着详细描写。

【“那就是皇上啊?!”梁尔尔远远看见龙撵,一脸兴奋,冲着要往前跑!

“你去那里!”肖孟行一把拉住她。

“舅舅?”梁尔尔道,“我去前面看皇上啊!”

“不许!”

“什么?!”

“在这里看就好!”

“可是这里看不清啊!”

“不许靠近皇上。”肖孟行神色严肃。

梁尔尔不干,嘟着嘴,嚷道:“我还没见过皇上呢!天子真容啊!我想看看到底长什么样!”

“不许!”

“为什么啊?!”

一向疼自己的舅舅,一连三个“不许”让梁尔尔拉下了脸。

肖孟行道:“你毛毛躁躁,得罪了皇上,后果严重。”

“我不会的!就是离近点儿,看看!”

“总之不许,就在这里站着!”

“可是……”

“不许顶嘴。”

“哼!”梁尔尔气冲冲,转过头去,一连几天没有搭理肖孟行。】

…………

…………

“梁尔尔,梁尔尔?!”

“啊?”

“你想到什么了?”

“我舅舅有些奇怪。”

“肖将军?”

“对!”梁尔尔道,“前世的时候,他不许我靠近皇上,说我毛毛躁躁,怕闯祸。”

邹蓝闻言,点头道:“情有可原。”

梁尔尔白他一眼:“但是,我舅舅很疼我的!”

“什么意思?”

“你想啊,我只是要近一点儿看看真龙天颜,怎么会闯祸呢?”梁尔尔道,“但是我舅舅,当时非要拦着我,像是害怕我靠近皇上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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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5章:探查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5章:探查“这么一想,我舅舅当时的神色特别严肃!”梁尔尔捏着下巴,缓缓道,“而且,前世的时候,每次皇上要去女学堂之前,将军府总是出事把我绊住……”

梁尔尔说着说着,猛地望向邹蓝。

“结合皇上今天见到我的反应!他还刻意提了我娘……邹蓝,你说……皇上跟我娘……会不会……”

邹蓝神色严肃。

“有仇!”

“啊?”

“这就可以解释,我外公为什么不愿意我见到皇上了,真的是,靠近他,会有危险的。”

“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有仇?”

“不然呢?”梁尔尔眨巴眼睛,很认真地邹蓝。

“或许……他跟你母亲是朋友。”

梁尔尔摆手:“如果只是普通的朋友!我外公他们为什么不让我接近皇上啊?”

邹蓝顿了顿,道:“我也不清楚。”

“算了……”梁尔尔甩了甩头,“不想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在洛京待多久!管他呢!若是有什么,也是上一代的恩怨了。”

邹蓝微微颔首。

“对了,你一直在前衙,腾清光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

“那还真奇了怪了!”梁尔尔点着下巴:“他是不是被人中途抓走了啊?”

邹蓝微微颔首:“有这个可能。”

“又或者……他不敢露面,派其他人来?”

“咚!咚!咚!”

话音刚落,房门急促想起来。

“谁啊?”

梁尔尔开门。

只见大理寺的衙役站在门口,说:“梁小姐,前面又来了一个人!高大人请你过去认一认!”

“我知道了。”梁尔尔看邹蓝,“走吧。”

“恩。”

…………

…………

两人走到前衙,梁尔尔远远看见那人,微微皱眉,往前走了几步,看清对方的容貌,梁尔尔停住脚步。

“怎么了?”邹蓝问。

“是他!”

梁尔尔指着前面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灰袍子,背部有些驮。

“他就是宋有行!”

“宋有行?”邹护卫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我们在土香镇遇见的假大夫——宋有德的哥哥!”

“是他?”

“就是他!”

梁尔尔眯眼,小声说道:“前世的时候,卖给我岚幽的人就是宋有行!我本来都要忘了他了,没想到,他自己出现了!”

邹蓝提起剑,问道:“你想怎么处置他?”

“现在还不能动他!”梁尔尔摆手制止邹蓝,说道“岚幽……宋有德……这些都跟腾清光有关!”

梁尔尔顿了顿,又道:“所以,宋有行……这次很可能是代腾清光出来蹦跶了!我们可以顺藤摸瓜,由他找到腾清光,一网打尽!”

“好。”邹蓝收了武器。

梁尔尔理了理衣衫,抬脚走进去。

“这位就是梁小姐吧?”宋有行见到梁尔尔拱手作揖。

“正是。”

“初次见面,梁小姐果然是大家闺秀气质。”

梁尔尔心下冷笑,你也果然还是那么会巧言讨好。

“不知你是……”

宋有行道:“在下宋有行。”

“原来是宋先生。”梁尔尔说道:“你来大理寺,想必是找到了我的金钗?”

宋有行连连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只金簪:“不知,是不是这一只?”

这簪子,跟悬赏告示上画的金簪一模一样。

梁尔尔接过来一看。

“不是。”

“不是?”

“这与悬赏画上的,一模一样啊。”

梁尔尔摇头:“这种金钗,我这两日已经见了不下百只了!”

她故意叹口气,“都是一些人抱着侥幸心理,打了一只跟我金钗一模一样的,来糊弄我了。”

“梁小姐,我这个可不是打造的,确实是捡到的。”宋有行收起金簪,叹口气说道,“或许是那些人见骗不到梁小姐,所以随手丢了,恰巧被我捡到了。”

他面容真诚,看着梁尔尔:“真是惭愧啊……”

梁尔尔也面容真挚。

“不知梁小姐的簪子,是在哪里丢的?”宋有行不经意似得问。

梁尔尔压下嘴角的冷笑,别人见欺骗不成,早就灰头土脸走了,他明显是有准备的。

“在永定门那一带。”梁尔尔道,“但是,我就是找不到。”

宋有行紧接着问:“那金簪又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知道了,好加以伪造是吧?

“我那个簪子上面密密麻麻刻着字呢。”

“刻字?”

“对!刻着大悲咒呢!”

“大悲咒?”

“不错!”梁尔尔道:“至于刻了哪一段,我就不能告诉你了。”

“那是自然的。”宋有行擦了擦额角的汗渍。

一直站在旁边的肖叔伦站出来:“既然这不是我小表姐的簪子,我们也不留你吃饭了。”

宋有行很识相,起身离开了。

“跟上他!”

梁尔尔与高景川异口同声。

“高少卿,你也发现他的不对劲儿了?”

高景川点头。

梁尔尔道:“他很可能知道腾清光的下落。”

高景川一顿。

“小表姐?”肖叔伦诧异,“你怎么知道的。”

“总之,赶紧去追吧。”梁尔尔说,“不然,人就跑了。”

话音落下,邹蓝已经追了过去。

高景川紧随其后。

肖叔伦想说什么,时间紧迫,只能先追人去了。

…………

…………

与此同时,皇宫中,御书房。

“梁尔尔……”

萧奉肃靠着龙椅,有些魂不守舍。

“皇上。”服侍圣上的大太监小心翼翼地奉上茶水,“您今日从惠贞回来,一直在叨念这个名字呢。”

萧奉肃道:“她是昭华的女儿,也姓梁。”

“原来是肖老将军的外孙女。”

“你没见,她的眉眼更胜昭华,只是可惜了,眉眼处有一道疤痕。”

“皇上,太医院名医无数,您如果为梁小姐治疗,她定会感恩戴德。”

萧奉肃,不置可否。

就在此时,殿外有人求见。

来者,是皇上的御卫,周成。

“皇上,探听到了。”

“说。”

“是!”周成便一五一十将梁尔尔入京时间及原由都说了,顿了顿,他又道:“属下还探听到一些事情,但是时间紧迫,现在还不能求证。”

“什么事?”皇上端起茶,慢条斯理,滤了滤茶叶。

“梁小姐在邺城的时候,爱慕江小侯爷!”

萧奉肃喝茶地动作一顿。

周成低下头,连忙又道:“不过,到了洛京,两人却似乎没有交集。!”

“……”

“时间紧急,属下只探听到这些。”

萧奉肃放下茶盏:“接着探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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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试探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6章:试探大理寺后院中,梁尔尔闲来无事,坐在树下乘凉。

“梁小姐。”青泽兰走了过来,坐在梁尔尔对面,从袖中掏出一物,道:“天气暑热,我做了一个清心静脑的香包,送给你。”

梁尔尔接过:“没想到青姑娘不仅是医术好,针线活儿也这么好,谢谢啦!”

“你太客气了。”青泽兰道,“我们大理寺都是男人,委屈梁小姐了。”

“不委屈。”梁尔尔道,“大理寺的大家,都很好。”

“他们确实对人很好。”青泽兰道,“特别是……景川。”

“高少卿啊?”梁尔尔把玩这香囊,随口说道,“他确实是一个外冷内热的。”

“梁小姐,你很了解景川啊。”

梁尔尔一顿,忽的听出一些酸味儿。

“谈不上,谈不上!”梁尔尔连忙摆手,“我跟高少卿不熟!”

青泽兰笑笑,说道:“景川有时候确实有些冷淡,你不要放在心上……”

“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在大理寺也待不了几日。”梁尔尔道,“跟高少卿往后估计也没交集了。”

青泽兰微微颔首,正要再说什么。

“梁小姐,梁小姐……”

一道声音,从头顶响起。

梁尔尔一仰头:“沈归雁!?”

只见沈归雁攀在一架竹梯上,那梯子高出墙头大截来,她正好能看到大理寺的后院中。

“梁小姐!”沈归雁挥手,有些激动。

“你当心点儿。”梁尔尔替她胆战心惊。

“我没事!”沈归雁望着梁尔尔,“昨天谢谢你,梁小姐!”

“不用谢。”梁尔尔还是替沈归雁腿软,“你还是下去吧,别摔着。”

“没事,没事。”沈归雁道,“我就是想当面跟你道谢。”

“好了,你已经谢过了。”

沈归雁顿了顿:“梁小姐,你明有空吗?”

“有事吗?”

“明天学堂休沐,我想请你吃饭!”

“我……”

“梁小姐,拜托了,请一定答应我!”沈归雁言辞急切,甚至带着一些祈求。

梁尔尔一怔,点了点头:“那好吧。”

“那明天中午,就来找你!”

“好。”梁尔尔摆手,“你些快下去吧。”

“恩!”

沈归雁面带感激,终于下去了。

青泽兰开口道:“他就是昨日,你们帮的那个小厮吧?”

“嗯。”

“梁小姐。”青泽兰面露犹豫,“有一句话,我也不知当说不当说……”

“青姑娘请讲。”

“就是关于景川的……”青泽兰轻轻叹口气,道,“你也知道,景川他身份特殊,又有官位在身,有时候,他不便进入女学堂的。”

梁尔尔闻言一顿。她捏了捏了手里的香包,心下了然,青姑娘不是来送香包的,是为高少卿来的……

梁尔尔很识趣:“我明白了。”

“梁小姐明白就好,我替景川谢谢你。”

梁尔尔含笑:“不用谢。”

…………

…………

将军府中,梁思思站在肖老将军与肖杨氏面前,轻轻缩着肩膀,沉沉低着头,不停绞着手里的帕子……

“你再说一遍?”肖杨氏眉梢一竖,声音尖锐。

梁思思颤颤巍巍:“我……我们要不要把姐姐接回来?”

“前面那句!”

“姐姐……姐姐现在住在大理寺……”

“老爷子,你听见没有!”肖杨氏看向上座的肖老将军,“不是我睡,尔尔她也太不懂事,既然没离开洛京,就回我们将军府啊,留在大理寺算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别人还以为我们将军府亏待了她呢……”

肖老将军闻言,一言不发。

肖杨氏迁怒地看向活靶子梁思思:“你也是!知道了怎么不早说!”

“我……我也不知道要不要说,犹豫了好久,想了一夜……”

“思思。”肖老将军终于开了口,问的却是……

“皇上见到了尔尔?”

“嗯,见到了。”

“皇上说什么了?”

“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一直盯着姐姐看。”

肖丞战倏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老爷子,您去做什么?!”肖杨氏连忙喊。

“大理寺。”

“老爷子……”

“都不许跟过来。”肖老将军甩袖,一人去了。

这边,肖杨氏神色难看,身边的两个姑姑,赵姑姑腰一掐,鼻子一拧,狠狠冷哼一声:“夫人,你看这个梁尔尔,真不是东西!这不是摆明在说夫人待她不好吗?!”

肖杨氏沉着脸:“叔伦呢?他也在大理寺,不仅不说,还帮忙慢着!”

“……”

肖杨氏一拍桌:“他还不如梁思思呢!”

“夫人您别动气。”曹姑姑劝道:“她说出来是因为胆子小,不敢不说!咱们三公子从小主意大,男子气概。”

“不用替他说好话了!等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

这边,胆子小的梁思思回了自己的住处,之前的瑟瑟缩缩,全然不见。

春秀给梁思思倒了杯茶,心疼道:“小姐,您何苦去肖杨氏那里受气呢?”

“我只是挨几句话,不痛不痒。”梁思思喝了口凉茶,心脾舒适,“但是梁尔尔那边……”

她放下茶盏:“对了,二皇子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哦。”

“他让人送来了一封信。”

“拿来。”

“是。”

…………

…………

肖老将军绷着一张来,急匆匆来到大理寺,但是,梁尔尔已经跟人出去了。

“老将军,梁小姐跟一个小厮出去了。”

“什么样的小厮?”

“惠贞女学堂的小厮。”

“知道去哪里了吗?”

“好像是……去如意面馆了。”

…………

…………

如意面馆中,梁尔尔与沈归雁面对面坐着。

面端上来,沈归雁显得有些拘谨,急忙推给梁尔尔:“梁小姐,你尝尝!我一直觉得这家的面很好吃!你尝尝……”

梁尔尔收回四周打量的目光。

“这就是如意面馆啊?”

“什么?”

“没什么。”梁尔尔低头吃了一口面条,连连颔首,“味道真的很不错!”

“那你就多吃点!”沈归雁喜上眉梢,将自己的面也推给梁尔尔。

梁尔尔缓缓放下筷子,道:“还是说完了事情,再吃面吧。”

沈归雁一顿。

梁尔尔道:“你是有事情找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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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受伤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7章:受伤如意面馆的雅间中。沈归雁望着梁尔尔,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梁尔尔说:“那日帮你的,还有高少卿跟叔伦,可你只偏偏请我吃饭,这不像是你的性格。”

“果然瞒不过你。”沈归雁抓了抓后脑勺,目光缓缓地沉下来,说道,“梁小姐,我确实有事情要求你帮忙。”

梁尔尔不置可否,静静看着她。

沈归雁左右环视,确定雅间的门关的很好。她直直看向梁尔尔,抬起手,缓缓地将发髻拆下,一头秀发披在背上……沈归雁的英气削减了几分,带上了女孩的几分娇羞。

梁尔尔呆呆望着她,诧异异常。

她早就知道沈归雁是女儿身,她诧异的是,沈归雁竟然会主动告诉她?!

“梁小姐,实不相瞒。我是女儿身。”

“呃?哦……”

“我来洛京,是为了找我爹。”

“嗯……”梁尔尔张了张嘴。

沈归雁又道:“我已经找到我爹了,但是,见不到……”

梁尔尔一顿,眨了眨眼。

沈归雁的爹……她很知道。毕竟,《大家闺秀》中写得清清楚楚。

【沈归雁生父——沈英堂。】

【沈英堂是大齐唯一的异性王爷,太后的义子,皇帝的义弟,得两位十分看重。】

【……只是沈王爷太过神秘,又十分低调,难得一见。】

【隆宣七年,年末,洛京,寒冬,沈归雁母亲身怀六甲,从京中仓皇出逃!当时,洛京正在经历一腥风血雨,逆贼薛兵铖意图谋反,被新帝制裁。】

【薛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唯独薛家嫡长女薛仪逃过一劫。】

【隆宣八年,年初,沈英堂册封亲王,为大齐唯一的异姓王爷,其尊贵,无可比拟。】

【薛仪逃离京师后,产下一女,取名沈归雁。】

【薛仪带着沈归雁,半生漂泊,最后客死异乡。至死她都未说出自己是罪臣之女,只反复嘱咐沈归雁,她最大心愿的,便是能葬在沈家陵墓,有个名正言顺的归处……】

【明道六年,沈英堂挂职惠贞女学堂院长。沈归雁为了寻父,带着母亲骨灰及信物,一脚踏入京城。从此牵起了洛京的风起云涌。】

梁尔尔揉了揉鬓角,看着面前的女子。

前世的时候,沈归雁进京,最大愿望便是把她母亲的骨灰葬进沈家陵墓。沈归雁成功了,她的母亲有了归处。但是,在知晓一切真相之后,沈归雁又亲手又将母亲的骨灰,从沈家陵墓一点一点地挖了出来!

这一葬一挖,都是沈归雁命中的劫难,这个明媚坚强的女孩从此狠下心来,彻底地卷入洛京的波诡云谲之中,斗天斗地斗人……

“……”

“梁小姐,我爹就是当今的沈王爷。”沈归雁目光灼灼地看着梁尔尔,“他现在是女学堂的院长,我本以为进入女学堂就能见到他,可是……他从来没有露过面……”

“所以?”梁尔尔顿了顿,说,“你想让我帮你,见到沈王……你爹?”

“不是。”沈归雁摇摇头,“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你,想跟你交朋友,不想瞒着你我的身世。”

交朋友啊……

梁尔尔面露尴尬,心情不可谓不复杂。之前出于巧合,她顺手救了沈归雁几次,但是绝对不是奔着交朋友去的,毕竟,前世的时候她就是跟沈归雁在一掷阁赌,被砍了胳膊。

虽然她不怨沈归雁,但是……心无芥蒂地友好交朋友?梁尔尔没有那么大的心量。

“梁小姐?”沈归雁道,“我能喊你尔尔吗?”

“……”

“随便吧,称呼而已。”

“好,那么,尔尔……”沈归雁道,“我其实,是想见肖老将军。”

“见我外公?”

“嗯。”

“为什么?”

“我想跟肖老将军打听一下十几年前,薛家的事情。”

梁尔尔神色一凌。

果然……沈归雁已经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了她母亲的身世。

“我听说,十几年前,薛家被株连九族……”沈归雁顿了顿,轻声说道,“当时,是肖老将军执行的……所以,他老人家一定了解薛家。我想……”

“抱歉!”梁尔尔打断沈归雁,说道,“这件事,我不能帮你。”

沈归雁闻言一怔。

梁尔尔脸色微沉,说道:“我外公已经退出朝堂了,这件朝堂之事已经过了十几年,我不想打扰他老人家。”

“这样啊……”沈归雁闻言,轻轻耷拉下肩膀,不过,很快又重振旗鼓,“你说的也是,毕竟十几年了,老将军估计也不愿意回忆起来……”

“……”

“抱歉,我帮不了你。”

“不,不!”沈归雁道,“是我考虑不周全。”

“沈姑娘……”梁尔尔顿了顿,心里叹了口气,轻轻说道,“有时候,难得糊涂,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啊?”沈归雁望着她。

梁尔尔道:“天下之大,不只有一个洛京。”

沈归雁顿了顿,一时间思索不透。

梁尔尔却不往下说了,转而说:“那,这碗面……你还请不请客?!”

“啊?请的,当然是请的啊!”沈归雁笑道,“你喜欢吃,你就多吃一点!”

“那我就不客气了!”梁尔尔开动。

雅间门外,小二不解地看着门口的老者。

“老先生,您找的两个人就在里面,您不进去啊?”

肖老将军嘴角带着笑意,道:“不用了。”

“啊?”

“天下之大,不止有洛京。”

“什么?”店小二一头雾水。

“有这句话,足矣。”

肖老将军摆着手,起身离开了。

…………

…………

此时的将军府中,肖老将军不在,肖叔伦跪在肖杨氏住处,膝盖下像跪着荆棘,满脸焦色,:“娘,我今天还有事!明天再来跪吧!”

“不许动!”肖杨氏搬了太师椅,坐在肖叔伦面前,她那两个陪嫁姑姑,一左一右站在身后。

“我下午真的跟景川有事要做!很重要!”肖叔伦要站起来。

肖杨氏厉声:“你能有什么要事!给我跪好!”

“娘……”

肖杨氏脸色凝沉:“肖叔伦,你是不是我亲生的?!”

肖叔伦急得抓耳挠腮:“我当然是您生的啊!您就让我走吧……”

“是我亲生的,胳膊肘怎么净往外拐!”

“我怎么往外拐了?”

“之前,你瞒着我,帮梁尔尔把你外公偷运到左定门!现在,梁尔尔人住在大理寺,你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却不来告诉我!”

“娘!您什么时候关心起小表姐了?!”肖叔伦实在等不及了,猛地站起身来:“我不跟您说了,我真的还有事!”

肖杨氏也猛地站起身:“肖叔伦!你今天要是敢出这个门!就不要认我这个娘了!”

“娘……”

赵姑姑跟着劝:“三公子,您就听夫人一回,不要惹她生气了……”

“是啊,您快跪下吧。”曹姑姑也道,“说不准,一会儿夫人不生气了,您还能早些去大理寺呢……”

肖叔伦无奈,只好又跪下去。

…………

…………

肖叔伦在将军府罚跪,这边高景川与邹蓝在与人对峙!

“三对二,你们觉得谁会赢?”腾青光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说道,此时,他与宋有行,还有宋有德站成一排,迎战邹蓝与高景川,确实是三对而。

邹蓝扫了一眼宋有德,冲身旁的高景川说:“瞎子根本就不会功夫,只是虚张声势。”

话音落下,两人抽剑,攻了过去。

宋有德确实不会武功,但是宋有行武功不低,加上腾青光是个善于用毒的。他身上有毒粉乱扬,一时间,邹蓝与高景川不敢贸然靠近。

四人的打斗,稍微僵持住了。

邹蓝对战腾青光,高景川对付宋有行。

就在此时,忽然有来了一人,一张少年气的脸,抱着一把长剑,站在围墙之前,津津有味看着下面两两交手。

这边高景川压制住了宋有行,将宋有行打伤,眼看,高景川要去帮邹蓝,墙伤那人眉梢一挑,带上一副黑色手套,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了!

高景川被他打得猝不及防,退后几步,脸色血色尽失。

这边邹蓝眼看就能制服腾青光,被那人分了心。

那人进攻完高景川,又冲向邹蓝,黑色手套,只冲面门!

邹蓝迅速闪开。

那人借机将腾青光挡在自己身后。

“是你?!”邹蓝认出对方,脸色难看。

这人就是前段时间,在巷子中想暗杀梁尔尔的浪客,长了一张少年气的脸,笑意盈盈,但是出手极其狠辣!

“哎呦,邹护卫,咱们又见面了?”那浪客一笑,“这么说,梁小姐还在京城呢?!”

邹蓝脸色一沉。

浪客护着腾青光后退几步,歪头一笑:“这个人,我主人要了!”说着,挑起腾青光一跃而上。

邹蓝正要追,一旁的宋有德,没头苍蝇似的,冲了上来,邹蓝一脚踢开宋有德。但是,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

“噗!”高景川忽然单膝跪地,呕出一口血来!

“你没事吧?”邹蓝扶起他。

高景川道:“我中毒了。”

“我先带你回大理寺!”

“嗯。”高景川看了看重伤的宋有行与昏迷的宋有德,“也带上他们。”

…………

…………

高景川被邹蓝扶着走进大理寺,然后,彻底昏了过去。这边,梁尔尔跟沈归雁吃完了饭,刚走到大理寺门口就见这么一幅场景,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她扒开其他衙役,冲到邹蓝面前。

高景川被人抬去了后院。

“高少卿怎么了?!”梁尔尔看邹蓝。

“他被人暗算,中毒了。”

“被谁?!”梁尔尔一惊,想到邹蓝与高景川是一起的,“你呢?!你没事吧?”

“我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梁尔尔松了一口气。

却见邹蓝脸色不是一般的严肃,似乎不只是为高少卿受伤的事情。

“高少卿,怎么会被打伤?”梁尔尔问,“你们三个人不是去监视宋有行吗?他打得过你们?”

“我们顺着宋有行找到了腾青光,但是,半路将腾青光劫走了。”邹蓝顿了顿,“劫走他的人是那个刺杀你的浪客。”

“什么?”梁尔尔瞪大双眼,“他又出现了?”

邹蓝颔首。

梁尔尔紧锁眉头:“我们先不说这些了!先去看看高少卿的伤势!”

邹蓝颔首,两人疾步去了后院。

…………

…………

大理寺后院中,邹蓝与梁尔尔站在屋外,屋内青泽兰正在救治高景川。

两人足足等了两个时辰,院中已经点上了灯笼。

青泽兰终于开门,走了出来。

“怎么样?高少卿没事吧?”梁尔尔连忙问道。

青泽兰沉着脸,一言不发。

“青大夫,你说话啊!”梁尔尔见状,越发焦急了。

青泽兰的目光动了动,像是木偶有了反应,她直直地看向邹蓝:“为什么只有景川受了这么重的伤?!”

邹蓝一顿。

青泽兰盯着邹蓝,“你们三个一起去的吧?可是,肖叔伦呢!?”

邹蓝一顿:“他今日没来……”

“没来?!”青泽兰冷笑一声。

梁尔尔皱了皱眉,侧身将邹蓝挡住,问青泽兰:“高少卿,到底怎么样了?”

“他保住一命!重伤加中毒!”青泽兰狠狠瞪了邹蓝一眼,“若不是送来的及时!他早就……”

后面的话,青泽兰说不出去了,

她转身回屋,将梁尔尔与邹蓝关在门外!

梁尔尔与邹蓝面面相觑。

梁尔尔拍了拍邹蓝的肩膀:“青姑娘对高少卿……十分关心,关心则乱,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邹蓝轻轻点头,说道:“我知道。”

梁尔尔又问:“现在有时间了,你仔细说说,那个浪客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邹蓝颔首,将过程一五一十说了。

“这个浪客的主子……”梁尔尔皱了皱眉,缓缓说道,“绝对不一般,他绝对是重生的!”

…………

…………

楚王府中。

“受了重伤?”萧见楚收剑入鞘。

“是。”初三说道,“刚刚救回来。”

萧见楚不冷不热:“高景川的命就是大呀。”

“王爷,您接下来……”

“依旧不动。”萧见楚仰头,扫了一眼夜空,“本王倒要看看,这京城里,有几个搅风云的!”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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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8章:进宫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8章:进宫大暑奔腾而至,热气恣肆,洛京被捂在厚厚的棉被里,起了一身痱子。人走到哪里,都热得站不住脚。

大理寺后院,肖叔伦满头大汗,他倒不是热的,是急的。

“高景川没事吧?他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肖叔伦站在高景川门外,来回踱步。

青泽兰拉开门,神色冷淡:“景川需要休息,你别来打扰他。”

“他……”

“砰!”门毫不留情地合上,肖叔伦被拒之门外。

“叔伦。”梁尔尔走了进来,拿了把扇子,帮肖叔扇扇风,“高少卿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你不用担心。”

肖叔伦低头不语。

“叔伦?”

“都怪我……”肖叔伦沉沉低着头,肩膀绷得僵硬,“如果那天我也去的话,高景川就不会受伤了,说不准还能抓住腾青光……”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

肖叔伦攥紧拳头,转身就走!

“叔伦,你去干什么?”梁尔尔拦住他,怕他冲动。

“我去抓腾青光!”

梁尔尔叹口气:“你去哪里抓人?”

“不知道!”

“不知道,要怎么抓啊?”

“一家一家的搜查!”

梁尔尔摇头:“你这样会扰民的,上头怪罪下来,有你受的。”

“可我不想就这么干等着!”肖叔伦说完,攥着剑,埋头走了!

“叔伦!叔……”

“他心里内疚,让他去吧。”邹蓝站出来,冲梁尔尔道。

梁尔尔轻轻叹口气:“这件事,也不怨他啊。”说着,揉了揉眉心,又道:“邹蓝,你去跟着他。我不放心。”

“……”

邹蓝站着,一动不动。

“你不想去啊?”

“我得跟着你。”邹蓝说。

“跟着我?”

“对。”

“你跟着我干吗?”

“那个人知道你还在京城。”

梁尔尔恍然:“你是担心他来杀我?”

邹蓝颔首。

“没事的!”梁尔尔摆手,“这里是大理寺。”

邹蓝依旧摇头:“那个浪客,武功极高。”

梁尔尔看着邹蓝。

邹蓝神色坚定,回视梁尔尔。

四目交接。

梁尔尔看进进邹护卫的眼眸中,黑色的漩涡倒影着她的脸。

不知怎么的,梁尔尔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轻咳一声。

“算,算了,随你开心吧。”

…………

…………

肖叔伦找了整整三天,几乎是不眠不休,在洛京大肆搜捕。

“叔伦!”梁尔尔从黄昏等到半夜,被叮了好几个蚊子包,终于截住了披星戴月的肖叔伦。

“小表姐?你有事?”

“没事!”梁尔尔上前,说道:“我是来劝你休息的!三天了,你再这么找下去,腾青光还没抓到,你倒是先累垮了。”

肖叔伦双目下一团黑,但是精神却被吊得足足的:“没事,我没事。”

“还说没事,三天没好好休息,能没事吗?”

“小表姐,我必须找到腾青光!”

“叔伦!”

这边肖叔伦已经转身走了,路过高景川的院子,望了一眼,攥紧了手中的剑。

梁尔尔长长叹口气,不经意一仰头。

月明星稀,银白的月华给人间涂抹上一层白粉,就只差一点朱砂红,便画成一张美人脸儿。

“明天,我们陪着叔伦一起找吧!”梁尔尔对身后的邹蓝说。

“嗯。”

梁尔尔往自己房间走去:“对了,宋有行跟那个黑衣女人,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吗?”

“嗯。”

“宋有行还有这么忠心的一面?倒是叫人刮目相看。”

邹蓝顿了顿,说:“他不似忠心,倒像是被威胁。”

“哦?”

“但是他们都不说。”

梁尔尔道:“不说也没关系,等找到腾青光,一切都明了了。”

“嗯。”

梁尔尔微微一停顿顿:“到时候,我们也能离开了。”

“嗯。”

“你怎么就这一个音,换一个嘛。”

“……”

“干嘛不说话?”

“……”

“邹蓝?邹护卫?你说话啊!”

“早点休息。”

“……”

天一亮,梁尔尔便拉着邹蓝一起帮忙去找腾青光,虽然梁尔尔也没线索,但是,总比什么也不做强。

“叔伦这三天一直在查城南,我们今天去城北看看。”

邹蓝点点头。

两人一同走出大理寺大门。

梁尔尔一边走,一边说:“我们从城北的民宅开始查吧,就从……”

“当心!”邹蓝轻呵一声,猛地攥住了一直飞箭。

那箭锋停在梁尔尔的眉心前,只差一寸,便会要了她的命。

邹蓝脸色阴沉,正要去追。

“等一等!”梁尔尔道,“上面有纸条。”说着,将纸条取下来,抖开。

“敬梁小姐,云来客栈,天字一号。”

梁尔尔看邹蓝:“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地点。”

梁尔尔道:“我们去看看!”

邹蓝拦住她:“万一有埋伏。”

“有你在,没事的!”梁尔尔道,“再说了,客栈里向来是人来人往,有埋伏,也不会设在那里。”

“走吧!”

邹蓝只能跟了上去。

…………

…………

云来客栈中,梁尔尔与邹蓝让这家的店小二领着,进了“天”字一号房。

屋中并无任何异常,梁尔尔与邹蓝四目相视。

“这里就是你们要的房间!”店小二热情介绍,“两位客官,我们这里的被褥都是定期翻晒的,您就放心睡……哎?”

店小二一怔。

梁尔尔与邹蓝也目不转睛看着屋中的床帐。

薄纱床帐是放下了的,隐约能看到床上的被褥隆起了,像是躺着一个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店小二抓头不解。

抬手就要掀被褥。

“慢着!”梁尔尔喊住他,看向邹蓝。

邹蓝将梁尔尔护在身后,用剑挑起了被子!

“啊!!!”店小二见到被褥下的东西,失声尖叫!

梁尔尔脸色微白,一把攥住拳头,深呼吸,才让自己平复下来。

被褥下,是一具男尸,无头男尸!

…………

…………

无头尸体被送到了大理寺停尸间。

肖叔伦紧锁眉头,死死盯着尸体,梁尔尔与邹蓝站在他身旁。

“这是腾青光吧?”梁尔尔用手帕捂着鼻子,说话闷声闷气。

邹蓝道:“看衣服与身量却是是腾青光。”

“但是,没有头……”梁尔尔喃喃。

肖叔伦说:“客栈的里的人都问过了,根本没人知道尸体是什时候放进去的。”

“所以,到底是不是腾青光啊?”梁尔尔看两人。“我认不出来。”肖叔伦道,“除非是跟他很熟的人,大概能认出来。”

梁尔尔挑眉:“比如说,那个黑衣女人还有宋有德兄弟?”

肖叔伦点头,说道:“我这就将腾青光的尸体给他们看,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

…………

大理寺的牢房中,无头男尸被摆在那三人面前。

那黑衣女人直接崩溃,尖叫朝着肖叔伦抓过来,扯动手脚上的铁链“哗哗”作响。

“你们敢杀了宫主!?我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宋有行看到尸体,没有任何伤心,目光狠狠地看向了肖叔伦,吊着虚弱的气息,声音嘶哑:“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他……”

“哥,他真死了?”宋有德连滚带爬,摸到宋有行身边,“腾青光真的死了?死了?!”

“死了……他死了……”

“他死了,我们怎么办?!”宋有德胡乱抓着,“他死了,我们的毒怎么解开!我们怎么活下去啊?!”

一旁的邹蓝闻言,看了看梁尔尔,两人不语,继续听着。

肖叔伦双手背后,缓缓说道:“这些年,你们都为腾青光做了什么事?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

“说出来?”宋有行扯着嘴角笑了,胸口像是漏风的风箱,“我们反正都要死了,为什么成全你?!”

肖叔伦眯起眼:“死也有很多方法。有痛快的,也有痛苦的。”

“你以为我会怕?!”宋有行扬起下巴。

“你还就是怕……”梁尔尔嘀咕了一声。

“……”

“是你!”宋有德身体一僵,忽然受了惊一般,厉声叫喊起来,“是你!是你!”

众人纷纷看他,只见他胡乱抓着:“是你!楚王府的女人!”

梁尔尔:“……”

“哥!”宋有德急切摸向宋有行,“我记得她的声音!就是她烧了赭蕈,就是她弄瞎我眼睛!”

肖叔伦闻言,看向梁尔尔。

梁尔尔望着宋有德,扬起下巴:“我们见过吗?”

“不要装了!就是你!我这辈子不会听错的!就是你!”

“莫名其妙。”梁尔尔转身离开。

…………

…………

走出大理寺牢房,肖叔伦快走几步,跟上梁尔尔。

梁尔尔说:“看他们的反应,那尸体确实是腾青光的尸体。”

“嗯。”肖叔伦顿了顿,看向梁尔尔,道:“小表姐,事情到此也算告一段落。”

“是啊。”梁尔尔笑道,“你现在可以给高少卿一个交代了。”

肖叔伦不置可否,转而说道:“你也可以离开洛京了。”

梁尔尔一顿。

肖叔伦说:“我知道,你其实早就想离开洛京了。”

梁尔尔搔搔鼻子:“有那么明显吗?”

“小表姐,现在腾青光找到了。你可以跟着邹护卫,一起离开了。”

“可是,杀腾青光的人……”梁尔尔不放心。

“这是我需要查的。”肖叔伦打断她,“小表姐,你不是大理寺的人,这种事情,就不要插手了。”

梁尔尔闻言一怔:“叔伦,你……”

肖叔伦一笑,说道:“我听爷爷说,明天可能会变天下雨呢,小表姐,到时候,你想走就走不了啊。”

梁尔尔微微眯眼。

“小表姐,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啦!”肖叔伦摆手。

“嗯。”梁尔尔点头,说道,“等高少卿醒了,带我向他问好。”

“没问题!一路顺风!记得多给我写信!”

“好。”梁尔尔颔首,看向邹蓝,“咱们走吧。”

“嗯。”

…………

…………

梁尔尔与邹蓝一同走出了大理寺。她顿住脚步,往后看了一眼。

正值晌午,太阳压在头顶似乎要将万物烤化了。大理寺绷直腰杆,在焦热下,正挺笔直。

“怎么了?”邹蓝看梁尔尔。

梁尔尔自言自语似的:“叔伦……跟前世一样。”

“一样?”

“嗯,一样。”梁尔尔笑笑,说,“走吧,也是咱们离开的时候了。”

…………

…………

皇宫中,御书房。

“梁尔尔要离开洛京?”萧奉肃本来在看奏折,听见周成汇报,手中奏折放下,“她的金簪还没找到,就要离开?”

“是的!”周成说道,“梁姑娘已经出了大理寺,正往永定门走去。”

“把她拦住。”

周成拱手:“皇上,要如何拦?是硬拦吗?还是……”

萧奉肃摆摆手:“不许用硬的,她不是在找金簪吗?就说朕找到了,将她带到宫里来。”

“是!”

…………

…………

梁尔尔看着眼前的永定门,转头看邹蓝:“你说,这次我们走出城门之后,后面还会不会有人将我们喊住啊?”

邹护卫稍微迟疑:“应该没有……吧?”

“你也觉得是应该啊?”梁尔尔失笑,“走吧,咱们去试试!”

两人往城门走去。

一个人迎了上来,看住两人去路。

“梁小姐。”周成拱手。

梁尔尔眨了眨眼睛,一扶额:“你是……哪个衙门的?”

周成一顿,说道:“我们主子捡到了您的金簪。”

“金簪?”

“他请您过去一见。”

梁尔尔眉梢微扬:“你们主子是谁啊?”

“见了,您就知道了。”

“哦?”梁尔尔意味深长,看了看邹蓝,压低了声音:“说不准,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走吧。”梁尔尔冲周成道,“带路!”

“是!”周成恭恭敬敬。

…………

…………

“你确定,你没带错路?”梁尔尔跟着周成走了一路,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建筑,心下犹疑。

“就是这条路。”

“可是再往前走,就是皇宫了,你主子不会是宫里的吧?”

周成没有回答,说道:“梁小姐,请跟我来。”

三人一直走到了皇宫城门,周成亮了手牌,那守城侍卫恭恭敬敬。

“周大人,请。”

周成看向邹蓝:“我们主子只见梁小姐一人,请你在此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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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出宫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89章:出宫前世的时候,梁尔尔也来过皇宫,但只有一次。那时候,太后过寿,她是惠贞女学堂的学生,沾了光,随着众人一同来给太后贺寿。

不过,那次只就是远远地跟着队伍,跟大家一起遥遥地站着。一路上规规矩矩,本本分分,一直沉沉低着头,根本没机会四处观看。

这次,不同前世,梁尔尔借机四处瞧瞧,权当一次游览。

话说回来,天子的住处,果然是世间之最,一砖一瓦细看起来十分讲究。

梁尔尔一边瞧着,走过一重又一重的宫门。

“梁小姐,到了。”周成的声音响起。

梁尔尔仰头一瞧,御书房。

两边的宫人掀开纱帘,梁尔尔随着一声同传,迈过门槛儿,走了进去。

光洁大理石砖,都能映出人的容貌来。

御案后坐着一个男子,即便他面带微笑,态度和煦,但天子的威严也迎面而来。

梁尔尔行礼下跪:“参见皇上。”

“起来吧。”萧奉肃从御案后走到梁尔尔面前。

梁尔尔站起身,眉眼下望:“谢皇上。”

萧奉肃双手背后,看着梁尔尔,问:“你今年多大了?”

梁尔尔双手垂直,回道:“二十岁了。”

“可有婚配?”

“还没有。”

“那,可有心上人?”

梁尔尔微微一顿,脑中莫名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

萧奉肃见她不答,气势微微沉了一些。

梁尔尔回道:“没有。”

“没有就好……”萧奉肃微微颔首,声音温厚了几分,“你是不是纳闷,朕为何叫你过来?”

梁尔尔双眼依旧盯着地面,回道:“那个周大人说,皇上捡到了我的簪子。”

“不错。”萧奉肃点头,“朕的确捡到你的簪子。不过,朕不要你家的商铺,朕想……”

“可是皇上……”梁尔尔打断了萧奉肃,忽然抬起头,无辜地眨了眨眼,“我的簪子已经找到了。”

萧奉肃眉梢一挑:“这么说,朕捡到的是假的?”

“嗯。”梁尔尔点头。

“……”

“皇上,您还有其他事吗?”梁尔尔余光扫了一眼御书房,心下思忖赶紧离开。

“若是朕无事,你便要走了?”

梁尔尔点了点头:“我一个民间女子,不适合留在这里。”

萧奉肃笑笑:“是不适合,还是不敢?”

梁尔尔一时语塞。

“你怕朕啊?”萧奉肃玩笑似地问。

梁尔尔回道:“皇上是真龙天子,世人敬畏!”

“朕不要你敬畏。”萧奉肃摇头,缓缓靠近。

梁尔尔皱了皱眉,往后退了退。

萧奉肃目光移到她脸颊上,目光一顿,露出几分可惜:“你脸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梁尔尔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回皇上,前些年的时候,我不小心被划伤的……”

“没有找大夫医治吗?”

“治了。”

“那大夫医术定是不精。”萧奉肃转头唤道,“王喜,去传白善致来。”

“是!”

萧奉肃与梁尔尔解释:“白御医是宫中最好的太医,最擅长祛疤去痕。”

“皇上,不劳您费心了,我这个治不好的。”梁尔尔回道。

“不试试怎么知道?”

“可是,我还要……”

“还要怎样?”

“还要回家。”梁尔尔直视萧奉肃。

萧奉肃面带微笑:“等治好再离开。”

“可……”梁尔尔心中惴惴,忽觉自己像是落进了猎人陷阱中的猎物。

“可我爹在等着我回去呢!”她再次回绝。

萧奉肃眯眼,微扬下巴,似笑非笑:“大胆,朕亲自宣太医为你诊治,你不谢恩,还一直顶撞?”

“我谢过皇上隆恩……”梁尔尔咬住下唇,跪在地上,“但是,皇上,我还是想回家!”

“……”

萧奉肃望着她。

梁尔尔磕头:“求皇上成全。”

“你倒是不怕朕。”萧奉肃叹口气,却是将梁尔尔扶起来。

梁尔尔不解,也忘了恭敬,直直看着萧奉肃。

萧奉肃不禁笑出声。

“好了,朕准你回家。”

“谢皇上!”

“但是,必须是在治好脸之后。”

梁尔尔顿时泄气,正要说什么。

“不许再顶嘴。”

“是……”梁尔尔紧锁眉头,只好行礼谢恩了。

不一会儿,御医白善致来了,与皇上行了礼,引着梁尔尔去偏殿诊治。

…………

…………

御书房中,萧奉肃看向贴身太监王喜,帝王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朕这么做,是不是太突然了?朕看她,不是很开心。”

王喜连忙回道:“梁小姐怕是惊喜过度了吧?得皇上这么关心,她现在估计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

“是吗?”

王喜满面笑容:“皇上,恕奴才直言,梁小姐是小门户出身,忽得您青睐,惊喜过盛,再正常不过。”

“也对。”萧奉肃点了点头。

…………

…………

“惊喜过盛”的梁尔尔坐在偏殿中,思索着皇帝的用意。

“梁小姐,你这疤痕倒也好治。”对面的白御医如此说道。

“好治?”梁尔尔回了神,眨巴眼睛,不太相信。

白善致颔首,说道:“只需两个月便可祛除。”

“怎么可能?”梁尔尔张口就道,“青大夫明明说,此生都治不好了!”

“青大夫?”白善致道,“是青泽兰,青姑娘吗?”

“不是!”梁尔尔说,“比青泽兰还厉害!”

“是她大哥?”

“你认识青大夫?”梁尔尔问。

白御医点头:“认识。”

“可是……他怎么会这么说?这个疤痕对他来说,简直小菜一碟啊。”

“真的?”梁尔尔眨眼。

白善致反问:“我干嘛要骗你?”

“……”

“我开些药,内服加外敷。”白御医站起身,“两个月之后,您就能痊愈。”

梁尔尔闻言,陷入沉思。

…………

…………

从御书房走的时候,萧奉肃吩咐王喜,亲自送梁尔尔出宫。

“梁小姐啊,您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王喜挥着拂尘,尖声细语。

梁尔尔干笑一声,心中疑窦丛生。

王喜又道:“这两个月,您就安心地将脸上的疤痕治好。等您脸上的疤痕好了,往后啊,您的好日子就来了。”

“好日子?”梁尔尔问,“什么好日子?”

王喜捂嘴一笑:“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梁尔尔眉心微蹙。

来的时候,穿过重重宫门,走的时候,又是重重宫门。但梁尔尔没了来时的兴致,心中装着事,走路不太看脚下。

“哎呦!”

一不留神,差点跟一个人撞上。

梁尔尔堪堪站定。

“梁小姐,您没事吧?”王公公扶住梁尔尔,正要张口呵斥,但看清那人,王喜变脸似的,脸上立马挂了笑容。

“奴才见过廖才人。”

那个差点跟梁尔尔撞上的女子,站定了身子,面带着微笑:“是王公公啊。”

“廖才人,您怎么在这里?”

“我刚进宫,还不熟,想四处看看。”

“原来是这样啊。”

“这位姐姐是谁啊?”廖才人看向梁尔尔,“也是跟我一同入宫的姐妹吗?”

“廖才人误会了,这位姑娘是将军府的。”

“哦。”廖才人道,“原来是将军府的小姐啊。”

“参见才人。”梁尔尔行礼,不动声色地打量廖才人。

没错……这人的确是廖世歆,未来的皇贵妃。

“廖才人,您慢慢熟悉,奴才先告辞了。”王喜笑盈盈。

廖才人对王公公也十分客气:“您忙去吧。”

“梁小姐,这边请。”王喜继续带路。

梁尔尔望了廖世歆一眼,若有所思。

…………

…………

跟着王喜一路走出宫门,梁尔尔远远地看见了邹蓝,那一抹藏青,让她总算没有那么沉重憋闷了。

“邹蓝!”梁尔尔快步迎上前。

邹蓝看见她,也松了口气。

“那,奴才就送您到这里了。”王喜一甩拂尘,“梁小姐,您慢……”

王喜的“走”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阵清脆的银铃笑声打断了。

“你们的大齐,有意思的!特别!”

谈笑间,一男一女下了马车,向着宫门走了过来。

梁尔尔望见了他们面容,微微一怔。

那一男一女,男的虽然穿一身朱红色官服,但是红色越发衬他苍白的脸色,眉眼柔和,隽秀若水,更显宛若谪仙。

那女人身材娇小,长相娇憨,穿衣打扮不是中人士。她正背着手,满脸笑容,跟旁边的男子说着什么。

那男子一抬头,看见了宫门口的梁尔尔等人。

王喜最先反应,一甩拂尘,道:“参见三殿下,赛伊公主。”

萧景临面带微笑,温文儒雅:“原来是王公公。”说完,他转向梁尔尔,颔首微笑。

“临!她的衣服!”萧景临身边的赛伊一指梁尔尔,说道,“她的衣服跟她们的不一样。”说着,就去抓梁尔尔衣服。

“赛伊,她不是宫中女子。”萧景临拉住赛伊公主。

“不是宫中女子?”赛伊的中原话拐着弯儿,“如何宫中出来?”

一旁的王喜回道:“赛伊公主啊,是皇上召见梁小姐。”

“不是宫中女子?”

王公公笑了笑,意味深长:“现在还不是。”

赛伊一歪头:“往后会是?”

“赛伊公主,您可把奴才问住了。”王喜赔笑。

赛伊又看向梁尔尔:“不是宫女子,是奴隶吗?”

萧景临耐心道:“赛伊,我告诉过你了,我们大齐没有奴隶。”

赛伊拍拍头:“对!对!大齐没奴隶,”

说着,她看向梁尔尔:“我叫赛伊。”

梁尔尔一顿,道:“我是梁尔尔。”

“认识你,高兴!”

“认识赛伊公主,我也很高兴。”

赛伊闻言,立马露出大大地笑容,讨要奖励似的看向萧景临:“临,这就是的,你们的大齐,打招呼?”

“是的。”

“我会了!”

“赛伊公主学的很快。”

“那是!”赛伊公主很快将她的“朋友”丢在脑后,满眼都是萧景临,“临!我们去皇宫。”

萧景临颔首微笑,彬彬有礼:“好。”

他正要走,忽然冲梁尔尔微微一笑:“梁小姐,告辞。”

梁尔尔一顿。

萧景临是认出她了?

“梁小姐,您慢走。”王喜说道。

“王公公也慢走。”梁尔尔面带微笑。

等王喜走远了之后,梁尔尔对上邹蓝的,脸上的笑容伪装不下去了,她皱着眉,面色凝重了几分。

“怎么了?”邹蓝问。

“我们暂时走不成了。”

“什么?!”

“跟我来。”

…………

…………

梁尔尔带着邹蓝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将在御书房的事情说给他。

“每日要去太医院治疗?”

“不错。”梁尔尔道,“皇上说,治好了脸,我才能回家。”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邹蓝皱眉。

“我也不是很清楚。”梁尔尔紧缩眉头,说道,“但是,通过皇上对我的态度,以及……结合王喜刚才那番话,我觉得……”

梁尔尔顿了顿,说:“皇上对我有意思!”

邹蓝闻言,紧缩眉心。

梁尔尔又道:“皇上,似乎将我当做了谁……”

邹蓝道:“你母亲?”

“我不知道!”梁尔尔摇摇头,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还有,廖世歆,竟然这个时候进了宫!”

“廖世歆?”

“嗯!”梁尔尔道,“我出宫的路上,还碰见了廖世歆。”

“她是谁?”

“她现在还是才人,但是往后她会成为皇贵妃。”

梁尔尔顿了顿,又道:“不过,前世的时候,她进宫的时间是明道八年。可现在是明道六年,她比前世提前了两年进宫!”

梁尔尔一顿:“邹蓝,你说……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啊?”

邹蓝道:“我比较关心皇上……”

“啊?”

“他对你,为何这般。”

“……我想,一个人应该知道吧。”

“谁?”

“我外公。”

…………

…………

此时的皇宫中,梁尔尔走了,萧奉肃有些心神不宁,扔了奏本,出来散散心。

王喜弯着腰,恭恭敬敬跟在萧奉肃后面。

“皇上,御花园的花儿开的极好,您要不去走走?”

萧奉肃摆手。

御驾走到了御花园,远远地听见了歌声。

“谁在唱歌?”萧奉肃问。

“奴才去看看。”王喜走了过去,不一会儿,将唱歌的女子带了过来。

萧奉肃看到对方的长相,微微一怔。

“臣妾廖世歆,参见皇上。”

萧奉肃盯着她:“抬起头来。”

“是。”

廖世歆扬起下巴,脖颈雪白,眉眼盈盈,乍一看,与梁尔尔竟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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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0章:刁难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0章:刁难廖才人于御花园巧遇圣驾,当晚侍寝,巧讨帝心,不出三日便晋升嫔位,移居沁兰宫。皇宫众人见了,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廖嫔娘娘。”

“皇上,今晚是否还要去廖嫔住处?”王喜小心翼翼询问萧奉肃。

萧奉肃从奏本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都乏味了,暂且不去了。”

“是。”

萧奉肃问:“梁尔尔那边怎样了?”

“回皇上,梁小姐已经按您的吩咐,住进了宫外的幽兰小筑,白御医也每日去为梁小姐治疗。”

“嗯。”萧奉肃颔首,“她住得可还习惯?”

“自然是习惯的,幽兰小筑本是皇上离宫时的住处,那里的饮食起居都是一等一的好。梁小姐,不会受一点儿委屈的。”

“那便好。”

话音落下,外头有小太监来报:“皇上,廖嫔娘娘求见,说她亲手做了桂花糕,请您尝尝。”

萧奉肃闻言,眉头微锁,摆了摆手。

王喜领会圣意,将通禀小太监带下去,自己迎了廖世歆。

“廖嫔娘娘。”王喜满脸笑容,恭恭敬敬,“皇上今日政务繁忙,您且回吧……”

廖世歆闻言,失望:“皇上忙完之后,去不去我那里?”

王喜打哈哈:“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廖世歆也是精细人,闻言,给身边宫女使个眼色。

那宫女靠近王喜:“以后有劳公公了。”说着,悄悄给王公公塞了“孝敬”。

王喜笑意更深:“廖嫔娘娘,皇上向来不怎么吃糕点的。”

廖世歆微微一笑:“谢谢公公。”

…………

…………

幽兰小筑。

梁尔尔乖乖上了外敷药,白御医用绷带将她脸上疤痕包扎起来。白色的绷带缠了她半个脑袋,梁尔尔觉的闷热,就坐在凉亭中吹风,

露着绷带中间的一双眼睛,提溜直转,打量着不远处,一圈儿把守的侍卫。

邹蓝就站在梁尔尔身旁,压低了声音:“你想逃出去?”

梁尔尔眉梢微挑,仰头看邹蓝,摆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

“现在还不是时候。”梁尔尔凑近邹蓝,小声说道,“你忘了我外公的话了?”

邹蓝一顿。

梁尔尔在来幽兰小筑的时候,其实专门先去了一趟将军府,去见了肖老将军,她将皇上召见的事情说给了老将军。

肖老将军听罢,脸色当即沉下来,神色凝重!他当年上战场的时候,脸色也没有这般难看过。

“你脸上的疤得留着!”肖老将军张口就道。

梁尔尔见缝插针:“这么说……外公知道我脸上的疤,是可以治好的?”

肖丞战一顿。

“当初,我弄伤脸的时候,您也在场,青大夫起初说并无大碍,但是,后来又忽然改口说治不好了……”

梁尔尔那时听闻这个消息,很是难受,但是,周氏劝她说,这疤为救江还之受的伤,江还之每每看见都会愧疚。心里会就有她。梁尔尔无奈,也只好放宽了心。

如今,这个疤痕果然有问题。

梁尔尔看向肖丞战:“外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最疼她的外公跟父亲,故意让她脸上留下疤痕?

“尔尔,是外公错了。”肖丞战叹气,“我本以为,你脸上有疤痕,就能躲过这劫,但是,谁知道……”

“知道什么?!”梁尔尔紧忙问道。

肖老将军张了张嘴,叹气,摇头:“外公不能说……总之,尔尔,你莫要再接近皇上,他定会纳你入宫!”

“一入宫门深似海,外公不能让你受苦。”

梁尔尔望着肖老将军,忽然说道:“皇上想我入宫,是因为我长得像我娘吗?”

“……”

“不对!”梁尔尔很快又否决,“皇上并不喜欢我娘!可那又为什么……”

为什么,初次见面的时候,说她长得像她娘亲?

梁尔尔倏然一惊,双目圆瞪:“莫非,我跟我娘,都长得像某个人?!”

肖丞战闻言大吃一惊:“尔尔!?你,你听谁说的!”

果然……

梁尔尔观肖老将军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一些曾经不明白的地方,也瞬间明了。

为什么前世的时候舅舅三番五次阻止她见皇上;为什么她娘亲远嫁邺城,很少回京;为什么她脸上有了疤痕,亲爹与外公却顺水推舟,不给治好。

这一切,原来是为了保护她,不做某个人的替身。

肖丞战激动道:“尔尔,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没人对我说什么。”梁尔尔安抚他,“外公,你放心,我不会入宫的。”

“这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肖丞战甩袖,“我去见皇上!”

“外公且慢!”梁尔尔伸手拦住肖老将军,叹口气,“您身后还有将军府呢,不用为了这种小事情,把将军府拖下水。”

“这是你一生的幸福,怎么会是小事!”

“外公……”梁尔尔拉住肖丞战,晃着外公手臂,“我有想办法不进宫,您放心吧!”

“什么办法?”

“……”

梁尔尔含糊笑道:“都是些小女子的不入流办法,就不说给您这老将军听啦!”

“尔尔……”

“外公,您就放心吧!若是我的法子没成功,我会向您求助的。”

“真的?”

“千真万确!”

“梁尔尔?你的法子说什么?”邹蓝问。

“我还没有法子呢。”

“可你跟老将军说……”

“那是为了稳住外公。”梁尔尔双手托腮,“他老人家啊,带兵打仗是个奇才,但是在勾心斗角这方面……”

梁尔尔摇了摇头。

“其实,我在这方面也不擅长。”梁尔尔双手托腮,“哎,重活一世,我就想看看山水,吃吃美味……”

“过了这劫,就可以。”

“嗯!”

…………

…………

灵修宫,乃是顺妃住处。

惠妃今日无事,前来串门。

两位娘娘依着靠枕,吃着冰镇的水晶葡萄,相谈甚欢。

不一会儿,惠妃的小宫女提着裙摆,迈着小碎步跑进来,小声来报:“娘娘,廖嫔从御书房回来了!糕点没有送出去。”

顺妃闻言,坐直身体,冷哼一声:“皇上不爱吃甜!活该她送不出去!”

“还有其他消息吗?”惠妃又问,“皇上,今晚要去哪个宫里?”

那小宫女眉目微垂,说道:“好像说,要去廖嫔宫中。”

“哼!”顺妃脸色一沉,手里的葡萄摔进盘中!

“姐姐,您与她置气作甚?”惠妃将葡萄一颗颗摆好,不紧不慢地说道,“廖嫔是新人,皇上只是觉得新鲜而已。”

“可你见哪个新人,才三天时间就升到嫔位的?”

惠妃被噎,叹口气,“姐姐,您是妃位,您父亲与哥哥在前朝又深受皇上器重。廖世歆一个县丞之女,怎么跟您比?”

顺妃闻言,倒是顺气了些,拿起一个葡萄,刚要入口。

“不过……”惠妃话语一转。

“不过什么?”

“不过,我听说,宫里要来一位厉害的了!”

“厉害的?选秀都过了,宫里还来人?”

“姐姐难道没听说过吗?”惠妃压低了声音,凑近顺妃。

“皇上前几日,召见了一位女子,还将她安排在了幽兰小筑!”

“什么!?那可是皇上离宫的住处!”

“对啊,而且这个女子,可不是别人。”顺妃压下嘴角的笑意,缓缓说道,“她是将军府肖老将军的外孙女。”

“将军府……”顺妃一顿,“是肖昭华的女儿?!”

惠妃点头:“我听人说,她脸上有一道疤。皇上正在让白御医为她治疗。治好之后,定是接来宫中的。”

顺妃咬牙,手中的葡萄被捏得尸骨无存,她本人毫无察觉。

惠妃舔了舔嘴唇,微微试探道:“我记得,姐姐入宫前与肖昭华认识,她与皇上的事情,想必姐姐比我清楚。”

“肖昭华与皇上什么事都没有!”顺妃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她的女儿真的住在幽兰小筑?”

“是的呢!”惠妃顿了顿,说道,“姐姐,皇上这么关心梁尔尔!我们要不要也表示表示呢?”

“自然要表示!”顺妃冷笑,狠狠道,“我要教她些宫里的规矩!省的她进了宫,像廖嫔一样,不懂规矩!”

“姐姐说的是。”惠妃道,“不过,派谁去呢?”

“孙嬷嬷!”顺妃唤来一个老嬷嬷。

相由心生,那老嬷嬷眉眼细长,颧骨极高,薄薄的两条嘴唇抿成一条下垂线,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

“你去教一教这个姓梁的规矩!”

“喳!”

…………

…………

幽兰小筑。

“你就是梁小姐?”孙嬷嬷绷着脸,双手环胸,居高临川,盯着梁尔尔。

“是我。”梁尔尔打量着这个深宫老嬷,顺便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个侍卫。

孙嬷嬷道:“我奉皇上与顺妃娘娘之命,来教导梁小姐规矩!”

“教我规矩?”

“梁小姐请吧!”

梁尔尔哭笑不得,转头看了看邹蓝,一摊手。

“梁小姐,我们就从站姿开始吧!”

“好。”梁尔尔笑笑,“我都行。”

学站姿,不好学。

梁尔尔头上顶顶着一本书,在屋中站了两个时辰。双腿最开始又疼又酸又涨,还一直打颤,稍稍一动,孙嬷嬷就要呵斥!

现在,梁尔尔的腿已经不酸疼了,而是麻得没什么直觉。

脸上包裹疤痕的绷带被汗渍浸湿,又被风干。

梁尔尔站得眼前发昏,不知怎么,身体一晃。

“站直!”

孙嬷嬷呵斥。

但是梁尔尔双腿没了知觉,怎么直,也直不起来。

“砰!”孙嬷嬷见状,手里的竹竿抽过来,“站好!”

梁尔尔背上火辣辣一疼,倒吸一口冷气。

“给我站好!”孙嬷嬷横眉竖目,挽袖子又要抽!

但是房门忽的被一脚踹开,她扬起的手腕还没落下,却被人一把扣住!

邹蓝冲进屋中,脸色微沉。

“大胆!”孙嬷嬷吼道,“我奉命教导她!你敢拦我!”

话音落下,之前跟着孙嬷嬷的两个侍卫冲进来,“刷”地抽出剑,架在邹蓝脖颈。

“邹蓝!下去!”梁尔尔道。

邹护卫无视脖颈的利剑,手上用力。

孙嬷嬷被扣住脉搏,疼得直叫唤!

“邹蓝,我没事!”梁尔尔冲过去抓住邹蓝的手,脚下却一踉跄!

邹蓝连忙扶住梁尔尔。

“你,你敢……”孙嬷嬷借机退开好远,指着邹蓝,“你敢违抗圣旨!来人啊!给我把他……”

“把他怎么样?!”梁尔尔倒在邹蓝怀中,冲孙嬷嬷道,“皇上让你教我规矩,没让你借机折磨我!我的腿现在动不了了!”

孙嬷嬷将信将疑:“你,你不要装了!”

“装的?你一动不动站两个时辰试试!”梁尔尔道,“我不是你们宫里人,没有这么站过!如果我的腿废了,我看你怎么交代!”

“……”

“还不给我找大夫!”

孙嬷嬷终是被梁尔尔吓住了,连忙找来了白御医。

…………

…………

白御医帮梁尔尔直了双腿之后,孙嬷嬷也终于被打发走了。

梁尔尔动了动双腿,与床前的白善致道:“白御医,我的脸,真的两个月之后就能痊愈?”

白善致道:“如今看来,不用两个月,就能痊愈。”

梁尔尔说:“不着急,慢慢来,慢慢来……”

白善致有些不解,哪有人希望自己好的慢的?

…………

…………

孙嬷嬷回了宫去顺妃处汇报,但是跟在她身后的其中一个侍卫却悄无声息地去了惠妃住处。

“发现了什么了?”惠妃娘娘一边逗弄鹦鹉,一边问。

那侍卫回道:“梁尔尔是个能吃苦隐忍的,无论孙嬷嬷怎么刁难,都没有反抗。”

“哦?”惠妃道,“这么说来,她很不好对付?”

“也并非如此。”侍卫一拱手,垂着头,说道,“属下不负娘娘嘱托,发现了梁尔尔的一处破绽。”

“什么破绽?”

“梁尔尔的身边,有一个护卫跟着,那护卫极其护着她。”

“护卫护着主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娘娘,梁尔尔的身边没有婢女,只有这一个护卫。那护卫与她,不似单纯的主仆关系。”

顺妃闻言,眉梢微挑:“原来是这样啊……”

她逗了逗鹦鹉:“我们就在这上面做点文章吧。”

“是。”

“不过,要借着顺妃姐姐的手。”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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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1章:毒计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1章:毒计幽兰小筑,乌金西坠,梁尔尔踩着余晖,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她这是在学宫中袅娜的走姿,学了整整一天,身体僵硬的都快不属于自己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孙嬷嬷扫了一眼天色,说道,“梁小姐,你可以用晚饭了。”

梁尔尔闻言诧异:“这就结束了?”

“梁小姐今日学得很用心,所以早些结束了。”孙嬷嬷板着脸,说道,“明天还要继续学。”

梁尔尔点了点头。

“早点吃饭,早些休息。”孙嬷嬷一副严师嘴脸,“明天还要早起!”

“我知道了。”梁尔尔赶紧摆摆手,打发走了孙嬷嬷!

她松了口气,揉着双腿,挪到自己房间。

晚饭也陆陆续续端上来。邹蓝站在一旁,用自备的银针一道菜一道菜的检验。

“你吃饭了吗?”梁尔尔问邹蓝。

“跟其他侍卫一起吃了。”

“吃的好不好?”梁尔尔一边夹菜,一边问邹蓝,“吃不饱的话,这里还有一大桌。”

邹蓝说:“不用关心我,你吃吧。”

“恩!恩!”梁尔尔埋头奋战,腮帮鼓得活像只塞满瓜子的仓鼠。

“哎?”她忽然吸了吸鼻子,“怎么有一股子酒味儿啊?”

邹蓝指了指桌上那盘醉虾。

“厨房上虾做什么?我不爱吃虾的。”梁尔尔说着,将那盘醉虾推开。

邹蓝扫了一眼,揉了揉鼻子。

“你喜欢吃醉虾啊?”梁尔尔笑笑,“那给你吃吧。”

邹蓝摇了摇头。

“你也不喜欢啊?”梁尔尔将醉虾端到了最边上,“那让它离我远点儿,这一股子酒味儿!”说着,低头继续吃其他菜。

邹蓝就站在梁尔尔身侧,看她生龙活虎地舞动筷子。

邹护卫稍微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有打算了吗?”

梁尔尔从碗里抬起头来:“啊?打算什么?”

邹蓝皱眉:“你真要入宫?”

“当然不啊!”

“那你……”邹蓝顿了顿。

“那我怎么一点都不着急?”梁尔尔笑了笑,小声说道:“因为,不用我出手,有人比我还急!她们会绞尽脑汁,阻止我入宫的。”

邹蓝微微一怔:“她们?”

梁尔尔挑起眉梢:“邹蓝啊,你可不要小看后宫的女人们,整日没事,她们有的是时间勾心斗角,小心谋划。”

“……”

“到时候,我顺水推舟就是了。”梁尔尔夹了一块清蒸鱼放进嘴里,吃得一脸满足陶醉。

“不知道,她们会用什么手段。”邹蓝还是有些顾忌。

“多半是在天象上下功夫。”梁尔尔说,“天象最有说服力,也最安全。前世的时候,她们就用天象斗垮了廖世歆。”

这辈子对她,大约也是故技重施。

“不管怎么样,我们多提防一些!”梁尔尔看向邹蓝,“你说是吧?!”

“……”

“邹蓝,你怎么了?”梁尔尔咬着筷子,打量邹蓝。

只见邹护卫捂着胸口,呼吸稍稍有些急促。

“你没事啊?是不是发烧了?”梁尔尔连忙搁了筷子,抬起手要去摸邹蓝的额头。

邹蓝受惊一般,往后退去。

“邹蓝?”

“我没事。”邹护卫紧皱眉头。

“你的样子不像没事啊!”梁尔尔急了,“是不是真发烧了!”

“我真没事!”邹蓝看着靠近的梁尔尔,受了惊一般,一把攥抓她又伸过来的手。

梁尔尔微微一怔!

邹蓝掌心的热度从她手腕的皮肤一下子烧起来,直冲心脏!

“梁尔尔……”邹蓝呼吸越发急促,双目稍稍涣散,缓缓地靠近梁尔尔。

炙热的气息喷在脸颊上,梁尔尔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些口干舌燥。

“梁尔尔……”邹蓝声音响起。梁尔尔一惊,心脏像是被羽毛搔弄了一下,一瞬间,四肢百骸传来一阵酥酥麻麻。

“邹,邹蓝啊……”梁尔尔眨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吞咽着口水,她跟邹蓝,似乎从来没有靠的得这么近过……

邹蓝像是变成了一把火焰,也要将她也燃烧吞噬!

“梁尔尔……我……”

“你……你到底要干嘛?”梁尔尔往后缩了缩。

邹蓝的回答,是一把抱住梁尔尔。”

“邹蓝?!”梁尔尔瞪大眼睛,忘了反应。

“梁尔尔,我……”邹蓝狠狠甩了甩头,神智恢复一丝清明。

“我被下药了!”

“什,什么!”梁尔尔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春!药!”邹蓝一把推开梁尔尔。

梁尔尔被推开后,神色闪过一丝复杂,而后,神色一凌,忽的意识到了什么:“不好!”

她话音刚落地,门外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孙嬷嬷的声音尖锐,“黑影就往这里跑了,钻进了梁小姐的屋子!”

“梁小姐!梁小姐!”孙嬷嬷“砰!砰!砰!”猛拍梁尔尔的屋子。

“梁小姐,你没事吧?!”

梁尔尔看看邹蓝,又迅速看向门口。

邹蓝此时双目涣散,身体摇晃,双手死死撑着桌子,才堪堪站着。门口是一众侍卫的围攻!不只是门口,就连后窗,也有脚步声。

她与邹蓝被死死困在屋中。若是,邹蓝这种情况被看到……

梁尔尔脸色阴沉!被人设计了!

“梁小姐!梁小姐!”屋外,孙嬷嬷喊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声音亢奋极了,冲一众侍卫喊道,“快,快把门踹开!”

“谁敢!”梁尔尔攥紧拳头,厉声喊道。

“梁小姐,有个黑影跑到您屋里去了!”

“我没见什么黑影!”梁尔尔抵住屋门,声音冷戾,“不准打扰我用饭!”

“梁小姐!吃晚饭是小事,那人万一躲在你屋里,对你不利,可就要命了!”孙嬷嬷说着,一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样子,冲那两个侍卫使了眼色。

侍卫心领神会,走到梁尔尔门口,抬脚就要踹门!

梁尔尔咬紧牙关,厉声道:“你们谁敢……”

“没事……”就在此时,邹蓝的手忽然伸了过来,越过梁尔尔,落在门闩上。

梁尔尔怔忡,讷讷看向邹蓝:“你……”

“别担心。”邹蓝眼底一片清明,冲梁尔尔颔首轻轻,然后打开屋门。

本来要破门而入的侍卫齐齐一顿。

“怎么了?”邹蓝站在门口,双手背后,望着孙嬷嬷,他神色如常,依旧是不冷不热。

“你……”孙嬷嬷盯着邹蓝,上下不住地打量。

梁尔尔走出来:“孙嬷嬷,你不是要找什么刺客吗?怎么现在一直盯着邹护卫看?”

“啊?!”孙嬷嬷回了神,余光还是不停地扫射邹蓝,“我……我……”

“我什么!”梁尔尔拉下脸,“要找快些!我饭都凉了!”

一众侍卫浩浩荡荡搜了梁尔尔的屋子,什么都没发现。

孙嬷嬷面色狐疑,目光不住瞄着邹蓝。

“孙嬷嬷,你想什么呢?”梁尔尔走到她面前,“你今天怎么一直盯着我家护卫看啊?”

孙嬷嬷干笑一声:“没什么,就是见邹护卫年轻才俊,不知道婚配没有?”

“有没有,就不牢你费心了。”梁尔尔冷冷道,“你管好自己的眼睛就好!下次可别看错了。”

“是,是……”孙嬷嬷灰头土脸走了。

等一众人走了之后,梁尔尔再去找邹蓝,却发现邹护卫也不见了。

“邹蓝?!”

梁尔尔心下着急,可又不敢声张。

“邹蓝……”

梁尔尔只好暂时回了屋子,目光扫见了那盘醉虾……

《大家闺秀》中写:宫中有一禁药,名叫酒合欢,这药无色无味,单独使用不会被任何人察觉,但是只有遇到酒,就会被催化,使人情动,不能自已!

怪不得上了一盘醉虾!

“很好!”梁尔尔盯着那盘醉虾,目光森森,咬牙切齿,“相当好!”

…………

…………

半夜时分,梁尔尔一直侧着耳朵,静听,终于听见邹护卫房间传来了动静,她连忙起身。

“邹蓝?”她开门出去,正好看到要回房的邹蓝。

“你还没睡?”邹蓝与她说话,声音乍一听跟平时一样,但是脸色却是瞒不住人,月光下苍白的如一张纸。

“你怎么样?”

“我没事。”

“还说没事。”梁尔尔皱眉,“脸色这么差!”

“我以前受过这方面的训练,没事。”邹蓝轻描淡写,“你早些休息吧。”

“邹蓝!”梁尔尔冲到他面前,始终不安,“你真的没事?”

“真没事……”邹蓝道,“我累了。”

“那,那你早点休息吧。”

“嗯。”

梁尔尔指了指自己的屋子:“我也回屋休息了。”

“嗯。”

“……”

梁尔尔走得心不在焉,一步三回头,也不看路,脚下被什么东西一滑,眼看向前扑倒!

“梁尔尔!”邹蓝一惊,迅速冲去,将人扶住。

梁尔尔惊魂刚定。

邹蓝迅速放开她,转身就要走。

“邹蓝!”梁尔尔伸手拉住他。

“噗!”邹蓝口吐鲜血。

梁尔尔神色大变:“邹蓝!”

“我没事。”邹蓝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修养几日就好了。”

梁尔尔盯着邹蓝,咬住下唇。

邹蓝摇摇头。

“我知道了。”梁尔尔深吸一口气,扶住邹蓝。

“不用担心。”邹蓝说。

“嗯……”梁尔尔轻轻点头。

“走吧。”

…………

…………

那日之后,梁尔尔跟往常也没什么两样,对于孙嬷嬷的教导,还是一副不情不愿,但又言听计从的样子。

孙嬷嬷本来还提心吊胆了几日,最后见梁尔尔毫不怀疑的样子,又放了心。她教了梁尔尔坐姿,又教站姿,今天开始教梁尔尔进食的规矩。

梁尔尔这个一个大家小姐,在用餐这方面,竟然没有任何教养!

“梁小姐!你怎么回事!”孙嬷嬷面色铁黑,“食不言寝不语!你不知道吗!?”

梁尔尔端端正正地捧着碗:“我没说话啊。”

“吃饭也不能发出吧嗒声!”

“可是,我习惯了啊!”

“那就要改!”

“怎么才能不发出吧嗒声啊?”

“我再示范一次给你看!”孙嬷嬷端起梁尔尔旁边的碗,往嘴里送饭,细嚼慢咽,一一示范。

梁尔尔颔首:“恩恩!要咀嚼多少下来的?”

孙嬷嬷咽下口中饭菜:“不同的食物,不同的次数。”

“哦……”梁尔尔似懂非懂。

孙嬷嬷看她的样子,有些着急上火:“梁小姐,你再示范……”孙嬷嬷说着说着,忽然一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孙嬷嬷,你怎么了?”梁尔尔盯着她发红的面颊。

“老奴……”孙嬷嬷呼吸急促起来。

“你不会发烧了吧?”梁尔尔关切道。“你到底怎么了?”

“老奴……没事!”孙嬷嬷呼吸越来越急促。

“你没事啊!”梁尔尔笑笑,“没事,我们接着学规矩吧!”

“今日……今日不学了。”孙嬷嬷口干舌燥。

“干嘛不学啊?”梁尔尔笑着道,“你是真的不舒服吧?你看你的脸,多红啊!是不是太热了,我帮你打开窗户啊!”

说着,将窗户打开了。

“我……”孙嬷嬷正要说什么,却是“噗通”一声倒在地上,脸颊绯红,呼吸急促。

“孙嬷嬷!孙嬷嬷你没事吧?”梁尔尔不紧不慢靠过去。

“我……啊……”孙嬷嬷一张口,竟然是一声呻吟。

“哎呀,你怎么了?”梁尔尔蹲下身,嘴上关切,目光却丝丝凉凉。

“你……啊……”孙嬷嬷攥着胸口,双目渐渐浑浊涣散。

“啊……嗯……”她开始撕扯衣服。

“孙嬷嬷?”梁尔尔拿脚尖提了提对方,孙嬷嬷已然陷入欲望,无法自拔。

梁尔尔摆好表情,冲外面喊道:“快来人啊!孙嬷嬷出事了!来人啊!”

侍卫们闻言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然后……一个个的脸色一言难尽,精彩极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跟着孙嬷嬷的侍卫见状,质问梁尔尔。

“我也不知道啊。”梁尔尔一摊手,无辜道,“你快将她抱到床上去吧。”

“啊……嗯……”孙嬷嬷躺在地上挣动,她已经**了。不过,六十岁的老太婆不会让人有半分旖旎,有的只是脸黑与尴尬。

那侍卫脸色又黑又红,只能硬着头皮将孙嬷嬷抱到床上。

孙嬷嬷一下子缠住他,嗯嗯啊啊,跟一条大花蛇似的。那侍卫头皮发麻,连忙将人按在床上!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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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联手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2章:联手幽兰小筑的事情,火速传到了宫中。萧奉肃本来正在顺妃处就寝,得知消息,龙颜震怒!连夜赶来了幽兰小筑。因为孙嬷嬷是顺妃派去的人,她也连夜穿衣,随着萧奉肃一起赶了过来。

盛夏的傍晚,蚊虫张狂,缠着人叮咬。

邹蓝取来一件薄纱风衣,轻轻给梁尔尔披上。梁尔尔回头看他,小声叮嘱道:“你内伤还没好,不用在这里陪我吹风。”

邹蓝摇了摇头,借着月光,望着梁尔尔,他心中有许多疑问,但是如今又不适合问话。

“那你穿好风衣!”梁尔尔将风衣解下来,塞给邹蓝,小声道:“别受风了。”

“我没事。”邹蓝要将风衣给梁尔尔。

“你穿……”梁尔尔不接。

“你……”

就在两人推搡之际,门口处有了动静,宫中的两位大驾一起来了。

众人纷纷行礼。

萧奉肃与顺妃走进小筑,梁尔尔也迎上去行了礼,张口说道:“皇上,您要去看看孙嬷嬷吗?”

“朕去看她做什么?!”萧奉肃将梁尔尔扶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梁尔尔,“你呢,你怎么样了?”

“我没事。”梁尔尔低头,露着半截后颈,月光下盈盈然,她小声说道,“就是有些害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奉肃扫了一眼院中侍卫,沉着脸,坐下审问。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上问你们话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顺妃站在萧奉肃身边,目光扫过梁尔尔,高声道,“孙嬷嬷好端端的,怎么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回娘娘!”此时,那个跟着孙嬷嬷的侍卫,拱了拱手,站了出来。他看了看梁尔尔,说道:“孙嬷嬷当时正在教导梁小姐礼仪,屋中只有他们两人,属下们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顺妃闻言,冷冷看向梁尔尔:“屋中只有你跟孙嬷嬷?”

梁尔尔垂眉顺眼:“是的。”

顺妃厉声质问:“梁尔尔!你为什么给孙嬷嬷下药!?”

“我没有下药!”梁尔尔反驳。

顺妃居高临下:“你也承认了,屋中只有你们两个人,难道是孙嬷嬷自己给她自己下的药?!”

“可我真的没有下药!”梁尔尔百口莫辩似得,“我干嘛要给一个深宫老嬷嬷下这种药啊!?”

“梁小姐……”那侍卫一直低着头,又轻声说道,“孙嬷嬷平时虽然待你是严厉了些,但,你也不用这么折辱她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梁尔尔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是说,春药就是我下的?”

“不然呢?!”顺妃紧接话茬,咄咄逼人,“不是你下的!难道是这里的一众侍卫下的?她们与孙嬷嬷毫无交集,无冤无仇!”

“这位娘娘!”梁尔尔皱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就是认定是我做的!但是,我一直住在这里,根本就没出去过!我去哪里弄药啊?”

顺妃一顿。

那侍卫的目光,意有所指,缓缓转向了邹蓝。

梁尔尔挡住邹蓝:“你看他做干什么?我出不去,他就能出去了?”

“谁知道呢!”顺妃冷哼一声,“你身边的侍卫若是真的想出去,恐怕也不是没有办法!”

“你!”梁尔尔看向顺妃,有些急了,“总之!我就是没有下药!”

“……”

“空口无凭!”顺妃道,“这里你的嫌疑最大!”

“我……”

梁尔尔急极。

“啊!”急则生变,她猛一拍脑袋,醍醐灌顶似得:“我想起来了!孙嬷嬷是吃了我的饭菜!才开始不对劲儿的!”

梁尔尔瞪大眼睛,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是了!是了!一定是有人给我下药,结果让孙嬷嬷误食了!”

“贼喊追贼!”顺妃双手环胸,凌厉逼人,“我就不信,天下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我……”梁尔尔似是百口莫辩,她看向从头至今一眼没发的萧奉肃,“皇上!总之,我没有给孙嬷嬷下药!”

“都说了口说无凭!”顺妃转向萧奉肃,“皇上,依我看,就是她!”

顺妃顿了顿,趁热打铁:“皇上,这种女子不能留在您身边?只因孙嬷嬷严苛了一些,她就给下药害人。那,若是以后谁不顺着她的心意了,她指不定还会下毒呢!”

“……”

“皇上,这种人留不得啊!”

梁尔尔梗着脖子,争辩道:“皇上,我没有!”

顺妃一甩手:“你还敢狡辩!来人啊,给我把她……”

“住口!”萧奉肃终于开了口,揉了揉眉心。

一时间,院中噤若寒蝉。

“吱呀……”此时,屋门开了。

白善致擦了擦额角的汗渍,从屋中走了出来,他一拱手,掷地有声:“皇上,药不是梁小姐下的!”

萧奉肃看向他:“白御医,你发现什么了?”

“回皇上,孙嬷嬷中的药是……是……”白善致说着说着顿住了,有些难以启齿似得,他硬着头皮说,“……是酒合欢。”

“什么!”萧奉肃闻言,脸色难看。

“你胡说!”顺妃的张口就道!

“顺妃娘娘,微臣不会诊错的,那药确实是酒合欢……”

“不可能!”顺妃坚决。

萧奉肃转头,缓缓看向她。

顺妃猛地注意到了什么,脸色微白,额角浸出冷汗,磕磕巴巴道:“这,这种龌龊东西,宫里已经禁止了……怎,怎么还会出现?!”

“这臣就不知到了。”白善致道,“但是,酒合欢是宫里的东西,也只有宫中能制出来,民间是买不到的,所以,梁小姐自然也得不到。”

“朕知道了。”萧奉肃脸色阴云密布,“周成!给朕彻查这件事!”

“是!”

“皇上……”顺妃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皇上!”一旁的梁尔尔抢白,“……我想回家了!”

萧奉肃看向她。

“我想回家。”梁尔尔说。

“怎么又提回家的事?”萧奉肃叹口气,起身,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接下来,要给梁尔尔披上。

一旁的顺妃见状,脸色更加难看。

梁尔尔委屈巴巴的:“那种什么合欢就是冲着我来的……我,我想回家!”

“怎么跟个孩子似得?一害怕,就想家?”萧奉肃柔声细语,“朕说了,会彻查这件事。不会再让这种龌龊事发生。”

皇上说着说着,禁不住抬手去抚摸梁尔尔脑袋。

梁尔尔像是被吓到了,不动声色往后避开了。

“明明不是我……”梁尔尔嘟囔道,“刚才,要不是白御医,我就被……”

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顺妃。

顺妃脸色铁青:“你!”

萧奉肃道:“孙嬷嬷是你的人,带走吧!”

“皇上……”

“别让朕说第二遍!”

“是……臣妾遵命……”

顺妃临走的时候,狠狠剜了梁尔尔一眼。

梁尔尔也扫她一眼,静静地按捺住眼中的冷意。

她转向萧奉肃,依旧可怜巴巴:“皇上,这里就只有一个老嬷嬷,一群侍卫,我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想回我家……”

“朕说了,把脸先治好。”萧奉肃耐心又温柔,“回家这件事,不要再提了……恩?”

“那,我想回将军府。”

皇上顿了顿,说,“将军府也暂且不要去了。”

“不能回家,又不能回将军府……”梁尔尔紧皱眉头,咬着下唇,委屈巴巴,“皇上,你是要把我困在这里吗?”

“谁说朕要困着你了?”

“难道不是困着吗?我一点自由都没有……”

萧奉肃叹口气:“要不这样吧,朕给你一样东西,让你出入自由,你若想出去逛逛,没人拦你,但是,你必须每天都回来住。”

“真的?”

“君无戏言。”萧奉肃说着,随手将身上的玉佩解下来。

“谢皇上!”梁尔尔欢欢喜喜地接过,好奇地打量着,上好的白玉雕成的独一无二的龙纹玉佩,散着盈盈光辉。

“有了这个,我是不是也可以随便进宫了?”

“当然。”萧奉肃宠溺一笑,“你若喜欢,可以来找朕。”

“谢谢皇上!”梁尔尔心满意足,将龙纹玉佩收了起来。

萧奉肃又叮嘱关心了她几句,也回宫去了。

临走的时候,王喜对梁尔尔笑了笑:“恭喜啦,梁小姐。”

梁尔尔回以微笑。

等到众人都走了,院中只剩下她与邹蓝,梁尔尔嘴角的笑意慢慢凉下来。

“梁尔尔……”邹蓝看着梁尔尔,想问什么。

梁尔尔却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邹蓝见她眼下的淤青,便也忍住了。

“早些休息吧。”邹护卫改口。

“恩……”梁尔尔摆摆手,静静扫了一眼院门口,起身回了屋子。

…………

…………

朝阳如期而至,大晴天敲开梁尔尔的窗户,她坐在窗前,把玩这萧奉肃昨晚送出的龙纹玉佩,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那药是怎么回事?”邹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

梁尔尔仰起头:“哦,是我下的!”

她笑了笑:“我就下在了饭菜里,然后汤里面有酒!孙嬷嬷统统都吃了……”

“我不是问这个。”邹蓝面色严肃,“你从哪里弄来的药?”。

梁尔尔挑了挑眉梢:“你问,酒合欢啊?”

“对!”

“我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梁尔尔耸耸肩,背对邹蓝:“你干嘛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我想知道!”邹蓝将她肩膀扳正,望着她,一字一顿,“你一直待在这里,不可能有那种东西!”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不语。

“除非有人主动给我送过来。”邹蓝沉声道。

梁尔尔睫毛一颤,含糊笑了笑:“邹蓝啊,平时看你不言不语的,你也有这么多话的时候啊?”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邹蓝道,“到底是谁!”

看来,已经是瞒不住了……

梁尔尔一摊手,说:“要不,你猜猜?”

邹蓝皱眉:“是萧见楚吗?”

“邹蓝?!”梁尔尔张大嘴巴,眨巴着眼睛,“你……你都看见了啦?!”

“果然是他!”

梁尔尔无所谓地笑了笑:“就是他啊。”

“是他给你的酒合欢。”

“对!”

邹蓝顿了顿,皱眉:“你要与他合作?”

“差不错吧。”梁尔尔说。

邹蓝神情严肃:“与萧见楚合作,就是与虎谋皮!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梁尔尔点头。

“知道你还……”

“可我沉不住气!”梁尔尔倏然站起身,打断邹蓝,说道,“你知不知道,这次她们对你出手不成!还有下次,下下次!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梁尔尔叹口气,继续道:“我本以为,她们要弄出那些无稽之谈的天象来对付我,我也可以顺水推舟!但是……”

但是,谁想到他们直接对你动手了!

梁尔尔揉了揉眉心,说道:“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邹蓝神色复杂:“梁尔尔,你不用为了我……”

“你想多了!”梁尔尔笑嘻嘻,锤了邹蓝一下“我跟萧见楚合作,主要是因为,这是目前,最快摆脱困境的方法!”

“……”

梁尔尔故作轻松:“你放心,跟萧见楚合作,我不会把自己卖了的,我已经想好了退路了!”

“梁尔尔……”

“就这样吧!”梁尔尔拍了拍邹蓝的肩膀,“你身上的内伤还没好!注意多休息啊!”

说着,不等邹蓝再说什么,她快步走了出来。

…………

…………

“梁小姐!”梁尔尔刚刚走出院落,忽然被一个护卫伸手拦住,那护卫抬起头,冲梁尔尔笑了笑,意味深长。

梁尔双手环胸,不冷不热,压低声音道:“怎么?你家王爷这么快就来要报酬了?”

“梁小姐误会了”那侍卫说道,“我们王爷让我来看看梁姑娘”

“看我做什么?”梁尔尔说,“你告诉萧见楚,让他放心,我答应他的事情,会办到的。”

那侍卫恭恭敬敬,回道:“我们王爷相信,梁小姐言出必行!”

梁尔尔扫了那侍卫一眼。

侍卫拱手:“告辞了。”

梁尔尔深吸一口气,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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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3章:“今日,你又要出门?”邹蓝伸手,拦住了正要出门的梁尔尔。

自从有了龙纹玉佩,梁尔尔就彻底发挥了它“龙威”的作用,每日利用玉佩,自由出入幽兰小筑。

她每次出门,总会带一个斗笠面纱,没人能认出她来。梁尔尔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整日在洛京各处,随便乱逛。倒也不能说乱逛,她很听话,按照萧奉肃的命令,没有回过将军府,每晚都按时回来休息。

梁尔尔隔着面纱,看了看一脸严肃的邹蓝:“你的伤好了?”

邹蓝点了点头,转而问:“你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梁尔尔开口说道。

“我陪你。”

“不用了,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就好。”

“我已经没事了。”邹蓝坚持。

梁尔尔无奈,倒也没有反对。

“那走吧。”

两人肩并肩走出了幽兰小筑。梁尔尔慢慢悠悠,似乎是漫不经心,邹蓝一言不发,走在她身旁。

梁尔尔晃晃悠悠,看似没有目的的走,邹蓝却发现,她眼中神采奕奕……

这种表情邹护卫很熟悉,梁尔尔谋划什么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露出这种表情啦,像是盯着猎物似得。

“你……要做什么?”邹蓝小声问道。

梁尔尔靠近邹护卫,也同样地用小声说道:“好不容易给皇上要来这个出入自由的玉佩,我当然要好好利用的。”

邹蓝看她。

梁尔尔挑了挑眉梢:“邹护卫啊,我那天晚上的可怜,可不是是白装的哦!”

邹蓝微微一顿,随即也回过味来。

倒也是,依梁尔尔的性格,给孙嬷嬷下药那晚,她是不可能被吓到的。

“你一直嚷着回家……”

“自然是故意的!”梁尔尔得意笑笑,将萧奉肃留下的玉佩,拿出来,提在手中晃了黄,“求上居中,求中居下……”

“那天,如果我直接向皇上提出要自由出入幽兰小筑,皇上也许不会答应我,也还有可能怀疑我有什么目的!但是,我直接要求回家,他满足不了我,就会想别的办法弥补!”

邹蓝望着梁尔尔,顿了顿:“你想做什么?”

一把攥住摇晃的玉佩,看向邹蓝。

隔着面纱,邹蓝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是却清楚感知到了梁尔尔周身骤然冷下来的气势。“这才是第一步!”她低声说道。

“第一步?”

“对!第一步!”梁尔尔攥了攥拳头,说,“顺妃敢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我自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邹蓝闻言,微微一顿,沉默。

“怎么了?”梁尔尔看他。

邹蓝张了张嘴,缓缓道:“你说过,不参与洛京争斗中来。”

梁尔尔眉眼微垂:“我是说过,但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敢动……”

她顿住了,将“你”字咽了下去。

“总之!我咽不下这口气!”

邹蓝望着梁尔尔,微不可闻,叹口气。

其实,与梁尔尔相处就久了,就不难发现,她是个极其护短的人,如果别人只是针对她,她倒也心大,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是若是伤害了她身边的人……比如之前的肖老将军,梁尔尔就像是被抚了逆鳞,她有的是耐心与手段,将敌人一点一点诱进陷阱,万劫不复。

“邹蓝?”梁尔尔晃晃手,吃惊道,“你也会走神啊?”

邹蓝定定望着梁尔尔,声音低沉了几分,仔细听还有些温柔:“梁尔尔,你想离开这里吗?”

“不想!”梁尔尔想都没想,直接摇头。

“你已经惩罚了孙嬷嬷了。”

“那怎么够?”梁尔尔道,“惩治她,只是一个小开始而已!”

她要来皇上的玉佩,也只是小开始之后的第一步!

邹蓝一顿。

梁尔尔此时的口气与神态,与是当初设计萧景元的时候,如出一辙。

“走吧!”梁尔尔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邹蓝迟疑了一下跟上去。

两人走街串巷,梁尔尔看似没有目的,其实目的明确。

邹蓝走几步,总是不经意地往后看去,想要提醒梁尔尔。

“你不用说,我知道。”梁尔尔大步向前,目不斜视,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的身后有人跟着,对吧?”

邹蓝轻轻颔首:“你知道?”

“才也能猜到!”梁尔尔混不放在心思,说,“一定是皇上的人。一方面是来保护我的,一方面是来监视我的……”

“你想不想摆脱他们?”

“不能。”梁尔尔说,“我正等着,他们将我每日的事情,告诉给皇上呢。”

“什么?”

“啊!”梁尔尔一仰头,道,“到了!”

邹蓝抬眼一瞧:“惠贞女学堂?”

“对啊!就是这里!”梁尔尔冲门口的守卫亮了亮龙纹玉佩,轻车驾熟地往里面走。

“你来这里做什么?”邹蓝跟着她走进来。

梁尔尔神秘一笑:“等机会。”

等机会?

邹蓝一顿,等什么机会?

此时,书院的人迎了过来,冲梁尔尔拱手作揖:“小姐,你今日又来旁听了?”

“恩!我又来了!”梁尔尔还礼,问道,“今日是哪位夫子授课啊?”

“是邓夫子呢。”

梁尔尔闻言一顿,嘴角微微扬起来,终于给她等到了。

“小姐?小姐?”

“啊?”梁尔尔回了神,说道,“不知,这个邓夫子是讲什么的啊?”

“《易经》”

“哦《易经》啊……”梁尔尔颔首微笑,“那应该很有意思吧!”

“邓夫子才学渊博,深得太后器重,他的授课,定让小姐受益匪浅。”

“好,我今日就旁听邓夫子讲《易经》吧!”

“好,我这就帮小姐安排座位。”

…………

…………

既然是旁听,就不打扰了学堂的其他人,学堂的人帮梁尔尔搬了一张桌凳,放在了专门旁听地位置。那位置在课堂的角落里,距离授课夫子最远,但也能听清夫子授课。

梁尔尔走进了课堂,跟之前一样,又引来刷刷刷的视线。她已经习以为常,但学堂的大家闺秀们乐此不疲。她们这几日都在讨论,这个带着面纱听课的旁听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唰!”梁思思忽然站起身,瞪大眼睛盯着邹蓝!

邹蓝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梁尔尔的身旁。

“咳咳!”邓夫子走进屋中,干咳了两声。

梁思思收了诧异的视线,缓缓坐下身去。

邓夫子敲了敲桌子,众人肃静,他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今日,我要给大家将《易经》……”

“……”

梁尔尔聚精会神盯着邓夫子,似乎对他的授课兴致高昂!

直到身边的座位坐下一人,梁尔尔的思绪被引了过去。

“不好玩儿的!一点儿都!”那人操着一口生疏的中原话,不满地嘟嚷着,她动了动身子,身上的小小银铃跟着窃窃作响。

“赛伊公主……”跟着她的侍女,压低了声音,苦口婆心,悄声劝道,“您先旁听完这节课……”

赛伊一皱鼻子:“我不愿意听,我愿意要临!”

“公主啊……”侍女苦哈哈,继续小声劝着,“三皇子被大公主叫走了,他们有要事……”

“什么要事,能比我重要的吗?!”赛伊不满,声音微微拔高。

侍女手忙脚乱,连忙示意自家公主小点声。

邓夫子还在上面授课呢!

“什么都没有公主重要。”侍女擦了擦额角的层层汗渍,继续安抚讨好任性的公主,“三皇子回来之后,立马会来陪着您的!”

“哼!”赛伊双手环胸,依旧不满!

“看什么看!”她忽然转头看向身旁的梁尔尔。

这句中原话倒是顺畅……

梁尔尔一摊手,微微一笑,转头继续听课去了……

“……”

“今日就讲到这里。”邓夫子清了清嗓子,说道,“大家回去之后,写一篇文章,谈一谈自己的想法。明日交上来。”

“是……”无精打采的回应。

梁尔尔与众不同,她闻言,嘴角扬起,心道,终于来了!

一旁的赛伊扭头看侍女,一脸不情不愿,跟吃了苦瓜似得:“还要写文章的吗!?”

“您是旁听,应该不用写的……”侍女连忙道。

“夫子!”忽然,梁尔尔站起身来。

“何事?”

梁尔尔张口就道:“我是旁听的,还用写文章吗?”

邓夫子说:“今日听课的,都要写。”

“知道了!”梁尔尔行礼,发自肺腑地说,“今日谢谢夫子。”

等邓夫子走了,赛伊公主不干了,她扬起下巴,直冲梁尔尔:“你是不是,找事情!”

梁尔尔笑笑,态度和善,“我不明白公主的意思。”

“你不问,我们不写!”赛伊忿忿。

“啊!”梁尔尔一拍脑袋,“我给忘了!”

“你!”赛伊指着梁尔尔,“你!”

她脸憋得通红,估计是想不出来什么“恶狠狠”的词语来形容梁尔尔了!

“坏,坏人!”赛伊吼。

“……”

“坏人!”她指着梁尔尔。

梁尔尔哭笑不得:“那公主啊,坏人就告辞了。”

说完,转身走了。

“你!”

赛伊不依不饶,要追出来,却被学堂的和事佬拦住了。

…………

…………

这边,梁尔尔脚步轻快走出了学堂。

“等到了机会了?”邹蓝低声问

梁尔尔藏在面纱笑得嘴角,扬起一抹笑。

“姐姐!姐姐!”

身后,梁思思提着裙摆,焦急地追了出来。

“姐姐!等一等!”她冲到梁尔尔面前,伸出双手拦住梁尔尔。

梁思思走的太急,胸口快速地起伏着:“我,我看见邹护卫,就怀疑是你来了!但是,我又不敢认……姐姐,直到你刚才开口,我才确定真的是你!”

“恩,是我!”梁尔尔道,“思思,你有事啊?”

“我,我没事。”梁思思笑了笑,说,“我就是好奇……姐姐怎么会来这里?”

梁尔尔一耸肩,说道:“闲来无事,我来听听课。”

梁思思咽了咽唾沫,似乎想问什么,但是又忍住了,转而说道:“姐姐,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距离这里不远。”

“为什么不回将军府啊?”

“还没到时候。”

梁思思眨了眨眼,“没到时候?”

“对啊。”

“你怎么……”

“思思!我还有事,不多说了。”梁尔尔打断她。

梁思思紧追不舍:“姐姐,我也没事,让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梁尔尔皮笑肉不笑,“我认识路。”

“那,那姐姐慢走……”梁思思也只好回以微笑。

…………

…………

等到梁尔尔走远了,梁思思嘴角的笑容也彻底冷了下去。

“小姐,大小姐对你也太冷淡了吧?”春芽站在梁思思身后,替主子不平。

“她要是对我热情,那才奇怪。”梁思思冷笑一声,转身往回走。

“小姐,将军府是这个方向……”

梁思思充耳不闻,直接折返回去了。

此时,正要刘蕊儿的轿子来了。

梁思思理了理表情,迎上去,面露开心,说道,“蕊儿,蕊儿,你知道哪个旁听生是谁吗?!”

“她带着面纱,我怎么知道?”

“她是我姐姐。”

“你姐姐?梁尔尔?!”

“是啊!你没想到吧?!”

刘蕊儿脸色阴沉。

“我确实没想到!哼!”

…………

…………

梁尔尔从学堂出来,美滋滋地上了大街,一边走一边想着什么。

“看路!”邹蓝提醒了她好几次。

街上正赶上集市,摩肩接踵的,梁尔尔走得十分不用心,有好几次差点儿撞到人。

“当心撞到。”邹蓝说。

“有你在,没事!”梁尔尔随口一说。

邹蓝微微一顿。

梁尔尔忽的意识道什么,连忙又道:,“我正在构思今天要写的文章呢!”

邹蓝轻声道:“这就是你的机会?”

梁尔尔笑笑:“果然骗不了你!”

“你打算……”邹蓝说着,骤然改口。

“小心!”他迅雷不及掩耳,一把抱住梁尔尔闪到一旁。

“砰!”只见,梁尔尔刚才站的位置,摔下一个人来!脑浆四溅!

人群炸了锅,四处奔腾,像是被狼冲散的羊群!

梁尔尔惊魂未定,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

邹蓝仰头,只见三楼处,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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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4章:太监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4章:太监有人从楼上砸下来,就砸在梁尔尔的脚边,那人当场咽气,迸溅的脑浆混着鲜红的血滴让梁尔尔脸色泛白。

邹蓝扶着梁尔尔又往后退了退。

人群一哄而散,也躲得远远的,等到确定自己已经躲在到了安全距离,又一个个伸头探脑,指点着那摔成肉泥似得尸体,议论纷纷。

不一会儿,官兵来了!

梁尔尔一看那领头的,稍稍一顿,眨了眨眼睛。

叔伦表弟……

“到底怎么回事!?谁看见发生什么了?”肖叔伦带着一众大理寺的衙役先将尸体围住,保护好现场,又让一部分衙役上楼查看!他自己留在楼下,询问集市上的目击者。

“谁认识这人?”

“谁知道事情经过啊?”

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谁愿意随随便便掺和进来?百姓一个个往后缩。

梁尔尔见状,叹口气,站出来。

“这人从楼上掉下来的。”

“小表姐?!”肖叔伦诧异“你怎么还没走啊?”

梁尔尔哭笑不得:“你是不是盼着我走啊!”

“当然不是啊!”肖叔伦要说什么,目光看到尸体,寒暄就此打住。

“小表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梁尔尔说:“我也不清楚,我好端端在街上的走着,他就砰得砸下来了。”

“就这样?”

“就这样啊!”

“大人!”此时,楼上查看的衙差有了消息,下来报线索,“尸体是被从房顶扔下来的!”

“房顶?!”

“是!”

“不是这个临街的雅间?”

“不是,我们在房顶上发现了挣扎的痕迹,而且,雅间里有其他客人用饭!”说着,衙役将在雅间吃饭的客人以及老板带出来。

“大人!这人根本没来过我店里!”老板连忙指着尸体,连忙说道。

“你怎么这么肯定?”

“他的衣服这么名贵,若是来我店里,我一定有印象!”

肖叔伦转向那群在雅间喝酒地客人:“你们呢?”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一直在雅间里喝酒!”雅间客人指了指上面,说,“我隐约听见房顶有人喊叫了一声,然后,他就被丢下来了!”

“喊了一句什么?”

客人皱着眉,回忆道:“……梁?”

“梁?”

“好像是这个声音,梁!”

“我知道。”肖叔伦颔首。

这边,梁尔尔微微皱了皱眉,梁?她倒是姓梁,那人还好巧不巧的砸死在她的脚边。

“小表姐,你认识这人吗?”肖叔伦已经命人将尸体翻过来,擦干血迹。是个面白无须的小公子,眉目间有些阴柔之气。

梁尔尔摇摇头:“没见过。”

前世今生都没见过。

“等一等!”梁尔尔目光一凌,盯着那尸体的腰间瞧起来。

“怎么了?”肖叔伦不解。

“那个牌子……”梁尔尔指了指挂在尸体腰间镀金令牌。

肖叔伦弯腰将牌子解下来,在手里掂了掂:“这个牌子怎么了?”

“像是宫里的。”梁尔尔说。

“宫里的?”肖叔伦一顿。

“看着像,我也不确定。”

肖叔伦微微沉思,摆摆手,让衙役将尸体带回大理寺。

“邹护卫,你看到什么了吗?”肖叔伦收了牌子,看向邹蓝。

邹蓝说:“凶手应该是一个穿黑衣的人,我没看清长相。”

“他武功如何?”

邹蓝想了想:“轻功很好。”

肖叔伦轻轻颔首。

“叔伦,还有事吗?”梁尔尔想起邓夫子留的课业,想赶紧回去写。

肖叔伦道:“小表姐,劳烦你跟我回大理寺一趟吧。”

“啊?”梁尔尔眨巴眼,“去大理寺做什么?”

“录一下口供……”肖叔伦抓着脑袋笑笑。

“那好吧。”梁尔尔说,“正好,我也想看看高少卿康复没有。”

“他的毒已经解了,也能下来走动了!”肖叔伦说起高景川,神采奕奕,“不过,青大夫一直想他多休息。”

“这么说,高少卿一直在大理寺修养?”梁尔尔随着肖叔伦去大理寺,两人边走边说。

“是啊!”肖叔伦点着头,“高景川说了,他受伤这件事,绝对不能被他家里知道了,”

梁尔尔稍稍一顿,随后明白过来:“也对,确实不能被家里知道……”

肖叔伦一边走,一边扭头看她,惊奇道:“小表姐,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啊?”

“啊?”梁尔尔耸耸肩,说,“其实很好理解啊,高少卿的出身那么高,却一直做这种危险的差事,他家里一定是很不愿意的!”

“对!对!特别是景川的乳娘,绝对不能告诉她老人家!”

“我去哪里告诉他乳娘啊?”梁尔尔哭笑不得,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

“橘子!”她一指,转头道,“邹蓝,我们买点橘子吧。”

肖叔伦连连摆手:“看景川不用带东西的!他不在乎这些。”

“不是的。”梁尔尔咽了咽口水,“是我想起刚才的画面,有些想吐……”

…………

…………

邹蓝提着两袋橘子,跟着梁尔尔与肖叔伦走进大理寺。

梁尔尔本想先去看望高景川,但是下人说,高大人已经去了停尸间。

肖叔伦扶额,急匆匆跑到停尸间。

果然远远地看到了白衣翩翩的高少卿,他重伤刚痊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是不显虚弱,反而更显皮肤胜雪,目光专注地查看着尸体,恍如谪仙。

肖叔伦叹口气,踩着步子,冲过去:“我不是说让你休息的吗?事情我来做!”

“我没事。”高少卿调子凉凉。

他一转头,看到了梁尔尔。

一旁陪着高景川的青泽兰也看见了这个不速之客。

“梁小姐?”她微微皱了皱眉,随即眉目舒展。

“你怎么了来了?”

“我是目击者,来录个口供。”梁尔尔说着,将邹蓝手里的一袋橘子,递给高景川。

“高少卿,你身体好些没?”

高景川接过梁尔尔橘子,望着她:“好多了,谢谢。”

“那就好!”梁尔尔看向肖叔伦,“走吧,我……”

“还有事”三个字还没说出来,被高景川打断了。

“梁小姐,这件事,你怎么看?”

“啊?你问我?”

高景川点头。

梁尔尔很是无语:“我又不是神,我怎么知道啊。”她指了指尸体,“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这是宫里的人。”高景川说,“是一个小太监。”

“小太监?”梁尔尔闻言,一歪头,她不记得《大家闺秀》这本书中写过小太监的死亡啊?

“哪个宫的啊?”

“我已经让人拿着令牌去问了。”

“哦……”梁尔尔摸着下巴,点头,开始思忖起来。

“不对!”她一惊,她干嘛要掺和进来这种事?

她又不是大理寺的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梁尔尔道。

“……”

“高少卿,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真的不知道啊……”梁尔尔往邹蓝身边挪。

“景川!”青泽兰开了口,轻声道,“梁小姐说她不知道,你就不要问她这些问题了。”

“对啊!”肖叔伦也帮腔,“这个案子交给我!你去休息,养好身体!”

高景川摇头,说:“仵作一会儿会把验尸格目交上来,拿给我看。”

“……”

“听见没有。”

“好好好!我会拿给你的!”肖叔伦投降了,“那你现在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儿?”

…………

…………

从大理寺出来,梁尔尔若有所思。

“我总觉得,高景川知道什么……”她自言自语。

邹蓝提着剩下的一袋橘子,跟着梁尔尔,一言不发。

“啊!赶紧回去!赶紧回去!”梁尔尔一拍脑门,将刚才的疑惑跑到脑后,她脚下加快,“我还有文章要写呢!”

幽兰小筑,梁尔尔快速回了房间,然后研磨,铺开宣纸,写文章。写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邹蓝从外面走进来,给梁尔尔点上蜡烛。

摇曳的烛火下,梁尔尔奋笔疾书,写到浑然忘我!

邹蓝不打扰她,静静地站着,他不经意扫了一眼内容,微微一怔。

梁尔尔写上最后一笔,长长地吐了口气,她活动活动手腕,像是完成了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

“这个,要给邓夫子?”走啦指了指梁尔尔的文章。

“是啊!”梁尔尔托腮一笑,小声地说道,“确切的说,是要交给太后。”

“太后?”

“恩!”梁尔尔悄悄告诉邹蓝,“这个虽然说是邓夫子留的课业,但其实是太后想考校惠贞女学堂!”

邹蓝很快想通了,说道:“你借机想接近太后?”

“对啊!”梁尔尔颔首,与邹蓝说道,“现在,只有太后能帮我解开眼下的困局。也只有她,能帮我惩治顺妃,还有顺妃身后的人!”

“顺妃身后的人?”

“邹蓝,给你下药的绝对不是顺妃一个人!”梁尔尔站起身,缓缓说道:“顺妃这个人呢,是最没心机!给你下酒合欢这件事,定是有人在借她的手呢!”

“……”

“你还记不记得,孙嬷嬷身后跟的那个侍卫?”梁尔尔问。

邹蓝点头。

“那天,孙嬷嬷气势冲冲是来抓人是不假,但是给你下药这种事,她一个老女人还真不好办到!”

“那个侍卫……”

“对!你跟他在一起吃饭,他是很容易得手的!”梁尔尔说,“而且,萧奉肃来那晚,也是那个在旁煽风点火,引诱着顺妃冤枉我!”

邹蓝望着梁尔尔。

梁尔尔微微眯眼:“那侍卫背后的主子,估计就是挑唆顺妃的人,她才是罪魁祸首呢!”

“等我找到她……”梁尔尔顿了顿,她忽然不说了,她拿起自己的文章,轻轻吹了吹,墨痕微干。

“可行吗?”邹蓝顿了顿,望着梁尔尔的文章。她的字,是隽秀小楷,一笔一划,伶仃纤纤,乍一看有着南方女子的柔若无骨,人畜无害。

“我的文章绝对可行!”

梁尔尔笑了笑,道:“若说这么世上谁最了解太后,那人绝对是我!”

…………

…………

太后的寿仁宫中,邓夫子将收上来的惠贞女学堂的文章,缓缓地呈了上去。

“有几篇,写得着实不错!”邓夫子捋着胡须,神采奕奕,说道,“其中有一篇,甚至都超过老夫的想象!”

“是吗?”太后闻言,坐直了身体,兴趣浓郁,“快拿给哀家瞧瞧。”

“太后,就是最上面的那一篇。”

文章呈了太后手中,她一看署名:“梁尔尔……学堂里,有这个丫头吗?”

邓夫子回道:“她是个旁听的,是肖老将军的外孙女。”

“肖老的外孙女……那不就是昭华的女儿?”

“是的。”

太后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顿了顿,缓缓打开梁尔尔的文章。

“……”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仁寿宫只有太后翻阅纸张的声音,她其实早就看完梁尔尔的文章,却又久久不语,将梁尔尔的文章,翻来覆去地看。

旁坐地邓夫子也不着急,面带微笑,耐心等候。

“这个丫头……”太后终于开口,欣慰一笑。

邓夫子说道:“太后,这个小丫头有您当年的风采啊。”

太后笑了笑,长长地叹息,是为相见恨晚而惋惜:“她不仅支持哀家提出的男女平等思想,还提出了许多可行的意见呢。”

“是啊!”邓夫子道,“而且,这丫头的文辞不浮不燥,言简意赅,有的放矢!”

“确实。”太后又反复看着梁尔尔的文章,喜不自胜,道,“哀家,必须见见这个梁尔尔了。”

…………

…………

此时,梁尔尔正在大理寺,那小太监的身份查出来了!

“是哪个宫里的?”梁尔尔问高景川。

“良妃宫中。”

“良妃?”梁尔尔一顿,“良妃不是岷王的母妃吗?”

“不错。”高景川颔首。

一旁的肖叔伦说:“良妃宫里的总管已经认过尸了,说是他们宫里洒扫的小泉子。”

“既然是良妃宫里的,怎么出宫呢?”梁尔尔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出宫就算了,还被人杀了……”

“被杀的时候,还喊了‘梁’字……”高景川缓缓道。

梁尔尔倏地一顿,瞪大眼睛:“高少卿,你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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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穿越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5章:穿越“既然是良妃宫里的,怎么会出宫呢?”梁尔尔捏着下巴,自言自语,“出宫就算了,还被人给杀了……”

“被杀的时候,还喊了‘梁’字……”高景川缓缓道。

梁尔尔倏地一顿,瞪大眼睛:“高少卿,你什么意思啊?!”

高景川神色无虞,说:“没有其他意思。”

梁尔尔皱了皱眉,道:“你该不是怀疑是我杀了他吧?”

高少卿摇头:“我说的‘良’字,是良妃娘娘的良……”

梁尔尔微微被噎住:“我,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毕竟是良妃娘娘宫里的人嘛,哈哈……”

“但是,良妃宫里的洒扫太监,怎么会出现在宫外,还被人杀死了?”肖叔伦拉回正题。

“这个……”梁尔尔点着下巴,“线索有限,你们一直待在大理寺猜,是不可能找到凶手的。”

“小表姐,你的意思是要进宫一趟?”

“当然啊,你们要去良妃宫里问问。”

“我自己去!”肖叔伦在高景川开口之前,抢白道,“你就在大理寺养伤,我去良妃宫里!”

高景川皱眉。

梁尔尔道:“我觉得叔伦说的也是,高少卿,你就在大理寺休息吧。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你告诉我?”

“呃……”

“梁小姐!有人找你!”就在此时,一个衙役带着一个宫里的人来了,这人仁寿宫的太监,奉太后懿旨,召梁尔尔入宫。

梁尔尔一拍手:“那正好了!!叔伦,我陪着你去!”

肖叔伦好奇:“小表姐,太后为什么要你入宫啊?”

高景川不语,静静看着梁尔尔。

梁尔尔打哈哈:“我也不知道呢!不过,反正都在后宫,正好我们一起去!”

…………

…………

肖叔伦带着梁尔尔与邹蓝一起进了宫中。

梁尔尔一边走,小声很肖叔伦说道:“我听说,漱玉宫是良妃的住处,良妃东边的庄和宫是贤妃娘娘住处,这两个人娘娘不和……”

“当然啊!”肖叔伦说,“她们一个是养育二皇子,一个是大皇子生母,现在岷王与瑞王都盯紧皇位,这两宫想和也合不来啊?”

“这样啊……”梁尔尔若有所思地点头,拉着肖叔伦说了一路。

“小表姐,我去良妃娘娘那里了,你去……”肖叔伦忽然一顿,“邹护呢?”

梁尔尔无辜眨眨眼。

肖叔伦焦急:“我光顾着跟你说话,邹护卫都不见了!”

“没事,没事,他穿着大理寺的衣服呢,会有人带他来的!”梁尔尔说,“你先去见良妃娘娘吧……”

肖叔伦没办法,只能先去良妃宫中了。

梁尔尔这边,被热情的迎进了仁寿宫。

她又见到了太后,前世的时候,梁尔尔虽然没有见过皇上,但是见过太后好几次。

太后跟她记忆中的一样,虽然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但是却不见老态,穿着一身华服,依在软垫上,个子不高,精神饱满,一双眼睛奕奕慈祥。

“小女子梁尔尔,参见太后。”梁尔尔俯身行礼。

太后摆了摆手,上下打量她,道:“你怎么带着面纱呢?”

“回太后,我脸上有伤,抹了药,白御医说不能见风,所以带着面纱。”

太后闻言,点了点头,挥手让梁尔尔坐下,然后拿出她的文章:“这是你写的?”

“是!”梁尔尔见状,有些拘谨似得,惴惴不安,“怎,怎么了吗?”

太后问:“里面的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是的……”梁尔尔望着太后,“太后,我是哪里写的不好吗?”

“不。”太后摆了摆手,稍微顿了顿,像是试探似得,开口道:“你是写得很好,好到……哀家都觉得,我们或许来自同一个地方呢!”

同一个地方……

梁尔尔心中了然,明白太后的意思,但是表情却装着懵懂。

《大家闺秀》中写:【太后不是一般人,她是穿越来的,来自二十一世纪……】

梁尔尔起初不太了解什么是穿越,什么是二十一世纪。但是随着故事一页一页看下去,她隐约理解了。

所谓穿越,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来到这个他们这个世界。

起初,梁尔尔觉得十分惊奇,但是,她意识到自己死后变成了灵体,漂浮在沧海上,白浪涌文,就是众人的一生,她也释然了。

太后来自的二十一世纪,梁尔尔理解为未来。

在太后的那个世界里,一个男人一生中只能娶一个妻子,一个女子一生中也只能嫁给一个丈夫。若是丈夫与妻子之间没了感情,那么他们彼此便可以合离。那个世界的合离十分正常,女子不会在合离之后遭到轻蔑留言,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再嫁!

“……”

梁尔尔仰起头,望着太后,说道:“我是邺城的,太后也是邺城的吗?”

太后闻言,轻轻一顿,叹口气,微微有些失落。

梁尔尔明白她为何失落,太后穿越过来已经五十年了,她想遇见一个跟她一样的人,但是,梁尔尔不敢贸然冒充那种人,毕竟,她对那个二十一世纪并不了解。

但是,她了解太后。

“你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太后问。

梁尔尔回了神,想了想,说道:“太后,我就是随心而写的,心里怎么想,手上就怎么写。”

“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不相离……”

“这是我梦想的,所以我就写了!”

太后望着梁尔尔,目光闪过说不出的复杂。她老人家从梁尔尔身上,看到了五十年前的她,也是这般,单纯美好地幻想着未来,如今未来变成现在,摆在她眼前,太后轻轻叹口气,惆怅。

“若是,你此生找不到这种人呢?”太后问梁尔尔。

“那,那就一直找……”梁尔尔稍微。

“你这种坚持,能保持多久?”

梁尔尔微微顿了顿,抓了抓头,回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所以,我想着试一试,总要有个结果不是吗?”

太后一顿,又问:“那,若是你心仪的男子,一定要娶三妻四妾,你怎么办?”

“这个啊……”梁尔尔抓了抓头皮,似乎陷入了难题中。太后这问题,看似是在问她,其实也是在说自己。她说的是这个要娶三妻四妾的男人,就是先帝。

关于太后与先帝的感情,大家闺秀中,专门就有一篇,描写了两人的相识相知相爱,最后离心……死别。

【太后姓范,单名一个颖字,二十岁的范颖,穿越到十八岁的白染身上。】

【白染只是一个县丞的庶女,因为有几分姿色,被送给了徽王做妾】

【太后穿越那日,正好是白染被人推下水那日】

【白染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白染】

【太后不甘心做徽王的小妾,一心想要摆脱徽王,过自由人的生活】

【起初,白染只想要过自由人的生活,她想方设法从徽王手中逃走,结果,弄巧成拙,徽王注意到了白染。】

【从最不起眼的小妾变成说一不二的王妃,白染被逼着一步一步往上走去,但她从未忘记自己的自由……】

【白染终于离开了徽王,却怅然若失。】

【徽王失去白染,也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几年岁月,她们一起经历生死,早已两情相悦。】

【徽王不遗余力,找到民间的白染】

【白染在民间生活两年,看清了女人地位的底下……她想为女主争取一片天地……】

【徽王称帝,册封白染为后。】

【先帝允诺太后,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时光最是无情,等闲终是变却了故人心】

【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经年累月的爱情,终究是没有抵挡过岁月】

【直到……宫里来了一个民间女子,姓梁,天姿国色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美】

【先帝对其一见钟情,册封为皇贵妃】

【先帝皇贵妃的宠爱程度,甚至超过当年对待他的白染!】

【皇贵妃一身荣宠,却总是闷闷不乐,她生下萧见楚之后,香消玉殒,撒手人寰】

【不到半月,先帝因思念皇贵妃过甚,也随着去了】

【太后心灰意冷,她要的,等到了却又失去了。剩下的,便是她最初的愿望,为天下女人挣来些公平。】

所以,京师有了惠贞女学堂……

“我不知道。”梁尔尔看向眼前的人,心中佩服,她缓缓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恩!”梁尔尔回道,“我不知道,我那时还不是现在的我。所以,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妥协。”

太后微微一顿:“是啊,那时候的你,不是现在的你……”

“太后!”就在太后出神的晌儿,有宫女来报:“大公主与三皇子来了。”

“景琼跟景临来了?”太后恢复了精神,让他们赶紧进来。

萧景琼一身红衣,张扬如枫,人还没进来,声音已经脆亮地响起来了:“皇祖母!我来看您了!”

大公主走进屋中,嘴角的笑容微微一僵:“是你?”

梁尔尔起身行礼,道:“参见大公主,三皇子。”

萧景琼皱了皱眉,但是很快恢复笑容,说道:“起来吧!”

“景琼啊,你们认识?”太后问道。

“之前见过一面。”萧景琼顿了顿,说道,“但是我们并不是熟。”

“以后多相处,就熟悉了!”太后满脸笑容地将梁尔尔介绍个大公主,让她们多多相处。

萧景琼笑盈盈地应下了,但是看梁尔尔的目光并不怎么友好。

“景临,最近怎么样啊?”太后看向萧景临,“你父皇让你陪着赛伊,你累不累啊?”

“回皇祖母,不累。”萧景临道。

太后道:“你打小身子弱,我听说那赛伊公主是个顽皮性子。”

萧景临微笑:“赛伊公主天性纯真。”

“你啊……”太后望着萧景临,满眼宠溺,“在你眼里,都没有坏人,是不是?”

萧景临微微一笑,回道:“孙儿相信,人性本善。”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一旁的萧景琼皱紧了眉头。

“皇祖母,我今天来您这里,就是求您一件事的!”

“什么事?”

“您让父皇放过景临吧!让景临在宫里好好休息几天!不要让他再陪着那个赛伊公主了!”

“皇姐……”萧景临诧异,扯了扯萧景琼袖子,“你不是来给皇祖母请安吗?”

“我不这么说,你还不来呢!”萧景琼说着,将萧景临推到太后前面,“皇祖母,您看,前几日赛伊公主非要骑马,还非让景临陪着,景临从马上掉下来,胳膊都受伤了!”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

“……”

“哀家知道了。”太后心疼萧景临。

“皇祖母,孙儿没事……”

“景临,你闭嘴!”萧景琼拦住萧景临,“皇祖母答应了,你以后就好好在宫里修养就是了!”

“……”

梁尔尔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听着祖孙三人的话。

太后意识到她还在旁,倒也没再说什么。

…………

…………

因为萧景琼的出现,太后与梁尔尔的对话没有继续下去。走出了仁寿宫,梁尔尔由太监领路,去玉漱宫找肖叔伦。

太监低头走着,梁尔尔不紧不慢地跟着,在一个拐角处,她往后躲了躲。等那个领路太监回头的时候,梁尔尔已经不见了。

梁尔尔摆脱了领路太监,便开始在宫中找寻。

一个又一个的宫门,挨个看过去……

“出宫的路,不是在那边。”身后传来了道温润的声音。

梁尔尔转身回头,微微一顿,行礼道:“三殿下。”

“这么快又见面了。”萧景临还是那身月白色衣衫,缓缓走到梁尔尔面前。

“是啊。”梁尔尔笑笑,“我迷路了。”

萧景临微笑:“我看出来了。”

“……”

“梁小姐,你有急事吗?”

梁尔尔不解其意,摇头。

萧景临道:“过了后面,就是御花园了,要不要同我去赏花?”

跟你?在皇宫?这被萧景琼看见,估计够她受的。

梁尔尔摇了摇头,说道:“谢谢殿下好意了,不过,我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情要做。”

“那真是可惜了。”萧景临神色无虞,转而说道,“那我送你出宫吧。”

“不劳烦殿下了。”梁尔尔道,“我自己能走出去。”

“是吗?”

“是的!”

梁尔尔不愿跟萧景临再多说什么,道:“殿下,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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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6章:布局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6章:布局梁尔尔走出宫门,萧景临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她的背影。他嘴角始终微微向上,一双似带着笑意的眼睛,永远只会让人觉温文又良善。

“三殿下。”这时候,廖世歆走了过来。她已是嫔位,衣冠华丽。

“廖嫔娘娘。”萧景临回过头。

廖世歆微微行礼,随着萧景临刚才望着方向,看了一眼:“我方才看见三殿下与一蒙面女子在说话……”

萧景临说:“那位姑娘迷路了,我本想帮她一下。”

“殿下这是好心呢。”廖嫔面带微笑,“宫里有像你这样平易近人的主子,大家应该会开心吧。”

“廖嫔娘娘也是主子。”萧景临道。

廖世歆微微一顿,嘴角溢出一丝苦笑。

萧景临说:“娘娘,若是无事,我就告辞了。”

廖世歆回了神,微微欠身行礼:“三殿下慢走。”

萧景临转身离开。

廖世歆望着萧景临的背影,一言不发,直看着他一点点地从眼前彻底消失。

“娘娘……娘娘?”身边的宫女轻声提醒道。

廖世歆回了神,敛了脸上所有的神情。

“娘娘,皇上在等您呢……”

“是啊……”廖世歆笑了笑,又恢复了笑容,她道,“皇上在等我呢。”

…………

…………

梁尔尔避开了萧景临,没走多久,就被带路太监寻到了。

“梁小姐,您可让我好找啊!”那小太监急得脸色都白了。

梁尔尔不好意思地笑笑,塞了些“好处”给小太监压压惊。

小太监又笑逐颜开了:“梁小姐,我带您出宫吧!”

“麻烦你了。”梁尔尔同小太监笑笑。

小太监将梁尔尔带到了宫门口,梁尔尔不着急离开,她双手环胸,在这里等人。

不一会儿,就见肖叔伦从里面出来了,身后跟着“失踪”的邹蓝。

“查得怎么样?”梁尔尔上前问道,余光看了一眼邹蓝。

邹蓝安安静静地回视,四目交接,两人顿时心领神会。

这边,肖叔伦耷拉着肩膀,有气无力:“良妃娘娘说她病了,不见客!我把漱玉宫的宫女太监问了一个遍……结果,什么都问不出来!那些人口风都一致,都说跟小泉子不熟!”

说着,肖公子有些忿忿了:“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熟!”

“叔伦啊,你问不出就对了。”梁尔尔说。

“啊?”肖叔伦眨巴着眼睛,“问不出来,怎么还对了?”

“口风一致,说明这里面有鬼啊!”梁尔尔笑笑:“依我看啊,小泉子的死,还要从漱玉宫下手查!”

“我明白了。”肖叔伦重重点头。

梁尔尔看看天色:“时间也不早了,你回大理寺,我呢,也回我的住处。”

“小表姐,你到底住在哪里?”肖叔伦好奇。

梁尔尔笑笑,含糊不语。

肖叔伦叹气:“那我们明天再见喽!”

“明天再见?”

“对啊!”肖叔伦理所当然,“这个案子,你都插手了,当然是帮我一起查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

“那也很厉害啊!”肖叔伦双目灼灼看着梁尔尔,“小表姐,我发现啊!有时候你跟高景川一样厉害!”

梁尔尔扶额:“我谢谢你夸奖了。”

“那咱们明天不见不散啊!”肖叔伦摆摆手。

梁尔尔无奈摇头。

“走吧。”邹蓝见肖叔伦走远了,开口。

梁尔尔脸色缓缓严肃下来。

“走吧。”

两人一边往幽兰小筑走,一边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话。

“你今天查得怎么样?”梁尔尔问,“都摸清她们住在哪里吗?”

邹蓝颔首:“东西六宫,只有颖妃住的庆祥宫距离皇上住处最远,其次是顺妃,她住的灵修宫距离惠妃毓秀宫很近,再来是贤妃的庄和宫与良妃的漱玉宫,这两个宫一东一西,距离皇上的住处最近……”

梁尔尔颔首:“这么看来,顺妃跟惠妃住的近一些?”

“不错。”

梁尔尔说:“这些宫殿的具体分布,你回去了再画给我!”

“好……”邹蓝颔首,微微有些心不在焉。

梁尔尔看了看邹蓝,揶揄:“怎么了?今天在宫里看到哪个漂亮的小宫女了?”

邹蓝瞥她一眼。

梁尔尔吐吐舌头。

邹蓝道:“我只是觉得,其中一个宫殿,比较奇怪。”

“什么宫殿?”

“飞羽宫。”

“哦……”梁尔尔听见这么名字,恍然大悟,点了点头。

“你知道?”

“知道啊!”梁尔尔说,“飞羽宫是先帝最爱的皇贵妃的住处。”

“皇贵妃……”邹蓝顿了顿,“楚王爷的母亲?”

“对。”梁尔尔轻轻叹口气,“萧见楚的生母。”

她顿了顿,不愿意再说下去。

“走吧!”梁尔尔冲邹蓝道,“我们赶紧回去,我给你研磨!”

…………

…………

幽兰小筑中,邹蓝一笔一划,绘制后宫布局图。

“不愧是你!”梁尔尔站在一旁,不住点头,称赞道,“只一遍,就能记得这么清楚!”

她拍着自己的脑袋:“要是我啊,没人领着,早就迷路了……”

邹蓝沾墨,全神贯注绘着画,随口回了一句:“有我,不会让你迷路。”

梁尔尔微微一怔。

邹蓝没有察觉,一笔一划凝神在纸笔上。

“……”

梁尔尔望着邹蓝的眉眼,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她早就发现了,其实邹护卫有一张极耐看的脸,不似萧见楚与高景川那么惊艳,但是看久了,就会莫名的觉得移不开眼。

只是邹护卫总是绷着一张脸,生人勿进,没有人敢一直盯着他看。

除了她……

邹蓝年纪多大了呢?

梁尔尔忽然又冒出这个念头。

“我画好了。”邹蓝放下毛笔。

“梁尔尔?”

“啊?”梁尔尔不知怎么的,有些脸热。

她干咳一声,有些慌乱地拿起邹蓝绘好的图。

“原来是这样……”看着看着,梁尔尔陷入了沉思。

“你要这个做什么?”邹蓝问。

“先不告诉你!”梁尔尔抬起头,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邹蓝稍微有些迟疑,说:“梁尔尔……”

“怎么了?”

邹护卫摇了摇头:“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真的。”邹蓝走到门口,打开,“我走了,早些休息。”

“哦……”

…………

…………

乌金西坠,洛京泡在黄昏的温泉里,惬意又舒服。但是,楚王爷不舒服。他被皇上召进宫中,又提起了相亲的事情。

萧见楚,楚王爷,二十有五,这年龄放在其他男人身上,孩子已经开始上学堂受启蒙了,但是楚王爷愣是一个妻妾都没有,孑然一身。

“见楚,坐。”萧奉肃说。

“谢谢皇兄。”萧见楚道。

萧奉肃将其中一道奏本,递给他:“又是左安侯的奏本,求朕将他女儿赐婚给你。”

“……”

皇上说着说着,都觉忍俊不禁了,笑道:“左安侯的女儿是铁了心非你不嫁了,她都逼左安侯给朕写了好几道求赐婚的奏本了,这种奏本,天下恐怕就左安侯一个人写得出来。”

为了闺女,老脸都不要了。

萧见楚一直微笑,不发一言。

“见楚,你怎么想?”萧奉肃问。

“皇兄,我不想成亲。”

“可你年纪也不小了,朕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你已经……”皇上微微一顿,话锋一转,“左安侯的女儿嫁给你是委屈你了,不过,只是做妾,倒也门当户对。”

萧见楚站起身:“那,就全凭皇兄做主吧。”

萧奉肃倒是有些犹豫了:“这毕竟是你终身大事,朕也要好好考虑考虑……”

“臣弟说了,全凭皇兄做主。”萧见楚一拱手,又道,“皇兄……今日正好进宫,我想去我母妃的住处看看一看。”

萧奉肃闻言,微微一怔。

“皇兄?”

“去吧。”萧奉肃叹口气,摆摆手。

“谢谢皇兄。”萧见楚起身退下。

萧奉肃盯着御案上的奏本出神。

王喜公公弯腰,端来凉茶。

萧奉肃揉着眉心,一言不发。

王喜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廖嫔娘娘正在外面候着,说做了一些开胃小菜,让皇上尝尝。”

“朕没胃口。”萧奉肃摆手。

“是……”王喜安安静静退下了。

…………

…………

御书房外,萧见楚见到了门口的廖嫔。

“王爷。”廖嫔行礼。

萧见楚扫见廖世歆,微微一怔,似笑非笑。

廖世歆不解:“王爷,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萧见楚道:“本王只是觉得,廖嫔娘娘与我的一位熟人有几分相似。”

“哦,不知,是谁呢?”

“一个小小的民间女子而已。”

廖世歆了然一笑:“能让王爷这么记在心上,怕也不只一个小小女子这么简单呢。”

萧见楚挑挑眉梢,不置可否。

…………

…………

飞羽宫,先帝皇贵妃的住处。先帝驾崩前特别下令,谁都不许动这里的一草一木。所以飞羽宫虽然没人居住,但每日都有宫人来洒扫。这里每一件物品,都光洁如新,走进去,仿佛还有人在居住一般。

萧见楚走进飞羽宫,桌上摆着的茶还是热的,楚王爷摸索着茶杯,缓缓坐下来。

“王爷……”不知过了多久,影卫初九,走过来,提醒道:“王爷,快到宫门落锁的时辰了。您不能再待下去了。”

“本王知道了。”萧见楚站起身。

离开了飞羽宫后,楚王爷也不坐轿撵,一步一步往回楚王府走。

“梁尔尔那边怎么样了?”路上,萧见楚问。

初九回:“梁小姐入了太后的眼,经常来宫中,她平时还帮着大理寺查案。”

“在高景川身边?”

“不是高景川,是肖叔伦。”

“肖叔伦是她表弟……”萧见楚笑了笑,“她倒是挺忙的。”

初九跟着点头:“梁小姐每日确实很忙。”

“她找过初四没有?”萧见楚问。

“没有。”

初九回道:“上次接了酒合欢之后,梁小姐就不再跟我们联系了。”

“且等吧,她还会找本王的。”

“……”

一主一仆,就这么不紧不慢走回了楚王府。

楚王府门口站着一个人,天色有些晚了,但是萧见楚还是一眼就认出对方。

“楚王爷!楚王爷!”沈归雁穿着一身男装,抱着一个食盒冲过来,见到萧见楚,有些不好意思。

萧见楚看着她,轻轻笑了笑:“怎么?今日还想抽本王耳光?”

“楚王爷,你不要取笑我了!”沈归雁抓了抓后脑勺,“我今天来,就是来给你道歉的!”

“道歉?”萧见楚嘴角微挑,“为何道歉啊?”

“前日是我误会王爷了!”沈归雁弯腰作揖,真诚道,“王爷,对不起了!”

“那种事,本王也没放在心上。”萧见楚摆摆手,“你不用道歉了!”

“其实,除了道歉,我也要谢谢王爷!”沈归雁神色真挚,“那日你明明是出手帮我,而我还误会你……”

“还有!若不是王爷,我也见不到我……”沈归雁的“爹”字差点出口,她改口道,“沈王爷!”

“谢谢王爷让我见了沈王爷一面!”

萧见楚说:“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

“可王爷的举手之劳,却救了我的命!还帮了我大忙……”沈归雁道,“楚王爷,我没什么可以谢谢的!这是我做的小点心,送给王爷尝一尝!若是,王爷以后用得到我!我一定做牛做马!”

“真的?”萧见楚眯眼。

“真的!”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对!”沈归雁坚定。

“那好,那你答应本王一件事。”萧见楚说。

“什么事?王爷只管吩咐!”

萧见楚摇了摇头:“现在,本王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就会告诉你的。”

“好!”沈归雁一咬牙,道,“我答应王爷!”

“你记得就好。”萧见楚看了看沈归雁手中的食盒,“初九。”

“是!”初九会意,将食盒接了过来。

“沈兄弟若是没事,进来喝一杯茶?”萧见楚问。

“我不进去了,点心做的多了,给王爷送完,我还有去给另一个人送呢。”

“哦?是谁?”

“王爷并不认识她,她也是我的大恩人!”

萧见楚眉心微挑:“恩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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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7章:皇宫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7章:皇宫“王爷……”初九愣愣地看着沈归雁的背影,说:“沈姑娘是去找梁小姐了吧?她的恩人,除了您,就只有梁小姐了。”

“梁尔尔……”萧见楚不置可否,自言自语一声,转头看了到了沈归雁送来的糕点,楚王爷抬手就去拿。

“王爷,还没试毒。”初九连忙提醒。

“没有毒。”萧见楚捏起一块,放进口中。

“……”

他慢条斯理地尝了尝,然后,慢慢地皱起眉,说道,“味道……不对。”

初九闻言一惊,神色立马紧张起来:“王爷!我去叫大夫!”

“站住,本王都说了没毒,你叫什么大夫?”萧见楚摆摆手。

“可您说味道不对……”

“本王是说,不再是从前的感觉了。”

“唉?”初九不解。

王爷不是刚认识沈姑娘吗?难道,之前还吃过沈姑娘做的点心?

萧见楚轻轻摇摇头:“你啊,跟初三学着点儿。”

“啊?哦……”初九愣愣地抓脑袋,一头雾水:“那王爷,点心怎么办?”

萧见楚看了一眼那点心。

到底是味道不一样了,还是他的心境不一样了?

“你们分了吧。”萧见楚说。

初九眨眼。

萧见楚已经走进了楚王府。

初九歪着头,拿起一块儿糕点放在嘴里。

嚼起来……

“还挺好吃……”

…………

…………

沈归雁给萧见楚送完糕点,又转身去找梁尔尔。梁尔尔不在大理寺,沈归雁脑子一热,又跑到了将军府。

虽然夏季昼长,但是她这么一路赶过去,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沈归雁站在将军府门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渍,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沈公子?”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

“肖三公子?”

“你是来找我小表姐的吧?”肖叔伦刚从大理寺回家来,“我小表姐在这里。”

沈归雁眨眨眼:“可她也没在大理寺啊……”

肖叔伦点头,说:“恩,她即没在大理寺,也没在将军府。”

“那她住在哪里?”

肖叔伦耸耸肩:“我也不清楚。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小表姐很安全。”

“那就好……”沈归雁轻轻颔首,识趣地不去追问,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盒,说,“我做了些点心,本想给尔尔尝尝的。她既然没在……三公子,你不嫌弃的话,就送给你吧。”

“那正好,我也饿了!”肖叔伦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那我走了。”沈归雁说。

“慢走啊!”肖叔伦抱着食盒,跟人挥手。

此时,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近及远,夜色中,忽的冲来出来一辆马车,迅雷不及掩耳,直冲沈归雁!

“当心!”肖叔伦见状,一把抱着沈归雁,惊险闪开!只是可惜了沈归雁送来的糕点,全撒了。

“吁……”马夫高高勒住马匹。

肖叔伦脸色难看,看清那马车样式,紧皱眉心。

马车终于停稳,从上面款款下来一人,正是梁思思。

“三哥哥?”梁思思见到肖叔伦,又扫见一地的糕点,连忙道:“三哥哥,你没事吧?”

“人没事。”肖叔伦不冷不热,一边是说道,一边盯着马车上下来的另一个人。

那人完全没有任何歉意,笑道:“人没事就好!叔伦,你不愧是将军的人呢!”

肖叔伦冷冷一白眼。

萧景徹完全感觉不到将军府肖三公子的不满,他看向梁思思,有些依依不舍似得:“照皇姐吩咐,本王将你送到家了,本王走了啊。”

梁思思行礼:“殿下慢走。”

萧景徹挥手,踢开脚下的糕点,踏上马车。

马夫一甩鞭子,马车扬长而去。

梁思思转头看向肖叔伦:“三哥哥,今日大公主又留我在宫中吃饭,故而回来晚了。”

肖叔伦说:“我也刚回来。”

梁思思目光一扫,似乎这才注意到了肖叔伦身旁的沈归雁。

“沈……”

称呼‘’公子‘’并不合适,沈归雁就是惠贞女学堂的小厮。

“你怎么在这里啊?”梁思思索性直接问。

“我来送点心的。”

梁尔尔看了看已经碎成渣儿的点心,说道:“这也不能吃了……要不,我赔给你吧?”

沈归雁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与肖叔伦告辞离开。

…………

…………

夏季的清晨最是好,朝阳刚刚出生,怯生生的,缕缕晨曦中夹杂着丝丝凉凉,惬意又舒服。

梁尔尔就迎着朝阳,背着手大理寺门口,等着肖叔伦。她身后站着邹蓝,两人都穿着一身大理寺衙役的衣服。

“小表姐?”肖叔伦起初都没敢认梁尔尔,她依旧带着面纱,一身男装看起来让人耳目一新。

“叔伦,早啊!”

“早啊……”肖叔伦走过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你啊。”

“等我?”肖叔伦道,“等我做什么?”

“你今日不是要进宫继续查小泉子的案子吗?我跟你一起进宫。”

“太后又召集你入宫了?”

“没有。”梁尔尔说,“这次,我跟你去,喏!你没见我穿着大理寺的衣服吗?”

“跟我一起进宫?”肖叔伦上下打量梁尔尔,“小表姐,你最近很喜欢进宫啊?”

梁尔尔眯起眼:“再过几日就是七夕了,宫里正在准备呢,一定热闹极了,我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布置的。”

“原来是这样啊。”

“是啊!”梁尔尔道,“顺便,我也能帮你查案呢!”

肖叔伦闻言点头:“那挺好,咱们走吧!”

说着,带着梁尔尔与邹蓝一起进了宫。

…………

…………

皇宫路长,但肖叔伦已经记得路了,这次不用小太监领着,他自己带着梁尔尔与邹蓝,往漱玉宫走去。

他在前面走着,梁尔尔与邹蓝跟在后面。进了后宫,梁尔尔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每一步的距离都几乎相当,她一边走一边在丈量什么似得。

“小表姐,你快些。”肖叔伦不由地催促。

梁尔尔笑笑:“漱玉宫跑不了的。”说着,脚下还是不紧不慢,步子的距离也保持不变。

两百三十步,两百三十一步,两百三十二步……

第三百三八步……

肖叔伦停住,指了指前面:“前面就是漱玉宫了。”

梁尔尔抬起头,迎面一座富丽堂皇地宫殿,她赞叹道:“好华丽啊……”

梁尔尔看着的不是良妃的漱玉宫,而是漱玉宫东边的宫殿。

肖叔伦说大道:“这是庄和宫,是贤妃娘娘的住处,贤妃喜好华奢,家族又有钱,她住的宫殿是整个后宫最奢华的。”

“这两位娘娘,距离这么近啊?”梁尔尔自言自语似得。

肖叔伦说:“好了小表姐,我们赶紧进漱玉宫吧。”

“好……”

梁尔尔眯眼一笑,故意抖了抖袖子,只见,从她袖口露出来一角纸来。

…………

…………

漱玉宫的良妃娘娘终于肯见肖叔伦了,但是,见与没见是一样的。娘娘懒洋洋地靠着锦缎软枕,纤纤玉指剥开冰镇的葡萄,送入口中,一问三不知。

“那么多洒扫的奴才,本宫怎么一一记得住呢?”良妃娘娘吐了葡萄籽,不紧不慢,“这件事案子交给你们大理寺了,本宫知道的也都说尽了,这里已经查不出什么来了。”

“娘娘……”肖叔伦又要说什么。

良妃打断他,看了看梁尔尔,问:“你身边的这个衙役,怎么还蒙着脸呢?”

梁尔尔拱手:“回娘娘,我得了风寒,恐把病气过给您。”

“既然得了风寒,就赶紧出去!我们娘娘刚刚痊愈!”良妃身边的宫女一边说着,一边将人赶了出去。

肖叔伦望着身后的漱玉宫,没精打采:“又白来一趟,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稍安勿躁。”梁尔尔拍拍他肩膀,眉眼弯弯。

“小表姐”肖叔伦的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梁尔尔笑笑,说:“我把一张一万两的银票‘不小心’丢在了良妃娘娘的宫门口,被一个洒扫的小太监捡到了。”

“一,一万两!”肖叔伦瞪大了眼睛。

梁尔尔混不在意:“邹蓝一直盯着那个小太监呢,走吧,我们现在去找银票!”

…………

…………

小太监被困在墙角处,看着居高临下,盯着他的三个人,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梁尔尔慢悠悠道:“你这个小公公啊,真是不地道,捡了我的银票,也不说还给我!”

小太监猛地捂住了胸口:“我,我没捡到什么银票!”

梁尔尔挑眉:“那你怀里的是什么?还没焐热乎吧?”

小太监闻言、又惊又惧,更紧的捂着了胸口。

“你一个小太监,从哪里弄来一万两?”梁尔尔逼近。

“你,们要做什么!”小太监声音微高,想要呼救。

梁尔尔道:“喊来了人,理亏的可是你哦……”

小太监连忙闭嘴。

他看看梁尔尔,又看看自己的胸口,那里确实藏着一张一万两银票,刚刚焐热。

“我……我……”小太监胶着了好大一会儿,像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一大块皮肉似得!他狠狠牙,一闭眼,艰难地将梁尔尔银票从自己怀中摸出来……

“……”

梁尔尔却没有接。

小太监痛心疾首,又面露不解。

梁尔尔一笑,说:“其实,这张银票,可以归你!”

“真,真的?”小太监大喜过胜,甚至有些难以置信。

梁尔尔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回答我几个小小的问题。”

“什,什么问题!”小太监攥着银票,十分戒备。

“不用担心,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梁尔尔说:“你跟我说说小泉子的事情!”

“啊?”小太监面露为难。

梁尔尔也不逼迫他,给足了小太监考虑的时间!

小太监犹豫不决。

良妃娘娘下了领,谁都不能提起小泉子……可是……

“不说,银票还给我!”梁尔尔张手去夺银票。

小太监母鸡护崽儿似得,连忙将银票护住:“我说我说!”

梁尔尔看看肖叔伦与邹蓝,好整以暇。

那小太监将银票塞进自己的胸口,缓缓说道:“其实……大家都认识小泉子,他最开始是洒扫太监!但是。一个月之前,得了娘娘的青眼,一直在屋里伺候来的,为此……我们都很羡慕他呢!”

梁尔尔道:“然后呢?”

“然后……”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我听说,只是听说啊!我听说小泉子他正在帮娘娘出宫办事!但是,具体是办什么事,我也不知道!后来,他就忽然死在宫外了!”

“就这些?”梁尔尔问。

小太监说:“就这些!我只是一个洒扫的,知道的真的不多!”

“那谁知道的多?”

“那自然是漱玉宫的王公公,跟娘娘身边伺候的素昔姑娘。”

“除了他们两个,小泉子平时跟谁最熟?”

“这个还真没有!他自从娘娘宠爱之后,就觉得高人一头,不跟我没这些奴才来往了。”小太监道,“平时,小泉子就是跟王公公走的近些。”

“小泉子在宫外真的没亲人吗?”

“好像是的,我没听他说过他有亲人……”

“……”

“大人,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小太监缩着肩,战战兢兢,“我回去晚了,会被人怀疑的……”

梁尔尔点了点头:“你走吧。”

小太监闻言,逃命似得,连忙一溜烟儿跑了。

肖叔伦看着小太监的背影,自言自语:“早知道,我也用钱贿赂了……不过,一万两……确实有点多……”

“不一样的。”梁尔尔忽然说。

“什么?”

“直接用钱,跟往回要钱可不一样的。”梁尔尔单眼一眨,说,“钱这种东西,没到手的,跟到手了又要被抢走的,区别可大了!”

肖叔伦微微一顿,缓缓瞪大眼睛,看着梁尔尔竖起大拇指:“小表姐,你不愧是邺城首富的女儿!”

梁尔尔笑了笑,转而说道:“总之,小泉子的死跟良妃娘娘脱不了干系。”

“不错!”肖叔伦神色严肃起来。

“后面就交给你了。”梁尔尔说,“加油吧。”

“我会的!”

梁尔尔伸伸懒腰,往前走去。

“小表姐,那不是出宫的路。”肖叔伦提醒。

梁尔尔一笑:“快要过七夕了,宫里正热闹准备着呢,我们也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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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七夕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8章:七夕从良妃的漱玉宫出来,梁尔尔转身往前走去。

“小表姐,那不是出宫的路。”肖叔伦提醒道。

梁尔尔回头,一笑:“我不是说了吗?快要过七夕了,宫里正热闹准备着呢,我们也去看看。”

“啊?”肖叔伦闻言一怔,有些为难。

“啊么啊呀!”梁尔尔只管往前走,“走啦,走啦!”

肖叔伦无奈,也只能跟着上去了。

他走了几步,猛地一顿,四面环顾:“唉?!邹护卫怎么又不见了!?”

长长的宫道,只有他跟梁尔尔,间或一两排宫女太监,低头走过。

梁尔尔一摊手:“谁知道呢!也许……先走了?”

“小表姐!你不担心他啊?!”

“不担心啊!”梁尔尔一耸肩,说:“我担心什么?反正他有皇上的令牌,不会有事的!”

“皇上的令牌?”肖叔伦眨了眨眼。

“哎呀!走啦走啦!”梁尔尔推着肖叔伦,自己不往说了。

肖叔伦回头看梁尔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小表姐……你是不是要做什么事情啊?”

“这里是皇宫,我能做什么?”梁尔尔表情纯良。

肖叔伦拍了拍脑袋:“说的也是,这里是皇宫,你能在这里做什么呢?”

“对啊对啊!”

此时的肖叔伦还不知道,他的小表姐,能做的可多了!她能生生搅出一场风云!

…………

…………

表姐弟两人肩并肩往御花园走去,几天后,七夕晚宴就在那里举行。

路过长信宫,梁尔尔面前急匆匆走过一个小宫女,那小宫女低着头,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玉碗,玉碗中是烂糟糟的一团东西。

小宫女急脚步匆匆而去,梁尔尔看着她,又仰头看看长信宫。

“长信宫……”

前世的时候,廖世歆住在这里。

“这是廖嫔的住处吗?”

肖叔伦摇头:“不知道。”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就在此时,一个宫女被侍卫从长信宫拖拽了出来,她衣裙脏乱,泪痕斑斑,喊叫着求饶!

跟着的小太监指着她,尖锐地骂着:“还敢让娘娘饶你!你敢给娘娘的五生盆浇热水!就应该知道有这种下场!”

“我不是故意的!娘娘饶命!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宫女挣扎着,冲肖叔伦与梁尔尔哭喊,“救救我!救救我!”

肖叔伦见状有些不忍,正要上前去说什么。

梁尔尔却伸手拦住他。

“小表姐?”

梁尔尔摇头:“她喊的是‘不是故意的……”

肖叔伦一顿。

也就是,她确实做了这种事……

最后,那宫女被拉了下去。

梁尔尔揉了揉眉心。

虽然廖世歆早了两年进宫,但是《大家闺秀》中该发生的事情,依旧发生了。这个小宫女受人指使,破坏了廖世歆的五生盆。

大齐的七夕节,无论是民间还是皇宫都流行“种生求子”,民间会将小麦或绿豆的种子放入大瓷碗中,等到它们长出绿苗,就用红线蓝线扎成一束,称为“五生盆”,意为生子。

“廖嫔现在深受皇上宠爱,她最期望的,莫过于诞下皇嗣。”梁尔尔与肖叔伦说,“那宫女做了那样的事……也算是自作自受。”

肖叔伦微微点头:“皇上子嗣单薄,众位娘娘借着七夕求子,定是一个比一个心诚。”

“恩,确实单薄,就皇帝来说,五个皇子的确不多。”

“五个?”肖叔伦瞪大眼,“小表姐,这你都能记错?皇上膝下只有三个皇子。”

“啊!?”梁尔尔一拍脑袋,“对!三个!三个!我说错了,说错了。”

“……”

梁尔尔干咳一声,转而说道:“七夕除了种生求子,还有丢针儿跟彩线穿针呢。皇上跟太后还要去祭祀呢!这些……还是礼部张罗吧?”

“哪年不是礼部啊?”

“说的也对哦!”梁尔尔说,“七夕那天估计很忙吧……”

“前一日就开始忙了。”肖叔伦一便走着,一边与梁尔尔说,“皇上祭祀回来之后,还要在御花园摆歌舞呢,一众人能欢聚热闹到半夜呢。”

“叔伦,你知道的挺多的嘛!”梁尔尔笑。

“当然啦,一品诰命夫人每年也要随着太后祭祀的。”肖叔伦说。

梁尔尔点头,怪不得叔伦了解,他娘就是一品诰命夫人。

边说边走,两人走到御花园,远远地看见,那里已经开始搭台子了。

梁尔尔围着台子,仔细打量着四周。

“唉?邹护卫?”肖叔伦一回头,忽然看到了邹蓝,“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不对,是你去哪儿了?”

“……”

“好了叔伦。”梁尔尔回头说道,“我看完了,咱们出宫吧。你不是还要查小泉子的案子?”

“对!”

…………

…………

三人出了宫,一起回了大理寺,刚走到大理寺门口。青泽兰正往外走,面碰面。

“青大夫,你去哪里?”肖叔伦热情问道。

“拿药。”青泽兰说着,看向梁尔尔,“梁小姐,你又来了。”

又……

梁尔尔知道自己不被欢迎了,说:“叔伦,我就不进去了。”

“唉?”

“线索你已经有了,我跟邹蓝就先走了。”

肖叔伦说:“进去可口茶吧!正好也看看景川!”

青泽兰眉心一皱,凉飕飕地看了看肖叔伦。

梁尔尔连忙摆摆手:“我不进去了。”

省的青泽兰乱吃飞醋。

“邹蓝,咱们走了。”

…………

…………

离开大理寺,两人往幽兰小筑走去。

梁尔尔与邹护卫肩并肩,小声问道:“今日查得怎么样了?”

“查清了。”邹蓝说,“顺妃与惠妃的关系极好,孙嬷嬷身后的那个侍卫,就是惠妃的人。”

“也就说……给你下药的人是惠妃?”

“不错。”

“这下找到头儿了!”梁尔尔一笑,“老天都帮我呢!顺妃与惠妃离得那么近……”

“你要做什么?”

梁尔尔神秘一笑:“现在还不能说,我还差点儿准备。”

“准备什么?”

“一双巧手。”

邹蓝不解。

梁尔尔小又说:“皇上的人还一直跟着我们呢?”

邹蓝往身后扫了一眼:“出来皇宫,他们就跟上来了。”

“跟着吧,要是不让跟才显得奇怪。”梁尔尔耸肩,“反正,我的计划是在宫里。”

“梁尔尔……”

“恩?”

“……没事。”邹蓝欲言又止。

梁尔尔追问:“上次就说没事,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邹蓝犹豫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是担心。”

“担心?”梁尔尔不明白,“担心什么?”

“担心,你陷在里面。”

梁尔尔一顿。

“不会的。”她轻声道。

“可是,你很开心。”邹蓝指了指梁尔尔眼睛,“说起你的计划,神采奕奕。”

“我……”梁尔尔心脏一顿,像是被人忽的攥住了一般,口干舌燥,“我……”

邹蓝双目若镜,看着她:“梁尔尔,你是真的想离开洛京吗?”

“当然想!”

梁尔尔张口就道。

“……”

邹蓝不语。

“我是真的想离开这里!”梁尔尔低下头,沉沉说道,“我只是不想走得那么窝囊!有仇就报仇,有怨就报怨!等我报完仇,我就离开。”

“……”

邹蓝还是不说话。

梁尔尔不知怎的有些急了。

“你不相信?!”她声音拔高。

邹蓝低声提醒:“背后有人。”

梁尔尔回了神,一甩袖子。

“回去了!”

回到幽兰小筑的梁尔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邹蓝的话,在耳边不住回响……梁尔尔朝上伸出右手,借着窗外的月光,她直直地盯着自己的右手看。

五指纤纤,指节圆润,动一动,属于她自己……

…………

…………

一夜无眠的梁尔尔,坐在餐桌上哈气连天。邹蓝看着着她,有些歉意,刚要张口说什么。

“今天,去大理寺。”梁尔尔道。

大理寺门口,梁尔尔带着邹蓝又来了。

肖叔伦听闻她来,满面春风迎出来。

“小表姐,你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我不进去了!”梁尔尔说。

“昨晚有人找你来了!”肖叔伦说。

“找我?”

“恩!”

“我把他安排在我的住处了!”

“谁啊?”梁尔尔话音刚落,就见大理寺里走出来一个少年。

“小七?”梁尔尔惊喜。

小七见到梁尔尔也开心,嘴角带着笑容,微微有些腼腆。

“这些日子不见,你长高啦!”梁尔尔呼啦他脑袋。

不仅长高了,也更好看了!

“小姐……”

梁尔尔上下打量小七:“我不是给你写信,让你等着我吗?”

小七说:“我等不到你,不放心,就来了。”

“来就来吧!把你自己丢在那里我也怪不忍心的!”梁尔尔道,“对了,蚂蚁呢?”

“在马棚跟绵羊作伴呢。”

梁尔尔禁不住又呼啦他的头:“也好!他们兄弟好久不见了!”

“小姐……”小七望着梁尔尔,从一开始,就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

“你的脸……”

“哦!”梁尔尔混不自已,笑道,“上着药包扎着呢,我就蒙起来了!”

“上药?”

“祛疤的药。”

“哦……”

“走,跟我上街去!”梁尔尔拍拍小七肩膀。

“上街?”

“你身上的衣服都小了,我帮你买几件!”

小七扯了扯衣服:“不用了,还能穿。”

“你正在长身体!早晚得买衣服。”

小七说:“那,从我的月银里面扣……”

“我还跟你计较这点儿钱呢?”梁尔尔说着,转头看向肖叔伦,问,“叔伦,你今天还要去宫里吧?”

“恩,我要接着查小泉子的事情。”

“让邹蓝也跟着你吧,多一个帮手。”

“啊?”肖叔伦哭笑不得,邹护卫这个帮手,喜欢半途消失啊……

“赶紧去吧。”梁尔尔说。

既然梁尔尔开了口,肖叔伦也不好拒接。

“那走吧。”

“等等!”身后传来一道冷清的男音。

一抹白衣从大理寺走出来。

肖叔伦一回头:“景川?你怎么出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你的身体……”

“我已经康复了。”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了青泽兰的声音:“景川!你要卧床静养!”

青泽兰追到大理寺门口,扫见梁尔尔,微微皱了皱眉,又看向高景川。

“景川,你的身体……”

“我没那么娇弱。”高景川打断她。

“可是……”

“我的身体我清楚。”高景川说着,忽然,看向梁尔尔,问道,“梁小姐,你今日还进宫吗?”

梁尔尔说:“太后命我下午进宫,所以,现在我不去。”

高景川又问:“你要去哪里?”

梁尔尔一顿,眼珠子一动,扫了一眼青泽兰。

青姑娘冷冷看着她。

梁尔尔抓抓头发:“我给我家小七买衣服!”说完,连忙将小七推出来:“我们去买衣服了,你们慢走啊!”

梁尔尔冲几人挥了挥手,带着小七溜了。

肖叔伦与高景川,再加上邹蓝,三人进了宫。

…………

…………

离远了大理寺,梁尔尔松了口气。

“青姑娘的醋,真是莫名其妙……”梁尔尔自言自语。

“小姐?”小七看她。

“没事,我们去买衣服!”

梁尔尔带着小七进了成衣铺,帮小七选了好几件浅色的衣服。

小七本就好看,穿上浅色衣服,更衬得唇红齿白,一张小脸儿,精致极了。

梁尔尔不由地赞叹:“小七啊,你好合适这件茶白色衣服啊。”

小七低着头,有些别扭:“可是,我还是喜欢穿……”

“藏青色?”

“恩……”

梁尔尔扶额:“你看你,你穿茶百色多好看啊!”

小七嘟囔:“可是太浅了……遮不住……”

“什么?”

小七道:“我喜欢深色的衣服……”

“那好吧。”梁尔尔只好放下手中的浅色衣服,说,“那边有深色的衣服,我们去看看。”

“谢谢小姐。”

最后,梁尔尔帮小七挑了几件深色的衣服。她帮小七买完了,又专门选了一件女子衣服。

成衣店老板看着梁尔尔手中衣服,说道:“小姐,这个尺码,您穿的有些大,我帮您拿一件小的……”

“这不是给我穿的。”梁尔尔说着,将选好衣服一并拿去结账,“这些,我都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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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9章:下手

大家诡秀正文卷第099章:下手“小姐,衣服买好了,我们去哪里?”从成衣店中出来,小七提着一堆新衣服,仰起头问梁尔尔。

梁尔尔单眼一眨,神神秘秘:“我们去找一双巧手。”

“巧手?”

梁尔尔小学,带着小七,走到了惠贞女学堂,停住。

小七歪头,眨巴着大眼睛,不解地看梁尔尔。

梁尔尔笑了笑,看了看守门的侍卫,是两个新面孔,以前没见过。

她直接走到那守卫的身旁,然后掏出一锭银子来,说道:“麻烦大哥,能将学堂后院的洒扫小厮沈归雁叫出来吗?”

“你是谁啊?”那侍卫第盯着梁尔尔手中的银子,走个过场儿,随口一问。

“我是沈归雁的……妹妹。”梁尔尔想也没多想,张口就说。

“妹妹?”那侍卫一顿,上下打量她,“你一身衣服非富即贵,哥哥在女学堂当小厮?”

“……”

梁尔尔被噎,谁能想到,这个侍卫还这么警惕呢。

“我……”

“梁丫头?”就在此时,身后想起一声苍老持重的声音。

梁尔尔一回头:“邓夫子?”

邓夫子从轿子上下来,捋着胡须,仔细打量梁尔尔:“还真是你,怎么不进去啊?”

梁尔尔有些不好意识,抓了抓头发,说:“我今天出门,忘了带龙纹玉佩了……”

有萧奉肃的龙纹玉佩,女学堂才放她进去旁听。

“没事呢,有老夫呢”邓夫子冲门口的两个侍卫挥挥手,“让她进去!”

邓夫子这么说了,侍卫自然不敢拦人。

梁尔尔与邓夫子道了谢,进了学堂,直接往后院走。

“姐姐?”

才走了几步,就被人喊住了,梁尔尔听见对方的声音,心头有些烦躁,回过头。

正是梁思思。

梁思思快走了几步,来到梁尔尔身旁,脸色雀跃又开心:“姐姐,你又来啦?”

“恩。”梁尔尔稍稍寒暄一句,就想转身离开。

梁思思偏偏有很多话说似得:“我听说,太后很喜欢姐姐的文章呢,还经常把姐姐传到宫里,陪她老人家聊天。”

“是啊。”梁尔尔说。

梁思思笑:“现在学堂里,大家都很羡慕姐姐的才学跟福气呢,能得太后青睐,可不简单呢!”

梁尔尔心中有事,不愿意跟梁思思多浪费时间。

“你好好写,太后也会把你召进宫的。”

“要怎么写啊?”

“……”

“好好写。”梁尔尔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

梁思思嘴角微僵,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亲切:“我也正好要上课了,姐姐慢走。”

“恩!”

梁尔尔甩开梁思思,转身往后院走。

等梁尔尔走远了,梁思思停住脚步。

“小姐?”春秀不解地看梁思思。

梁思思盯着梁尔尔的方向,说:“春秀,我的书可能落在了轿子里了,你去找找。”

“是。”

春秀连忙去寻了,梁思思转身往梁尔尔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边,梁尔尔来到了后院,就见沈归雁正弯着腰,往厨房提水。她个子不矮,但是水桶太大,估计也是提了好久的缘故,沈归雁裤脚都湿了,满脸大汗,气喘吁吁。

而厨房旁边的阴凉下,坐着好几个个小厮,一个个翘着二郎腿,正在乘凉。

梁尔尔简直,眉心一皱。

这边,沈归雁一抬头,见到梁尔尔微微一怔。

梁尔尔蒙着脸,她没认出来。

“是我。”梁尔尔是说。

沈归雁听清声音,大吃了一惊。惊喜道:“尔尔?!是你?!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梁尔尔说着,走了过去。

“沈归雁,赶紧提水,你又不想吃晚饭了?”

一个小厮闪着蒲扇,与沈归雁道。

梁尔尔扫了一眼这几个小厮,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

几个人一下子惊住了,梁尔尔将银票塞给沈归雁。

“哥!放着好好荣华富贵你不享!非要体验什么庶民生活,现在后悔了吧?”

众位小厮惊呆了下巴……

“……”

“跟我回去吧,给爹说几句好话,他的爵位还是你的!”

爵位……小厮们大口大口吞咽。

啊!

梁尔尔忽的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小厮们。

“尔尔……”沈归雁哭笑不得。

“你还是不想走?”梁尔尔气的跺脚,最后认输了似得,她从袖子中掏出一沓银票,扔给那些小厮。

“拿了这些钱,不许暴露我哥的身份,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我们王府有的法子找到你们!扒皮抽筋!”

“……”

“不敢,不敢!”

小厮捡了银票,一个态度大转弯,连忙帮沈归雁提水了。

“哥,我们去你房间说。”梁尔尔笑笑看看沈归雁。

沈归雁喜悦地望着梁尔尔。

…………

…………

“尔尔,你又帮了我。”沈归雁道,往后那些小厮不要说欺负沈归雁了,估计巴结还来不及呢。

“我帮了你,也是为了让你帮我啊。”

“帮你?你说!”沈归雁道,“你想我做什么!”

“借一借你的手。”

“我的手?”

“恩!”梁尔尔说,“我被太后邀请进宫一起过乞巧节,到了傍晚,宫里会有穿针比赛。”

梁尔尔说着,伸出自己的手,叹口气:“我的手,从来没拿过针……不过,宫里有规矩,可以找人代替自己举行比赛!所以,我想你代替我!”

“好啊!”沈归雁点头,“穿针比赛,我以前还拿过第一呢!”

“……”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擅长穿针啊?”

“哈哈……”

《大家闺秀》中写的呗。

【明道九年,沈归雁在宫中的乞巧节中拔得头筹。】

【宫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拔得头筹者,能跟太后或皇上求一件事。】

【只要所求的事情不过分,皇上与太后都会欣然答应。】

【沈归雁求皇上赐婚!嫁给高景川。】

“一看,你就有一双巧手啊!”梁尔尔看着沈归雁,顿了顿,又道,“其实,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尽管说!”

“若你在乞巧节上能拿个头彩,到时候……”梁尔尔试探道,“可以将这个头彩让给我吗?”

“可以啊!”沈归雁笑,明媚清朗,“本来就是你的啊!”

梁尔尔望着她,心脏被什么轻轻一击,她恍惚明白了,为什么前世的时候,江还之会这么无怨无悔地爱着沈归雁。

“谢谢。”梁尔尔嘴角扬起,微笑道。

沈归雁一顿,抓了抓脑袋,竟然有些不好意了。

窗外,万里无云,阳光明澈。彼时,一片衣袂从窗前旋然而去,无风亦无浪。

“小七?”梁尔尔转头注意到小七。

小七面无表情,望着窗口,不知在看什么。

“怎么了吗?”梁尔尔问。

小七摇摇头。

…………

…………

梁尔尔从女学堂回来,带着小七回到了幽兰小筑。

到了小筑,梁尔尔避开萧奉肃的眼线与一个侍卫小声道:“我要见你家主子。”

“什么时候?”

“今晚。”

“好。”

梁尔尔又道:“我身边有皇上的眼线,让萧见楚小心点。”

“梁小姐放心。”

【这世上,还没有萧见楚想去而去不了地方,除了……沈归雁的心。】

《大家闺秀》是这么写的。

梁尔尔看着出现在自己屋中的楚王爷,一怔。

“牺牲本王的休息的时间,非要见本王……”萧见楚脱去了平日的长袖广袍,而是穿了一身侍卫装。黑衣紫底,圆领窄袖,腰间束一条嵌玉明紫色腰带,勾勒出挺秀腰身。

萧家的人啊……这得天独厚的容貌,只一段时间不见,就又会被惊艳到。

“想与本王说什么?”萧见楚懒洋洋地坐下。

梁尔尔给萧见楚倒杯茶。

“哦?”萧见楚见她这么恭恭敬敬,眼皮子一撩,“说吧,你要求本王什么事?”

梁尔尔舔了舔嘴唇,说:“我想……要飞羽宫的钥匙。”

萧见楚闻言,脸色微冷,不置可否。

“那是本王母妃的宫殿。”

“我知道。”梁尔尔低着头,“所以,王爷一定有钥匙。”

“本王有钥匙不假,但是,不想给你。”

梁尔尔不意外听到萧见楚这么说。

“王爷,这把钥匙对我的计划很重要……”

“计划?”萧见楚说,“你的计划,跟进我母后的寝宫有什么关系?”

“只有进了飞羽宫,我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萧见楚扬起下巴,看她。

“王爷,请把钥匙借给我。”

萧见楚笑:“梁尔尔,你凭什么笃定,本王会帮你?”

“因为,王爷也想看热闹,不是吗?”

萧见楚嘴角微扬,态度暧昧。

梁尔尔索性开门见山,说:“王爷人生中的一大乐事,不就是看皇宫里的热闹吗?她们闹得越焦头烂额,您越开心……”

“梁尔尔!”萧见楚扫向梁尔尔,眼中的杀机一闪而过,他似笑非笑:“你啊你,你这么了解本王,可要当心啊……”

“王爷也同样了解我。”梁尔尔目不斜视,说,“王爷莫不是忘了?那日向我伸出手的,也正是王爷您啊。”

那个时候,邹蓝被人下了酒合欢,她被困在幽兰小筑,正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时候。是萧见楚的人将酒合欢送到了她面前。

“接受,就意味着与楚王爷合作,不接受,她就这么在小筑里任人鱼肉……”

最后,梁尔尔攥住了酒合欢,将计就计,惩治了孙嬷嬷。

萧见楚好整以暇一看着她:“好,本王给你钥匙。不过,你要告诉本王你具体要做什么?”

“好。”梁尔尔颔首,“请王爷附耳过来。”

她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说给了萧见楚。

萧见楚听完,嘴角笑意不减。

梁尔尔坐直身体:“王爷,请你答应我,不能插手此事。”

“好。”萧见楚道,“本王乐得看这出戏。”

“击掌为誓!”梁尔尔说。

“好。”

“啪!”

萧见楚站起身:“梁尔尔,本王助你成功之后,该怎么谢本王,你知道吧?”

“我知道。”梁尔尔也站起身,说,“我会告诉王爷,谁才是宝明寺的幕后主使。”

“好!”萧见楚挥手走出去,“本王信你。”

梁尔尔望着萧见楚离去地背影,缓缓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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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见楚走后没多久,邹蓝回来了。

梁尔尔理了理繁杂的思绪,看向门口:“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高景川查到了一些小泉子的线索。”

梁尔尔微微颔首:“那你呢?后宫到御花园的地形,都摸查清楚了?”

“恩。”

“好!”梁尔尔站起身,“把完整的画给我。”

邹蓝坐在桌前,拿起毛笔,他顿了顿,转头看梁尔尔:“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箭双雕。”

“……”

“画吧。”

“为何不能告诉我?”

梁尔尔一顿:“因为……还不到时候。”

“……”

“对了!”梁尔尔一伸手,说,“龙纹玉佩。”

邹蓝将玉佩解下来,交给梁尔尔:“不让我跟过去,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有龙纹玉佩跟地图,绝对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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