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首富 - xp1024.com
《大宋首富》


第一章 一个二半吊

暮春三月,花褪残红青杏小,暖风熏得游人醉,苏小财徜徉在春风里,并不得意……

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却又活生生地展现着……

阳光清爽明亮,一点也不灼热,人们各忙各的,没有谁会正眼看一下苏小财这个短发蓬乱、衣衫不整、乞丐模样的人物……

繁忙的汴河街,行人熙熙攘攘,骑驴的、坐驴车的、步行的、推车的、挑担的、牵骆驼的……吆喝声、问候声、喝骂声、呼喊牲口声、歌声、笑声、哭声……

河道也十分繁忙,粮船、盐船、客船、游船往来如梭,岸边有卸货的、上货的、拉纤的、监工的、闲逛的……

苏小财看着那些纤夫,他们光着膀子,鼓着肌肉,低沉地吆号子:

领头的唱一句,有力推开三江波!众船夫吆号,哟嗬,哟嗬……

领头的唱一句,船夫们跟着喊一句号子,声音低沉有力,却又有一种悲苦和无奈!

有力推开三江波,有力聚来四海货!无钱买米心焦灼,无颜归家门前过!有钱的,高堂盛宴谈笑阔!没钱的,老母幼子病榻卧!有钱的,大口吃肉嫌酒涩!没钱的,无米下锅忍饥饿!

唱的大概就是这些词……

苏小财听这些纤夫唱得越来越悲愤、悲凉、悲苦,这种怒气支配下,他们使出巨大的、愤怒的力量,拉着沉重的货船前行!

苏小财心生感慨,想想自己处境,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替人家纤夫悲哀个什么劲?自己现在于这茫茫天地间,举目无亲,孤苦无依,连一顿饭都没有着落呢!且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二半吊,现在只差伸手要饭,立时就沦为乞丐了……

这里是大宋东京!

现在的苏小财走在东京城外、汴河边上,已经饿得两眼昏花了,就靠在虹桥头的天之美禄门前欢楼那块,探风仙鹤的杆子下,抱着双膝,埋着头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填饱肚子……

这座唤作“天之美禄”的脚店楼上,有个女声,正唱着曲儿,伴着叮叮当当的琵琶声音,轻烟般的声音,缓缓升起,淡淡掠过,甘泉沁心般甜美,又略略带着一丝无奈和忧伤: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是事可可。日上花梢,莺穿柳带,犹压香衾卧……暖酥消、腻云亸,终日厌厌倦梳裹……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曲儿一阵阵,随风飘落,笼着汴河,随着清波渐远去,似乎淡化了所有喧嚣……

她唱的是柳永词,苏小财小时候被老父逼着,背过许多唐诗宋词,这个还是懂一点的。只可惜,现在就算是王菲在这里唱,苏小财也无心欣赏了,当然,听曲儿能听饱了的话,苏小财希望能听个海枯石烂……

“呔,那二半吊,起开……莫要当道,桥头往来人群骡马多,仔细受惊的牲口踩断了你那麻杆腿儿!”桥上走来几个嘴上冒着油光的铺兵,看样子刚刚到哪里的小吃摊吃过胡饼,嘴都没擦,一个个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汴京这样的大城市,设立有“厢”,治烟火盗贼公事,厢下面置“巡铺”,又叫做“巡警”,每坊巷三百步许,有军巡铺屋一所,铺兵五人,夜间巡警收领公事。

这几个货,就是铺兵。

苏小财倒霉,昨日就曾落在他们手里。昨日,正是在这长虹卧波的虹桥下,苏小财被人打捞上岸的!

当时苏小财泡在水里昏昏沉沉的,突然感到有一根棍状的东西,捅了他一下,于是闭气快要窒息的苏小财,死死抓住了那根棍状物,就被人提出了水面!

拉他出水的,正是汴河上的船夫!苏小财被拉出水面,拉上了粮食船,看到眼前一幕,苏小财震惊地无言以对,索性就不说话,于是船夫就把他交给了巡警铺兵。

看着浑身湿漉漉的苏小财,穿着奇怪的服装,头发逐渐干了,却翘起来,跟个鸟窝似的,铺兵们相互看一眼,都咧嘴笑了。有一个笑道:“这厮打眼一看,就是个二半吊!”

“说,姓啥,叫啥,从哪来,到哪去,家里几口人,人均几亩地,地里几头牛……”铺兵习惯性盘问,随口一串儿,顺溜!

苏小财早在船上的时候,就看到这船上装的是真粮食,现在看到这铺兵,拿着明晃晃的真刀,就知道这特么不是拍戏,也不是做梦,这是真的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到了这个看起来比较熟悉的地方……这里,这么熟,像是……像是一幅画……清明上河……怪不得那个长虹卧波的木拱桥这么眼熟,怪不得桥头探风仙鹤这么眼熟,怪不得那脚店、那欢楼、那驴和驴车,以及眼前的船只、船夫这么眼熟,原来这里东京汴梁……

苏小财想明白这一点,首先有点惊恐,又有点无奈,有点兴奋……他心情十分复杂,无法言喻。

于是他就闭口不语,不管铺兵问什么,只管摇头装傻充愣!因为他明白,自己根本说不清这诡异之事的来龙去脉,即便是说出来,还是会落个“二半吊”的名头,这么诡异的事情,说给谁谁也不信!

“你倒是说呀……”

苏小财摇头……

“头儿,这厮怕不光是个二半吊,该还是个哑巴……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该是个乞儿,转腾流落到了京师地面上,如今咱这块乞儿多得是,管不到哪里去,扔到街上,让自生自灭去吧……”有一个事实上比苏小财还瘦的铺兵,却说苏小财瘦瘦弱弱的……

不过,他这么说倒是挺有效果,大家一致同意,就把苏小财推出了巡铺,那个头儿模样的道:“滚吧!不要在老子的地面生事,生出事来,仔细你的狗腿!”

苏小财不管他们,径直走了……

三月的汴京,白日里已经很热了,夜晚却还是有点凉,随意走着,走到了一群骆驼中间,靠着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胡商们赶走了骆驼,也赶出了苏小财,他就开始在繁华的汴河边上信步乱走,走着走着,饿得走不动了,只好靠在仙鹤探风杆子下休息,却又碰到了凶巴巴的铺兵。

苏小财只好站起来,咧嘴一笑,准备离开。

铺兵们根本正眼不瞧苏小财,扬长去了。这时候,有个小女孩,拿着一块胡饼,走到苏小财跟前,道:“姐姐说,你饿了,吃了吧!”

苏小财摇摇头,就要走,嗟来之食若是吃了,自己就沦为乞丐了!没来这里之前,就是有人说他赏了苏小财一口饭吃,让苏小财觉得自己跟个乞丐似的,于是辞职回了老家……现在,苏小财宁可饿死,也绝不要别人赏自己一口饭吃了!

“吃了吧!谁都有个落难的时候,大不了等你发迹了,再还我便是!”欢楼上撑开一扇窗,露出一个姑娘,笑靥如花。

“您觉得我会发迹吗?”

“会啊!”

“凭什么?”

“你骨子里有傲气!也很特别,昨日没听说有人落水了,却从虹桥下面捞出你来,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就注意你了!”

“你闲得慌啊,注意我这么个落魄的人?”

“是啊,我真的闲得慌!”

第二章 张七七

“我看你多半是吃饱了撑的……你自己玩吧,我很饿,没劲儿也没心思陪你开玩笑……”苏小财扭身就要走。

“嘿……这才知道什么叫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本想着你做韩信,我做漂母,或成一段佳话!

没想到竟是狗咬吕洞宾……”

苏小财回身抬眼,细细打量了一下窗户上那张冷笑的脸。虽然是一张冷笑的脸,但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明艳动人!

春已归,桃花已谢,但她人面若桃花,盛开处,灿若朝霞……

“好吧!那谢谢您了!一个胡饼,我自忖还还得起,吃就吃了!”苏小财抓过小女孩手上的那个胡饼,吃了一口,里面竟夹了肉片,且还是热的!

一口下去,好吃到停不下来。于是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全下肚了。

有点噎……

抬眼才发现,那个小女孩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茶碗……

“哥儿,请吃茶……”

既然吃都已经吃了,那再喝她一杯又有何妨……

不过说是吃茶,那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吃”茶,他们竟然把茶叶打成了特别细的粉末,冲在茶碗里,搅拌成糊状……

味道,倒是挺不错的。

“谢了!”苏小财肚子里有了东西,就不那么火烧火燎地难受了,心平气和下来,道:“你我自是比不得兵仙和漂母,但苏某也不是废物,一饭之恩,日后必报!小娘子留个名号,三日后苏某来找你!”

“张七七……啊?三日后?”那个叫张七七姑娘笑得眉眼弯弯,嘴角以一个极为耐看的弧度上翘,跟一只小狐狸似的,道:“你认真的样子,笑死我了……”

“你不是认真的吗?”

“我认真你个鬼……吃饱了就跑吧,你来路不明,才装的二半吊,现在说话伶牙俐齿的,小心铺兵把你捉去,你说不明白……”张七七依在窗上,双手拖着下巴,道:“现在要是有点钱给你,就好了!只可惜我还跟着师傅学唱,一应花销都是妈妈出资,也是个身无分文的……”

“……你我素昧平生……”

“钱真是个好东西啊……”张七七并不搭话,自顾道,“能把人当牲口一样买来卖去的……”

张七七虽然还是笑嘻嘻的,但语气里冷了许多。

“多谢小娘子,一饭足矣……三日后,我还来此处找你……”

“嘻嘻……好呀!我在这等你!”张七七又明媚起来,有风吹过,吹落她撑起的窗……

刚才还在身边的小姑娘,也不见了。苏小财怔怔地站着,甚至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否真的发生过……

风吹过,汴河街依旧热闹非凡,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仿佛徜徉在别人繁华的梦境,而自己的内心,是荒芜的……

“阿弥陀佛……”

“你一个货郎,念什么佛号?”苏小财身边不知何时来一个人,背着一个木箱,上面挂着各种杂货,有黄胖泥人、风筝、瓦狗、七巧板、九连环、鲁班锁、马骑、面具、泥车、竹龙、空竹等等,大都是稚童的玩具,当然还有些针头线脑、狗皮膏药等等。

“施主没看出来,贫僧是一个僧人吗?”那货郎粗糙的大手摸一摸自己明油油的光头,肥脸上裂开一张大嘴哈哈笑道。

“光头的就一定是僧人吗?”

“也有可能是个秃子……可贫僧真是一个僧人!”货郎道。

“僧人还能做小生意啊?”

“自食其力,何乐而不为,贫僧自忖还未悟佛法,不能渡人,当不得施主布施,只好走街串巷,卖点玩物、杂货,聊以糊口,亦可观世间千面百态、烟火红尘……或有一日,能于此间顿悟……”

“哦!”

“贫僧说了这么多,你就哦一下啊?”

“那你要我说什么?”

“最起码表示一下钦佩啊什么的,毕竟贫僧这一套说辞,已经说了千百遍,现在说出来,都跟真的似的,贫僧自己都信了……”货郎一本正经道。

“哈哈哈哈……你真是个有趣的人!我原来心情很坏,现在好多了,你果真是个僧人啊,能除人烦恼!”苏小财没想到这家伙是猴子请来的逗兵,畅快一笑,再加上前面吃了点东西,心里也坦然许多,觉得来到这里也不坏,反正无论自己在这个世界也好,还是原来的世界也好,都是孑然一身,都需为生计操劳、为一口吃的奔波,在那个世界自己还背着百余万元的房贷,现在即便是回去,只能被逼跳楼了……所以,还不如在这里混吧!

一念及此,苏小财笑道:“大师,看样子您是个高人啊,小子现在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当然,也无处可去……要不您收了我吧?”

“啊?你又不是妖,我收你作甚?”

“收我做徒弟啊!”

“做徒弟啊,贫僧正有此意啊!来来来,货箱你背着,你就是我徒弟了!”这家伙不由分说,就把那个箱子挂在了苏小财的背上。

苏小财见他两手举着,像是举着空箱子一般,轻飘飘的,想着这玩意没多重,没想到真正压倒了肩上之后,差点就把苏小财压趴下了!

“这么重啊,师父,您里面装石头了啊?”苏小财感到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没错没错!你果真是为师阅人无数之后,见到的最有慧根的一个,连这里面有石头都想到了……”这家伙肥脸上咧一张大嘴,又开始哈哈大笑,嘴可真大呀,苏小财觉得他的嘴都裂到耳朵根子底下了,看上去跟画出来的一般!

“天哪!师父,您整我……”

“非也,非也,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筋骨……”

“师父,这是人儒家的话好吧?你一个和尚,跟我讲这个?”

“为师出家前,就是个儒生!跟何况修行都是一个道理……”

“对对,坑人都是一个道理……”

“臭小子……走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沉重的箱子压在肩上之后,苏小财觉得心里踏实多了,艰难地扭动着脚步,跟着这个突然出现、从天而降一般的师父,走了!

第三章 这个和尚假得不一般

暮春时节,晌午时分,汴京的天,已经很热了,艳阳普照,水汽蒸腾,吹来的南风,湿漉漉的,带着青草和树叶的清新……

苏小财大口呼吸着这样的空气,并不是觉得空气香,而是这个破箱子实在太沉重了,他随着货郎老和尚的脚步,走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有时候真的挺奇怪。

苏小财自忖不是一个轻率的人,可是眼前这个决定,一瞬间就做好了!

而且,他觉得很愉快,不知道为什么,就没觉得眼前这个货郎或者和尚,连身份都存疑的人,是一个坏人。

或许,这与这家伙嘴一咧就到耳根的相貌有关,那张肥脸,极有喜感,让人联想不到任何不愉快的事!

就这样,苏小财突然之间就有了一个师父!

而且他很高兴地背着沉重的货箱,跟着走了!

苏小财或许不知道,他身后那座“天之美禄”欢楼上,那扇窗再次打开,又露出那张灿若朝霞的脸,目送着苏小财走远了……

苏小财跟着师父,踉踉跄跄地大步走。

“师父……好重……”

“阿弥陀佛,吃饭这件事,你要是不能放下的话,那就必须负重前行!无论何时何地,这都是一个不变的道理!”

“好好说话哈,不要把任何事情都总结一个大道理好不好?我很烦说教的!”

“哦哦,也对!为师习惯了,总爱给人讲大道理……美其名曰,宣扬佛法……哈哈哈哈!”老和尚嘴又裂到耳根了!

“看样子,您真是一个和尚!不知师父在那座庙里修行?修的是那一宗那一派?”

“天地之间,都是为师的修行庙宇!一切无为法,都是为师要修习的法门!”

“哦,能不能不把流浪街头这种事,说得这么高大上!哈哈哈……”

“高大上?”

“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哈哈哈哈……为师觉得,流浪本就是一件高大上的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嘿嘿,得了吧您那!刚刚还说为了吃饭,必须负重前行,现在又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不矛盾!”

“那我想……”

“现在你不用想,为师替你想就好!你听为师安排……”

“好吧!姑且由你……”

两人走了好一阵子,已经离汴京七八里地了,离了官道,拐进了一条村道。

汴京处中原之地,一望无际的一马平川,周边村落相连,阡陌纵横,鸡鸣狗吠,田间黄牛慢走,农夫高声吆喝,稚童相戏相逐于村道……好一派田园风光!

苏小财多少年都没有见过如此悠然的画面了,不由放慢了脚步……

“是不是觉得很有诗意?”老和尚伸出一只手,在前面划一道弧线,指的是整个田园和村落。

“是有那么点!”

“农人用一年时间,用汗水把一片绿意浇灌成一片金黄的丰收,确实是很有诗意的画面,一年到头,这幅画却总难免被血色渲染……

现在你面前的这片土地,是一片养人的土地,也是一片吃人的土地。”

“呃……不明白……”

“你跟着为师做事,一段时间后,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很远的路,村道越来越狭窄,路上长满了草,一副人迹罕至的样子。

前面那种悠然自得的田园风光,也不见了,土地大片的荒芜着……眼前终于出现了一个村落,但是这个村落的房屋倒塌了很多,还有一些也很破败的样子……给这个村落,村道上也不见有人走动的样子……

“这儿不太正常啊?”苏小财道。

“你都看出来了?”

“离京师这么近,按说这里每一处都很繁华才是。可是很明显,这里极其破败,这个村落大概也没有多少人居住了吧?村外那些上好的田,按说应该是最的抢手的,现在却荒芜着……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一种很诡异的样子……”

“这里闹鬼!把所有的人都吓跑了,所以这里就荒芜了……”

“竟有如此荒诞之事?”

“哈哈哈哈……”这家伙嘴一咧,道,“也不荒诞,这里原本和你前面看到的那一派田园风光画是一样的,但是这里这幅画经过了血的渲染,现在就渲染成这副模样了!”

“看来这里面有一个很惨烈的故事……”

“其实一点也不惨烈,也不精彩,不过是恶霸逼死了几个佃农的事……

这些事儿,我以后会慢慢的告诉你……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到地儿了!随我进去吧!”

苏小财抬眼一看,眼前是这个村落唯一的一座砖瓦建筑,却不是民宅,也不是地主老财家,而是一座庙!

“师父,原来这是你的庙啊?”苏小财读着匾额上的字,“正一玄坛庙……不对呀,师父,这里听起来怎么像一个道教庙宇?”

“这里本来就是一个道教庙宇,里面供奉的是黑虎玄坛!”

“黑虎玄坛?赵公明?”

“以后千万别到人跟前直呼赵公明这个名讳,说不定你会被拉去打板子的!”

“哦?”

“赵家啊,官姓!知道为什么现在但凡有人的地方,都供奉赵公明吗?因为这个神是官家的祖宗!

这中间有些事,以后慢慢说给你听……现在我们干正事要紧……”

“我们有什么正事可干?”

“当然有,快把货箱放下来,给你看一样宝贝!”和尚大嘴咧到耳根,笑道。

箱子放下,和尚从里面拿出来一叠写了字、画了押签的纸。

“这是什么?”

“地契!”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地契呢?”

“这个村子没人了,这里的地,我都买下了!”

“天呐,你是一个和尚,你居然买了这么多地?”

“我是一个没有度牒的和尚!所以我是可以买这么多的……”

“也就是说您是一个假和尚?并没有出家?是大宋正常子民?”

“也不要说的那么难听!贫僧一心向佛,度牒不过是一张纸而已,没有这个东西,并不妨碍贫僧念佛顿悟,普度众生……哈哈哈哈!”

“呃?没有度牒,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个假和尚呀?”

“阿弥陀佛,你小子心中有执念呀!”

“贪嗔痴爱……您手里拿着这么厚一叠地契,您居然给我讲执念?哈哈……”

“所以说,你心中有执念!前面你执着于度牒,现在又执着于地契了!”

第四章 河出异人

真是我在执着么?

苏小财心里道,你这个假和尚!连自己的寺庙都没有,住在人道家黑虎赵公明的庙里,居然口口声声,张嘴就来,全都是佛学词汇!

“好吧!信了你的邪……我不执着了,就是好奇,您可以有这么多地契,可见是个土豪啊,为毛住在一个破庙里?”苏小财突然觉得事情很复杂。

“破庙?你不觉得,这里最好的建筑就是这座黑虎玄坛庙吗?不住这里,难道住那些歪歪斜斜、即将倒塌的茅屋里去?”

“突然之间,眼前的一切,让我觉得信息量巨大啊!都不不知道怎么开口问您才好……”

“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且听我慢慢道来……”那家伙摸一下自己的光头,笑道:“如你所料,我真不是个和尚,我叫陈普慧,江湖人称‘慧普大师’,天生就是一个秃子,自小父母双亡,在东京地面上混大的,有一段时间,在大相国寺烧火,跟着大相国寺的伙夫(那是一个真和尚,出家前据说是一个落第的儒生),念过几年佛经,识了些字,听他讲过许多大道理,后来我就一直一副和尚模样,说起来话来,也是满嘴大道理……”

汴河桥头的时候,觉得这家伙怎么看都是个好人!现在,这家伙张嘴就来的样子,怎么看都像是个骗子啊!

“哦,明白了!你的身世大概就是这样的……可是,看起来你巨有钱啊?”

“不是我有钱,是大相国寺的那个伙夫,也就是我的师父,有钱!我现在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他在布局!”

“一个和尚,布什么局?”

“挣钱啊!”

“哦,你们口口声声大道理满天飞,原来目标倒是简单,就是挣钱啊!”

“阿弥陀佛,普度众生和挣钱,并不矛盾……”

天哪,这是什么人啊!

苏小财呆了一下,问道:“一个和尚,敲敲木鱼念念经,混着混着,一辈子就老了!挣钱做什么?又不置办产业、娶妻生子!”

“我师父不娶妻生子、不置办产业,可是我要娶妻生子、置办产业啊!再说了,现在我也有徒弟了,就是你,你也要娶妻生子、置办产业的!”

“既然你不是和尚,不是道士,也不是手艺人,你收我做徒弟,打算教我做什么啊?”

“赚钱啊!我是个生意人!”

“嘿嘿,论起赚钱,我还用你教啊?”苏小财抬眼看看,眼眸中精光四射,一副俾睨天下的样子!仿佛天下的钱,只要伸手一揽,就全能入了自己腰包。

“不错、不错!没看错你啊!”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啊,还没看错我?”

“昨日你一帮船夫从汴河里捞出来,我就一直在看你!你小子有意思啊,一整天我都在汴河边上,从未听闻有人落水,突然就救起一个人来,若捞上来的是个死人,倒很正常,但捞出一个活人来,这就有点意思了!”

苏小财觉得脑子嗡的一下,来到这世上,主动和自己开口搭言的,总共两人,却都声称他们一开始就在观察自己!

“我是个潜泳高手,我从还很远的地方潜游过来的……”

这家伙大嘴咧到耳根,只顾笑哈哈地看着苏小财,并不说话……

“好吧!我承认,我的来历有些非同寻常,但不便讲明,希望莫要追问……”

“好!不闻不问!才是最高境界!

现在,我们说回收徒的事!你或许有大神通,可以赚钱,甚至你能空手套白狼,不用本钱就能赚到钱,可你并不是东京汴梁人,这里你不熟,不知道规则,没什么人脉,想要迅速崛起,怕是很难……不说别的,光是东京地面上的城狐社鼠,就能把你缠死!而我,东京方圆数百里地面上,都很熟!”

陈普慧把“都很熟”三个字说的很重,苏小财不傻,他明白这个“熟”是个什么分量。

“看样子,我是低估了你啊!亮家底……”

“好!”陈普慧双手提起那个货郎货箱,翻过来一倒,叮叮当当,倒出了一堆金银珠宝!这简直亮瞎了苏小财的眼!

“呀!你好有钱啊!”

“这不算什么,这样的东西,我用这个箱子背了多少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

苏小财惊讶极了,压低声音问道:“您该不是哪一伙打家劫舍的贼寇头目吧?”

“嘿嘿,这个事情,正在筹划,打算要这么做呢,还没有实施……”

“也就是说,这些财富不是打劫来的?”

“当然,以后你会慢慢明白这是哪里来的!不过,贫僧正打算用这些财富,养一伙贼寇,一本万利!”

“我去,请不要再自称贫僧了,好恶心啊!”

“放心,这些钱来路很正,一点血污也没有,而且还济过困、救过急,养一伙贼寇这种打算,也是有道理的,以后你会慢慢明白!说来说去,又绕远了!说回咱们师徒的事儿!实言告汝,这些钱确实养了很多人,现在我们在汴京大展手脚,相信不会遇到太多束缚!现在我们需要筹划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知道吕不韦吗?”

“大概知道一点!吕不韦贾邯郸,见子楚而怜之,曰:‘此奇货可居。’吕不韦于是归家与父亲说:‘耕田可获利几倍呢?’父亲说:‘十倍。’又问:‘贩卖珠玉,或获利几倍呢?’父亲说:‘百倍。’又问:‘立一个国家的君主,可获利几倍呢?’父亲说:‘无数。’吕不韦说:‘如今努力耕田劳作,还不能做到丰衣足食;若是拥君建国则可泽被后世。我决定去做这笔买卖。’”苏小财对于吕不韦“奇货可居”的这个典故,还是多少知道一点的!

“你我师徒,用我师父的那点钱,做一件‘奇货可居’的生意,可好?”陈普慧那张肥脸,这会儿一点嬉皮笑脸的意思也没有,变得很严肃。

“你为何选中跟我去做?”

“因为当年我师父预言,说待到‘河出异人’的时候,时机就成熟了!当时师父指的是汴河,所以我大多数时间,都在汴河边上升长脖子瞧着,终于等到了你!”

“天哪!”

第五章 无题

河出异人,天哪!自己的出现,竟成了这种鬼话预言的应验事件!

“师祖预言,堪称神作啊!这都能说得准?按照常理,真的突然从河里冒出一个人来,这种事件,就算等十辈子,能等到的几率几乎为零啊!您也实诚,真的就去等了?”

“你称我师父为师祖,这是又承认我这个师父了?”

“难得您愿意花费那么长时间,等我从河里冒出,叫你一声师父,我又不会掉一块肉,更何况,您现在这么土豪,跟着您混,多么有前程啊,呵呵……”

“实话告诉你,你师祖可真是神人,‘河出异人’是预言的第一句,当时他说了个偈子,共四句‘河出异人,白虎食人,雄鸡一唱,天下大白’,当时为师和你一个心态,以为他老人家就是随口一说,我就是随便一听,没想到他老人家说完这个,竟然圆寂了!一般来说,没有人在临死之前,还胡说八道的!所以,为师觉得,师父是认真的!就真到汴河边日复一日地等你,你出现的时候,为师惊喜交加啊……”

“咦,师父,你不是说,你现在做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师祖他老人家在布局吗?难道他已经圆寂多年?”

“是啊,他布局已经布得很早了,我只不过是在完成他的未竟之业!”

“哦,您完成他的未竟之业,就是为了给你挣钱啊?”

“是啊,有钱好办事!”

“有钱好办事,您有了钱要办的事,就是投资一个‘奇货’,赚更大的钱啊?”

“那你还要怎样?”

“很好!很好!很实在,没有大道理,我喜欢!”苏小财哈哈笑道,“河出异人,白虎食人,雄鸡一唱,天下大白!这个东西太空了,没什么实际内容,不要太当回事,好好赚钱,才是硬道理!”

“好,赚吧!这些地契,就是眼前这个荒芜村子的所有地,大概两千亩!也算是捡了个便宜,花钱三千贯,折金三百两付清。今后,这里我们要把这一块打理起来!在这里建一个庄子。”

“这里挺奇怪了啊,为何这么肥沃的膏腴之地,竟然如此荒芜了,连一个农人也没有呢?”

“前面不是给你说过了嘛!这里闹鬼啊……”

“您别闹,您哄鬼呢?还闹鬼!”

“这里原本是某个闲散官员的田,这家伙随着新皇登基,失势了!东京这一块啊,失势的官员,连没毛的鸡都不如,很快就被别人运作,夺了这些田,这里于是换了新主,新主刘家凶狠啊,仗着自家有女儿在官家那里得宠,为所欲为,据说为了霸占佃户的女儿,还是为加收租子,反正总的来说,就是逼死了一家八口人!自此之后,这里就闹起鬼来,据说村中有口井,人们老能听见夜晚井台那边传来鬼哭,有好事者出门去看,见到井沿上坐着一个红衣女子,但凡见到这个红衣女鬼者,不出三日,尽皆毙命!

于是,佃农吓得纷纷逃走了!佃农靠力气吃饭,走到哪里,都是租种别人的土地耕种,现在京师这边佃租极高,佃农过得都很苦,索性大家拖儿带女,走的干干净净……

刘家不知道从哪里,又招了一批佃农过来,结果还是被鬼闹得死了几个人,加上前面闹鬼的事在这新来佃农中间传开了,于是这批人又被吓跑了!

从此,这个事就越传越邪乎……于是,这个刘家庄声名在外了,刘家佃农也招不到,出售土地又没人敢接,最后为了镇鬼,还在这里建了一座不错的黑虎玄坛庙,可惜赵黑虎估计也不愿保佑恶霸,所以鬼还是在闹……

刘家尝试过多次,也招过傻大胆佃农,最终都没能扛过恐惧……最后,这里无人敢来,成了禁区!

朝廷却有法令,严禁土地荒芜,虽然刘家上面有人,压下了这事儿,但这些土地算是砸在刘家手里了!刘家急于出手,价格很低,挂了好一阵子,臭名远扬的刘家庄无人接手!最终为师就便宜接下了……”

“您见过那鬼吗?”

“见过!”

“那肯定就是您搞的鬼!”

“胡说,为师一个一心向佛的人,怎么可能搞这种鬼,何况这事儿弄出了那么多人命!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啊!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且不说您怎么搞鬼的事情,只就事论事说这事,利高者疑,您以后要是在这里好好地建了一个庄子,把这些膏腴之地种起来了,别人岂能不怀疑是您搞的鬼?”苏小财分析道,“手法很拙劣啊!”

“嘿嘿,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山人自有妙计啊!”

“和尚!您又成山人了啊?”

“哈哈哈哈,都一样,都一样!”

“您得给我一个解释,闹鬼的事情,闹出了那么多人命,死的人,都是该死之人吗?”

“除了被刘家逼死的那一家八口是无辜的,其余人当然都该死!要不然,这个鬼,还闹腾个什么……”

“哦,原来师父闹得一手好鬼啊!”

“哪里哪里,过奖了!”

“确实过奖了,既然闹鬼,冤有头,债有主,该死的是刘家的人啊!”

“谁说他家没死人,看上人佃农女儿的,是刘家二郎,据说后来鬼缠身,下面那根,被鬼上身的猫给咬了一口,最后惊厥而死!”

“天哪,师父您真闹得一手好鬼!”苏小财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这个慈眉善目、嘴咧到耳根的人,扎了一个草人,偷来刘家二郎的裤子,穿在草人腿上,于是草人身上有刘家二郎的味道了!草人裤子里,放了一块肉……每天引诱这猫,撕下破裤子,吃了那肉……直到有一天这刘家二郎出门,被师父盯上,于是让这猫先吃了一块狂犬之肉,染上了狂犬病,然后尾随刘家二郎,放猫,猫经常咬穿了刘家二郎裤子的草人,自然熟悉刘家二郎本人的味道,于是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了刘家二郎的腿,随从大惊,扑杀猫……七日后,刘家二郎因狂犬病而死,看上去像极了被鬼害死的……因为狂犬病,症状就是癫狂、惊恐,看上去犹如恶鬼附体一般,发病急,死得快……刘家则以为二郎被恶鬼索命,惊恐莫名……

“阿弥陀佛,师父,您真闹得一手好鬼啊!”苏小财再次感叹!

“你心里,是如何编排为师这个大善人呢?”陈普慧问道。

苏小财于是把自己脑补的画面说了一遍!师父陈普慧点头赞道:“哈哈哈哈,不愧是河出异人,你想的,竟和为师做的一模一样,孺子可教啊!”

第六章 极品师父

“师父,您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而且十分面善,整日里笑呵呵的,跟个弥勒佛似的!任谁也想不到您这样一个人,竟擅长如此恶毒而精巧的安排!坏人哪!!”

“坏人啊!坏人……”陈普慧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和沉思,“或许,坏人才能成事……世道人心,现在已然险恶无比,大奸大恶、魑魅魍魉、跳梁小丑、尖刻小鬼、伪善恶魔,十方诸恶,混存浮世,如果你不是个坏人,别说是做事,存于此世都难,很快就会被他们吃得你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看样子,师父慧普大师是个有故事的人哪!

“此情此景,是不是来两坛酒,坐在这里,听你讲一讲?”

“不用,不用!哈哈哈哈,这个东西不用讲,你自己会慢慢明白的。等有一天,你跟着为师,学到坏透了顶的时候,你自然明白了……”

“放心吧,师父!关于做坏人这一点,着实不用跟您学。等有一天,你见识了我的坏,你会叹为观止!”

“刚才,为师随口提了一句,你小子眼珠子一转,就把为师设计的那件事,分毫不差地说了出来!可见,你小子内心里,确实也不是个什么好人!”

“哈哈哈……这就对啦!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个好人跟你一个坏人,混什么混?”

“好!有你这话,为师感觉轻松了许多,原本想着,还要把你培养成一个坏人呢!

把一个好人培养成一个坏人,尤其是一个心思歹毒却机敏多谋的坏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比起把一个坏人培养成一个好人,要难多了!

现在看来,这个步骤就省去了。

原本想着,河出异人,你小子是个圣人级别的好人呢,没想到河里出来的,竟然是个坏人!这一点点都不符合天道啊!哈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

“师父,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肚子空的时候,都得弄点食物下去啊!否则,无论好人或者坏人,都会变成一个死人!”

“你说的对……你确实该吃点了!你小子从昨日被人捞起来,到现在为止,就吃了那小女子给的一个胡饼,确实也不顶什么事儿啊!

你等着,为师给你弄肉吃!”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呀!您一心向佛的人,吃的什么肉啊?”

“要是你不想吃的话,那我们就吃素!”

“别介呀,是您动不动满口阿弥陀佛……我可是个纯坏人,顿顿不离肉才是最好……”

“好,那你等着,我去打猎,打到了,我们就有肉吃了!”

“天哪!您为什么不说,您才要去播种,等到秋天粮食成熟了,我们才有饭吃呢?”

“打个猎而已,被你说的好像需要很长时间似的!现在这个村子,什么情况你也不是看不见,正所谓,‘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为师去去就来……”

陈普慧转身就走,苏小才跟在后面,看看他怎么打猎……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黑虎玄坛庙,也不知道眼前这个村子已经荒废了多久,现在完全一副荒草滋蔓、荒凉破败的景象。

在已经倒塌了的房屋断壁残垣之上,果然发现了悠闲打转的雉鸡……

“师父,有……”

和这几个字,同时飞出去的,还有陈普慧手里的武器,苏小财根本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只听见一阵扑棱棱煽动翅膀的声音和雉鸡惊慌失措的叫声,其他的雉鸡都已经飞走了,但是有两只已经躺在地上。

“双发双中啊!厉害了我的师父,这一手,堪比小李飞刀啊!”

“小李飞刀是谁呀?”

“小李探花李寻欢啊……”

“没听说过……”

“你要是听过,才见了鬼呢,这是我编出来的一个人物……”

“臭小子,确实是个坏人!”

陈普慧一丝不苟的从雉鸡的身上拔出他的武器,然后拔了一点枯草,擦拭得干干净净,装在皮袋里……

“您的这个飞刀好特别啊?”

“这并不是飞刀!这只是普通的木工刻刀而已!”

“木工刻刀?”

“是!为师很早的时候,是一个木匠!”

“哦……这年头木匠都这么厉害吗?您这一手真的很漂亮,随手一挥,无声无息,可以取人性命于十余步之外……”

“这算不得什么……和我这个水准的人,天下还是有好几个的……”

算不得什么,天下还是有好几个的……天哪,人家这个话,说得那才叫一个低调奢华啊,没想到,自己得来的这个便宜师父,竟有这等手段。

本以为自己这个师父是一直住在这黑虎玄坛庙的,没想到,他也没来过几次,每次到了这里,肚子饿需要解决食物的话,就是这么个办法。

点起一堆火,拔了有鸡毛,掏了内脏,找个棍子一插就在火上烧……

“师父,您的这个做法,我只能烧成黑乎乎的一坨,不好看,也不好吃……把这玩意儿交给我,我来弄一顿吃的,包你满意……”

“对于吃这件事,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也没什么要求,如果你要弄,那你就自己弄吧!”

苏小财走出去,便找了个水塘,暮春时节的汴京郊外,荷叶已经长大了,苏小财随手摘了几张,把已经取出内脏的雉鸡,用荷叶包起来,外面裹上泥巴,堆积些枯枝败叶点火烤了起来。待烤得泥巴发黄干透时,往地上一摔,鸡毛随之脱落,扑鼻的香气四散开来。

“嫩!软!香!没想到你小子的这个做法,看起来挺简单,弄出来的肉确实比为师烤的外焦里生那种强多了!以后在吃食这一块,你就给他们弄!

只可惜春天的这种鸡,没什么油水,总的来说,吃起来还是有点显干涩……”陈普慧的大嘴吧唧吧唧,吃得挺欢实!

“您刚才不是说,对于吃这一块,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这会儿倒是品味上了?”

“嘿嘿,好吃懒做,是每一个人的天性,并不是为师一个人是这样的……”

天哪,这个理由……

第七章 成了地主

木工刻刀,全套一十二支,慧普大师左右肋下各绑着一个皮袋子,各装着一套木工刻刀。这种刀看上去十分朴实无华,毫无特色的木柄,并不起眼的钢头。

在苏小财的要求下,师父递给他一支刻刀,他仔细瞧了瞧,发现这刻刀刃部磨损较大,应该是很老旧的一套刻刀了。

“您就是拿着个杀人的?”

“大部分时间,这东西是用来刻木头的,为师是一个货郎,很多精巧的玩意,都是自己造的!”

“您已经这么有钱了……”

“货郎,是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可以让我游走在任何地方,而不受怀疑!”

“你一个货郎,那么大手笔,买人家几千亩地,折金三百两支付,三百两黄金啊,人家不怀疑你啊”

“又没买在我名下,人家干嘛怀疑我?我买在李寻名下了!”

“李寻是谁?”

“李寻是一个官府登记在册的人!以后你就是李寻,李寻就是你!”

“啊?”

“你的来历,你说得清楚的吗?你上过丁口簿吗?你有路引吗?你有家人吗?”陈普慧笑道,“这些你都没有吧?所以铺兵带走你询问,你只能装二半吊,蒙混过去!这些我都在观察你呢!你无法自证身份,让我更加确定,你就是那个‘河出异人’无疑!”

“哦!”

“所以,你现在必须有一个身份,否则你就是个黑人!”

“黑人就怎样?”

“黑人被抓之后,人家想怎样就怎样!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当做替罪羊、顶祸杠子或者逃奴,杀掉或者卖掉!譬如有一个有权有势的衙内什么的,犯了死罪,你就有可能成为替死鬼,被李代桃僵砍了脑袋;譬如朝廷要求捉辽、女真、夏那边的奸细,数量没有达到要求,你可能会被杀良冒功……或者,把你带到奴仆市场,当做牲口一样卖掉……”

“天哪!没人性!黑户也是人啊,上个户口不就完了吗,怎么能这样呢?”

“朝廷人头税啊、徭役啊,要是人人都当黑户,不交税也不服役,朝廷吃风屙屁啊?

所以,对待黑人,朝廷向来严苛!

当然,即使在这种严苛的威慑之下,很多地方为了偷税,照样瞒报人口……

不说黑户的事了,说说李寻,这个人是个读书人,其父做过一任县令,不意死在任上,其母很快亦病死,家中倒了顶梁柱,树倒猢狲散,一霎时,恶仆卷了细软,四散而走……

其时李寻十四岁,眼睁睁看着一个家倒下,最后日子无以为继,只好变卖祖产和家中田亩,受到一众恶亲戚、恶乡邻欺骗、巧取豪夺、威逼利诱,很快丰厚的家底,也差不多被掏腾光了……

其时,李寻长到了十九岁,自觉学业功课到了火候,只好卖掉了祖宅,带着一些银两前往东京,想要考取功名……

不意,半道被贼人打劫,吓了个半死,恰巧被我救了……由于惊吓过度,加之风寒,一病不起,寻医问药许久,无果,还是死了……

现在他的东西都在我这里,为师看他眉眼酷似你,个头、年级也都差不多,所以,以后你就盯着李寻的名字,在这世道上混吧!”

“也就是说,作为李寻,我已经是一个拥有这片庄子的地主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你以后绝不仅仅是个小地主!你要在这里安顿下来,带着大家做事,你是‘河出异人’,将后是大家的主心骨……”

“你说得我压力好大啊!我是个没什么追求、没什么理想的人,只想舒舒服服地过个富家翁的日子,不要那么忙,不要遭人白眼,不要被人欺压、侮辱就好!”

“你说的这些,正是我们大家想的,人人都跟你想的一样,只可惜在这世道,你觉得可能吗?为了你说的这个,我们还应该做好多事啊!”

“那就做吧!师父,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所以有什么坏主意,就尽快都抖出来,我是您的徒弟,我遵照执行便是……”

“说实话,为师联络的是一批江湖客和手艺人,对于土地生产和生意经营这种事,实在不在行啊!你这个‘河出异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想想办法吧!再说了你是这里的地主,我又不是地主……”

“你说起这档子事,我才突然想起,利高者疑啊!您买的这片地,在别人手上,闹鬼闹得不可开交,到了我手上就不闹了,官府不得过来查我吗?你打算怎么应对?”

“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办!来来来,说出你的想法,也让为师见识一下,你这个‘河出异人’的坏主意,到底有几分成色!”

“好吧!既然摆明要考校徒弟的本事,那就不得不给您露一小手了!要摆平这件事,其实很简单,须得从这黑虎玄坛庙下手!我朝,太祖传位于其弟太宗,有一个‘金匮之盟’,按照‘金匮之盟’约定,太祖百年后传位给弟赵光义,赵光义再传位于其弟赵廷美,赵廷美百年后再将帝位传给太祖之子……。但是太宗并没有将帝位传给其弟赵廷美,而是传给了自己的儿子赵恒,即真宗。赵恒为了显示自己帝位的合理合法,更为了显示赵姓是受命于天,就上演了‘僧人相面得天下,泰山封禅振国威’的闹剧。真宗赵恒本是太宗三子,按照长子继承***不到他来做皇帝的,由于太宗相信了一个僧人的说法,说赵恒有天子之像,就这样赵恒被立为皇太子。赵恒为了更好的说明自己的合法天子地位,于是布告天下说,先祖赵公元帅,在梦里说,让他设立道场迎接‘天书’,于是果然天降二尺余长的黄帛。这是天降祥瑞,于是在王钦若等一干馋臣的阿谀下,又大肆搞了一场皇帝亲临泰山封禅的闹剧。后又追封‘赵公元帅’为‘太上混元皇帝’。为了显示说明赵家帝位的正统、自己梦中先祖‘赵公元帅’的真实存在,真宗赵恒下令全国各县修建玄坛庙供奉‘正一玄坛元帅’。同时在东京修建了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玉清昭应宫,供奉‘天书’,并在玉清昭应宫正殿,供奉玉皇大帝、太上混元皇帝、太祖、太宗四尊铸像,并以玉清昭应宫作为赵宋宗室的祖庙……

所以说,这个黑虎玄坛,便是很有意思的信仰了!只要他老人家显灵了,这天下就没有人敢说,显灵是假的!

所以,只需花钱请京城‘正一玄坛’庙里的道士,做一场法事驱鬼,让人四处鼓吹‘正一玄坛元帅’显灵,庇佑百姓,差黄巾力士拿了这座庄子里的恶鬼,还了一方百姓太平,这个说辞一旦传开,官府就不能质疑!其他任何人,当然更加不敢质疑!质疑官家的老祖宗,是个什么下场,他们很清楚……”

第八章 翩翩然李寻

“哈哈……有意思有意思,直接从顶层着眼,一下子就抓到了这件事情的要害!

没想到,你小子年纪轻轻的,倒把官家玩的这一手,看得挺透!

只要看透了这一手,这件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你说的不错!我也正打算就这么办……”

两人吃了两只烧雉鸡,把这个庄子重新开张前前后后的细节,仔细捋了一下,议了一遍,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

光有几张地契,这个庄子无论如何也是开张不起来的,根本的问题,就是需要人、需要钱。

“钱不是问题”这句话常说,但很多事情常常都是钱的问题!

不过,钱在师父慧普大师这里,真不是问题,光要是今天,他用这个货郎箱背回来的这些金子珠宝,要翻建这样十座庄子,也够了!

“这些东西,暂且就藏在这黑户玄台庙的神台下面。只带少部分出去,在鬼市倒腾些钱……”

“为何要在鬼市倒腾钱呢?我们不能拿到当铺,或是其他地方把这些东西卖掉,换成钱吗?”

“不能……鬼市倒腾钱,烛光摇曳,可以假面示人,买卖双方从不问对方的身份来历,这样倒腾钱,不留后患……我们这些东西还算珍贵,常常明来明去的倒腾钱,会招人疑心!

鬼市江湖人在把持,和江湖人打交道,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方势力了,并不怕谁;如果明来明去的,让官府起了疑心,就目前我们的状况,还不足以对抗官府!”

“好,看样子在鬼市倒腾钱,事儿师父您常做,下来这个事情还是由师父去做吧……

只是,师父,您这些宝贝,真的没什么问题吗?为什么这么怕人查呢?”

“这些东西,确实见不得光!一旦见光,肯定会被官方强夺了去,说不定我们还要掉脑袋!但师父向你保证,这些钱不沾血,干干净净,你尽管用就是,暂且不要问了,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这次背来的这些钱,就是用作经营这个庄子的本钱,现在都留在这黑虎玄坛,每次都少倒腾一些钱,用完了再带一些出去倒腾。听说在民间,很多人都把黑虎玄坛,当做财神爷在信奉,把这些钱留在他老人家这里,可以保你在将来这个庄子经营的风生水起,财源滚滚……”

“不怕钱被偷了吗?”

“放心吧,没有人傻到会跑到这种破败村庄的破庙里来偷钱……”

“好像也真是这个道理……”

师徒二人商议已定,在庙里撬开几块地砖,挖了个坑,用一块油布包了这些宝贝,埋了,只带了一些打算这次要倒腾成钱的,要出发的时候,师父却围着苏小财转了一圈,摇摇头。

“又怎么了?”

“你的这个衣服,还有你的头发,都得好好收拾一下,就算你的眉眼长得和李寻很像,但是以你现在这个打扮,没有人相信你是李寻……而且李寻是个才子,满腹诗书、出口成章,也可能还要读几本书,不然一说话,就会露馅……”

“师父,换个衣服、读个书什么的,这都简单!可是我的头发,没个一年半载,怕是也长不到你们现在正常人的水平……”

“这世上有一部分人,天生就是秃子……但秃着头出去,容易引起误会,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损毁!所以这部分人就需要戴假发……恰好货郎师父我这里有一套卖的,那就免费送给你了……

至于衣服,跟为师回到汴京的脚店之后,为师会设法给你弄几套好衣服穿上。到时候我们找一个好一点的客栈,譬如住到樊楼附近的妓馆里去,倒也符合你这风流才子的身份,届时,又可以摇着扇子在东京的大街上大摇大摆以李寻的身份招摇……”

“我想住到虹桥头‘天之美禄’……”

“你想去找张七七呀?”

“啊?这你都知道了呀?”

“一直都在观察你……张七七小妮子心好,人聪明,还是个雏儿,那如果你现在就想赎了她,以后跟着我们,做事多有不便……莫不如暂且养着她,让她在那里长着吧!

再说了,你说的是三天以后,那最好还是三天以后去……逗留一下,不要深耽……”

“放心,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不过是想报一饭之恩而已!”

“如此就好!”

“好吧!现在就给你装假发……”

没想到师父这匠人出身,看来一点不假,手艺不错,经他装上的假发,再看上去完全是一副儒生打扮,挽着发髻、扎着逍遥巾,自己的短发被隐藏的一根都看不见了,而且这假发和头皮的切合,也做得很好,找到一块水面平静的池塘,照了一下,苏小财自己也都看不出什么破绽。

“师父,手艺不错啊!”

“现在凭这个手艺吃饭的,手艺差的话,谁肯赏饭吃……”

“呵……”

师父让苏小财等了一会儿,就弄来了普通的农家子衣衫,包头的巾子,道:“刚才找了个有人的村子,暂且买下了这半新不旧的一套衣服,你将就着先穿上,我们进城去……

这样一来,就不会太扎眼,也就不会有人太注意你了!”

师父真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方方面面都想得到,看样子跟着他,不会吃亏。

两人来到大道上,租了个驴车,嘎吱嘎吱、晃晃悠悠的,又一次进了城。在内城外南门角子找了一家脚店,要了一个包间,点了茶和果子。

师父叫苏小财吃点喝点,自己去去就来。

师父果然是去去就来,一盏茶的功夫,他就带着一大包华贵的衣服回来了!

“来,试试吧!”

经过一番精选,我终于把苏小财打扮成了他想要的模样。由于这种脚店没有镜子,苏小财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师父这种心思缜密、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定会把自己打扮得很符合李现的气质。

师父笑眯眯地喝了一盏茶,笑道:“你这个小子胚子不错,这么稍稍的收拾了一下,已经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

从此,这世上便没有了苏小财,东京的大街上,多了一个翩翩公子李寻。

第九章 浮世繁华

等师父喝了两盏茶,吃光了桌面上所有的油果子,两人这才准备出发。师父自己也弄了一套仆人的衣服换上了,不再是货郎打扮,而是戴上了圆顶小帽,一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样子。

“您这个打扮?”

“这个打扮名正言顺,你一个卖了祖宅,手上有点闲钱的读书人,以前还是个县太爷的衙内,进京赶考,路遇上贼人,被身怀武艺的货郎相救,你为了感恩,收了货郎作为仆从,赏他一口饱饭吃,这种事多么合情合理啊……阿弥陀佛!”师父这个人没事就喜欢念佛号,老显得不伦不类的!

“可您是师父啊,扮作仆从,委屈了!”

“师父要装在心里,不要拘于外在,嘿嘿!”

“徒儿谢过师父!”苏小财笑嘻嘻躬身施礼。

“一定要记住,你现在是李寻,小时候是个县太爷的宝贝衙内,现在是个进京赶考的读书人,要把一个衙内该有的高人一等感演出来,也要把家中遭逢祸事、家道中落,受尽世态炎凉的最终的超脱感演出来,也要把读书人的傲气、迂腐气、书香气演出来,这个人心里复杂,你要慢慢体会一下李寻,渐渐和他融为一体……”师父喋喋不休讲着。

这给苏小财有一种导演讲戏的感觉。

“师父,您还兼职过导演吧?”

“呃?”

“没什么!您继续……”

等师父一番大讲特讲之后,两人早已经到了白矾楼下,付费给驴车,沿街观望。这里是东京臣最大的酒楼,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樊楼,灰瓦青砖,雕梁画栋,陈设富丽堂皇,古朴典雅。

“我们现在就上这里去?”苏小财这才见识了大宋东京的繁华,走了一路,所见各种铺子、客店、旅舍、勾栏瓦肆,来往的客商、路人、兵卒等等熙熙攘攘,往来不绝,更有富家公子、官府衙内,带着众多仆从,招摇过市,路边上也多有占道经营的小摊小贩,被这种人搅得鸡飞狗跳……等走到金明池樊楼一带,见到的人,逐渐衣着外貌越来越光鲜,应该多是富贵者、王孙公子什么的。

“现在先住到附近的客店,这樊楼上虽然有包厢七十二间,一般来说,都是喝花酒喝醉了,眠花宿柳的临时住所!现在我们需在东京逗留一段时间,所以最好还是住在客店,夜晚樊楼灯火升起,你可尽情在这里玩乐……”

“明白了!”

樊楼北边是金明池,南边是上方寺、东南是惠明寺,这两寺周边,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都是高级客店,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

来到一家叫做“栩栩然客店”,师父拿着李寻的名帖和路引开了两间相邻的甲字号上房,在三楼上,推窗即可览金明池秀色!

苏小财推开窗户,拿着一把折扇,轻轻叩击着窗沿,看着金明池,“中有仙桥,桥面三虹,朱漆阑楯,下排雁柱,中央隆兴,谓之骆驼峰,若飞虹之状。桥头有五殿相连的宝津楼,位于水中央,重殿玉宇,雄楼杰阁,奇花异石,珍禽怪兽……金明池春意盎然,桃红似锦,柳绿如烟,花间粉蝶,树上黄鹂,京城居民倾城而出,到金明池郊游……”虽然这里是皇家园林,但只要皇帝不来,还是向东京人人开放的,现在青青柳色中,游人如织,有人在纵酒高歌,有人在摇头吟诗,有人在画舫感春,有人在树下春眠……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看见了什么?”师父问道。

“看见了浮世繁华!”

“作何感想?”

“现在是什么年月?”

“大宋政和五年!”

“哦,政和五年啊,那就应该想到这浮华后面,那些负重前行的人,已经不堪重负!”苏小财笑道。

“说这话,还要问什么年月,你难道不知日月?”

“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这种人,怎么能知道俗世的年月的!”苏小财笑得像一只狐狸。

“按你奇异的应谶而生,从河底冒出来,你确实该有些不凡之处的!这种事一般都是天机,我也不多问了!要是饿了,就要点吃的,吃完好好睡一觉,晚间我们去樊楼吃酒,养足了精神,好好耍子!”师父笑道。

“吃过了烧雉鸡,又在脚店吃了些油果子,喝了茶,现在饱饱的!从昨日到现在,确实没有怎么好好歇息,也好,现在睡一大觉!”

师父指指床,道:“那快去吧!”说完转身出门,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昨日被人从汴河捞起,今日跟着师父跑了这半日路,出了一身臭汗,别看现在衣着光鲜,其实浑身上下都是臭的,所以必须要洗一洗,唤来店家,差一个堂官烧了两大桶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一下。日已偏西,苏小财沉沉睡去了……

等师父叫他起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人约黄昏后的时分,点起灯来,师父又精心捯饬一番苏小财,笑道:“你小子也是细心,这个澡洗得好,这样捯饬,越发像是那李寻了!照照铜鉴,看看现在你是怎样一个翩翩公子!”

苏小财站在黄灿灿的铜镜前,看见了里面一张俊脸,确实还算对得起观众,只不过这铜镜照人,朦朦胧胧的,苏小财也没兴趣多看。

“嘿嘿,太帅了!帅爆了!用这样的破镜子照我,真是白瞎了我这惊世容颜啊!”苏小财一番自恋。

说实话,经过这么捯饬,果真像是想象中的古装小哥哥了!苏小财也觉得,自己古装要比原来好看多了!看样子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还是有点可以安慰自己的理由的!

苏小财真心觉得现在这镜子太次了,但师父以为苏小财这是夸大自己的容颜,才贬低镜子,笑道:“果是少年心性,还带这么自夸的?不过,确实年轻英俊,以后招摇过市,也能引人侧目了……好了,准备妥当,去樊楼吃酒!”

由于就住在樊楼附近,三两步就已经到了樊楼正堂,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堂官们,立即上前招呼,看见是这么一个衣着光鲜、英气逼人的小哥,更是招呼的殷勤,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这样的,才是真正的金主。

第十章 樊楼灯火

“小官人,您楼上请……”

这些个堂官小二,在樊楼这种高档地方,每日迎来送往,何等人没见识过,早就炼成一双火眼金睛,打眼一看,就知道谁是需要费心伺候的金主大爷,谁是可以爱搭不理的穷酸啬皮……

苏小财一出现,一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小子读了几本书且囊中还有几个钱……

相对来说,真正的富豪在这里并没有这种人受欢迎!那些真正的富豪,大多钱都是自己赚来的,还知道钱来的不易……

而这种兜里装满了钱的傲慢书生,在这里玩的就是一个一掷千金,千金散尽还复来,春宵一刻值千金……

在他们的心里,钱是王八蛋,哄得卖笑的女孩子高兴、高兴的时候做两句酸诗,博得满堂喝彩才是最重要的……

对待这样的书生,这些堂官们最是有一手,他们知道,对这样的人,就是要捧他们,把他们抬到最高处,让他们的心飘起来,认为自己是多么的不可一世……他们只有到了这种状态,才能出手大方、挥金如土,以显示他们的高高在上……

眼前进来的这位公子,打眼一瞧,堂官们都觉得不用他们捧,已经是一个飘起来的主了,当然为了大量的赚银子,他们不介意把眼前这位主,捧的更高一些……

苏小财当然要装作这副模样,一副懒得连话跟这些堂官们说的样子……这些人三五成群簇拥着苏小财,有躬身邀请他上楼的、有给他抬衣襟的、有给他擦鞋尖尘土的、有跟在后面询问需求的……

一下子就形成了一个前呼后拥、众星捧月的架势!苏小财只顾装作一副高冷的模样,一应包厢、酒菜、歌姬等等事宜,都由这些人和扮作他老仆的师父陈普慧打理。

苏小财只顾摇着扇子,叱走抬衣襟的和擦鞋的堂官,迈着八字步儿,慢慢的走,慢慢的上楼,顺带观察了一下这闻名遐迩的樊楼内部陈设。

果真是十分豪华,十分考究,以巨木支撑,起楼三层,雕梁画栋,饰以珍宝,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浓妆妓女数百,聚于主廊槏面上,以待酒客呼唤,望之宛若神仙!

“去,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最好的歌姬,都给我家大郎上起来!”师父居然也是一副高冷的模样,钱他已经倒腾到了,用的是市面上大额花销时,通用的白银,随手就丢给那些前呼后拥的堂官们一袋子。

“上好的酒菜,一点问题都没有,立刻就上……只是头牌的姑娘,今日怕是不能来陪小官人了,已经应下了其他的客人……”

政和年间,樊楼里头牌的姑娘应当是李师师了,人家傍的是什么人物,其实苏小财这种无名小辈想见就能见的……师父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随口那么一说,只是表现自己的财大气粗,当然并不是真的要人家李师师过来陪他们……

所以,师父挥挥手,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的,道:“算了算了,也罢也罢!上等的、能拿得出手的凑合上两个吧……酒一定要上好的‘眉寿’或者‘旨和’,其他的俺家大郎不吃……”

“客官,您放心好了,小官人是何等贵人,上酒当然要上最好的……稍等稍等,马上就来……”

果然,不一会儿,凉菜和美酒就上来了……趁着上菜上酒的这个空当,苏小财问了一下“眉寿”“旨和”是什么?

“看样子,你果非本地人,京城名酒都不知道啊?”

“别说是京城名酒,整个大宋有什么酒,我是连一样都不知道的……唉!我是个山野之人……”

“你小子不知道当今的年号、不知道当世的名酒,果真是‘河出异人’,不闻世事!你且听我给你说道说道!先从皇家说,高太皇酒名香泉,向太后酒名天醇,张温成皇后醽醁,朱太妃琼酥……再说宰辅家:蔡太师酒名庆会,王太傅膏露,何太宰亲贤………亲王家:郓王琼腴。肃王兰芷。五王位椿龄。嘉王琬醑。濮安懿王重酝。建安郡王玉沥。戚里:李和文驸马献卿金波。王晋卿碧香。张驸马敦礼醽醁。曹驸马诗字公雅成春。郭驸马献卿香琼。大王驸马瑶琮。钱驸马清醇。内臣家:童贯宣抚褒功,又光忠。梁开府嘉义。杨开府美诚。府寺:开封府瑶泉……

官家的说完,说民间,首屈一指,便是樊楼的眉寿、和旨!

任店仙醪、庄楼琼浆、遇仙楼玉液、玉楼玉酝、铁薛楼瑶醽、仁和楼琼浆、高阳店流霞、清风楼玉髓、会仙楼玉醑、八仙楼仙醪、时楼碧光、班楼琼波、潘楼琼液……”

“好啦,好啦,够多了,够多了,没想到你一个自称和尚的人,竟然熟知天下美酒之名!师父,您若是个和尚,定然是个酒肉花和尚……”

“嘿嘿,为师别无俗好,唯好一口酒!一生都有个夙愿,就是尝遍天下名酒……”

两人谈酒谈得正高兴,酒就上来了,凉菜一会儿就摆了大半桌,不过碟儿都很小,堂倌小二报菜名:麻腐鸡皮、旋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姜豉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麻饮细粉、素签沙糖……

“天哪,光凉菜就上了这么多,你确定能吃得完?”苏小财的碉丝气质就出来了……

“总会有人把这些东西吃完的,你急什么!在这里,讲的就是一个排场,何况又不是我们两个人吃这些东西,一会儿姑娘们来了,陪着你吃酒、唱曲、吟诗作赋,有可能要通宵达旦……”

“嗯嗯,明白了……”

正说着呢,姑娘们就来了,抱着琵琶、瑶琴,横着玉笛,竖着洞箫,一总来了五六个,个个都是十四五的小姑娘,皮肤光洁,明眸皓齿,光彩照人……

“唱曲的都是这等小姑娘吗?”苏小财悄声问师父。

“他们看你年轻,当你是好色之徒,上的是色,不是艺……或许中间还有雏,等你……嘿嘿……”

“嘿嘿……你这个花和尚……”

第十一章 封宜奴

苏小财现在心思不在女人,之所以来到这么高档、这么贵的地方来,为的就是彰显自己的身份,把一个叫做李寻的身份推到东京众人面前……

要努力的表演李寻这个人,一个小地方来的、曾经的县府小衙内,虽然见过世面,但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他在这个地方来,只要表现的很矜持,装作高冷的模样,要流露出惊讶和青涩,毕竟这里陈设是那么的金碧辉煌,女人是那么的美艳绝伦,菜肴是那么的丰盛美味……

当明亮的烛火升起,温暖的灯光照在那些精美的餐具上,熠熠生辉,碟儿、盏儿、银筹玉杯,处处显示着奢华贵气,姑娘们弹唱起来,轻启朱唇,吐气若兰,伴着叮叮咚咚如轻灵溪水一般的琴声,让人有种置身于瑶池仙境的感觉……

这种体验,在一般的小地方是不可能有的,苏小财不知道李寻之前到底有着怎样的生活体验,但眼前这样的阵势,体现出来的高贵雅致,即便曾经见识一个形形色色、光怪陆离世界的苏小财,对眼前这样的生活,还是难以想象的……是苏小财见识过的娱乐方式,也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能想象的。

所以他能够装作一副矜持的模样,同时又对于这世界的繁华如锦的夜生活,感到十分的惊讶。这完全是一次本色出演……

“小官人,姑娘们都在这里试唱了一下,您觉得哪几个行,就留下来,在这里陪您?”

“都不错!都留下!”苏小才还没有发话,师父在旁边已经自作主张……

堂官大喜,一次性留下了这么多,他是可以提很多钱的……很多时候姑娘们都是这些堂官介绍过来的,一旦姑娘被客人看上了,得了钱,都会给堂倌一份……

“你这是钱烧的啊?这一下子得花多少钱啊?”

“没事,现在好好花吧,小子,花出去之后,你好好努力给咱们挣回来就是……”

“有道理……”

苏小财于是道:“报个名号吧,好使唤!”

“这个是小唱,封宜奴!这个是小唱,王婵虚,小唱,林栩……”堂官开始介绍,姑娘们一点到名字,就轻轻一拧腰身,道个万福。

“你就是封宜奴啊?”苏小财觉得这名字竟然有些耳熟,心下也十分诧异,难道说,在这个世界自己竟然还有熟人不成?

“官人听过奴家?”

“不曾,只是觉得名字有些耳熟……”苏小财一边说,一边脑子里乱七八糟涌出一些信息,突然记起,自己读过一本书,就是这时候一个叫做孟元老的人,再过上许多年,才会写出来的一本书,叫做《东京梦华录》。突然觉得这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很搞笑,你竟然读过一本再过几十年才会写出来的书……

不过,既然有书上记载过这个叫做封宜奴的人,说明这个人一定有过人之处……

“刚才听得不仔细,来,封宜奴,你再唱一曲……貌似前面你唱的挺好……”苏小财原本在装一副高冷的样子,从到了这儿,也就没说过几句话,很多时候都是师父在说话……现在突然脸上露出微笑,开始要求一个歌女唱歌,这对封宜奴来说,已经算是一种恩宠了……

这个时候的封宜奴,应该还没有红,要不然早就被大佬们点了,也轮不到上这儿来……

“谢谢官人!奴这就唱……”

于是其他的几个姑娘,用各样乐器,都给她伴奏。

封宜奴开始一展歌喉……

“正单衣试酒,恨客里、光阴虚掷。愿春暂留,春归如过翼,一去无迹。为问花何在?夜来风雨,葬楚宫倾国。钗钿堕处遗香泽,乱点桃蹊……”

苏小财知道,这是周邦彦一首很长的词,看样子,封宜奴为了表现自己的歌喉,专门选了一首比较长的……

歌喉确实很惊艳!听她唱歌,真有种春风拂面、云淡天高的感觉!看样子真是缺少一个人捧红她!要是有高官显爵之人,或者才高八斗之人,令她在人前一展歌喉,说不定她很快就能够身价百倍……

“小娘子,你们现在每天翻来覆去就在唱这几个人的词吗?周、柳之词……”

“小官人,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至于周相公,那更是一代大师……”

“好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只可惜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有腻的时候!全天下的歌女都在唱他们两人的词,所有人听来听去,耳朵起茧子了,也就那样了……

所以要脱颖而出,得有一些新的词做啊……”

“小官人,气宇轩昂、英姿不凡,想必定能做得好词,不如拿出来,奴唱给您听……”

“说实话,我这个人虽然浅陋,但向来并不屑于这种小道……所以,旧作是没有的!不过这东西也讲究个妙手偶得,信手拈来,难得宜奴小娘子歌喉婉转,听得李某亦觉可以为你填一词,不填可惜了歌喉!不如小娘子随意命题,李某随感而发,新填一词,何如?”

这些姑娘们,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来到这里的,哪一个才子,不是自负才高,每每话说的很大,可真等东西拿出来的时候,不过是些老鼠吃书咬文嚼字的艰涩酸腐玩意,唱出来咿咿呀呀的,没有人听得懂在说些什么……

所以这些姑娘听这个自称为李寻的人口出狂言,当然也并不以为然,只是出于礼貌的惊讶,欢呼了一番,逢场作戏,捧一捧眼前这位金主,让他高兴了,多多的撒出些钱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也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封宜奴笑道:“自古最善变,最难测,最不易掌控者,便是人心……人心,最是伤心……

小官人,以这个为题,词牌随意,何如?”

苏小财心里道,看样子,这个小娘子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小小年纪说的什么人心?不过,现在就命题作词而言,无论她说什么,自己总能从曾经被逼记诵那些巨量诗词中,找一两首出来……

第十二章 莫名捞得一坛酒

苏小财手中的折扇“刷”的一下收起,站起来,走到窗前,慢慢把脸抬起来,四十五度仰望窗外明月,道:“小娘子,你说的太有见地了!人心啊……人心……”

苏小财猛地回身,手中折扇又“哗”一声打开,道:“有了!就填个木兰词,来呀,笔墨伺候!”

来这种场合的文人墨客多,文房四宝乃是常备之物,要时不时的供这些人发两句骚。

所以堂官立时就拿来了一套文房四宝,宣纸展开,笔墨奉上……

苏小财拿起笔,突然才记起,要真写字的话,自己就装不下去了。

因为自己在别的方面可以不做生产者,做搬运工,唯独写字这种事情,需要自己亲力亲为!

苏小财很清楚写起毛笔字来,自己的涂鸦与眼前自己装起来的这个气氛很不符合……

“小娘子,给,我吟出来,你记一下!”苏小财知道自己装的过分了,连忙收刹一下,把手上的笔,递给了身边的封宜奴。

封宜奴一愣,还是接过了笔。

苏小财又“刷”地一声合上了折扇,用折扇轻轻的敲击着自己的手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两句一出,所有人都惊了!但凡懂一点的都听得出来,这是何等不凡的词句!

封宜奴眼睛一亮,写出来这句,突然一下子,就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浮夸、很装的人,有了好感。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苏小财吟完,让封宜奴改了一下她理解别了的字,誊抄一遍……

封宜奴脸沉沉的,写完之后,突然泪如雨下,走到酒桌前,端起一大杯酒递给苏小财,自己也端起一大杯,示意一下,一饮而尽,苏小财也只好一饮而尽。

“奴这就为小官人弹唱……”

很明显,眼前这个女人,有着满腹的心事,但是她不说,苏小财也就不问,端起一杯酒,道:“小娘子,请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物是人非本是常事,相濡以沫,相呴以湿,不如相忘于江湖,小娘子如花似玉,不要辜负春光便好……”

苏小财捏着酒杯,缓缓呷,慢慢咽,细细品,原本他的这些动作,在这些小娘子看来,就是在装,但现在看来,竟十分雅致起来。

装,有时候需要底蕴的。

“人生只若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封宜奴轻启朱唇,她好像在这个事上,受过伤,所以融进去了很深的情感在里面,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始终是假的!在自己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那就很有感染力了……

封宜奴这一开口,场面就迅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她带进去,沉浸在那种绵长的伤感当中……

琴、箫、琵琶合奏,后面,所有的歌女,也都轻声附和着封宜奴,所以这首曲子,就飘出了窗,飘进了别人的耳中……

她们把这首曲子,演绎了一遍又一遍,越来越纯熟,越来越有感觉了……

苏小财一杯一杯复一杯,饮着酒,半闭着眼,脑子里也是一幕一幕地过着往事……物是人非事事休……何况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人非物亦非,做梦似的,到了这么一个环境中……

师父的身份,现在是苏小财扮演的这个李寻的救命恩人,恩义忠仆……

所以,准许坐在一旁陪着喝酒,不拘俗礼,相谈甚欢。

师父凑在苏小财耳边,道:“没想到啊,你竟然还有这一手,小词填的不错!莫非你也是进京赶考的才子?”

“你不是说,我是那个什么‘河出异人’吗?我会填个词,算个什么?以后让你目瞪口呆的事儿多了,先练练你的心脏,免得以后吃惊吃到心脏爆掉,嘿嘿嘿,眼前这事,实在都算不得什么……”

“好好好!师父他老人家啊,真是师父,向来都是算无遗策的……算的真准!阿弥陀佛,我不应该疑他,你不知道,我其实曾经也怀疑过我师父,觉得他留下的那个四句偈‘河出异人,白虎食人’什么什么的,有点匪夷所思,有点不大现实、不大可能,可第一句,你就应了啊,了不得……”

两人正在叽哩咕噜的说着一些悄悄话,这时候,响起叩门之声!

苏小财示意一下,有一个伺候的女孩儿,上前开了门,进来了一个体面的小厮,看衣着十分光鲜、面目可亲,怀里抱着一坛酒,上前拱手道:“我家主人说,今日在这里闲坐,不意听到有人做了新词,且是如此惊世之作,道尽人心,妙极!我主人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听到了如此好词曲,就要酬谢!这坛酒,尚可入口,请官人收下,聊表我主寸心……”

让人家不说,苏小财也就不问眼前眼前这个光鲜小厮,他主人到底姓甚名谁。

“如此,就却之不恭了,就多谢你家主人了!”苏小财淡然道。

师父上前接过了酒,道了一声谢,那个光鲜小厮就拱拱手,走了!

师父揭过那酒泥封,整个屋子里就飘满了一种奇异的酒香!不由得叫一声:“好酒啊!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陈酿……”

前面,苏小财一杯一杯复一杯,吃着樊楼的“眉寿”和“旨和”,就已经觉得满口异香,入喉腼腆,回味悠长,还觉得这里贵是贵的,有道理的,想着眼前这种酒,应该是天下最好的酒了吧。

没想到,现在进来这么一个小厮,抱着这么一坛酒,打开之后,却让眼前这一等一的好酒,也黯然失色。

酒交在了苏小财手上,苏小财觉得,自己一个无名小辈,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递给自己一坛子酒,是为了害自己,所以就毫无顾忌的倒了一杯,又给师父到了一杯,我真是好酒啊,还没有喝到嘴里,端到嘴边,凑在鼻子下面,一闻就感觉有种沁人心脾的味儿……

苏小财示意了一下,和师父同时慢慢呷这杯酒,苏小财有一种晒在温暖阳光下的热烈但并不刺激的感觉……

“这一杯喝下去,剩下的都留着吧……”师父喝完了这一杯,脸色一变,凑到苏小财耳边,轻声道。

“怎么?难道这酒不对劲?”

“确实很不对劲!”师父一边说,一边已经盖上了酒封。

第十三章 一坛来历不一般的酒

“难道您尝出来,这酒被人下毒了?不至于吧?我初到东京,没有有什么仇家啊?”

“想到哪里去了!”师父轻声道,“不是下了毒!是这酒很不一般,为师一生好酒,尝遍天下名酒,大多数有特色的名酒,一搭嘴,就知道产地,知道酒名!可是这个酒,如此上品,天下少有啊,为师之前竟然没喝过,且这个酒坛的质地,也很不一般……”

“大不了就是那个贵人送的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来这里玩耍的,可不都是非富即贵吗?”

“贵人也是分品级的!”

“难不成这酒是官家送的……据说官家好一口烟花,这地儿常来……”

“嘘……”师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有些大家心知肚明事,只能装在肚里,不能拿出来乱说!嘿嘿嘿……极有可能啊!”

“呀……不错不错,这一顿饭,贵是贵些,却值了……”

师徒两人叽叽咕咕说着,木兰词已经演了第五遍……

“师父差不多了,咱们回去洗洗睡吧,虽然这里姑娘都不错,但徒弟这种人,随便起来不是人,做这种事,从来都是牛嚼牡丹,不懂怜香惜玉,所以还是收敛一点好!就不留在这里过夜了!”苏小财笑道。

“也罢,你年纪轻轻,这种事还是少做为妙!少年戒之在色啊!你回去睡吧!为师就不陪你回去了!”师父无耻地说道。

“天哪!难道您……”

“小娃儿脑子里要干净,不要胡思乱想……为师送你回去睡,完了为师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苏小财虽然对师父的行为有些不齿,但他真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属于再晚都要回家的男人,所以起身,打赏了唱歌的一众女子,尤其厚赏了封宜奴!

封宜奴谢过,拉着苏小财的衣袖,轻声问道:“小官人,可否告知奴您尊姓大名?”

“小可秦州李寻,字推之。”

“再来时,记得点奴家,封宜奴!只要小官人来,奴定来伺候……”

“好!”

苏小财仰起头,哗一声,打开折扇,一副放浪不羁的样子,大摇大摆出了雅阁,扬长而去……

师父抱着一坛酒,紧随其后。

回到了客店房中,师父竟然换上了一身江湖客游侠儿的打扮,道:“你早点睡,为师真的有些事情,需要去办一下!”

苏小财点点头,道:“好的,师父您悠着点啊!”

“你这个小娃儿坏得很,一点也不单纯!”

两人哈哈一笑,师父拉上门,走了。

苏小财坐在窗前,看着月色洒在金明池上,浮光跃金,看着四处欢楼和客店,灯火闪烁,有细细的歌声,飘过来,宛如来自天边……

一切都生动的展现在眼前,但在苏小财看来,竟有一种强烈的虚幻感,这是真的吗?自己前两日还在一个尘嚣混杂、光怪陆离的都市,因为被自己的老板侮辱,说什么要不是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收留你,你小子这样的废物,满大街都是,凭什么把工资发给你……苏小财就因为这个,一怒之下辞职,回租住屋,也觉得憋屈,就回了农村老宅,一个差不多有百年历史的老房子了,木结构,已经歪歪斜斜的,却不倒塌,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现在老家已经没有人,这里荒废了!

苏小财也是走投无路,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想着这样一个有历史感的房子,说不定老祖宗埋了点好东西在下面呢,找出来卖他个百千万的,就再也不用去看人脸色了……于是他动手四处敲敲打打、倒腾挖掘,没想到掀开供桌底下的一块木板,果真发现了一个地下室,苏小财很兴奋,用手机照着亮,走了下去,走着走着,手机亮光没了,意识也渐渐迷糊,最后,他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在繁忙的汴河水中……

现在猜到第二个晚上,自己竟然已经华丽变身为一个翩翩公子,喝了一顿极为高档的花酒,现在坐在金明池畔的高档房中,观赏夜色……

人生大起大落地太快,苏小财产生了强烈的虚幻感……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得去?即便是回得去,那个世界自己已孑然一身,上无片瓦下无立锥之地,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就当这是一场不会醒来的梦,做下去吧!”苏小财站起身来,暗自说了一句,铜盆里已经有店小二刚刚上的热水,苏小财洗了把脸,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师父大清早就把自己摇醒了,道:“快走,去选工匠!”

“啊……”

“按照计划,选工匠给你建庄子啊!那个庄子已经破败成了那个模样,自然是要重建的,小衙内!”

“天哪,您能不能不要喊我小衙内?一喊我就想起林娘子,感觉凉飕飕的……”

“啊?你小子原来勾搭过一个叫做林娘子的女子?”

“不不不……这个梗说了你也不明白!您老人家思想不要龌龊好不好!您徒弟我一个纯洁的小白兔,昨夜身陷花柳繁华地,坐怀不乱,气定神闲地客店睡觉了,您觉得我这样的坦荡荡君子,会和人家娘子有染吗?”

“好好,也罢也罢!快快起来,我们去牙行看看,找些匠人!”

师徒二人于是出门,到了州桥夜市,出朱雀门,直至龙津桥,自州桥南去,满街都是买熟食的,四处飘香,两人点了两只胡饼,两碗旋煎羊白肠,吃得呼呼冒汗,然后来到了牙行,这地儿相当于苏小财熟知的中介,为买卖双方说合、介绍交易,并抽取佣金,经营范围十分宽泛,介绍劳力、工匠、各种牲畜和运输工具租赁等等。

“你们来得好巧不巧!原本这阵子,几家大官人都要建园子,工匠稀缺,今日刚有一批外来的匠人,在小人这里挂上了号,你们大清早就找来了!小人这酒带小官人去看看,可以当场试试手艺,由于刚挂上,小人也不熟,不知道手艺如何……”牙行的小厮带着苏小财和师父,来到了这边的客店。

第十四章 掌哪个门

工匠们住在又能住人、又能存货的大杂货栈,前面是住人的房子,后面整个院子都是牲口棚,里面站着骆驼、挽马、骡子、驴,住在这里的人不以为意地开着通后院的窗户,所以整个房子里就弥漫着一股马尿味儿,但这些人都不以为意地蹲在炕头、矮凳、门口等地,每人手里抱着一个大碗,正在呼哧呼哧的吃着碗里的面……

他们吃面,吃得如此专心,甚至根本没在意有人走进了房里,他们头都不抬一下,还在呼哧呼哧的吃,直吃的满头冒汗……

“呶,有雇主了……”

牙行的管事说了一句,这些人中,有一个络腮胡子的大块头,抬起脸来,看了一眼来的人,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呼哧呼哧的吃他的面,面无表情。

“就说好的那个价了啊?”

“嗯!”

“你还有什么条件,讲出来?”

“没!”

“什么时候走?”

“就走!”

满脸横肉的络腮胡子,突然就站起来,说了一声,走!

所有的人都站起来,背起了工具箱,立刻就走!

苏小财惊讶的发现,明明刚刚还看见他们每人端着满满一大碗面,只顾呼哧呼哧地吃,竟在几句话的功夫,所有的面都已经下肚了!每只碗里,甚至连一滴油水都没有剩下……

这一群什么人啊,他们吃饭,难道是直接倒进肚子里去了吗?而且大家的步调这么一致,说一声走,所有的人都已经吃完了……

“木匠,瓦匠,泥水匠都是全的吗?”苏小财不知道为什么就冒出了这么一句。

“嗯!”

“复杂一点的房子可以盖吗?”

“嗯!”

“能看得懂图纸吗?复杂一点的家具可以做吗?”

“嗯!”

“能多说几个字吗?”

“能!”

“说啊?”

“说多了不好!”

“这就是你多说的几个字吗?”

“嗯!”

“天哪……”

从头至尾,都是这个领头的、满脸横肉的络腮胡子,其他所有人都跟哑巴了似的,一声不吭,不仅不跟苏小才和师父说话,而且他们自己相互之间,也连一句话都没有……

苏小财觉得,没有和他们好说的了,与其和他们说话,还不如找一块榆木疙瘩抱着说话……于是跑到师父跟前,问道:“您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你们觉得这群榆木疙瘩这可以用吗?”

“放心吧!都是一等一的大匠!”

“呃?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一等一的大匠?”

“他们是我连夜托人传话找来的,都是自己人,当然了解他们了!你别忘了为师我也是个木匠啊,能认识几个匠人也是很正常的!”

“哦,原来如此,你昨夜出去,竟是干这个事情,我还以为你……”

“就说你这个娃,一脑子的……”

“那你直接招回来就成了,为什么还要到牙行去?”

“任何事情都要留下痕迹,方便官府去调查,毕竟我们要是在那个闹过鬼的庄子里站住脚的话,一定会有人把我们细细查一遍的……”

“好,心思缜密……”

师徒两人肆无忌惮的笑着,雇了十来辆驴车,嘎吱嘎吱,扬起尘土,渐行渐远……

大大小小的工具箱、整齐划一的行李包裹,很快就被搬下了驴车,整整齐齐的码在黑虎玄坛庙的侧厢房。当年刘家巧取豪夺了这个庄子,后来弄得闹起鬼来,就在这里盖了这么一个黑虎玄坛庙,可能也存家里的仆人小厮过来收租的时候有个住的地方,这样的心思,所以就盖了两排侧厢房……

没想到,留到现在,却用上了,也省去了匠人们搭窝棚住!

“都是老弟兄们了,客套话这里我也就不说了,要找的人,现在找到了!就是眼前这位!当时我亲眼看着他,突然就被人从汴河里打捞上来了!在那条繁忙的河道上,一整天从来没有能看见有人落入过水中!

所以说,他就是应着“河出异人”这四个字而来的!大家也看得到,此人气宇轩昂,出口成章,经过这两日的留心,我发现他果然是不凡的!

所以遵师父遗愿,我已经把他收入了门下,今后他就是我们的掌门了!

来,大家都见过掌门人!”

“见过掌门人!”众人齐声道。

苏小财有点懵,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硬撑着微笑着点点头,道:“诸位辛苦了,大家先安顿下来吧……”

掌门人一发话,果然很有效,大家都开始忙起来,到了这个废弃的庄子里找了一些矮桌、门板什么的,又找那些了椽子檩子废弃的木头,打开工具箱拿出工具,开始改造成一些卧榻、矮凳什么的!

也有一些人,拿出绳子木桶,去淘井,就是把井中原有的水,全部打出来,倒掉,挖一挖井底的淤泥,等到新的水慢慢渗出,积少成多,澄清了,再往其中扔上两条鱼,在两个时辰之内,鱼如果不死的话,这个水就可以用了。

当然,还有一些人,在收拾庙院里的杂草、垃圾;有人在房顶上换破了的瓦片;有人则出去采集了一些野菜,打算等会儿开灶做饭……一时间忙乎的热火朝天!

苏小财逮了个空,抓住师父,问道:“掌门人?师父,我掌的是哪个门?怎么突然之间,就出这么一手呢?而且您是师父,您不掌这个门,让我掌什么掌?”

“来,为师告诉你,你掌的这个门,叫做五行门!经过我师父和我两代人的运作,现在还算是有些力量,让你来掌这个门,是我师父、你师祖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

你要是不愿意,你就先去跟他老人家说!”

“啊?跟他老人家说就免了吧!掌就掌,不就是掌个门嘛!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掌门掌窗户的无所谓啦……”

“好!你要好好的,将这个门给我们掌好了!眼下这个不起眼的庄子,经过一番修葺之后,就是我五行门的总坛了……”

“弱弱的问您一句,我们这个门,是干什么的门?”

“嘿嘿,总之是走人的门,不是走畜生的门!你暂且别问,跟着看看,慢慢就明白了……”

“呃……”

“等会儿,这儿收拾停当了,吃完了饭,跟大家到这个庄子里去转一转,完了之后,对于如何重建这个庄子,请掌门人拿出自己的意见……”

“我……”

“嘿嘿,您别谦虚,您是‘河出异人’,自然是有些异术的,尽管说……”

大家用了两个时辰,就收拾停当了,米面油这些东西,在来时行李中,也都是带着的,很快就做好了饭,大家飞快的吃完了饭……

之后,师父带着大家,在这个庄子里转了一圈,回到庙里就和大家商议着该如何重建这个庄子……

第十五章 先吹吹

苏小财听了一会儿大家的意见,也算是明白了一点,他们是这样打算的:先好好的盖上一座大院子,几进好几个院落,用这个把掌门,也就是苏小才安顿下来,让他在这里安安心心的生活,坐镇指挥整个门派的运转……

至于这整个庄子以及周围的田亩,去官府申请一批流落东京的流民做佃农,安顿在庄子里。这些流民一般都是由各地受灾荒、或者家里发生了重大变故,生活无以为继,一路逃荒,四处流落的人。

申请安置一部分流民,这做的可是善事。也能够为官府分担解决一部分头疼的问题。所以也是个皆大欢喜的事儿,官府十分乐意!大宋对待流民的策略就是纳入厢军,现在厢军早已人满为患,难以养活了……

当然,要安置这些流民,那就十分简单了,因为他们但求一口吃的,十分容易满足。在原来这个庄子的基础上,把那些坍塌的茅草屋,经过修补,随便给他们一点遮风挡雨的地方,至于后面他们打算怎么改建,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由于他们是流民,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家当,他们到这里来耕种这片土地,前期还要给他们管吃、管住,这么算来,对他们也是莫大的恩情了……

师父让苏小财在一旁先听,他们讨论。等讨论完了之后,再由苏小财总结一下,并拿出自己的意见,定下一个章程,大家都听掌门的……

“大家说的,我都听了一下,虽然我到目前为止还不明白,我们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或许以后就会慢慢清楚了,但就目前建庄子这件事情而言,我不同意大家议定的方案……”

所有人都看着苏小财不说话,当然要让这些人说话,或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有一句说一句,都是特别有实用价值的话,包括前面讨论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师父在说,他们只是点头或者摇头,有时候偶尔用特别短的短句,表达一下自己的意见,往往一句点透,多余的废话半句没有……

如果他们不说出这些短句,而只是一直摇头或者点头,从一整天他们的表现看,你就不会认为他们是一群能够用语言表达思想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一群哑巴呢。

“‘河出异人’就是不一样!这么快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很好,很好,掌门请讲,我们洗耳恭听……”师父拱手道。

“从你们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也听得出来,你们并认为这个庄子不能产生多么大的价值,只是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大宅子,让我住在这里,让这里变成我们这个门派的总坛……找一批佃农来这里耕作,仅仅只是个掩护而已。

京郊之地,两千余亩良田啊!如果真的把它交在我的手上,运作起来的话,将会产生不可估量的价值!

所以我认为,要在这里盖起一座庄子,就要完全按照我的设计标准去建,建成之后需要哪些人,需要怎么经营,得听我的!至于为什么这样,我展开讲了,你们也不一定听得懂!而且这个很难展开讲!我只能保证,不出两年,这个庄子每年就能产生几十万两、上百万两的利润……”

“呃……”从师父的表情看,师父其实很想嘲笑苏小财,但是环顾了一下其他人,可能为了要给苏小财面子,所以硬生生地把想要说出来的话,咽了下去。

“掌门是‘河出异人’,思维有些异于常人之处,或许是正常的,他的神奇思维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也罢,听掌门的吧!我服从掌门安排……”师父当然要给苏小财找台阶下。

看样子,师父在来的这些人当中,威信还是挺高的,师父表示服从,其他人也就没有任何疑议,大家拱了拱手,也算是支持苏小财的想法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接下来我就安排大家干活,希望在接下来的日子,大家相处地愉快……”苏小才想要慷慨陈词一番,但不知道词从何来,想想也泄了气,所以就随便这么一说。

“不知道您如何安排?我们该做些什么?”师父问道。

“有没有大一点的纸,给我一些,我画一个图……”苏小财脑子里过了一下刚才在这个庄子当中所走过的路,根据所观察到的,他慢慢的在脑海中就形成了这个庄子的地形图。

“纸是有的……做木匠的,遇到复杂一点的活,都要用纸来先画一下、记一下,所以纸是木匠的必备的……”师傅打开一个工具箱,找到了一卷纸,是一卷看起来泛着土黄的厚纸,大概有好几十张。

苏小财随手抓起一个折尺,拿起半截烧过的木棍,就开始在纸上画图,他首先画了一张整体的设计图,又发了一张效果图,紧接着就把大部分建筑的图样也画了出来。

当然做这种事儿是一种费时费工的事儿,不过这回在身边的大部分人都是匠人,他们对于这种事情还是饶有兴趣地围观……

这个过程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待夕阳西下,天边火烧云映红了大地,逐渐暮色四合,夜给大地拉上了一层黑色的帷幕……

大家燃起了火,师父带着人出去打了野鸡野兔,这一回再也不是做叫花鸡吃了,而是烧了热水,拔了毛,丢在这些人带来的吊锅中,开始煮……

还有一部分人,支起了一片石磨,把表面上洗的干干净净的,烧热了,开始在上面烙白饼子……用这种石头烙白饼子,能够激发面的麦香味,现在四处都笼罩在一片麦香味和肉香味中,苏小财闻到这些味道,从沉浸进去的画图中,回到了现实……

他感觉自己腰好酸、腿已经站麻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抬起头来,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

不过,这十几张设计图,也终于算是完工了。苏小财丢掉手中已经用废了的第十七根木炭棒……

“大功告成,快给我点吃的,饿死我了……”

所有围观的人也都替苏小财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当然他们也跟着看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东西也只看得似懂非懂,但很明显按照这个搞起来,将是一个大工程……

虽然大家很想让苏小财赶快给讲解一番,但又经不住香味,最后大家围在一起,一阵狼吞虎咽之后,就叫这两个小学徒小心翼翼地从头至尾一副一副展开苏小财的图纸。

画图纸的功底,苏小财还是有的,他学的专业就是建筑设计。当然,现在到了这块地儿,只能画古建……这曾经是他选修的一门课程,画起来并不是那么的熟练……

那两个小学徒掌着图纸,站在熊熊燃烧的火边,苏小财提醒他们,稍微站得远一点儿,以免自己辛辛苦苦画出来的这玩意儿,被火给烧掉……

然后他找了一根竹竿儿,站在图纸前,开始指指点点,给这些人讲解。

第十六章 好尴尬啊

苏小财讲得很卖力,然而那些匠人们听到最后却不以为然了。

“有什么问题吗?”

“掌门,您的这个设计,听起来宏大,但是您为了要节省土地,打算建楼,这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了,更何况是三四层的……

你应该知道,但凡建楼,皆需巨木为柱支撑!三四层的楼,需要的是五丈巨木为柱!

您的这个庄子,光是这种楼,就得建百幢!光买巨柱,得花多少钱你知道吗?”其余工匠皆不发话,质疑的人是师父陈普慧。

“您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苏小财笑道:“我不用一根巨木,照样建楼,这才是关键!”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可能这样一来,速度比较慢,但赚钱也就出在这些楼上……等我们的楼建起来之后,整个东京乃至整个天下,风起效仿,我们卖材料就赚大发了!

将来这一块地,光是堆放、中转这些材料,怕都不够用……当然,这里我并不打算堆放材料,到时候随便买一块更大的……”

苏小财一阵侃侃而谈,看上去信心百倍的样子。

“你果真有法子这样搞?”师父惊异道。

“是啊,物美价廉,比起木建筑,更加结实、防火、耐用……”苏小财手里的竹竿一扔,呼啦撑开折扇,笑道:“要让我这样的考状元,估计有难度,但要赚钱,易如反掌之事!”

众人还是没有话,他们已经习惯不说话,相互大眼瞪小眼瞅了一会儿,都点点头。

“大家的意思是,干!”师父代表众人,说出了意见。

“好!那现在把图收起来,听我安排!”

苏小财于是跟大家讲了一番,经过这一番讲解,众人热起来的心,又凉下去了……

“掌门,你的这个神奇的东西,能不能烧出来,且不说,光第一步,我们根本就没法完成啊!你说要把石头粉碎成面粉那么细……我们现在把麦籽粉成这么细都困难,驴子拉石磨,一天到晚也磨不出多少……

再说了,还要铁粉啊,铁这东西,比石头更硬啊,拿什么才能把这东西磨成粉?

你的这个想法,到底怎么产生的啊?”

师父一连串的疑问,算是给苏小财浇了一盆凉水!粉碎石头、铁,这时候真不具备这个基础啊!要能达到粉碎这两样,得炼出好钢、造出大型柴油机或者发出电来,带动硬度极高的钢制破碎机、粉碎机,当然这又离不开油和电,要得到这两样,需要更加高级的工业基础,才能完成……天哪!这年头搞点事情,真的不容易……

苏小财脑补了一下这个画面,抬头看了一下这时候繁星满天的天空,摇摇头道:“还真的是连一点基础都没有啊……”

众人看到苏小财的模样,也都摇摇头,夜已经深了,大家各自铺了点床铺,睡了!

师父和苏小财看着大家各自睡了,才发现他俩原来连个床铺都没有……只好坐在火堆旁,大眼瞪小眼……

“……吹大了吧?没法收场了吧?嘿嘿嘿……”师父笑道。

“师父,好尴尬啊!”苏小财耸耸肩道,“在我的印象中,烧水泥而已,真不是什么难事啊!”

“你是从哪里知道水泥这种东西的?如果这么难搞,这世上应当没有这种东西啊!”

“这个嘛!”苏小财摇摇头道,“我是‘河出异人’嘛!知道一些这世上没有的东西,应该很正常吧?”

“哦哦……正常正常!”

苏小财不说,师父也就不问了!有的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就没有意思了!

“师父,你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吗?”

“信!”

“为什么?”

“因为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呃……就这?”

“不管他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得想个法子,让你说出的话,变成现实,哪怕是一下子盖不了那么多楼,只盖起来几幢,也是好的……

毕竟你是掌门,要是让大家觉得你说话不诚实,不可靠,那就不好了!

虽然你是‘河出异人’,但时间长了,还是有损威信的!”师父这般说,苏小财觉得很有道理。

“您现在能告诉我,我们这个五行门到底是干嘛的吗?”苏小财问道。

“为了在江湖上立足,大家联起手来,名号叫得响亮一点,不过是为了少受官府恶吏、地方恶霸、地痞流氓和土匪贼寇的欺压盘剥,事实上,所谓五行,不过是金木是火土五方面的匠工而已!

金者,当然是冶炼铜铁、打造器具的铁匠;木者,自然是建房、打家具、做一些精巧玩意的木匠;水者,则是搞引水灌溉、设计堤坝的匠人;火者,则是挖取石炭、伐薪烧炭的匠人;土者,则是烧制石灰、砖瓦或者搞泥瓦工程的匠人……

当然,后来慢慢扩大,金木水火土五行,包罗万象,无论搞什么的匠工,都是可以划归到五行中的,所以,五行门其实最后发展成一个百工匠人的门派……

不要小看,百工中卧虎藏龙,什么能人都有……”

“哦,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既然我们有如此庞大的百工能人,刚才我说的这个事,或许还是可以搞一下的!

让我想想,设计一番,总要像师父您说的那样,把我说出去的话,变成现实,否则人人觉得我只会吹牛,‘河出异人’这个牌子就会被我搞砸啊!”

“石头不粉碎,难道还有其他办法?”

“这要容我想想,办法总是想出来的!”

“好吧!你先想着,为师我眯瞪一会儿,最近连续几夜都没有怎么睡了,困得不行……”

师父是个有办法的人,他把火堆移到一边,原来那火堆底下的地面已经烤干了,而且很热,师父找来柴草,扫了灰,铺好,倒头就睡……

苏小财继续往火堆里添加了点干柴,坐在火堆边继续发呆……是啊,这是个连磨面都吃力的年月,如何能把石头和铁弄成粉末呢?关键是要大量……

苏小财在纸上写写画画,不知不觉,就天亮了!等大家大清早起来,才看见苏小财穿着华贵的衣服,却满身炭灰,睡在他曾经画图纸的那张供桌上……

所有的纸都被他铺在身下,压着厚厚一层!众人叫醒了苏小财,他揉揉眼,道:“叫我再睡会吧!”

于是,大家把他让上了床铺,叫他踏实睡会儿。整理那些纸的时候才发现,所有的纸都叫苏小财画完了!满纸奇怪的符号和图案……

第十七章 七七姑娘

来的这些木匠,全都是闷油瓶,习惯沉默,没事半句话都懒得说!

他们只是在看苏小财画的那些纸,虽然很难看懂苏小财设计图上连串大量的奇怪符号,但其中有一些设计,他们作为木匠还是大概能看懂,对此大感兴趣!

能让这群闷油瓶开口说话的唯一办法,就是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摆在眼前!很显然,苏小财后半夜独自画的那个些设计图,勾起了他们说话的欲望,让他们激烈争论起来!

师父被吵到了,也翻身起来,问道:“咦,奇怪了啊,什么东西能让你们这群三棒槌打不出个冷屁的家伙麻雀一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争论不休?”

“慧普大师,你也来看看,掌门的这个设计,了不得啊,厉害,牛!”横肉脸络腮胡子激动道。

“鬼斧,好几年都没有听你说出这么长的句子!哈哈……”原来横肉脸络腮胡,外号鬼斧。师父挤进人群中,开始仔细瞧苏小财画出来的东西,原来设计的是各种器械,用的是水动力,利用落差比较大,水流量也比较大的河流,用巨石砌成漏斗结构,进一步增大水压,然后利用水力,推动叶轮,把这种力量传导给设计好的齿轮、轮轴机械,提起巨铁,用以破碎大的石灰石、铁矿石、石膏块等,破碎之后,再用设计成巨型捣药罐那样的装置,以水力提起巨大的铁锤,慢慢把碎石打成细小颗粒,经过细筛,生料就成功产出了……

后面画的,当然是窑炉,把已经打成粉末的石灰石粉和少量铁矿粉末,投入炉中,以巨型鼓风吹石炭烧火,产生极高温度,加以煅烧,烧出熟料,再加进石膏,再一次细粉!当然这一次细粉,用的是水力推动的钢磨,磨出来的是粉尘状的细末……然后是钢磨的结构设计图,当然这种比较精细的设计,苏小财注明还需实验……

众人正在一步步细细看下去,里面的数据,苏小财用的是阿拉伯数字标注的,还有一些奇怪的演算符号,这些被将人们忽略了,他们用各自的经验,正在脑补这些设计的成品模样,突然背后响起一个声音:“按照这个思路,可能还是会遇到挫折,但慢慢摸索一段时间,想必能烧出水泥来!就是效率有底下,出产量很低,大概每日也就三四千斤的样子,小打小闹了……不过,一根两人以上的合抱之木,成材段才有可能达到约四五丈高,这种巨大的木料,现在很难找,而且作为巨柱,必须完整运输,运输难度极大,到达东京,成本价都得数十万钱啊!而我们这个水泥灰,一车车、一船船运来,运输成本极低,一日的产量,足够浇筑四五根这样的巨柱了!所以,我们在成本上占了几大优势,还是有钱可赚的!”

众人回头,原来是掌门苏小财已经醒了,看看日头,已经是晌午时分了,沉浸于看图,时间过得真快!

“掌门为我五行门殚精竭虑,受我等一拜!”师父朝着苏小财一眨眼,领着众人躬身便拜。

苏小财明白师父这是帮着自己重塑威信,于是等到众人都躬下身子,才道:“既然大家信得过小可,那小可自当尽力啊!诸位折煞我了,快快起身……”

接下来,大家商议决定,把五行门的能工巧匠,金木水火土,全得召回一批,因为按照苏小财的设计,涉及到的匠人涵盖了五行……

苏小财给众人讲解了一下这些设计需要在什么地方选址,一定得是一个靠近原材料的河谷地带,得能就地采石,运输石炭、铁矿石也方便,而且必须达到必要的落差、水流量,烧成之后,还能顺着河道迅速运出来,能迅速运抵东京汴梁……然后,又讲解了一下设计的尺寸、构造关键、配方保密等等……

这一天很快又过去了,天擦黑的时候,一切都计议已定,剩下的事情,当然不是苏小财亲力亲为的事,苏小财再一次给师父叮嘱了配方保密的事情,然后租了一辆驴车,晃晃悠悠就进东京城去了!

师父,五行门无人敢泄密,谁要是泄密,整个天下门徒将追杀到底,不死不休!

苏小财也不知道这个门派的纪律性到底怎样,这种事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有时候时也势也,由事不由人,但尽人事,至于以后的事情,自己也不能预测!

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抓紧进城,大丈夫一诺千金,说好的三日后,要到天之美禄找张七七,必是要去了!

事实上,天之美禄并不在城内,但城外汴河街依旧繁华。暮色四合,汴河街灯火升起,行人熙熙攘攘,小贩沿街叫卖,铺面也生意红火,到处都是酒楼、妓馆、脚店、甚至一些客店、货栈、旅馆之类,门前皆有人揽客,门楼上窗户开着,有的是美艳的女子依窗微笑,灯下美人,十分娇艳;有的则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女子,浓妆艳抹,挥着纱巾,直接唤客,这种都是小店,当属卖肉为主;有的甚至站在当街,拉扯客人,这种应该是服务于那些漕运水手、赶大车的糙汉们的……

总之,这里现在除了吃的,就是玩的,灯红酒绿、热闹非凡,比起樊楼附近那些高档地方,这里自是充斥着更多的烟火气和直接的、无需加以掩饰的肉%欲……

苏小财现在要进去的天之美禄,无疑还算是这里的一股清流,这上面,现在站在楼下,可听闻丝竹之声、吟唱之声,来这里的当是汴河街上的富商,还有一些远赴京城的外地富商、书生,官员一般不来这里……

苏小财换下了那套流光溢彩的华贵衣服,这回来的时候穿的是普通的书生装,当然假发还带着,依旧打扮得器宇轩昂的样子。

苏小财还未进门就被一个堂倌接住,跟前跟后,毕恭毕敬地伺候,最终苏小财上了楼,酒菜都还未点,直接就一句:“我要见张七七!”

“呃……七七姑娘啊?官人,七七姑娘还未出师,弹唱还不精……所以,不能见客……”堂倌有些为难。

“她现在出师了!”苏小财一根金灿灿的条子丢出去,金光空中一闪,就已经被堂倌的袖子吞没了!

立时,堂倌脸笑得跟个核桃似的,连连鞠躬点头,道:“官人说的是!官人说的是!她现在就能出师!”

第十八章 又见灿若桃花的她

话说此时的苏小财已经洗的干净净,戴上了假发,梳起了发髻,一身读书人的打扮,看上去格外清雅。他轻轻地用折扇打着手心,在屋里来回踱步。

不知道为何,想到立刻就要见到那个灿若朝霞的女孩子了,苏小财心中有点咚咚敲鼓的感觉!

漫长岁月中,从那边世界都跑到这边了,自己面对一个女子,从来没有如此不淡定过。自己在那边的时候,也绝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君子,虽说是穷时穷了些,可逢场作戏,一起混过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大家宣泄一把,继续奔忙无聊的日子,心如死水,无半点涟漪……

现在要见这个皱着俏皮的鼻子,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整个人像是带着阳光一般的女孩儿,苏小财的心竟然咚咚响……

“我这是来报一饭之恩的吗?”苏小财扪心自问,满脑子是那张脸,她笑起来,真的有种风过桃花的感觉啊!

正在闭着眼睛,平复心情,想起了敲门声。

“进来!”

苏小财张开眼睛,就看见了令他的心咚咚响的那张脸。

“奴只弹唱,不做别的!而且可能唱的不好!官人见谅!”张七七一进门就坐在对面弹唱位子上,显得很紧张,显然没认出现在已经变得干干紧紧斯斯文文的苏小财。

“哦!没事。”

“哎——你这个声音好耳熟!”

“不会吧!”苏小财眨眨眼,想着既然她一下子没认出来,那就开开玩笑,平复一下咚咚的心,“小生秦州李寻,初到东京,不足一月啊!”

“哦,那你怎么会知道奴家?奴并未出师,张七七这个名字,现在外人并不知道,更何况官人到京还不足一月,竟是点着名儿叫的奴家……”

“你的思维倒是缜密,你在临街的窗口学唱,林鶯嚦嚦,山溜泠泠,百转千回,余音袅袅,听得小生驻足发呆许久,打听了一下你的名字而已……”苏小财看着张七七的眼睛,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山泉般清澈,光波流转,十分明艳,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可爱。

苏小财真的想捏一捏她那带着酒窝的小脸蛋,怎么可以这样可爱!

“奴家觉得,官人在骗我……三天了……啊,我知道你是谁了,果然就是你!你就是河里捞上来的那个怪人!你说三天过后回来此处找我的!”她一下子跳起来,显得很兴奋的样子,奴家这两个字也不说了,直接自称为我……眼睛弯弯的笑了,放下琵琶,直接走到了苏小财身边。

“嗨!这么快就被你识破了!”苏小财耸耸肩膀,心脏不那么咚了,但依旧十分愉快,比之前还要愉快。

“你的头发三天就长这么长了啊?”张七七走到苏小财的身边,伸手就要揪苏小财的头发……

“快快住手,这是假发,好不容易戴的这么自然,不可揪啊,揪落了,我师父不在,我们弄不了这妥帖的……”

“哈哈哈哈……”她大笑起来,完全不顾形象,皓齿露出来,虎牙尖尖的,如此小虎牙加上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美……

“戴个假发而已,至于笑得这么花枝招展、花枝乱颤吗?”

“想起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你,和现在相比,判若两人,那时候完全看不出你是个读书人啊!”

“我以前是个和尚!和尚其实也是读书人,只不过读的是佛经罢了!我学了师父教我的龟息大法,在水下修习呢,不意被他们打捞上来,害得我差一点走火入魔啊!真的很可怕你知道吗?所以当时我整个人看上去傻乎乎的……”苏小财信口胡柴,乱说一气……

没想到这女孩儿竟然信了,惊讶道:“啊,原来你是个江湖人物啊,还会什么龟息大法?厉害厉害……”

“这你都信啊?小生秦州李寻,字推之。乃正儿八经的儒生!”

“你这人,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吗?信你哪一句到底?”

“小娘子觉得哪一句顺耳,就信哪一句,反正我句句实言!”

“切!”

“呵呵,今日小生特来报小娘子一饭之恩……”

“哈哈哈,韩信封了王才去报恩,这一饭之恩你记着吧,等你封了王,再来报!”张七七笑道。

“好!借你吉言,等着我封王吧!”

“天哪!好张狂啊!”

“封个王很难吗?”

“呵呵,你试试看吧……”

“试试就试试!”

张七七笑道:“今日既是官人点了奴家,那奴家就为官人弹唱吧!”

“刚才好好的,怎么又自称奴家了?我可不喜欢你这么自称!”

“您都是要封王拜相人,奴一个小小的歌妓,不敢造次啊!”

“哦,我明白了!凡是封王拜相的家伙,没有什么好东西,既然如此,那就不封王、不拜相便是!”

“那你做什么?听说读书人都是要读圣贤书、立大志、匡扶社稷什么的……”

“匡扶什么社稷,大宋哪里有这号人,大家不过龟缩在这片残缺的土地上,拼命享乐罢了!既如此,何不如赚足足的钱,做个安闲的富翁?”苏小财冷笑道。

“呀!你竟敢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我说的大实话而已!”这种地方一般都设有书案,方便文人雅士随时发&骚,苏小财拿起笔,随手大致画了一下大汉和大唐广阔的疆域,又画了一下大宋那东南一隅的疆域,虽然不准确,但对比很明显。

苏小财冷笑道:“大汉有言道:‘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大唐太宗,是周边所有人的‘天可汗’,高宗更是东灭高丽、西边三箭定天山……现在呢?燕云十六州,在契丹人手里,还要给人家纳岁币,随便出来一个李元昊,就敢立国,大宋照样给人纳岁币……现在眼看女真人起来了,女真人彪悍,大宋将有奇祸……”

张七七吓得花容失色,道:“莫要再说了!官家杀起人来,还是毫不手软的!”

“他还会杀人啊?我以为这老小子就会写字、画画、逛青楼、生孩子呢?”

“不!他真的会杀人!我家里人,让他杀光了……”

“?”苏小财仔细瞧着张七七,她桃花一般的脸,现在跟梨花似的白,显然想起了可怕的事!

第十九章 好大信息量

“呃,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这儿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家里发生了变故,或者实在过不下去,才被卖到这里啊!但凡家里稍稍过的去,谁愿意把女儿送到这里,年轻时倚门卖笑,长大后人尽可夫呢?”

“也至于杀你全家啊?”在苏小财的印象中,有宋历代皇帝没有坚定的主见、也没有坚韧的毅力,做什么事情,都是先吹一吹,然后不了了之,譬如迁都长安事、譬如收复燕云事、譬如变法事……

变法大事,关系国计民生根本,都能今日变,明日复辟,后日再变……搞的大家人心惶惶的,大批官员今日贬官,明日启用,导致出现蔡京这样的两面派……

不过,有宋一代不滥杀!苏小财一直这样认为。现在有个女孩儿居然说自己全家都被杀了!

这是谁搞的?要搞什么事?

“我父造反……”张七七吐出这几个字,苏小财就明白了!

造反啊!这么大事,遇上哪一个皇帝都得杀啊!有史以来,从来都是这么办的……

“我当时尚在母胎,他们留我母产下我,随即卖给人牙子,杀了我母……我是人牙子用羊奶喂大的……十二岁卖到了这里!这里的当家瞧着我有点颜色,又生得一副好嗓子,便请了师傅,教我弹唱,曾对人讲,要把我调教成城外嘌唱第一……”张七七有些黯然道。

“既然一出生就被卖了,你是如何得知你身世的?”

“十三岁的时候,教我弹唱的师傅告诉我的!她说她是我父的旧部,现在我已经十六了,她一直推说,我学艺不精,不足以一鸣惊人,护着我,不让我出道……

现在护不住了!今晚你一根金子,足足半斤啊,当家都疯了,红着眼吼我师傅,说就去唱一唱,又不是卖身啊,无论如何按捺不住了……

我这就出来了……今日之后,我就得陪客了……”

苏小财沉默一会儿,道:“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你难道还有两套说辞?你个小姑娘家家的,一脸纯真无辜的样子,难不成要骗我?”

张七七的脸,烟消云散,突然就明媚起来,眼睛又弯弯起来,嘴角上翘,酒窝圆润,笑道:“那就给你说实话,我希望你把我救走!”

“啊?我们这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你信得过我?”

“我很贵的,只要你出得起那些钱,你断不会随手抛弃我!看在钱的份上,也得珍爱我呀……”

“你确定你这是真话?”

张七七使劲点点头。

“小姑娘啊,男女之间,讲究的是一个看对眼,心里怦然而动,你确定你对我有这种感觉?”

“有!你从河里被捞出来,我就依在窗户上,看见你被那么多人围观,我的心怦怦跳的厉害……”

“天啊,你确定你不是心脏病……我在那样一个狼藉的情况下,你居然能对我怦然心动?”

“我师傅说,有一个大德高僧曾有一个预言偈语,说‘河出异人,白虎食人,雄鸡一唱,天下大白’……”

苏小财十分惊异,打断了张七七的话,惊问道:“这是谁说的?”

“教我弹唱师父说的,她说‘河出异人’就应在这汴河里,三年前就这么说的!还说‘河出异人’我们就得救了!所以她每日都要沿河打听查看,询问河上有无怪事……

可偏偏那一日,她不在,偏偏我就开了窗,呆望窗外,我于是目睹了你的出现!

原本在我想象中,你该是个翩翩然美少年,会随着一道金光,升起于汴河上……所以,一直以为那就是痴人说梦!教我诗词歌赋的老师,是个老书生,常对我讲,子不语怪力乱神……

可没想到真有不可思议的事啊!我呆望汴河一个时辰,没有发现有谁落水,突然你就被人冒出水面,被人捞起来了……

当时,我就想‘河出异人’了!我得救了!得救了吗?

那时候我心真的砰砰在跳……”

苏小财已经没有在听张七七说些什么了,他在想“河出异人”这个事,师父说,这是师祖的临终偈语,这与一个父亲是反贼的青楼女子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十分富有的大和尚,竟是大相国寺的伙头僧,却领导着“五行门”,囊括了天下匠人……自己来到这世上,真正意义上搭言的第一个和第二个人,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现在居然还是被这个大和尚的临终偈语联系起来了!

这中间信息量巨大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自己这个‘河出异人’,到底卷入了这世间哪一桩阴谋、阳谋抑或古怪的事件?

师父说,要做一下当年吕不韦做过的买卖,也就是经营一国之君啊!所谋甚大啊!

现在张七七的父亲,竟然早已造过反!他的余党,也就是张七七的声乐老师,竟然也在搜寻‘河出异人’……

那三日前,张七七的一饭之恩,中间有什么阴谋吗?自己刚刚吃完张七七的胡饼和茶汤,师父化身货郎出现在自己跟前,是偶然的,还是静心布局的?

师父和张七七的声乐老师,是什么关系,他们要是一伙的,钱就不是问题,替张七七赎个身而已,小意思了……即便是这里当家的不愿意赎身,师父武艺不错啊,手下有“五行门”这么个庞大势力,虽然不能在东京横着走,但依东京目前松懈的防卫,随便救个人,毫无压力啊……

苏小财陷入了沉思,木僵一般发着呆,张七七白嫩嫩的小手,像是白玉雕琢的一样精致,在苏小财眼前晃晃,他还是没有反应……

张七七于是把手移近一点,苏小财不由一眨眼,这才醒过来……

张七七嘟着嘴道:“看样子,你没看上我啊……怪我自作多情了!你这种突然凭空出现的人,虽然我说不清你来自哪里,但你是神异之人,是上苍之子,将有一个大大的前程……我一个小小妓子,出身污浊,自是配不上你……”

第二十章 神秘的七七

“你这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思考你说的这个四句偈,你不知道,到你这里,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个了!难道这个四句偈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吗?”

“我怎么知道这个事……我一直都被养在这里,许多年基本上连门都没怎么出过!这事儿是教我弹唱的师傅告诉我的,关于她的事儿,前面已经给你说过了,她说这个四句偈的时候,显得很神秘……想必这事不应该有很多人知道……”

苏小财略作沉思,道:“我只问你一句,三日前那一顿饭,是你在你师傅的授意下故意为之,还是你看我可怜,好心给我吃一顿饭?”

“你问的这个问题,答案正是我要给你说的第二套说辞……这不是我心里打算的,可事情确实就是这么发生的!给你吃一顿饭,和你套近乎,这是师傅谋划的……

她知道你是‘河出异人’这回事儿,她想看看,你到底有何不同,是真是假……”

“她现在在哪里?”

“她当时就想邀请你上楼的……没想到半道出来一个货郎,你跟那个货郎聊了几句,竟然背着他的箱子,跟着他走了……她当时就跟着你们走了……这几天都没有来,我也不知道她哪去了……”

“那你师傅懂不懂武艺?”

“我也不知道,反正在我跟前,她没有露过……或者她露了,我也不懂……”

苏小财心里想,这个女流之辈,胆子也太大了吧,竟然敢跟踪自己和师父!她可能不知道师父慧普大师手底下的木工刻刀,飞出去威力有多么的大!

几天都没有回来了,或许她现在已经挂了!或许,可能还有其他的情况……

眼前这个女孩,以及他背后的人,是敌是友,现在扑朔迷离。不过很明显,这女孩儿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她有可能是别人扶持的一个主子,也有可能是别人利用的一枚棋子……

情况很复杂……

但有一点是简单而且确定的。

那就是自己的心,真的为她咚咚的跳过!刚从这里走进来,还没有见到她,甚至刚刚见到她的那个时刻,那种心跳真的刚劲有力,无法抑制!

所以苏小财决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这一点上必须跟着自己的本心走,无论以后她是人、是鬼、是仙、是佛、是妖、是魔,自己最初的本心,真的为她怦然而动……

苏小财知道,人一辈子,很难有真心怦然而动,所以,无论如何,现在认定她了……

“好了,其他很多复杂的事情,都抛开,现在不想跟你讨论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前面跟你说的怦然心动,你让我心动得咚咚不止,无法抑制,无法平复……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会让他们把你服侍得好好的,只在这里等着我!有一天,我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身披金甲圣衣,脚踩五色祥云,来这里迎娶你!我说到做到,如有食言,天打雷劈!”

苏小财突然很激动的说了这么一板,虽然有背台词的嫌疑,但是他说的无比真诚,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事实上,这个台词苏小财看过无数遍,刚开始笑得稀里哗啦,长大后,哭得稀里哗啦……他下定决心,有了自己要守护的人,一定要用这句跟她表白……

只做一个女孩的盖世英雄,是苏小财一直以来的梦想!

这倒是把张七七给说懵了……

她万万没想到,突然之间,眼前这个男人就跟她说这个……

“你说的是真的吗?是真的吗?真的吗?”张七七清澈无辜的眼睛,盯着苏小财的眼睛,连问三遍。

“真的!

以前,我是个懦弱的、轻佻的、没用的人!

因为没有什么值得我认真、值得我勇敢、值得我守护!

现在有了!”

张七七笑了!

眼睛弯弯的,如月、如泉、如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

“我信你!”

张七七虽然在笑,但这三个字说得很认真。

“我心里真的是怦然心动了!但说起这个事来,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

说什么,身披金甲圣衣、脚踩五色祥云……难道说你真的是个神仙啊?”

张七七笑得没心没肺,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听你这么说真的,挺逗人开心的!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苏小财不得不再一次板着脸,严肃认真的说道:

“可我真的是认真的!

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我一定能够做到”

张七七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认真道:“我信你!”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

“你不会骗我的!”

“谢谢你信我!”

“哈哈,这个还要谢我……”

“我现在要喝酒……”

“吃酒……”

“我就喜欢叫喝酒……我要把自己喝醉!我心里喜悦,突然间我就把这些话说出来了,而你真的就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可是我真的好舒畅!”

“那就喝酒吧,我陪你喝……”

“要好酒!”

“有好酒!上好的樊楼‘旨和’,这就给官人上了……”

“好!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苏小财出去半晌,进来手里已经拿了张七七的卖身契,笑道:“这个给你,明日我就去官府打点,为你脱了乐籍……”

“这个暂倒不用,要是明日你就去替我脱了乐籍,我就没有理由待在这里了,立刻就要跟着你走……

说实话,我还真的特别希望你能像你说的那样,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身披金甲圣衣,脚踩五色祥云,来这里娶我……

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一言为定!”

张七七的卖身契,被苏小财毫不犹豫地烧在了书案旁用以焚烧废稿的烧纸炉中!

张七七似乎也并不以为意,根本不问苏小财,这玩意儿到底花了多大的代价,这东西拿来之后,自己以后在这里该怎么安排……她在桌面上排开了两排共一十四杯酒,道:“官人,七七心里也十分愉悦舒畅!现在我们每人眼前,有七碗酒,需连饮七杯,以示庆贺!”

“对!不间断喝七杯,才过瘾!”

两人于是连续对饮了七杯……

七杯酒下肚,苏小财叫一声,爽!

然后,觉得眼前张七七出现重影了,眼前渐黑……不好,这年头的酒,自己喝着点,还不至于如此……这妮子,安的什么心?

……

意识完全失去了……

第二十一章 被绑了

醒来的时候,苏小财在一处香喷喷的床上!

张七七居然睡在一边!

什么情况?八字还没见一撇,怎么就睡在一处了?

苏小财捏着张七七棱角分明精巧好看的鼻子,轻轻一捏,她就醒来了!

睁开眼睛,惊恐道:“怎么了?”

“我们两人如何就睡到一块去了呢?你给我的酒里下了药?”苏小财虽然极不愿意相信这酒中的药是张七七下的,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自己确实对这个女孩儿怦然心动,一点就燃,不顾一切,第一次见面就浓墨重彩表白,可是人家凭什么就那么配合,还连饮七杯酒,宣泄心中的愉悦之情,人家张七七真的就那么愉悦吗?

自己曾经的一个都市老油子,跑到大宋东京城,与一个小歌伎动什么真情啊!幼稚啊,丢人啊!

“我也不知道酒里有鬼!我们喝完,我看着你,眼前蒙蒙的,突然就不省人事了!”张七七深山幽泉一般的眼睛,清澈无暇,完全不像是能给人酒中下药的人,她盯着苏小财的眼睛,突然眼中水晶一般晶莹的泪珠滚落,道:“原来官人不信我……”

“哪有……我信你,事情蹊跷,有人要害我们……”苏小财发现自己的心完全被她的眼睛融化,被她的泪珠洗得干净净,一丝一毫的怀疑的都没有了!

“我知道是谁了!”张七七咬着嘴唇,道:“是她!教我弹唱的师傅!狄宝荷!”

张七七话未落音,外间传来一个沙哑的女声:“不愧是张黛岩的女儿,一直以来从未给你讲过人间的心机暗斗,让你心思单纯地长了这么大!没想到你现在刚刚醒来,脑子应该还在发懵,第一个怀疑的却是我——一个护着你长了这么大的女人!你父亲的手下的干将……当然,也是他的侍妾!”

外间转进来一个女子,看上去不到四十岁,腰肢婀娜,脸上褶子也不多,瓜子脸,丹凤眼,风韵犹存,只是行动间多了几分英气!

“你们那事儿,已经败了!经济上,你现在连赎这小娘子出去的钱都没有,武装实力来说,连这么一个小店都动不得!莫再异想天开,带害这样一个干干净净花骨朵儿一样的女孩子,跟着你们去做杀头的买卖!”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反贼的女儿,骨子里是透着反性……今日不反,日后必反!”声音沙哑的狄宝荷说出这些话,尤其是从她姣好面容的嘴里说出,感觉这具身体里另住着一个恶魔,或者她的腹内是一座冥府地狱,话阴森森的地冒着冷气!

“什么意思……”苏小财试探着问道:“莫非有人逼着你们造反不成?”

“说对了!看似这里稀松平常,但还是被人盯着呢!因为张黛岩的势力还在,天下还有许多他们口中的余党,都在活动!所以他们把姑娘放在这里,就是吸引线索,准备一网打尽!所以姑娘根本去不了任何地方,只能在这里,以来吸引线索,二来作为人质,一旦我们有所实际行动,他们就对姑娘动手!”

“那你们还是放弃吧!这种大逆之罪,朝廷一向管得严!”

“去他老娘的大逆!陈涉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逆之罪是什么?不过是成王败寇、窃铢者诛窃国者侯罢了!废话不跟你所说,老身奉命在这里守护姑娘,现在你小子既然出现了,要娶我家姑娘,那就是我们这些反贼一伙的,我们被看死了,动不得!但是你能动的……作为张黛岩的女婿,你要挑起我们的头……”

苏小财知道,有宋一代,不仅对外疲软,内部也是毛贼满天飞,随便走个路,都会出现强人,跟你讨论树是谁栽的、路是谁开的这种问题!太宗淳化年间,这时候大宋开过不久,南征北战,武力值尚且可以,都起来了王小波这样的巨寇,一度建立了大蜀,更何况后来的大宋越来越怂包,据统计光是有文字记载的大小起义,有宋一代,出现了四百余次!所以,这年头是个人就敢言反!

连眼前这个女人,都用一个生锈的嗓子,大谈造反!天哪!

“咱们先谈谈别的!我觉得很明显,我是被你设计了!我很纳闷,为什么选中我呢?”

“因为你是‘河出异人’!”

“呃……我暂且不问你怎么知道的这个事!我只问你,你这么设计,凭什么就笃定我愿意跟你们做贼呢?”

“凭她!张黛岩的女儿,张七七!”

苏小财回眼看看张七七,觉得着小娘子还真的有这个资本,作为后世来的人,苏小财当然听过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有人说,这都是男人没本事,做历史的都是男人,于是他们善于拿一个女人出来给历史背锅!

但现在,苏小财看一眼张七七的眼睛,就觉得史书说的有道理,苏小财觉得自己已经化在张七七清澈无辜的眼睛中了,为了她,真的可以做任何事!包括跟着他们造反……只是情况复杂,自己需要摸清自己师父和张七七师傅这两路人马的来龙去脉,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自己是所谓“河出异人”,而且很明显,还在争夺,一方面给出了“掌门”权位,一方面给出了张七七这样一个绝世容颜的小娘子,还外搭张黛岩女婿这样一个权位!

张黛岩是谁?苏小财有点汗颜,历史知识不是专业,很有限,根本不知道历史上有这一号人……

苏小财下意识地摇摇头……

“你不答应?”狄宝荷失望道,“你应该答应!原来我以为你有这绝世武艺,麻翻了你,摸摸脉才知道,你原来根本没练过!现在在这屋里,你该明白你的处境!”

“没说不答应!只是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张黛岩,给我说说吧……”

“呃?太行山七十二路盗匪总是听说过吧?”

“这倒是听说过!”

“张黛岩这个人……按小官人这个年纪,或许真是没听说过的!十六年前,他就被朝廷抓获斩首了!张家一族,男丁一个不留都杀了,女的被卖做奴仆、娼妓、优伶……那时候七七尚在母胎……”

第二十二章 旧事

狄宝荷又一次诉说了一遍十六年前的惨事。张黛岩在她的眼中是一个义薄云天的男子,被捕之后,始终没有招供,保全了遍布各地的弟兄,最后凛然就义,刑场上犹大笑怒骂,巍巍然如天神……

苏小财也逐渐听明白了,原来张黛岩领导的这个农民起义,主要活动在太行一带,他们其实并未对大宋百姓构成任何实质伤害,在这个宋辽统治都比较薄弱的地带,活动着大量的盗匪,而边地的大宋百姓,受大宋苛捐杂税压榨,再加上辽人打草谷骚扰,一个个都家徒四壁,没什么可抢的;相反燕云十六州在辽国算是相对富庶之地,这里生活着大量的契丹贵族,他们经常周密策划,抢掠一些契丹贵族,然后撤入山中……

契丹人擅长野战、马战,进山作战,远不是众多盗匪联手的对手,再加上契丹人随着建国日久,生活安逸,战力也日渐疲弱了,所以一直以来,只管敦促大宋入太行剿匪,他们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

张黛岩以义薄云天的性子、高强的武艺、出色的领导能力,在太行立足多年,逐渐有了一呼百应的能力,诸多山头匪首,都愿意听张黛岩号令!

大宋朝廷虽说是疲弱,但也知道利害轻重,他们乐意看着太行山上遍布一盘散沙式的土匪,给契丹人添乱挺好,但绝不能放纵这些人联合起来,形成足够强甚至威胁大宋社稷的力量!

于是,大宋朝廷坐不住了,派了重兵联合契丹人,开始剿匪,他们商定宋人入山,契丹人在平原河谷地带以骑兵围剿……

宋人不善马战,但器械先进,他们用先进的床子弩、震天雷等,很快就打散了太行山七十二路盗匪的联合,逼得张黛岩不得不撤到了一处河谷,中了契丹兵埋伏,数千骑兵奔腾如雷,很快冲散了张黛岩的阵型,杀了大量的匪兵,也活捉了张黛岩一家子,交由宋人处置……

当时,为了保存实力,张黛岩的匪兵分了六路逃遁,除了张黛岩一路和其他一路被灭,剩下了四路人马,逃过了这一劫,但太行已经被占领,当时无处可去,就散落在各地了!

张黛岩被押解到东京,受尽折磨,最后一家人群被砍了脑袋……但这人确实是一条汉子,甚至连自己造反都不承认,坚称自己不过是在太行抗辽而已!

至于遁走的其他人,张黛岩只字不提,保住了这些弟兄……

是以这些人深感张黛岩高义,他们要设法保全张黛岩的骨肉……就是眼前这个在苏小财看来,足以倾国倾城的张七七……

“你这嗓子,怎么可能成为七七的声乐老师呢?”

“声乐老师?”

“就是教弹唱的师傅……”

“可事实就是这样!东京地面上,凡是嘌唱名角,都是我的弟子呢!”

“啊?厉害!”

张七七插嘴道:“我师傅在很早的时候,是京城嘌唱第一,只可惜她吞了火炭,烧哑了嗓子……”

“啊?为何?”苏小财读过一些书,也知道古人的决绝,吞炭这个事,好像战国时,有个叫豫让的,这个干过。豫让受知于智伯。赵襄子杀智伯,智伯之客豫让谋刺赵襄子,为所识。豫让又漆身为厉,灭须去眉,自刑以变其容。为乞人而往乞。其妻不识,曰:状貌不似吾夫,其音何类吾夫之甚也。又吞碳为哑,变其音。伺机刺杀赵襄子,后事败而死。

没想到眼前一个妇人,竟然做出了如此决绝之事!

“张黛岩一死,我还唱给谁听!”狄宝荷凄然笑道。

“你的意思他死了,你就吞炭弄哑了自己?”

“是的!我只是他的人……”

苏小财也没兴趣知道,这个原来的京城名角和一个远在边地太行山中的匪首,是如何相识,并且结下一段缘的……心里只是叹服这个狄宝荷的决绝!

十六年前,我在京城也算是红人,能接触到各色人等,刺探朝廷动向,最是方便,只可惜最关键的那次,领兵的是一个宦官!此人心机深沉,守口如瓶,秘密出兵,神不知鬼不觉……”

狄宝荷这么一补充,苏小财也就明白了,原来她是张黛岩养在京城的探子!看样子张黛岩这人确实还是个做事的料子,只可惜马失前蹄,要不然或许还会闹出点响动,在史上留下一笔呢!

“张黛岩是谁,现在弄明白了,现在我想知道的是‘河出异人’这个四句偈,本来是慧普大师的师父,也就是相国寺的那个伙夫和尚的临终偈语,你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慧普大师,什么伙夫和尚!相国寺的那位,其实不过是当年张黛岩手下逃出生天的四路人马中,一路人马的首领,叫做张黛山,是张黛岩一个堂兄,此人善计谋,但怯战,一直都是张黛岩的智囊!他掌握着张黛岩藏了多年的钱财,兵败后,不知道为何就潜入了大相国寺躲起来了!手上的人也都散布各地,后来不知道为何就和天下的工匠搅在了一起,秘密结成一个‘五行门’,还是有所图谋……”

“说来说去,你们是一伙的啊?”苏小财感到脑子有些烧。

“张黛山这个老贼,临死不把宝藏传给侄女七七,竟然传给了他的徒弟,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慧普大师!事实上,此人不过是东京的一个泼皮混混,不知道为何就深得老贼的信任!老贼言说,‘河出异人’其实比那个临终偈语要早,他死的时候把‘河出异人’加进他的偈语!老贼当年和我还有联系,说起将后的打算,说七七一个女孩儿,成不了事,天道将变,某一天汴河会出现一个异数,应在一个人身上,此人一出,要拉过来,带着大家才能成事……后来,我想到只要这个异人和七七成婚,生下后代,就有黛岩的骨血了!所以,也是同意找‘河出异人’的,原来想着该是其他异象,应在人身上,没想到真的就从河里冒出一个人来……”

第二十三章 只影向谁去

苏小财知道,一面之词,各有各的说法,张七七是一种说法,狄宝荷是一种说法,如果问起师父,他肯定又是另一种说法……这个事情就会陷入罗生门……

苏小财认为,狄宝荷说的这个事,大致的来龙去脉还是不会错的……

原来,他们本就是一伙的,但后来在宝藏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师父陈普慧的师父,也就是张黛岩的堂哥张黛山,十六年前,被追来追去,跑到了大相国寺竟然做了个火夫和尚,他认为自己的兄弟生了个女儿,是不能担当造反大任的……

而且张黛岩原来兄弟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需要重新组织势力……这个张黛山确实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成功的把造反势力转入了地下。

他把张黛岩留下的那些宝藏,交由自己的弟子陈普慧去打理,陈普慧是个木匠出身,他所能联络到的人,其实都是一帮匠人,所以,渐渐的,江湖上也就浮出了“五行门”这么一个门派,全都由一帮匠人人组成……

等张黛山死了之后,他领导的这两派势力也就彻底的分离了。

一派当然是张黛岩留下的那些余党。这一派势力应该是张七七的这个师傅狄宝荷领导的。

另一派就是由陈普慧一手组织起来的“五行门”。这一派,虽然现在掌门人是苏小财,但实际上还是由师父慧普大师陈普慧在领导……

他们的分歧点就是那一批宝藏!

苏小财在心里,把从狄宝荷嘴里听到的消息,细细的分析了一遍,脑补了一下他们的这些复杂的关系。

苏小财走到桌前,看到桌上还放着一个酒壶,拿起来准备要喝的时候,问了一句:“这壶酒里没有下药吧?”

“当然没有,药是要钱的……钱都被你的那个所谓的师父拿走了!

你和你师父,一天过得纸醉金迷的,在樊楼上,一次可以点五六个姑娘,两个人就点了二三十个菜,喝的都是樊楼最好的‘眉寿’‘旨和’,给那个封宜奴填词,哄得人家小姑娘挺开心的呀?”狄宝荷沙哑的声音说出这些事情来,惊得住小财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当然,事儿被狄宝荷这么一挑,话题定要转到七七那里去,毕竟突然之间,自己和七七关系就已经那么近了!

七七盯着苏小财的眼睛看看,那真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苏小财盯不过她,只好摇摇头,道:“纯粹是为了把李寻这个身份,推到东京富贵者眼前,所以行事就要张狂一些……”

“填词了吗?”

“填了!”

“我也要唱!”

“好!人生只若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苏小才只好把这首词又给七七写了一遍。

“呀!没想到,你写这个写得这么好!可这是女子哀怨之情,竟然会出自你之手!挺奇怪的……”

“信手一填而已,七七莫要当真……”

“我也要你给我填一个,也像你这么信手一填,就填的这么好!”

“好啊!立刻马上就就好!知道雁这种鸟吗?”

“知道!”张七七不明所以,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她呆呆的样子也是如此的可爱。

“这种鸟,一生一世一双鸟,忠贞不渝!若有一方死了,另一方就会殉情!”

“啊……”

“就以此,填一首《摸鱼儿》

我吟出来,七七你记在纸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

……”

“……”七七正在盯着这一阙词发愣!眼睛雾蒙蒙的……

狄宝荷也惊呆了!

“这真是你片刻功夫,就填的词??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是啊,是啊,黛岩已去!我在这世上,只影向谁去?……”狄宝荷咂摸这阙词,问了几遍,只影向谁去,泪如雨下!

她默默站起来,再也不顾苏小财和张七七,木然向外走去。

她是如此决绝的一个女人,张黛岩死后,她决意不再唱歌,竟然吞炭……自己这时候用这么一首词,提什么大雁殉情的故事,这无疑刺激到她了……她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傻事吧?

想到这里,苏小财站起来,挡在了门口。

“不准走,还有些事没弄清楚!这些天你一直都在跟踪我们?樊楼的那些事,都是在包间里,那天有没有见着你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起开!”

“回答我!”

“老娘,没心情跟你扯这些破事儿!”

“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要在您面前,把这首词填出来,刺激到您……本意只是向七七表达一下我自己对情的忠贞不渝,属于海誓山盟的那一种……没想到刺激到您了……那个……已经这么些年过去了,人活着,有时候比大雁要复杂多了……哪能想死就死得了!七七这么些年来,都是你照顾的……你现在该不会丢下她吧?再说了人家大雁,一生一世一双鸟,可张黛岩可并不只有你一个……”

“不准说他坏话……”

“好了不说了,你平复一下心情,我们继续聊前面的话题,说说你很厉害的跟踪法,那么私密的事儿都被你探到了……”苏小财赶忙把话题往这上面扯。

狄宝荷很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拭去了自己的眼泪,恢复了前面那一副悍然模样。

“别以为你师父会两下子,就很了不得!当年跟着黛岩,每个兄弟脑袋都别在裤腰带上,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哪一个兄弟手上还没有两下子呀!”

“好了,事情我算是弄明白了!”苏小财提起酒壶,咕咕嘟嘟灌了一气,这年头,酒是用来解渴的,喝酒喝得那叫一个香甜,并不像后世喝的那种酒,喝酒纯粹为了找难受。

苏小财很潇洒的喝了一壶酒,道:“果然这个事情,唯有我才可以解救你们!原定计划不变,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好好的替我看着七七,让她好好的成长,不要受到任何伤害,不要受到外界任何纷杂事物的干扰!

至于你们希望我做的事情!我会做的!

不要在乎七七父亲留下的那点宝藏,并没有多少钱!

这世上,只要有我在,四海的财富,都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我们的库中!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永远也花不完!”

第二十四章 泥菩萨

苏小财开始吹牛。当然他觉得,这也算不上吹牛,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吹完牛,苏小财就很潇洒的抖一抖衣袖,打开折扇,摇着摇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七七,好吃好喝的长着,等我。我说过的话,会一个字不变的实现……”

张七七是打小请了教师,学了一些诗词的,所以这方面她还是挺懂一些的,她沉浸在刚才那首词的境界中,感动的稀里哗啦的……

现在,她听苏小财这么说,抬起眼来,很不顾形象的用袖子擦去了脸颊的泪痕,破涕为笑,眉眼如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她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喜怒哀乐都是那么的美……

她假嗔道:“你去给你的封宜奴填词吧,我等你干什么?”

苏小财回身道:“等着,我带你飞!”

“像两只大雁一样吗?”

“像两只大雁一样!”

“一生一世一双鸟……”

“那我们岂不是成了鸟人?”

“哈哈哈,你好坏……不过和你一起,做鸟人也挺好的……”

“……”

他们两个,你来我去,一人一句,卿卿我我,完全忘记了狄宝荷的存在……

“喂喂喂,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这么不要脸?当着一个老人家的面儿,你们好意思呀?”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发乎情,止乎礼,你看看我和七七两个,俊男美女、郎才女貌、一对碧人、天作之合……我们两个的颜值来说,说这些话很过分吗?”苏小财十分无耻地说道。

“……”七七会说话的眼睛,含着笑,瞧了苏小财一下,羞涩地低下了头。

“见过无耻的,还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好了,不和你说了,我看你这架势是想溜啊?”狄宝荷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眼光是温柔的、迷离的,似乎也想起了她的前尘旧事,过去,她应该和张黛岩也如此卿卿我我过吧……

“我是在溜吗?我这是打算光明正大的离去好不好!”

“你觉得你能光明正大的离去吗?就让你这么走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我这俩坛子好酒?”狄宝荷虽然眼睛还含着微笑,但她手下动作一点儿也不停,风迅捷的从她的琵琶中,抽出了一把两尺来长的刀子。

那刀子在她的手中一抖,破空之声,呜呜一响,苏小财额前的一缕假发就掉在了地上。

“来出手吧,杀了我,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这里了……”

苏小财心里道,我擦!

“以你耍刀的功夫,有十个苏小财,恐怕从你这里过不去吧。也罢,不在你这里逞强,我得留着这条小命,以后还要带着七七,一起飞呢!”苏小财坐下来,提起酒壶,又咕咕嘟嘟灌了一气,十分的没有形象。

不过,这样显得苏小财气定神闲,轻笑道:“说吧,讲条件,讲道理,讲王法,不要耍刀子,要文斗不要武斗好不好?”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苏小才发现自己原来还算个重要人物,就目前来说,虽然狄宝荷刀子在自己眼前耍来耍去的,但是她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好,那就和你讲条件!其实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想和你动刀子……”

“擦……讲条件吧!道理我看就算了……”

“条件很简单!

要么放了你,让你师父把宝藏拿出来,大家共享!

要么你就留下,你是‘河出异人’留在我们这边,用处也挺大……毕竟张黛山那老头子,当了和尚之后,神神叨叨的说一些话,有时候还挺准的,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人都挺信他!

所以把你留在我们这边,也可以凝聚一部分人心!

同出一系,总不能让“五行门”把所有的便宜都占了去吧?

要么给钱,要么留人,信,我已经给你师父送去了……你就暂且留在这里吧!”

“合着我们前面叨叨了半天,那就白叨叨了呀?我说了那么多,您老一点都没听进去吗?

钱不是问题!四海的财富,以后会长了翅膀一样源源不断的流进我们的仓库,至于先辈们留下的那点宝藏,真的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好啊!虽然如此就都给我们!你们能耐大,金山银山的,自己搬回来不就行了吗?”

“但这些钱,我们要用作本钱啊!即便我是个能耐再怎么大的人,也做不成无本的买卖呀?

你要相信我,钱真的不是问题,我有一万种赚钱的法子……”

“就目前来看,我还是比较相信钱……毕竟兄弟们要吃要喝,要四处走,四处联络,哪样不需要钱呀?

至于你,我这个人说话耿直,你不要介意!老和尚说的话,大家都比较信服,‘河出异人’就跟庙里的泥塑菩萨是一样的,大家抬着你,不是认为你真的有什么用,而是可以凝聚起一帮子人而已……”

苏小财来到这里,自视甚高,在师父那边,自己没有做任何事情,就已经是“五行门”的掌门了。现在听狄宝荷这么说,好像被打回了原形的感觉……

总的来说,苏小财是个聪明人,有时候点透一点,他们就看到一个面……

狄宝荷这么说,难道“五行门”师父那边,也是这么认为的?

苏小财只不过是大家抬出的一个泥菩萨?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设置出来的一个偶像,只不过把菩萨换成了“河出异人”这四个字而已?

张黛山,也就是那个在大相国寺以伙夫和尚的身份,隐藏起来张黛岩堂兄,太行贼首之一,他在所有人当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威望。

他死了之后,不以他的名义,就无法凝聚人心,所以“河出异人”,性质也和遗诏定的皇位继承人差不多,就算苏小财真应了这个事儿,成了这个继承人,也不过是那些辅政大臣扶上去的傀儡……

大家不是因为苏小财这个人,才让他上位,而是因为张黛山的四句偈,才让他上位,抬到前面,以此号令众人而已……

更多的情况,苏小财并不了解,但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分析,应该就是这个样的……

第二十五章 脱不了困

“我明白了……”苏小财摇摇头道,“我没那么重要!”

“的确,你没那么重要!”

“那你挟持我干嘛?我对惠普大师来说,当然也没有那么重要了,‘河出异人’而已,慧普大师悄悄往河里丢个人,然后捞上来,说他是‘河出异人’不就成了吗?这种东西,如果按你说的随便可以炮制呢!”

“对冥冥之中,玄之又玄的这些东西,每个人都有一点敬畏和希望,就像人们在肆无忌惮地利用泥菩萨敛财的同时,遇到事儿,也敬畏菩萨,希望菩萨保佑……”

“哦!也就是对我这个‘河出异人’也抱有一丝希望,或者敬畏?”

“嗯嗯……”

“怎么在你这里,丝毫看不出来敬畏?”

“我不一样……”

“和你这样人,有多少?”

“不多,但你师父就是这样的人,他喜欢装神弄鬼!

一般装神弄鬼的人,心里最不敬畏鬼神,因为他们相信根本没有鬼神!”

“看样子,你对我师父,是了如指掌啊……”

“大家斗来斗去,十余年了,老对头了!他是个什么德行,老娘我岂能不清楚?”

“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放我!”

“为何?”

“我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我师父怎么会用那么多的宝藏,跟你交换我,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有点儿道理……所以你就安安心心的,留在这里,做我们的泥菩萨……”

“有七七这尊真菩萨在,你留着我,连半点用处都没有,白白的吃你的饭啊?这些年,你们可不正是靠着七七这种真菩萨,凝聚人心的吗?”

“有你更好……毕竟老秃驴的遗令,号召力确实也挺大,要不然‘五行门’已经散了……而现在来看,‘五行门’隐然是天下大帮了,他们除了有宝藏,还有遗令……你才是老秃驴指定的首领,所以他们没有你,而我们有你,这件事,对我很重要……”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大家系出一脉,好好的合作不好吗?你只要放我回去,我就能够促成这件事……”

“是老秃驴的那些徒子徒煎迫我们,他们哪里顾得上同根情谊,根本不承认七七,一直都遵老秃驴的话,认为女孩子成不了大事……

哈哈……现在好了,办法有了!你在这里,至少有两个用处,一就是作为老秃驴临终偈语的‘河出异人’,可以帮我们收揽人心;二是和七七生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有了黛岩的血脉,我们拥戴他为王……”

这个女人野心不小啊,她已经是张黛岩留在人间不散的阴魂,她倾注所有心血,来支撑张黛岩尚留在人间的一切……是个野心不小的傻女人。

苏小财甚至有些替她惋惜,又被她的决绝和执着折服……

“你确定,你所做的一切就是七七父亲的遗愿吗?你觉得他真的愿意把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再卷入这腥风血雨当中去吗?他全家已经被杀了一次,还要被再杀一次吗?

你觉得,你有和你野心所匹配的智慧吗?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苏小才开启了他的大道理模式。

没想到,狄宝荷听得很认真,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耐烦,甚至还不时的点点头,说,有道理,有道理。

苏小财于是开始扯,从三皇五帝一直扯到了溥仪,但他不是研究历史的,也不是研究文学的,他其实是一个工科生,但这不妨碍他有着广泛的兴趣,曾经确实看了许多闲书,所以扯起来,扯得挺有内容,扯得口干舌燥,扯得只想骂娘……

终于扛不住的时候,看见眼前这个女人,还在点头微笑,一副你再说下去的样子……

苏小财心里一万头羊驼奔驰而过……然而没办法,再这么说下去,说上三天三夜,还是没什么卵用……

于是他再一次抓起那只酒壶,咕咕嘟嘟的,灌了一气,酒壶的酒就没了……

苏小财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继续讲啊……”

“算了吧,我又不傻!即便是讲到天荒地老,也没什么卵用,还不如省省吧!”

“知道就好……不过,听你这么讲来讲去,发现你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个泥菩萨,肚子里还是有点东西的……”

“那是自然,心肝脾肺肾样样不缺,不像某些人,没心没肺或者狼心狗肺!”

“那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能确定,我所做的事情就是黛岩的遗愿!造反这种事情,要么就不要做,要么就做到底……没有中途停下来的道理!中途停下来,就是提着脑袋给皇帝老儿送!

造反到底,有两种结果,一种就是大家都被人抓起来,砍了头!还有一种结果就是我们真的翻了身!

现在黛岩他们已经死了,我们活着的这些人,也只能活在这世上的所有阴暗中,永远无法见光……所以我们是停不下来的……”

不得不说,她说的确实有道理,苏小财竟无言以对。

但凭什么自己一来到这个世上,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反贼呢?无论自己留在狄宝荷这一路,还是回到师父慧普大师那里去,按照目前这种情况分析,自己妥妥的就是一个反贼了……

而且还是他们当中的核心成员,一来到这里就有这样的待遇,真特娘不错!

时也,命也,既然如此,就认了吧。

可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呢,自己竟然被同出一系的两伙反贼,莫名其妙就夹在中间,美人计、权力游戏,都用了……

看起来自己很重要,事实上,经过刚才的分析,原来不过是个傀儡,不过是个泥菩萨!

遇到的这些,都是他娘什么破事啊?

不开心的时候,就要想一些美好的事,看一些美好的风景……苏小财长叹一声:“也罢!随你们去吧!反正我不过就是个傀儡,不过就是个泥菩萨,你们俩派爱咋咋地。

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有吃有喝有美女!

来,七七!我给你填词,你来弹唱,我们吃酒耍子……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儿!”

第二十六章 自己到底重不重要?

事实上,苏小财根本没有等多久,师父就来了。

并没有像狄宝荷说的那样,师父认为苏小财没有那么重要,至少他赶来的时候,从他的表情中看,他还是很焦急的……

当时,苏小财正在提着一个酒壶,仰着头咕嘟咕嘟地灌酒,这个年头的酒一点都不烈,味道甘醇,十分适合仰起头来,咕嘟咕嘟地灌着喝。

长虹吸水一般,灌了一气酒,张嘴就来:“客子久不到,好景为君留……”

“来了,来了……没有久不到!收到信,我即刻就赶来了……没什么大事儿,狄三娘也是自己人,她在这是逗你玩呢!现在好了,我们回去吧!”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从师父的眼中,能看得出来焦急……

显然,事情并没有他说的这么轻松。

“我们怕是走不了!话挑明了,人家要你的钱呢!你给不给?”经过前面的分析,得出自己不过是泥菩萨、傀儡的结论,苏小财现在当然不能跟着他就这么走,他要把事情挑明了,看看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猫腻。

“给!既然我已经来了,要多少狄三娘就开个口就是……她人呢?”

“没想到,你今天竟然这么爽快……该不会是又憋着什么坏吧?”狄宝荷突然之间就已经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苏小才根本没有看清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看样子,这些人确实都是有点本事的。

“三娘,你这说的哪里话,好像我们一直在害你似的!以前遵从师父的遗愿,没有给你们太多钱,是怕你们心太急了,过早把我们大家都暴露了,这些年的经营就白费了,毕竟我们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势单力薄,不可能像张大首领那时候,举兵硬碰硬……”

“我不想和你多说废话……你这一套说辞,十来年都没有变过!既然这一回你说要给钱,那就给吧!

我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不多要,就要一半!从此以后你‘五行门’就是‘五行门’,我们就是我们……再无瓜葛!”狄宝荷认真而决绝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还是要去山上?”

“与你无干……”

“时机还未成熟……师傅说的很清楚,‘河出异人,白虎食人’,待到白虎食人的时候,我们的时机,或许就到了,还是请三娘稍稍忍耐一下,现在‘河出异人’已经在我们这里了,师父并未打诳语!

我们现在虽然是分为两派人马,甚至因为过去意见不同,多有摩擦,但毕竟我们系出一脉……我们真的不想看着曾经的兄弟们,就这样白白葬送了……”

“说的好像这天下就你陈普慧一人长了眼睛,我们其他人都是瞎子……废话不跟你多说,一半的钱真的可以给我们吗?”

“钱真的不是问题……既然要一半,那就给你一半吧!

你们好自为之……

三娘,看看眼前,张大头领的血脉,如今就剩下七七了,不知道你们该如何保护她?

你们一旦举兵,马上就会把她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师父这一句,显然问到狄宝荷的心里去了。

“我们暂且并不会举兵……你放心,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一定会护着七七周全……”

经过好一会儿的沉默,狄宝荷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好!既然如此,我们暂且告辞……”

“钱呢?”

“你可能不知道那些钱的一半有多少!我一下子把一半都给你们的人,我们就极有可能暴露在朝廷的视线中!

你们的点在哪里,我们‘五行门’是一清二楚的……半年之内,我们会一点一点,把这一半钱交给你们!

我陈普惠不打诳语,说给那就一定要给,说不给那就一定不给,这一点你狄三娘是最清楚的!”

“好,这一点我信你!”

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来说去,就把这事给敲定了,从头至尾好像并没有苏小财什么事……不是说拿这一半的钱是来赎自己的吗?怎么说来说去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呢?

不过苏小财还是挺欣慰的,因为并没有像狄宝荷说的那样,自己在‘五行门’那边,是个无足轻重的泥菩萨,听起来,师傅真的是拿出了一笔巨款……

无论如何,这笔巨款是因为自己,才拿出来的。

“事情已经谈妥了!掌门,我们回去吧……”师父从一开始的焦急,现在已经波澜不惊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跟着他回去吧。

“七七……”

“小官人,下次要再来哦……我们再填词,再唱歌,再饮酒……”张七七笑着眨眨眼睛,从她的眼睛中,苏小财读得出来现在进入了演戏的模式……

“小衙内,快走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回去拿主意呢,快快跟老奴回去吧……”师父道。

看样子大家不约而同的进入了演戏模式。

“奴调教的这个徒儿,小官人可否满意?”

苏小财只好道:“呶,这一大块金饼,你暂且拿去,告诉这里当家,七七姑娘,小爷我包下了……

小爷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给我好好的养着就是,不准她出来接触其他任何人!否则,小心我砸了这里……”

“哟哟……小官人还真别这么大口气,这是天子脚下,凡事儿都是要讲王法的!

您这么大一金饼子砸过来,看在这块金饼子的面子上,七七姑娘给您养着便是……”

“嚒啊……”苏小财走下了楼梯,一楼大堂,自是有很多客人,苏小财这个飞吻,当然是演给大家看的……

楼梯口站着一个半遮着面的女子,自然就是张七七了,她傻乎乎的,咯咯地笑着,道:“奴在这里等着官人……”

来这种地方的,一般来说不是外地客商,另外的一些小富豪,城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和大富豪,是不来这种小地方的……

所以苏小财扔出的这一大金饼子,对这个并不大的脚店来说,是一笔大钱,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么一笔钱完全能够买的得张七七近一段的时间……

第二十七章 师父的说辞

苏小财昂首挺胸、趾高气扬,一副很二的样子……

师父跟在后面,弯腰低头,行色匆匆,一看就是一副老仆的样子……

“让你到东京最繁华的地段,在那些富贵人中间去,去充大爷,让人知道东京地面上,现在有了李寻这么一号人物……如此一来,等我们的那个庄子弄出动静来,也就没有人疑我们的身份了……

那地儿就是李寻的庄子,那里起来的生意,也都是李寻的生意……而李寻是谁?李寻不过是一个已暴毙县令家的小衙内,在家乡的财产,被亲戚乡邻吞并……只好变卖了祖产,跑到东京来挥霍,顺手做了一点小生意……

这段时间,你最该做的就是这件事儿……只有你在那个庄子扎稳根儿,我们‘五行门’需要在京师大规模聚集的话,也就有了一个地方!

当然,如果真按你说的那样,我们可以做成你的那个生意,才会有大规模的进项……

没想到你小子拿着钱竟然跑去……”

“师父,我为什么不找别人?单单要去找七七呢?这中间这么重的谋划痕迹,你们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这个时候你还认为,是我要跑到这地儿泡妞去吗?”

“……好……”

“我不认为你们都是坏人,但你们这群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一到这地儿就卷到你们两派的斗争去了!我甚至连个外人都没有接触,这些天,就在你们中间徘徊,挺奇怪啊……

一开始我懵懵懂懂的,稀里糊涂就当上了‘五行门’的掌门,也根本没了解你们在做什么,就跟着你们做事了……

你没有觉得,我是多么的无条件的信任您……

可是很多事情,我一无所知!

反而被人劫持了,倒是知道了很多的事情……

您难道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我觉得还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从狄三娘那儿听到的事情,都是真的!我大概也能猜得到,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情况大概就是那么个情况,确实,我们都是一群反贼余孽,因为做事的方向和方法不同,所以有了分歧,分成了两派……

现在也好了,经过你这么一闹,钱也给他们了,以后‘五行门’就是‘五行门’,他们就是他们了,情况你也知道……

其实‘五行门’并没有排斥他们的意思,只是他们这些人,猜忌心都很重!他们视我们如仇敌,要不是还有个义字挡着,他们恨不得杀了我们后快……

为的也就是那点钱!现在给了他们就好了……以后他们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那七七怎么办呢?”

“七七是张大头领的女儿,他们一定会当命一样护着,即便他们护不住,我们‘五行门’也照样会当命一般护着……你对这妮儿,真的动了情?就因为人家给你吃了一张胡饼、一杯茶?而且你还看穿了这是一个诱你的骗局……”

“这不是七七要骗我,该是那个狄宝荷的主意……”

“唉……三娘啊三娘……她为了张大头领,现在已经入魔了!张大头领若泉下有知,不会同意她这么做的……

三娘啊,三娘……真是一个决绝的人啊……”

苏小财竟然从师父的这些话中,听出来了别样的味道。

“三娘啊三娘……师父,你是个有故事的师父啊……您的故事是不是这样一个版本啊……那年您也十七岁,她也十七岁,哈哈……,阿弥陀佛,可惜半道杀出了一个张黛岩……”苏小财笑着调侃师父。

“不要用这种戏谑的口气,说起这件事情!”师父用严厉的口气打断了苏小财的调侃。

“还真有这回事呀……”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不要说这些过往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阿弥陀佛,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罢了罢了,不说就不说!不要再阿弥陀佛了,听起来好恶心啊……”

师父习惯性地去摸他的光头,才记起,他现在不能摸,戴着一个仆人帽子呢……

苏小财看见师父的眼中,已经满是痛苦的神色。

“正如您所说,很多事情,以后我都会慢慢了解……我还是跟以往一样,信你!

不说这些事情了……

即便现在我们所做的事情,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刀头舔血的买卖,我也认下了……

命里合该如此啊!谁叫我从河里一出来,就被你们给盯上了呢?谁叫这世上竟然有一种叫‘河出异人’的说法呢!

不过,真的一定就要造反吗?”

“呃……?这都是三娘告诉你的,谁说我们‘五行门’也是在造反啊?”

“不是他说的,是你说的呀?”

“为师什么时候给你说,我们要造反啊?”

“你跟我一见面,说的就是吕不韦奇货可居的典故啊!后来从狄三娘那你听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就觉得你们要秉承张大头领的遗愿,继续造反……”

“根本就不是这回事儿……我师父的临终四句偈,现在你应上了‘河出异人’,‘白虎食人’这一句,虽然为师愚钝,参不透到底说的是什么,但大体上来说,应该是一种天下乱象!

我师父也曾说过,大宋百余年内,还不至于断了国祚……既然还有百余年,我们造什么反?

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壮大自己的实力,等天下乱象一出,我们匡扶宋室,行的不就是吕不韦旧事吗?”

苏小财在天之美禄七七那里,听了狄宝荷的话,经过自己的一番分析,基本上把这个四句偈解构了。心里认为,这只不过是张黛山临死,为了把自己的影响力继续延续下去,编出来的一个类似于遗诏之类的东西,也就是说,这几句话实际上就是留给他的徒弟陈普慧去控制人、凝聚人心用的……

但是现在听师父如此这般说,又觉得他们是完全在遵照这个是四句偈行事,他们把这个信得很深啊……

“徒弟也就不绕弯子了,直问您一句,大家真的都信这个吗?”

“既然你直问,那我也就给你实话说,在你没有出来之前,我也不相信,会这么神乎其神……

不过,信不信是一码事,照着这个方向去做,又是另一码事!

而我们必须照着这个方向去做,才会有人跟着我们做事!道理就这么简单……”

第二十八章 铁匠

苏小财现在除了跟着师父走,别无选择。虽然离开师父,在这世界生存,要想想办法,活下去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能活下去,想想办法,富起来也是不成问题的。

但现在,苏小财顶着一个“河出异人”的身份,无论他走到哪里,师父的“五行门”门徒都会设法把他抓回去。师父手上的那一套木工可刀,使得出神入化,手下应该还有一批很厉害的人,小命要紧,自己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再说了,跟着师父回去,现在做起事情来,有钱有人,无论如何,五行门这个掌门的名头,还是自己顶着的。

所以,只要努力一下,还是很有可能抓到控制该帮的大权的!

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所以苏小财才跟师父有了前面的对话,无论师傅说什么,他都选择相信师父慧普大师,一切都对他做出顺从的样子。

当然从师父的表现来看,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的无关紧要,从师父说出的话来看,他也是口口声声把那个四句偈当做圣旨一般,也并没有轻视自己这个所谓的掌门……

就这样苏小财又跟着师父回到了那个庄子。

“铁匠们已经组织起来了……”师父指着眼前一群肌肉鼓鼓、一个个铁塔似的人物,道:“只是朝廷对于铁器这玩意控制的比较严。每一个铁匠每一月,供应的铁都是有限的……所以我们的铁匠,所能打造的都是一些农具、铁锅之类的小玩意儿……

掌门您现在规划出来的这些大东西,靠打造是打造不出来的,只能进行大规模的浇铸……

铁匠们说,如果浇铸的话,这些配件做出来,都是生铁的,很脆,可能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器械……”

苏小才很欣慰,师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把铁匠组织起来了,而且在认真的研究自己的图!

说明一个问题,他们对苏小财的还是十分信任,毕竟苏小财提出的这个计划,是一个十分宏大的计划,十分的耗时耗力耗工耗资,且根本没有前车之鉴,能否成功,谁也说不准。

师父他们充分信任苏小财,这才迅速的组织人手,开始着手布局。

看样子,五行门并没有只是把自己当做一尊泥菩萨,只是抬出来撑个门面,聚聚人心。自己的想法,他们还是坚定的去贯彻了。

既然如此,苏小财也就不打算把自己当外人。

“假如我们自己用铁矿石炼钢,会不会被朝廷抓起来?”苏小财问道。

“会!”

“那该如何是好啊……能否花点钱打通一下关节,据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让官兵们给咱们推推磨,是不是也可以?

我听说这年头,吏治比较腐败,不知道以前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哈哈……掌门高明!你说的这个法子很好,万试万灵!

我们隐蔽在哪个山沟里,开一个炉,只要打点到位了,就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的核心要害是我们能不能拿铁矿石炼出如此性能优越的钢,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方面,我是有法子的!虽然没有自己亲手弄过,但按照法子试几次,定会能炼出好钢……”

“您竟然也懂炼钢?”

“既然‘河出异人’是天意,天意让我做了大家的掌门,把我‘五行门’又是一个由百工组成的大帮,在百工这方面,我要是没有过人之处,那我如何在这个位置上混……嘿嘿嘿嘿……”

苏小财一脸的傲然与自信,现在需要的,就是把才能展现在这些人面前,只有自己的过人之处,让这些人深深的叹服,每一个人才能感受到天意之强大,让他们深信自己做他们的掌门,是冥冥之中早已经安排好的,张黛山的临终偈语,确实不是在打诳语……

神秘力量的加持,才是自己俘获人心的最佳手段。虽然这看上去有点像是行骗,但自己并无恶意……

虽然练高并不是自己的专业,但原理自己却是懂的,无非就是碳含量的问题,脱硫的问题,找一批煤,焦化之后,把粗炼的铁,精炼成钢就是了……

更何况现在朝廷对这方面控制的很严,不可能放开,让你去大规模做这方面的生意,目前把自己所用的一批钢材炼出来就是了。

苏小财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煤?焦化?”

“石炭知道吗?”

“当然知道!但是这东西烟大,别说是炼钢了,就是炼铁,也极容易生锈,用处根本就不大……不能在灶塘烧水做饭,烟囱可以把那些烟气吸走,要不然这东西产生的烟气都是有毒的,连取暖都不能用……”

“这都是方法的问题,看样子因为方法的问题,你们对这么好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误会呀!东西用好了,可是个宝!

撇过过我们目前做的生意不说,单单我们做这方面的生意,也是可以大赚一笔的……

接下来,划重点,呃,不,讲重点,把耳朵竖起来听好了……我先来讲一下焦化!焦炭是石炭在高温的情况下,通过干馏形成的,一般都是用来冶金制铁……”

苏小财于是把焦化技术给大家讲了一下,把炼钢过程中如何脱碳、如何增碳,也要讲给大家……

当然至于如何弄一个炼铁炉,这方面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好在眼前这群人中也有一些是泥瓦匠,有人给官方经营的铁山盘过炉子,他们当然知道大宋现在炼铁,用的是什么炉……

叫过来说了一下,原来跟苏小才理解的大体上相差不了多少……其实也就是个土法炼钢的小高炉,这种东西特别原始,但在这年头,已经够用了。

“好了,这个事情算是敲定了!我重申一遍,保密,这个问题!石炭焦化,铁水脱碳、增碳,你们听起来,也不过就是几句话,但是真正摸索起来,产生的可是了不得的冶炼技术!

这个技术可能产生特别好的钢材,一旦泄露出去在大宋境内还好说,如果被辽、金、西夏掌握,那就能够大规模的打造武器!

加上人家有骑兵之利,若大举进犯我大宋,杀我百姓,那我们这群人将是卖国贼、罪人!”

第二十九章 背后竟是这样

“请掌门放心,但有泄密者,五行门,天下门徒,人人得而诛之!”师父立刻表态,道:“也是我五行门的门规。”

“原来我们也有门规呀?”

“哎哟,只是你接任掌门才这么一两天,还没有来得及给你细讲。门规呢,有一本册子,就在为师的那个货郎箱里,这也是为师的师父,传给为师的!

以后,这个箱就归你了!里面都是五星门的掌门该知道的一些事情……”

“这么说师父您,以前就是掌门?”

“也可以这么说吧。你师祖,也就是我师父,现在该告诉你他老人家的法号了,叫做戒色大师……”

“……”苏小财嘴角一抽,忍住没说出来:戒色大师,真是个好法号啊。

“他老人家俗家名讳张黛山……”

“这个我知道……”

“他很早的时候就是个货郎……”

“上太行山之前吗?”

“嗯嗯……听说他的这个箱子,也是个宝箱。现在也成了本门的掌门信物……现在,我就把他传给你……因为你师祖说过,五行门的掌门之位,要传给的人是‘河出异人’!

在你没有出现之前,为师背着这个箱子,也算是过渡了一下,管了一段五行门的事儿,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掌门!”

“呃……好吧!前面我们在说炼钢的事呢,说到哪了?”

“说到了秘方的保密问题……”

“嗯,这个事情说完了!接下来就是实验的问题了,如果可以就近买一些这种石炭的话,我们就可以在这里进行实验……用上个十天半个月时间,想必就能够掌握一些经验,然后就近把高炉建在我们的工程选址处,一造出来就直接架起来……”

“明白了,这个事儿,为师接下来安排……”

黑虎玄坛庙周围,工匠们已经搭起了许多窝棚,木匠、泥瓦匠都已经开始干活了,他们在根据苏小财图纸的规划,正在拆除旧屋、收拾地基。

现在黑虎玄坛庙的厢房腾出来了一间,师父住在里面。

师父领着苏小才到了这间屋子,打开了那个掌门信物货郎箱,一件一件的掏出了那些掌门曾经用过的东西,乃是一串念珠、几本经书、一把小刀。

苏小财于是翻了翻那几本经书。

可能是基本真正的经书,丝毫没有异样,那把小刀,除了锋利一点也没有什么一样,那串念珠,也只是普通的檀木做的,反反复复瞅了几遍,摩挲的很光滑,也没有什么异样……

“师父,您不是说有一本小册子吗?这里面是我们的门规?可现在并没有小册子啊,这是几本经书……至于这念珠和小刀,似乎更加和什么小册子扯不上关系啊?”

“门规这个事儿是有的!以前的时候,我师父亲自宣示过,第一条,就是不准泄露秘密!后面是不准有损门派;不准同门相残;不准违抗调遣;不准私自串联;不准里通外国;不准残害百姓;不准欺行霸市;不准侮辱妇女。”

“哦!”

“刚才在外面,为师随口一说……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小册子,你师祖留下的东西就这么多!他要对你说的话,就在这些东西当中,还有大部分宝藏的藏宝图,也在这些东西当中!”

“师父,您难道不知道这些东西吗?”

“为师当然参不透……这应该是‘河出异人’,像师傅那样有大智慧的人,才能够参透的事儿……”

“哟……!如此说来,要是我资质愚钝的话,也参不透这个事儿,那该怎么办?”

“你在三个月之内,如果还没有参透这些东西的话,就说明你这个‘河出异人’是假的!”

“如果我是假的,该怎么办呢?”

“自然是把你降做普通门徒……”

“您已经这样降了几个人?”

“连一个都还没有呢!”

“呃?”

“因为‘河出异人’一直没有出现!当然三娘那边,为了和我们争夺,派了潜水高手,拿着苇杆,潜在河底冒充……

只可惜被我们识破了……

后来我们两派的人,都把汴河监视的很严密,让谁也没有了冒充的机会!

所以,你小子一从河里冒出来,两方的人,当然都认定你是‘河出异人’了!因为大家眼巴巴的瞅着河面,断然不会有人冒充的……

当然这个事儿本身就显得很神异了,除了从神异方面去解释,根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就从河里冒出了一个活人,而且打捞上来之后,根本就没有呛到水的迹象!

所以自从你被打捞上来,双方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你,结果大家都发现,你真的不是对方的人假扮冒充的,而且也根本不是附近的百姓,所以大家都笃定了,你真的是‘河出异人’……

到了你被打捞上来的第二天,我还没来得及下手呢,三娘那边就下手了,而且派出的还是七七,对你这么大的小伙子派出七七,这一招使得漂亮……

虽然被我立刻截了,但过了两日,你还是被人给钓走了!不得不说,七七那妮儿,真的有一副勾魂的容颜……”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苏小财道,“当时你突然出现,就如此鲁莽的让我跟你走,你是如何笃定,我会跟着你走呢?”

“我断定你是一个已经无家可归的人,你在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拒绝任何人伸出的一把手……假如我的判断是正确的,那就说明你真的初到此地、在这一块举目无亲,从而也就印证了你绝对是河里突然冒出来的,是确定无疑的‘河出异人’……

说白了,我出现的那一刻,其实还在试探你……结果你自然而然的就跟我走了,一切都是那么浑然天成,这就让我笃定你真的是‘河出异人’……

所以,当时看上去十分草率的一些决定,十分偶然出现的那些人,其实后面有大量的准备,有斗争,有分析试探,有至少三百余人在暗中看着你……

所以你不要觉得,你现在的这个掌门来的莫名其妙,来得很轻松……对你来说,给你的感觉可能就是这样的,但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我们等了十年,斗了十年,谋划了十年,也观测了十年,这十年来,无时无刻都在准备着让你来当这个掌门……”

第三十章 背后那些事儿

“怪不得我一下子就卷进了这个漩涡,原来这个漩涡,是你们早就准备好的!准备的够充分,也足够久了……”苏小财听师父如此说了一板,心下也是有些骇然……

“所以说三娘的话,有些是真的带,但你也不要全信!她知道,他们那边留不住你,她给你说的话,就有一些离间我们的成份……

三娘啊……现在入魔已深……”师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出,眼中充满了惋惜,充满了悲哀,继续道:“她现在急需要拿到一些钱,急着拉起一干人马,急着重蹈张大头领以前走过的路……

说是要完成张大头领的遗愿,可谁知道,张大头领的遗愿到底是什么呢!或许,张大头领临终前,他唯一想的就是让兄弟们好好活下去,保护好七七,不要受到伤害……”

苏小财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包括狄宝荷说过的话、师父说过的话,整个都在脑子中捋了一遍,觉得师父说的也有道理。

苏小才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师父继续道:“为师这一辈子就这么混过来了,膝下无儿无女,当年跟着师父,也颇读了些经书,对于世间的事情,是比较淡然的……

我师父参悟佛法,常说自己,机巧有余而大智不足,看得透而放不下,他老人家放不下的,大概就是从前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

所以他没有放下这些兄弟,一直在为他们的事出谋划策,而负责联络的人就是我……

我师父走的时候,也并不是多么的老,他当年刀光剑影的受过伤,随着年龄慢慢增大,身体吃不消了,也就那么走了……

师父虽然说他大智不足,可我觉得他把一切都算得面面俱到,他规划了‘五行门’,推演出了四句偈的预言,把将来很多事情都做了规划,然后交代给了我……

但他认为,我显然是担不起这个担子的,能担起这个担子的人,就应在‘河出异人’……

这种事情毕竟很飘渺,有可能在我的有生之年碰得到这么一个人,也有可能根本就碰不到!更有可能碰到了,却只是闹了个笑话,恰恰碰到了一个假的……

所以师父就设置了这道考验……‘何出一人’当是天选之子,如果连师父手上的这点小戏法,都无法破解的话,那只能说明他是假的……

现在这些东西就交在你的手上了,为师一点儿都不希望,你是个假货……”

“放心吧!就算我是个假的,这其中的一点奥妙,我还是有信心能破解得了……”

“从你这两天的表现来看,为师其实已经相信你是真的了……好吧,就不打扰你了……抓紧破解吧……你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要到贵人圈子里混……把你李寻这个身份推出去,为我们以后的事做铺垫……

还记得那坛名贵而古怪的酒吗?你仅仅用了一夜的时间,已经搞出了一点名堂,效果十分的好,千万不要前功尽弃了,希望你今晚就去……”

“去就去,有什么难的,不过就是用绣花功夫去吃喝玩乐而已,把男人和女人的那点事儿,搞出了花样百出的名堂而已!

要是有钱,要是我愿意,一辈子都能不带重样的玩下去……”

“好……那就去吧!你说的那种炼钢的法子,大家都已经记下了,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心有九窍的匠人,心思十分的灵巧,一点就透!

所以,让我们按你说的法子,先试着!实在不通了,再请你回来指点……”

“如此就好!也省得我跟你们一起灰头土脸的烧炭……我在那边的灯红酒绿中温玉在怀,你们却在这里的熊熊烈火边铁花四溅……想想都有些愧疚……

也罢,就让徒儿去克服这些愧疚吧!您老人家保重……”

苏小财嘿嘿笑着,把祖师爷留下的这点东西,装在一个褡裢中,就要出去雇驴车进城……

师父认为,作为一个富人身边应该跟着一个小厮伺候,才显得体面。

于是横肉脸络腮胡的儿子,一个极其敦实的半大男孩,就成了李寻的书童。

这小子十五六岁年纪,却已经开始冒胡子,满脸都是黑胡茬子,看上去给人的感觉,根本没有书童斯文气息,倒是显得很彪悍。

“俺,不去!”

“为何不去?”

“学活儿!”

“跟你爹学啊?”

那小子点头。

“跟我学吧,我有比你爹更好的手艺!”

那小子摇头。

“我说的是真的!”

那小子又摇头。

我去,又是一个榆木脑袋。苏小财心里道。

他爹,络腮胡子横肉脸过来,二话不说,一把提起,趴着放在腿上,就在屁股上狠狠的揍了几个巴掌。

天哪,这么大的孩子,他一手是怎么提起来的?而且这么的简单粗暴……

没想到,这个方法竟然十分奏效。

打了一顿,立即就好,二话不说就要跟着苏小财走。

这爷俩解决问题的方式,实在是太奇葩了,从头到尾,半句话都没有说,一声都没有吭,全程都在动作上……

这一幕,看的苏小财张大了嘴巴。

“你知道你要跟我去干什么吗?”

那小子摇摇头。

“作为一个跟班小厮,你连话都不会说,这是不行的!”

“说什么?”

“譬如下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樊楼的酒楼,到地儿之后,你要点菜点酒叫姑娘,支使跑堂的,好好地伺候我……”

“不会!”

“不会你跟我去干什么?”

“我没想去!”

“天哪……会不会装哑巴!”

“会!”

“会这个就很好了!跟着我从头至尾,装哑巴吧!到家之后,你一声不吭的就站在我身后,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人都不要搭理,全当你是木头刮的就好了……你能不能做得到?”

“能!”

“那就走吧……”

让苏小财没想到的是,跟着自己的这位,根本就不是什么跟班小厮,简直是跟了一个大爷……

出门之后,驴车是苏小财雇的,从头至尾,负责和车夫交流,负责给钱的,都是苏小财……到地儿之后,是苏小财先下的车,然后这小子一声不吭下了车,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跟在苏小财身后,很机械的挪动的脚步……

然后,全程,要不就是静默矗立,要不就是机械移动,再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第三十一章 又送一坛酒

“你总该有个名字吧?”苏小财忍不住问一句。

“有。”

“你顺便告诉我,会死啊?”

“不会,木降龙。”

“啊?霸气侧漏啊……你爹胆儿也挺肥,敢给你取这么个名字?”

木降龙对苏小才的这个评价,并不回应,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跟前。

苏小财叹一口气,决定把这厮忘记。

苏小财依旧点了封宜奴,却被告知:“封宜奴姑娘,因为小官人的词,这几天火速的红了,现在千金都难得一见……已有贵人点了她……不过姑娘之前吩咐过,只要是小官人到了,一定要告诉她!

小的这就告诉姑娘去……官人且等一下,樊楼小唱唱得好的姑娘,多了去了,官人可以另点一个……”

“也罢……想不到小可随便填了一首词,却让成人之美。那就不要打扰封宜奴姑娘了……”苏小财知道,这里的女子,好时光也就那么几年,不趁这几年捞点钱,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既然封宜奴红了,在这个销金窟,啃大把花银子的人多的是,就不好打扰她了,让她好好的挣钱去吧……

堂官儿出了阁门,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姑娘到了,依旧是老规程,听她们试着弹唱一下,苏小财挑人,但这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的争吵声。

苏小财问堂官道:“门外何事喧哗?”

“小的这就去替官人看看……”

堂官出去没一会儿,争吵声戛然而止,竟然变成了一个男子,给一个女子赔礼道歉的声音。

接着,堂官领着封宜奴进了房间。

“不是说不告诉姑娘的吗?你怎么过来了?得罪了那些贵人,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没事,横竖不过就几个钱的事儿……小官人到了,封宜奴岂有不来之理……”

“刚才都听到外面吵起来了,是不是……”

“确是吵起来了……方才奴所陪着的,不过是斗大字不识几个的新贵,也学人家附庸风雅,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唱了好一阵子,他竟然不知道奴唱的是什么……真真的好笑主……

听堂官儿说,小官人过来了,奴这就辞了这厮,把银子退还给他们,匆匆赶过来了,他们却不允,谴了恶奴,过来跟奴家死缠烂打……

原已撕扯起来,眼见事儿不妙,却出来一人,瞪着眼,阴阴柔柔的样子,走到这群恶奴中间,不知道掏出个什么东西,给他们瞧了一眼,然后阴测测说了一字,滚!那些人竟然慌忙不迭的跟奴家道歉,然后一溜烟儿跑了……

真是咄咄怪事……”

苏小财招了招手,让堂倌领着其他姑娘下去了……

这时候,又有人拍门,苏小财说一声:“进来吧……”

就进来了一人,看上去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脸上堆着笑,怀里抱着一坛酒……

“官人万福,谢过官人,刚才替奴家解围!”封宜奴一弯腰身,道个万福。原来替封宜奴解围的,是这个人。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姑娘请便吧!我家主人差小的过来,请小官人吃酒……我家主人说,希望小官人能再出惊世之作……”这厮把酒捧到苏小财跟前的时候,苏小财才发现,原来这厮就是上回送酒的那家伙,送的酒也是同一种酒。

酒是绝世好酒,师父也说过,这种酒,他以前也是没有喝过的。还开玩笑说,他没有喝过的酒,该不会是官家送的吧……

所以他们就把那半坛子酒,封存起来,没有舍得喝。

没想到这么快,居然又送上了一坛子。

“多谢尊主人,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至于作诗填词,小道耳!不足挂齿,要是尊主人喜欢,小生随时都可信手拈来……”苏小财装起来,碧格总是那么高……

作为无耻的诗词搬运工,苏小财竟是如此的心安理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果然少年才俊……那小的告辞了!”

这人走了之后,苏小财转而问封宜奴道:“有没有瞧得出来,这厮的主人,是什么来路?”

“奴出道也没几天,以前陪的都是普通客,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过,这么一个跟班人物,竟然一下子骇散了一众恶奴!想来他的主人,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该是个手眼通天、权势熏天的人……”

苏小财注意到,封宜奴说这些话的时候,站在一旁的跑堂官,下意识地摇摇头……

“小二哥有何高见?看你一直在摇头……”

“没有啊,小的没有摇头,小的也没有什么高见,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啊……官人,您的菜齐了,酒也上了,姑娘也点了,您慢用……小的在外面伺候,官人但有丰富,唤一声小人便是……”

说着,这家伙就溜溜地跑到外面去了。

封宜奴刚才说,那人手眼通天,权势熏天,这个小二竟然在摇头,到底是几个意思呢?如果说这个人不是这样的人物,那他的一个跟班人物,如何就能够骇散一帮恶奴?

而且他喝的这种酒,根本就不是一般人物能够喝得到的,像师傅那样嗜酒如命的人,尝遍了天下美酒,居然都没有喝过这种酒……

而且,自己总共来这地儿两回,两回都这么巧,就碰见了他,而且都送了酒来……

“好神秘的人……不管他了!既然你都已经过来了,那我们就继续今宵有酒今宵醉……”

“小官人放浪形骸、洒脱不羁,又才思敏捷、英气逼人,一出手就有不凡之作,难免引人注目……

其他的不敢说,但送你酒的这位贵人,一定也是有些文采、懂得此道的,想必他也是极其欣赏小官人才华的……”

“今晚还唱那个人生只若如初见吗?”

“官人若有新词,奴家自然唱新词……”

“好吧,那就填新词,前面海口都已经夸下了,说什么可以信手拈来,那就先拈来一首吧……这回难点儿欢快的,欲赋新词强说愁,不是个好习惯……”

“欲赋新词强说愁?”

“这个……不知从哪里听来一阙词……”苏小财终于没有太无耻,说这个是自己做的,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第三十二章 秦桧?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真是越咂摸越有味儿……”封宜奴调了调琴,开始弹唱……

封宜奴唱着唱着,眼泪婆娑的,声音几度哽咽……

“虽然跟小娘子,也就见过两次面,但是从两次的表现来看,小娘子该是被某个负心薄幸之人深深的伤过吧?”苏小财摇摇头,叹口气,咕咕嘟嘟地灌了一气酒,盯着封宜奴的眼睛道。

来到这世上几日,苏小财算是找到了这里酒的正确喝法,就是需要这么咕咕嘟嘟灌,才过瘾。

倘若拈着小酒杯儿,斯斯文文的慢慢去品,虽然可以装骚,但这让苏小财觉得很是娘气。

“多谢小官人关心,奴家这些糟心的破事儿,不说也罢……”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要学人家,欲说还休,某是个喜欢直来直去的人,告诉你一个道理,有的事儿,说出来比装在心里至少要轻松一半!”

“唉……都怪奴不知天高地厚……奴在听风馆跟着师傅学弹唱的时候,奴十六岁过点,窗子对面是静心居客店的后窗,每当奴练琴学唱的时候,就有一扇窗儿轻轻的打开,露出一个读书人的笑脸……

由于相距也就两丈余,后来竟然慢慢的和他搭上了话,得知此人祖籍黄州,先居常州,后徒居江宁,遂为江宁人,早年做过私塾的先生,艰难度日……是个穷书生……

再后来……听他畅谈天下风物,也胡乱指点时事,相谈甚欢……竟至情愫暗生,到海誓山盟……

前些时日,他会试高中,原本还跟奴海誓山盟的一个人,竟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后来奴托人打听过了,原来他高中之后,排名靠前,极有可能殿试再中个进士及第,成为天子门生!

官人应该是知道的,放榜之后,这种才俊,很有可能就会被世家大族相中,做了人家的乘龙快婿……

他就是被王家相中了……王家祖上乃是名相王圭,源远流长背景深厚……就这样,他娶了王珪四子王仲岏之女……

奴打听到他,跑去看时,他正在高高兴兴的成婚……”

“擦……敢问这个人渣高姓大名啊?”

“此人姓秦名桧字会之!”

苏小财这一惊,吃得非同小可,一下子被雷到外焦里嫩!

“官人为何如此震惊?”苏小财震惊的表情,当然被封宜奴看在眼里。

“且容我好好消化一下,大吃一惊,有时候容易引起消化不良!”苏小财又灌了一口酒,轻轻的拍一拍肚皮,道:“赶紧让那个人渣滚出你的心,有多远滚多远,得亏你脱身早,值得庆幸,值得庆幸……”

苏小财如此表情,如此夸张的语气,该轮到封宜奴大吃一惊了。

“莫非小官人知道此人?他竟如此不堪?”

“他当然不堪,十分不堪,他现在负你,根本算不得什么事!他这种人负祖宗,叛大宋,卖大宋几千万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啊……?他已做出这等恶事了吗?”

“那还没有……不过将来他一定会这么做!”

“小官人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

“猜的!”

“猜的?”

“嗯嗯,我这个人最拿手的本事就是猜!很多事情我都会猜个八九不离十的……”

“多谢官人,奴也知道,官人替奴开解呢……真的跟你这么一说,奴的心里倒好受多了……”

“如此就好,女孩儿要多笑……”

就这样随便说些话,随意的弹弹唱唱、饮一饮酒,又是大半夜过去了,苏小财准备离开的时候才发现,才记起来后面还跟着个木头桩子似的木降龙。

两人从楼梯上一前一后的往下走的时候,很多包间的门开了,里面走出形形色色的人,瞧着这两位,那些在大厅中喝酒的客人,也大都站起身来,瞧着这两人下楼。

“喂,木头,我们两个脸上有字画吗?被人家这么瞧?”苏小财随口问一声木降龙。

“没字!”

这个木头永远都是这个样子,好像都说一个字,他就会立刻倒地、暴毙而亡一样。

“那他们瞧什么呢?”

“才子!”

木降龙这简简单单两个字出口,倒是令苏小财吃了一惊。原来这小子一点也不傻呀,苏小才搬过来辛弃疾的这首词,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能够惊艳一众客人,那是必然的,更何况还有前面纳兰性德词的铺垫。

苏小财只好拱手,笑眯眯的,向大家致意:“诸位,学生秦州李寻,这厢有礼了……”

“小官人,据说你填词信手拈来,竟是这样的好词吗?”

“哪里哪里……今晚封宜奴姑娘唱的这首词,并不是小生学生填的……学生都已经忘了是从何处听来的……”

“小官人,不必过谦……”

“小官人,文采飞扬,学生佩服……”

“小官人,风流倜傥,英气逼人,大有前程……”

……

苏小财发现四面八方,所有眼光热烈,都盯着自己这边……然而,很多人的视线似乎并不是盯着苏小财,而是竟然盯着木降龙!

难道这个木头很奇特吗?为什么要盯着他看呢?难道大家怀疑,这词是他填的吗?

然而等苏小财仔细研究了一下大家的视线,这才发现,他们盯着的并不是这根木头,而是他怀里的一坛酒。

当然,木降龙怀里的这坛酒,就是今晚一开始,那个神秘的人送来的,上次送的时候,苏小财和师父一人干了一碗。师父说,这酒很稀罕。

所以苏小财这次索性就没有开封,让木降龙抱回去给师父喝。

苏小财也不管这些人看自己,或者看这坛酒,他们的目光到底是几个意思……他摇着自己那柄折扇,步伐逍遥,悠哉悠哉的走出了樊楼……

“写诗填词可以信手拈来,但若要评一个人,信口开河,随意诋毁好吗?”苏小财的逍遥步走得正高兴,身后却传来了这句话。

“阁下又是哪位?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鄙人秦桧……”

秦桧?终于见到活的了!苏小财曾在岳王庙,敲过这家伙铜像的头,现在见到活的了,不知道能不能再敲一下子……

第三十三章 扇他

“你丫就是秦桧啊!?”苏小财脱口冒出一句,听得秦桧一愣,他显然不明白你丫的丫是什么意思。

“鄙人就是秦桧!字会之!这位小官人,好像对秦桧抱有很深的成见哪?”

“哦,我认识一个叫秦桧的糟老头子,长着一张苦瓜脸,每天跪在一个大英雄的庙前,进去缅怀这位英雄的人们,拜完英雄之后就出来,在这个糟老头子的头上敲一下!

我也敲过,敲着很爽啊……”

“啊?”这个叫秦桧的人,一脸吃惊的样子:“原来小官人说的是一个和鄙人同名同姓的人……

前一阵子听小官人填的词,文采飞扬,就想冒昧地到您的包厢里去拜会一下,没想到走到门口,就听到小官人正在说这个叫秦桧的十分不堪,负祖宗、叛大宋……

原以为是在说我,生了嗔意,没想到小官人说的是另一个叫秦桧的糟老头子……恕鄙人冒昧打扰,告辞!”

说实话,这个叫秦桧的,现在看上去,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读书人,并不像苏小财想象中的秦桧那样,长着一张苦瓜脸,他的姿容虽然说不上英俊,但还说得过去。

只不过,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什么,苏小财总觉得他的眼睛阴测测的……

“不不不,我说的并不是别人,那个糟老头子秦桧,就是眼前你这个秦桧,终有一天会变成那糟老头子的,你注定是一个卖国求荣、残害忠良,无耻之极的人……”

“你……!!”

“你什么你?不爽啊?咬我啊?”苏小财喝了点酒,莫名其妙就十分想敲一下这个秦桧的头。

秦桧暴奴,阴测测地道:“不要以为某家不清楚你的底细,你不过是一个小县令之子,重要的是这个县令已经死了,你在小小的秦州,都被人欺辱得活不下去,才跑到京城来!

在这地儿,弄死你,就跟弄死一臭虫一样简单……

来呀,给我打!打残了,丢到医馆去,花点银子给他治好就是……”

现在的秦桧已经是世家大族王家的女婿,虽然王家向来名声还不错,但毕竟人家是世家大族,也知道李寻这个人的底细,自不会容忍这么个小虾米来欺负他们……

于是,王家的一众恶奴,就扑了上来……

秦桧站在苏小财对面,苏小财当然不等他家的恶奴扑上来揍自己,首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抡圆了胳膊……

啪!

啪!

两个清脆的耳光,就扇在了秦桧的左脸和右脸上……

“跑啊,木头……”扇完耳光,苏小财还不忘记提醒一下木头一般的木降龙。

“跑!”

苏小财于是跑出了一阵风的速度……

然而,想象身后如雷般的脚步声并没有响起。

难道没有追上来?

苏小财回头一看,果真没有追上来,可是身边那木头桩子呢?

再往远处看,却发现那群恶奴都已经趴在地下了。

那木头桩子一般的木降龙,正在轰隆隆的跑过来……怀里的那坛酒还抱着……

这小子跑到了自己的身边,也并不停下来,苏小财只好跟着他跑起来。

“人是你干翻的?”

“嗯!”

“那你跑什么?”

“铺兵!”

这小子看上去愣愣的,一点也不傻呀。樊楼所在地到处都是烟花巷,各色人等,川流如梭,所以这一代也是铺兵巡察最繁忙的地段……

在这地方干翻了这些人,不想被铺兵逮住,惹上麻烦,唯一的办法,就是抓紧跑了……

两人跑了一圈,兜着圈又回了栩栩然客店,开了房子睡觉……

苏小财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当时这两巴掌扇得爽是爽了,可是自己在东京,名号已经打出去了,这个秦桧也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细,王家势大,要找到自己,易如反掌,要弄死自己,或许真的如秦桧说的,跟弄死一只臭虫差不多……

但这种事儿已经做下了,覆水难收……算了,男子汉大丈夫,打了就打了……等着他们,来把小爷的牛给咬了!

苏小财随便胡思乱想些事,不一会儿也就睡着了。一觉睡了个大天亮,领着那个木头桩子,抱着一坛酒,大摇大摆走到了大街上,竟然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如果按照王家的势力,秦桧真要计较的话,现在早已经查过来了……大宋地面上,住店还是要问来历的,外地来的客,都是要看路引的。

所以苏小财住在这里,报的自然是李寻的名号,王家要真查过来,立刻就能找到他。

然而就目前的情形看,好像昨夜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这东京城,白日里有什么好玩的,带我去看看呗?泡在酒楼夜夜笙歌,感觉挺烦的呀……”虽然知道跟后面这个木头桩子说话,得不到有效的回答,但实在无聊的紧就问了一句。

“瓦肆!”

“到那地儿干嘛去啊?”

“听书!”

“这个主意不错,前面带路,把我带到你认为最好的地儿……”

然而这木头桩子,说的最好的地儿,竟然是一个茶棚,看上去一点儿也不高档,桌椅都油腻腻的,坐在这里喝茶的,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些穿着比较普通的百工、小贩等百姓,还有一些花胳膊的城狐社鼠……

确实有一个说书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童子,一唱一和,正在说三国故事。

“……傍有关、张大怒,各带刀走上厅来,唬众官各皆奔走,将使命拿住,剥了衣服。被张飞扶刘备交椅上坐,于厅前系马桩上将使命绑缚。张飞鞭督邮边胸,打了一百大棒,身死……”

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的,唯独苏小财觉得甚是无趣,这玩意儿简直在胡扯,居然有庞统变狗﹐诸葛亮是庄农出身﹐刘备在太行山落草﹐汉帝斩十常侍﹐把头颅拿去招安等匪夷所思的情节……

“啊哈——!”

众人敛声屏气,听得正津津有味的时候,苏小财这个大哈欠打出来,就显得十分的刺耳了。

所有人都回头,瞧了一眼苏小财,苏小财揉揉眼睛,又打了一个大哈欠。

“小官人是觉得无趣吗?”老头问道。

“多少有一点无趣……”

“这都是讲给升斗小民听的,小官人是读书人,听起来自是索然无味了……您请自便……”

这竟然是要赶苏小财走的架势,包括这茶棚的老板和所有的茶客,也都对苏小才怒目而视。

“这位老伯,故事讲不好,可就是你的错了,怪不得别人打瞌睡啊……”

第三十四章 书奴

“嗯……?”老爷子显然没想到还有这样不按套路出剑的人!

众人也都愤怒了,甚至连木头人木降龙都很愤怒,怒目而视着苏小财……

被一群人瞪着显然不是什么好感觉,苏小财尴尬一笑,道:“说实话原来容易犯众怒,诸位,小生实在不会恭维人,告辞!”

“呃?”这老爷子显然慢慢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了,道:“您这是踢老汉的场子啊?”

“实在不好意思啊!小生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对您不尊重的意思……是轻轻地打了一下瞌睡,就事论事说了一句实话而已……告辞!”

苏小财觉得,不离开这地儿,会被那些眼睛瞪得贼大、鼻孔鼓得溜圆的人,穷起而攻之……

“想必这位小官人见多识广,听过比小老儿更好的,自是如此说了!不知小官人能否说说,您到底听到了什么样的故事,竟要砸老儿的饭碗?”

“我绝对没有要砸你饭碗的意思!你确定要我说?”

“踢场子,总得对手心服口服吧?你说……!”

“说!”

“说啊……”

“……”

这些因为被打断了故事而愤怒的人,也想看看眼前这个狂妄的家伙出丑。如此一来,他们花了这个茶钱,心里也就能平衡一点儿。

“说就说,谁怕谁,不就是个故事嘛,信手拈来……

话说混沌初开,历数万劫,才有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单表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

这猴子的故事,一般都是雅俗共赏,老少皆宜,内行能看得到门道,外行能看得到热闹,主要是故事精彩绝伦,环环相扣,一旦听了进去,就能够让人欲罢不能……

苏小财记忆力,还没有好到可以把整个整个书背下来的程度,所以他还是按照自己的记忆讲故事,并没有背诵那些大段的诗词,与故事的进展还是比较快……

很快,他已经讲到猴子给菩提祖师赶出了斜月三星洞,一个筋斗就回到了花果山,发现猴子不见了许多……

“……诸位,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还都回味在石卵炸开、神猴出世、神妙的七十二变、一个筋斗就十万八千里这些天马行空的想象中,不可自拔……

突然间就听到了“且听下回分解”这种丧气话,一个个这才回过神来,都表示要苏小财再讲下去……

“你们一个个是不是觉得我挺闲啊?恕不奉陪了,告辞!”

这时候就有几个刺了花胳膊的城狐社鼠,这种人一般来说都是满身横肉,两个人站在门口就已经把门堵得死死得。

“木头,走啊……”

苏小财当然知道木降龙这家伙挺能打的,像这种花胳膊,揍了就白揍了……这种人,脸面还是要一点的,他们如果揍不过人,反而被人揍了,就不会腆着个脸去报官……即便是报官,那些铺兵也懒得管这些人。

然而,那木头还在回味刚才的故事,根本就没有听见苏小财的呼唤……天呐,为什么要带这么一个木头出来?

“如果是想要钱,我们可以给你……是你挠的大爷心里痒痒的,然后就丢下不管了,这么做不厚道……钱我们给你,要多少?把故事先讲完了……”有一个脖子和脑袋一般粗,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家伙,脸上还有两道刀疤,一看你就是个不好惹的家伙,这家伙率先发话了。

只是这话说的,苏小财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把大爷挠得心里痒痒的,扔下就不管了”?这句话说的,好像苏小财跟他之间有那种不可描述的关系一般。

“你妹啊,木头!快过来给这位大爷讲讲道理!”苏小财一把拉起来木降龙。

那木头站起来,看了看情形,道:“掌……呃,爷,您还是再讲一段儿,咱们就走吧?”那些木头竟然差点儿喊了自己掌门。他还是及时的收住了口,并不是个傻子,而且,说的这句话,是认识他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木头,你想听,我回去了再给你讲啊?”

“现在听好啊……”

苏小财看了看木头的表情,以为他是打不过眼前这些花胳膊了,所以才这样的说……

既然如此,威武不能屈……啊不?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就再讲一段儿吧。

于是又讲了那猴子大闹了龙宫,大闹了地府,被请上天去,居然做了个弼马温,于是又反下界,输了一杆棋,做起了齐天大圣……

苏小财小时候没事儿干,不知道看了多少关于这猴子的书,也刷了无数遍剧,所以讲起这些故事来,最是拿手,有时候写的精彩的那些章节,能够大段的背下来……所以这个故事讲得让听故事的人都忘记了时间……

“话说……大圣……吃……啊,吃啊,话说诸位都不饿吗?这都讲得我口干舌燥,饿得我眼冒金星了……”讲着讲着,苏小财确实觉得饿,有点冒虚汗了都……

没想到他这句话,竟然被这些人理解为这是变着法儿要银子啊,不就是个茶钱饭钱嘛,大家掏啊。

于是那些壮实的花胳膊带了个好头,拿出了身上所有的钱,还有些散碎的银两,当然其他的客人,都只是普通的百姓,但听得爽了,总共几枚铜钱,也都扔了过来……

“一直以来,都是给人家扔钱听书,今儿个,头一回见到回头钱了!真好啊!”

苏小财没想到,跟在自己身边的这根木头,居然说了这么长的一个句子,十分难得啊!

而且,这小子还真的兜着自己的帽子开始收钱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不过,想想也好,自己到了这地儿,也算是凭着本事赚到钱了,师父给的钱,花起来虽然爽,但毕竟不是自己的钱啊……

“木头……我们该找个地儿,去吃点吧?”苏小财拉了拉正在捡钱的木降龙。

“好好好,对对对,吃饱了我们继续讲……”

然而那几个花胳膊又横在门口了,并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

木头的帽子里已经收了好多钱,被他捏成一个疙瘩其在手里!

他一点儿也不理会这些花胳膊,径直就往门外走!

眼看着就要撞到这些花胳膊的身上了……

第三十五章 用钱砸倒他们

木呆呆的木降龙突然出手,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只见他用帽子包裹着的一疙瘩钱,在空中像一只受惊的狸猫,迅速在这几个花胳膊的后颈、脑袋起落,砰砰砰!众人惊呆的时候,花胳膊们五六个已经倒在地上了!

其余的花胳膊当然骇住了,不敢再上前!

苏小财心里道,我去!这竟活生生是用钱砸倒了这几个横人啊!

木头手上的钱一抡,搭在肩上,笑道:“走吧!”

苏小财从惊呆中恢复过来,使劲晃一晃脑袋,确定眼前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于是大踏步出了这个茶棚,木头依旧木呆呆地跟在身后……

“木头,你这么能打,却让我在这里受困这么长时间,被人逼着,讲得口干舌燥、眼冒金星,你大爷!”

“我真的想在听……”

“我回去给你一个人讲啊?”

“回去了,哪里来这么些钱!?听美了,钱也挣了,这多好啊!”

“你妹!我们差这点钱吗?”

“我爹说,每日挣点,总比花点强!”

“好吧!你爹牛!你更牛!”苏小财想起那个和木头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的木头爹,貌似除了脸上胡子茂盛,简直就是大版的木头!儿子都这么厉害,想必老子更加高明吧?这五行门,果真是藏龙卧虎啊……

“我爹木工手艺好,却不会武艺!”木头好像知道了苏小财心里想什么,来了这一句。

“原来,你还是能说出长句的嘛”苏小财不想再纠缠木头爹,转而道。

“嘿嘿,高兴!”

两人一前一后,说说笑笑,转到了孙羊店,这里的吃食,味道也是极好的,两人点了一些,大快朵颐……

吃完之后,苏小财问道:“现在去哪里?”

“回去啊,回去再听您讲猴子的事……”

“好吧!回去也好!”

两人走出孙羊店,却发现一群光着上身的花胳膊,每个人都刺着精美的图案,有狮虎豹蛇等动物,也有松柏菊梅等植物,这伙人鼓着肌肉,瞪着眼睛,石头柱子一般,站在孙羊店门前,怒目而视着出来的苏小财和木降龙。

“这下不好了,我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打过,怕是打不过……”木头道:“要不我们迂回到胡同口,我堵住胡同,慢慢打,你沿着胡同奔到另一头去,看看有没有驴车,租一个跑吧?”

“跑什么跑?”苏小财一脸贱笑,向着眼前这些花胳膊抱拳,大声道:“这些好汉,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他们断然不会以多欺少的!诸位好汉,是不是这样?”

这些石柱子一般矗立的花胳膊,依旧沉默,依旧瞪着眼,盯着苏小财。

“莫非诸位来这里,是要举办一次刺青图案比拼赛,小生李寻不才,还是可以给诸位鉴赏一二的!到时候给你们评个奖出来,也是一桩美事!”苏小财贱笑道。

苏小财其实并不怕这群人,好歹这里是天子脚下,当街打架可以,但他们断然不敢跑进孙羊店闹事,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大有后台的,闹出事来,等待他们就是大棒子打屁股,一不小心都能打个残疾……

然而,身后哗啦啦一阵响动,孙羊店居然上了门板!各色人等都趴在窗子上,笑嘻嘻地往外看热闹!还有人磕巴磕巴地往外吐瓜子皮……

众人一脸期待,从眼神中,苏小财都能读出来,这群人心里在说:快打,快打!

快打你妹!苏小财心里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群人大都是牛二那样的人,杨志都能被缠得没办法,只得动刀子杀人,何况苏小财!

但很明显,现在开溜,已经来不及了!孙羊店上了门板,也没了退路……

“诸位好汉,商量一下,除了打,是否还有第二条解决方案?”苏小财依然保持着贱笑……

“有!”站出来的还是那个脖子比头粗,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家伙,捂着脖子道。显然,他的脖子被木头刚才用钱给砸伤了!

“不打?”

“不打!”

“那……?”

“看那边……”

苏小财抬眼一看,右边廊檐下,站着一群看热闹的,还有一个大胡子,抱着一个手鼓,显然是个说书的!

“呃?”

“在这块儿,继续说猴子的事……前面让先生饿着肚子说书,是我们不对!现在先生既然已吃了饭,就再说一板吧!大家心里痒痒,先生可怜则个……”

苏小财心头一万头羊驼奔过……

不过,别看这家伙说得客气,现在要不答应他们的要求,怕是难以善罢甘休……

“好吧!既然诸位抬爱,那我就自降身份,再说与大家听!不过,诸位也要记着,小生不才是个读书人,并不是说书匠!”

“先生高才,出口成章,自是大大的读书人……”那脖子比头粗的家伙拱手作揖笑道!

其余人也都拱手作揖……

孙羊店那些趴在窗户上吐着瓜子皮,打算看一场戏的家伙,一起叹一口气,纷纷表示索然无味……孙羊店的门板也哗啦啦打开了,无耻的小二竟然还冲着苏小财点头微笑!你妹的!

苏小财只好勉为其难,扇子哗的一声打开,道:“好!说就说……先来一首诗,提提神!”

“啊哈……”立马就响起一片哈欠声……

“先生,单讲猴子,不作诗好吗?我等都是些腌臜贱民,不懂那高雅的玩意……”

“好吧,不作诗那就不作诗……上回书,我们说到官封弼马心何足,名注齐天意未宁!话说那弼马温虽是封了齐天大圣,但玉帝本意:名是齐天大圣,只不与他事管,不与他俸禄,且养在天壤之间,收他的邪心,使不生狂妄,庶乾坤安靖,海宇得清宁也……”

苏小财开始讲起来,讲到精彩处,自有泼皮们鼓掌喝彩,不一会儿吸引了许多人来围观,孙羊店的窗户,重新伸出许多人头,瓜子皮如雪纷飞,一个个个也听得津津有味……

苏小财的小跟班木头,那自是乐得在这里凑着热闹听!

这小子,其实很是狡黠,讲了一会儿,他悄悄凑到苏小财耳边,道:“讲到紧要处,继续祭出你的法宝,且听下回分解啊!这样,我们就有钱收了!”

第三十六章 大牛替自己收拾捅下的篓子

既然这木头现在对这事儿热情这么高,当然不能给他泼凉水。

而且这木头现在居然也开口说长句子了,跟自己处的也不错!

主要是这家伙挺能打的,留做一个小跟班,也挺好的!

所以苏小财当然不想让他失望,于是讲着讲着,讲到最紧要关头,猴子闹天宫闹得不可收拾的时候,观音菩萨推荐了二郎神,玉帝同意了,于是差人去灌江口请二郎神……

“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苏小财啪的一声合上了自己的折扇,拱手对大家笑道。

“我家公子也讲着讲着口渴了。”那木头这会儿变得格外的精明起来,拎着他的帽子就走到了众人跟前。

大家听的正过瘾呢,但不想在这个时候断了。花胳膊们,是典型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酒喝凉水,手上有钱就会大把的使出来。

于是木头拎着的破帽子,很快就装满了。

“呔!楼上的各位员外,这位公子爷讲着讲着口渴了,你们不表示一吗?”那个脖子比头还粗的花胳膊,朝着孙羊店楼上申出的那些人头道。

窗口,有的还是悄悄的把脑袋缩回去了,但大部分人还是抓起了钱……于是楼下就下起了一阵的铜钱雨,甚至还夹杂着有碎银子。

“各位帮忙捡一下啊……”木头道。

花胳膊泼皮当中,有人还挨过木头的打,但现在他们竟然笑哈哈的,也不计前嫌,都帮着木头捡起了钱来……

收益颇丰……

说书一直说到了天很晚的时候,众人依依不舍不愿离去,但毕竟人不是机器,苏小才已经声音沙哑了,他再也讲不出来了……

大家于是极不情愿的放过了苏小财……

“嘶……!……!”苏小财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又看着他的嘴巴张了几张,跟一条鱼似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呃?”

苏小财指了指眼前的木头,又指了指自己,拿起自己的右手,变掌为刀,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掌门,你的意思是要我杀了你啊?使不得,使不得……”

苏小财痛苦地摇摇头,不再理会这根木头,叫了一辆驴车,毛驴儿踏着暮色,踢踏踢踏地出了城……

回到庄子里的时候,但在空地上燃着一大堆的篝火,人声鼎沸,大家正在忙碌着。

苏小财指了指木头怀里的一坛酒,然后指了指师父,木头就把那坛酒交给了师父……

“那人又给你送酒了啊?”师父问道。

苏小财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

“你跑去听歌妓唱歌,怎么自己的嗓子哑了?”

“大师,掌门的嗓子不是唱歌唱哑的,是说书说哑的……”

“他还会说书?”

“岂止是会,说得太好了……”木头背上还背了一个大大褡裢,嚓一声,十几斤的铜钱和一些散碎饮料就放到了师父的眼前。

“呃?”

“这都是掌门说书挣回来的钱!听他说书的人,太多了,人山人海的,楼上都往下扔钱,就像下了钱雨一样……”木头眼中冒着光,看上去十分兴奋的样子,得吧得吧的说道。

“不会吧,堂堂‘五行门’的掌门,竟然跑去说书了?”师父一脸的不可思议,“也真是怪了,你这个小子,从前都是三棒槌打不出个冷屁的人,今天怎么也一串一串的说话?我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事?给我说说!”

“大师,我高兴了就话多!”

“话多好,抓紧把整件事情说一说!”

木头于是从昨天晚上说起,把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下。

师父对说书的事情,倒是不感兴趣了,没有问题这个事情,却问起了秦桧:“你的意思是秦桧是王圭家的女婿?还扇了他两个耳光?收拾的他们家的奴仆……?”

“没错,打了,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整整一天我们大摇大摆在街上走来走去,还在人山人海中说书,有什么人找麻烦,找麻烦的那些花胳膊,只不过是为了拦住掌门,让掌门给他们说书……”

“事情怪就怪在这地方……这种世家大族,在东京根基极为深厚,更何况王圭曾一度为相,你们如此欺负人家,他们不可能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再说那个叫秦桧的,能在会试中脱颖而出、能被王家的人相中,本身就不是个简单的人,以后我们得小心一点了……

说来也怪,他说他已经知道李寻这个身份,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身份,在人家的眼里,简直就是蝼蚁一般……

按说昨天晚上,只要你们住在东京城里,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找到的……这种仇,人家不过夜就会报了……

竟然还能放任你们翌日大摇大摆出现在大街上?这个哑巴亏,他们怎么吃下去的?这点很奇怪……

难道这事儿,跟这坛酒有关系?”

师父拿起他怀里的这个酒坛,放在案几上,借着火光,仔细的端详,嘴中喃喃道:“如此精美的一个官窑瓷坛,光是这个坛儿,就得十两银子,谁会拿十两银子的坛,来装酒呢?

难道之前,我们开玩笑的那个猜测,竟是正确的?”

师父抬眼看着苏小财的眼睛。苏小财认真地点点头,这件事情想起来确实也真的挺奇怪的,按说自己这种小虾米,遇到了人家那种大鱼,人家没有不吃的道理……

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当时送酒的人,正是斥退纠缠封宜奴恶奴的人,这个人看上去阴测测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那新贵家的恶奴,看到了他什么东西,竟然态度大变,还跟封宜奴道了歉,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李师师在樊楼,如此说来,官家在樊楼也是挺正常的。既然官家在樊楼,那也就有机会听到封宜奴唱自己填的词,听高兴了,给自己赐一坛酒,那也是正常的……

而且看这个坛子,做工十分精致文雅,一看就很符合官家的风格。

苏小财当然知道,现在所谓官家,就是史上的道君皇帝赵佶……

此人除了当皇帝不行,文艺方面,天赋异禀,也算是史上的一个大牛……

第三十七章 有好多生意可以做

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引起了高层,而且是最高层的关注,就目前来说自己留给赵佶的印象,大概还行,要不然人家也不会给自己送酒,而且还暗中保护自己……

不过,显然人赵佶是不想说破这层关系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说破,大家朦朦胧胧的玩也挺好的……

“接下来,得想点招了……你们干嘛把嗓子弄哑,说个话也不方便……”师父摸摸他的光头,继续道:“为师建议,掌门还是得和帮内重要人物通通气,这件事情让大家都知道一下,然后听听大家的意见,这是个重要的新情况,以后该怎么办,我们还得调整一下方向……

当然,大的主意,还得掌门拿!事情来龙去脉还得想清楚……”

师父一边说着,一边就和苏小财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给苏小才腾出的那间房……

“当然,你师祖戒色大师留下的遗物,你也得抓紧好好的破解……他老人家留下的这些遗物,为师也想了好长时间,就有这些遗物来说,毫无头绪!

不过,结合张大头领当年活动的范围来判断,大部分的宝藏,不外乎于就藏在太行附近……

还有,需要的瓷土已经到位了,现在正在烧砖……至于焦化炉,按照你的要求,砖烧好,炉子也已经砌好了!

石炭东京附近有卖的,我们以高出一文钱的价格,已经把大部分的都买到这里来了……

现在这第一步就可以做了……”师父把他们这两天的工作进度,也简要的说了一下。

苏小财没有想到,这种有组织的工匠队伍,做起事情来,效率竟然这么高……

“烧吧……”苏小财说出这两个字,其实并不是说出来了,口型来看,就是这两个字。

“怎么烧?”

“!……!”苏小财虽然很想说,但是他说不出来……于是他随手拿起一个画图,用的木炭,在纸上写了出来。

苏小财虽然不知道细节,但干馏,就是隔绝空气加热,原始一点的烧焦炭方法很简单,跟烧木炭差不多……烧木炭就是把木柴用泥灰裹起来,然后放在火上烧……苏小财认为,这种方法同样适用于烧制焦炭。

现在条件限制也就是这样了,试试看呗。

于是他就把方法写下来……

“你写的这些字儿,有一些,为师并不认识,不过意思还是看懂了……”

苏小财心里道,这是大宋啊,用的自是繁体字,我写的这些字儿,有一些是简化字,学的时候,就学成这样了,繁体字虽然写出来可以认识,但要我写出来的话,是有些难度的……当然在这个世界生活,经常见到都是繁体字,大概过一阵子,见得多了,写出来也就成繁体字了。

师父于是带着苏小财来到他们已经砌好的焦化炉前……

这些匠人做出来的东西,一看都是大手笔,虽说仅仅是试验用,但也已经可以烧出好多的焦炭来了……

他们做事也真是雷厉风行,炉子砌好了,就想连夜把炭烧起来……

苏小财于是亲自示范了一下,师父给大家解释了一下,苏小财为什么沉默不语,众人一听也都乐了,竟然是这回事儿……

不过,百工当中,医者也在列,现在聚在这里的,各色匠人都有了……于是就有人推荐了一个医者出来,这个大夫当然就是专门过来给这群人瞧病的,毕竟这么一大群人聚在一起,有个伤病,也很正常,所以在这方面总是要有保障的……

这个姓贺的大夫,听说了苏小财的这个过程之后,就给了他一些药,木头现在十分乐于在苏小财身边跑前跑后,他拿了药,就去给苏小财煎。

忙完了这边的事儿,苏小财就已经喝到了一碗汤药,然后坐下来,就着灯光,核算了一下自己设计的那些玩意儿图纸上的数据,到临睡的时候,又喝了一碗汤药。

没想到,这个山羊胡子老大夫的手艺还挺好的,这两两剂药下去,到了天亮,苏小财就已经能说出话了……

“木头……”

“在呢!掌门,你又能说话了呀?”

“难道你盼着掌门哑巴了不成?”

“那哪能呀?等着您好了,还给我讲猴子的事儿呢……”

“去去去,一边玩去!打死我也不再跟你讲猴子的事儿了!太受罪了,弄得我整个人嗓子眼都是肿的……”

“给那么大一群人讲,声音自然要大,所以嗓子就哑了!

你给我一个人讲,声音可以小一点,跟平常说话一样,讲上几年嗓子都不会哑的……”

“你妹啊,去吧去吧,谁家孩子乖,跟谁家孩子玩去……忙着呢,不跟你这个小屁孩儿纠缠……”

“可是,这个真的挺能赚钱的……我要是听会了,也往大街上那么一站,随便给大家讲讲,然后来个且听下回分解……钱就跟下雨一般砸我了,这是多么美妙的事情……”

“得了吧你!就你三棒槌打不出个冷屁的样子,哪能是个说书的料子啊?”

“您没发现,我现在都可以说一串一串的话了吗?”

“说的也是啊,昨天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不过,你的这个点子倒是挺好的,我们真的没有必要,亲自去说书挣钱,我们只要把这个故事写出来,卖给那些说书的人……”

“不不不……掌门!那些说书的,其实一个一个都是穷鬼……听书的才是有钱人!我们只需要花点钱,圈下好几个繁华地段的场地,雇一些说书的去说,钱我们自己挣,给他们发点薪酬就行了……”

“我看我得给你改个称呼了……不能叫你木头了,你小子沾了毛比猴都精……”

“我本来就不叫木头呀……”

“那你就叫猴呗?”

“不好……我觉得齐天大圣挺霸气的,要不您叫我大圣如何?”

“大圣个鬼……你充其量就是大圣手下的一个小喽啰小猴子……”

“求你了,掌门,就叫我大圣吧!”

“不行,叫你小圣好了……”

“好吧,想想那大圣也不是我能做的,做个小圣也挺好……掌门觉得这个生意真能做?”

“这有什么不能做的……花不了多大本钱,说做就做,找个识文断字的能记录的过来,我把这个故事慢慢的给你们讲完,然后写出来,我们就开始着手做这个生意……”

“好好好……我就去找,东京城里有几家雕版的匠人,也是我们的人,随便叫几个过来,他们的记性都挺好的,很快就能写出来了……”

“你说的是雕版?”

“对……”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了一种印刷方式,可以大幅度的提高印刷效率,我们把书弄出来,印出来卖钱也能卖好多的……”

第三十八章 笃定这事

“掌门,您前面的主意,小的觉得可行,东京城里听书的人真的很多!但买书的人就不多了……”

“为什么呢?”

“因为书卖的很贵,一般老百姓是买不起的……”

苏小财对历史,也就了解个大概。对于古代书卖得贵不贵这个问题,他还真的没有细究过。

“书可以卖的很贵?”苏小财有点惊讶。

“我们木工有一个分支,就是雕版工,在五行门内也有这样的兄弟,听说雕版印刷的工程量非常的浩大,先把要印刷的东西雕刻到一个版面上,如果有一个字刻错了就要重新再来,圣贤书都是微言大义,一本书没多少字,圣贤书印出来卖给读书人,一般的穷书生都是买不起书的……

说书的,说的那些故事,那刻印出来得多少字啊?得刻多少个版面?弄出来成本得有多么的高?”

木头原来不仅会说话,而且可以说这么长的句子,重要的是,这些句子还是经过他思考说出来的。

“我明白……雕版我是知道的!唉,我们可以完全用另一种比较简便的印刷方式……

再且不说这个,就问你一句,现在买一本书,譬如《论语》,到底能花多少钱?”

“我也不知道……我不是个读书人,掌门你是个读书人啊,你竟然不知道这个?”

有点尴尬,自己原来是个读书人啊,竟然不知道《论语》一本卖多少钱。

木头看见苏小财老脸一红,有点尴尬,木头道:“《论语》我不知道卖多少钱,《道德经》五千言,薄薄的一本书,竟要一贯钱的……”

“这都要一贯钱?天哪……整个东京的钱都在向我们招手……”

苏小财突然觉得面前一片广阔的天地打开了,现在只要一张眼、一伸手苏小财都能发现,到处都是商机……

“这个钱我们赚不了……”

“我说能赚得,就能赚得!这你不要操心,走,我们再进城去……把你认识的那些雕版匠人,给我引荐引荐……

你们有没有见到我师父慧普大师?”

“到高炉看烧炭的去了。”

苏小财于是来到他们设计的那个干馏焦炭的炉边,果然看到一群人,其实他们什么都没干,只是眼巴巴地瞅着这个炉子。

“时间到了,自然好了,现在这么紧张的瞅着干嘛?”苏小财看着师父一副紧张的样子,笑道。

“掌门,你果真是不一样的,以前,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弄!现在大家都瞅着这个炉子,想着这一炉烧出来会是个什么结果……

咦——!嗓子好了?现在能说出话来了?”

“那大夫的药,挺灵的!今早就好了……

焦炭好好烧吧,这东西烧出来之后,我们再需要建一个高炉、一个转炉,就可以试着炼钢了……不过这个过程可能还要几天,我想您跟我到城里去,我们做点儿小生意……”

苏小财于是把说书和印书的生意给师父说了一下。

“说书的这个可以,与其把钱花在樊楼上喝花酒,还不如真租一块地方,让说书的去说你那猴子的故事……

反正也就是为了把李寻的名声扬出去!听你们前面说,你的这个猴子的故事,挺好的……

不过,印书的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原来大家都并不看好印书的事……

“书卖的这么贵,为什么大家都不看好这门生意呢?”

“这世上,看到这门生意的人太多了,有很多人,也都想着去做这门生意……早些年间出了一个叫毕昇的人,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巧匠,主张用胶泥活字印刷,大概是……”

“活字印刷,操作流程我背过很清楚的,就不要长篇大论讲了……”

“按你理解,觉得这个怎样?”

“不错啊……”

“可是,到现在,大家都还是在刻着板,和过往一样……”

“您的意思是那个并不好用?”

“嗯嗯”

“可是我并没有打算用这个东西……”

“我说的意思,不是你打不打算用的问题,是想说,印刷这块,很难大幅度改进……就算你一定用其他的印刷方法,这很难有大的突破……这世上,才智之士多了,要是那么容易改进,早就已经改进了……”

“师父您说的对,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

“多余的,咱们先不说,既然你认准了这门生意,而且,从昨天的你表现来看,这门生意确实还可以做,所以为师就陪你到城里去一趟……”

师父出手还是挺大方的,他直接盘下了孙羊店附近的一个茶肆,这一带因为汴河水道,有各色来往商队、船只,靠漕运吃饭的人,大部分都在这一带……也就是说这一代,穷人富人夹杂,受众面很广……

苏小财这个区位条件还是挺满意的……

当苏小财和师父靠近这一带的时候,已经有许许多多的人,在孙阳店周边等待了,花胳膊占了很大一部分……

看到这个阵势,苏小财知道,一旦被这些人抓住,那今天又得在这里给他们说一天书,在其他任何事情都干不成了……

苏小财当然没有出面,他让师父出面,帮那个经常在这里说书,现在却已经不受待见了的说书艺人,带到了自己跟前。

“先生,小生李寻在这里给您赔罪了……”

“先生不敢当,老朽只是一个小小的说书匠!当然,公子爷说的书,确实比老朽说的好……老朽心服口服,也没有什么需要您赔罪的……”

“对不起,不是我故意要砸你的饭碗,实在是被那些人缠得没办法了,当时的情况,你也是看到的,我是被逼的……”

“……”

“只是小生确实是个读书人,在这里说书,跟您抢饭碗,成何体统……所以,这里书还是你说,只不过要说,就说我的书,也就是我讲的那只猴子的事儿……

在附近,我已经盘下了一个茶肆,你负责在这个茶肆说书,每月给你十贯,你看这个事儿,如此可好?”

第三十九章 猜猜猜

“公子爷,老朽没听错吧?是十贯吗?真的是十贯吗?”那说书匠浑浊的老眼,瞪大了,显得有些疑惑,有些迷茫,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就是十贯,您是嫌少了吗?”

“不不不……很多了,真的很多了……老朽就在这里说书,生意最好的时候,每月也不过三贯钱,要养活家小,病病灾灾的各种花销,要不是我儿在船上卖力气,整个家都入不敷出……

每月十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老朽只是确认一下,若真是这样,老朽全家上下都谢过官人了……”

“只要你说的好,十贯钱是底薪,到时候还要找几个人,让你给带出来,这样的分店我要多开几家……带徒弟是另付薪酬的……

另外如果你生病了,我花钱给你治;如果受伤或者发生了其他意外,也会赔给你或你的家属一定的抚恤金;如果你家里要翻修房子,也可以从我这里领到一定的补助……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从现在开始,我会在这里给你存每月三贯钱,等你老了,说不动了,你就会从我这里得到每月十贯钱的养老金,一直领到你不再需要花钱的时候。

如果你答应了的话呢,细节的事情我们下来再商量一下,定出一个标准来……”

“……老朽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现在,就是我们谈的时候,有什么你尽管说出来。”

“你们不会另有企图吧?”

“你觉得我们会有什么企图呢?”

“可这世上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何况就说出这种事儿,真的能挣这么多钱吗?”

“你只管说好你的书,能不能挣这么多的钱,那是该我考虑的事儿!如果我们谈妥了的话,这里有详细的契约文书,我们可以签订备案,你一份,我一份,衙门留一份,谁也赖不着谁……”

“……天下竟有这么……好,好,要求自是同意的,的天底下在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事儿……”其实老头儿的第一句意思是想说,天下竟有这么傻的人,但是他没说出来。

虽然他没说出来,但是这层意思,苏小财还是听出来了。

“哈哈哈哈,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苏小财摇摇头,念了几句唐伯虎的诗,打开折扇,仰天大笑出门去……

事情敲定了之后,作为主人的李寻,自然是不去管这些细节的,跟在他身后的老仆,于是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契约,和这个说书匠签了约。

接下来要搞的事情,就是把这个故事写出来,然后交给老说书匠背熟了,去讲给大家听……

听师父说了,专业的速记人员,并不是印刷铺里面那些人,而是衙门的案房书吏,这种人在升堂问案的时候,那种乱糟糟的情况下,原告、被告和主审官你来我去的话语,都能一一记录的很清楚。

所以,得找这么一个人,你把故事讲出来,他就能应着你说话的速度给你写出来。

然后再找几个文人润色一下,这个事儿大概就成了。

如此,这个事情就又交给师父去办……

没想到师父在京城里办起事情来,倒是挺靠得住,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势力,原先是一个货郎的打扮,现在是一个老仆的打扮,但是他认识的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通过这些人要找什么关系,还是一级一级的能打通的。

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想赚外快的案房书吏……

“小人裴质,见过官人……”

“说你写字儿挺快的?”

“小人就靠这个混口饭吃,所以不敢怠慢,常练……”

“很好很好,就你了……十个字一文钱,我说你写,要是同意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开工……以后每日,你我都闲暇的时间,就开工,写多少算多少,就这个价,立结薪酬……需要小小要求一下,错别字不得超过半成……先生以为如何呀?”

“好!官人出手大方,小人就是靠这个混饭吃的,您放心,并让您觉得您的钱花的值……”

“好!像你这个说话方式,对我的胃口我喜欢,就你了,我们开始……文房四宝伺候……”

进行这一番对话的时候,已经到了金明池畔的栩栩然客店,随意点了些吃的,吃饱之后,再吃了两盏茶提了提神,然后就开始……

这个世上总有一些速度,令苏小财吃惊不已……眼前的这个人手里握着一支狼毫笔,正在运笔如飞……

苏小财对于猴子的故事这本书,烂熟于胸,不知道刷了多少遍了,虽然他现在讲出来,不可能照搬原住,但是情节没有任何改变,而且传神的那些描写,他大都有记忆,还是依着脑中原版读了出来……

所以,苏小财这个故事讲得并不慢,但自己讲完一大段落,就想要看看,眼前这个裴质记录的怎么样了……

等他凑近一看,发现记录人已经完全记录到位,而且一字不差,有时候甚至连他的一些语气词都记下了……

“不错不错……我们配合的相当不错,你的理解能力也挺好的,基本上没有任何错别字……至于润色嘛我看就算了……”苏小财笑道,“趁着我还不累,今天我们好好再完成几回……”

师父确实是个靠谱的人,他找的这个人不错,记录的速度真的挺快,而且很谦卑,话很少,时间一点儿也不浪费……这样一来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

想到以后,还要大量用到这种人,苏小财就想把他收揽在自己的门下,结果被师父给拒绝了。

“这种人,我们只要花点钱,要找的话,天下到处都有……所以实在没有把他收入我五行门中!

告诉你一个秘密,江湖上混,最好离朝廷衙门远一点儿!

江湖人,一般来说,都还算直来直去,可以拿刀子互砍,背后捅刀子这种事,还做不出来……可是衙门的人,心有万壑,和这种人不可深交,一旦相交深了,如果有一天被人卖了,肯定还在帮着他数钱……”

第四十章 万事俱备

“没那么玄乎吧,师父?”

“这个世上,吃人不吐骨头的就是这些家伙,小鬼难缠,就是这个道理……

临时用一下,也换着用,这种人,不和他们每一个人深交,只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如此,才是长久之道……

你涉世未深,不知道,很多事情其实大都坏在这种人手上……”师父看上去很有些感慨,看样子,他在之前的岁月中,确实被这种人的深深坑过一把……

“啊,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反正每一回,请这种人来速记,也花不了多少钱……”

这整整你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师父告诉苏小财,盘下来的那个店,已经打理的差不多了,基本上也没什么大的改动,原来的账房和伙计都还在,已经吩咐工匠,按照设计,腾出了大场地,座位从远到近,也分了三六九等,以后就按照座位的等次售票……

至于小吃、点心和茶水、酒水另算,包场另算……

苏小财点点头,道:“我们的说书匠,还是有点少了……按照前面,这只猴子受欢迎的程度,我们必须要分早、中、晚场和夜场、深夜场,最起码要五个书匠轮班,才能把场子撑起来……

我们明天开始试营业,在试营业的三天中,必须尽快找到四个口才说得过去、记忆力比较好的说书匠,薪酬待遇和白须老爷子一样……”

“并不是为师要质疑掌门,为师只是提醒一下,就这个小玩意儿,真的能这么火吗?”

“您这还不是在质疑我吗?放心吧,东京城百余万人口,有闲钱的人多如牛毛,但这里的娱乐方式,除了吃吃喝喝、听听曲、看看杂耍,还有点什么呀?

师父您不觉得,那些有闲钱的人,腰缠十万贯,犹如腰缠一个火圈,烧得慌吗?

一定要替这些人着想啊,千万可不能让他们给烧死了……”

“嘿嘿嘿……那就替他们着想着想……”师父摸摸自己的光头,笑道,“你的所思所想,完全是另一个路子,‘河出异人’不是我们这些人所能理解的,一切遵照掌门令行事便好……”

“多谢师父……您就看着银子长了翅膀,哗啦啦的往我们家飞吧!”

第二天早上,师父又找了另一个案房书吏,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又录出许多的章节……

茶肆那边,一切都由师父看着打理,他们很快就已经准备妥当……昨天录出来的那些章节,昨夜就已经交给说书的白胡老头去背诵了,现在估计都已经可以出来说了……

木头木降龙过来,告诉苏小财那边一切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就可以开业了……

“孙羊店那边是什么情况?”苏小财问道。

木头笑道:“掌门,您现在比楼里最红的姑娘都要红呢……”

“去!会不会说话?怎么打的比方?好好说人话,不要再打比方了!”苏小财心头万匹羊驼奔腾……

“是是是,把您比作楼里的姑娘,确实不好!

您是堂堂掌门……

那啥……昨天一整天,那边都聚了好多人,等着您出来说书呢!

当然,昨天您躲着没有出去,那些花胳膊们已经开始满城在找你了……”

“昨日他们找了一天,今天应该散了吧?”

“哪里……根本就没有散,想不到今天,聚了更多的人来……

小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些花胳膊昨天满城到处找你,逢人就说,有一人在讲猴子的故事,听着实在太过瘾了!

逢人就打听,有没有见到这个说书的,是一个年轻的读书人……

那些花胳膊,当然没有找到你这个说书的,但令很多人都对那神乎其神的说书年轻读书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今天很多人,奔到这里来,就是要看一眼这个说书的,看看到底说得如何天花乱坠,居然让这些花胳膊痴狂起来,欲罢不能,到处发疯一般找人……”

这两天,苏小财一直都觉得自己被人强迫说书,甚至连嗓子都喊哑了,一件十分掉面子的事情。

现在看来,这真的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那些花胳膊,一天吃饱了没事干,是真正所谓的闲人,他们一旦痴迷某件事情,一般都是很执着的!

所以,这些人竟然用了整整一天,以四处打听的方式,替苏小财打了这么好的广告!

今天既然有这么多人来,看样子,再也不用麻烦广而告之了……

“好好好,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天,如果让这些人散了,那他们就会失去耐心,所以,现在是我们出击最好的时期……

接下来,我要去在孙羊店那,开口讲那么一波,然后就把人往我们的店里推,让那边准备上两大挂鞭炮,一旦我在这边讲结束,你们就在那边点燃,把人给吸引过去,然后卖票……”

“鞭炮?”

“就是一长串,噼里啪啦响的那东西,你不知道吗?爆竹知道吗?”

“爆竹知道,过年的时候放的,只是不放这东西的……且也不是噼里啪啦一串响的……”

“那这东京城里,一般开业的时候,用什么吸引人?”

“敲锣打鼓,请客吃饭……”

“我们要变一下形式……不仅要敲锣打鼓,还要放大爆竹!现在制作鞭炮来不及了,但是大爆竹一定要放的……”

苏小财想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差木头,我是亲自跑到药店里去买了些硫磺和硝石,木炭店里自然是有的,苏小财一个人,找了厨房碾调料用的碾槽,悄悄把这三样东西弄成了粉末,按比例混合在一起……

木头是木匠出身,心灵手巧,苏小财前面已经给他安排了任务,就是让他一个人在房里糊纸筒……

等苏小财配好了黑火药,回到客房中一看,木头的纸筒也已经卷好了,就做工来看,无可挑剔,每一个都有杯口粗细!手掌长短!

“啧啧!你确定你这是在做爆竹,不是在做武器?”

“掌门,你只是说让我糊厚纸筒,并没有说让我做爆竹呀?”

“唉,算了吧,算了吧,反正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你的这个就将就着用吧……到时候你亲自去放,点燃之后就叫大家躲得远远的,千万不要伤着人……”

“?就这个纸糊的东西还能伤得了人?”

第四十一章 这一波秀

“我在这里严正警告你:我自己都不清楚这东西可能有多大的威力,弄不好是要命的!

所以你一点燃,他就叫大家跑得远远的!一弄出人命来,我们就要被抓到衙门里去杀头,脑袋掉下来,虽然碗大个疤,但一切就没有了……”

“好……小的一定谨记掌门吩咐……”

事情虽然这样安排了,但是苏小才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毕竟这个玩意儿,如果真的里面塞满了火药,看起来就挺危险的……

时间来不及了,再不过去,在孙羊店前那些等待的人中秀一波,把他们牢牢抓住,等这些人失去了耐心,再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所以苏小财木头两人,给这大纸筒装完了火药,塞上了泥巴,安上了引线,苏小财雇了一辆驴车,迅速奔那边去了……

木降龙一个人把这些大炮仗收拾整齐了,装了整整一部布袋,也雇了一辆驴车,赶到新弄好的茶肆去了……

茶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名字:李记书场!

虽然收拾得很快,仅仅用了昨日一昼夜,今日早上半天,但现在看起来已经和原来完全变了样……

毕竟,收拾这里的,是五行门最好的工匠在做,他们极大的发挥了自己的巧思,很多的家具,也都完全是新换的上好家具,需要摆放好就好,工匠们需要做的,是把最好的混响效果做出来……

当然混响效果这个概念,是苏小财提出来的,工匠们虽然不懂这个概念,但是听苏小财解释了一下,也就明白了,就是在一个比较空旷的屋子里,经过各种处理,让人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显得很大,每个角落都能够听得清楚……

这个要求,真正师承较正一点的木工,都知道该如何设计,在墨家建筑学和鲁班书中,很早时候就已经做过探讨……木工们在设计宫殿、设计衙门等场所的时候,当然也要考虑到朝会和升堂等时候,站的相互比较远的人,说的话能否听得见的问题……

所以在五行门中,懂这行的工匠还是很多的……

他们于是把这个茶肆改建得墙壁比较光滑、内部显得比较空旷,当然,还有一些他们认为可以扩音的方法……

苏小财的驴车,得儿得儿,很快就已经赶到了孙羊店……

“嗨!诸位……”

苏小财下了驴车,一声招呼都还没有打完,花胳膊们发现了他,大家惊呼一声,就开始涌过来,后面的人挤着推着前面的人,形成了人潮涌动的趋势,再这样下去就很有可能发生踩踏事件……

苏小财见势不妙,又一下子跃上了驴车的顶部,大吼一声:“大家都不要动,不要挤!否则我立刻赶着驴车就撤……”

苏小财都没有想到,突然之间,他在这群人的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分量,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很快就止住了人潮涌动的趋势……

“不就是说个说书嘛,我来说便是!不过现在大家来的人太多了,我需要站到高处,请大家给我找一张比较结实一点的桌子……”

花胳膊们已经开始主动维持秩序,这些人一般来说,都长得比较膀大腰圆、孔武有力,很多都是一脸凶神恶煞,再加上有一身刺青的加持,大家都比较怕这种人……

所以他们维持秩序,场面倒是很快的就安定了下来,孙羊店这会儿竟慷慨起来,他们居然把自己的梨木大桌子抬出了一张……

苏小财想,这应该是自己在这里说书,无疑给他们带来了很多生意,所以他们才如此的慷慨起来……

“小生李寻,秦州人,历千山万水,赶到东京,其实是为了到这里来拜师求学,考取功名的……

说书这种事,其实不过是小生读书之余,出来消遣,到了一处茶棚,听说书人讲三国的事,讲得十分荒诞不经,居然说什么庞统变狗,诸葛亮不过是个庄户出身,刘备竟然还落草为寇……

故事不精彩,史料混乱,纯属胡扯……所以小生就对他们说,既然要扯,还不如扯得更加荒诞一点,抛开历史,扯一扯神话志怪,不过博大家一笑也是好的,最起码不会产生坏的效果!而把历史说的如此荒诞,有误导人的嫌疑……

就这样,小生就扯出了猴子的故事……承蒙诸位抬爱,这个故事大家都喜欢听……

小生虽然是个读书人,并不是个说书的,我再强调一遍……但这个故事讲了一半,把大家闹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撇下不管了,也不是个事儿……

所以,小生就把这个故事给写出来了,教会了其他专业的说书匠,他们在那边开了一个茶肆,恭候各位以后去听……

今天在这里,是小生最后一次说书……诸位听好了,接上回书,话说了,观音菩萨推荐了玉皇大帝的外甥二郎神……”

苏小财扯着嗓子,又开始了说书,说了猴子和二郎神斗变化,后来被老君凌空一个金刚镯给打倒了,被勾勒琵琶骨,带上天去,押至斩妖台,却是怎么杀也杀不死,就被太上老君要求带到了他的八卦炉中去烧……

就说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苏小才又抛出了他的神器: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十分不满的嗷嗷大叫,亏这群人不知道断章狗这个词,要是他们知道,一定会出现满大街齐呼断章狗的壮观场面……

“诸位,这下回分解,大家就到斜对面巷子里的李记书场,去听吧!那里环境优美、设备精良、装修雅致,最重要,说书的是专业的说书匠,比小生这个半道出家的,说的要好多了……

试营业三天,门票半价优惠哦……”

“嗖!”眼前突然飞来一物,苏小财连忙低头一躲,等此物落地,才发现原来是一只麻鞋……紧接着飞来的东西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譬如烂菜叶、臭鸡蛋、铜钱等等……

苏小财于是落荒而逃……

“咚……轰隆隆!”

突然一声巨响,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镇住了,原本人声鼎沸的街道瞬间安静下来……

坏了!这下估计要搞砸!苏小财心道,没想到威力这么大,竟发出了如此的惊天巨响……

于是趁着一时寂静,苏小财大吼一声:“大家莫要惊慌,那只不过是李记书场为了庆祝开业而放的爆竹……此今天巨响,气势不凡,大家过去瞧瞧吧!”

于是,一边说一边就朝着那边巷子的茶肆跑了过去……

既然有人跑了过去,尤其这人还是刚才说书的小生,想必这个所谓的李记书场,也就是这个叫李寻的读书人自己家开的……

且那些听书已经听上了瘾的人,本来心里就已经很痒痒,加上如此一声惊天巨响,也很好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想着跟过去看看吧……

这样一下子形成了凑热闹的效应,跟过来的人着实不少……

然而,苏小财做了好几十根这样的大爆竹,为什么突然想了仅仅一声,就不见再响了呢?难道木头这小子,出了什么事?不好!

苏小财不由加快了步伐……

第四十二章 直娘贼

苏小财经过一番狂奔,感到了店门前,师父捂着耳朵,站在门前。

“怎么回事?降龙呢?”

“事儿大了!降龙屎都吓出来了!”

“呃?”

“降龙屎吓出来没什么,洗洗换条裤子就好,关键是你们做的这个东西,响动之大,世所罕见,炸雷一般!禁军有一种武器叫做震天雷,号称神威无敌,为师当年也是见识过的,也没有你这玩意声响惊人!”

“您的耳朵怎么了?”

“就这玩意前面塞的泥,偏偏就打在了为师的耳朵上……”

“严重吗?”

“打破一个小口……话题又被你带偏了!为师要说的意思是,如此惊天之响,必定会惊动铺兵前来询问……一旦要给我们治一个私造军械的罪,前面做的一切就泡汤了!”

“啊……快把剩下的藏起来!”

“你放心,为师并不傻,已经差人扔进了汴河……”

苏小财拍拍心口,道:“这就好!这就好!”

这时候,那些追过来看热闹的,早已把李记书场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闻着硝烟味,叽叽喳喳议论着……

“好吧,先不管了,一切按计划进行!”苏小财一声令下,师父指挥着店小二开始吆喝:“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块石头,突然有一天,石破天惊,蹦出一只猴子,猴子在猴群中称了王,曰美猴王,美猴王漂洋过海到了菩提祖师驾下学了艺……猴子不满,大闹天宫啊……被二郎神捉了,押至斩妖台,斧砍刀削、火烧风吹、雷劈电击,伤不得猴子分毫啊!于是太上老君出场,把猴子推入他的八卦炉,文武三昧真火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啊……

预知后事如何,请大家光临李记书场……

李记书场,今日开业,一段时间,专说这猴子的故事!

试营业期间,一日两场,时间在午后和晚间子时之前!每场一等座纹银二两,二等座一辆银子,三等座钱三百文……”

众人一听,这个介绍,瞬间炸开锅……

“二两银子,怎么不去抢?……”

“恁娘!二两银子,楼上当红的姑娘,一晚上也够了……”

“鸟!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非人哉……”

……

各种怒吼、粗口、跺脚、咬牙切齿,有一些暗暗摸一下钱袋,悄然离去了!但是怒吼爆粗的,却都在继续骂着……

“已经很优惠……”小二一开口,他的声音立刻就淹没在一片怒骂声中!

“鸟!”

“鸟!这还叫优惠……”

……

众人群情激愤的时候,铺兵分开人群,走到了店门口!

“发生了何事?”

一共来了五个铺兵,个个鼻孔朝天,一副意欲吃人的模样……

“呃,小人在这里开个茶肆说书,客人们嫌贵,正在吵闹!”师父解释道。

“问的不是这个!这里刚才平地一声雷,好生响亮,你们在干什么勾当?”铺兵瞪着师父。

师父小秘密道:“放了一个大爆竹,不小心做得太大了,所以响动比较大……”

“有多大?”

“大概有这么大……”师父指着旁边一个小厮的脑袋,道:“人头大小!”

“人头大小啊?你们这是在找死!”

“是是是,军爷您教训的是!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人也是吓坏了,您几位里边请!还剩下一只,小人不敢放了,劳烦军爷带走交差!”师父一副谄媚相。

于是这几个铺兵跟着就进了门。其中有两个,苏小财是认识的,就是自己一过来,被人从河里打捞起来,就被这两位带去问的话。现在苏小财带了假发,穿了光鲜的衣衫,整个人收拾得丰神俊朗,他们自然是不认识苏小财了!

苏小财跟在后,师父请他们到了里间,指着一个罐子,道:“还剩下这一只了!”

“这是个罐子!”铺兵怒道。

“不,军爷,您仔细瞧瞧,这真是个一个大爆竹,您揭开看?”师父笑道。

有一个铺兵上前,揭开一开,只见里面放着三五吊钱,于是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盖上罐子,捧起来,摇了摇……

嚓嚓嚓!

铜钱撞击罐子发出声音,其他人都心领神会……

“你是经常见的那个光头货郎,怎么现在发迹了?都有钱开茶肆了?”

“这茶肆不是小人的,是我家小官人的!”师父道。

既然师父这么说,苏小财自然就要站出来了!

“小生秦州李寻,见过诸位军爷!小店开张,正想着要差人去请各位军爷光临指导呢,不想这个炮仗响动太大,诸位军爷这就光临了,以后还请诸位军爷多多关照则个……”

“你是秦州人士,为何认识常年混迹东京的光头货郎呢?”

“这个说来话长……”苏小财于是按照师父早已编排好的套路,说自己是秦州上归县原县令之子,原也是个小衙内,只因家父暴病而卒,家母很快也逝世了,自己年幼,被一帮亲戚恶邻连哄带骗、巧取豪夺,五六年间,浮财很快被洗劫一空,只剩下祖宅和百余亩良田,无奈只好卖了,赶到京城来谋生,想不到路上遭了强人剪径,幸好有光头货郎仗义相救,来到京城后,一直都是恩人帮着照看,现在自己的一切都是恩人看着打理……

“好!货郎仗义!小官人也是吉人自有天相,以后在京城立足,定能大富大贵……这个大爆竹,我们就带走交差了,祝贺你们开业啊,财源滚滚!”

“多谢……”

这个事儿,就这样混过去了!苏小财十分惊讶,铺兵们见了钱,屋子也没检查、也没有找周边的人了解情况,竟真的就这么走了!

钱果然能使鬼推磨……然而,大宋东京城,这样千疮百孔的防御,万一自己真是居心叵测,在东京城搞乱子,随便都能搞出一个大乱子啊!

来到外面,才发现铺兵的到来,丝毫没有影响售票,那些花胳膊又主动承担了秩序维持者的角色,把愿意买票的人组织起来排队,队伍很长……

看样子,二两银子,并没有吓退大多数人……

然而,一场只能容纳二百人,很快就售完了当日的票,开始预售明日的票!当然为了照顾后来者,明日下午场,说的还是今日的内容,夜间场开新,以后以此类推!预售票也很快卖空……

甚至试营业三天的票都已经卖完了……

有的人没买到票,有的人由于场次问题,故事不能连续,大家叫嚷起来……

“诸位,这个好办!半个月后,猴子的故事,书场就讲到一半了,到时候,由于没买到票和场次问题导致的故事不能连续等缺憾,几乎每一个书迷都会遇到……

虽然日后会重复讲,日子长了,大家都会买到票,都会听全了故事,可时间越长,越是心痒难耐,这也是个缺憾!

为了让大家心里爽快,我们半个月后会推出《齐天大圣》这本书,让大家一次性读完……

当然,也有不识字的,买了书之后,也可以找个人读给你听……甚至,你买一本书,找个人站在街上一读,走过路过,想要听的,都需给你钱,你会因为这本书,小赚一笔!

大家想想,是不是挺划算?

所以说,这本书二十两银子,绝对是良心价……”

“鸟!恁娘!”

“非人哉、非人哉……”

“直娘贼……”

“……”

……

骂声震天……

然而,这一切都在苏小财意料之中……

不过,有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铺兵拨开人群,又出现了!而且还跟着一个人,怀里竟然抱着苏小财和木头做的那些没放完的大爆竹!

“不是扔河里了吗?”苏小财悄悄问一句师父。

“是啊!怎么回事……”

第四十三章 扯皮

“这个人有点面熟啊?”木头在苏小财身边突然道,“我大前天夜里,好像打过他……街上的灯光暗,认不太清了……”这小子换了裤子,又回来了!

明白了,大前天夜晚打的人,可不就是王家的恶仆吗?

看样子,秦桧这小子,脸上的两个耳刮子还是打到心里去了,并未就此揭过啊!

“李寻小官人,这位说这些爆竹是他眼看着光头货郎差人扔进汴河的,这位告李记书场私造军械,现在人证物证都有,小官人少不得跟哥儿几个去祥符县衙一趟……”铺兵刚才收过钱,所以现在态度还算客气。

“军爷,草民冤枉!就凭这点东西,哪里能算的私造军械啊!这不过就是几个比较大一点的爆竹而已……”

“你这种爆竹,响声震天,引线口的泥封尚且打破了光头货郎的耳朵,若是其中填充了碎铁、石子等,岂不是能要人命?”王家恶仆道。

“哦,既然如此,那你点一个,咱们试试,看看这个东西有你说的这种威力吗?”苏小财指一指这一堆湿漉漉的炮仗,一副无赖相。

“这东西湿了,如何能点燃?”

“你可以等干了再点啊……”

“你们前面已经点了一个了,声响之大,十里可闻,我亲眼所见,溅起的泥丁,伤了光头货郎的耳朵……”

师父哈哈一笑,摇摇头,道:“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鄙人这耳朵是蝙蝠昨夜咬的,放个爆竹而已,怎么会伤了耳朵呢?”

“胡说,蝙蝠无缘无故咬你的耳朵干什么?”

“这么说,放个爆竹而已,无缘无故蹦我的耳朵干什么?”

“你……”

“你什么你?”

“我亲眼看着你的耳朵是被这大爆竹的泥丁碰伤的……”

“你哪只眼睛看见的?那个谁,你是不是亲眼看见我的耳朵是被蝙蝠咬伤的?”师父转而问木头。

木头在一旁点头如捣蒜,道:“我昨天见到的事儿多了,我不仅见到这位的耳朵,被蝙蝠咬伤,而且还见到有一头老母猪生了八十个猪仔儿,真是了不得啦,都是亲眼所见……”

“简直胡扯……”

“没有,没有,亲眼所见这种事儿,怎么能胡扯呢?”木头哈哈大笑道。

“你看,他就看见我的耳朵是蝙蝠咬伤的……”师父在一旁也笑道。

王家的恶仆气得暴跳如雷,所有人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叫李寻的,还有这个光头等一伙人,就是在胡扯,就是在胡搅蛮缠……

但是眼前这些湿漉漉的爆竹,显然是无法点燃了。

“军爷,您应该问一问其他人,有很多人是看到了这大爆竹点燃的……再说了,如果这种爆竹威力不大的话,哪里会有平地炸雷一般的声响?”

那五个铺兵于是跟周围的人问了问,大家都摇摇头,表示并没有见到爆竹打伤了光头的耳朵……

至于声音,铺兵解释道:“前面如平地一声雷的那个爆竹,是他们做的大了一点,有人头那么大,所以声若惊雷……这种事还是第一次遇到,也并没有什么王法规定,不能燃放这么大的爆竹,虽然涉嫌扰民,但前面已经罚钱了……

至于眼前的这一筐证物,现在看来,一时半会儿是点不燃了,所以证据不足,这事儿我看就这么算了吧?你以为如何?”

“涉嫌私造军械,而且还是在东京城内,天子脚下,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说算就算了?需要把物证封存起来,等到晾干了之后,再点燃试一下威力,事情不就清楚了吗?”王家恶仆仗着家族势力,当然不会把几个小小的铺兵放在眼里。

“请问尊驾是何方神圣哪?哥儿几个凭啥听你的呀?”

“小人是王相爷府上的家仆,小人没有要几位军爷听小人话的意思……”

这几位铺兵,听这家伙这么一说,脸上都是一变。

他们转而对苏小财道:“既然人家都这么要求了,我们也是拗不过的,这些证物,我们就暂且封存起来,看样子,明日你们少不得来县衙一趟了……”

“好,小可初到东京,下定决心要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做人做事,犯王法的、杀头的买卖,万万是不敢做的……

所以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明日要对簿公堂,那小人明日到便是,不会难为几位……”苏小财向几位铺兵拱手,正色道。

那几个铺兵也是拱拱手,但很明显,他们对苏小财一伙的态度,已经变得很是冷漠起来。

其中一个铺兵,抱起了那一筐湿漉漉的大爆竹,他们拨开人群,径自走了……

“没想到,竟有这么一出……”师父捂着耳朵道。

“不要管,不会有什么事的!大家继续原定计划行事,现在买了下午场的客人,都已经进场了,吩咐老头儿,开始说书吧……预售票,预售到五日,就暂停预售……这个效益是不是挺好的?”

“简直是想不到的好!五日之内的票,马上就要预售完了,立刻就得停下来……

不到一个时辰,光是售票,现在已经进账一千五百两……

还排着很长的队,还有很多人根本就没有买到票!

为什么只售五日的票呢?”师父又兴奋,又不解……

“既然能这么卖钱,我们在五日之内要扩大规模,再多盘下几个店,说书这个东西就卖个新鲜劲!

要是只在李记书场反反复复说一本书,很多人来听,听得多了,出去就给别人说故事,传来传去,大致的故事,所有人都了解了……

到时候,谁还跑到我们这里来听书?”

“是啊!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们要迅速的扩大规模,同时在好几个书场说,尽最大的努力满足所有人现在正浓的好奇心……好奇心这个东西,过上一段时间,也会一点一点消磨完的……

等我们的书一出,两千本全部售出去,想必整个东京,乃至天下就会掀起一股盗印、抄书的风潮,这中间有多少人去谋利,我们管不了啊……

但这些人一旦起来谋利,我们的利就很薄了,这本来就是个一锤子的买卖!我们要把这一锤子尽最大的努力,全力砸下去,砸出个效果来……

然后就干干脆脆的放过这一块儿,再弄一个新的故事出来……”

“哪里还会有这么好的故事……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这么好的一个故事,大家都爱听……可下一个故事,大家就并不一定爱听了……”

“嘿嘿……没有这个金刚钻儿,我就不揽这个瓷器活儿!要把摊子铺的这么大,那自然是胸有成竹的!

师父,你放心,徒儿的肚子里,别的没有,好故事多的很,保证大卖那么十几年,还是没有问题的……”

“神啊,你果非常人……”

既然事情这么定了,那就有的忙了。师父立刻转身就要出门……

“您干嘛去?”

“就去盘铺子啊,招人啊,五天之内要把摊子铺开,时间紧迫,昼夜不休的干五天,想必才能达到你要的效果……”

“难道我们就没有其他跑腿儿的伶俐人,和您分头并进去做这件事情吗?”

“唉……这种人不多,大多还都不在京城……我们‘五行门’入门关把得还是比较严的,因为都是匠人,特别伶俐的、能说会道的那种人,本来就比较少,而且工人大部分看起来都比较狡诈,和我们选人老实本分的标准不符合……

所以,现在我们并没有太多这种人……”

“这么做事情,有一个重大的缺陷,你们不知道吗?作为匠人,老实本分是没问题的!

但要把这些人组织起来、统一协调管理起来,那就需要管理方面的人才……

唉,怪不得第一次见降龙他爹等一群木匠、泥瓦匠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都跟木头似的!三棒槌打不出个冷屁!

原来,他们都是这么选进来的!怪不得,怪不得……

这样吧……我去七七那边,跟狄三娘要人,和他们合作做,做这把生意……

毕竟大家同出一脉,既然有了裂痕,该弥补还是要弥补……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七七推进火坑去……

有些事儿,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更何况,狄三娘他们做的事,也并不是不可挽回……”

“狄三娘那一根筋,八头牛都拉不回……”

“那就用八十头牛把她拉回来……”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不过盘铺子、招人这事儿,我还是立马得去做……”

“你现在要做的事儿,就是要设法毁了那一筐爆竹……

我仔细看过,这个东西虽被水泡过了,但纸没有泡烂,两头的泥封甚至都没有泡掉……

也就是说这东西晒干了之后,真的还可以再点出炸雷来!到时候我们就被官司缠上了……”苏小财道。

“没事儿,我已经有安排了……”

“和王家的过节,给您说过了……看样子,秦桧这小子并没有打算把这一层揭过去……

而秦桧这个人,一肚子坏水,不是个笨蛋,他现在一定会派人,对我们严防死守,我们一旦有异动,就会落入他们的圈套……

所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计划,心下还是有些忐忑……”

第四十四章 一个不错的开头

师父说,可以通过这些年经营的关系网,活动一下,打点一下看守证物差役,让他们往这些大爆竹上再浇一些水,最好把泥封泡开了,里面的药能随水流走一部分,然后用泥巴再重新封起来,即便这些东西干燥了,或许就不响了,或许响动也就没那么大了……

“是个好办法。不过我们已经被盯上了,现在这么做行吗?”

“无非就是绕一个大弯子的事儿,我们又不傻,当然不会亲自去……”

“消息怎么传递呢?”

“走水路……”师父笑道:“这也是我五行门一种比较常用的传递消息的手段……”

师父于是把这种手段讲了一下,苏小财满意的点了点头。

于是,李记书场的大门就插了一杆不太大的旗,看上去一点也不惹眼,上书:“天下太平”。

然后,师父写了信,装进一根小小的竹竿,用蜡封死了,连同一堆乱七八糟的垃圾,倒进了水道,用水一冲,这封信和这些乱七八糟的垃圾,全被冲进汴河……

这样,信被送走了,师父随即也出了门,有几个人,随即就跟上了师父,苏小财看得真真的……

李记书场里面,喝彩声连连响起,人家那说书的老头,到底是专业的,人家声音抑扬顿挫,表情张弛有度,带有很大的表演性质,已经不完全是讲故事那么简单了……

苏小财觉得,这么好的故事,让来说简直浪费了……

苏小财坐在后面,听了听这个老头儿说的书,就算这么熟悉的故事,他也有听下去的欲望……

这个大屋子,经过改造之后,扩音效果还不错,苏小财就算坐在最后,也听得清清楚楚,老头的表情动作,也都看得一清二楚了,苏小财对门下这些巧匠的改造,很满意。

坐在书场听书的,虽然有的人花了二两银子,有的人花了一两银子,对于现在的经济水平来说,虽然也不算是特别贵,也绝对不便宜,一两银子在这时候,可以买二百斤米,而二百斤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两个月的……

但对于那些有钱人来说,一二两银子,也就吃顿饭、喝顿酒的事,他们在楼上随便给一个姑娘缠头,出手就几十两,甚至几百两的都有……

所以,花不起这一二两银子的,就不到这里来!能花得起一二银子的,就不在乎这一二两银子。

所以现在买了票进来的这些人,都是富人,听得高兴,听得忘乎所以,到精彩处、鼓掌喝彩,对于他们来说,觉得这一二两银子,花得实在太值得了……

这个开头不错,看到听众们的表现,苏小财就能够想象,他们出去之后会对李记书场做什么样的宣传,好口碑已经是铁定的了……

当然服务还需要进一步提升,富人讲究的就是这个,只要把这些人伺候舒服了,银子就会跟长了翅膀似的,源源不断飞到自己这来……苏小才觉得有必要在茶水、酒水和其他冷饮方面,下点功夫……

虽然现在吃穿用度的物资和花样,到这个时候,已经极大的丰富起来了,但相对于苏小财这种人来说,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他见过的花样儿翻出来,随手说一个秘方,那就是银子!

苏小财于是来到茶点间,问了一下,原来这年头,饮品已经相当丰富了,有冰雪甘草汤、冰雪冷元子、生淹水木瓜、荔枝膏水、苦水、白水、江茶水、杨梅渴水、香糖渴水、木瓜渴水、五味渴水、雪泡缩皮饮、杏酥饮、紫苏饮、香薷饮、梅花酒、皂儿水、沆瀣浆、漉梨浆、卤梅水、姜蜜水、绿豆水、椰子水、甘蔗汁、木瓜汁、五苓大顺散、乳糖真雪、金橘团、甘豆汤……

“够了够了,不要再报了,名儿多了,我也记不住!咱这儿都出哪些?该不会这些全都能出吧?”

“您是哪位,是前面的听客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事儿?”茶点间的师傅警惕起来。

“我是李寻……没有人告诉你,我是这里的东家吗?”苏小财多少觉得有点尴尬,合着折腾了这么半天,到了这,还没有人认识自己是谁。

“掌柜的……”

“啊?”

“这个人说,他是我们的东家!您来瞧瞧他是我们的东家吗?”胖乎乎的茶点师傅指着苏小财。

“是是是……”胡子稀稀拉拉的掌柜,原本是随着木降龙他老爹横肉脸络腮胡的手下,是一帮木匠们推到前面,和人谈生意、做完活儿收钱算账的人,叫做“袖里金”雍和。

这个家伙当然是认识苏小财的,也知道苏小财是五行门的掌门,在那个庄子里,还拜过苏小财的。

“老雍啊,原来安排了你在这里做掌柜的……”

“是是是……掌……”这家伙原本想叫掌门的,突然记起来,现在这个店是新盘过来的,除了自己是五行门的人,其他人都是这个店原来的伙计,没有换人,在外人面前,当然不能称呼苏小财为掌门的,“掌柜的这个差事,是大管事安排给小人的……官人怎么到这腌臜地儿了……”

“瞧你说的,这是我的生意,今天开业,我到这来看看,你们弄的还不错,上去挺红火的,怎么能说是腌臜地儿呢?”

那胖乎乎的茶点师傅立刻躬身施礼道歉:“对不住,东家!方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见谅……”

“没事,对陌生人警惕些也是好的!现在可以告诉我,我们这上的,都是哪些饮品吗?”苏小财问道。

“东家,前面给您说了那么多,其实不过是小的信口开河,我们这个店最拿手的其实只有几样冷热茶饮,二陈汤、紫苏饮、冰雪甘草汤和卤梅水……那些时令水果做的饮子,由于现在是暮春时节,还没有水果,所以就没有……”

“听起来还不错,我来试下,我告诉你,加一样冰镇酸梅汤……”

“呃?东家,说的这个倒是没听过,您可是会做这个?……”

第四十五章 构想

“嗯,这里没有,难道你没听说过这个饮品吗?”

“东家,小人在这东京城里做香饮子,虽然算不上名家,但各种各样的饮子,都还是见过、尝过的。

东家所说的这个确实没有见过,更没有尝过……”

“这就对了……冰镇酸梅汤,这个饮料是我发明的!现在就把这个秘方传给你,记住了,千万不能外泄了,出了问题,唯你是问……”

“不敢不敢!”

当然,酸梅汤这种饮品,苏小财喝是喝过的,原料也记得几样,具体是什么样的配比,他却不是很清楚。他只是记得甘草不能放的太多,放多了就会容易发苦。

“乌梅十份,山楂十份,甘草二份,糖桂花一份,冰糖适量……干净井水或山泉水,煮半个时辰以上,晾冷,饮用时加冰……”

“呃?这其他的原料倒是都常见的,只是夏日里,这冰需要从有冰窖的大户那儿买,很贵的……”

“这点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想法子给你送来便是……”

虽然现在是暮春时节,但是汴京的天已经很热了,再加上两百人聚在一间大屋子里,大家还是热得呼呼冒汗……以冰镇饮料,现在出去,绝对能卖一个好价钱……

“木头……”

“……”没有应答。

“老雍,去把木降龙给我找来……”

“是……”

不一会儿,这木头就极不情愿地出现在了苏小财的眼前。苏小财揪着他的耳朵道:“你哥的,作为一个小跟班,一点小跟班的自觉都没有!我叫你,你要随叫随到,知道吗?”

“我到书场维持秩序去了……”

“鸟!你是跑去又听书去了,在讲的这些,你至少都听过两遍了吧?”

“对,确实听过两遍了,第一遍是你说的时候听的,第二遍是录书的时候听的……可这老头确实讲的精彩呀……”

“小子,你要学会饮水思源……”

“可真的这老头讲得精彩……”

“你的意思是,我讲的不精彩喽?”

“同样的故事,可讲起来,您确实还差那么一点儿……”

“……”

这小子说的是个事实,苏小财无言以对。

“好吧,我承认……不过现在你老人家得先忍一会儿,去帮我办件事……”

苏小财来到柜台,打算提笔把那个制冰的方子给写出来,又觉得自己写的简体,可能别人认起来有点困难。于是只好叫雍和写……

“于深地窖中,备水缸若干,深井寒水大量,硝石大量,纯铜盆若干。大量硝石溶于大缸,缸中置纯铜盆,盆内置干净深井寒水……”

“咦,这是要干嘛?”

“照我的这个法子,你们会发现奇迹……缸中的水和纯铜盆中的水,都会结冰……由于纯铜盆内的水是干净的,结的冰,就是可以使用的……”

“为何要在深地窖、用深井寒水呢?”

“因为地下温度低、深井寒水,温度更低,这样更容易结冰……”

“明白了,可是我们要冰干什么?”

“做冷饮卖……你刚才在书场听书,两百个人挤在那一块儿,你不觉得热吗?”

“确实热,现在有很多比较胖的人,头上都已经冒汗了……”

“现在才是暮春时节而已,再过段时间,得热成什么样呀?所以这个冰,我们得试着制一下……

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就在这李记书场下面,就地挖一个比较大的地下室,就在这地下做冰,我们甚至你把这个地下室做成一个冰窟,冷饮子都镇在这里面,要时候直接端上去……”

雍和和木头看着苏小财,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真的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所以我把这个方子写出来,打算叫你拿回去,在我们的庄子里试着做一做,如果可以成功的话,我们立刻就在这里动工……老雍啊,这个方子你要注意保密……”

现在周边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几个熟人。所以雍和直接称呼:“掌门,您放心……小的也是五行门中的老人了,对门规还是比较熟的!都已经到了这把年纪,我可不想因为这点事,而死于刀兵之下,身首异处……”

如果这个成功了的话,这块儿,夏天就可以成为闷热的东京城一个绝对清凉的避暑岛!

苏小财是这样打算的:

大水缸中溶解了硝石,自然会结冰,只有大缸中结了冰,才会把铜盆的水也冻成冰……

而大缸中冰溶解了硝石,自然是不能食用的,这种冰只有凿下来,置于其他的容器中,抬到书场中去,让这些冰在书场中慢慢的融化,吸收热量……

一旦书场里大量放置了这样的冰,听客们自然清凉无汗……

而这些冰融化了之后,可以再这水抬到太阳底下去晒,晒干了之后留下的了一层,就是硝石……

如此硝石的使用,也就达到了循环……

试想,炎炎夏日,听客们一旦进了李记书场,不仅可以喝着冰冻酸梅汤、听着有趣的故事,而且在这种清凉的环境中,外面的酷暑和烦恼自然会消散的干干净净……

如此一来,李记书场自然会变成一个特别高档的场所,那些有钱人,为了能够享受,当然很大程度上,也为了攀比,他们更不会吝惜手上那点钱……

后来现在也只能这么想想,理论上来说,硝石制冰这个事儿是可以实现的,但具体需要多大的规模、需要什么样的环境,还需要实验……

不过,现在的木头对苏小财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苏小财随口讲出猴子的故事,就呼呼啦啦拉起了这么大一笔火爆的生意……再加上整个五行门有很多能工巧匠已经在那个庄子上,因为苏小财的构想而忙活着……

所以,苏小财的威信,在这些人当中,已经算是立起来了……

木头于是拿着信,雇了驴车迅速赶到庄子去了……

当然,木头也被尾巴跟踪了……

苏小财有点担心,这王家的人跟到庄子里去,会不会发现这其中的猫腻,从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而做完这些事,天已经黑了,师父出去了一趟,也已经回来了……

第四十六章 廿二号,否

“信是传出去了……想必这会儿正在运作……”师父道。

“我们今晚能知道结果吗?”

“能!无论事情成与不成,我们的人总会把消息传回来的……”

“怎么把消息传回来呢……”

“消息要从我们这出去,现在被人家看得死死的,很难……但是要传进来,那还不简单吗?我们这儿可是个茶肆,随便要进个人,他王家总不能拦着吧?”

“说的也是。”

吃罢晚饭之后,夜间的书场依旧很是火爆,主要体现在有一些没有买到今晚夜场票的人,吵嚷着想要进去……

居然还有人画了假票,而且混进去了……这画假票的居然画的惟妙惟肖,可以以假乱真,站在门口验票的小二居然没有发现这是假的,于是就把这人放进去了。

这些票都是对号入座的,所以每进去一个人,就会占掉一个座。所有的座位都坐满了,就闭门,小厮们到里面为客人添茶倒水、维持秩序……

廿二号座,就出现了问题。

前面来了一个人,都已经坐下了,过了一段时间,又来了一个,发现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就开始和占座的人理论,结果占座的拿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廿二号票。

如此,只能叫来验票的小厮。

那个小厮拿着两张票,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竟然没有发现哪一张是真的,那一张是假的。

于是,先来的那位廿二号,吼叫道:“去把你们管事儿的叫来,怎么回事?一个座位,还能卖出两张票?你们银子想疯了吧?”

师父和苏小财就这样,被叫到了现场。

“鸟!直娘贼!腌臜泼才!滚!”师父连爆粗口,道:“还不快滚,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心里没点数吗?”

师父瞪圆了眼睛,鼻孔鼓得溜圆,幸亏他没胡子,要不然这会儿也正在吹胡子……师父骨架高大,光着头,浑身都是腱子肉,所以这会儿他发起怒来,完全是一副怒目金刚的样子。

他的这个样子着实吓人,前面进来的那个廿二号,吓得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连蹦带爬就跑了……

“哎呀,这位员外爷,对不住,对不住了!竟然有人画了假票,跑这来冒充,这人脑子里进了大粪!让您在这里心生不快,都是小人的错,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无妨!无妨!”

“给这位员外爷免费上一份香饮子,赔罪了!”

“是!”

就有小厮跑去做这个事儿,师父的这个举动当然赢得了其他听客的话赞誉……

“一切都是我们的不是,这一番闹腾,给大家带来了不快,对不住了!诸位能来小店捧场,就是我们的恩人,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的天,我们一定努力侍奉……”师父向周围各位拱拱手,说道,“不耽误大家听书了,小人告退……”

“师父,您老人家这词整的不错呀?”苏小财边走边笑道。

“做生意嘛,笑脸相迎总是好的!”

“您怎么认出来,这两张票哪一张真,哪一张假呢?”

“嘿嘿,这个我也认不出来……”

“嗯?”

“可拿假票的那位,人我认识!”

“啊?”

“这位就是混进来给我们传递消息的!消息都在这张假票上……”

“可是这票,让伙计翻来覆去给看了个遍,上面没有什么消息呀!”

“廿二号,就是消息!”

“呃?”

“廿二,是个否字!”

“廿二,跟否字有什么关系?”

“连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在我五行门的密信字号中,否,这个字排到廿二号!”

“啊?这么先进?你的意思是,您自水里送出去的那封密信,竟然是用密信字号写的?别人即便是拿到了这封信,也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意思?”

“咦,你真是个聪明人,这事一点就透!”

“廿二号,否!”苏小财摇摇头道,“不会吧?意思是您安排的这个行动,失败了?”

“是,失败了!”

“问题出在哪里了呢?”

“看样子王家把这事儿,还真的当回事儿了!一定是王家出面了一个重量级的人物,对祥符县施加了压力!

现在,无论有多少钱,这个关口还是打不通了!这天下有钱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有权的人更少!所以,权势能压倒人间的一切……

孩子啊,你的这两巴掌看来扇出大祸事来了……

前夜,你扇了人王家女婿的耳光,那木愣小子,打了人家的恶仆,结果你们安然无恙的,并没有人找你们的事儿……原本以为是送我们酒的那位贵人,差人替你挡下了事儿……

现在看来我们的预估是错误的!人家把这事儿记恨深了,他们当然不能明火执仗指挥恶仆,把你们打死了,所以就一直跟着你们,抓你们的死穴,一旦抓住,就是想把人置于死地!

这居心甚是歹毒!现在从他们的行事来看,他们想着用这一口,来咬死我们……

虽然大宋的律条还算比较宽容,唯独在谋逆和私造军械这种事儿上,比较严……”

师父,坐下来,拿过一壶酒,慢慢的喝着,一口气说了许多话。

“我们该如何破解?”苏小财直接问道。

“跑吧……总不能让人逮住,把我们拉去杀了头,或者发配充军吧?”师父无奈道,“你跑吧,这个事儿,为师留下来,扛了它……”

“瞧您说的,这事儿是我整出来的,我面对就是!

何况不就是放个爆竹嘛,哪有那么大的罪来?到了公堂上,我抵死不认,就说只是做了几个爆竹,只不过做得比较大,放起来声响比较大而已……”

“事实上,你的这个爆竹其实并不大……东京市面上也有卖的爆竹,和我们的这种个头差不多大的,比比皆是,但是燃放起来,也就随便砰的响一下,有你这种声若惊雷的?

话说,你的这种,在药中混入一些石子或者铁砂,虽然可能崩不死人,但是弄伤一些人还是很有可能的……如果再做的大一些,或者干脆把外壳儿换成瓦罐儿,就真的可以弄死人了……”

“可千万不要动这个心思……一旦动了这个心思,我们真的就有罪了!”

“嘿嘿,我们本来就是一群反贼余孽呀……”

第四十七章 逼入绝地

“您不会真的打算如狄三娘那样,再拉起一杆子人马,明火执仗的和朝廷对着干吧?”

“要是逼急了,那也就不得不这么做了,毕竟我们的小命也是爹娘给的,岂能被他们就这么轻易的拿了去?”

“您说的也是……可就目前这种情况,我们该怎么办呢?您说要跑,我们跑得了吗?现在已经被人盯上了!我们前脚要跑,王家的人后脚就报官!

本来,就放两个爆竹的事情,如果我们一跑,那就自己承认有罪,一下子这个私造军械罪名就坐实了……

就算我们强行要跑,我们在东京的势力全部发动起来,都暴露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能从这东京城打的出去吗?就算这东京现在千疮百孔的,防卫松懈,能打得出去,毕竟这是京师,周边驻扎着多少人马?就算打出去还有活路吗?”

“只能巧妙的安排你出逃了……计策还是有的!”

“不行!无论用什么计策,都没有万全之策,都要在牺牲别人的基础上来保全我,这事儿我不干!”苏小财摇摇头道,“而且我们在东京城和城外庄子里,现在刚刚起了个头,做下去的话大有前途,岂能就这样丢下,白白便宜了这些混蛋……”

“咦,为师原来看你花钱大手大脚的,没想到这会儿,该是弃财保命的时候,你倒成了个守财奴……”

“师父,你放心,就目前这个事儿来说,他们证据不足!明天我堂堂正正、大摇大摆地去衙门,不能显得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心虚……

我们的爆竹,虽然威力大是大了些,但我们没有在里面放石子和铁砂,所以杀不死人,杀不死人,就不是军械,它就只能是个爆竹……

只要咬死这一点,大不了就说在配药的时候,可能胡乱配比,导致威力大了,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么配,竟能这么响……”

“有道理啊……可是,你觉得人家会和你讲道理吗?”

“肯定不会和我讲道理……”

“那我们还干什么去……”

“在这种情况下,总不可能把我给杀了吧?”

“一旦把你关进去,一条腿就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便报你个暴病而卒,人家就能理直气壮的来通知我去给你收尸……找一百个仵作给你验尸,一定都是同一个结果,暴病而卒!

到时候这个事儿,只能不了了之……”

“呃?有这么黑?”

“当然……他们有很多法子,能让人产生暴病而亡效果,而且是真的暴病而亡……”

“您这么一说,倒真把我给吓住了,哈哈……可是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我扇了秦桧那小子耳光,现在一定是他在盯着我,他要的人是我,所以任谁出去顶,都是徒劳……现在唯有我出面了……”

“不行,你是戒色大师预言的‘河出异人’,现在又是我五行门的掌门,五行门门徒遍天下,少说五万人是有的!

现在竟护不得你周全,那传出去,岂不被江湖人笑话死,往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既然您都说了,我是‘河出异人’,那我自有非同常人之处,所以在这件事上,我自有我的主张,大家都尊我是掌门,那就听我的!

我知道,虽然你我师徒相处时间不长,却很是对脾气,你一心为我着想……但既然我是五行门的掌门,我就得为五行门着想……

当然,你要对我有信心,想要弄死我,哪有那么容易……”

“你心中已经有了万全之策吗?”

“放心吧……铺开摊子的事儿,今天办的怎么样了?”

“店已经盘下来了,东京城四方的各有一处,也已经通知了我们的匠人,开始跟李记书场一样进行改造……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真的吃了官司,即便不死,也得褪层皮,我们的这点浮财,不得照样得进了别人的钱袋?”

“师父,您不要悲观,刚不是给你说了吗,我是不会有事儿的……继续说生意的事!

也就一个下午的时间,您这事儿办得太麻利了……”

“做这种事儿,只要我们肯花钱,牙行的伙计很乐意替我们跑这个腿!

事情他们谈,分头去做,很快就谈妥了好多家,然后为师坐着驴车,满东京城转一圈儿,要是有中意的,把钱给他们结了;不中意的就直接走人……看完之后,知会一声我们的匠人,改造就成!

现在剩下的问题,就是管这些店的人选……我们五行门,大都是匠人,定的价格也都是死的,干活拿钱,长期以来,这些匠人养出来的性格,也都是沉默寡言,不精于算计……

所以我们很缺这样的人……你说可以和三娘谈谈,这是她躲着我连面都不肯见的……”

“承诺给他们的钱,给了吗?”

“给了……我师父戒色大师,也就是俗家张黛山,留在明面上的钱确实给了她一半!当然,还暗藏着一个宝藏,秘密就在那些留给你的遗物中,也不知道你现在参悟得如何了?”

“也没做什么实验,光是想的话,确实没有想出个头绪来……今晚的这个廿二号,给我的启发很大,五行门用代号写密信,师祖留下的经书当中,有些字是不是暗含了什么代号之类的?”

“这个方面,我也想到过,而且试着用很多法子去破解,却毫无头绪,应该没在这一方面……”师父摇摇头道,“用火烤过,也透光看过,用水浸湿过,用刀试着剥离纸层……各种各样的方法都试过了……”

师父摸了摸他的光头,憨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在乎这个事?”

“你用的这些方法来看,您确实很在乎这个事儿!”

“是啊,我真的很在乎!”师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不过我在乎的,并不是五行门掌门这个位子!我只是在乎你师祖说过的话,你师祖认为我大智不足,不堪大用……我想破解这个玩意,其实只是执着‘大智不足’这四个字!

一直以来,我对自己的智慧还是比较自负的……不过事实证明,我真的大智不足,我对师父留下的这个宝藏秘密,毫无头绪……”

“这么说,我也是大智不足啊……我对此也是毫无头绪……”苏小财也仰天叹口气道。

“你肯定是有办法的……毕竟你是河出异人,就算你自己想不透,突然间就会灵光乍现,冥冥中自会有提示的……”

“哈哈,可真会安慰人,经您这么一说,我心下宽慰多了……哈哈哈哈!”

“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

“怎么扯来扯去,又扯到这儿去了?刚才说到三娘的事儿……如果这两日,你用用你的大智慧,化险为夷,没被王家整得我们大动干戈、平安归来的话,你就到七七那边去一趟,这事儿,你亲自跟三娘谈……

毕竟你是你师祖预言的‘河出异人’,你在她那边说的话,她应该是比较信服的……”

“好,一言为定!”

“可是……你真的确定这次能化险为夷?嗨,还是不抱这个幻想了!既然你执意要上公堂,那就上吧!我也准备一手,做最坏的打算吧……”

师父说完这句,竟然径直出门走了……

第四十八章 木头啊

夜间的书场,亥正就已散了,虽然众听客意犹未尽,尤其恨那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大家吵吵闹闹出门,夜未央,相约去青楼……苏小财也随着人群出了门,因为自己在这里没地儿睡,店里的伙计,都挤在一个大通铺,掌柜老雍在城里自有住所……

只有自己和木头两个,还得去找个地儿睡一宿。

木头去庄上送试验制冰的信,刚刚才返回。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怎么才回来?”苏小财问木头。

“打架!”

“你把跟你的尾巴给揍了?”

“没有……我揍了别人,别人揍了他们一顿……当时,我发现有尾巴跟着,就一直想要甩开,没想到我的驴车没有人家的驴车跑得快!

我只好下了驴车,拐进了一个巷子,京城这地儿我并不熟,进了巷子,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迷路了之后,我就开始一通乱走……

然后,我就碰见有两伙人在打架,有一伙人多,而且明显强一点儿,那一伙人正在被虐打,我于是跑上前去,照着这个人多一伙儿的头领眼窝里就是一拳……

然后回身对追上我来的那几个尾巴喊了一句:‘兄弟们,快上,给我揍死他们!’,就这样,跟我的那几个尾巴就倒霉了……

挨了一拳的那个头领,勃然大怒,指挥着他的兄弟,挡住了跟我的那几个尾巴,一顿胖揍,他亲自上来跟我打,被我几拳给放倒了,然后我就跑了……”

“嘿!你小子不错呀,这一招移花接木使得好!平时闷的跟个木头似的,这两日开窍了呀!”

“其实,我平时也不想那么闷着,只是我爹他们平时就那么闷着,一直跟着他们,也就习惯了这么闷着……这几日跟着你,我说的话比这两年我说的话还要多……”

“这就对了,你一个年轻轻的小伙子,平时闷的跟一根木头似的,也不对,跟着我学伶俐一点,将来做大事,赚大钱……”

“好!”

“我交给你的那几本书,叫你好好保管,你一直在身边带着吧?”

“嗯嗯,我缝到衣服的夹层里去了,您要用的时候,我一拉线,就可以取出来……”

“好好好……那就行,你先替我保管着!我要的时候,你拿出来便是,现在我带你去吃酒,不知道现在能否出城去?”

“现在亥正,离关城门还有半个时辰呢,我们可以出得去,不过现在可雇的驴车比较少了……

不知道出城要去哪里,这离城门倒是不远,一会儿就出去了……”

“去天之美禄!出城门不远便到了,就在汴河虹桥头……”

两人很快便已经出现在了天之美禄,堂官儿现在对苏小财已经很熟了,因为这样的大金主,不是经常能碰到,出手就是金子……

“我找七七!”苏小财随手一袋银子,就扔了过去,堂官儿接住,道:“爷您楼上请……”

苏小财上了楼,径直到了七七的要往后面七七的房里去……

“爷,您留步……您还是在前面的客房里等着,小的前去,把七七姑娘给您找来……”

苏小财只好被带进了客房,点了上好的“旨和”酒,开瓶香溢满室……

“小二哥,你先下去吧,这位是七七姑娘的恩客,老身是认识的!”堂官儿带来的人是狄宝荷狄三娘,等那跑堂的走了,狄三娘道:“姑娘已经睡下了……你跑来做什么?

这小子不愧是‘河出异人’啊,行事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用了短短几日时间,就闹得东京鸡飞狗跳、人尽皆知的,现在你却跑来要干什么?

带的尾巴不止两三条吧?王家那样的大族,也是你能惹得起的?现在倒霉了吧?”

“原来这几日,你还是没打算放过我,一直派人跟着我呀……算了,这是你的事,我也不问了,我过来只是想吃酒……七七呢?我要见她!”

“现在你见她干什么?你的事儿我没让她知道……你也不用跟她说,省得她跟着你这破事儿担心……这几天都跟丢了魂似的,天天在念叨着你!

你这……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行事怎么可以这么莽撞呢?你好好的扇人家王家女婿的耳光干什么?这下篓子捅大了吧?”

“不要再提这些破事儿了……都算不得什么事,没有什么事儿,比我和七七一起吃酒,来得更重要!

你放心,这些破事儿,我绝对不会跟七七提起!且明天之后,这些破事儿就会成为往事,头疼的人会是他们,绝对不会是我,你太小瞧我了,这点事儿,我还真的没放在心上……”

正说着呢,七七抱着琴,进来了。

她轻轻把琴放在桌子上,快步跑过来,半蹲在的眼前,眨巴着眼睛,瞧了苏小财一会儿,笑道:“真是你!”

她眼睛里的笑意,就像清泉中的水波一样荡漾着。

“嗯?这句话问的莫名其妙的,难道这儿还曾来过一位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不成?”苏小财看着她眼睛里的笑意,心中的烦闷和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简直比痛痛快快的喝下几大碗酒,还要来的有效。

“刚才迷迷糊糊的都睡着了……突然梦中听有人说你过来了,我跑过来一看,咦,你真的过来啦!”

七七坐在苏小财跟前的圆凳上,斟了一杯酒,喝下去,双颊就有了霞光……

“傻丫头,肯定是你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那跑堂的在叫你,告诉你这小子过来了……”狄三娘抚摸着她的及腰长发,宠溺地说道。

“这几日,有没有去樊楼?”七七问道。

苏小财还没来得及说话,身边的木头却在一旁点了点头。

“啊!又去给封宜奴填词了?”

苏小财刚要示意木头不要搭言,结果还没来及,木头又点了点头。

“哦,怪不得这几天都没有来看我……原来又跑去给人家填词了啊?哼哼!……”

七七鼓起鼻翼,鼓起腮帮子,笑脸圆圆的,愈发可爱了……

苏小财苦笑道:“你别听这个木头胡说……”

“我没有说什么呀?”木降龙在一旁道。

“你是不是傻?”

第四十九章 只谈合作

“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可有人当我是木头啊……”木头现在倒是一点儿也不木,他笑道。

“你妹,别逗了行吗?”

“哈哈哈……好!”

“来,我给你正式的介绍一下,这位是七七姑娘!是你未来的嫂子!放尊重一点,记住了没……

七七,这位是木降龙,我五行门下弟子,身手不错,原来是一个木头,这两天被我调教的会说话了……”

“呃……这地儿,您说五行门……?“木头的警惕性倒是很高,看样子五行门的门规确实很严,已经深入人心,就算是一群木头带大的孩子,对门规还是极为敏感。

“没事!狄三娘和七七姑娘,都是我们自己人……”

“原来他们也是门下弟子……见过二位!”木头躬身施礼。

“小子,不要信口胡柴,谁是你们门下弟子?”狄宝荷在一旁不满道。

“好啦好啦,不要深究这个事儿。总之是自己人。我过来看看七七,顺带有个事儿,要和三娘您商量一下!”

“你不准叫我三娘!没大没小的你……这个只有和你师父一个辈分的,才可以这么称呼我……”

“您是长辈,我总不可能直呼您的名讳吧?”

“你不是能的很嘛,一会儿出口成章作诗词,一会儿随口编个故事,就能哄得人们的银子,哗啦啦流进你的钱袋!

难道就想不起来该叫我什么吗?”

苏小财愣神一下,恍然大悟,脱口而出:“姨娘!”

没错儿,自己和七七,江湖儿女,不拘一格,相互看对眼了,就私定终身,同样作为江湖儿女的狄三娘,在这件事上也并不反对。

所以,这事儿算是成了。

过年七七的父亲,也就是张黛岩大头领在的时候,狄三娘是张黛岩的侍妾,也就是七七的庶母……

所以,苏小财这会儿,确实得称呼人家姨娘!

“哈哈哈哈……好!既然这么叫了,那咱们真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了,有事儿就要共同扛着……这七七,你见也见了,她小孩子家家的,现在正长身体的时候,就让她先回去睡吧!

要喝酒,姨娘在这里陪你忙两个喝点……”

事实上,苏小财过来,确实就是想看一眼七七,现在确实也看到了,看到她好好的长着,还是那么灵动明媚,就很满足了……自己过来,根本目的,当然还是为了狄三娘说事儿。

“七七,夜已经深了,你就回去睡吧……我过来有点事儿找姨娘商议一下……”苏小财站起来,轻轻擦去了七七嘴角的一块点心渣,这丫头,确实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挺能吃的,没事儿就在吃东西……

“那……你给别人填词,和别人放歌纵酒,我才来一小会儿,你就要赶我走?”

“别人是歌女,而她们吟诗作对、放歌纵酒,不过是捧场做戏……可你是我的女人,你又不是到这里来陪我放歌纵酒的……你去好好休息,好好的长身体,等你长大了,我就娶你,以后我们天天在一起,放歌纵酒,好不好?”

“好!这话我爱听!那我就睡去了,前面本来已经困了,都睡了一小会儿了……”

七七站起身来,轻灵地跳跃,一下子到了桌前,随手一拂,即成曲调,唱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七七竟活生生把这样一首词,唱出了快乐幸福的味道,苏小财也是听醉了,然后狄宝荷就送七七回去休息,折回来的时候,又抱了一坛酒。

“大堂里已经关门打烊了,刚才送出去的那几位,他们都不走,就在这周围徘徊……是你带来的尾巴!

他们这是生怕你跑了啊?你的这个事儿,明天一早到了衙门,会不会弄出很大的事儿来?”

“是秦桧那小子,想要借着王家的势力、借着爆竹这件破事儿,一下子把我碾压死……这个不是个事儿,不用管他……”

“你尽管开口,既然姨娘都已经叫了,我们就是一家人!我狄宝荷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我的人刚报来消息说,你师父那秃驴,都已经去准备了!我现在也去准备,万一王家真的揪着你不放,我们自会用江湖的方式,去解决这件事儿……

他王家虽然家大业大势力大,但天下这么大,他王家还没有把这天下所有人,都捏在了手心里……”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来跟你说的,并不是这件事!这不是一件大事,明天之后就会烟消云散……

我要跟你说的是,我们得合伙做点生意,挣点钱……既然这些天都您派人盯我了,就应该明白我在做什么……

正如你前面所说的,我随口讲了个故事,就让别人钱袋里的银子,哗啦啦流到我的钱袋里去了……

我们要合伙做的生意,正是这个事儿!我听我师父说,前面承诺给你的那一份钱,已经给你了……

我也深知,你要拿这些钱去干什么,但是还是听我一句劝吧,这种事儿,最好先不要急,要厚积薄发,瞅准时机……否则就是送人头!

这厚积薄发,就是多赚钱,多养人,慢慢组织网罗……其实不得不说,我师父那边就经营得很好,现在五行门门徒已经遍布天下……”

“……哼!这秃驴,要不是他卡着钱不给我,经过这些年,我同样也可以组织他这么一帮人……”

“现在他把钱给你了,你现组织来得及啊……是钱不够的话跟我合作,你真的会赚到很多钱……”

“我说来说去就跟你说这事儿去了?这事儿很急吗?我不知道你明天会使用何种手段脱困,可明天的事儿确实很大,关乎你的性命,甚至关乎你身边许多人的生死……

你真看得这么淡吗?我实在想不出来,明天你会用何种手段脱困……”

“这事儿,明天对簿公堂过后,一切就会明了……只是,现在我还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

“不用担心!这事儿,真的不是个事儿……”

“好吧!且信你……”

“好了,现在我们放歌纵酒……同时,我们还是谈一谈合作赚钱的事!其实很简单……”

苏小财说说笑笑的,一点儿也不像大事要来临的样子;反倒是狄宝荷感到很忐忑,一身汗……毕竟眼前这个小子,不像是为了应验老秃驴的预言而随意出来凑个数的,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的……

第五十章 不可失败

就这样,苏小财在这世上又多了一个姨娘。现在他们正在饮酒。

这个姨娘看上去冷冰冰的,但苏小财现在能够感受到她的关怀……或许,她只是关心七七,自己突然就和七七看对眼了,所以她爱屋及乌……当然,她对七七也可能仅仅是爱屋及乌,她爱的,只是张黛岩。

事情当然谈妥了,狄三娘说,上次把苏小财绑在这里很大程度上就是看看陈普慧这个秃驴到底是人是鬼,倒是是不是真在遵循老秃驴张黛山的遗愿!现在看来没错,陈普慧这个秃驴还是有良心的,真的愿意拿出一半的钱,而且他的眼光也是不错的,没有看错“河出异人”,眼前的这个苏小财,确实真有两把刷子!

鉴于苏小财真有两把刷子,所以狄三娘就愿意听苏小财的劝解,不再急于拿着师父陈普慧给的那些钱,着人四处招兵买马去造反……事实上,狄三娘并不傻,他很清楚这是一种飞蛾扑火的行为,她并不怕死,但她承认自己的行为很自私,这样做无疑会把很多无辜的人卷进去,白白送死,甚至可能会负了张黛山的嘱托,连七七也搭进去!

苏小财展开揉碎,细细讲解了一下当前的形势,终于让狄三娘暂时打消了起兵的念头,打算把他手上几个精明的,善于组织人手,笼络人心,精于计算的人,都借给了苏小财差遣!苏小财说,既然大家同出一脉,现在误会消解了,是不是考虑也加入“五行门”,拧成股绳,才能壮大力量。

狄三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小财:“你小子不要得寸进尺!是不是那老秃驴派你来,设法吞并我这边本来已经凋零得七零八落的一点力量?”

“怎么可能,五行门现在又不造反,要那么多人,还需要养着,吃饱了撑的?”

“就算是你一片好心,我也不能听你的!你们会经营,我这边也能经营,你们能成立一个帮派,我也能!你们叫做‘五行门’,我就叫做‘七星门’!”

“姨娘,你这想法也不错!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你这边成立一个七星门,以后就算是五行门有什么事儿,七星门至少还在,不会受到太大牵累……”

两人随意说了些话,敲定了这件事情,狄三娘终于不胜酒力,回去睡了。

苏小财却还很清醒!

他不得不清醒,虽然他故作镇定,但很明显明白天的这场官司,生死攸关,稍有不慎,将会被人弄死!

苏小财虽然觉得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一种虚无缥缈的虚假感觉,觉得或许这只是一个梦境,突然被唤醒的话,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但是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苏小财已经很快就处于一些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中了!但这个梦似乎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人生如梦,但如果这个梦真的很长,那就必须认真做下去!

苏小财又开始盘算了一遍自己的计划,觉得还算圆满,这个计划实施好了,自己小命应该可以保下来……当然,任何事情都存在变数,没有什么事情是万无一失的!

现在能做的就是脑子里好好梳理,尽量减少漏洞,尽量减小变化的可能性……

“可以了……木头,接下来我要对你说的事,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旦出了差错,我师父慧普大师,就是你所熟悉的那个老秃头货郎,就会领着你爹人到东京城里厮杀,来救我,这将造成血流成河,无数人被杀死的惨剧!当然,我也极有可能会玩完了……

所以,我的这个计划,只允许成功,不允许失败!

你明白吗?”

“掌门,你说的怪渗人的!”

“确实就这么严重,慧普大师现在已经去召集人手了,一旦这个官司陷入死局,事情就会变得不可收拾……接下来,我说你记着,你去办事,一定要成功!”

苏小财于是附耳给木头说了一会儿他的计划,让木头讲述一遍自己的理解,木头讲述一遍,苏小财又重申一遍,让木头又复述了一遍,确保这个计划天衣无缝之后,这才打发木头走了!

“哦,我交给你的那基本经书,留下来我瞅瞅,睡不着,看着静静心!”苏小财道。

木头于是从自己的衬衣中掏出了那几本薄薄的经书,这小子果真是缝在衣服里面的。木头告诉苏小财,贵重的东西,木匠们一般都会缝在衣服里,譬如他爹就喜欢把珍贵的图纸缝在衣服中,事实上,这个些图纸他早已经烂熟于胸……

当然,木头一出门,还是有尾巴跟上了……

苏小财已经喝了许多酒,但还是很清醒,他于是继续喝……嘴上说,要读这经书静静心,其实他的心一点也不乱。

“……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以身布施;若复有人,闻此经典,信心不逆,其福胜彼,何况书写、受持、读诵、为人解说。须菩提!以要言之,是经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如来为发大乘者说,为发最上乘者说。若有人能受持读诵,广为人说,如来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称、无有边、不可思议功德。如是人等,即为荷担如来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苏小财对《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其实还是比较熟的,读这些正所谓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了,读着经书,脑子里的想的却是张黛山这个神秘的老和尚,悍匪出身,却又在佛门善终,自己来这世上,居然因为他的四个字,就和他的这一堆破事和一群悍匪余孽,一点点绑定在一起了……

如果不是这样,或许自己慢慢会成长为大宋的栋梁的,因为这个,一出来就成了大宋反贼,这找谁说理去……

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不对,自己这样读是这样读的,因为自己熟悉这段经书,可是眼前这本经书上,却根本不是这样写的!

第五十一章 点一个

“初日分恒以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恒以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恒以河沙等身布施”

就这三句的字序是混乱的,也不能明白,这三句到底要说什么!不过,最明显的“以恒河沙”,变成了“恒以河沙”,原文若以白话说,就是:上午以恒河沙数那样多的身体来布施,中午也以恒河沙数那样多的身体来布施,下午也同样以恒河沙数那样多的身体来布施。现在“恒以河沙”,就没有恒河什么事情了!

恒以河沙,就是永远以河沙的意思了!河,在这年代,一般特指黄河。其他的河流,被称为某水、某江,不称作某河。

所以,河沙应该是指的是黄河沙!

至于这句经文的字序变成了这样,到底怎么解,苏小财还是没法理解……

不过这也是个发现,交给师父,看看他到底怎么理解,是否与宝藏有关。

苏小财想再看看经文其他地方有没有不一样的,这样就要逐句逐字盯下去,这样读书,是苏小财最厌烦的读书法,很累人,不一会儿,就觉得眼皮很沉重,慢慢就睡着了!

翌日,堂倌早早地就来敲门,进门即道:“外面来了祥符县衙的差役,说是要找您!”

苏小财没好气地吼道:“滚!老子还未睡醒呢!”

堂倌只好灰溜溜地垂头离开。不过,苏小财还是起来了,差役这种人,虽然卑微,但不能得罪,有时候,事情坏就坏在这种人手里!苏小财读过红楼,知道葫芦僧判断葫芦案,一个门子,自作聪明起来,就可以极大地影响一件人命官司……

所以,苏小财还是叫住了堂倌,道:“叫诸位差役稍等,容我更衣相见。”

堂倌点头哈腰,立即去了。

苏小财洗漱一番,尤其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假发,这两日逐渐习惯了,刚开始这东西粘在头上,十分难受……

出门看到的不是几个衙役,而是一队捕快!

这显然是把自己当做贼了!这时候的州县衙门,胥役分为四班,即皂、捕、快、壮班,渐渐的人们把捕快捕役和快手合称,就叫成了捕快。以前的四班也就变成了三班衙役,即皂、捕快、壮班。各班均有班头,或称头役,统领本班。一般来说,皂班值堂役,捕快司缉捕,壮班做力差,其实也没有截然分开,皂、壮二班共负内勤、站堂、行刑、警卫、呵道等责任;捕快负责缉捕罪犯、传唤被告和证人、调查罪证。“捕役,捕拿盗匪之官役也”;而“快手,动手擒贼之官役也”,因二者性质相近,故合称为捕快。

捕快到了,而且是一队,这就说明王家的人告官的时候,也曾告知县衙,李寻及其手下,还是有点身手的,要是反抗或者逃跑,不好收拾。

“诸位早啊,有没有吃早饭,要不要一起来点?”苏小财拱拱手,嘴里冒出这一句。

捕头虽然拱手,但是面无表情,道:“请问官人可是李寻李推之?”

“正是!不知诸位找学生有何贵干?”

“有人告你私造军械,需要您跟我们去祥符县衙一趟,县府要升堂问案!”

“哦,好啊,没问题!可否等我吃过早饭?大家大清早远道而来,一起用点?”

“不了!我等恭候官人便是!”

苏小财一看这群人的架势,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知道祥符县衙门铁定站在王家那边了!

不过,按照计划,这也没事,自己悠然一点,不鸟他们便是了!

于是,苏小财点了水煮鸡子、胡饼、稀饭和时令小菜,细嚼慢咽,吃了一顿早饭,甚至雇了一辆驴车,在一队衙役的簇拥下,晃晃悠悠到了祥符县衙门。

“你好大的架子,怎可如此姗姗来迟?还得本官在这里枯坐等你半时辰?”

“学生不敢!”苏小财朝着堂上拱拱手,道:“只是学生夜读至深夜,晨起有些迟了,洗漱、用早饭等等,耽误了点时间,实在对不住了!不知道明府传学生前来,所为何事?”苏小财的身份,现在是秦州李寻李推之,是个有功名在身的举子,所以见官不跪,而他的脚左边,跪着一个人,正是昨日抱着一箩筐爆竹前来的王家恶仆。

“有人告你私造军械,意图不轨!人证物证具在,你有何话讲?”

“就眼前这个棒槌和这一堆纸筒啊?这东西从哪个角度看,能和军械扯上关系呢?这不就是几个爆竹吗?”

“本县问你,这东西是不是你造的?”

“没错!”

“是不是响声震天?”

“没错!”

“是不是放响之后,你的管家差人将剩余的倒进了汴水?”

“没错!”

“既然不是私造军械,为何要倒入汴水?”

“既然是私造军械,为何要在闹市放响一个?这岂不是吸引人前往查看吗?很明显,我管家不过是为了开业喜庆,放了个爆竹而已,但是放响一根之后,响动过大,自己也吓坏了,所以才将剩余的倒入了汴水,被这恶奴盯住不放,生生要害了学生……”

“他偏偏为何要害了你?”

“此人乃是王家恶奴,王家有一个女婿,叫做秦桧,学生曾因为他欺辱樊楼上的一个歌女,而骂过他,后来争论起来,学生气头上扇了他两个耳光,他纵奴数十人追打学生,学生侥幸逃脱,他怀恨在心,是以欲置学生于死地……”

“原告,可有此事?”知县问道。

“明府,无有此事!我家姑爷,岂会认得此等人……”

扇了人家耳光这种事,说过去就过去了,确实不留痕迹,现在人家矢口否认,苏小财也没有办法……

“罢了……”

知县打断了王家恶仆的话,道:“不要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现在只做一件事,认定一下,眼前这个纸筒,到底算不算军械,就行了!”

“这如何认定?”苏小财故意问道。

“点一个,不就知道了吗?”知县笑道,“据说这东西的泥塞,直接打裂了你管家的耳朵,本县倒想看看,这东西是不是有此威力!”

第五十二章 千钧一发

“那就点一个呗……”苏小财上去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来呀……”知县喊一声,“把证物拿一个出去点了。”

有一个衙役就拿了一个出去了,知县也起身,带着县尉,领着衙役,来到了县衙门外的空旷地带,所有人都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表情看上去一副面临大事的样子。

“不就放个爆竹嘛,你们至于这样一副表情吗?”苏小财摇摇头,喃喃道。

“这玩意儿干透了没?”知县问了一句。

“经过昨日下午的暴晒,已经干透了。”

“那好,那就拿远一点,点着吧!”

有一个头大脖子粗,一看就是伙夫的衙役,吹燃了一个火折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慢慢凑近了大爆竹,点燃引线之后,就迅速跑开了……

苏小财两世为人,还没见过如此灵活的一个胖子,跑起来简直就像弹出去的一个棉花球,嗖的一下,就已经在所有衙役身后了……

看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的样子,苏小财能够想象到,王家的恶奴把这个爆竹说成了多么恐怖的一件武器……

引线嗤嗤响着,越燃越短,个人都瞪大了眼睛,希望这一下子惊天动地!

然而……

只听砰的一声,这一声,居然还没有一个响屁大……然后,这个巨型的爆竹倒下之后,那个泥封已经被冲掉了,但听嗞的一声,大爆竹冒出了一股火,接着冒了点烟,然后就没有了动静……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军械呀?”苏小财狂笑不止……

“呃——!”知县觉得脸上挂不住,转过脸瞪了一眼王家的恶奴,道:“这怎么说?”

“明府,这些东西昨天进了水,那些泥封都被泡软了,松动了,所以点燃之后,首先冲开了泥封,才会产生这么一个效果……

所以,我们只要把你泥封的紧一点,一定会炸响……”

不得不说,王家的这个恶奴,确实是个聪明人,一句话就点透了事情的本质,也说出了解决的办法……

“就按你说的做,自己动手吧,弄好了,你去点燃那个东西,如果真的炸响了,而且威力比较大的话,本县就治这小子的罪……”

“遵令……”

这家伙不仅聪明,动手能力也挺强的,他用了一小会儿就已经弄好了一个,而且还细心的检查了一下引线,检查了一下里面的药量,的一切看上去,已经万无一失了……

这些爆竹里面的火药,昨日虽然已经受了潮,但现在晒干了之后,如果按照这个流程,把泥封重新再弄一遍的话,那点燃之后,一定会炸响的……

而这些爆竹里面的药量,基本上分配的一样多,这种黑火药,要是苏小财按照黄金比例赔出来的……虽然这年头买来的硝石、硫磺纯度可能不是那么高,在威力上还是打了折扣,但这年头的人看来,如此的威力已经足以让他们震撼了……

“明府,小人已经把这个做好了,现在是否再点一次……”

“快去点吧,少废话!这一回要是再没有什么效果的话,那就把人家原告放了吧……”

王家恶奴看上去信心满满的,从那个跟伙夫似的差役手上接过来火折子,镇定自若地走向爆竹……

“轰隆……!”

这一回真的响了,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声音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知县在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么大一点儿,真发出了,惊天炸雷一般的响声!确实不简单……”

知县的话被苏小财打断了。

“明府,声音大是大了些,可这声响能够杀死人吗?”

“声响嘛,就是震的人耳朵有点响,但要杀死人的话,现在看来应该还不至于吧?”知县虽然是明显在偏袒王家,但面对事实他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所以说这玩意儿,不还是个爆竹嘛,只不过是声音大了一点的爆竹而已!这怎么能和私造军械扯上关系呢?”苏小财道。

“如果把这个纸筒换成陶罐,仅仅用两个爆竹的药量,中间参加一些碎石子儿、碎铁,点燃之后,他1十步之内的人,您觉得会不会伤亡呢?”王家恶奴语速不急不徐,而且一副很客气的样子,好像在和你商量这件事情一样,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打官司。

“这个事还是由你做,去试试吧!如果真的能证明这样做,可以杀死人的话,本县就治这小子的罪……我们要讲人证、讲物证……”

“遵令……”

几个衙役陪着这个家伙出去,不一会儿就找了一个大小适中的陶罐儿,进来了。

而且来的时候还拿着一个小的钢锯,王家恶奴镇定地坐在大堂上,众目睽睽之下开始用这个钢锯慢慢锯花了陶罐,从身上掏出了几个铜钱,用锤子砸成了碎铜片儿,找了一些看起来比较尖锐的碎石片,也掺杂在里面。

然后他剥开了两个大爆竹……

这里面的药量,让苏小财现在看来觉得有些汗颜,真的放的太多了,当初要是把火药放的少一点,也就不会惹来这一大堆麻烦……

王家恶奴把出来的火药和这些碎石片,碎铜片,搅拌在一起装进了这个陶罐当中,竟然把这个陶罐装的差不多快满了,然后他用了点干纸,卷出了一根眼线,把这个陶罐塞得紧紧的,压得严严实实的……

“明府,现在这个东西,应该就是军械了!请您找一些木门扇、木柴捆什么的,把这个东西围起来……点燃之后我们就会知道这个东西的威力……”

“你好像对做这种东西很熟啊,你是不是经常私造军械,所以才知道这些的?”

“李小官人,这话你只说对了一半,小人以前确实是造军械的,却不是私造军械,小人只是在军期间干过一段时间而已……目前做的这个东西,就是震天雷……”

“像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跑去给人家做奴仆呢?”

“其中自然有些事情,不足为外人道!我们以前做出来的震天雷,用人头那么大的个儿,听响动,还没有你这一个爆竹的响动大……所以小人可以断定,您就是在私造军械!”

第五十三章 焦灼等待

知县听这厮如此说,倒是来了极大兴趣,他命人立刻找到了一些木板、柴捆等等,交到了这厮手上,道:“好吧!接下来的一切都交给你,咱们就看看,这到底是何等巨大威力的一个东西!”

王家恶奴就指挥着这些衙役,用刚才找到的这些东西,围了一个直径十几步的圆圈,然后就把他做好的这个所谓的震天雷放到了这个圈中间,然后又剥开了一个大爆竹,把里面的火药倒出来,一点一点,撒出了一个长长的火药线,这个火药线连着震天雷的引线……

他一点一点撒火药,一直把这个火药线撒出了圈外,撒到了站得远远的这些人脚下,然后他就用火折子点燃了这根长长的火药线……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瞧着这个火药线,嗤嗤的,越烧越短,渐渐的就烧进了那个木板、木柴围成的圈去……

然后就在一眨眼的功夫,轰隆一声巨响,震得县衙门窗都哗啦啦直响……幸亏已经有了前面点大爆竹的经验,很多人都已经捂上了耳朵,要不然的话,他们应该好一会儿都听不见别人说话……

大家都捂上了耳朵,知县倒是一点不信邪的精神,他没有捂耳朵……所以,等大家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县尉就跑过去请示,是不是现在可以去查看一下那些已经被冲翻在地的木板和木柴捆。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我怎么听不见声音了,耳朵里嗡嗡直响!”知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在说话。

众人都想笑,但家相互盯着,又没有人敢笑知县,毕竟眼前这一群人,都是在人家手底下吃饭的……

县尉没有办法,只好指了指远处那一片狼藉的木板和木柴……

“去吧,去吧,快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这厮依然使用吃奶的劲儿在说话。

这一下,苏小财没有忍住,竟吃的一声笑了出来,一下子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的身边……

知县原本是听不见苏小财笑的,但是别人的目光都投过来,知县的目光也就看到了他的脸上,发现这家伙竟然在笑,一下子就很生气……

知县当然明白,自己听不到别人说话,就是因为刚才没有捂耳朵,在众人眼前出了洋相……

别人都不敢笑,笑的竟然是被告!

被告!

简直是太无法无天了,不惩治这个小子,天地何容!

县尉带着几个捕头、捕快,跑过去,到现场仔细查验了一遍,然后命人抬着上面已经钉着碎铜片和碎石片的木板,以及被这些碎陶片、碎铜片和碎石子削断的、打得稀烂的木柴棍,到了知县眼前……

“县尊,下官把这些带过来了,请您亲自查验……”

“小小的一个陶罐,竟能有如此威力?”知县上前用手指摸摸已经深深嵌进木板的那块碎铜片儿,事实上他已经摸不到了,这块碎铜片已经完全陷了进去,他所能摸到的只是一个洞。

知县围绕着这些木板和木柴走了一圈,喃喃道:“人的血肉之躯有这些木头硬吗?这要是在周围站了一圈人,现在都该怎么样了呢?

这不是军械,这是什么?这简直颠覆了本县对军械的认识!以前一直以为军械不过就是刀枪剑戟长弓羽箭等等,没想到,活到了今天,居然见识了这么一下子!

秦州李寻李推之,你果真是个人才啊……”

“学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明府还是低估了学生,学生其实是个天才……”

众人都被苏小财的无耻雷得的外焦里嫩!在大宋,还从来没有见有人这样说话的……

“好好好,是本县的荣幸,今天就给你这个天才升堂,接下来的事情,咱们到衙门扳扯道理……”

两班皂吏已经站好,手里的水火棍儿打着地,用低沉的声音,疾呼一声威武,就又开始升堂了……

“被告李寻,面对如此铁证,你有何话说?”

“学生有话可说……学生造的东西,充其量就是个爆竹,听听声响而已!

刚才你们弄的这个,我不得不承认,威力确实巨大,但那是被告,也就是这王家的恶奴造出来的,并不是我造出来的……

如果硬要说有谁私造军械的话,那当然是被告了!他刚才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儿,造出了这个东西,威力十分巨大,但造这个东西,并没有得到军器监的许可……

虽然经过了明府的同意,但就大宋律来讲,明府自己也并没有造军械的权力,也就是说,这个东西还是私造出来的……

所以一定要追究谁的话,那要追究的人,自然是您和眼前这个恶奴,而不是学生李寻……”

“嘿!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给本县打……”

“停!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好像你并没有权打我!为,我是个读书人、是个举子……”

李寻的身份还真是个举子,唐朝太祖开天下,要与天下士人共治天下,所以读书人的地位,还是挺高的,像李寻这种在乡试中已经脱颖而出的,可以见官不跪,只拱拱手、行行礼,而一个知县确实也打不了李寻板子。

这祥符县的知县是何许人也,能够在天子脚下县府立足,在皇亲、勋贵、高官满街走的东京官场,能够混得住,并且立稳脚跟的人,智力上肯定不会太差……

所以他拔出签,又插了回去……

“铁证如山,也不用再审了,先关到牢里去吧……”

“学生冤枉啊,学生不服啊,学生有话要说……”苏小财立即杀猪一般高呼,完全不顾及形象……

事实上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顾及,从一开始他就是一副无赖的样子……

苏小财很清楚,现在要做的,其实是拖延时间!

因为他昨晚已经打发木头出去办事儿,如果办成了,这会儿,这破事就应该结束了,而不是在这里和这群小鬼王扯淡……

可现在苏小财心里还是有些焦灼,因为时间已经拖了这么久,这里已经放了一个哑炮,又放了一个响炮,然后放了一个震天雷……

这中间,王家恶奴做这些事情耗费了好长时间,正午早已经过了,知县现在急着收押苏小财,其实也是饥肠辘辘,想吃饭了……

可木头办的事儿,还是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第五十四章 反转

“等一下!”突然衙门外有人高呼。

木头来了!这是木头的声音!

“何人衙外喧哗?”知县皱着眉头。

“明府,此乃学生的书童木头!”苏小财只说木头,不说木降龙,只因为木降龙这个名字似乎有点犯忌讳。

“来呀,着人拿进来,给本县打!打不得你,还打不得一个小小书童吗?把这个咆哮公堂,藐视衙门的书童重笞三十……”知县本来就已经毛躁了,抽出令签,扔到地上……

有差役就要出去拿人,没想到木头大摇大摆闯进来了!

“你竟敢擅闯衙门重地?”

“呶,看看吧!”木头傲然举起一块玉牌,道,“高太尉手下的虞侯,随后就到,太尉钧令,尔等立即停止对李寻的审问,事涉军机,岂是尔等能插手的?”

知县是个聪明人,一听是高太尉,立即下堂近前验看,然后喃喃道:“这是真的……”

然后退后一步,拱手道:“下官谨遵钧令!只是接下来,下官要做些什么?”

“当然是打我喽?”

知县老脸一红,亲自尴尬地捡起地面上的令签,讪讪地道:“下官不敢!殿帅可还有其他示下?”

“等着吧,殿帅手下的虞侯到了,一切自有分晓……”木头不再管知县,转而问李寻道,“公子爷,你可安好?”

“你再来迟一步,我就被下狱关起来了……不过还好,你及时到了……”苏小财抖一抖衣袖,拿出折扇,刷的一声打开,十分悠然起来……

知县一看这个阵势,知道事情可能有点复杂了,但很明显,眼前这个书生,翻身了,后面是官家身边的大红人高俅,这比起已经过气的王家,那简直炙手可热的人物,自己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受到牵涉,于是连忙呼喝差役:“还不快快给官人上座、上茶!”

手下的衙役,也有伶俐之辈,眼见形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迅速找了凳子,给苏小财坐了……

“下官适才鲁莽了,官人见谅则个……”知县拱手道。

“也不怪你,是有人要害我,想借你之手杀我以泄私恨,着实可恶……”苏小财瞪了一眼王家恶奴。

“都怪下官,偏听偏信……”

眼见堂堂知县,已经这样了,王家恶奴自知已经事不可为,起身就要走。

“你打算就这么走了吗?”苏小财恶狠狠地道。

“不走,还待怎地?”

“为何要诬告我,不给个说法吗?明府,若是存心诬告,该当如何啊?”苏小财得势不饶人!

“诬告反坐……”知县只得嗫嚅道。

“解释解释!”

“此人告您私造军械,此乃重罪,需刺配充军,若查明其捏造事实诬告,则诬告者反坐,刺配充军,徙三千里。”

“好,现在明府觉得他是否在诬告学生呢?是不是得问问,他背后是谁在指使诬告?”

“是是是,待殿帅手下的虞侯走后,下官审问便是……”不得不说,这个知县是个精明之辈,待到殿帅手下的虞侯走后,事情才能定性啊!现在虽然对你客气,但具体是的操作,还得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决定!

“好啊……那我们就等!”

过了许久,苏小财已经吃了好几盏茶,这才听到外面响起了嘚嘚的马蹄声……很显然,这是高俅的虞侯到了!

知县连忙起身到了县衙外面迎接,苏小财和木头也就跟了出去……

“知祥符县事王增和恭迎上差!”

来的虞侯倒也客气,下马拱手道:“下官前来叨扰,王知县不必多礼!此乃殿帅府文书,下官面呈祥符县,秦州士子李寻,试制爆竹过程中,无意发现新药,可做军械用之,李寻随即呈报殿帅府,并不曾私藏,不涉嫌私造军械,此人与我大宋有大用,殿帅希望祥符县放人,交下官带去殿帅府,试制火器……”

“下官谨遵钧令!”

就这样,苏小财就被放了,但必须跟着高俅的虞侯走了!

“明府,记着问罪诬告学生的人……”

“是是是……官人乃是大宋有功之人,自然不容许他人随意诬告……”祥符知县王增和点头拱手,送走了苏小财一行。自己却陷入了两难境地,王家的人,是关起来还是放了呢?要说王家虽然过气,但好歹自己也是同出一系的,都是是一个大族的人,且王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门生故吏还是有很多的;要是不放人吧,又怕这个李寻攀附了朝廷炙手可热的新贵,日后找自己的麻烦……

且不说王增和的烦心事,木头在界面上买了一只烧鹅,一边和苏小财挤在驴车上吃,一边开始说起自己从昨夜到现在的经历。那些虞侯骑着马在前面开道,根本不理会这两人说了些什么。

原来,苏小财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点宋史的。这大宋的哲宗皇帝去世,端王赵佶成了大宋的皇帝。赵佶原本是一个坐冷板凳的闲散王,突然吉星高照,竟成了皇帝,上朝一看,妹的,全都是板着脸的生面孔,所以想起一起厮混过的高俅,自然特别亲切。有心提拔高俅。但大宋朝提拔有一套制度,并不完全由着皇帝的性子来。七品知县要有进士出身,而高俅没有功名,文官这条路走不通。于是就安排高俅跟着刘仲武去打仗,事实上也就是镀个金,好提拔,所以高俅短时间内就有了军功,很快做到了殿前指挥使司、太尉……然而,这一年刘仲武率十万大军攻打西夏臧底河城,大败而回。秦凤第三将万人皆殁,高俅正是此战的监军。

高俅、刘仲武实在没法子,设法贿赂了童贯,在官家面前说好听的,才将这事儿模糊过去了……

所以,这时候的高俅,需要一个大功劳,才能更好地在官家面前立足……

而且,苏小财知道高俅很需要这个功劳!高俅没有什么军事谋略,也不会整肃军阵,高俅只好去玩花架子,搞什么争标竞赛“诸军百戏,如大旗、狮豹、棹刀、蛮牌、神鬼、杂剧之类。又列两船,皆乐部。”,争标之前,先是吹吹打打,后面的争标竞赛,也要搞出“旋罗”、“海眼”、“交头”等各种花样,颇为热闹。让赵佶看了十分满意。

高俅也是没法子,他当然渴望真的东西,毕竟玩虚的不是长久之计……当然,苏小财把大爆竹送给高俅,不仅实用,而且声响震天,也好玩,符合皇帝赵佶爱热闹、好大喜功的性子……

所以,把这一切摸透了,苏小财这才指使木头甩开跟踪的尾巴,去闹一闹……

虽然这个注意看上去有点九死一生……

第五十五章 如沐春风

“这个事儿你办的不错。”太阳已经偏西了,早已过了饭时,所以苏小财很饿,他一边嚼着烤鹅,一边说道,“高俅这么大的官,一般是很难见到的……”

“是啊,确实很难见的。”木头也是一边嚼着烤鹅,一边说道,“按你说的那个法子,想要见这么大的官,估计不是被斥退,就是被拉去砍头了……”

苏小财教给木头的方法是,堵在高俅上朝去的路上,等高俅和他的护卫出现,立刻就跪在路上,高呼,要献宝。

当时木头答应得好好的,走了,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没有按自己的要求办。

“那你是如何办到的呢?”

“不知道。这高太尉和童枢密,据说这些年为了排除异己,在朝堂上树了很多敌;为了剿匪,在江湖上也树敌不少!所以随时都会有人对他们暗中下手……

所以他们的行程路上,提前就会有斥候四方搜查,排除了可疑人物,他们才会上路……

你让我抱着那么大一个火药罐儿,在人家的必经之路上,简直就是去送死啊……”

“原来如此。那你怎么办到的呢?”

“很简单,慧普大师有办法。离开你之后,我想了想就先去找到了他老人家!我们这些年在东京城经营,多少还是有些底子的……

殿帅府的花匠和平时修缮的泥水匠,其中也有我们门下的弟子!

刚刚他们取得联系之后,就把这个东西让他们给殿帅府的护卫呈上去了,十分严肃地交代了使用方法……

然后,我就在殿帅府外面听着,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殿帅府就传来惊天动地一声响……

再过了半个时辰,我们的那个花匠弟子就过来找我了……”

“然后,你就见到了高俅?”

“哪有那么容易,我自始至终就没有见到高太尉……见到的只有他手下的虞侯!

我告诉那虞侯,这个事儿事关重大,配方只有你一人掌握着,现在你在祥符县受审,说不定经不住审问,一会儿就得把秘方说出来……

听虞侯的口气,高太尉对这件事,还是挺上心的!

甚至连他的玉牌都赐了下来,叫我马不停蹄的赶过来,抓紧叫停审问……

然后,他们的虞侯也很快就赶到了!

后面的事,你当然是知道了!”

“哦,原来如此,这听上去也并没有太多的波折呀……”

“嗨……只说起来容易而已!这事儿如果按你说的去办,今天,你可能就被人抓进去了!

因为今天高太尉压根儿就没有上朝……”

“你说他们现在把我带去,我能见到高俅吗?”

“很难说,或许把你请进去,叫你把配方写出来,然后就把你打发了……自始至终,你还是见不到高太尉……”

“好吧,这事儿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走着瞧了!”

这架驴车晃晃悠悠、吱吱呀呀,在曲曲折折的街道上走了好久,走进了内城,拐上了御街,再走了一会儿,才到御前都指挥司殿帅府。

那些虞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斥退木头,只带了苏小财,进了殿帅府。

苏小财跟着一个虞侯,踢踢踏踏,走了许多路,转进了一间大屋子。

然后那虞侯吩咐让苏小财在前堂等候。

苏小财只好坐在前堂的一个方凳上,等着。

这里十分安静,半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一声鸟叫虫鸣都听不见,这种安静让苏小财心里很不安……

因为他能感觉到这里很压抑,气氛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似乎有几百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但就是看不到半个人影。

那个虞侯进去好久,才出来唤道:“李寻小官人,殿帅请你进去叙话……”

于是,苏小财又跟着那人,又往进走,经过一道门上面赫然写着“白虎节堂”四个大字。

白虎节堂!

苏小财瞬间觉得气氛有些极大的不对,这一幕好像很熟悉的感觉。看水浒传的时候,林冲就这样被人领进前堂,抱着个刀,傻啦吧唧的走进了人家的白虎节堂,然后,就被人家暗伏的兵出来给抓了个正着,然后他就只能刺配沧州了。

虽然这是个小说情节,但苏小财能够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妙。

等进了白虎节堂,苏小财就看到端坐在堂后的人,带着官帽穿着官服,一看就是这的正主。

“学生秦州李寻拜见殿帅!”

“呀!果真是才俊,一表人才啊,来来来,快给小官人上座上茶……”高球一见到苏小财,就满脸堆笑,走下了他的管座,竟然捡了个凳儿,坐在了苏小才的案几旁边……然后自己也拿起一盏茶,吃了起来。

给人一种十分平易近人的感觉,完全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难搞。

“小官人哪里人士?令尊现在身居何职?”这高俅一见面,并不问火器配方,倒问起这些事来……

“学生现在孑然一身……学生本是秦州上邽县知县李秩之子,怎奈幼时,家父暴病而卒……”苏小财于是把师父交代给他李寻的背景,完整说了一遍。

“真是不幸啊,可怜啊!不过你终将是个有出息的人,现在你发迹的时候终于到了!你做出来的这个东西,献上来之后,本官就着人在花园里试了一试,果真是个杀敌利器呀!

往后要是大量的造出来,能配备在我大宋军中,用到战场上,将使我军将士如虎添翼……如果能打得上几场胜仗,那你将功不可没!

本官定会禀明官家,赐你个一官半职,只要好好干,定能光耀门楣,重振家风……”

这一番话说的多好啊,完全就像个慈祥的长辈笑着脸,说给一个晚辈听的……苏小财在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中,就完全忘记了危险……

他在那边世界的时候,遇到的上司,动不动就虎着个脸,好像别人欠了他几个亿似的,从来没有过半个笑脸,甚至很多时候都是恶语相加……所以现在遇到这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苏小财有点儿迷失,忘记了这个家伙的危险……

最终两人吃着茶,吃着吃着又吃起了酒,拉着家常,相谈甚欢……最终还是说到了配方上,高俅命人拿过纸笔,苏小财就毫不犹豫地把这配方给写了出来……

对于他写的这些简体字,高俅还一一问明了……

接下来,高俅毫不吝啬的大摆宴席,款待了苏小财……好多人都来劝酒,苏小财喝得晕晕乎乎的,终于倒下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在一个有车厢的马车上!马车正在晃晃悠悠的前行,自己身边还坐着一个人。

“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要送你上路了?”

“送我上路?”

“好吧,临死也叫你做个明白鬼!你献的这个东西,确实是个宝贝,但这个东西不能是你造出来的,只能是高太尉自己造出来的!

所以这世上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配方!”

“……”

他马的,因为一个爆竹,老子脱离狼口,又进了虎口,眼下这一劫,看来是很难度过去了……

“放我一马,我有很多钱,可以给你一些!”过了一会儿,苏小财理了理思绪,才道,“如果你杀了我,我们的人追至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

“钱,我喜欢……”这家伙道,“可是……”

第五十六章 绝地

“可是什么?”

“可是,我得有命花啊!”那个杀手如一只老枭,声音沙哑地笑笑道,“至于你说,你的人追至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我,这个事情是你搞错啦,要杀你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高太尉,你的人尽管去殿帅府上杀他,去多少我们都欢迎……”

车厢里很黑暗,显然是夜晚,外面十分安静,除了马车吱吱呀呀的,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应该是深夜了……

“好好好……死就死了吧!什么时候杀我,说一声,老子先睡一会儿……”苏小财故作坦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躺着假寐……

他一腿稍弯曲,使劲登住了车厢壁,手肘上枕着头,看上去像是在假寐,事实上这是做好了一个逃跑的姿势……

现在只要他腿上发力,使劲一蹬,整个人就会弹射出去撞开马车的门……

“我去你大爷……!”

苏小财突然大吼一声,腿上使劲一蹬,真的就一头撞开了马车的门,从车上跳了下去……

他根本就来不及看路,只管拔腿就跑……

然而他一头就撞在了一个人的怀里,然后就听到了这个人老枭一般吃吃的笑声……

苏小财抬头一看,此人身材高大,犹如半截黑塔矗立眼前。

“你又是谁?”

“我就是车上和你同坐的那个人。你跑的没我快哈……”

“大爷的……”

苏小财感到了深深的绝望,这下完了……

然后他环顾四周,发现现在恰恰在汴河的那座拱桥上,自己不正是从这座桥下被人打捞上来的吗?虽然苏小才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理,自己从自家老宅的地下室进去就能从这里的河里被打捞上来……

但他想,既然能过来,说不定就能过去呢。

没时间想了,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了,反正是个死,不如跳下去。

那个杀手吃吃的笑着,一伸手就要扼住苏小财的脖子,把他拎上车去……

苏小财于是闭上眼睛,奋力一跳,扑通一声,激起一阵水花,然后他就开始下沉……

下沉着,过了好一会儿,逐渐就没有了意识……

等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在水里,吓得慌忙一吸气,呛了一口水。

心里想完蛋了,到现在还在水里,看来回不去了,但实在憋不住了。其实苏小财是会游泳的,在求生本能的作用下,他开始浮上水面。

然而水面上的情景,苏小财大吃一惊,这里是傍晚,夕阳西下,晚霞如血,映着河水竟然是红色的,岸边密密麻麻一层死人,一眼望不到边,死人枕藉,四处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和浓郁的腥味。

下意识的低头一看,他说游动的这条河,水已经是血色的!这个修罗场,十分安静,四处没有一点声音,甚至连一点风都没有。

苏小财开始作呕,到目前为止,死人的现场他都没有怎么见过,更何况这种大规模的屠杀现场……

很明显,这不是大宋汴河,这是一片旷野上的河流,死的人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人种,大多数都是白人和黑人!

这是一个战场!不知道是哪个国家,什么时候,但很明显也不是自熟悉的那方世界……

自己不该是从自己家老宅的地下室出来吗?现在怎么到了一处陌生的旷野,还在河里?

有些事情,无论如何,都是想不明白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想了,苏小财上岸,继续呕吐,直到呕吐麻木了,习惯了这个诡异氛围,就不吐了。

虽然有些虚脱的感觉,感到半点力气都没有,但苏小财还是一刻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着!

但现在转身折返,回到大宋,要是还从那拱桥底下出来的话,岂不是自投虎口?那人毫不犹豫,一只手就能扭断自己的脖子……

不过,按照眼前这个情况来看,说不定回不到大宋了,因为按照两点一线分析,自己该回到自家老宅的地下室才对,可是自己回到的地方,竟是这里!这样从这条河里下去,说不定还会出现在其他不可思议的地方……

但自己还是强烈想回到大宋,哪怕是现在那边屠刀举起,虎视眈眈,可那边还有一个明媚如花的女子,在等待着自己,某一天自己驾着五彩祥云去娶她呢!

想到这里,苏小财十分想念起七七来!那个杀手不就是有点武功吗?他搞得过枪吗?要是搞不过,那回去还怕他个鸟……现在看到这个场景,苏小财觉得连一步远路都不用走了,这是战场啊,搞几把枪总是有的吧?苏小财于是开始在这些死人堆里翻检……

翻了好一会儿,也是见到了几把手枪的,左轮手枪容弹量少,枪管与转轮之间有间隙,高压气体容易从间隙中漏出而导致子弹初速降低,加上双动转轮手枪直接扣动扳机进行自动待击的射击时扳机力过大,很大可能会导致射击准确性下降,除此之外还有重新装填子弹时间较长等缺点,射程也不是很理想!苏小财对这种枪不是很感冒……

左轮这种枪,应该是一战以前的流行枪械了,大量配置左轮时候,也没有什么手枪比左轮更为先进,大概洋鬼子配的这种枪,也算是最高水平了,也没什么可挑剔的,有这个拿到大宋那边,也是碉炸天的……

苏小财于是扯过一面旗帜,一看居然是米国的星条旗,这该不会是南北战争时期的米国吧?也无暇多考虑,三两下就做了一个包袱,搜走了这些左轮枪和枪主人身上的所有子弹……

他发现左轮枪不仅有六发左轮,居然还有人配备了九发左轮!苏小财在这战场上转悠了大约一个小时,终于让他发现了宝贝!整个战场,仅有一架手摇式的机枪,苏小财发现这玩意子弹还剩下好几箱子,看样子机枪手还没发挥作用,就被干掉了!

这东西好啊,得带走!苏小财于是满战场搜罗了手枪的子弹,连同十几把六发、三四把九发的左轮手枪,用旗帜包裹好了,机枪的子弹一共十箱,全都被苏小财找来皮带绑在了手摇机枪的车架子上,然后推着这辆沉重的机枪车,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向自己才爬上来的河岸边……

突然耳边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同时响起了乌拉乌拉的说话声,一听都是洋鬼子的鸟语。看来赶过来打扫战场的洋鬼子,发现了苏小财,远远的就开始放枪,但是由于距离太远,失了准性,苏小财耳边响起子弹尖利的破空之声……

第五十七章 河沙庙

真他母亲的倒霉!就因为放了一个爆竹,这点破事儿,现在搞的两个世界,都在追杀自己……

唉,没有什么可犹豫的,跑呗!

无论如何死翘翘了,那就不好了!

苏小财不打算放弃自己拉着的这个沉重的大家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终于把这玩意拉到了河边……

一些追过来的人看到苏小财到了河边,枪也不打了,他们大概打算活捉这个人,这条宽阔的河流,水流虽然不湍急,但很深,下面有暗流漩涡,一般人是游不过去的……

苏小财看到他们不追了,首先把这架手摇机枪和那些子弹乱七八糟先推到了河里,自己背负着一个大包袱,里面装了少说也有几千发左轮发子弹和几把左轮枪,右手还拿了一把压满了子弹的左轮枪,转过身脸对着那些追过来的洋鬼子,举起左手比划了一个中指,高呼一声,法客油!

然后,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他根本没有来得及摸到自己扔下去的那架手摇机枪和十余箱子弹,就被一个强大的漩涡卷了进去……

苏小才终于在水底醒过来了,因为他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根本无法浮上水面。

醒过来之后,呛了一口水,试着在水中站了起来,这条河,看样子水流一点儿也不湍急,自己可以平稳的在河底行走……

苏小财确定了水的流向,就憋着气向岸边走去,他终于看清了水草,抓着水草,开始上浮……

等他的头露出了水面,他首先惊恐的举起右手,右手里当然拿着一把左轮枪!

苏小财想,如果那个铁塔一般的杀手还在的话,那就给他吃几粒花生米,苏小才觉得,如果这家伙在十步之内的话,自己虽然没有经过射击训练,但还是可以打中他的……

然而,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失所望,眼前根本就不是东京汴河街,自己也根本没有从桥底下出来,出来的地方是一洼水塘子,有一条小小的溪流通了进来……

怪不得这地儿水流一点也不湍急,这里是一处河谷,两边都是高山,荒郊野岭,并不见人……

现在自己完全不能确定,这是到了哪里。

苏小财只好上岸,好在现在是正午时分,阳光十分炽烈,林中已经有蝉鸣,看样子是盛夏了……

怪了,现在回来的地儿不是大宋!苏小财离开大宋的时候,东京城不过是暮春。诡异的是,自己明明离开不久,上顿饭还是在高俅的殿帅府吃的,到目前为止,自己还不太饿,自己离开这里最多不过四个时辰!

可眼前这一带,看植被明明是北方,却已经到了盛夏……

该怎么办?总不能再一次的跳到河里去吧?就算自己再一次跳进河里,下一个到达的地方,还是不确定的,还不如先留下来瞧瞧看。

苏小财于是首先找了一块向阳之地,坐在一个青石板上,拧干了自己的衣服,等到衣服晾晒的差不多干了,重新穿上……

那件包袱当然也打开了,把里面的枪和子弹都晾晒了一下,那面旗也干了,就把这一堆的枪和子弹重新包起来……

长袖掩盖着右手,右手拿着一把左轮枪,左肩上背着一大包袱的枪和子弹,踏上了山底下的一条路。

这条路具体通向哪里,苏小财不知道,但有路的地方,肯定能够通向人家,自己得出去看一看,问一问,在到底身处何时何地………

苏小财走了很远,终于走出了山谷,眼前逐渐开阔,越走越宽阔,看到了农田,大片的麦子已经熟了,有的已经收割了……

再走就看到了茅屋……苏小财确信,这还是到了古代,因为一般来说自己熟知的那个世界,茅草屋已经几乎绝迹了,但凡有人家的地方,电线杆子总是有的!这地儿没有……

苏小财走进了这个庄子,看见一个老者,拄着拐杖,站在高台上,下面一群人正在听老者说着什么!

“大哥,小人居深山学道,如今家师已驾鹤去了,临终命小人出山谋生,久居深山,不知世上日月,劳驾请问,现在是何年月啊?”苏小财凑近人群,在人群最后面问一个汉子道。

由于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苏小财的假发已经不见了,而自己的头发又乱糟糟的跟个鸟窝似的,一看确实像是从深山走出来的。

“现在是大宋政和五年!”

谢天谢地,苏小才看眼前这个人,觉得他实在太可爱了,他说出来的,是大宋政和五年!谢谢天谢地,谢谢这位大哥,自己确实是回来了,而且回来的正是大宋政和五年,哪怕是突然就到了盛夏,虽然有点诡异,但总归还是好的,因为这个世界有七七在。

“哥,谢谢你啊,实在太感谢你了……”

“没事……你从山里走来,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饿了,待会儿跟我们一起过去吃点儿吧……”

“哎呀,实在太感谢您了,大哥!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要干什么呀?”

“这不是麦子熟了吗?我们收割了麦子,磨出了新麦面,就要做一些面食,大家一起到河沙庙去祭献河沙神……”

“河沙庙和河沙神?”苏小财觉的自己的脑子对河沙这个词,似乎有着特殊的感觉。然后,再一回忆才记起,自己读师父给的祖师遗物,那几本薄薄的经书,也就是《金刚经》,有一句字序颠倒的话,把以恒河沙等身布施,说成了恒以河沙等身布施……

且听听眼前这位大哥如何说吧。

“我们这一带,河水原来经常改道,老是泛滥,总是冲毁我们上好的农田和村庄,害得我们这一带人苦不堪言……

十几年前,我们这一代来了一个和尚,原本是过来化缘的,但看到我们被水毁了家园,流离失所,和尚十分不忍心,他告诉我们他可以带领我们治理河水……

他带领着大家筑河堤,疏通水道,让河水在这里拐了个弯儿,水流变得平缓了许多……

是到了第二年,大河还是发了大水,河水又有决堤改道的危险,一开始的时候,河堤冲开一个小口,如果不管的话,很快这一段河堤就会被冲垮,大师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用一个差不多一人高的竹篓子,背了一篓子河沙,过去堵住了这道口子……

他却不小心,掉进了河水……从此不知去向……

也不知道是大师的英灵在保佑,还是他治水的这个法子真的起了作用,反正这些年,在他堆起的那一道弯弯曲曲的河堤下,河沙只是在这一带一只堆积,越堆越多,河流从此不再改道,这一带的百姓才得以过上了太平的日子……

为了感念大师,大家就在当年他堵那道口子的河堤上,盖起了一座河沙庙……”

第五十八章 命运何其恐怖

恒以河沙等身布施……

这位大哥说的这个大师,背着等身高的一篓子河沙,跳进了河里,为了眼前的这一群陌生人,自己永远布施给了河神?

说的难道是这个意思吗?这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苏小财摇摇头,心里道,一定不是这样的。就算要埋宝藏,也不可能埋到河滩上去吧?万一发场大水,一下子冲走了,那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

应该是自己敏感了,人家说起这个事儿,自己就主动往这方面联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算了吧,还是先跟着这位大哥去,混一口饱饭吃,吃完了再说。

既然这群人十分敬仰他们的这位河沙神,苏小财于是搜肠刮肚地用好多好听的词汇,来夸赞了一下这位大师舍己救人大无畏的精神。

眼前这位大哥,自然是十分爱听这种话的,他十分友好的带着苏小财,跟着这群人,到了河堤上。

人们现场用木盆和了面,在大火上烤热了一面大岩石,就开始在上面烙饼子,又在一口大锅里煮了一只羊,咕嘟嘟的冒着热气,十分的香,苏小财食指大动……

但是人家献祭的仪式还没有完成,苏小财当然不好要人家这些祭品来吃。

于是就悄悄的把手上的左轮手枪揣进了怀里。苏小财现在穿的这种长衣,系着个腰带,所有揣进怀里的东西都不会掉下去。

然后他就跟大家一起忙活起来,石板烙饼子很容易激发麦香味,尤其是这种新麦子磨的面,麦香味十分的浓郁,苏小财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他于是跟着大家一起忙前忙后,劈柴、打水、洗刷器皿等等,很快就和这群人熟络了起来。

那个看上去德高望重的老爷子,一尺多长的银须飘飘,拄着拐杖过来问苏小财:“客从何来?”

“老伯,学生自云台山来……”

“修的是道家、还是释家?”

“非释非道亦非儒,凡世间学问,家师都是通的……怎奈学生资质愚钝,只学了点皮毛而已……”

“意欲何往?意欲何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若独善其身,而不可得,则何如?”

“……”苏小财本来想说造反,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他也不敢说,只好回报给这位老者一个凌厉的眼神。

“哈哈哈哈……你小子绝非善类……”

“人与我为善,我则与人为善;否则反其道而行……”

“善哉……”

这位老者说出善哉两个字,他的神情看起来跟师父差不多,一脸坏笑,完全看不出来是个慈祥的老者。

“老伯……”准备打算随口问一句,在这里舍身的那位大师,来自哪座山哪个寺……

不意自己的左手,被这位老者抓住,抬了起来……

“莫非您要看我的手相吗?”苏小财越发觉得这位老者神神叨叨的,像师父!

“不看你的手相,就看你手腕里挂的这串念珠,怎么如此的眼熟……竟像是戒色大师手上带着的那串……”

“戒色大师?你们认识戒色大师?”苏小财十分的震惊,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不正是戒色大师吗?

“当然认识,他就是为了在这里治理河道而舍生的戒色大师……”

“你们确定他落水之后,去了西方极乐世界吗?”

“落水之后,我们打捞了许多天,大师完全没有了踪影,甚至连他的遗物都没有打捞着……”

“哦,原来如此……”

“您手上的这串念珠……”

“此乃学生师祖的遗物……”

“实在太像了!你这串,看起来跟大师的一样,都是云台山茱萸峰上的崖柏所雕……”这位老者凑近苏小财的手串,细细地闻了一下,继续道,“香气清远悠长,竟然连纹理都是一样的……”

“您怎么会如此熟悉大师的念珠?”

“当然熟悉了……当年大师在这里和老朽一起治理河道,我们相交甚笃,大师把他的念珠交给我把玩,叫我好好的看,记下了纹理和味道,说如果有一日,有人手持这串念珠,寻访到了这里,就叫老朽带他去一个地方……”

“再去一个地方干什么呢?”

“老朽也不知道干什么啊,大师当年只说带到就可以……”

苏小财原来以为,河沙这个说辞,只不过是和刚才这里的事情巧合了,与宝藏的事情根本没有关系……

但现在看来,还真的是瞎猫逮住了死耗子,运气爆棚啊,这老者说来说去,就完全和师祖的事儿重合起来了……

世间事,真是奇妙……自己已经几个世界跑了一圈,竟然还没有跑出师祖的阴影,现在又在他设计的这些事儿中了……

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厉害人物?他难道真的能算得准未来的事情吗?自己难道真的是他所谓的那个“河出异人”吗?

冥冥之中有多么强大的力量,让自己的世界竟如此运行?一切难道真的是注定的吗?如果真是注定的,那努力还有什么用?如果不是注定的,那为什么自己几个世界的跑,却一直在这个事件阴影中?

一直以来苏小财都是个不相信命运的人,但他现在感到了命运的恐怖……

苏小财让自己平静了一下,努力不去想这背后有多么恐怖的含义,然后他的鼻子打破了他的思绪,羊肉已经开锅了……

很快献祭仪式开始了,没有人再理会苏小财……苏小财却乖乖地跟着这些人,一起来叩拜他们的这位河沙神……他们的这位神,就是自己的师祖啊,这是一个何其神秘、何其强大的人啊,是一个令苏小财不得不叩拜的人……

无论如何还是活下去的好……不用理会命运发出的这些恐吓,毕竟命运还让自己碰见了七七,苏小财一想起七七明若晓溪的笑容,就觉得一切都融化了,一切都是美好的,都是值得的。

所以,无论如何还是活下去的好!

所以等献祭仪式结束了之后,苏小财就跟着这些人,用脑袋那么大的碗,美美的吃了两碗羊肉泡馍……

“小子,吃饱了就跟老朽走吧!”那个老者也很快吃完了,凑近苏小财说道。

“去哪里?”

“老朽想了想,你一定是手持大师念珠来的那个人,那我就带你去那个地方!”

第五十九章 老者

“您怎么确定我就是那个人?”苏小财问道。

“老朽对这串珠子很熟,而且老朽相信自己的眼力!”

“好吧,你是正确的!”

苏小财很快吃完了两碗滚烫的羊肉泡馍,感到浑身通泰舒坦,口腹之欲带来的满足感,是所有人最普遍的追求。

老者虽然拄着拐杖,但这跟拐杖很明显并没有起到拐杖的作用,要么象征性地拿着,代表老者是一个老人;要么这跟拐杖跟乞丐手里的那根棍有相似性质,作为武器来防狗或者打人。苏小财一个年轻人,居然赶不上这位老者的健步如飞……

“你老能不能慢点?”

“不能!我赶时间!”

“您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干什么时间啊?”

“真因为耄耋之年,才赶时间!毕竟我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不赶着时间活,说死就死,腿一蹬眼一闭,就嗝屁了!”

“您老真是明白人!”

“我从来都不糊涂!”

老者带着苏小财,走了很长时间的路,也经过了很多村镇,人烟稠密,鸡犬相闻,屋舍俨然……

“这一带都是梁家的地盘,小心着点儿,不要惹事,梁家势大……”

“他们有什么势?”

“这梁家庄的庄主,据说是朝中梁公公的义子之一,仗着梁师成,在这一带为所欲为,十有八九是真的……”

“哦,明了!”

“我们要去的地儿,很危险,一不小心可能会梁家捉去打杀了……”

“又不是去他们家祖坟,有什么危险的!”

“你小子真聪明!我们要去的正是梁家的祖坟!”

“啊?好端端跑人家祖坟上干什么?”

“这老朽不知,戒色大师就是这么交代的!所以,等走进山里,我们就要捡着人迹罕至的小路走,待到天黑,你慢慢上去,老朽就先撤了!”

苏小财只好点点头。他心里十分纳闷,宝藏总不该埋在人家的祖坟中吧?而且埋在梁师成义子家的祖坟中,这岂不是……很妙啊,势力这么大的人,天天守着祖坟,自然没有谁跑去刨人家祖坟……

苏小财想了好多,就是想不明白,师祖张黛山到底是如何把那么多宝藏埋到人家祖坟中去的。

两人脚下马不停蹄走着,走了好远,终于拐上了山中小路,走着走着,甚至没有路了!

老者把拐杖别在后面腰带上,手脚并用,有时候两手攀着树、攀着藤,有时候抓着草,猴子似的爬了好大一架山,终于看到了一处坟地……

老者指着对面山上的坟地,道:“小子,下山趟过那条小溪,不要走路,从那一面岩石绝壁上攀上去,就到了,这样你就完全不用经过守墓人的住所,直接到达了!”

“啊?您觉得我这胳膊腿儿,能攀上那一面绝壁?”

“其实不难,有岩缝、有树藤,危险是危险一点,手脚有着落,一定是能攀上去的……带路就带到这里,老朽这老胳膊老腿的,就不再跟着你攀上那岩壁了,你自去吧!”

“好!问一句,您老不要生气,我师祖委托您,您都已经这把年纪了,万一我来的迟了一点,您不在了,那谁领我来这里呢?”

“老朽就算是变成了鬼,也会领着你来这里的!”

“您老别这么说啊,瘆得慌……算了吧!我师祖算无遗策,他早早就看透了这些因缘,所以我来的时候,您一定是在的……不多想了!”

“……好吧!小子,你说戒色大师你师祖,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攀岩的时候往上看,不要往下看,否则很容易掉下去!”

“多谢!”

苏小财趁着天还没黑,晚霞映照,得快点爬,要不然天黑了就得这在这山里过夜了……

于是拱手作揖,拜别了老者,很快就到了岩壁下,远处看这山崖并不是太高,但到了跟前,才发现这玩意高的令人绝望……好在果如老者所说,山崖上吊着藤条,岩缝裂开得也很大,苏小财于是把那面旗帜做的包裹里面包着的左轮枪和子弹重新归置了一下,毕竟好几千发子弹,要好几十斤重,背着攀岩简直扯淡,苏小财把些玩意归置好,找个了避雨的岩石窝子放进去了,腰间只别了一把枪,怀里揣了三五十发子弹。然后,他就扯着藤条,双脚蹬着岩缝,一点点往上爬……

等他攀上了这面岩壁,天完全黑了,这座大坟周围,栽植的是松树和竹子,长得很密,所以虽有月亮,却显得黑压压的……

苏小财径直走向了大坟群,这一带月光惨白,虽然感觉戚戚然阴森森的,毕竟亮一点……

“我这是干什么来了?”苏小财首先心里问自己。找宝藏?

找宝藏,难道是要进入人家坟里去吗?

这大半夜的,真的要进去吗?

古时候显贵大户,一般来说夫妻都要合葬的,若有一方死了,先埋下去,墓道留着,等另一方死了,就抬下去合葬……

所以,现在要进入人家的墓地,就要找到墓道……

不可能!师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把宝藏置于人家墓中,这家万一死个人,要下葬,一进去不就发现了吗?

苏小财思考着,观察着,转了一圈……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想起那几本薄薄的经书,还在七七所在的那个美禄酒店,起床之后,随手就收拾在桌子上,洒扫的堂倌应该会收拾好,等着自己来取的,当时只从经书中得到“恒以河沙”这个信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暗示……现在带在身边的,只有师祖的这个手串……

不过,这个东西已经发挥了作用,十分巧合地就到了师祖当年治沙那个村庄、十分巧合地被老者看到了这手串,然后自己就被带到了这里!

命运和其强大,自己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搞了些枪械,为什么穿过来之后,竟然十分顺利就到了师祖活动过的地方……到底是那一股力量在指引,让一切显得如此刻意,不真实?

苏小财想不明白这些问题……盛夏的夜色,在坟地里还是十分阴冷,苏小财只好退到林中,攀上一棵柏树,躺在树冠上,俯视着这座坟地……突然,他发现有一处不对劲!

第六十章 关窍所在

靠近墓地的东南角,植被茂盛,有茂林修竹遮掩着一摊碎石,所以那地方有些黑,这样就能看清那边有幽幽的微光!苏小财揉揉自己的眼睛,确信这是真的,确实有东西在发出光芒!

难道是鬼火?

墓地里碰见鬼火很正常,但苏小财来到这块,为的就是找到某个与众不同的地方,看看能否找到宝藏的线索,那块地儿有鬼火,其他地方没有,这就是与众不同。

苏小财于是溜下树干,慢慢靠近那地儿,等走进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鬼火,而是石头在发光!

石头发光,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石头是萤石!

苏小财凑近仔细看,发光的不止一块石头,而是一些碎石,散成一片,每一块都在发光,初看时,这些碎石分布是杂乱的,不仔细看就以为一摊碎石中,有一些在发光而已!

但苏小财现在是报了心思,要寻找不同,所以难免就看得仔细。他突然发现,这些发光的石块呈螺旋放射状分布!

这个图案很熟啊!

就是那几本薄薄的经书上,其中一本的扉页,就有这样一个图案!初时,苏小财仅仅以为这是一个佛教的神秘符号,没想到现在出现在了这块!

这就对了,既然对上了号,那就试试,这个图案意味着什么!或许这里是宝藏的入口呢!

苏小财对着图案的中心,狠狠踩了一脚!没发生任何事情……

于是,他报来一块大石头,狠狠砸了一下图案的中心,还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接下来,他试着用棍子捅,因为中间有一个大拇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圆孔,还是不起任何作用!

是不是灌点水?然而,黑灯瞎火的哪里去找水啊!

苏小财瞅着这个孔,寻思着是不是这玩意跟锁眼一般,需要钥匙开启啊?也不知道师父那里现在有没有钥匙!

要不先回东京找师父看看?唉,现在也不知道东京怎么样了,自己跳到河中,穿到了南北战争时期的米国,这样也就意味着自己下河之后,消失了!而且现在时间对于东京,对于师父他们来说,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也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向高俅要人,高俅的杀手是不是开始满世界找自己,除之而后快?

东京现在很复杂,自己现在回去,估计九死一生,暗杀倒不用怕,最怕高俅玩阴的,给自己扣个什么帽子,抓起来……

苏小财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手上拨弄着师祖留下的那串念珠!

念珠?对呀,这个小孔可不正是和念珠一样大么?要不要把念珠灌进去试试!?

一念及此,苏小财使出大力气,扯断了念珠的穿绳,摘下一颗,恰如其分地灌进了这个小孔……

苏小财心里很忐忑,这下子要是没作用的话,师祖的念珠就把一颗丢了……然而,脚下传来的颤动,打消了苏小财的这个疑虑!

不远处的一块巨石,居然轰隆隆在动……

苏小财很担心这么大的响动,会不会招来前面不远处的守墓人过来查看!不过,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是多余的了!事情已经发生了~!

然而,所幸这里离前面守墓人的住所太远,那边的人根本没注意这边的动静!

守墓人一共有三个,仗着梁家淫威,认为当今天下还没有谁敢在梁师成这尊太岁头上动土,所以,现在三人正烫着一壶酒,就这上好的卤猪头肉,吃得不亦乐乎,根本无暇他顾!

苏小财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躲在一丛竹子后面,窥视许久,见并无动静,就蹑手蹑脚走向了那块巨岩!

岩石挪出来的地方,有一个洞,仅容一人下去!

也不知道这里面藏了什么,苏小财十分好奇,但还是忍住了要下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一直以来,苏小财就不是莽撞之辈,这里面空气是否干净很重要,贸然下去,有可能会窒息或者中毒死亡!现在要是手边有只小动物,或者有火,自己还可以试一下!

可惜手上除了这串已经损失了一颗珠子的念珠,还有的就是一把九发弹容量的左轮手枪,怀里还揣着三五十发子弹,除此别无他物!枪弹或许可以生火,但可定会弄出大响动,要是真的把那几个守墓的引过来,是杀还是不杀?

还是算了吧!既然确定了这里就是藏宝之地,那日后条件成熟了再来取不迟,还是回去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吧!

现在需要想的就是如何把这个巨石推过来,继续盖住这个洞!

苏小财卯足了劲,去推岩石,然而一下子有种推空了的感觉,因为实在很轻易就推过去了,盖住了!看样子这玩意下面是有机关的!苏小财转而试着再推开,就纹丝不动了!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推不动半寸!看样子这个机关不可逆,要逆转的话,只有用念珠这个钥匙,丢进那个小孔去开启!

设计这个的人,真是个厉害人物!小小的念珠,就能启动巨石,真是四两拨千斤!念珠是师祖的,师祖这个人不简单啊,他会治水,关键时刻舍得下命,藏宝更是有一手啊!最主要师祖这个人似乎真的参透了某种奥妙的东西,要不然自己为何一直在他营造的这个圈圈里转呢?

苏小财现在对这个十足充满敬畏,只要一想到他,无论如何都会绕进这个阴影中……

不想了!不想了!

也不知道那边悬崖在月光下是否还能看得清,爬得下去……

苏小财把手上的念珠收起来,只拿着枪,毕竟林子大,万一有野兽,就开枪……慢慢走到了悬崖边上,月色如银,这面悬崖上生的植被短小,勉强还能看得见岩石缝隙,看得见藤蔓,苏小财于是试着扯了扯藤蔓,找了几条十分牢靠的,有一条拉上来,缠在腰间,这样每下几步,就重新绑一下,可以保证即便是踩空了,也不至于摔下去……然后扯着其他两条粗壮的藤蔓,苏小财开始往下慢慢爬去……

终于回到了石壁下,苏小财找到岩石窝子,掏出了自己的几千发子弹和几把左轮枪!这才想起自己首先推下去的那个手摇式加特林机枪,还有十箱子弹,也不知道穿过来了没有,当时漩涡直接卷走了自己,自己无暇顾及那玩意,但现在想起来,既然自己能被漩涡卷走,那架机枪和子弹,也可以啊?

第六十一章 再次映证二张的事

苏小财决定再回到自己出来的个水塘找一下,说不定在那个水塘里呢!

冒着生命危险才推进河里的好东西,万一真在那水塘,时间长了不管,岂不是要泡坏了!

打定这个主意,苏小财就原路返回!

途经河沙庙附近的那个村子,已经又是晌午时分,苏小财打问了一下,找到了那个老者。

“实话告诉我吧,您和我师祖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是发现了些什么吗?”

“您说呢,按照您的指引,我能不发现些什么吗?”

“好吧,实话告诉你,目前这个村子,以及周边一些村子,在很多年前涌进了大批的流民……

他们声称是从北边来的,北边什么地方?他们的意思是来自于雁门关外朔州、云州一带,是契丹人治下的汉人……

这些流民当中,就包括老朽!

大宋这边,还是就近把我们安置下了……

可是我们大家心里当然明白自己是什么身份……戒色大师非戒色大师,实乃太行巨匪张黛山……我们这些流民就是跟着张黛山的,统尊张黛岩为大头领。

张黛山是大头领张黛岩的堂哥,张黛岩大头领勇猛、豪爽、义薄云天,走南闯北结交了许多的英雄好汉,所以最初队伍是由他拉起来的;

可是真正要说到谋略,说到如何整肃队伍,如何发展壮大,如何运筹经费,这一切都是张黛山在策划!

他是老朽所见最聪明的人……所以经过不到三年时间,二张的队伍,在太行山一带迅速的壮大起来……

然后,二张意见发生了分歧,张大头领认为,不能带着队伍南下去攻大宋,毕竟大宋的百姓都是同胞,杀之不忍!应该北上去攻打契丹人所占领的燕云十六州……

而张黛山则认为,大宋历来软弱,如果带着队伍去攻打大宋,契丹人乐见其成,才不会管!如果北上去攻打燕云十六州,契丹人一定会给大宋施加压力!大宋扛不住压力,就会和辽兵联合,把我们围剿了!

然而张大头领并不听劝阻,还是执意去攻打朔州……结果在围攻朔州的时候,大宋在辽国的要求下就出兵了,直接端了了太行山老巢,完全切断了我们的后路……

而张黛山似乎很有先见之明,他在大宋出兵之前就把多年来积攒的财宝转移了……后来几经转辗就到了这一带……

有一天,这一带就来了一个极厉害的风水先生,他不光会看风水,测字算卦,百灵百验,他很快就在这一带打响了名声,而且给梁家指点了一处极好的风水宝地,让梁家把祖坟迁了……

于是这个厉害的风水先生就带着这一代的流民,在那座山上给梁家修了一段时间的祖坟……

两家还真的就发迹了!原本他们只是这一代的富户,后来家族里有一个叫梁师成的,在东京发迹了,虽然是个宦官,但也是个炙手可热的宦官……

于是梁家的这些子弟,就成了梁师成的过继儿子……

这样一来那座祖坟就更加没有人敢觊觎了……

那个风水先生摇着羽毛扇进了山,过了一段时间,变成一个和尚又出来了,这个和尚就是戒色大师,由于他剃了头发,整个人胖了一圈,他开始又在这一带替大家修河堤的时候,没有人认得出来,他就是原来那位风水先生……

他跟我说,他已经老了,不行了,让我们在这一代安心的过活,总有一天会有人手持念珠,过来找老朽,到时候如果我们还想的话,就有可能东山再起!

如果我们打算过太平日子的话,那就过下去……不过也不会太平太久,宋、辽、女真之间,有一天,一定会在这一带混战好长一段时间……

我问他,在我的有生之年,真的能等得到一个手持念珠来这里的人吗?

他十分肯定地告诉我,一定能……

现在看来他的预言是准确的……

他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这个老者说了很长一段话,苏小财终于搞明白了,原来张黛山带领当年溃逃的一部人马,竟然就隐匿在了这里,手段真是高明……且还给人家看风水,迁人家的祖坟就是为了埋自己的宝藏,真他母亲的是一个妙招啊。

苏小财不得不佩服师祖的智慧,相比来说,师父叫陈普慧,号慧普大师,虽然名字里带着智慧,但他的智慧跟师祖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而且相比来说,自己就是一只可怜的蚂蚁,竟然一直在师祖画的这个圈里,兜圈子……

想到这里,苏小财都感觉到有些自卑。

“那现在你们是如何打算的?大家在这里安居乐业,娶妻生子,小日子过得热热乎乎的,现在让你们起身去太行山做了反贼,恐怕没有人会答应吧?”

苏小财放眼一看,现在到处走着的是人子、人父、人夫,怎么看都没有一个人像是反贼了……

“你说的对……不过,过一阵子这里真的会变成宋、辽、女真战场吗?”

“这个我师祖没有骗你们,一定会……”

“那我们就不得不再做反贼了……嗯,既然是你手持念珠来的,你就是我们的头领了,你打算如何安置我们呢?”

“我还没有想过……”

“那你现在就开始想吧……”

“近几年还不会打……你们暂且过着太平日子吧,能过一天是一天!如果这一天真的要来临,我们也不会不管你们!

如果你们还有心的话,从现在开始就慢慢准备吧!从现在的形势来看,终有一天我们会来这里的……

您老注意身体,先保重!

我还有些事情去办……”

“你打算去哪里?这年月走路不太平,尤其我们这一带向北,就到了太行山中,山里盗匪跟韭菜似的,割一茬长一茬,永远都有一些强人盘踞在那里……

所以你要走,老朽劝你还是往南边儿走,往南边儿走,越来越靠近东京,总的来说路上还是好走一点!”

“多谢您老……我出来的时候落了一件东西,现在得回去取一取……”

第六十二章 静夜思

苏小财要了一点干粮,辞了老者,思绪万千,如果自己对将后的事一无所知,那这个偏远河滩的村庄,这些贫穷而快乐的人们,将继续他们的生活。

他们将继续春耕秋收、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继续收获微薄的粮食,继续生儿育女、吵吵闹闹……

然而,苏小财清楚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卷入刀兵之灾,碎为齑粉,他们众将被屠戮,或者流离失所,或者饥寒而死……

这群曾经的贼寇,为生计所迫而成为贼寇,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却很快又要被战争粉碎……

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懦弱的政权,而生存权永远握在强者手里……

苏小财突然就到了这方世界,他根本没有计划要做些什么,但他的宿命仿佛是注定的,无法逃避,也无法阻挡,一开始就掉进了师祖的这个烂摊子,或者应该说一个精心的布局中……

既然已经在这方世界有了七七这个牵挂,苏小财觉得自己逃无可逃,必须要做一些准备了……

大夜将至,潜伏的猛兽终要起身,它们将相互撕咬、吞噬,更要吞噬成千上万的生灵……弱肉强食,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

留给自己的时间,还有十年!

必须用这十年的时间,吃成一个巨无霸!放能保证十年后任哪一头猛兽,也不能一口吞了自己!

苏小财心里盘算着以要后走的路,脚下也一直不停,日渐偏西的时候,终于到了自己穿过来的那个出口水塘……

苏小财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经常在水塘、河流中玩水,他的水性还是挺好的,虽然曾经遇到过危险,一起的伙伴也有淹死的,但活下来的苏小财是个高手……

他放下包裹,一个猛子扎下去,这是北方的水塘,也不用担心有什么水兽,盛夏的下午,水温很舒服……

苏小财在水下摸索一阵子,最终还是找到了那架笨重的老式机枪,十余箱子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衣服拧成一股绳,把这个大家伙从水里拖上来……

天已经黑了,苏小财得生一把火,毕竟湿着衣服,虽然是夏夜,也容易生病,生病了在这世界一不小心就会丢了小命……

但是自己没有火种,这就有点难了……苏小财想了一会儿,先去找了一些干柴干草,干了的苔藓,把干了的苔藓搓成了一个小球,然后将机枪弹的弹头插进一个岩缝,露出弹壳,一脚过去,弹头就掉下来了!里面的药也撒出来了一些,弹壳与弹头链接的地方也稍稍裂开了一点,不过不要紧……

苏小财就将用干苔藓团成的球,紧紧的压进了这个蛋壳当中,然后稍稍的擦拭了一下那架机枪,将这一发子弹压在了击发部位,然后对着干草开了一枪……

结果,那一团干苔藓就被喷了出来,开始冒烟,苏小财抓紧趴下来,用嘴对着那干苔藓团开始吹风,吹着吹着,就冒出了火苗,点燃了干草,他抓紧把干柴架在干草上,于是就生了一堆火……

把所有的子弹都摊开晾着,也把那架湿漉漉的机枪放到火前,搭上自己的衣服,一起烤干了,自身也烤得干干的,暖暖和和的,这样才能保证不受风寒。

衣服干了之后,他穿上,去找来了许多粗壮耐烧的木柴,架好火,就在火边岩石上坐下,开始思考如何面对眼前复杂的局势、如何应对以后即将巨变的局势。

在乱世,没有什么比掌握一支武装力量更为有用的了……所以这个事情,现在就必须开始着手准备……

师父手底下现在掌握着一支由百工组成的力量,虽然名义上听起来自己是五行门的掌门,但是这支力量用起来始终不太顺手,用他们来赚钱可以,但是指挥他们来打仗,想必自己的威信不够;这些人中,虽然不乏身怀绝技者,但他们总归只是一群工匠,纪律性也会差一些……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对他们并不是那么了解,他们对自己,也只是对“河出异人”神秘身份的认可,从根本上来说,他们还是在遵循师祖的遗命……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苏小财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很明白。

任何时候,只有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的路,才是最踏实的、最熟悉、最有用的……

不就是拉起一支队伍嘛!

自己拉起一支来就是!苏小财终于决定了,从零开始,自己走一条路出来……而且再说了,现在东京也回不去了,对于东京来说自己现在是个死人才最重要……

当然,过一阵子,一定得通知师父,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不要去跟人家高俅叫板,否则比必将引火烧身……

想着这些事儿,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

天色微明的时候,苏小财就醒过来了,后半夜风很凉,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他还是感觉有点冷,起身之后,只好四处奔跑一番,让自己的身体热起来,这样才能确保不受风寒……

然后,他开始收拾散布在各处岩石上、已经晾干了的子弹,把他们一一装在圆柱型的子弹盒里,然后又一盒一盒的装在木箱里,收拾好……他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把这些笨重的家伙藏好,有朝一日,等自己的人马拉起来,再过来把它拉走……

收拾完之后,腋下夹了两箱子弹,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一处岩洞,猫着腰钻进去之后,发现里面不大,且还比较干燥,也没有鸟类、蝙蝠什么的,完全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藏东西的好山洞……

苏小财开始封几套才把这个梦中的大家伙连同他的子弹转移到这个山洞里,然后找了一些岩石垒在洞口,又找了一些土覆在岩石上,然后又用尖锐的岩石片,铲了一些草皮,贴在土上,浇了些水……

他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草就长起来,然后这个岩洞就消失了……

苏小财很小心地掩盖了一切比较明显的痕迹,尽量做得看起来比较自然……

至于那些左轮手枪和几千发子弹,他准备随身带着……

第六十三章 天赐良机

做完了这一切,苏小财背着那个包裹,手里拿着一把左轮,怀里揣着几十发子弹,开始上路……

太行山上有匪,苏小财决定北上太行,去闯一闯这个龙潭虎穴,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哪里有现成的武装力量,就到哪里去,然后一点一点的,亲手掌握一支队伍……正在这时候,苏小财的耳边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和脚步声……

苏小财定睛一看,路上来了一群人,其中一个提着一把朴刀,座下一匹枣红马上,生着络腮胡子,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端的一条威猛大汉啊……后面跟着一群人,人人提着刀,推着小推车,车上看样子是粮食!

苏小财心道,这群凶神恶煞,加上这群人衣服乱七八糟,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良人,更不是正规军队,完全就是一群土匪……

是啊!他们是一群土匪……

眼看就要走到自己跟前了……

身上的东西可不能落在他们的手里,苏小财于是把背上的包裹扔进了路边的树丛中……

因为他很明白,凭着手上的这把左轮,最多打出九发子弹,就会被他们围起来干掉……

而且,就凭自己现在的水平,即便是把左轮的全部九发子弹都打出去,也不一定干得掉九个人……换弹的空档,立刻就会被人干掉,更别说还有一些人使得是飞锤、飞镖之类的武器……

所以苏小财不打算跟他们对抗……

刚才还在想,要上太行山上去找一帮贼寇,现在眼前这一群,不正是现成的吗?找他们就对了。

“歹!兀那泼才!还不速速闪开,老子一刀结果了你!”络腮胡子一马当先,厉声喝道。

“好汉!饶命!”苏小财立即跪地求饶。

“原来是个乞儿,拉倒一边看了,省得老子看着污眼!”那个骑马的头领模样的胡子说道。苏小财现在的形象,确实像一个乞丐,因为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因为刚才一番忙碌,还沾上了柴草,衣服因为刚才拧成一股绳,打捞过机枪,所以整个都皱皱巴巴的,有的地方还破烂了……

就他这样的形象,让谁看了都会认为他是一个乞丐……

立刻就有一个小喽啰出来,从苏小财的领子上一把提住,扯着他就往路边去,要杀他了!

“且慢!小的知道一处泼天的富贵,想送给好汉爷!”苏小财只好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泼才,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疯?胡言乱语的什么?看你摇摇摆摆,瘦得站都站不稳,一身破破烂烂乱七八糟,估计就要饿死了,何来富贵给老爷我?”那头领用朴刀指着苏小财,破口骂道。

“小的……这条性命就在好汉您的手上,您随时可杀!而小的并不想找死,怎敢随意诳好汉!

如果没有,您随时可以一刀结果了小的!所以,拿这个骗您,实在没有作用啊!

实有一桩泼天的富贵,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实有?”那头领略作思忖,一看苏小财的眼神,确实也不像是在骗人,想来也没有人敢提着脑袋,骗他这样的恶人!

眼前这个短头发的乞丐,看起来虽然弱不禁风,却并非疯傻,不至于用这样的伎俩,只求多活一刻……

“有,有!实有!小人确实是一个乞丐,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万望好汉爷给小的一口吃的,吃完有了力气,就带好汉前往取来富贵!”苏小财当然要表现得像个乞丐的样子,以获取这人的信任。

“你一个乞丐,要是有这么一大笔泼天富贵,还至于落到这种田地吗?”

“东西当然不在小的手里,小的只是知道这笔财藏在哪里!当然也是有人看守着,只不过看守的人只是三个酒鬼,而且在荒郊野岭,老汉爷只管带人过去,杀了这三个人,夺了财富便是……”

“那是一处什么地方?”

“是一处墓地……这一代有名的梁家,您应该是听过的吧?”

“听过!但这家人势大,明火执仗抢不了人家的东西……”

“但太行山上,总有人能抢得了他们的东西,只不过还没有动手而已!梁家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们会遭抢,所以他们把自家的财宝放在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那就是他们家的坟里……”

一个胡饼飞盘似的飞向苏小财,苏小财扑倒在地,抓住一顿狂啃,戏演得实在太好了,完全像一个饿极了的乞丐!一边啃一边嘴里呜呜的含混不清道:“好汉爷,跟小的走吧!”

“真的只有三个人守着,没有什么风险?”

“确实只有三个人守着,小人之前窥探过多次,只可惜小人势单力薄,不敢轻举妄动……

如今将这笔泼天的富贵送给好汉爷,只求好汉爷以后吃肉,带着小的喝汤就行……”

不得不说,这苏小财瘦瘦弱弱的身体,一副乞丐的打扮,太具有欺骗性了,那匪首料想这样一个一指头就能戳死的乞儿,万万没有胆子敢欺骗自己!所以他相信了苏小财的话……

苏小财于是将自己的计划,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此话当真!”

“好汉老爷,小人的脑袋就在您的手上,怎敢骗你!”

“谅你也不敢!”

于是,温豹吩咐一部分人押着劫掠来的粮食回了山,带了四五十人,吩咐他们分散走街过市……

苏小财依旧是乞丐,那大汉骑着马,扮作一个富翁的样子,晃晃荡荡,不远不近跟着苏小财,一路走了!

由于他们本来就是扮作百姓出来打劫的,他们收起了兵刃,看上去就和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差别,所以很顺利的走过了人烟稠密的地方,逐渐的就拐进了山里。

大家到山下聚起来,苏小财牵着马,一众人等渐渐拐上了小路,钻进了一片竹林,山势渐渐雄伟,峰回路转,眼前出现了一片墓地!

“你们几个,悄悄上前,把守墓的给老子砍了!”匪首立刻道。

有几个喽啰很熟练的就包抄了过去,看样子这些家伙经常打家劫舍,现在配合的已经很默契了。

“头领,我们可是要盗墓?”手下有人提出了疑问,看样子之前他们还没做过盗墓这种事。

“对!盗墓这种事,伍子胥做得、曹操做得、黄巢做得,老子为何做不得?兄弟们,咱们山寨钱少粮少兵少,莫说是不敢去劫掠大州大府,便是大一点村子,我等都不敢去,靠着拦路打劫、洗劫穷鬼,我等何时才能富贵!小乞丐他无意发现此间有一处大墓,今日为报我一饭之恩,特来带我取了这桩富贵,这是老天眷顾,我等当然要取,不能等着这些金银财宝在地下发霉……兄弟们,动手吧!”

第六十四章 引狼入宝地

苏小财带着这群人上去的时候,那三个守墓人已经抛尸荒野了,而这一带荒无人烟,他们就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墓地……

“怎么挖,小乞丐你说……”

“不用挖,不用挖……”苏小才悄悄地走进了那一滩乱石,在白天的时候,这些石头当然不显夜光,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苏小财悄悄地将手上的一颗念珠,投进了那个小孔……

然后,他就来个迷惑动作,跳起脚,在地上跳了三跳。紧接着轰隆隆的,大地开始震动,那颗巨石挪开了……

没错,苏小财就是把他们领到了师祖的宝藏所在地,也就是师祖当年扮作风水先生,给梁家修的这座祖坟。

“咦……!”

所有人都十分惊讶……

所有人都十分惊喜……

所有人都十分疑惑……

让他们惊讶的是居然还有这种打开机关的方式;让他们惊喜的是样子这下面真的有宝藏,否则也不可能设计这么精巧的一个机关……

但他们更多的是疑惑,眼前的这个小乞丐,他怎么会知道这座墓这么机密的事情!

“你找死……竟然敢诓骗于我?”那匪首的刀就架在了苏小财的脖子上。

“小的怎敢诓骗您!”

“你是如何知道人家开启墓地机关的,你是不是想把我们骗进去,在里面整死我们?”

“小的把你们带进去,自然也会跟着进去的,就走在您的面前,您的刀就架在小的脖子上,但有情况,您首先就会一刀结果了小的性命……”

“好!也罢!富贵险中求,老子暂且信你!”

有几个伶俐的喽啰,已经点起了火把,这匪首看上去是个略显蠢笨的粗汉,却也是个心思机敏的家伙……

“猴六喜,你打个火把,进去先看看里面的情况,出来报我!”

那个叫猴六喜的小喽罗,只好钻进了这个仅容一身下去的小洞……

不一会儿,他安然无恙的上来了。

“报!头领,下面进去了倒是挺宽敞的墓道,走着走着,遇到了一道石门!然后再没有其他的路,小的就返回来了……”

“大伙儿下去吧,下去瞧瞧!二坝子,瘦狗儿,你们两个留在外面望风,但有情况,就趴在洞口吹哨……”

两个喽啰就站出来领命。

匪首一把抓住了苏小财的肩膀,前面已经下去了五六个,匪首让苏小财先下,自己紧跟着下来,他还是一手提着苏小财的领子,拿刀抵在苏小才的脖子上,两人跟在小喽啰后面……

下面果真如那个叫猴六喜的所言,确实挺宽敞的……不一会儿就到了石门前面。

“你说这个怎么开?”匪首提一提苏小财的领子,狠狠道。

“外面的机关,小的看人家操作过,知道在固定位跳起来跺脚三下,就能够打开,至于这里面的,小的并没有跟进去,也不知道怎么打开……但是小的偷听了他们说的话,知道这里面一定有财宝的……要不大家先用手上的兵器,撬一下吧”

事实上,苏小财也没有想到这地儿还竟然有一道石门,这个二道机关具体怎么开,自己也不知道,这需要研究一下。

不过为了表现得更加真切,所以他还是先表演一番,让大家先撬一下再说。

于是几个喽啰开始四处找缝隙,插上他们的兵器开始撬动,结果根本分毫不动……

然后他们又学着苏小财的样子开始跺脚,在这敲敲、在那打打,还是没有起任何作用……

苏小财只好要过一根松木节火把,嘴里嘟嘟囔囔道:“我先看一看,看一看,这种事还是要找规律……”

突然发现门边的石砌墙上,所有的石块文理都是一顺砌在一起的,只有一小块地方,石头纹理有些逆反,不仔细看根本很难发现!

苏小财十分震惊,又开始怀疑,这种巧合根本就是师祖、或者冥冥之志某种力量安排的!要不然,这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呢?

他开始敬畏那个死去已经很久的师祖戒色大师张黛山了!

可这么能的一个人,怎么会失败了呢?

“小叫花,你是不是没办法了?发的什么呆呀,大家都陪你在这等着吗?”

“按这块石头!”

“呃?”

“这是开门的机关!”

“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说你没跟进来过吗?”

“靠观察呀!您没看见这块石头的纹理,和其他的不一样,它是逆反着的吗?”

这匪首凑近仔细一看,还果真是这家伙所说,石纹是反的!

“该不会有什么弩箭、火沙、毒水之类的暗器吧?你来按!老子不按……”

苏小财自己也不能确定,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暗器之类的机关。所以他只是把手搭上去,看着使出了很大的劲儿,事实上一点劲儿都没有使……

“小人是个乞丐,饿了好几天肚子,这手都是酸软的,所以按不动,还是让您手下的人按一下吧?”

匪首兴奋起来了,就眼前的这个阵势看,确实是个大墓,他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也顾不得手下人的性命,随意叫了一个喽啰,叫他按……

那家伙上手一按,门果真轰隆隆地就开了……

“老子,怎么越来越觉得你这小子不老实!老觉得今天会栽在你手里……”

“好汉爷,小的虽然是个乞丐,但命还是要的……”苏小财抬起那家伙,手上的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好吧!老子且信你一回!有金银财宝,老子也不亏待你,若是骗老子,先一刀结果了你!走吧……”

“还是得有个人进去瞧一瞧,然后咱们大家伙才进去,这样总是稳妥一点……”苏小财建议道。

那匪首道:“那你进去看看吧……”

“呃……您就不怕我进去之后,弄手脚害你们吗?”

这句话确实挺管用,如此一说,那匪首的疑心病就犯了,前面的情况已经令他十分疑惑了,这么顺利的进来,说明这个小子对这里很熟,如果真的放开了他,如果以前都是骗人的……那他们极有可能会为这小子坑死在这里……

所以他立刻又牢牢地抓住了苏小才,道:“猴六喜,还是你去吧,你是个比较伶俐的人,一有情况立刻得回来报我!”

“……”猴六喜欲言又止……事实上这种活儿,就是进去为头儿趟暗器,侥幸没有暗器,那就活着回来……万一里面有什么机关暗器,自己则十死无生……

第六十五章 没想到这么多

猴六喜瞅了一眼匪首,终于鼓起勇气,道:“大头领,小的能不能出去找一块圆石头,先扔进去,试试有没有机关暗器?”

“滚!你以为老子要害你啊?就是进去探探路,谁一天吃饱了撑的,在一座有人守着的墓里面安装机关暗器?”匪首一脚踹过去,猴六喜作势地下一滚,只好硬着头皮,举着火把进去了!

苏小财道:“好汉爷,这位大哥,他也是血肉之躯啊,不怕……还是用石头趟一趟暗器,再让他进去吧?”

“不会有事的!再聒噪爷一刀结果了你!”

猴六喜一脸生无可恋,只好进去了……

过得一会儿,那猴六喜出来了,道:“头领,没事!里面空空的,很大,没有异样!”

“可有金银珠宝呢?钱呢?”匪首瞪着豹眼问道。

“小的……没看见!”

苏小财心道,坏了,师祖啊,您老人家坑我啊!这一把赌错了!脑袋一落地,万事皆休!

“费这么大劲,就是一座空墓?老子……”匪首气的胡子直哆嗦!

“呃?里面真的很大,小的转了一会儿,就出来了,真没看见哪里有财宝……”

“废物!滚你娘!”

猴六喜只好小心翼翼走到后面去了!

“既然如此,大家都进去,分散去找!今日找不到宝贝,老子一个个剁了你们!”

这家伙,说得好没道理,如果里面真的没有财宝,无论怎么找,也只是徒劳,剁人有毛用啊!苏小财心里鄙视这个贪财不顾一切的鸟汉子!不过,转而就开始琢磨如何绝地逃生了……

匪首一只手紧紧抓着苏小财的肩膀,一只手提着朴刀,跟在众喽啰后面。前面几十支火把,照的亮堂堂的,却是个长长的墓道,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墓室,眼前开阔起来,里面确实很大,棺椁摆在中间,四周空荡荡地,确实看不见任何东西!

匪首哈哈大笑,道:“谁说里面什么都没有,财宝多半是藏在棺材里了!弟兄们,给老子撬开!”

“是!”众人一齐答应,就要动手撬棺材!

“且慢,不可啊!”苏小财在拖延时间想法子,顺口就叫停,其实他想的是如若真的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那就坏了,立时手起刀落,就要毙命!

“有何不可?”

“这么大的墓,棺椁中的尸体一般都是经过药物处理的,可以长时间不腐烂,不腐烂的尸体时间长了就会尸变,一旦打开,人的阳气一激,就会跳起来,张血盆大口,专门咬断人的脖子吸血……这种尸变的尸魔,浑身坚硬无比,不惧刀斧,到时候一发不可收啊!”

“小乞丐,你少危言耸听!信不信老子一刀斩你两段?”

“好汉爷!陪葬品定然是有的,大家四处找找,找不到再开棺不迟啊!反正都已经进来了,不急在这一时啊!”

“也罢……都四处找找吧!”

刚才苏小财讲了尸魔的事,原本那些答应要撬棺材的小喽啰都已经开始怕得发抖了,现在一听这个指令,长出一口气,大家一哄而散,四处去寻宝物!

“大头领,这边好像有一道暗门……”

众人一听,就向刚才那边的一个高呼的喽啰靠近!

果然看见一道暗门!这一回,大家一齐看向了苏小财,意思是找机关按钮这种事,你小子在行……

苏小财上前仔细瞅,看来看去,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怎么样?磨磨蹭蹭的,是不是找死!”

匪首一脚踹过来,苏小财下意识一躲,匪首就一脚踹在门上,门应声而开!

大爷的!这门根本就没有任何机关啊!要是不推一把,根本就不知道,一直会傻乎乎去研究机关……

“进!”

匪首简简单单一个字,众人觉得这里面看样子真的是安全的,就开始鱼贯而入!

匪首是个狡猾的人,就算眼见十分安全的地方,他还是走在最后面……

前面进去的几个喽啰似乎发现了什么,激动地高呼:“大头领,有东西……”

众人都飞快聚拢过去,原来整个一间十分干燥的石室内,整整齐齐,码着一时数不清的黑漆箱子……大家开始七手八脚的打开箱子!

“把所有火把都点起来!老子看看都是什么!”

匪首一声令下,火把明亮起来,箱子里一一打开,展现在眼前的是精美绝伦的金银玉石器皿、一卷卷发黄的书画、一箱箱马蹄金、金砖、鸡子大小的珍珠、翡翠玛瑙夜明珠……保存怎么可以如此完好……

天哪!造的什么孽!

原来真的有这么多财宝……如果真的被这群拿走,那岂不是崽卖爷田吗?苏小财虽然打算融入到这群人当中去,慢慢控制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但这中间变数太大了!万一这群人拿了财宝,觉得八辈子都花不完,散了伙,分了赃,自己岂不是人财两空?

所以这个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得设法弄死他们……

匪首仰天大笑!这会儿,他已经渐渐忽略苏小财的存在。指挥着喽啰们开始往外面搬着一箱箱的宝贝!

苏小财也假意上前帮忙,心里暗道,如今这种情况,设计弄死他们,也不是一件难事啊!再加上,老子还有枪……

苏小财走近最先被匪首当作趟暗器的工具,打着火把进去转悠的那个猴六喜,道:“六喜大哥,来!咱们两个抬吧!这金子死沉死沉的!”

猴六喜小声道:“小乞丐,你真的是乞丐吗?想不到啊!想不到啊!你说的竟然是真的!你真的心甘情愿把这泼天富贵送与我们?这八辈子都花不完啊!”

“唉!”苏小财叹口气!

苏小财分析一下猴六喜的语气,心里道,哼哼,有戏了!猴六喜如此眼冒金星,那其他人应该是一样的,果真是金银财宝可以令人发狂,令人丧失一切理智,令人胆大包天!苏小财看看匪首,见他已经离自己远远的,大家十分兴奋,都喧哗着搬箱子,没人注意自己,于是小声对那猴六喜道:“做山贼呢,或许还真有前途!你觉得我这样的,可以做吗?”

第六十六章 吹火嘴

“你说啥?你啊?”猴六喜被苏小财说的一愣。

“我啊……”

“看你这个小乞丐人还不错,给你指条明路!今天能拿多少拿多少,趁早跑,找个地方过日子去吧!我们干的这种事儿,迟早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脑袋一掉,什么都没有了!”

“你们多好啊……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不受官府的鸟气,想杀谁就杀谁……”

“你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刚才我的境遇你也看到了……人啊,都是命……有的人生来就是要骑在人头上的,不管是做官还是做贼;有的人生来就是要被人骑的,不管是做民,还是做贼……”

“哥,看来你深有感慨啊……”

“唉,跟你说多了有什么用!还不就把这些东西搬出去,别看这些东西,黄黄白白的,甚是惹眼,最终能落到自己口袋里的,连半块都没有……”

“大哥,您觉得随便从这里搬走一箱子,出去在哪个城里折腾个身份,能不能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有这么一箱子,置地、盖房,娶妻生子,稍稍的经营一下,几辈子都够花了……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跟着别人做了贼寇,整天提心吊胆,一辈子娶妻生子都只是个美好的梦想,打打杀杀,说不定哪一天被人一刀砍了……”猴六喜看着苏小财,神色黯淡!

“机会就在眼前啊!”苏小财语气加重,沉声道:“确如你所说,这里的东西,随便拿一点出去,足以一生无忧了!可是你们就这么替人搬出去,那你能分到多少呢?”

“这怎么拿的出去?我想现在大概人人都起了这个念头,可是头领一刀下去,脑袋就没了!没了脑袋,啥都是白搭!”猴六喜悄然道。

“双拳难敌四手!”

“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大头领叫仇余,江湖人称仇人眼红刀,一把朴刀使起来,飞沙走石的,三五十个好汉根本近身不得……”

“哇,他果真这么厉害?”

“确实这么厉害!”

“你们真见过吗?”

“只是听说过……不过大家都信!”

“今天遇到了这么大一笔财富,他现在内心狂喜!戒备性很差,而且你们都是他自己人,大家合谋,偷袭,一举击杀了仇余,分了这桩富贵,分散遁走,天南地北老死不相往来,好好过日子便是!”

“可是……”猴六喜有些意动了!虽然他并没有表态。

“你是担心大家不是一条心?你仔细想想,面对这么大的财富,谁还想跟着别人当贼寇啊?当贼寇,这一切不过是大头领仇余的,你们大家只不过是替人家打打杀杀的一把刀,这么大一笔财富能分你们大家多少?跟他回到山上去,还不是继续刀头舔血,最终逃不开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是,分了这些财富,以后你们就是坐拥富贵美人的大爷……”苏小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只要大家都敢干,我就干!”猴六喜咬牙道,“豁出去了,反正迟早会死在人刀下,不如今日搏他一搏!”

“好好!小的去,一一劝说,到时候,听我的响动为号,大家奋起杀了仇余!”

“你的响动?”

“你们放心,到时候我会弄出一个很大的响动,谁都能听得见……”

“好!一切听你的!”

苏小财于是开始游说第二个喽啰,第三个喽啰、第四个……

人有三大欲,这决定了人性好逸恶劳、贪生怕死、贪图富贵,面对这么大的诱惑,谁有抵抗力啊!谁甘心帮着别人搬箱子,看着箱子里的泼天富贵与自己无关啊!

是以,苏小财的游说无疑是成功的!

而现在,仇余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中,心里幻想着无数美好未来的蓝图,他对小杂毛苏小财原本并不放心,直到巨大的财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证明了小乞丐并未撒谎,这才完全放心了,或者说,已经忽略了小乞丐的存在!

而苏小财也抓住了仇余的心理,他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游说这群喽啰!

火把明亮,往外搬箱子还是搬得热火朝天,但是最后,大家相互瞅着对方的眼神都怪怪的了!渐渐地箱子终于搬完了!

匪首仇余道:“据我所知,墓主最好的东西,一般都是放在棺材里的!现在,咱们开启棺材,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

大家现在已经被这些财富激得无所畏惧了,当然不再怕苏小财前面所说的那尸魔,三五成群走到巨大的、雕工精美的棺材前!

众人一起动手,棺材真的就被撬开了,虽然大家胆子大了一点,但总还是怕尸魔的,撬开之后,大家都后退了半步……

“那小乞丐,你上前去看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匪首仇余这个命令,无疑又一次失了人心。这个小乞丐送给你这么大一笔财富,现在竟然叫这小乞丐去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这很明显就有点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意思了……

苏小财假装十分无奈的样子,踮着脚尖,趴在棺材上,假装往里面瞧,然后尖叫一声,道:“天哪!”

“怎么了?”

“您来瞧瞧,里面竟然有人头那么大的一个夜明珠……”

仇余现在早已经被得到这巨大财富的狂喜冲昏了头脑,他根本不加判断,警惕性极差,立刻就信以为真,果然俯下身去,往棺材里猛瞧!

苏小财却抬起头来,站在了仇余的身后,左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硕大的玉爵!

玉爵就是玉石制作的酒杯!苏小财趁着往外面搬东西的时候,顺手抓了一个,藏在袖子中!

现在他的左手高高的举起这个玉爵,右手的左轮手枪,也对准仇余的身体……

苏小财想着先在这个家伙的头上砸一下子,同时,开一枪……他之所以不把手枪对准这家伙的头部,是因为他怕头部目标小,自己没用过枪,打不准……

他不想把枪这个东西,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中,所以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让人误以为他用传统的方式,袭击了一下匪首仇余……

“砰!”

玉爵砸在脑袋上,却声音极大的爆响一下!这个声音也把大家吓了一跳……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同时,苏小财还放了一枪!

没想到这家伙真的彪悍,他居然没有死,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苏小财,道:“你………!”

第六十七章 复杂了

众人都呆了……

苏小财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厮如此近距离挨了两下,居然活着转过身来了!

苏小财没有杀过人,毫无经验,所以,这两下都没有中要害,不过能有这个心理素质,实实在在杀一回,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现在,被他杀的对象,居然转过脸来质问他!

这倒是把他吓了一愣,强作镇定,喊道:“上啊!杀死他,拿了财宝远走高飞啊!发生么呆?上啊!”

经苏小财这么一声暴喝,那群发呆的人都惊醒过来!首先跳起来的是猴六喜,他趁着仇余还在捂脑袋,跃起就是一刀!

这一刀子下去,原本脑袋会被砍飞了,可是这仇余毕竟不是泛泛之辈,虽然被苏小财一杯子砸的脑袋上,就差脑浆子没出来了,应该是肩膀部位中了弹,他的左手已经抬不起来了,但这厮竟顽强地没晕过去!

猴六喜一刀劈下去,这厮竟然下意识扭头避过,不过最终还是没能完全避开,一刀在他的胸前开了一道长口子,霎时皮肉外翻!

“直娘贼!尔等意欲何为!?”

仇余的气息已经很弱了……

“刷刷刷!”回应他的是各种兵器的破空之声!毕竟这一众喽啰都是仇余带出来的,此人平时刻薄寡恩,但此人御下还是颇有手段,手底下的喽啰都是很惧怕他的,现在走然发生这样大的变故,竟然要这些手下举刀就杀仇余,他们的心理其实也就是一口气在支撑,一鼓作气杀死再说,这是每个人的真是心里写照。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仇余纵有天大的本事,冷不丁被苏小财一杯子开了瓢,肩膀上打了一枪,紧接着又挨了一刀,即使他再怎么彪悍,几十个人的刀一齐挥过去,不一会儿,他完全已经失去人行,倒下了!

众人应该是心里高度紧张,人杀完了,还在大吼大叫,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人还在疯狂地砍着仇余的尸体。

由于紧张的缘故,原本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刀砍人的众喽啰,有很多都把火把扔掉了,现在只有心理素质好的几个人,还亮着火把,墓室中暗淡了许多。

苏小财跳上棺材,抢过一支火把,挥舞几下子,大声道:“弟兄们,大家安静一下,镇定下来!现在仇余已经死了,大家安全了,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管着你们了,大家分了这些财富,远走高飞,从此隐名埋姓,安生当个富家翁过日子去吧!”

众人逐渐安静下来,扔了刀,谁也不说话,开始向墓道口的那些箱子走去……

苏小财摇摇头,心里道,看样子这些财宝是也拿不走了!杀完仇余,这些人眼睛已经红了,现在他们之间一定有一场战斗,因为这些东西他们很难均匀分配,谁都想多占一些……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现在,只要自己待在洞门口,等着那个最后的胜利者出来,对着他,把左轮中的子弹全打出去,然后,再封上这个洞门……

这里就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呃……不,这群人杀了这的三个守墓人!而这座墓,是梁家的!

梁家的后台,是炙手可热的梁师成,如果这个老阉真的要管这件事,那这件事,就是个天大的事了。

苏小财知道这些人现在杀红了眼,如果他们明白过来,自己见过他们,知道他们拿走这里的财富,以后如果有人追查起这件事情来,有可能会从自己这里查出,留着自己是个威胁……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就会杀了自己!

所以,现在必须悄悄的溜走,不要引起这些人的注意,让他们相互残杀!

而这些人,暂时还没有明白过来,所以,根本不再理会苏小财这个乞丐模样的人!

他们的眼里,现在都是箱子里的黄白物事,再容不得其他东西!

苏小财心里安慰自己道,这群人平时打家劫舍、欺男霸女、死有余辜,且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贪念,害了他们,并不是自己害了他们……

但毕竟这么些人都要死了,心里还是有点沉重,毕竟这是第一次杀人、设计杀人,心理负担还是挺重的,但是想想以后的日子,这种事不仅会继续干下去,而且会越干越大,死在自己手里的人会越来越多……

没有办法……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是你吃了他,就是他吃了你……总不能等着别人吃了自己吧?

苏小财一面说服自己的良心,一面快步走出了山洞,但见外面那两个喽啰还傻傻地守着那匹红马。

外面还是那座寂冷墓,月光清冷,一切都笼罩在清辉中……他轻轻叹一口气,悄悄绕过这个放哨的喽啰,攀上了一棵树。

然而,大墓这边月光清冷,看上去一切寂静如常,可是往前山看,却发现那边着火了!

着火的,正是守墓人住的那座屋子……

如果说,那火是守墓人放的,那就是他们被杀之前放的!他们被杀之前为何要放火?为什么之前没有发现,现在却发现了?

难道他们发现危险来临的时候,用放火这个方式向外面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估摸着这会儿,聊家的人该赶到这来了……毕竟他们不可能不管自家的祖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过会儿是个什么情况,就很难说了。

万一这些家伙为了抢财宝,自相残杀,所剩无几了,但他们还没有出来聊天的人却感到了自己又不能下去,那这么大一座宝藏,岂不是被梁家的人发现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让这些贼寇带上山去呢!

不行自己必须设法,让这些人出来,让他们和梁家赶过来的人,相互拼杀一番……

到时候,自己再设法解决,剩下的……

可是苏小财对自己的射击技术,连半点信心都没有……确切来说,在这之前自己根本连枪都没有碰过的……

万一梁家来的人太多了,那该如何是好呢?算了,不用考虑太多了,事已至此,尽人事听天命吧!

第六十八章 设计成湮灭局势

所谓尽人事,那就是自己设法尽快唤出剩余的那群贼寇,让他们和赶来的梁家人厮杀……

苏小财于是远眺一下,发现远方的果真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看样子所料不差……

必须现在就让那些贼寇警惕起来,否则他们在里面动了手,不一会儿自相残杀,死的死,伤的伤,到时候,这无尽的财富可就拱手送给梁家了……

苏小财于是朝着洞口岩石开了一枪,子弹打在岩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那两个望风的吃了一惊,开始朝里喊:“有情况……快出来……”

当然这一枪,击发的声音是从树上传下去的,现在那两个望风的不明情况,当然不会贸然赶过来,但是等墓里的那些出来之后,他们肯定会过来……

所以苏小财打完这一枪,立刻就溜下树,很快换了个地方,钻进一丛比较茂盛的竹子,躲了起来。

等那些喽啰一个接一个从那仅容一人进出的洞口爬出来的时候,远处的人也已经近了……

借着月光,苏小财能够看到,这些家伙之间的火拼,似乎还没有开始,连一个人都没有损失,他们都出来了……

已经开始吵吵嚷嚷问望风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望风的喽啰,原本想要描述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但看到远处的火把迅速向这边接近,就指了指,道:“有人来了……前面应该还来了刺探的,应该是他们发信号的响箭,刚才响了一声,就打到了这块巨岩上……”

“众家哥哥,我们大半辈子刀头舔血,为的是什么,可不就是眼前的这些黄白之物吗?现在这些东西在我们面前堆积如山,可是有人要过来抢夺,我们该怎么办?”说话的竟然是那个猴六喜。

“杀!”

“杀!杀!”

“杀!杀!杀!”

……

“好!像我们这种人,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总的来说,都会成为别人的刀下之鬼!

所以,不富贵,毋宁死!

今夜,就算是天王老子到了这里,也别打算从我们的手里夺去这笔财富!”

“杀!”

“杀!杀!”

“杀!杀!杀!”

……

这个猴六喜,鼓动人心的手段,挺可以啊!

看样子,他已经俨然成了这群人话事的!

原本这群人在群龙无首的状态下,就可能自相残杀,不过,一旦有个头脑清醒的,出来道明这中间的利害关系,只要能够说明白:在这种状态下,无论是哪一个人,都不可能把这么大一笔财富很快带走,一旦这些东西不能迅速带走,引人注意的话,那极有可能就会因此丢了小命,小命一丢,一切都成空的了!

所以自相残杀,有百害而无一利,最重要的是大家各自拿一些,尽快拿走,达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些东西才能是自己的……

他们一旦明白了这个道理,就愿意大家平均分赃,捡好的、贵的拿一些,抓紧远走高飞,才是硬道理。

苏小财想,这个叫猴六喜的,应该是给这些人讲明了这个道理。

所以眼前这群人,看上去还算是比较团结的。

很好!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要贼寇们人心还没有散,而眼前又有这么大一笔财富等着他们,激发出的力量,将是无穷的!

无论梁家来多少人,他们都是可以一战的!

“爷!您瞧,果真有火把!这群王八蛋!果真在挖咱家祖坟啊!”一个矮小敦实的人跳下马,牵住了另一个鼠须老者的马缰,说道,“真是欺人太甚了!武三他们还算不错,被人杀掉之前,还是放烟火示警!”

“这是哪一群不长眼的?竟然敢跑到梁家的祖坟上来动土!真是活腻了!梁狗蛋,你自己设法抓一个舌头,其他的一个不留,全部杀死,他们既然喜欢这里,就让他们留在这里给梁家的先人陪葬!”鼠须老者,是梁家留在老家一带操持家业管家!

他下马之后,鼠须一抖,下了个命令!

“是!”那个敦实的、叫做梁狗蛋的人,手上的朴刀一挥,跟过来的那些家奴一哄而上!

两家根本就不搭话,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白说!先下手为强,砍倒一个是一个。

就当前的力量对比来看,显然是梁家恶奴人比较多……苏小财心里无比后悔,早知这样,就应该留着仇余,现在梁家七八十人,占了优势,但贼寇方面,在如山珍宝的激励下,士气可用,双方一交手就进入了胶着状态,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

但很明显这样耗下去,失败的一方,该是这些贼寇了!如果不幸,梁家剩下的恶奴比较多,苏小财就很难有把握把他们留下来,来这里陪先人……若是仇余活着,定能杀一个旗鼓相当,到时候说不定相互消耗,最终只剩三五个,苏小财就有把握用左轮解决他们……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只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到时候若真的用上了左轮手枪,这东西一开始撂倒几个,声势吓人,说不定就会震住他们,只要给自己上弹的时间,那他们就玩完了……

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看戏,一边欣赏这铿然刀枪相撞,噗噗利刃砍肉的大戏,一边安慰得自己,平静下来……

真的好一番厮杀,原本以为,也就是一百多人的一场群架而已,很快就会打完了……没想到这种以命相搏的打法,大家还是都比较谨慎,毕竟每个人长这么大都不容易,谁也不想轻易的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这里……

所以,眼看这场群架,就要长久地打下去,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打着打着,如果打到天亮了,那事情就不好了!

夜长梦多,唯一害怕的就是变数!

这梁家,家大业大背景大,他们能带来的人,肯定也很多,肯定不止这七八十人……

州府县衙的兵马,他们也是能调得来的……

一旦让这些人赶过来,事情就更加糟糕了……

现在最稳妥就是让现场知道这里有宝藏的人,除了自己,全部都死去,并且在大队人马赶来之前,关闭了机关巨石,消除了痕迹,甚至伪造一些挖过坟的痕迹,这样才能让梁家的人相信,有一群不开眼的贼,跑过来在这里挖了挖自家的祖坟,却没有挖开……

如此,目的就达成了……

第六十九章 初试

战斗其实进行得很快,只是苏小财一来心急,二来根本没见过这种刀刀入肉的杀人,看得惊心动魄,是以才觉得进行得很慢……

不得不说,这五十个贼寇的战斗力,在巨大的财富激励下,完全爆发了,他们已经完全忘我,近乎疯魔!硬是把鼠须梁管家带来的八十多人恶仆杀得七零八落!浓郁的甜腥味让苏小财几欲呕吐!他只好竭尽全力忍住了呕吐的欲望,捏着鼻子想办法!

那个懦弱的猴六喜,当时在匪首的淫威下,唯唯诺诺,现在却严然一个战神!大刀挥得鸡毛一样轻盈,所到之处,一片迷蒙的红雾!

然而,毕竟对方多出了三十余人,而且梁家养的打手,也都是练家子,要不然在盗匪多如牛毛的太行南麓,根本无法生存!所以,这样的战斗,贼寇注定失败!

最后一个是猴六喜,终于倒下了!

他体无完肤,但眼睛是睁着的!能够看得出来,他是多么的不甘!真正的死不瞑目!

不过,梁家能站起来的,也只有八九个了,而且除了鼠须管家,其余人个个带伤!

鼠须管家几乎用哭腔喊道:“快查看一下,这群王八蛋把我们家祖坟挖成什么样子了!……”已经没有人回应鼠须梁管家的话!那个彪悍的低矮敦实的梁狗蛋,早已战死!

苏小财心下一惊,那个巨石下的洞口,仅有二尺见方,容一人出入,所以到目前为止,根本还未引起注意,但现在这群人要查看的话,指不定就发现了!

“管家爷!”站出来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干巴巴的胡须,和鼠须管家如出一辙,不过这家伙更加猥琐,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脏兮兮的红毛大老鼠!但苏小财注意过这厮的战斗力,不得不说,是一个极其阴狠的主,刀刀致命!

“…爷!”这个猥琐家伙似乎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道,“咱家坟墓道在那边!”

这群人根本不看财宝大墓这一带,毕竟这东南角以石头、竹子和松柏点缀,属于墓地边缘,而且那块巨石在众多石头中,也并不显眼,黑夜下尸体遍地都是,所以并没有人想到这块巨石下面会有一个洞!

“我家梁家祖训,不得厚葬,周遭都是清楚的!这些天杀的强盗,不知听了什么谣言,竟要挖我家祖坟?真正气煞老夫!”

于是这群人离开东南,走进了真正的墓地圈内,这里面除了坟包,地面是石板铺的,平整如常……

“似乎并无撬挖的痕迹……”

“去墓道看看……”

众人过去看了墓道口,也是完好无缺,根本没有打开过的迹象!

“原来这群贼人不是来挖我家祖坟的,那他们意欲何为?”

众人皆表示不解……

苏小财心里道,虽然这群人还未发现宝藏入口,但是决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了!

只有他们一个个死完了,剩下的现场,自己才能好好布置一番,一定要造成损毁墓葬的样子,否则说不过去……既然无宝藏,那就来个寻仇,仇家为了寻仇,惹不起正主,只好刨了人家祖坟泄愤……想好之后!苏小财学着猫头鹰一样的笑声,沙哑笑起来!

在这空山古墓,深更半夜,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再加上林中没有活人,只有死尸和坟墓,苏小财这个吓人者都害怕起来了!

猥琐鼠须的刷的一声,一把飞刀就飞过来,好悬!就扎在苏小财头顶的一杆竹子上……

苏小财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嘴唇都几乎咬破了……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猥琐家伙走过来了!

耐心、耐心,必须等他走近了,否则又该打不准!

他纹丝不动,甚至屏住了呼吸,举着枪,等待着,犹如一直捕猎的猫,就等着在合适的距离,一击必中!

然而,他突然发现,这家伙开始又摸肋下,显然这是又要使用飞刀!

不好!刚才一击不中,实属自己运气好!这一次,估计是这家伙已经发现他了!这种高手,目力极佳,自己虽然在黑暗中,但不能排除他已经发现了自己……

这时候自己虽然不能保证一击必中,但必须出手了!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家伙一扬手的时候,苏小财扣动了扳机!

啪!

一声响!

飞刀已经飞出……

然而,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苏小财却已吓出一身虚汗!

那个猥琐家伙却直接向后,倒下了!苏小财看得见,这一枪直接打进了那家伙的眼睛,眼球居然没有爆,掉出来了……

苏小财定了定神,轻轻呼出一口气,唰唰弄出声响,几个跳跃,钻进了另一丛灌木……

这个举动,就是为了引起那些人的注意,把他们吸引过来……

然而,很显然这群人对猥琐家伙的死,很是吃惊,人人都在迟疑着!

“梁三,丑兔儿,你两个去看看,到底怎么了!红毛鼠的暗器功夫,天下排不上号,躲暗器的功夫,当属天下佼佼者,是何人竟用暗器杀了他?”

经这么一说,其他人更害怕了,这些人大都是使刀、使短矛等武器的,并不长于暗器……

“是……”

两人虽然有些迟疑,但还是答应一声,上前来了……

苏小财现在已经开过两枪,稍稍有了些经验,知道这玩意按照自己的水平,瞄准哪肯定打不准哪,所以,瞄准身材,说不定只能打准头……

于是,等这两人挥舞着刀上来的时候,苏小财首先对准一个的肚子开枪,结果这家伙应声倒下……

这一回貌似真打中了肚子,这家伙哼哼唧唧,没有死透,但另一个下跑了……

苏小财岂能容他离开,立即近距离开枪,跑远了自己绝对打不中,这一枪瞄准后背,打了一下,那家伙虽然扑倒在地,居然还是哼哼唧唧没有死透……

苏小财胆子大了起来,起身上前,把枪抵在这家伙头部,一枪爆了头……有以同样的方式,打爆另一个!

然后,又退回暗处……从怀里掏出子弹,压满了左轮……

“不行……这是添油战术,会被这泼才耗光了我们的人!必须一起上……”

第七十章 伪高手

“坏了!最怕这个战术!”

还好,给自己留下了压子弹的时间!

现在已经不用怕了,在这种人手里,跑是跑不掉的,现在唯有全力以赴,不是被他们弄死,就是弄死他们……

苏小财咬牙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来得好!”

这一下子,让众人又是一愣,有胆怯的,吓得脚步一顿,傻大胆的,迅速上前,苏小财抓住时机,扣动扳机,这时候他已经愈发冷静了,心下发怵的劲儿过去了!

所以还是照着之前的经验打,但求打中,打不死也不打紧,只要他们的战斗力丧失了,不过是再回头赏他们一颗子弹事……

举抢就打,毫不犹豫,只要稍稍对准,力求不脱靶即可……

然而,倒下了两个,有一个还是扑到了苏小财身边!

一刀挥下来,苏小财感到耳朵一凉……不好,耳朵掉了……但他无暇顾及,下意识就地一滚,完了!枪估计都来不及开了……

然而,这家伙原来也中枪了,已是强弩之末,一刀砍下,就使尽了力气……

虽然还是没有死,但苏小财这时候不能在已经丧失了战力的废人身上再浪费子弹……毕竟还剩下四个人,自己不知道还有没有再换弹的机会……

然而,剩下的人,都是滑头,刹住脚步,就不再上前,立即折回身子,也是应变极好的,他们也不在月光下跑,立即跑进了黑暗的树丛……

苏小财当然不能追他们,经过一番恶战,还能留下的人,都是高手、阴险狡诈之辈,自己如果真的跟着进了林子,黑咕隆咚的,被这些目力极佳的高手不一会儿就虐死了!

小命要紧,其他的都是虚的,脑袋一掉,整个世界就掉了!

东边不亮西边亮,既然这里的现场布置不成了,至少现在过去先推动巨石,掩盖了宝藏入口……

苏小财现在也算是明白了,宝藏所在的这个大墓,根本就不是梁家的,梁家的墓葬另有入口,在坟包和墓碑、祭台那一带,肯定不在乱石滩这一带!

所以,苏小财觉得只要掩盖了宝藏入口,梁家的人不一定能够明白宝藏这回事!

知道宝藏秘密的除了自己,就是仇余和手下的五十个贼寇,现在除了自己,其余知道的,都已经是死人了!

苏小财这么想着,很快又压满了左轮手枪的子弹,十分警惕地走在月光明亮的地方,他知道这样那些人现在十分害怕,不敢出现月光明亮的地方!这世界任谁也不会想到会有手枪这种玩意,他们现在一定认为苏小财是一个绝世的暗器高手,所以他们十分忌惮,对于苏小财根本不熟悉射击这种巨大的破绽,他们一无所知……

所以苏小财认为这些人有可能埋伏袭击追击的自己,但可以笃定他们绝无胆子现在跑来主动攻击自己!

那块掩盖洞口的巨石,也在松树下,这地方还是黑乎乎的,苏小财觉得自己过去推动巨石,这些人应该是看不见的……这种机关控制的巨石,开启起来十分沉重,可以弄得地面震颤,但要关闭起来,就十分轻松了,苏小财轻轻一推,这巨石就掩盖了洞口……苏小财知道现在财宝都集中在洞口下面的空间,原本仇余的意思就是先堆在这里,等到转移完了,再一箱一箱用绳子吊上来,毕竟洞口很小,而且是垂直向下的,一个人举着箱子不用手很难从洞口爬出来!然而,想的很好,但他得了财宝得意忘形,忽略人面对财宝的贪婪,能够带来的危险,这一点被自己利用,说服仇余的手下,弄死了他……

现在用巨石掩盖了洞口,也算是完成了仇余的一大心愿——他终于得到了这些财宝,且很长一段时间可以让这些财宝伴着自己长眠……做完这些已经又饿又困,加上浓郁的甜腥或者腥臭的味道,刺激着小鼻腔,实在有些受不了,想着赶紧溜出这尸体相藉、鬼气森森的是非之地。他明白了饥饿的可怕,腿已经很软了,眼冒金星,而且虚汗淋漓……

他于是折回去,强忍着腥味,踩着粘鞋底的血泥,来到了洞外。仇余骑来的那匹枣红马,还拴在树上,已经相当的焦躁不安,苏小财知道,这匹马背上的褡裢里有肉干、胡饼和水,来的路上,匪首仇余自己坐在马上吃,苏小财看见过。

于是,他上前解下褡裢,背起就走,看见红马急躁地用前蹄挖土,于是上前解开了马缰声,解下马鞍,找了一把刀割断辔头,恢复了一匹马的天然状态,摸摸马头,道一声:“好了,伙计,你自由了!”马儿长嘶一声,却并不走。

苏小财受不了这些尸体浓郁的腥臭,边吃边走,走出好远了!

不想,背后响起得得得的马蹄声,那匹马最终还是跟了来!

苏小财想,既然跟来了,那就走吧!于是自褡裢中摸出胡饼来,一半喂了那马,自己又吃了一半,一人一马,晃荡在深夜的月光下,月已西斜,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原本想着梁家的管家,还有所剩无几的几个恶奴,定会赶来,没想到这些家伙看样子真的是害怕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人一马踢踏踢踏下山,却再也没有碰见任何人,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苏小财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沾了血和脑浆,看起了很恶心的样子……

只好先找了一处小溪,简单清洗了一下,马儿也在溪水边吃了点草,饮了点水,日上三竿,热气蒸腾,苏小财穿起了已经半干的衣服,继续上路,走了一会儿衣服就干了!

现在,还是原路返回去,首先得在最早碰见仇余那一批贼寇的地儿,路边上灌木丛中找到自己丢下的那个包袱,那个旗帜做的包裹中,有八把左轮手枪,好几千发左轮的子弹!经此一战,苏小财终于知道一扣扳机是何等威力!自己在那些人眼里,显然已是一个十分高明的暗器高手了!

第七十一章 欲入虎穴

苏小财离开了梁家坟,走走停停,穿村过野,终于又到了河沙庙村。

再三确定没有尾巴跟着,一人一马,进了村子,又找到了那个老者。

“你已经杀人了!而且还杀了不少!”老者见到苏小财,第一句话如此说。

“呃?”苏小财有点惊异。

“我感到了你的杀意!”老者道。

“老伯,我这般人畜无害……”

“得了吧!你满身人血味儿!”

苏小财十分惊异,自己明明洗干净了,这老者还能闻得到,真是不一般!

苏小财只好一拱手!

那老者就明白了,也不多问!

“当年跟着二张,四处厮杀,杀过人的人,跟没杀过人的,区别很大!现在你给老朽的感觉就是这样!”老者道,“不说这个事了!你定有事要老朽办,说吧!”

“派一个机灵点的,去东京城孙羊店附近的李记书场,找一个号称慧普大师的光头,那人是我师父!也就是您当年追随的二张之一张黛山戒色大师的徒弟!告诉他,我在这一带活动,很好!勿念,顾好生意、照我说的暂且打理庄子便是!”

老者找来一个半大的小子,把苏小财刚才说的话说了一遍,叫他复述一遍,然后就打发走了!

“还是个孩子,知道东京怎么走吗?”

“没什么不好走的,沿河水一直往东走,打听着打听着,就到了!”老者笑道。

苏小财一时无言以对,说的很有道理啊,进了中原大地黄河,两岸多是村镇、城市,沿着黄河走,打听着,到东京不难!

“东京很大……”

“李记书场或者那个孙羊店,有名有号,可以打听啊!鼻子底下那一张一合的玩意,不光是用来吃喝的!”

说的很有道理啊,孙羊店是东京老店,自然有名有号,至于李记书场,若是按照当时的火爆状况延续下去,这一个月,现在怕是风头正盛的时候,真的不难打听啊!

“注意机密一点……”

“放心,这是老朽的传人,大体事儿,都是懂的!”

“多谢老伯!”

“现在看样子是你在当家?”

“呃?”

“就是当年我们这些反贼余孽,领头的现在是不是你?”

苏小财摇摇头,心道,既然这个老者能够把自己领到宝藏所在地,而且他好像知道很多事情,这些年在这里隐姓埋名过日子,应该是师祖特别信得过人!

“我给您老把我所知道一切,都讲讲吧!至于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是因为时间仓促,还没有听师父细讲……”苏小财于是把自己和师父、狄三娘、七七,还有五行门,以及狄三娘手下一群人的事情,都讲了一遍!

老者听完,沉默半晌,道:“老朽当年跟的人是张黛山,你师父和你,既然继承了念珠和经书,那就是张黛山的嫡系,老朽这一方面的人,是归你管的……唉,这么多年,总算是等到你们了……你师祖张黛山交代过,他的传人不来,不准我们出村子去找寻其他的余孽……现在好了,你终于来了!”

“老伯……”

“老朽鲁寒方见过‘河出异人’五行门掌门!”老者原来叫做鲁寒方,他拱手弯腰拜了一下苏小财。“河出异人”那句四句偈,以及师父创立的五行门等等,还有和狄宝荷狄三娘之间的矛盾以及后来的缓和等等事儿,苏小财当然对老者细细讲了一遍。

苏小财连忙扶住,道:“您是我师祖一辈的人,折煞小子了!”

“您是‘河出异人’,又是掌门,是我们的首领,拜见你是应该的!”

“跟您老打听一下,附近那座山上的匪首叫做‘仇人眼红刀’仇余?”苏小财想着鲁寒方隐姓埋名在这一带时间长了,自然知道的事儿多。

鲁老伯果真没有人让苏小财失望,他只是有点惊讶,问道:“问这泼才干甚?”

“跟他做一笔交易……”苏小财冷笑一下道。

“这个人老岭山的匪首,手下据说还有个什么‘摄魂’狄闻,算是个狗头军师,好像还有个女人叫做‘断云刀’狄小娘,是狄闻的妹子,仇余的女人!

这一伙贼寇,也算是方圆数十里比较恶的一伙!当然,比不得王屋山的陈四麻子……

仇余这小子一把子蛮力,后来得遇明师指点,练了一套刀法,使起来气势如虹,一般人根本在其手下过不了两合……就是凭着这点本事,拉了一些泼皮,占了离这里往北四十里外的老岭山,周边好些山村,现在俨然是此人的了!近些年月,朝廷在这一带仅留一些老弱厢军压制贼寇,一般贼寇根本不把这些厢军放在眼里,常常出山劫掠四方……要不是梁家势大,估计这方圆百里,早已被贼人攻陷了……”

明白了!

“你意欲何往?”

“我上老岭山去!”

“只身一人去?”

“嗯嗯!”

“干什么去?”

“报信啊!仇余已经被梁家干死了!带去的五十个弟兄,尽数丧生!”

“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两方面打起来,完全是我挑起来的!”

“啊?”

“你老保重,守好大家,都好好的……我上山去看看!”

“掌门……”鲁寒方道:“有老朽在,还有这么多人在,我们得护着你周全,哪里敢让你一人深入虎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唉……你还是个娃儿啊!”

“昨夜百三十余人毙命,仅走脱三五人,就是这个娃儿干的事!嘿嘿,您放心吧!我是个娃不假,但我是个坏娃!”

“大师就是大师,有眼力……”

“我师祖他老人家根本没见过我!”

“那不一定……他是个神奇的人!”

“您老人家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我师祖是个神奇的,简直神奇得不得了!”苏小财一直都有一种感觉,自己在十足的圈子,走着套路!

“好吧!那你去吧!老朽这里有一口刀,虽然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宝刀,但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谢谢您老!不用了,小子用暗器!”苏小财亮出了左轮手枪,对着墙开了一枪,子弹直接击穿了墙体,在墙上留下一个前小后大的洞,光透了进来!

鲁寒方纵然见多识广,也呆了,半晌道:“原来你竟然是这种登峰造极境的高手,恕老朽眼拙了……”

苏小财本想告诉他,这与高手低手没关系,不过是工具好而已……但转念一想,看样子,以后不得不和这些人打交道了,为了让自己深不可测,让人有天然的敬畏感,还是神秘一点好……

于是,苏小财笑而不语。

第七十二章 谎话连篇

“您老现在也看到了……所以这个事儿,还是按照我的想法……”苏小财道。

“既如此,掌门定是有所图谋的!老朽也不便再劝你。只是诸事小心,技艺精湛永不及人心险恶!”

“明白了……”

苏小财于是辞了老者鲁寒方,领着那匹马走了……说来也怪,不知道为什么,这匹马现在也不用辔头缰绳,苏小财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

原来自此往北四十里之外的老岭山,去的路恰恰就是自己出来的那条山谷,那匹马也是老马识途,竟走到苏小财的前面去了……

看山形山势,已经到了他丢下包裹的地方。

苏小财让马儿在路边吃草,自己打灌木丛中找出了他那个米国的星条旗做成的包裹。

这里人迹罕至,这种路边的灌木丛更不会有人注意,所以这包裹还纹丝不动地挂在荆条丛中。苏小财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找了个棍子,从荆条中挑出来,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他知道,现在要上山,定不能带着枪和子弹去了,因为自己要打入他们中间去的,融入他们,并且取得逐渐领导权。

所以一开始自己又不能用这东西去杀人,而且凭着自己一人一枪,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只要耗光了一轮子弹,自己就会被乱刀砍死……

而带着这东西,不杀人的话,会被他们搜身的时候搜出来……

这些东西,是用现代工艺做出来的,看起来金灿灿、黄澄澄的,一副很值钱的样子,一定会被那些人拿了去。

万一让他们发现了,这玩意的妙用,那岂不是不妙!

所以,苏小财打算带着这些东西,在离山寨比较近的时候,找一个比较隐蔽可靠的地方藏起来……

待到日后,取得了他们的信任,自己在下山来寻找,届时大显神威……

转念又想到,这仇余到现在还未归,山上的人肯定着急,说不定他们会一些人马下山来寻找……

因为当时他们劫掠了粮食,仇余只留了一半的人跟着自己去,剩余的人,押着粮食回山上去了……

所以,他们下山,自然要经过这条路,碰到的话,会给自己搞个措手不及!

包裹这些东西,肯定会被他们抢了去,所以,要藏这些东西,还是要趁早藏……

好在这些东西不是吃的,不会引起动物们的注意,所以他打算跟藏那挺机枪一样,找一个山洞,石窝子什么的,暂且藏到里面……

于是,他转身拐上了山,很快也就寻到了一处岩缝,把包裹塞了进去,又找了一些碎石,塞了进去,堵住了包裹,这样显得并不显眼……

做完了这一切,他又回到了路上和那匹马继续前行。

那匹马越走越快,显然是走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以为快要见到自己的主人了……它并不知道,它的主人已长眠于古墓当中!

再走了一会儿,果不出自己所料,隐隐听到了马蹄声……苏小财暗暗庆幸,多亏自己机敏,不然这会儿辛辛苦苦弄来的那一包枪弹,已经被人夺去了……

一匹白马,云朵一样轻盈,刚刚才听到,却很快就到了自己的眼前……

“兀那泼才,大头领的这匹马怎么会在你这里?”

来的是个女人,控马技术不错,稳稳停在自己眼前,同时刀就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敢问您是哪座山上的英雄?”

“老岭山狄小娘!这匹马怎么会在你的手上,快快与我说清楚,不然立时剁了你!”

“我是来报信儿的……大头领已经战死了,其余了五十个兄弟也战了,杀梁家恶奴近八十人……”

“你是谁?”

“我是个小乞丐……”

两人正说着呢,这女子带来的那些喽啰,也跑步赶上来了,这其中当然有押运粮食回去的那些,他们是认识苏小财的……

“夫人,昨日正是这个小乞丐,说是有泼天的一笔富贵,要送给大头领……然后,就带着大头领和五十弟兄走了……”

“好泼才,敢害我大头领……”嘴上说着,手上也同时一刀砍了下来……

“且慢!”

“你还有何话说?”

“总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不知为何要杀我?”

“是你这恶贼,设计害死了大头领,剁碎你万次,都难泄我心头之恨!”

“您这就冤枉我了……我一个小小乞丐,设计害大头领,于我有何好处?再说了,既是我设计害死了大头领,我还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是嫌自己的命长呢,还是嫌你的刀子不够快?”

“恶贼,纵使你巧舌如簧,你以为我看破你的奸计吗?你是如何知道老岭山的?如何知道老岭山方向的?”

“这不是很简单吗?一来,真的发现了宝藏之后,大头领嘉奖小的,是允许小的入伙老岭山的,所以他告诉小的,老岭山的事儿;二来,老马识途,其实一路上很多时候,都是我在跟着这匹马走,您刚才纵马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匹马是走在我前面的……”

“哼!既是我们的弟兄都战死了,为何只有你和这匹马走脱了?定是心怀鬼胎……”

“我们去挖宝的地方是梁家的祖坟,梁家的势力,想必您也是听过的,他们在朝中有人……据说是个当红的宦官梁师成!

我们入那座大墓之前,先杀了他们三个守墓人,我们也没注意怎么回事儿,那守墓人临死点燃火,烧了山林……

当时我们都到墓里面去搬宝贝,谁也没有注意,外面着了大火……但是大火烧起来之后,自然引来了梁家的人!我们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宝藏都已经搬了出来,却碰到了梁家的人,于是两厢厮杀起来……

当时,大头领说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乞丐,手上没什么武艺,要是上前去,不到一合,就被人砍了!所以大头领命小的去看马,隐蔽起来,瞅见形势不对,就纵马跑……

大头岭当时对小的说,眼见形势不好了,总要留一个人去报信儿,你是个最没有用的,就你守着那匹马,去报信吧……

然后大头领就大致说了一下老岭山的路……小的记性没那么好,根本就没记住,只是记了个大概,好在这匹马一路领着小的就走到了这里……

原来这一带,也正是小的昨日碰见大头领的地方……”

第七十三章 能否过关

苏小财这一番谎话,说的无比真诚,无论表情、动作都很到位,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作伪……

眼前这个女的,大家都叫她夫人,想必应该就是“断云刀”狄小娘了!

到底是个女的,见眼前这个头发乱糟糟的乞丐,无比诚恳的说话,而且整个事件,听起来也比较符合逻辑,所以他竟然相信了苏小才的这番鬼话……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计较,自己有可能看人不准,但只要带这个人到了山上,让自己的兄长瞧一眼,他有没有说谎,那是一目了然的……

“牛大!且带他回山上,再做计较。”狄小娘一句命令,就纵马折回。

然后就有一个半老的、黄脸无须的汉子,上前用一块黑布蒙了苏小财的眼睛,然后找了个绳子,拴了他的手,跟牵狗似的,牵着他走……

“这位大哥,不能这样对待自己人吧?”

“你是不是自己人,还两说呢。带外人入山,必须是这套规矩,等你上了山,见过了二头领,让他确认一下,你说的都是实话,确实是自己人,那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哦,明白了,既然是规矩,那就按照规矩来吧……”

一路上基本上都是小跑,别人不知道怎么样,苏小财反正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感觉拐进来陡峭的山路,路忽上忽下,乱石硌脚,十分难走……

即便是那个叫牛大的汉子,基本上是提溜着自己,还是摔了好几跤……

耳边逐渐已经没有了脚步声,只剩下了牛大和自己的脚步声。

“怎么其他人突然都不见了?”

“我们这样,行走不快,而这里的兄弟们,都习惯了这山路,一旦走到了这样的路上,他们会愈发的精神抖擞,一会儿就赶到前面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

“可是我感觉走的不慢呀,双腿快要走断了……”

“嘿!这样蜗牛般的走,还说走得不慢?”

“好吧……”

苏小财这才明白,宋辽两国的战卒,为何都不愿意进太行山去剿匪,原来这些人进了山,犹如猛虎归山啊……

苏小财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了,心差一点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这时候,牛大终于及时的说了一声,我们到了!

苏小财从来没有听过任何一种声音,比牛大说“我们到了”这四个字来得更为美妙……

然后蒙在他眼睛上那块黑布,就被扯了去,但手上的绳子并没有松开,看来,这些人的警惕性还是蛮高的!

果然已经到了一排房子前面的空地上……这里没有苏小财想象的有着高大的厅堂,聚着天下的好汉,也没有悬挂那些乱七八糟的旗帜,更没有兵器架、演武场……

这里俨然就是一个山村的模样,有的只是破破烂烂的黄泥墙茅草屋,聚在这里的好汉,一个个咧嘴一笑,看起来就是一副憨厚的农夫模样……

贼寇穿的衣物,也并不是整齐划一的,颜色五花八门,款式多种多样,汉人的、契丹人的衣物都有……

“就是这个小子呀?”

狄小娘领着一个看起来文绉绉的汉子走了过来,就有喽啰给他们搬了交椅,于是这两位就坐在了这个破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坐在了苏小才的面前……

狄小娘答道:“是的,兄长,正是这个小子……”

狄小娘叫他兄长,看来这人一定就是。

这家伙倒是客气,笑蜜蜜的说道:“这位小兄弟也是辛苦了,甘冒奇险,替大头领报信,敝寨上下深表感激……

只是大头领和五十位兄弟如此惨死,敝寨上下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算是天王老子杀的大头领,这个仇,也是要去报一报的!

烦请小兄弟把整个过程,详详细细地与我说一遍,越是详细越好……”

苏小财于是把对狄小娘编的鬼话,又给狄闻说了一遍!

狄闻拍着桌子,阴沉沉一句:“你确定梁家的人,是守墓人临死放火引过来的?”

“应该是这样吧……要不然,林子怎么会自己烧起来呢?当然这也只是小人的猜测……或许是他们临死前点燃了一样发信的东西,点燃之后人就死了,火却没有来得及熄灭,于是山林就起了大火……

而梁家的人,或许只是看到他发出的信号,才赶过来的……

小的自然不敢撒谎!小的从来没有杀过人,吓得有点懵……”

苏小财说的话,本来虚虚实实,有实有虚,也并不是完全扯谎,所以他说的很自然。

事实上这个事情,只要把自己设计让仇余手下贼寇群起杀了仇余这一段略去,苏小财说的话大致上也都是实话。

狄闻看着苏小财,见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比较脏,穿的衣服皱皱巴巴的,这一切完全不像是作伪……

虽然苏小财穿的这一身衣服,料子看起来还是挺好的,算是上品,可破烂成了这样,还穿在他的身上,很让狄闻怀疑他这身衣服,是不是从哪捡来的……

再看他瘦瘦弱弱的,除了说话灵活一点儿,再别无长处……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奸细!

狄闻现在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前面这家伙所做的事似乎都是真的。

“你可知道,我等在朝廷眼里,是贼寇,你如何不帮官府、不帮乡绅,来捉拿我们,却来我这里报信?”

“小的知道,梁家是恶霸,仗着朝中有一个巨大的靠山,在这一带吃人不吐骨头,小人的家人,都是被这梁家逼死的呀,这中间的事情十分曲折,这里就不与您说了!

小的自小流落街头,吃人的残羹冷炙……而大头领,却是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大头领昨天给吃的,小的已然饿死了……

所以小的就来到了这里,只求把信息报给你们……”

“好……也算是听明白了……”

“既如此,如何是好……”

“问你一句,梁家是否知道这事儿是老岭山做的?”

“应该不知道吧?为了不引人注目,小的连马儿的辔头和鞍靬都扔进了深谷,一路走来,也确保没有尾巴跟踪……”

“你小子倒是个心细的……”

第七十四章 混入

苏小财偷偷的瞄了一眼狄闻,这个人的眼神很空洞,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内容……

虽然他正在跟你说话,从他的语气中,好像能听出他已经相信你了,其实他想什么,从这个空洞的眼神中,你根本无从猜测……

这就是胸有城府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从现在起都要好好表现,表现的忠诚,表现的勇敢,表现的像一个山贼,有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要表现的有用,在弱肉强食现象十分明显的山贼中,只有有用的人才能活下去!

“牛大,你先把这位兄弟安顿下……就跟你在一起吧,先教他学着点,怎样做一个贼寇!”

牛大拱拱手,就领着苏小财下去了……

“大哥,知道吗?刚才我很害怕,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苏小财擦擦汗,他刚才真的有点紧张,来的地儿,是山贼的窝,他们说杀人就杀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你没吓出尿来,我已经很是高看你一眼了!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在这儿耍滑头,一点用都没有!

你以为二头领真的相信你了吗?

怎么可能,连我都没有相信你!

这事来得太蹊跷了!我们大头领一套刀法,虽说不得是顶尖高手,但是在这个小地方,还没有人能够那么轻易的杀了他!

你说就凭他梁家的七八十个恶奴,怎么可能杀到了我们大头领,更何况,我们大头领还带着五十个弟兄呢!”

苏小财不得不承认,这些贼寇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事实上,他们看来确实很精明,并不是那么好哄的!

就眼前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牛大,思维居然如此清晰……

“永远都是这样,很多活生生的事实,在发生之后,如果去认真分析,都会从里面分析出漏洞来……

例如有一个人,如果按照惯例分析,只要他吃着饭,喝着水,不冻不饿,他就会活下去,活到老……

而事实上,很多人不可能就这么活到老!

很可能会生个病,死了!很可能会被人杀了!很可能会在走路的时候,摔死了!有时候,还可能喝一口凉水,也会噎死了……

你要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偶然发生的……没有什么事情是必然的……”

“呃……没想到你看上去年纪小小的,倒挺能说的嘛,大道理一堆……不过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是有道理的……

有人跟我说过,人生无常!可能说的就是你这个道理!”

“对对对,人生无常!曾经有一个和尚也给我这么说过!”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你……”

“没关系,慢慢就相信了!我不急于这一时!”

“相不相信你,其实与我没多大关系!就算你真的是个奸细,过来把大家的脑袋谋了去,踩在大家砍下来的头颅上,走到狗皇帝那边去,摇尾乞怜,讨一口吃的……我也是能接受的!

今天你不这样做,明天还是会有人这么做的!

做山贼的嘛,无论如何都是这个宿命……”

“大哥挺消极的嘛……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句,那个谁说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单凭你这一句话,我就能断定,你小子不简单……”

“实话告诉你吧,我确实不简单……不过我前面说的话是真的,我也是真心诚意的来做贼寇的,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有点相信你了!”

“相信你自己,你的感觉是正确的!”

“哈哈哈!你小子,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子……”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一来一去说着,很快就到了一座十分丑陋的土房子面前!

房子盖得极其粗糙,十分粗犷,黄土夯的厚墙,里面夯进了粗壮的树干当做柱子,直接砍下了一个巨大的杏树冠,倒扣在墙上,套上了柱子,利用那些延伸到四面八方的枝干,在上面铺了一些细枝,敷上了泥,铺上了茅草,就直接做成了屋顶……

屋子里除了巨大的土炕和炕上的兽皮,别无他物……

整个屋子里充斥着浓烈的脚臭味和汗腥味,里面有人,坐在炕上一面抠脚,一面说着太行旧事……

“……张黛岩一杆银枪,如白龙出洞,立时化作一条白练,气势如虹,百十余人都无法近身……

然而,人终有力竭之时……

张大头领手刃百余人之后,他的动作终于慢慢的缓了下来……”

原来这些人聚在一起,听其中一个鬓毛已经发白的老者,讲起过去张黛岩的故事……

因现在也没什么事,牛大、苏小财两人,也就凑过去听,这些人好像对张黛岩都有着莫名其妙的倾慕……

“哟,山寨新来了一个小兄弟啊?”那老者看见了生面孔,就停下了讲故事。

“见过诸位哥哥……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就算请诸位哥哥吃一顿酒吧……”苏小财自怀里摸出了一颗巨大的珍珠!

这个东西,是前面在梁家墓中,搬财宝的时候,他顺手牵羊装的一些其中的一个……

他原本想着上山的时候,可能会被这贼寇搜身,没想到竟直接被蒙了眼,就这么给抓了过来!

根本没有人搜他,可能那些人也看得出来,他只是个菜鸟,根本没有身怀绝技的任何征兆,即便是拿着倚天剑屠龙刀,也不会伤了他们分毫,所以就没有搜身……

早知道这样,他还不如把那些枪随身带上……当然,目标比较大,有可能有点显眼,但是在怀里揣上一把还是可以的……

唉,算了吧,自己又不可能像师祖那样,还可以预测两下子……能有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

管他们相不相信,现在已经混了进来!

只要他们不杀自己,再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相信自己的……

他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眼前这些人,显然被他这个巨大的珠子惊了……

首先是那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刚才讲故事的老者,接过了那个珠子,开始仔细的打量……

其余人也都凑到跟前,啧啧惊叹……

“小子,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第七十五章 入戏很深

“在众家哥哥面前,小的就说实话,这是昨日跟着大头领,去了一趟梁家的祖坟,在坟墓里面的宝藏中,顺手捡的……

当时看着这个东西,圆溜溜的,挺好看,就往怀里揣了一个……原本想着那里面的东西,我们都会搬上山来的,没想到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

苏小财于是在这些人跟前,又把昨天的事重复了一遍……当然了,该改变的,他还是改变了……总不能原原本本的说,他们家的大头领,是自己设计害死人的……

这些人听说梁家的祖坟里竟有如此多的宝藏,每个人眼睛都红了……

事实上,眼前这一群盗贼,光看他们的衣着,看他们的兵器,算是混得很惨的……

他们每个人都穿着油腻腻的,打着补丁的衣服,拿的兵器就算是普通的朴刀,也是崩了刃口的……

“怪不得这梁家够养得起那么多的恶奴,原来这家底儿挺丰厚的!听说王屋山那边,曾到他们家里去抢了一回,杀了好多人,却没有捞到什么油水……

结果害的整个王屋山被官兵围了长达一个月之久,要不是花了些钱,这事儿肯定没完,说不定王屋山现在已经被人给端了……

真正的想不到,这梁家原来把好东西都在祖坟里放着呢,这可真是一个妙招……阳宅里不放,放在阴宅里,我们这种人是强盗,又不是盗墓贼……还真想不到去他们家老祖宗那里抢……

话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老者如此一问,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盯在了苏小才的脸上,苏小才脸不红、心不跳,却患上了一脸悲戚而愤怒的表情,道:“小弟与梁家有不共戴天之仇,小弟家人,就是梁家害死的!

小弟自小被一位道长看中,说小弟与仙法有缘,就把小弟带进了山里的修炼……

小弟小时候,家里情况还不错,有良田百余亩,日子过得下去……没想到这梁家为了巧取豪夺我家的田产,就设计害死了我的父母……

我师仙去,等我回到家里的时候,甚至连我家的老宅,都被这梁家占了去!

小弟没有办法,自己也不会其他营生,逐渐的就沦为了一个乞丐模样的人!但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小弟誓杀梁家满门……”

苏小财说到此处,悲愤不已,声泪俱下,这些好汉,虽然杀人无数,心肠如铁,也都为之动容。

苏小财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表演天赋,他真的入戏很深,眼睛里喷着怒火,却流着眼泪……

苏小财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眼前的这群人当中,肯定有一两个人,是狄闻或狄小娘的眼线!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一定会被他们报上去,以此来判断,自己到底是不是个奸细……

所以这个时候,他当然要卖力的表演!

“梁家并不知道小弟回来了,小弟于是混入了乞丐当中去,这群人当中五花八门的消息很多,小弟就探听到了好多的消息……

其中有一个重要的消息就是,梁家的财富,极有可能没有放在他们家的阳宅里,而是放在了坟里!

梁家现在势大,在朝中还有一个梁师成,在炙手可热,所以他们现在敛起财来,手很黑,吃相很难看……不过他们真的弄了好多财宝!

为了验证这个事情,小弟装成樵夫,带着干粮在那座坟附近盘踞许久,终于有一回在一个明月夜,我亲眼看着梁家把一批财富运到了祖坟……

一来凭着小弟的本事,定是取不了这笔财富!

二来小弟要报父母之仇,现在如此庞大的一个梁家,又把持着朝政,从正途上,小弟是别无门路,唯有上山,想着万一有一天山寨真的壮大了,就可能报了我父母之仇……

所以小弟就往北方的太行山里走,听说这山里,有的七十二路英雄,个个都是英雄好汉,武功高强,义薄云天……

小弟就想着献出这笔财富,加入英雄中间,设法报了家仇……”

众人虽然比较同情苏小财说的这个遭遇,但他们更关心的是这笔财宝……

“那昨夜过后这些财宝是不是被梁家搬回家去了?”

“小弟匆匆的赶过来报信,这些事情具体也就不清楚了……”

“如果真的有这么巨大的宝藏,哪怕是联合七十二路到盗匪,也要把这些财宝给抢了!”老者捻着稀稀疏疏的胡子道。

“这些事情,你当初为什么不给二头领和夫人说?”牛大问道。

“当时小的见他们两位比较威严,心里紧张,很多事情其实没有说出来……”

“你说的确定都是真的?”

“是真的……”

“那好吧,这些事最好让头领知道,否则按照我们老岭山的规矩,我们这里的规矩就是,事无巨细都要让头领们知道……”

牛大如此说,苏小财还以为这家伙竟是条狗……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接着说:“至于眼前这颗珠子嘛,见者有份,谁要是跟他娘去告密,老子一把就捏碎他的喉咙!”

看样子,牛大在这群人当中还是有威严的,他此言一出,场面上鸦雀无声……

最终,所有的人都点了点头,这事儿就算是通过了……

苏小财初来乍到,不好判断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性情,什么心思,颗珠子抛出去,也算是投石问路,至少在明天,这事儿就有结果了。

天色渐渐变黑了,苏小财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突然有一天,会和盗贼挂上钩!

而现在他确确切切已经成了一名盗贼!现在就要和他们住在一起,混在这个臭烘烘的大房子里,抱着一只脑袋大小的碗,吃黄米饭……

“干嘛……”

“……”

“啊!什么意思?”

“大哥,小弟初来乍到,以后要哥哥多多关照了!”苏小财手上又一个珠子,到了牛大手上……

大家已经睡着了,山寨的夜晚十分的无聊,苏小财和衣睡在炕上……他生怕别人的虱子钻进自己衣服里,然而一点办法都没有。

把一颗珠子悄悄的递给了牛大。

“我要去茅厕,还有谁去结个伴,外面有狼!”

“呃,正好小弟跟着您去!小弟一个人出去,可打不过狼……”

第七十六章 贼寇生活第一日

苏小财翻身跟着牛大出门,来到树丛中撒尿,确保没有人跟来之后,牛大揪着苏小财的耳朵,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子,以为你只有一个,没想到你居然私藏了许多,还有多少,一并拿出来?

我山寨连大头领在内几十个兄弟全部折在那儿了!回来的仅仅一匹马加一个你,没想到你居然敢私藏!早知道这样,就该搜你的身……”

“唉!要是大家都跟我一样,怀里揣一点就走,何至于都折在那里!

说实话,我怀里一共就揣了三个大珠子,一个大家共享了,一个孝敬您了,一个打算留着把玩,这东西把玩很有手感!”苏小财笑道。

“好!你这话中听,做山贼就要有做山贼的样子,正因为不忠不孝,才做了山贼,有好东西都他娘孝敬头领了,到头来我们自己脑袋丢了,连个尿壶都不顶!

所以,做山贼的,拼的是命,不是其他的,以命换一口吃的,要是他娘没有过命交情,谁愿意把手头的财富让与别人?

老哥偷偷跟你说,这个山寨,头领把弟兄们的命视如草芥,所以咱们也就混口饭吃,和头领没什么交情!

你小子也是个有颜色的!这珠子给了大家,又一个单独给了老哥我,独独没有给头领,做得很对!以后咱们就是兄弟……”

苏小财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弄死的这个仇余死的不冤!

孟老夫子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也就是这个道理,做老大的不好好待小弟,死在小弟手里,天经地义啊!

“牛大哥,小弟身上背着大仇,以后要做的事,可能很多……”

“鸟啊,谁他娘身上还没点仇!这事儿休要再提,哥哥以后帮你就是,你也帮哥哥,哥哥也有仇……将后慢慢说与你!外面呆的时间长了,里面那些泼才肯定以为我们去做见不得人事了!赶快回去吧!”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十分恶心……”

牛大一出口,苏小财随即明白了,真的犯恶心,想吐了……于是,赶紧回到了那四面漏风的粗犷大屋……

翌日一早,苏小财被踢了一脚,翻身起来,揉揉眼睛,这才融入了这个新的环境……身上奇痒无比,显然这个贼窝肮脏无比,已经有一些虱子、跳蚤之类的小东西,开始征战自己这块新大陆了!

“两位头领叫你!”来了一个新面孔,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苏小财这才发现,睡觉的只有自己一个,其余人都已经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自己也不清楚!

前半夜,在这个鬼地方,奇痒无比,蚊子成群乱舞,加上这些人各种打呼噜、放屁、磨牙、说梦话,自己根本无法入睡,但是实在困得不行了,苏小财感觉这两日走的路,比自己一生走的路还要长……到了黎明时分,眼看着外面的光透过窗子亮了进来,苏小财才慢慢睡着了……

对这个新环境,苏小财极其的不适应,他感觉头里面昏昏沉沉的,一时间脑子里好像空空的,想不起任何事儿来……

他甚至完全不记得,从这里出去,该怎么走才会到两位头领哪里……

没法子,他只好揉揉眼,走出了这个门,随便走了走,找见了一条小溪,就着溪水洗了一把脸,溪水极其的清凉,一下子才感觉清醒了许多……

然后,他就听见山里面到处传来吼吼哈哈的声音。

他一抬头,才发现牛大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牛大正在练习爬树,手脚并用,爬起来简直比一只猴子还灵敏……他爬上去,然后从树上迅速的溜下来,就开始用它光着的脊背撞树!

“要练到皮糙肉厚,任什么虫子、蚊子、虱子咬在身上,都没有感觉,且一年到头来也不生病……

还有就是,练好了,才能打得过人!遇到了恶战,才能活下来!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练好了逃跑的功夫!

打不过转身就跑,只要跑得快,别人追不上,也就能活着!

做山贼的没有什么比活着更为重要的事情!”

不得不承认,牛大说的有道理。

“刚才有一个人过来叫小弟,说两位头领要见小弟……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现在小弟已经忘了,该如何走两位同龄那边……”

“肯定是你藏了一颗珠子那事儿,被人给告发了呗!”

“啊?现在该如何是好!”

“你去,认下这事儿!”

“那我的脑袋就是要搬家?”

“不至于……你若是认下了这事儿,就会有人来找我们!

我们大家就会把这颗珠子交出去!

到时候,你再拿出一颗珠子来,再说请大家吃酒……”

“啊?已经说过了,就拿了一个……”

“没事!在这里,说谎比放屁还来得普遍!没有人在意你之前说过什么!”

“哦!”

“若是你再拿出来了一个,还有人去告发,那他就犯了众怒,在这里就活不成了!他一定会悄无声息的死去……

所以,接下来就会没事儿了!

如此一来,大家依然会照看着你……”

苏小财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但他盘算了一下,选择相信牛大。

“哥啊,只有劳驾您带我去找两位头领了,这里我不熟,不知道头领在哪里……”

“走吧!”

苏小财于是跟着牛大走了一段上坡的山路,在一片竹林掩映的地方,露出了青瓦房……

峰回路转,然后他就看到了这所房子的全部面貌,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别致的院子,和下面兄弟们住的房子相比,这简直精致到了极点,而大门上的砖都是水磨的雕花砖,进了院子还有硕大的白瓷鱼缸,径口口大概三尺有余,里面种了荷花、养了鱼……

“快点进去吧,不要乱看!这是头领们生活的地方,自然要比咱们住的精致一点……”

牛大如此说道,但眼神中还是露出一丝不甘和羡慕……

第七十七章 山贼生活第一日

苏小财点点头,又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心道,真是个鸟啊,一个几百人的山寨,搞得如此等级鲜明,不正是像牛大说的那样,根本是把兄弟们的姓名视为草芥……

一个山寨,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弟兄们刀口刮下的血,甚至武艺好一点的、作为头领的,要说保命,那肯定比那些喽罗们保的好……

作为普通山寨的一个普通喽啰,过的日子,就是连脑袋都朝不保夕的日子……

竟然在山寨里要搞得跟皇帝似的,闹这一套,那这些做山贼的,他们出来造反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山贼搞大了,也有可能称王称霸,但总不能这么早就搞这一套吧……

这几个所谓头领,简直是在找死……

也罢也罢,这样极大地有利于自己在这里立足发展……

苏小财这样想着,就想跨步走进这个院子……

“站住……”

突然听到有人这么喊一句……

苏小财于是只好站住了脚步。

“不要进来……”厅堂里走出来的是狄闻!他慌忙制止了苏小财要走进去的行为。

这时,苏小财的眼前、身后、左右突然就多了几个人,也不知道他们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很明显他们把苏小财围了起来。

“你看看,是否认识这个东西?”已经有人搬了一把交椅,狄闻坐在椅子上开始说话。

苏小财和这个人之间,隔着一道大门,他站在大门外,狄闻坐在庭院中……

二头领狄闻手上拿的,当然是苏小财昨夜当众拿出的那颗珠子。

“这珠子是小的昨晚拿出来,请兄弟们吃酒的……”

“意思是这颗珠子是你的咯?”

“确实是……”

“大胆!你是一个乞丐,怎么可能有这么价值连城的珠子?”

“小的说过,小的带大头领去了一处宝藏,就是梁家祖坟,那里面的宝贝,多了去了!这一个珠子,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顺手揣在怀里的,甚至都忘记了有这么回事!

昨晚回去要睡的时候,才发现怀里有这个东西!

想都没想,顺手就拿了出来了,要请众位兄弟吃酒,毕竟是头回见面嘛……”

“你难道不知道这个玩意儿值多少钱?”

“说实话,小的从七八岁就跟着师父在深山里清修,小人的家里,也就拥有个百十亩薄田,过的也是小富即安的日子,根本就没见过这种珠子……

不过小的听过,珍珠这东西还是值几个钱的,当时搬东西的时候有一个盒子开了撒出来了,我捡的时候,顺手就揣在了一颗怀里……

想这东西,可能值个几两银子,够兄弟们吃顿酒的吧?”

其实苏小财确实不知道珍珠在大宋这时候能值多少钱……

“小子,这是一颗东珠!而且十分的圆润工整!每得一珠,实非易事,往往易数河不得一蚌,聚蚌盈舟不得一珠!

此珠竟有鸽子蛋大小!已是稀世珍宝了!

你听好了,就这一颗珠子,至少值千两纹银……”

“啊?小的真的不知这东西能值这么多钱!”

“山上弟兄们,干多少桩生意才能挣回来这一颗珠子啊!你竟然大方地拿出来,要请大家吃一顿酒!

这是一个乞丐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头领……或许这正是一个乞丐才能干出来的事情!因为乞丐不知这东西值多少钱……”

“说的也是……还私藏了多少?一并拿出来的吧?”

“头领,真的再没有了,仅此一颗!”

“好吧!一颗就一颗……山寨里规矩,凡出山劫掠的东西,都是要充公的,只有充公之后,赏赐给大家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念在你之前还并没有正式入伙,这个东西算是你的私物,所以这个事情就不追究了,不能再有下一次!

好吧,既然说了这个东西是你的私物,那你就拿去吧,好生保管!不要动不动就拿这么贵重的东西,请大家吃酒!

说不定,酒还没吃下肚,脑袋却掉了,以后还要拿什么玩意儿吃酒?”

狄闻还果真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么说着,就叫人把那颗大珠子又送到了苏小财的手上。

这让苏小财有些懵!这又是干什么?是不是个套路?

一定是个套路……

这个珠子是怎么到狄闻手上的?假如和自己住一屋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拿了这珠子献给狄闻……那现在他就已经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中,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眼线走狗……

还有,已经说了,这个珠子很值钱,却又还给自己!这是几个意思,这里面又在挖什么坑?

苏小财心里叽叽咕咕,想了很多,但人家给,他总不能不要!

所以伸出手就把珠子拿过来,揣进了怀里。

想不通,就不想了,等下一步看人家怎么说!不可能就这么放自己回去的。

果然,狄闻竟然把他阴森森的脸,换成了一张笑脸,问道:“关于宝藏这个事儿,你真的没有撒谎?以前我认定你是撒谎的,可是见了你这个珠子之后,我觉得你说的也许是真的……”

“头领,小的所说,就是真的!宝藏确实有,小的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宝藏,确实有的,苏小财发这个誓,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你觉得现在这些东西,梁家会不会搬到其他的地方去?”

“极有可能啊……大头领这个事儿,让他们明白,他们的宝藏位置已经暴露了……所以他们肯定得搬一搬,而且就在这两天!因为这是最事不宜迟的事!”

“你说的有道理啊……”狄闻这家伙年纪轻轻的,一皱眉,看起来满脸皱纹!到底是心思多的人,容易显老!

他头后仰,躺在椅子上,让人感觉已经睡着了,突然他挥了挥手说:“你暂且去吧!”

苏小财拱了拱手,告退!

他身边围着的那些人,突然间就不见了,敏捷的跟猴子似的,上树的上了树,上墙的上了墙……这些人,是保卫头领的名哨暗哨……

没想到一个区区三四百人的山寨,头领们居然还耍的是这个牌场……

“出来了呀?”牛大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吓了苏小财一跳。

“不仅出来了,珠子也拿回来了!”

“不错!不错!”

“可是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现在手上的这个珠子,是谁送给头领的!”

“是啊,正是这个问题,假如昨晚拿出来请大家吃酒的那个珠子,放在大炕中间的那个炕桌上,都眼巴巴的盯着呢,谁要是拿走了,大家肯定是清楚的啊……”

“现在你手上拿的这个珠子,是我,牛大,送到二头领手上的!”

“啊?你害我?”苏小财很是吃惊!真不愧是山贼呀,竟然有这种人!

第七十八章 要不要下来撸一串

“是不是觉得傻眼了?”牛大哈哈大笑道,“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坏人?”

“你简直坏透了!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我就会杀了你!”苏小财恨道!

“可这事儿之于你,似乎没有坏处啊,珠子也重新回到了手上!”

“但这个事情,让我看清你人品十分低劣啊,枉我一片心要结交于你……”

“事实证明,你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你结交对了人……”

“我擦!这种不要碧莲的话,你是如何说出口的?”

“嘿嘿……你可能对这事儿有些误解……不过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牛大哈哈大笑着跑了,继续去练功……

苏小财当然不傻,这事儿中间的蹊跷颇多,他当然看得出来,只是很难明白,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无论如何,现在生活问题必须解决一下,否则苏小财觉得自己会死……

他已经满身红包,不知名的小东西,似乎满身乱爬,全身无处不痒……

得有个东西,烧一点水,烫一下衣服,然后洗洗澡,痒啊……

然而,想起那间恐怖的屋子,那群恐怖的人,那些恐怖的虱子、跳蚤、蚊虫,还有那恐怖的放屁、磨牙、打呼噜……

天哪!今夜还要睡进去……

苏小财觉得身上痒的更厉害了!

无论如何,在烫了衣服,洗了澡之后,今晚得设法和他们分开睡!

苏小财也学着人家的样子,来到了山里,但是他并不锻炼,他得设法尽快除痒……洗个澡倒是很简单,再是盛夏时分,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山里有些溪流清浅的地方,你的温度洗澡倒是不冷。

问题的是如何把衣服里面现在已经沾染了的这些虱子,蚊子,虫子等杀死……

他往山里走的时候,甚至四处瞧了瞧、看了看,这里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来烧水……

现在只有自力更生了!

上山的时候,他顺手抓了半截残破的老刀,这玩意早已废弃不用,遗忘在一个角落里锈迹斑驳,他拿上来之后在石头上磨了磨,用清水洗了洗,就开始挖土……

这个地方,地形很是复杂,土壤岩石的构成也不简单,各种各样,什么土的图都有……

有的地方,天生白土,很多草木,在这里都不能生长,是稀稀拉拉长着几种不知名生命力极强的杂草。这种土天生板结,十分瓷实,这种生土,是烧陶的好材料。

苏小财于是拿着那半截老刀,开始挖掘,挖了很深,直到再也看不见半点草根和任何杂物,这才挖了好多这些干净的泥土。

接着,他摘了很多的树叶,折了一些树枝把树叶架空了,然后用一种水生植物的大叶子,盛了水,把这些泥土和成泥浆,倒在这些叶子上,过滤了砂石。

这些经过过滤的泥浆,盛在那种水生植物的大叶子上,拿到岩石上去蒸发水份……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山里,山贼一般来说都是男的,苏小财不用担心什么,他把所有的衣服都脱了去,舒舒服服的躺在这不温不凉的水中,用水中的沙子搓着身上的痒处,感觉舒服极了……

等洗好了之后,他来到晾晒烧陶泥浆的岩石上,发现这岩石很烫,泥浆已经蒸发了大部分的水,变得有可塑性了……

苏小财于是试着盘泥条,捏了一个比较大的容器……没有来这个世界之前,他曾经一度是野外生存的爱好者,看了很多关于野外生存的视频,所以,对这种简单的操作还是比较熟悉的。

容器捏好之后,苏小财才发现最大的问题来了!干柴可以找松树的枯枝来,这在林子里可以找到大量被野猪拱断的树木,都是上好的燃料……最大的问题,就是自己没有带火种。

当然这也难不倒他,他跑到林中,把需要的各种柴都找齐了,甚至从树木的表皮上刮了一些干苔藓下来。

他现在有好几种选择,可以钻木取火、可以击石取火、可以用干藤条摩擦生火……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击石取火,因为这里的河滩中,有坚硬的燧石,他手上正好有半片老刀……

从衣服上抽下来一些线,捻开了之后是细细的麻纤,干苔藓搓出了一些粉末,和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然后开始用老刀使劲的往下打那燧石……

火花落下去,很快就看见冒烟用嘴吹了吹,就燃起了火苗,于是把顺手搜集的一个鸟窝在火苗上,火就燃大了,再架上了细一点的干柴,然后再加上粗一点的干柴……

最后,苏小财拖来许多大腿那么粗壮的断木,放在火上,烧断了,烧到乌漆麻黑的时候,把这些东西移到了一边儿,再继续架上树木烧……

在这个过程中,他找来了许多石头,砌起了一个炉子,和了黄泥,固定好了……

而他捏好的那个容器放到火边儿,渐渐地已经烘干了……

苏小财烧了足够的炭,才把这些炭和他那个容器,一并这才移至炉中点燃木炭……

持续不断的烧……

然而,时至中午,他已经饿了……发现有人盯着他,却并不阻止他做这些事情,想必这些人是头领狄闻派来的……

虽然自己光着呢,但只要盯着他的不是女的,就不必要去管了!反正没有人安排自己做事情,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人安排的时候再说吧。

苏小财架旺火,让火继续去烧。原本想着回去吃饭,就算是做山贼,饭也有的吃吧。

看看目前自己这个形象,苏小财自嘲的笑了……那些恐怖的衣服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穿到身上去,在水里洗了好久才止住了痒,现在他可不想再招衣服里面那些肉肉的小动物……

好吧,现在看样子,自己已经返祖了……在林子中,还不至于把自己饿死,盛夏的时候,有的是各种小动物……

于是他在溪水中逮了一会儿鱼发现逮起鱼来很费力,又改为抓青蛙,在这东西还比较多,抓了许多来,又在溪水旁边的草滩上抓了许多的蝗虫、螳螂什么的,找苇杆一串一串,串起来,到火上烤的滋滋冒油……

这个香味儿其实很香,不远处树上盯自己的人,甚至都吸了吸鼻子。

苏小财笑道:“兄弟,要不要下来撸一串?”

第七十九章 因为我上了山

没想到,这山上的这些家伙,都是那么的不要碧莲!

那个家伙,竟然真的跳下树来,风一般的跑过来,抓起两串儿,又风一般的跑了……

“吃我的东西,谢谢都不说一声吗?”

“谢谢……”那家伙的嘴里塞满了肉,含混说出这两个字。

苏小财这才发现,人家抓的好啊,共两串青蛙大腿都被他抓走了,留给自己的只有蝗虫和螳螂了……

看着这些虫子烧得黑乎乎的,苏小财心里直骂娘,狠狠撸了几串,把他们全都给吃下去了……

“你就这么盯着我,不论我做什么都可以吗?”

“我是盯你的,不能跟你说话的。”

“可是你已经说了呀?”

“没关系,当我没说好了……”

“真是个逗比……”

“豆饼?在哪里?让我吃一个?”

“你妹啊!”

“你见过我妹?我都记得模模糊糊的了,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被卖掉了……”

“唉,算了吧,和你这种人愉快的交流,是个奢望……”

“好吧,我告诉你,确实是让我盯着你,不干涉你,直到下一个令下来……”

“哦,那太好了,谢谢你啊。我这个样子,今晚回不去了!就要在这里过夜,你就陪着我吧,万一有狼的话,帮我打一打……”

“……”

苏小财不再理会这家伙,吃完了那些烤焦的虫子,虽然没有吃饱,但肚子还是有了安慰,不再那么咕咕叫了!

他又开始去看自己的陶器是不是烧好了……

火很旺,已经烧出来了很多红红的炭,这个时候他又加了一些细枝、干草之类的,多烧了一些灰出来……再烧了一会儿,就封了烟囱和风口。

接下来就需要等待……

那个家伙大概觉的已经暴露了,呆在树上也没有什么意义,就下来到溪水边抓青蛙去了……

“没想到这个东西烤了之后这么好吃!得多弄一些……”他一边抓一边说道。

苏小财并不搭他的话。

“盯了你许久,恕我愚钝,这么长时间,没看明白你在做什么!你打算在这里烧一口陶锅,然后永久的住下去吗?”

“这是头领让你问的吗?”

“我只是好奇,头领那边,只需要报你干什么就成,至于为什么,那不是我该管的事儿……”

“那我告诉你吧!昨夜和那些兄弟们睡在一起,身上沾了他们的虱子,我从小和师父在深山里清修,最是注意干净,从小到大,只是听过这个东西,都没有见过……

昨晚亲身经历了一下,这滋味,永生难忘……”

“所以呢,与一口陶锅有什么关系?”

“陶锅弄好了之后,里面盛一些水,烧开了可以烫衣服呀!”

“原来是想烫死这些虱子啊?天呐,你为了这么点事儿,竟然如此大费周章……”

“你不知道,这之于我是天大的事,如果再这么下去,还不如杀了我呢!”

“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怕虱子的!但解决这个问题的法子很简单……”

“那快告诉我啊?”

“看在吃了你两串青蛙腿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不过,现在我又弄了好多青蛙腿,一起烤了吧,吃完了之后我就告诉你……”

苏小财现在在等待这个陶锅的烧成,事实上,他知道这个东西要烧成,至少得等到明天早晨……到火灭了,灰凉了,扒开灰之后掏出来,就是一件烧好的陶器。

所以,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和这个家伙在这扯扯淡,也打发一下无聊的日子。

“好吧,没问题,两串让你吃了,我也饿着呢,烤了我们继续吃……”

就这样,一个盯梢的,和盯梢的对象,两人快快乐乐地用苇杆穿起了青蛙腿,开始了野外烧烤……

“要让虱子不咬你,这事儿很简单,这林子里有一种树,叫做苦柬树,在一些叶子铺到席子底下,这些东西自然就不会来你身边……

还有一种草叫做百部,搓一些汁液,抹到衣服上和身上,根本就不会有虫子再近你身!

夜间要防蚊虫的话,用一些晒干的野艾蒿等编织成草绳来烧,夜晚蚊子会被熏走……”

那家伙吃高兴了,就开始说他的方法。

“不错嘛,这种法子果然管用?”

“当然管用,家父是个铃医,很懂得药材,在我小时候,我们一家遭了水患,四处流落,甚至连我妹妹都卖掉了……后来流落到这附近的县城,家父治好了几个富人,挣了点钱,就开了药铺……

我也跟着学买卖药物和浅显医理的,对很多药的作用其实还是知道的……”

“听起来原来你家境不错呀,现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县里新起了一家生药铺子,过了不久他们就诬告家父卖假药,给逮到衙门里去了,最后关起来没多长时间,报了暴病而亡……

家父被抓走之后,家母四处奔波、上下打点,几乎变卖完了家里的所有财物,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家母也一病不起……过了几个月,也随家父去了!

我求告无门,只好落草做了贼,无论如何,这个仇是要报的……

我听说你的遭遇也跟我差不多?”

苏小财前面扯过谎,说的也跟这个差不多,所以他只好点点头。

“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也是梁家吗?”

“正是!”

“看来,我们是同病相怜啊!”

“可上了山之后,我才发现,想要靠这种山寨,报仇不是那么容易!这里这么多年了,也就这么几个人,小打小闹,半道剪个径、打个劫什么的,还可以!

真正依靠这样的力量,去攻打梁家,我看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了……这大头领一死,我是更加的心灰意冷了……”

这家伙吃着吃着,也就不吃了,说着说着,神色也有些黯然了。

“你没觉着现在正好机会来了吗?”

“没有觉得……相反,我觉得现在危机来了……大头岭竟然去挖人梁家的祖坟,和人家恶奴火拼,杀了许多人……梁家岂能善罢甘休?

指不定过些日子,人家给地方上的兵马送了钱财,大军围了这座山,我们的日子也就过到头了……

你觉得现在机会来了,凭什么这么认为呢?”

“很简单,因为我上了山呀!我给了这个山寨一线生机,也给了大仇未报的弟兄一个报仇的机会!”苏小财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一副傲然的样子。

“天爷呀,这么大的话,你也不怕闪了舌头……”

第八十章 郑不非

“兄弟,不信你拭目以待便是……”

苏小财的自信,是发自骨子里的,这让眼前这个喽啰很惊异。过了半晌,笑道:“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你好像真挺有本事的!”

“嘿嘿,你的感觉是正确的!”

“我叫郑不非,你叫什么来着?”那家伙突然问一句。

“经你这么一问,我才突然想起来,二头领已经见过我两次了,为何不问我的姓名呢?”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二头领根本没有信你!念在我们同病相怜,告诉你吧,我也算是二头领的心腹,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他的心思,他不信你,正在查你……”

“连名字都不问,怎么查?”

“他有他的法子,名字就算你说了,也不一定是真的,会扰乱调查你的方向……”

不得不说,郑不非透露出来的信息很重要,但是苏小财已经没有办法去山下布置了……

当然鉴于前面牛大这个事,苏小财现在也不能确认郑不非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里的人,似乎都很诡异,他们每个人心里怎么想的,苏小财现在很难把握……

自己身世这个事儿,说的也很模糊,任由他们去调查吧……

“查吧查吧,任由他们查去吧,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不说这个事了,来来来,我们再撸两串……要是有点酒就好了……”

“你果真不怕查,说明你说的是真的……就不说这个事了!酒是有的,只是要拿银子去买!”

“这里是山寨好吧,东西还要去买吗?”

“当然要买的,山寨有公厨,那里除了每顿吃的饭,其他的东西都要买的,二头领安排,山寨内部,一切都要有规矩……”

“哦,不错不错……你身上有碎银子吗?买些酒来我们吃……”

“有!”

“那去买啊!”

“我不是负责盯着你嘛……这事儿不用我亲自去干,我有个伙伴,可以叫他过来去干!”郑不非说着,手指头放嘴里打了一个口哨,他这个口哨十分响亮,响彻山谷。

过了一会儿,一条黑狗跑过来了,毛色油亮,尾巴摇成了一朵花,咧着嘴,满脸笑意,一看就是充满了灵气的那种狗……

“你这个小伙伴儿不错,我可以摸摸它的头吗?”

“可以可以,只要你对我没有敌意,他就不会咬你……”

苏小财摸摸它的头,他竟然伸出了自己的前爪,和苏小财握了握手……

“郑不同,去给哥打酒!”郑不非怀里掏出一个褡裢,用绳子绑到狗狗的身上,拍拍它的脑袋,往它的嘴里塞了一块碎银子了,它就屁颠屁颠地小碎步跑了。

“郑不非,郑不同?”

“是的,是我兄弟!家里唯一留下的成员了……”

苏小财摇摇头,拍拍郑不非的肩膀,道:“兄弟……”

想说句什么话,却没有说出来。一个能和狗狗处得这么好的人,他是孤独的,同时他的心是温暖的。

“告诉你一件事,二头领可能对你说的宝藏感兴趣,要不然你可能已经被砍了!说是要调查你,其实查你的人,就是我!

我用了几年的时间,表现得忠诚勇猛,也表现得善解人意,所以这些年,就混到了二头领身边,深得他的信任……

但整个山寨,是让我失望的!照这样下去,估计我这一辈子活到白发苍苍也无法报仇……

我盯了你这么一段时间,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或许,你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单纯,你可能想着利用山寨去做一些什么事,但我不在意,只要你真的能让山寨壮大起来,能灭了梁家,哪怕你要当这里的大头领,我都不在意……”

苏小财点点头,道:“你的眼光不错……你打算在二头领跟前,如何报我!”

“如实相报!他让我透露出,他们在查你的信息,让我看你的反应,结果你表现的很坦然,很淡漠,我如此报上去,他们就能得出一个结果,你说的话是真的……

好吧,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一起报上去!”

“我叫李寻!”

“好!我想确认一下,我说的话你信不信?”

“信!”

“能否告诉我,你的计划?”

“我没什么计划,一切顺其自然,我就能当上这里的大头领!”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如果大头领的尸体,被梁家家认了出来,凭这回做的事,梁家不可能善罢甘休,官兵很快就会包围这里……

就凭我们这点人马,要冲出去可能性不大,官兵如果决心大一点,可能会搜山,虽然他们会付出一些代价,但我们也会被一网打尽……

官兵如果决心不大,他们只需围住我们,在这里练上半年的兵,我们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唯一能解救山寨的人,就是我!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这么认为的!”

“大头领的尸体,极有可能被认出啊!因为一直以来,领着大伙儿出去劫掠的热人,是大头领……

我们这一行的,不仅要劫掠,还要扬名,为的是有更多的人来投奔!

所以大头领的名还是杨出去了……当然这一行的规矩是,扬名但不露脸,但凡见过大头领的外人,大多当场就被杀了……

但大头领曾经也面对过官兵,官兵也盯上了他,画过他的画像,只是一直以来,官兵方面,人浮于事,而且我们该孝敬的,逢年过节也一次没有落下,东京白银的都花出去了!不然我们也没有这么穷!

所以,官兵方面一直在放水,没有人把剿匪真正当一回事,要不然岂能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当然,前提是不能招惹有背景的大人物!而这一回,大头领利令智昏,不仅招惹了梁家,而且去挖了他家的祖坟,这事儿就大了!

依照梁家在朝中的势力,以及他们家的财力,地方上的兵马一定会抢着为他们家效力!这么多年来,打点的那点关系,这一回肯定没什么作用了……

而且现在,二头领见过了你手上的那大珠子,对梁家的宝藏也动了心……如果再出去一趟……那铁定就要被人家灭了……”

“二头领定有其他法子……”

“如果真的能劫来那些宝贵,带到王屋山上去,二头领在那边就能捞一个王屋山的二头领当当……到时候手底下可不就是三五百人的事了,三五千人都是有的……”

第八十一章 郑不非的心思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小财选择相信了郑不非……让苏小财选择相信郑不非的不是他自己,而是郑不同这条狗……

一个经常和狗相处的人,他的心思不会太过复杂,本质也不会太坏……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九九……王屋山就能护得住老岭山的兄弟么?”

“有可能……王屋山是太行群雄的前沿屏障,如果朝廷没有十足的决心,是不会打这里的,打这里,整个太行山,群雄就会凝聚起来……

一旦让这群人凝聚起来,到底会捅出多大的乱子,谁也不能保证!

所以,赵官家如果不下定决心的话,就没有人敢打这里……”

原来在这一带,事情这么复杂……想当年张黛岩、张黛山率领群雄,真正壮大起来的时候,宋辽两国联合入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抓住了张黛岩,擒贼先擒王……

但太行群雄,他们始终没能灭掉,过了一段时间,整个太行山上,又布满了贼寇……

“原来是打算的……也罢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结局……不说这个事了,跟你打听一个人……”苏小财的话被打断。

“我知道你要问谁!是不是牛大这个老疯子?”

“嗯嗯!为何这么说他呢?”

“他这个人行事很古怪,让人难以琢磨。从一开始就被分给这个人带着,所以你一张口,我就知道你要问谁,是不是已经被这老家伙折磨的快疯了?”

“折磨我倒是没有……没有什么比虱子、蚊子更折磨人的!只是他的行为却如你所说,很是古怪!”苏小财于是把这一天来,牛大的古怪行为对郑不非说了一遍……

这个时候,郑不同也回来了,他背上的小褡裢装着两小坛酒,脊梁一边一坛子,嘴里还叼着一个大棒骨,正不经卸下来褡裢,郑不同就趴在一旁,啃那个大棒骨,啃得不亦乐乎。

“嘿,郑不同,你又跟矬师父摇尾乞怜了?你的脸呢?你的骨气呢?”郑不非笑问道。

郑不同呜呜两声,继续吃。

“原来这一回是矬师傅主动给你的呀?那好,你继续吃吧!不过你给我记住了,除了哥哥我,不要轻易吃别人给你的东西,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呢……”

“你懂兽语?”

“不懂!不过郑不同的声音所要表达的东西,一般来说我还是能听懂的!”

“你说的他懂吗?”

“大多数时候是懂的!”

“你们兄弟真不错……”

“确实不错,我兄弟简单通透,最好相处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最轻松的……”

“也是……和人相处太难了!”

“来,先走一个!”

郑不非打开一坛酒递给苏小财,苏小财咕咕嘟嘟喝了一气,看得郑不非有些目瞪口呆。

“你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喝酒的吗?”

“是啊!”

“不觉得烈吗?不觉得呛吗?”

“就这种酒,你居然给我说烈?也就稍稍的比醪糟汤劲儿大一点而已!”

“好吧!你厉害……”

“其实要说烈酒,兄弟我懂一种法子,以后教给你们谁,等我弄出来像你这样的量,大概一口就灌翻了!”

“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以后一定要试一下……”

“好吧,回归到前面的话题!我们说到哪了呢?”

“说到了牛大……”

“你觉得他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我送给他的那颗珠子献上去呢?”

“他在诱导二头领,他也想去在梁家这座太岁头上动动土!把梁家惹急了,过来围剿我们,大家就有理由投奔到王屋山上去……

等我们这些人投奔到了大庙里,见到了大神仙,人越来越多,报仇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

所以据此推断,牛大可能也是负着血海深仇的!”

“明白了!不过这也只是个推断下来,得调查一下,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些苦大仇深的人,就应该联起手来……”

“你说的太对了……我们确实应该联起手来!我们每个人,都打自己的小九九,一旦被戳破了,就要脑袋落地……

可如果我们一但连起手来,做一个比较大的局,才能推着整个山寨的事情,向着我们复仇的计划走!我总觉得你来头可能比较大,胸中一定有着远略,坦荡一点,联起手的前提,就是要相互信任……”

郑不非虽然说的很热忱,但从小才觉得这个时候还不是交底的时候,于是他只含糊的说了一句:“暂且先不说了,等时机到了,你就明白了!”

“我已经明白了,你这么说不就等于已经承认了吗?”

“嘿嘿……我可什么都没有说,你自己想去吧……”

“不想啦,正如你所说,时机到了自然会明白的!还不如吃酒!我只知道一点,复仇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现在选择相信你,以后也会相信你,相信你能带着大家复仇,假如眼光出现了差错,被你骗了,被你利用了……这也许就是付出的代价……

到时候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先跟你复仇,然后再做图谋……当然这中间,有可能会死掉……

一切自有命运安排,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那就认命吧……”

第八十二章 试探、交底

这些话,不可谓不赤城,苏小财点点头,道:“这年头,能信一个人不容易,既然你信任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做好准备,等着暴风雨来临吧!来,干!”

郑不非举起坛子,也学着苏小财的模样,咕咕嘟嘟灌了一气酒,呛得连连咳嗽,映着火色,整个脸红到了脖子根……

“暴风雨真的快要来了……”

天已经黑了!这两人坐在这里吃酒,映着篝火,烤着青蛙腿,根本没有人来过问这两人,给苏小财造成一种十分自由自在的错觉……

郑不同作为一条狗,一点儿做狗的自觉都没有,他不靠郑不非吃喝,本事大的很……

它居然会捕猎,两人坐着喝酒的功夫,这家伙叼着一头小獾猪来了!

“有口福了……”

“还要脸不?这是人郑不同的食物!”

“我们是兄弟,有好东西要共享,是不是郑不同?”郑不非笑眯眯地摸摸郑不同。

狗把獾猪放在郑不非眼前,笑眯眯的摇尾巴,十分享受的样子……

郑不非于是就着火光,剥了这只獾猪,把獾猪油小心地剥离了,放在款冬花的叶子上,道:“这玩意儿可是疗烧伤的,留着或许以后有用……”

“明日晨起,二头领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吧?”

“早晨我回去,报了的行踪和行为,经过观察推测,应该会用一个结果……当然,以我看,最大的可能就是要你带领我们大家,再去一次梁家祖坟!”

“好!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突然间黑影一闪,郑不同吠一声,就跃了出去。

“不同,回来!没事儿!”

郑不非发出一句严厉的命令,郑不同只好折返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苏小财有点懵。

“不是有人来了,就是有畜生来了!如果是人,就出来吧,不要鬼鬼祟祟的!”

“哈哈哈哈,好一条猛犬,有灵性!老子藏不住了!”

突然间眼前就多了一个人,竟然是牛大。

“原来是你?你该不会是偷听了,我们说话又要去告密吧?”苏小财哼一声道。

“老子只是闻着这边肉香,过来蹭口吃的!嘿,不错不错!竟然还有獾猪,有口福了!”牛大丝毫不在意苏小财的态度。

“可有酒?”郑不非问道。

“有!”

牛大从腰间解下一个大皮囊,要过苏小财和郑不非已经空了的酒坛子,又给他们注入了多半坛子酒。

“蹭你们的肉吃,最起码也要带点酒来,这是老子私藏的好酒,不是公厨那边的醪糟水可以比的!

来吧,先走一个……”

“吃这个酒,可有什么名堂……”苏小财问道。

“好吧……既然你非要问,那我就跟你说!我来是想要告诉你,明珠不能暗投,明珠就要璀璨,就要发光……

你用这么大颗的明珠,请大家喝个酒有什么价值呢?

所以,明珠,以我之见就是要让头领看见,要让他们产生想法,要让他们有所行动……

这个老岭山山寨,多少年都没有怎么动过了,现在该动一动了!

否则,像我牛大这样的,很有可能就会老死在这里!

你们觉得我老死在这里好吗?”

郑不非哈哈大笑,道:“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一个做山贼的老死了,这简直是无稽之谈,荒谬绝伦……

还有一种比老死更可怕的死法!

这是我们做山贼的最常见的死法!

那就是为了几枚铜钱,脑袋被砍下来了!

像你我这样的,身负大仇,跑到这个山上来,如果真的因为几个铜钱,脑袋就丢了,这岂不是很可悲?”

“确实可悲……来,再干一个!”

苏小财听他俩如此说话,也就不管许多,跟他们干了一个……

三人至此,也就不怎么说话,牛大和郑不非两人,拿小刀开始割那獾猪的肉,开始烧烤……

苏小财在思考着该如何去应对明天这个复杂的局面……

“烤好了,我这里还有一包好东西……”牛大拿出一包碾细的盐,轻轻的洒在已经烤好的肉上,“没想到在这荒山野岭,过得居然是神仙般的日子啊,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从明天起可能就没有了……”

“你是不是偷听了我们俩人的谈话?”苏小财问道,此时他还是有很强的戒心。

“不算偷听,恰好路过听到了两句而已……”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我和你们一般打算,要是不和你们一般打算,我怎么可能跑过来蹭你们这一口肉吃?”

“我可以信你吗?”

“你自己判断吧!在这贼窝里,多时候玩的,其实就是一个判断,判断正确了,你就有可能好好的活下去,判断失误了,脑袋就掉了……哈哈哈哈!”

“我选择信你!”

“你没有必要说出来的……”

“我觉得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如果你俩真是有图谋的,恰好我也是有图谋的,恰好我们的图谋方向是相同的……

我们就应该是一路人,坦诚一点,相互扶持的话,说不定脑袋就保住了,事儿也就做成了……

如果大家都说半句话,藏藏掖掖,相互之间的用意,靠猜的话,但凡有一点猜错……

这个事儿是刀头舔血的事,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具体是什么,想必你们两位比我还要清楚……”

苏小才一口气说了长长的一句话,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咕咕嘟嘟的灌了一起酒,等待这两位的高见。

“其实我们两个的底,亮得比你要清楚……我在这太行群雄的贼窝之间,辗转了十八年有余,什么枭雄英雄,狗熊的都见过!

所以很多人见个面,来路、心思,也就能猜个七八分!

但你小子还真有点猜不透,不过,很明显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一直在等待你的交底!”

“我是李寻,来的目的是掌握一支战无不胜的力量,纵掠天下!我跟家师修习奇门兵法十数载,原本想着报效家国,无奈现在朝廷黑暗腐朽,报国无门,只好出此下策……

天下将乱,白虎食人,我们得趁早做准备了……”

“白虎食人?”

第八十三章 交底

“‘河出异人,白虎食人,雄鸡一唱,天下大白’,你们可听说过?”

“不曾……”

两人同时头摇的拨浪鼓似的,不过很明显他们的眼中放出了异彩。

“一十六年前,纵横北国的二张你们可知道?”

“听过,听过,如雷贯耳呀!”郑不非道。

“老哥哥我有幸,在张大头领的麾下作过小喽啰,也有幸见过他的雄姿英发,只可惜………”牛大摆摆手,道:“这些事儿,不堪回首啊。”

“我说的这个四句偈,是一个老和尚领临终前说的!这个老和尚就是当年的二张之一:张黛山!

当年他是张黛岩大头领大军师……”

“这个我是知道的……”

“现在给你们交我的底……我就是张黛山的徒孙,确切来说应该是戒色大师的徒孙!因为后来他出家了,法号戒色!

且我真是他这个寓言当中的‘河出异人’……”

“‘河出异人’是什么意思?”

“这个事情给你们说了,你们肯定不信……

我其实无父无母,是师父从河里捡回来的……

因为应验了师祖的预言,所以也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

苏小财这种半真半假的话,一旦说起来就十分顺溜,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编起这些事来,脸不红心不跳,说的跟真的一样……

“哦!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掌握着当年二张失败后,转入暗地的残余势力?”牛大问道。

“不错!我不仅掌握着这些残余势力,而且还掌握着他们当年留下的宝藏!

……对,你们猜的没错!

梁家祖坟的那些宝藏,确实不是梁家的,是我的……”

“这么说,大头领确实是你设计弄死的?”

“不是……我原本真的是想带着这些宝藏,入伙老岭山的……

只可惜,他们太贪了!应该少拿一点儿就跑,这样梁家的人赶到的时候,我们早已经跑远了……

只可惜大头领想凭这区区五十个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回来,怎么可能呢?

在人家的祖坟折腾的时间长了,人家岂有不管之理?

碰在了一起,一番厮杀之后……就只留了我来报信了!”

“好吧……你已经交了底!至于大头领这件事,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按照你们的财力和实力,这小小的一个山寨怎么入得了您的法眼?”牛大问道。不愧是一个已经在山寨间辗转了十八年的老山贼,他总能问到事情的关键。

“这个事儿,就需要以小博大,如果一口吞得太多,说不定会把自己噎死……

你的计划是不是这样的:你拿着我的珠子,献给了二头领,勾起他的欲望,想引他继续到梁家的祖坟那边去盗挖,引起和梁家之间极深的矛盾……

梁家动用关系、上下打点让官兵来围攻我们老岭山山寨!

然后二头领扛不住压力,就会带着我们去投奔更大的王屋山山寨,这样对于你们个人来说,山寨无疑是壮大了,报仇的机会就更加多了一份……”

“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但你们报仇的机会,依然是渺小的,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要自己掌握主动权,手上要有自己的力量……

你们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助我,攫取属于自己的力量!”

“凭我们三个?”牛大无奈摇摇头,拿起他的酒囊,狠狠喝了一口……

“我感觉,李寻很是有些过人之处的!或许我们该听他的?”郑不非道,郑不同也汪汪两声,似乎表示赞同……

“我确实有些过人之处,要不然也就不会是‘河出异人’了!我有法宝,我也有法子,现在需要的只是你们的信任……”

郑不同突然又吠了几声,郑不非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道:“原本以为二头领是相信我的,没想到,他还派了人来!”又提高了声音道:“来,兄弟豪爽,豪气干云,再饮!”

“好!”苏小才端起酒坛子,咕咕嘟嘟地灌了一气,小声道:“现在让人家的心腹看见我们三个在一起,你回去如何给二头领如何报?”

“我这不正在套你的话吗?我可是奉命出来调查你的,接近你没有什么错!”

“哦!明白了……”

这三位大嚼獾猪肉,大口喝酒,谈论着太行群雄往日的荣光,说起了二张纵横北国的事!

苏小财甚至讲起梁家祖坟那边宝藏的盛况,由于喝了酒,所以讲的声音也恰到好处,三人一个眼神,大家就彼此明了……

这就是要故意讲给狄闻派来的人听,就是故意再加最后一把火,真正把狄闻心目中的贪欲给挑起来,他对这些保障欲罢不能,下定决心去再夺一夺……

到了后半夜,郑不同乖乖趴下睡了……

“人已经走了,现在就这儿我们三个了!不要再装啦……”郑不非一屁股坐倒,松了一口气。

“这个狄闻,是个人才啊……以后可以用于考察新来的投奔者,真是太谨慎了!”苏小财咕咕嘟嘟又灌了一口酒,坛子就空了……

“如此多疑者,岂能成事?”

“做首领,那自然是不成的,只能做个吏部尚书之类的人物……”

“你小子是打算做皇帝啊?”

“如果有必要,做一做皇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什么大的意思,我兴趣不大!我只想把整个天下,当做一场大生意来做……”

“……”

牛大和郑不非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苏小财的话了!

的确,这家伙敢于说出来的,敢于想的这些事儿,他们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就问你一句,前面你说给那耳朵听的,关于梁家祖坟藏着的宝藏的事儿,真的有那么多?真的都是如此上品宝物?”牛大问道。

“那是自然,二张纵横北国多年,一夜间就这么倒下了,自然是要留下些东西的……不过,这点东西在我看来,也算不得什么!

如果真的掌握了实力,权且做一点家底也是可以的……”

第八十四章 吹枪

交底交到这个程度,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

就像牛大说的,在这种率兽食人的地方,一切都基于个人的判断,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是选择相信,真正意义上,这属于赌博……

所以你要表现给别人的,是你强大、有用的一面,展现利好,别人才能把宝押在你这边……

所以你要说的话,并不一定要真实,而要让人以为,你说的是真实的!

所以过于玄乎的话说,小蔡也不说,他只是东透露一点,西透露一点,有很大的留白,让他们去想象……

当然实际性的东西,肯定是要表现出来,否则,这些走过的桥比自己走过的路还多的人,是不可能选择相信自己的……

以这个为原则,苏小财实话、废话、谎话说了一箩筐,侃得差不多了,两人对自己已经表现出了极大的信服……

苏小财于是把身上的剩余的两颗珠子,送给了郑不非和牛大,道:“我知道你们志不在此,这个小东西,只是信物,苟富贵勿相忘……”

牛大和郑不非虽然都表示自己只为报仇,但最后珠子还是收下了……

“好,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兄弟了!我有一物,现藏于山下,有一个多时辰,就能取来……

此物才是世所罕见的宝物,关键时刻,可以保命……

现在差的就是一条可经过岗哨就能下山的路……”

郑不非看看牛大,牛大点点头。

郑不非道:“牛大哥武艺高强,或许可以互送你下山一趟,只不过危险重重……”

“有路的话,去就是了,为何还需要护送?”苏小财不解。

“此路穿林而过,林中有虎!有熊!出了林子还有狼群……莫说是我们两人去,运气不好的话,十数人一起去,都有可能折损于猛兽之口……

而且山势崎岖陡峭,若是真的遇上猛兽,我们避无可避,我很好说,爬树爬得很快,但是这只能这是一个人的逃命法门,真正遇上了猛兽,我如何顾得了你?

当然运气好的话,或许我们碰不到……”牛大说的严肃认真,想来所言非虚。

苏小财听得有点后背发凉,自己习惯了穿越之前那个世界的生活,那世界野外山林,别说老虎了,就连狼毛都不见一根……

所以他之前不曾害怕,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在野外过的那些路,真是后怕呀,虽然彼时自己手上有枪,但如果真的遇上善于伪装的捕猎之虎,这家伙从身后窜出来,一口就能咬断自己的脖子……

“真是这样,那就算了吧,这个不急,等混熟了,哪次我们下山去,借口去拉屎,就能取得来……”苏小财觉得还是小命要紧,虽然现在手上没枪,心里慌得紧。

“如果你藏在来这的路边不远的地方,那明天就可以实现了!如果预估的不错,我们明天下午就会出发,趁夜会去一次梁家祖坟……

据我所知,他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梁家没什么动静,没有从祖坟往出迁东西,也没有要找人复仇的迹象……

这说明,那些宝贝还在梁家祖坟……”牛大说道。

苏小财回想起来,老岭山大头领仇余,被自己和他的手下杀死在那些宝藏中间了,而那隐蔽的、藏着宝的古墓,被自己给关闭了。

梁家就算再怎么查看,也不可能想到他家的祖坟就建在另一座古墓之上,如果不出意外,他们绝不会发现把隐秘的古墓入口……

所以,他们不会发现宝藏……

仇余被关在古墓中,他们自然也不会发现仇余!

至于战死在外面的那些喽啰,他们只能认出那是一些山贼,具体是哪一座山的,他们也说不上,所以,现在梁家暂时还没有什么动静……

当然,彼时,自己最后用手枪打死了梁家战到最后剩下的、几个极厉害的恶奴,这严重扰乱了梁家的视线,梁家一定认为自己就是战死的那五十喽啰的首领!而且一定是一个是所罕见的暗器高手……

因为他们回头收尸的时候,一定会发现那些死者,每个人都被枣核大小的碎铁击穿了身体!

这需要何等大小的力量,才能发出如此钢劲的暗器?

所以,基于此,小小的老岭山贼寇,就被排除在外了!

“兄弟……兄弟!”牛大的手在苏小财的眼前晃了晃,才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这么出神,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可能因为我那个绝世的宝贝,扰乱了梁家的视线……因为我离开那地儿的时候,也不是那么轻易就离开的,而是经过了一定的战斗……”

苏小财于是掐头去尾,把自己枪战的经历,给这两人说了一下,这一说,听到了两人目瞪口呆。

“果真有如此的绝世珍宝?让一个丝毫不会武艺的人,竟然连杀了好几个身怀绝技的恶奴?”

“当然有!前面不是跟你们俩说过了吗?晚上想取要取的,就是那东西!只可惜林中猛兽横行,我们势单力薄,是取不成了……”

“我以为是什么财宝呢!没想到竟是这么好的东西!”牛大说着,不经意间磨掌擦拳,“要不,我们现在冒险去取?”

“既然笃定明日要出去,那我们明日去取好了……”

“听着……真的挺带劲儿的!为什么不把这绝世之宝随身带着呢?这么随意一藏,丢了怎么办?”郑不非遗憾道。

“我怕带上山来,你们一搜身,直接拿去了,那我岂不是以后没有这玩意了?

早知你们根本就不搜身,那我就把他们随身带着了!”

“你上来要见的,是山贼的首领,又不是见皇帝,搜你的身干什么?

武器是做山贼必备的东西,即便是搜出来了,也会还给你!如果一个山贼的头领,都怕你刺杀他的话,那还做什么山贼,不如直接乖乖的回家抱孩子算了!”牛大笑道。

“好吧,那一切就拜托两位了,一定要设法,明天我们在行走的途中可以借口离开一小会儿……

怕二头领不相信我,明天要是把我看死了,一步不准离开那就坏了……”

第八十五章 无题

牛大和郑不非均表示,自己是二头领的心腹,这事儿还是能做到的。

苏小财心道,原来这特么就是心腹啊,心腹弄不好,可就是心腹大患啊!

当然,从这也可以看出,做一对别人有用的人,比什么都强,只要他对你有所求,你才能控制他!

当然这个事儿不能怪人家牛大和郑不非,毕竟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跑到这地方,人家不是为了发财的,是为了报仇的,任何希望都看不到,再忠诚的心腹,也难免要起其他心思了……

习武之人,说睡就睡……

他们两人想说服苏小财回去睡,但苏小财死活不肯穿没有烫过的衣服,似乎件事比杀了他还要来得恐怖……

既然这家伙不肯回去,这两人也就不回去了!

毕竟这个深山野岭的地方,虽然点了一堆火,但万一睡着,火熄灭了,就会有野兽过来……留苏小财一个人在这里,我们害怕半夜里他被野兽打了牙祭……

于是这两人很快清理出一圈空地,无任何可燃物,以防火引燃引发火灾,然后他们枕着石头,睡在火边,很快,牛大就呼噜连天,郑不非也响起轻微的鼾声……

苏小财死活睡不着,于是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和刚才这两位的对话,细细的回想了一下,捋一捋,看看其中有什么不对的,不合逻辑的地方……

十分粗大耐烧的树干架在火上,苏小财也慢慢发现有很多地方还是那么的蹊跷、诡异,而且,就算眼前这俩人,他也看不透,以后发生任何事情的可能性都有……

前面苏小财就已经认定这是一场赌博,没有什么事情是必然发生的,很多庞大精巧的设计,等事情真正发生之后,回头看,都是漏洞百出的……

这事儿,就这样吧。现在已经尽力了,剩下的事情交给运气……

当然单单凭自己的眼光和经验判断,眼前这两人应该是可靠的。

苏小财渐渐也睡着了。

等他一觉醒来,天色已微明,身边的两人,早已经不见了,但郑不同还留在身边,这说明郑不非也就在附近……

不用管他们,这两人,一定是早早起来去练功了!

现在能尽快穿上衣服,才是苏小财最重要的事,于是过去挖开泥土灰烬……

完美!

自己曾经看过制作陶器的资料,但从来没有亲自动手试验过,没想到这第一次动手,居然成功了!

挖出来了一个乌漆抹黑的东西,还找了一把干草,刷去了灰烬,烧出的这个东西,黑黝黝的,叩击之下,叮当作响,竟有金属之音,说明烧得很成功……

苏小财迅速找了几块石头,支起了这口已经装满水的陶器,在下面燃起了火焰……

用这玩意儿烧水虽然很慢,但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事儿是做成了,水烧开之后,这东西无任何要破裂的迹象……

苏小财终于开开心心的把自己的衣服丢在了开水锅中,狠狠的煮了一下,找根棍子,挑出来,拧干,然后搭在树上,这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盛夏的太阳下,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干了……

等太阳晒热了岩石,又把这些已经半干的衣服,晾在了热得烫手的岩石上,不一会儿衣服就干了……

苏小财穿了衣服,领着狗狗郑不同,用石头筑了小水坝,藤条结了简单的鱼篓,开始放水抓鱼……

然后就开始烤鱼吃,郑不同作为一条狗,劳作的时候和苏小财一起劳作,等真正吃鱼的时候,苏小才给他的鱼,狗狗却不吃……

这家伙,吃东西就认一个主,有灵性!

有人来叫苏小财,一看是郑不非。

郑不非远远喊了一句,说二头领有请……

“果如我们所料……”走近了,郑不非撂一句,就迅速走了……

苏小财整一下皱皱巴巴的衣服,再一次走到那个院落门外,他现在也知道了规矩,没有直接闯进去,而是在院外高呼一声:“二头领,小弟李寻求见……”

“稍等……”

苏小财于是等了一会儿,里面还不见传唤,就轻轻上前,做一个欲推门而入的动作……

瞬间就有眼前就多了几张面孔,看起来有点狠……

“算了……”

第八十六章 脑子被驴踢的主意

苏小财只好安静地站在门外等待,过了很久,小院里出来了许多人,大多都不认识!

他只认识郑不非和牛大,然而这两人走过他面前,目不斜视地走了……

“李寻兄弟,请进来……”是狄闻的声音。

苏小财抖了抖自己皱巴巴的衣服,甩了甩头发,自信这一回自己是十分干净的……

“听说你用了昨日一天一夜的时间,自己烧了一个陶锅,专门把衣服烫了一下?”

苏小财走进了那间神秘的堂屋,看见狄闻就坐在中堂下桌子旁边的椅子上,白白净净的,看上去,半点都不像山贼。

苏小财点点头。

“这倒是一点儿也不像个乞丐的做派呀?完全是一副富家公子哥的做派……”

“小弟自小跟着家师在深山修行,家师仙风道骨,自然十分喜爱洁净,所以小弟自小养成了爱清洁的习惯!”

“好了,既然你喜欢干净整洁,那以后就给你自己结个草庐,住起来吧,这咱们就不说了……

但梁家祖坟,我们必须去一趟,毕竟大头领和五十位兄弟的尸体总是要收回来的……

何况大头领还是我妹夫,于情于理,我们都得去一趟的……”

去替兄弟们收尸,这真是一个好借口啊,无论如何,做山贼的得讲究一个义字,所以不会拒绝这个理由……

“梁家势大,毕竟逝者已矣,兄弟们现在就过去,会不会太冒险了?

梁家那些恶奴,应该是凭借其庞大财力养的武艺高强的江湖人,而且梁家在朝廷背景深厚,有梁师成撑腰,他们完全可以影响、动用地方军事力量……

太行山这一带,驻的是边军,战力强悍……”

苏小财当然要压一压,说明一下利害关系。

“即使我们不去,他们也会来!进了人家的祖坟,这梁子就已经结下了,更何况如此拼杀一番……

所以我们必须现在就去,他们一定以为,我们这时候不敢来,我们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过了这两是最佳时期,可能就永远就不能抢回弟兄们的尸身了……”

“已经过了两日,弟兄们的尸身还在那里吗?”

“已经派人去悄悄的看过了,尸身都在原地,县衙派了几个差役守着,应该在等待更高一级的衙门或者军方验看……

这就是做给上面看的,上面一看,确实发生了如此严重的事情,也知道事态如此严重,梁师成那边搪塞不过去了,就只能发兵打一打我们……

所以,这两天他们看似没什么动静,其实是在把事情往大搞,让围剿我们的事,板上钉钉……”

“原来他们如此阴险……真的有大军来围剿,我们该如何应对?”

“嘿嘿,有宋一代,太行群雄不灭,是有原因的!

我们老岭山在太行最前沿,如果真的遇到了官兵围剿,只需往太行深处跑就是,总会有大佬出来收拾官兵的……

官兵进了太行深处,就是在找死!”

苏小财不懂这里面的事,只好不说话。

“当然,这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现在要你做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带着大家,悄悄去一趟梁家祖坟……

这个能做到吧?”

“当然能做到,不过既然要出其不意,我们就得化妆成百姓、小商贩等,分批分散,傍晚集合于东南方向,据此五十里外的凤亭山下……

然后,我们再走上十余里的夜山路就到了!”

“好!说走就走……现在已经准备好了,你想到的问题,我也想到了,刚才和各营房的什长商议了一下,他们现在已经下去准备了……

你也准备一下,换一套衣服,你身上的这套衣服,虽然现在干净是干净了,但不能再穿了,你的容貌也要好好改变一下……

你下去等一下吧,这事情他会帮你解决……”

苏小财出了小院子,来到了那间粗犷的、原始味极浓的屋子前,因为外面的光线比较好,里面很昏暗。

现在大家果真在外面进行着化装……

“牛大哥,看起来不错啊,你们化装得有模有样啊……”

“武艺高强,人马壮大,这些都不是我们吃饭的本钱,我们真正吃饭的本钱,恰恰就是这一手!

很多时候,做我们这种生意是用巧不用力的!我们化成工匠,潜入富户家里踩点,伺机在他们的饮水饭菜里下点药,麻翻了,用他们家的骡马,驮着他们家的宝贝,悠然上了山……

我们这样的,化装成那种人,那种人的活,都能拿下,如果我们真的走在大街上,你随便拉出一个来看,那绝对是老实巴交的各类百姓,一点儿匪气都没有的……”

苏小财听闻这事儿,还是比较震惊,这群人还真的不能小觑,太行群雄经过两百余年的发展沉淀,盗匪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盗匪,他们行盗的方式千变万化,防不胜防……

“你们打算把我化装成什么?”

“一个书生!”

“啊?”

“你符合一个书生的气质……”

“嘿……”

经过牛大一番折腾,苏小才重新穿上了书生装,戴上了假发和方巾,手里那了一把折扇……

虽然现在从衣着上来说,并没有在东京的时候那么华丽,但从水里照的倒影来看,碰上又恢复了东京时候的模样……

看样子总的来说,还是逃不过李寻这个身份……

山寨的公厨做了丰盛的午餐,大家饱餐一顿之后,就出发了。

狄闻当然不会放任苏小财走,他是把他留在了身边。

狄闻也化装成一个书生,骑着驴,郑不非成了书童,背着文房四宝……

牛大化成一个老仆,跟着他们……

当然,苏小财也有驴骑,他是狄闻结伴而行,一起游学的书生……

苏小财觉得狄闻这个主意有点像脑子被驴踢了!

只有脑子被驴踢了的书生,才不到安全的地方去游学,跑到这种遍地都是盗匪的地方来!这不是找死吗?

但苏小财也不反对,是欣然接受,毕竟还有驴骑,扮个书生,也来得比较轻松,溜溜达达,吹吹牛,吟吟诗,这事儿就办了……

第八十七章 化装舞会

当然,有一些化装成商贩、普通樵夫、工匠等各色人,隐在前后左右……

万一危险,这些人就会第一时间跳出来拼命……当然,挑选的都是高手,战力很强。

下山走了一段,苏小财四处张望,终于走到了藏枪的所在,他记得此处有同根而生的两株杨树……

“二头领……”在这种荒山荒沟里,还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所以大家还没有分开,这个时候还是依旧称呼,等走到村巷集市,就得按照角色扮演了!

苏小财捂着肚子道,“二头领,小弟肚子好痛啊……”

“……”狄闻道,“你的意思是要去方便一下吗?”

牛大立即道:“昨日下午,看见这小子一个人躲在林子里烧吃青蛙腿,远远的闻着挺香的,就凑过去跟他一起吃了几个……想必是吃坏了肚子,这会儿小弟肚子也很不舒服,我们就一起去方便一下……”

“昨日吃青蛙腿这事儿,我也参与了,你一说起来,我觉得自己的肚子也不舒服了!二头领,也容小弟去方便一下……”

“你们这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去吧,去吧,快去快回!莫要耽误了我们的行程……”

三人抱拳拱手,道谢之后,就钻入了路边的灌木丛……

苏小财带着他们走了一段山路,看到裸露的岩石,这些破碎的岩石形成了高山,有着很多的岩石缝隙……

苏小财就把枪藏在这种岩石缝隙里的,他找了一个比较好的,即便是下雨了,也不会进水的避雨地儿,藏好之后还往里面塞了一些碎石,插了几根草。

所以,这玩意儿看起来虽然并不显眼,但苏小财还是能够找着……

等苏小财挪开了碎石,一把拉出了星条旗包裹的枪和子弹,打开包裹之后,这些玩意儿亮锃锃、金灿灿的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些东西是金子做的吗?”郑不非问道。

“倒不是,这些子弹壳是黄铜做的,枪乃精钢所制……”

“蛋壳?枪?哪里有这种东西?”牛大问道。

苏小财于是给这两人详细讲了一下什么是枪,什么是弹,如何用这玩意杀人……

左轮上了子弹之后,递给这两位。

牛大差点儿就开了一枪,苏小才慌忙制止了,道:“这玩意儿会发出比较大的声响,可不能惊动了头领!让他知道了,我们这玩意儿说不定会被他没收。”

“可是,这玩意果真有这么厉害吗?能打进人的脑壳里去,还能穿出去?”郑不非也将信将疑,即便是力道特别大的弩箭,要射穿人的脑壳,那也得床子弩那样的……

而这种东西一般要四五个人才能操作,想到这种单人双手或单手操作的武器,竟有这种威力!

而且,这个东西还是连发的,装一次弹,可以连发六次或九次,这简直太牛了,根本不像这世上的东西……

“嗯,以后有机会试试,你就知道了!”苏小财拿着一把,宽大的袖口内里其实有口袋,平时可以装一点散碎银两,或者其他比较重要的东西,现在他把这把枪藏在袖子中了……

牛大和郑不非每人发了一把,转轮已经压满了子弹,又给他们每人配了十二发……当然给他们的是六发装左轮,这样算来,他们能打三轮,共能打出十八颗子弹……

郑不非和牛大,虽然对这玩意儿的威力将信将疑,但看着如此精致美丽的东西,到了自己的手上,也很是郑重其事的收好了……

剩余的枪弹,苏小财还是原地放回去,丝毫不避开牛大和郑不非……

如此重要的东西放置,都不避开他俩,这两人也充分感受到了苏小财的信任。

“李寻兄弟,这些东西放在这里,您是打算以后遇到自己信任的、志同道合的人,就分给他们一把吗?”郑不非问道。

“这两把交到你们手上,剩余的都已经有主了……再过一两日,‘五行门’那边,也就有人来通气了……

到时候会给那边的人带过去几把……”苏小财这一回说的是真话,其实他已经想好了,最起码要给七七一把,让她留着以备万一;师父、木头、狄三娘也要给……

也不知道那老者的徒孙儿现在是否把口信已经带到了东京……算算日子应该还没到,虽然自己在这里度日如年,觉得已经过去了好长时间,可是详细一算,不过过去了两日多一点儿而已。

‘五行门’若派人过来和自己联系上,至少也得十余日!

先前,自己跑到另一个莫名其妙的世界,在一个战场上捡了几把枪回来……而大宋的时间,就莫名其妙过去了一月余,从暮春时节之节,跳到了盛夏时节……

也不知道这一月余过去,东京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七七还好吗……

“哎,兄弟快,走了啊!你怎么愣住了?”

“刚才确实一恍惚,想起了许多过去的事……

好吧,那我们走吧!

左轮枪这东西,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了,否则因为人的好奇心,容易引发出事端来……”

两人均表示,一定要藏的牢牢的,不让任何人发现……

等苏小财再一次藏好了枪,做好隐蔽掩饰,三人就不声不响地又回到了队伍当中……

狄闻并不盘问,也不搜身,看见三人回来了之后,就让他们各就各位,马上就要到前面的村庄了,必须要分开走了……

狄闻、苏小财、郑不非和牛大,按照原定计划,当然是一组的……也由他们率先出发,其余人不远不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这样,这个看上去散乱却很有组织的队伍,在天黑之前,就能够到达凤亭山下……

这一回山贼下山,可谓倾巢出动,山寨中仅仅留了一些女眷看家……

狄小娘都跟着呢!

这种山寨的流寇,一看就不是那么专业,不是什么正经巨寇!

头领全都下了山,山上留着一些等同女仆的人看家,等着人家一窝端呢?………也不知道这是所谓太行群雄的规矩呢,还是这狄闻根本就不懂怎么去管理一个山寨?

“二头领,我们合家都出来了,难道真的就不怕有人占了我们的山寨?”苏小财问道。

“放心吧,我们那座山啊,没有人看得上……贫瘠、平常,无险可守……”狄闻此语一出,说了半句,就被打断了!

“嘿嘿,我很看得上……”

不知道从何处飘来这句话,似远似近,似有似无,但每个人都听见了!

大家吃了一惊,扯出武器准备战斗,然而再无动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第八十八章 死局吗

“金猴营,速速侦察!白虎营,戒备,准备出击!苍狼营,戒备,准备支援!豹卫营,随我抢占对面乱石山,坚守!”

狄闻很果断,立即下了命令,总共四百人余人,早早就按照编制行动的,现在也迅速就位,苏小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属于那一部分的,也就跟着牛大、郑不非一路乱跑,跑到了沟对面,上了坡,到了不生草木的乱石山,不得不说,狄闻还是挺有眼光的!

这座乱世山,到处乱石林立,便于隐蔽,可以防箭;不生草木,不怕火攻;地势陡峭,易守难攻;而且连着茫茫林海,有退路。

一瞬间能有这个反应,狄闻果真还是有点本事的!

金猴营都是一些身材不高大,却行动敏捷的家伙,他们迅速地结成小队,向四周扩散侦察……

白虎营集结,迅速结成战斗队形,准备战斗。

苍狼营迅速结成战斗队形,随着豹卫营退至乱世山,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赶上前去,支援白虎营!

这种山区的战斗,一般都是小规模战斗,人如果太多的话,倒会会施展不开,白白损伤……

豹卫营迅速抢占了乱石山,以战斗队形分布于各乱世丛,把狄闻护在核心,已经有人迅速往更远的后山去探路……

这一切都一气呵成,十分干净利落,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看样子,他们要不经常在战斗,要不经常在训练!

要不然没有这个效果!

没想到,这群以化装潜入、智取财宝为生的毛贼,还有如此硬核的一面!

不可小觑!苏小财记得自己已经放过这个感慨了,现在不得不又发一遍。

牛大和郑不非曾经标榜是二头领的心腹,现在看来这个果真是个事实。

围着狄闻对核心的成员当中,就有牛大和郑不非。

没有人告诉苏小财,到底属于哪一部分,到底该怎么去战斗,所以他也就跟着这些人。

真正抢占了这片乱石丛生的山地,却发现一切都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危险逼近。

所有人都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刚刚经历了一段急行山路……只有苏小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坐在石头上,努力的捶打着自己的前胸……

他的这个举动,引来一片笑声,大家都围着狄闻坐了,笑得捧腹抹泪……

“有什么好笑的?我要是像你们一样天天跟牲口似的锻炼,也就不会这样了!”苏小财努力使自己的呼吸慢下来,说道。

“既然已经入了山寨,以后就要跟着他们多练练了,这样子不行啊,万一真的有人追,你早已经被人家追上来,二话不说一刀砍了!”狄闻笑道。

“什么情况?似乎没有什么情况?这一顿猛跑……”

“有没有情况,现在还搞不清楚,等金猴营的兄弟们查清楚了,就知道有没有情况了……”狄闻道。

“金猴营不错……”苏小财其实是想说,一群山贼,懂得战前侦察,已经十分不错了!

狄闻像是知道苏小财想说什么,笑道:“凡行兵之法,斥候为先。平易用骑,险阻用步。每五人为一甲,人持一白旗,远则军行前后左右,接续候望。若见贼兵,以次转近,告白主将,令众预为之备。法曰:‘以虞待不虞者胜。’当然,这是远古时候的兵法,放到现在,战场情况就复杂多了,不过要义还在,不外乎于‘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要知道敌情,首要在于侦察!”

“呃……不错!”苏小财虽然不知道前面一段话是谁说的,不过狄闻这小子既然能在这里掉书袋,就证明此人是读过兵法的!

既然人家读过,就比自己强,自己兵法听过一大堆,由于从义务教育到博士毕业,从没有人要求去读兵法,加上自己对这玩意并不感兴趣,所以就没有读过,只是在读小说或者乱七八糟的时候,偶有涉猎……

“听说你是个志存高远的人……”

这一句对苏小财来说犹如五雷轰顶!

志存高远四个字,狄闻是如何说出来的?

自己对郑不非和牛大交过底,只有他们知道自己来此的真实目的,就是要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也只有他们知道“河出异人”,知道自己是张黛山的徒孙,知道“五行门”,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坏了!

自己交底有些早了!这两人真他娘太能演了!

随即立即想到,他们当然能演啊!他们的看家本领,就是化装潜入、智取富人家的财物啊!

不是所有的富人都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随便演一演,就能混入人家做工的……

这需要多么厉害的演技啊!

人家这种专业演员,骗自己这么一个小白,那当然是易如反掌了!

不过,苏小财还是心存侥幸,想着是不是这仅仅是狄闻的猜测,并非真的是牛大和郑不非卖了自己!

“二头领,小弟但求报了父母之仇,没什么大志……”

“哦!原来‘河出异人’就这么点志向啊……真的很令我失望……”

苏小财脑子里嗡的一声!

牛大,你大爷!郑不非,我要睡死#你妹!

确定无疑,自己已经被此二人完完全全卖给狄闻了!

狄闻的人已经到过梁家祖坟了,按说已经不需要自己带路了,现在带着自己,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其实已经试过寻找宝藏了,但并未找到,也能确定梁家并未转移宝藏,所以就想着自己知道宝藏的入口……他们反复套过自己的话,也查验了那大珠子,闻到了珠子上的土味儿,知道这东西确实出自墓葬……

还好!自己并未对任何透露,是自己设计害死了人家的大头领仇余,要不然小命难保啊!

即便如此,也不知道事后自己会被人家如何处置!

简直蠢到家了,现在连手枪这个杀器,竟然也送了牛大和狄闻各一把……

现在该怎么办?是将自己和盘托出,还是设法虚与委蛇,寻找机会逃走?

苏小财感到自己如此苍白无力,有一种陷入了死局的感觉!

第八十九章 三千大千世界

“看样子,小弟的事儿,你已经都知道了?”苏小财迅速摒弃了自己心中的挫败感、失落感和恐惧感……不错,确实有恐惧感,因为自己面对的是一群没什么规矩的山贼,说砍脑袋,立马就能砍了。

而脑袋一旦离开了脖子,一切就凉了。

人人都是怕死的,面对死亡,说自己不恐惧的人,不是傻子就是疯子,要不就是在强撑……

“不敢,不敢!”狄闻笑道,“您的来头这么大,‘河出异人’啊,又是继承了二张衣钵的传人,手底下是帮众数万的五行门,在我面前自称小弟,我可是万万不敢当你大哥的!

说吧,你是不是已经在路上设下了埋伏,现在要一口吃掉我们?或者,你的人现在已经去占领了我们的山寨?”

苏小财笑了,指一指自己,笑道:“你觉得我这一条命就值你们一个山寨吗?你们可能觉得我分文不值,可是这条命我自己爱惜的紧哪!

我怎么可能拿自己的性命跟你们开这种玩笑?”

“可是你已经在拿你的命开玩笑了。不要以为抬出什么二张、什么五行门,老子就怕你!

老子的刀,从来都不卷刃,也不认什么神仙皇帝,佛挡杀佛,鬼挡杀鬼……”狄闻十分不屑道。

“可是我并没有挡你。”

“笑话。你没有挡我?老子手下就这区区四百余人,你都想谋了去,你还说你不挡我啊?”

“我是跟他们两人说过这话,可我说的是顺其自然,谋一支属于自己的武装!

顺其自然,你应该是懂的吧?”

“你的意思是老子会拱手把这支队伍让给你?”

“目前这个局势发展下去,应该会是这个结果!”

狄闻哈哈大笑。

“这没什么好笑的……”

“你的意思是你的人马已经包围了我们?”

“我哪里有人马?我是只身前来的!除了我连半个人都没有带!”苏小财觉得,要不是刚才出现这种情况,狄闻不定还不会点破,但恰恰是刚才出现的这个突发情况,让人家以为是自己有人马,要包围他们从而威逼他们归顺。

苏小财只好道:“目前我们所遇上的情况在我的预料之外,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现在我的性命全在你手里,信不信由你!

我要说的是,所谓的太行群雄是靠不住的,任何时候只能靠自己!

而我们现在得罪的是梁家!梁师成在朝中是个什么分量,你们应该是清楚的……

他要是真心想灭我们,这世上除了我,没有谁能救得了老岭山!”

狄闻盯了一会儿苏小财,道:“果真是这种狂妄的口气……牛大、郑不非,他说的话,是不是和前面跟你们说的一模一样?”

牛大、郑不非前来,应一声。

苏小财怒斥道:“泼才,没想到老子栽在了你们的手里,你们演的确实不错啊!”

郑不非笑眯眯地拱拱手,道:“大家彼此彼此!我们是靠行骗吃饭的,你也是……不要老鸦落在猪背上,只看见别人的黑,看不见自己的黑……”

“老子没有骗你们……”

“没有骗我们那就更好了!至少你不会死了……”牛大笑道。

“确实,如果你真的没有骗我们的话,我们还真的不敢杀你!二张我们惹不起,虽然他们已经死了!五行门更惹不起啊,更何况你还是掌门……”狄闻笑道。

“我只是应着师祖的偈语,突然之间就让师父找到了,对‘五行门’来说,我寸功未立,就做了掌门,虽然大家对师祖十分信服,没有人有反对意见,但我这样一个新人,也不好腆着个脸,心安理得地在那里指手画脚……

所以我要出来,不在任何人的帮助下,立下功劳……”苏小财认真道。

他知道现在还是和盘托出的好,所以苏小财拿出了自己的枪,道:“此物天下只有我这里有几把,乃是绝世神品!”

苏小财此语一出,牛大和郑不非反应过来了,迅速上前要制止苏小财。

“停手,停手,我又不傻,在你们这一群人围着我,我怎么敢对二头领不敬?

我只是想演示一下,让二头领知道我的本事……”

“都不要大惊小怪,五行门的掌门,不可能行什么卑鄙之事!都让开让掌门施展手段……”狄闻挥挥手,也就没有人再上前了。

苏小财于是对准一块岩石,开了一枪!由于这块岩石相对薄了一点,再加上苏小财根本没什么射击精度,一枪就打在了岩石最上部最脆弱的部位,就是直接打碎了一大片岩石,飞出去的碎岩石片,甚至溅到了十步远的地方……

接着他又往几十步开外的一片树林开了一枪,有人跑过去查看了一下,回来报说,碗口粗的树木被击穿了……

这一下不仅惊呆了狄闻,连手上有枪的郑不非和牛大,都惊呆了!

过了半晌,金猴营的弟兄回来了报信的,这才让狄闻从惊呆中醒过来……

“二头领,没发现有什么敌情,金猴营四下侦察,根本就没发现四野有活人……”

“这就奇怪了,刚才这句话,难道是鬼说的?”

“会不会是山里面有人要鸠占鹊巢,他们中有人暗暗来给我们报信?”狄小娘在一旁道。作为压寨夫人,丈夫死后,按说应该是山寨之主了,要不是狄闻是兄长,这时候山寨就轮到狄小娘说话。

“就算是有人这么干,也没事,等我们回来了,再夺回来便是!”狄闻轻描淡写道,“山里面那些实力强,势力大的,根本就不稀罕我们这点小摊场;那些实力弱,势力小的,我们还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敢来更好,我们顺势吞了便是!”

牛大、郑不非等人,也都点头称是。

“二头领,夫人,这是李寻送与我们东西……”这两个家伙跪地,将手里的两把六发左轮献出去了!

狄闻接过其中一把,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道:“精钢所制,巧夺天工啊!这世上确实绝无仅有!李掌门,现在我相信你是五行门的掌门了!五行门集天下工匠,藏龙卧虎,或许能造出这种神工鬼斧的东西……”

“不,五行门造不出!这东西不是这世上之人所造!”

“难道是神鬼所造?”

“还是人造的,只是并非这世上人所造!”

“呃?除了这世上,难道还有其他世上?”

“有啊!佛说三千大千世界,我们这方世界,不过是大千世界之一而已!”

“你去得了其他世界?”

“‘河出异人’岂是白叫的!事实上,我就是另一个世界来的,自河而出,应了师祖的偈语……”

狄闻笑而不语,显然不信!这事儿毕竟太过匪夷所思,谁信谁就是傻子!

第九十章 真真假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苏小财说的话,有的假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像实话,有的实话听起来虚无缥缈像假话。

苏小财现在觉得,自己在狄闻心目中,最多不过是五行门派来在太行山经营势力的中高层头目。

绝对不会相信苏小财以堂堂五行门掌门之尊,屈尊在他们这座小庙里。

事实上,苏小财要的也就是这个效果,如此危机的情况下,五行门这个保护伞还是要打出来的;但必须要让他们觉得这个事情似是而非,似真似假……

“既然你是二张遗留势力的掌门,跟你打听一个人……狄宝荷这个人,你可听说过?”

“狄三娘啊……认识!”

“你竟然称呼他为狄三娘?”

“有什么不对吗?”

“如今世上知道狄三娘的人,已经不多了。”

狄三娘这个名字,是师父说出来的,从师父对这个女人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这些前辈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现在眼前出现了这一对狄家兄妹,竟知道狄三娘这个名字,他们三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是敌是友?

“你在猜测我们之间的关系?”狄闻问道。

“让人不由联想一下,毕竟经你一问,我才发现狄三娘也信狄,和狄小娘听起来,像是姐妹……常听狄三娘念叨,要再拉起队伍来……

莫非你们就是狄三娘拉起来的队伍?”

“不是……她现在大概认为,我们兄妹俩已经死了吧……”

“她是你们三姐?”

狄闻冷笑道:“不过是同一个娘生的而已,姐不姐的,早已经忘了……”

苏小财摇摇头,轻轻叹口气道:“狄三娘对张黛岩的感情,确实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不仅不计个人的一切,在张黛岩事败身死十几年后,还在不顾一切地设法恢复二张当年的盛况……

而且,她已经走火入魔到不顾及大家生存安危了……”

“呃……”

“这些事儿,说来话长了,先不说了……接下来,二头领打算回去查看敌情呢,还是继续去梁家祖坟?”苏小财问道。

狄闻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中不能自拔,狄小娘眼神也沉沉的,过了好久,狄闻才道:“我这个人做事情向来都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经做出的计划,先完成再说!”

“女眷……”

“山里有规矩,女眷他们不敢碰,否则不死不休……”

于是,苏小财只能继续带着这群人上路。不得不说,狄闻带队伍还是很有一手的,队伍在没有发现敌情后,就迅速集结了,在原地待命,说走就走。

一路走过去,也碰到过许多的官兵,毕竟在梁家祖坟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官兵如果再不出动,那也就说不过去了!

这群人的化装和演技,实在太好了,即便是遇到了官兵盘问,也能够对答如流,丝毫没有引起官兵的怀疑……

叫他们山贼,不足以表达苏小财的惊异,应该给他们一个这世上尚且没有的名词:演员!专业级的……

就这样,很顺利就到达了梁家祖坟山下,天已经黑了,等到各营人员到齐,就悄无声息上山……

由于事先已叮嘱过,这座山有可能埋伏着梁家的恶奴,或者附近驻扎了官兵,叫他们行事万事小心……

狄闻的金猴营聚齐之后,很快就消失了,狄闻带着大家入了林子,进去之后,并没有赶路,而是就地隐匿起来……

过了许久,苏小财都有点犯困的时候,突然耳边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但听有人轻声道:“二头领,是小弟,金猴营魁拔。”

“怎么样,情况如何?”

“从这里走一直到大墓,他们确实安排了人手,有官兵,也有恶奴……现在都已经被清理掉了!请二头领放心入山,金猴营的兄弟们,正在扩大侦察范围……”

“魁拔,你们一共杀了多少看守的人?”

“四五十人……”

“全部吗?”

“是全部!”

“如此说来,就不应该了……”狄闻嘀咕一句,道:“再探,及时回报情况……”

苏小财冷眼旁观,发现狄闻所率领的这些人行事极有章法,极有纪律,进退有序,十分专业……这完全跟仇余领的那些人,是两码事!

而当时仇余率领的,苏小财所见的也就那五十个,战斗力倒还是挺强悍的,只是匪气很重,丝毫看不出半点军事行动的味道……

而眼前,整个山寨,倾巢而出,所有人都表现出来非凡的军事素质……他们对狄闻言听计从,一切指令都执行的十分到位……

这就有意思了。

仇余和狄闻是同一个山寨的人,他们的队伍应该是同一支队伍,可在仇余手下和在狄闻手下,竟有着如此天壤之别!

苏小财脑子转的很快,他在想,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个结果呢?

难道是狄闻跟宋江相似,后来者居上,逐渐一点点架空了仇余的势力,用自己所懂的兵法,练出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新军……

既然如此,那狄闻和仇余之间是有矛盾的,至少是貌合神离的,苏小财这次歪打正着,解决了仇余,其实甚合狄闻之意……

想着这些事儿,跟着队伍,一路连火把都没有点,这些人似乎有着良好的夜视能力,或者说他们经常行走夜间山路,很是熟悉……总之基本上没走什么绕路,金猴营甚至连杀在沿途的尸首都收拾了……

很快就已经到了梁家祖坟,狄闻名义上是过来替弟兄们收尸的,事实上,月光洒下来,这座古墓显得十分凄冷,已经连半具尸体也找不到了……

“弟兄们,被他们杀害在这里兄弟的尸体,一定被他们运走了,会被砍了头颅,挂在城头上!

他们不想让我们的兄弟们好好安生,我们自然也不能让他们的祖先,在这里宁静!

所以我们要挖开梁家的祖坟,据说这里面有数不清的宝贝,今天我们也要带走,带上山去,充作军饷,以后我们就是义军,不是贼寇,要壮大起来,去向那些曾经迫害过我们,杀害过我们亲人的贪官污吏复仇!”

狄闻这句话很有煽动性,一声令下,也没有人想想后果,就开始刨坟了……

第九十一章 又反转

挖吧!

苏小财冷眼旁观,才不管他们,这样挖下去,就算挖到天亮也不会挖出任何东西……

“李掌门,当时你们怎么发现宝藏的?刨出来的吗?刚才看见这里都是新培的土,打扫的很干净,想必是你们挖开之后,梁家又修葺一新了……”狄闻跑过来问道。

哈哈,狄闻这个问题,苏小才一开始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想到,说道到后面,他居然给出了答案!

既然如此,也就顺着他的话茬儿去说了。

“嗯嗯,挖吧!”

“我们主要也是为了破坏梁家祖坟,出一口恶气……既然人家把祖坟都已经修葺了,里面即便有宝贝,说不定也已经转移了……”

“也许……”

他们来的时候,其中有好多人扮成了农夫,身上是带着工具的,所以他们刨起来,也不是很慢。

到了天色微明的时候,已经刨开了梁家主坟的封土,下到墓中,看到其中陪葬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平常的生活用品,锅碗瓢盆和一些已经腐烂了的童男女……

狄闻大失所望……

这时候,远处巡逻警戒的金猴营,回来一个人报告说,发现了和大头领一起被杀的兄弟们的尸首。

“……五十个兄弟全都被他们抛在山沟里,有的尸首已经被狼啃得残缺不全了,但五十个还都认得出来!”来人报说。

“确定是五十个?大头领的呢?”狄闻问道。

“四处都找遍了,没有发现大头领的尸首……”

“呃……?”

“想必是他们把大头领的尸首运去枭首示众了吧?”苏小财在一旁道,这件事他当然是心中有鬼的。

“或许是……若是以后发现了大头领的尸体被人家枭首示众了,我们再设法抢回来……

现在既然弟兄们的尸首已经被发现了,我们的人不多,车马更是很少,要带回山上去显然不现实,找个地方把他们都掩埋了吧……”

众人其实都知道狄闻的心思,大家也希望能够挖到宝藏。可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挖,到所有人都很失望。

大家窃窃私语,都觉得是梁家已经把这批宝藏转移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关于宝藏的事情、关于大头领仇余的事情,事实上苏小财给牛大和郑不非都交过底的。

但很明显,这些事儿,牛大和郑不非似乎没有对狄闻讲起!

就算狄闻和仇余貌合神离,巴不得仇余死了,所以在设计害死仇余这件事上,狄闻可以装作不知道。

但在宝藏这件事上,他完全没有可能装不知道!

狄闻带着所有人倾巢出发来到这里,他们没有理由陪着苏小财玩一圈就回去的。

如果牛大和郑不非对狄闻说过这事儿的话,一开始他们就应该对苏小财恭恭敬敬,或者干脆威逼利诱,总之会以苏小财为中心,把这个宝藏逼问出来,而不是直接蛮干,挖开人家的祖坟,花去一晚上的时间,做了无用功。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牛大和郑不非,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或者说,他们确实对狄闻说了,只是“五行门”掌门来头大,这里的宝藏更是二张遗留下来的,他们听说之后,就不敢打宝藏的主意了?

但这个宝藏之事,已经说开了,狄闻手底下很多喽啰都知道了,而且他们也渴望得到这些宝藏,如果不去挖这些宝藏,恐失了人心!

只有带着这些人,下来溜达一圈,挖开瞧一瞧,没有发现宝藏,大家也就死了心,回山去了,不至于散了人心。

自从苏小财的这点身份暴露之后,狄闻对自己也挺客气,挖坑这种体力活,都没有让他参与,他只好抱着臂膀,坐在岩石上,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狄闻从表面上看,对手下喽啰挺好,挺关心,最起码样子是做的很足的。

这个时候狄闻亲自参与挖坑,要去掩埋那些战死的喽啰。

牛大和郑不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出现在了苏小财身边……

“我们领的任务,就是套你的话,关于你的事情,我们要虚虚实实、多多少少交代一点的,没有一点像样的话,在二头领那边是交代不过去的!

他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人,读的书多,眼界开阔,洞悉人心……我们这种经常靠骗人、靠演戏吃饭的人,在他的眼里,经常破绽百出、漏洞百出……

但,我们也不是笨蛋!

夹生的话说一些,还是可以混过去的……

只可惜你被人家一诈,什么都说了!

那么好的神器,给我们俩的,都已经被人收缴去了!”牛大在苏小财耳边沉声道。

“火枪的事儿,你们没有给他说?”

“当然!”郑不非道,“宝藏的事儿也没有给他说……关键的东西留着以后我们自己用……但是你的这个身份说出去一点,对你是个保护!

狄闻这个人,疑心很重,时间长了,他肯定会看出你的破绽,如果你的身份不趁早亮明的话,他一旦起了疑心,不管你的三七二十一,先把你砍了再说,如此的话你就死的太冤了……”

这个也反转的太快了吧!两个叛徒,说来说去,现在倒又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怎么确定你们现在不是再一次来套我话的呢?”苏小财深感这群人就是一群妖孽,曾经以为自己是个聪明人,但是在这些人构成的这个环境中,自己的智商有点捉襟见肘……

“要是我们真的对二头领合盘托出的话,这会儿要不宝藏已经到手了,要不你已经死了……”牛大笑道。

“你们确定,真的敢杀了我?”

“我们不敢,但梁家的人敢!”郑不非阴笑道。

苏小财当然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会设出一个很好的局,让五行门的认为,自己死于梁家恶奴之手……更何况,苏小财那些真真假假的话,他们也并不是全信的!

他们不敢杀五行门的掌门,但五行门的其他人,尤其像自己这么年轻的,他们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重要的人,杀了也就杀了。

如此一想,苏小财又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这俩人到底是该信呢?还是不该信呢?

第九十二章 成了客人

好吧,不管信与不信,现在装作信的样子就行了。

“如此就谢过两位的救命之恩了!”苏小财拱手作揖!

“嘿嘿,看来你并不信任我们!”

“……”苏小财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拱了拱手。

已经挖出来了一个巨大的坑,狄闻正在招呼着众人,将那些战死喽啰的尸体,一具一具,抬进了坑里,排的整整齐齐的……

然后,狄闻令大家都跪在了坑边,声音哽咽,道:“兄弟们,亏了你们了……我们半生都杀来杀去,有人为了求财,有人为了报仇,有人为了吃口饱饭,但求活着……

可最终你们什么都没有捞到,如今走的时候,连一口最薄的棺材都没有,就这么黄土掩埋了!

现在,做兄弟的愧疚难当,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让山寨壮大,你们还没来得及报的仇,兄弟一定替你们报了!你们没有捞到手的钱,兄弟一定替你们捞回来,给你们的家眷!

至于你们的死,兄弟一定会血洗梁家,给你们多拉几个垫背的……

兄弟们,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只能求你们安心去了……”

苏小财、郑不非和牛大,刚才还在嘀咕那些破事儿,但自从狄闻让大家都跪下之后,也就咽下了话,跟着众人一道跪在这坑边上,听着狄闻说出了这些既悲凉,又铿锵有力的话。

狄闻掬起一捧土,撒在那些尸首上,吼一句:“兄弟们,一道儿去吧!在黄泉路上等我们,总有一天我们会在那边相聚、痛饮的!

埋了吧!”

于是,众人开始铲土埋人……

这时候,又有金猴营的弟兄来报,说是山下已经有人来了,天还没有完全亮,马马虎虎的,看见不知道来了多少人。

“据此还有多远?”

“十里地!”

“兄弟们刚刚埋在这里,新土很是明显,怕我们走了之后,又会被他们挖出来曝尸泄恨!

所以干脆放把火,烧了这片林子吧!

多找一些干柴来,堆在兄弟们的坟上,然后把周围的林子都点着了,以做掩饰!”

“头领,还有最多半个时辰,他们就能赶过来,现在盛夏天气,草木都是绿的……恐怕一时半会儿很难点着?”

“废话,这么密的油松林,你放几把大火试试,点不着我把脑袋给你割下来……

去传令,金猴营一边收集干柴,一边往回赶,到了这地儿,你们的干柴也就收集的差不多了,开始放火!

我领着其他几营的弟兄,在前面埋伏,跟他们兜个圈,玩一玩躲猫猫……

苍狼营,一会儿到了梁家祖坟那边,你们也负责把那边的火放起来!

烧了他们家的祖坟,让他们怒火中烧去吧!”

苏小财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疯狂起来,竟然这么的不顾后果。

“您这四处把火放起来,万一山火乱窜,把我们困在火中,那岂不是引火烧身……”苏小财担心道。

“哼哼……鄙人虽然只是一个小小山寨的小小头目,但知道放火自有放火的章法,引火烧身,烧的只是他们,不会烧到我们自己!

您作为堂堂五行门的掌门,放火的这点法门,难道都不懂吗?”狄闻傲然道。

看样子这家伙,果真是个有本事的,不仅临危不惧,而且还希望把事情搞大……

好吧,既然你们想玩个大的,那就玩吧。

所幸苏小财手里的枪还没有被他们收走,虽然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玩意的威力,但狄闻笃定苏小财决然不敢看枪杀了他,双拳难敌四手,自己一把枪,即便威力再大,也敌不过人家四百余人……

所以,狄闻装作对五行门掌门的尊敬,就没有收缴苏小财的枪……这会儿,苏小财在他的九发左轮中压满了子弹……这种九发左轮,有两个枪管,底下那个枪管,可打一发散弹,设计的很有意思……这玩意除了打得不是很远,威力倒还挺可以的。

苏小财压上了一发散弹,装好左轮,跟着这群人走……

“李掌门,要不您请便吧!跟着我们,一会儿难免一场恶战,万一被人家砍死了,我们对五行门可交代不起啊!”

“没事,老子有枪!”

“你这个东西,偷着打一打,还可以,要是和真正的高手正面交锋,你根本没有机会……”

“不,根本不了解这玩意的速度……”

“那好吧,话已经给你说过了,这可是你自己要求要跟着我们的,万一过会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大家也都见证了,五行门不找我要掌门就好……”

“放心吧,绝对不会!再说了,这么大清早来的,估计人也不多,而且有二头领的神机妙算,按照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什么的放个火,一会儿定然烧得他们屁股尿流……”苏小财也拍个马屁,据说这玩意儿是万能的,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都喜欢听。

事实证明,拍马屁这个论断是正确的,像狄闻这种聪明人,尤其喜欢别人夸他神机妙算,听苏小财如此说,板着的脸也就松了……

“你这个神妙的玩意儿怎么用?”狄闻问一句。

“火枪使用,是要经过一定训练的……就像没有练习过射箭的人,一般来说,不会射中一样,火枪这玩意,以现在我们这样的水平,远了肯定是打不中,但如果有不要命的挥着刀子靠近你的话,十步以内,你把枪头照着他的肚子开一枪,说不定就会打中他的脑袋……”

“为什么照着肚子开一枪,会打中脑袋呢?”

“因为以我们的水平现在无法控制后坐力……”

“什么是后坐力?”

“……这涉及到的学问很多,你这样问下去,一会儿敌人砍到你的脖子了,我们还在探讨这个事儿……等闲暇的时候再说吧,现在你就照我说的做一定没错……”

“好吧……牛大,你手上那两下子不错,这玩意暂且就不还你了;小郑,你的功夫不咋地,我收缴了你们两件,现在你拿着一件,到了危急时刻,说不定保命……

牛大、郑不非,你们两个要注意保护李掌门,毕竟人家是五行门的人,在我们这里做客,千万可不敢让梁家恶奴伤了他……”

你妹啊,原来老子经营了那么久,居然把自己经营成客人了!狄闻这个人,不好搞定……

第九十三章 兴奋大于恐惧和不适

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马上就要开打了,先打完了再说。

这些人不愧是杀人放火的山贼,放火在他们的专业领域,速度很快,有的人身上竟然带着专门用于放火的油,皮囊解下,就开始往树木上浇……

这一幕看得苏小财目瞪口呆。

“嘿嘿,我们是贼,放火是常做的事,出门随身携带一点易燃物,这已经是不用说的规矩了!”牛大在一旁道。

很快,似乎整个林子就充满了浓烟……

狄闻正在指挥各营喽啰,哪几个人在哪一块,遇到梁家恶奴,怎么打,怎么退,在那里相聚……

不一会儿,安排停当了,苏小财跟着豹卫营行动,意思就是跟着狄闻的卫队,这是指挥机构,参与战斗的时候,也就到了危急关头。如果来的人不多,白虎营、苍狼营基本上就能解决。

狄闻认为现在赶过来的,一般来说不是官兵,只是梁家恶奴,人数决然不会超过两百,毕竟作为朝廷管辖下的百姓之家,养过多的恶奴,那是犯忌讳的!

然而,情况有些不妙……

因为苏小财已经跟着狄闻登上了山顶,能够看见山外正在赶来的恶奴,长路弯曲,来者只见其头,不见其尾!

呼呼啦啦,走了好一阵子,才看见了队伍的尾巴!竟然也来了六七百人!

“他们为何来了这么多人?”狄闻警惕道,“是不是我们的行踪已经被侦知了?”

“不会!过了如此一个长夜吗,他们才姗姗来迟,不像是知道了我们行踪才赶来的……他们应该有其他事……譬如抬走那些弟兄们的尸首,到官府去邀功,毕竟杀贼是有赏的!他们也战死了那么多的恶奴,这些人的家眷都要抚恤,梁家虽然家大业大,但能捞一点填补亏空,也是好的……所以,兄弟们的尸首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在一旁说话的是郑不非。

“你说的有道理……看看,他们现在果真奔跑起来了,显然是看见了山上冒烟!”狄闻看着呼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人,数量已经是自己人手的差不多两倍了,但他还是毫无惧色,道:“准备厮杀吧!来的人想必定是他们的佃农、雇工什么的,这些人在你们手底下,就跟砍瓜切菜差不多……当然,只要按我的计划行事,溜达一圈,就能把他们封在山火中……即便是不能全杀了,也叫他们尝尝厉害!”

苏小财看着这个家伙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心里有点鄙夷,这又不是迷宫,这群人也不是傻子,谁会跟着你转悠一圈,把自己封在山火中啊!

梁家的那几百人撒丫子飞速奔来,远远地已经能听到有人愤怒高呼:“贼子,欺人太甚!快快进山,一个不留,全都砍杀了!朝廷一个贼寇赏银十两,头目五十两,我梁家再加朝廷赏金的一倍,多杀多得!一个不留!一个不留!”

“嘿——!这个老杂碎,腌臜泼才,好大的口气!”狄闻气笑了,“都听见了吧!?一个不留,那好,传令下去,我们就一个不留,让他们都去和祖宗团聚吧!”

“还是保存实力为上,我们毕竟人少……”

“人少,有人少的打法!你且看着,更何况,我们有火……告诉金猴营和苍狼营,火烧起来之后,按照赤练阵法想四处引火……”

“是!”有传令的喽啰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山腰杀声大作,该是白虎营已经和梁家恶奴短兵相接了!

打了一会儿,不见了就只听见漫山遍野的呐喊,白虎营应该是带着梁家恶奴开始兜圈子了……

不一会儿,又是一阵厮杀……

再过了一会儿,杂乱的脚步越来越近……

“主意,藏起来,不许发声,我说开打就开打……”狄闻下了一道命令,大家上树的蹭蹭上了树,钻灌木丛的、躲岩石后面的……

牛大不知道何时,手里多了一把嫩草,拧出草汁,在自己的脸上了抹了一把,也不管苏小财反对,就在他脸上抹了一把,给他的头上带了杂草树枝编成的帽子,一群人挤在一块,躲在了灌木丛中……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原来是白虎营的人,他们势如猛虎,窜得很快……跑了一会儿,后面紧追不舍的当然是梁家的人,他们当中拿兵器的不多,大多数其实拿着锄头、头之类的……看样子他们果真是来干活的!砍了死在这里那些喽啰的首级,就地掩埋尸体……

苏小财身边的人,全都纹丝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过了许久,梁家那些跟在后面的人,步履蹒跚,气喘如牛……

“杀!”

几乎所有人都冲出去了……手起刀落……

苏小财也想冲出去,结果被牛大一把拉住,道:“这些跑在后面的,大都是身体弱的、怕死的!豹卫营杀他们跟砍瓜切菜一般,老老实实呆着,你这神器的弹丸,估计都比这种人的命值钱,用这个打死他们,不划算……等会儿杀得差不多了,我们跟着跑便是……”

果然,杀了一会儿,跑在前面的精壮反应过来,就折返过来厮杀……

“撤……”

于是,苏小财跟着豹卫营往山下狂奔……

“杀呀……”突然后面又响起了喊杀声!

“杀呀!”狄闻一声令下,豹卫营止住了脚步,折身开始厮杀……

“埋伏的是苍狼营,现在对于这一部分,我们形成了优势包围,杀死他们易如反掌……”郑不非和牛大始终寸步不离,跟在苏小财身边,由于苏小财跑的比较慢,他们已经折身杀过几人了!这会儿折身,立刻就和敌人短兵相接,郑不非还不忘解说……

“把敌人调动起起来,一点点冲散,形成局部绝对优势兵力……兵法用的不错啊!”苏小财从来没有打过仗,现在活生生的厮杀就在眼前,虽然有点见到人头滚落,还是有点犯恶心,但毕竟前面已经见过一次,也杀过人了,现在其实兴奋大过恐惧感和不适感……

正说着,有一个貌似身手不错的,舞着刀迅速冲过来,苏小财想都不想,直接扣动扳机……这一枪打得好,直接击穿了此人的脖子!

第九十四章 狄闻不错

苏小财这一枪,声响巨大,子弹洞穿了那人的脖子,子弹打进去,一般是进口小,出口大,所以后面跟着奔过来的那些人,他们看见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后脑勺突然开了一个大洞!一下子就仆倒在地,蹬着腿儿,正在死……

这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

但见苏小财手上拿着一个钢铁制作的奇形怪状的玩意儿,还冒着烟,跟在后面跑来的那几个,显然愣了一愣,刹住了脚步,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如果说眼前这个小子,手里拿的是一种暗器的话,这威力实在也太巨大了吧……

胆子小的,再也不敢到苏小财身边来,选择了其他的目标去攻击……

有一个胆子大点儿的,也是手上拿刀的梁家恶仆,他不再挥舞手上的刀,而是手伸向腰间……

显然他要使用暗器,大白天的,苏小财见过师父这种暗器高手,自忖躲不过,当然不给他这个机会,迅速扣动扳机,一枪打不中,但也吓了他一跳,又开了一枪,停了一下,又打了一枪……

后面两枪一枪打在他的右胸,另一枪打在他的左胸,这个人就死的很难看了……

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人敢来跟苏小财纠缠……

狄闻一声令下,止住脚步折转回来的人,已经和追来的这些人开始对砍了……

由于和苍狼营一起,对这群人形成了绝对优势的围攻,他们心里首先已经慌了,那些佃农、伙计之类的,丢弃了手上的锄头等,开始抱头鼠窜……

真正带着刀的恶仆并不是很多,他们在慌乱之下,手上刀法散乱,很快也就被砍杀在地!

豹卫营和苍狼营杀透这一阵,两相聚合,统计了一下人数,才仅仅战损了五人……

这个盛夏,没有下多少雨,十分干旱,这油松林更遇上了大火,很快就形成了大火蔓延的趋势……

“看样子差不多了,我们战损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可再恋战,按照原定计划,带着他们在油松林绕圈子……

最终,把他们丢在火里就好!”

狄闻这时是有两把刷子的,豹卫营、白虎营、金猴营、苍狼营四个营带着这群人,在这片大林子里兜了几圈,现在发现,到处已经大火弥天了……

而这四营人马,在这时候却聚合起来……但是追过来的人,却已经不多了。

“金猴营,封了生门,让他们都留火里吧!”狄闻一声令下,金猴营的人,又跑去放火。

白虎营、苍狼营、豹卫营三百人,要杀追过来的不到五十人,简直易如反掌……

而这时候,所有人都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全部都用狠辣的杀招,奋力搏杀……

狄闻和郑不非也开始使用六发左轮,他们根据苏小财教的要领,也学着苏小财的动作,面对人的时候,就立刻放一枪……

由于距离不远,狄闻和郑不非都打得极为有效,他们也不求打死,只要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等眼前这个火阵的生门一封,被圈起来的人,只有被烤成焦肉的份儿……

战斗很快就解决了,等金猴营放的火逐渐大起来,大家就撤出了火圈!

“确定已经封严实了?”

“是,二头领!”

“他们有没有可能躲进我们挖开的那坟墓中去?那是一块空地,货烧不到……”

“这个问题也想到了,那座墓周边都点燃了,但有一部分是竹林,并不好烧……其中有一些运气好的,有可能会撤离到墓中,但绝大部分已经被我们引在油松林茂密的地方,现在即便是他们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好!既然如此,我们撤吧!”

统计了一下人数,这一回参与战斗的四百余人,仅仅战损了八人。

“山上如今火势冲天,我们按原路返回,肯定是回不去了,官兵现在定然正在赶来的途中,我们如果按原路返回,会迎面撞上……

兄弟们都一夜没有合眼,又经过了这一番厮杀,已经精疲力尽,官兵以逸待劳,我们可能会吃亏……”苏小财建议道。

狄闻点点头,道:“李掌门说得有道理,现在我们只能反其道而行之,钻进这座山里去,到山林深处休整,如果官兵敢追来,在林子里我们可以故伎重施……

当然,我估计他们应该不敢追来!”狄闻笑道,“我们大宋的官兵,是这世上胆子最小的人,他们这么多年,估计都不知道血是红色的!所以,他们望见这大火弥天的局面,一定是站着观望一会儿,就走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狄小娘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苏小财原来看着她,觉得她还比较柔弱……

但经过这一番厮杀,苏小财才知道,这女娇娘动作狠辣凌厉,身手极其矫健,影子窜来窜去的,就像一只母豹……而狄闻虽然跑起来速度还比较快,但他毫无身手可言,跟苏小财是一路货色,发现了手枪的妙用,就信心大增,不可一世起来……

不过,苏小财对这家伙的兵法和指挥能力,十分佩服起来!如果他以后能做自己麾下一员大将,那才是完美结局……

苏小财正这么想着,但听狄小娘道:“现在女眷都在山上呢!我们下山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打我们山寨的主意了……

如果我们在这片林子里耽误的时间长了,若山寨被山上的其他人占了,按照规矩,他们该不会伤害女眷,会送还我们。这倒也罢了!

如果是官兵攻下了我们的山寨,那留在山上这些女眷的下场,就不妙了……”

所谓女眷,就是这群山贼的妻儿。山上的贼寇,鸠占鹊巢的事也常做,但为了不让所占山寨的贼寇死拼,他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伤女眷……

太行满山遍野的贼寇由来已久,已经有二百余年的历史了……所以,有的人生下来他就是贼,几辈人都在山上,做专业的贼寇,一边娶妻生子过日子,一边打家劫舍用以养家糊口……

老岭山虽然山不高,但胜在险要,位置还算不错。虽然大头领这位置,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大家换着做,但一些祖祖辈辈做贼的土著贼寇,就是这里铁打的营盘……

但这群人,自小就练就了一身本事,也是这贼寇的中坚力量……

上架感言

低调一点,就不感了!

一定要感的话,就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我酸了

第九十五章 戳穿 . 迷雾

大家这一通大开杀戒,杀得畅快淋漓……

在山里训练,都是狄闻带着他们,做这些阵法、放火训练的……

练是练了许久,但基本上没有带他们出来打过仗,也曾经带着官兵在山里兜过圈,但从来没有如此酣畅淋漓的大战过一场,……

而今天这一仗,打得实在太酣畅淋漓了,杀也杀得痛快,烧也烧得痛快……

蔓延的火势,呼啸的山风,也盖不过大火中传来的那些凄厉的惨嚎……

他们原本听到这些声音,心里还是很畅快的。做贼就要有个做贼的样子,他们的心硬起来,已经对这种凄厉的惨嚎没有什么悲悯了,相反,在他们听来觉得很兴奋……

但狄小娘突然说起了女眷的事,一下子才把他们从这种兴奋中拉了出来!

心系妻儿,这是人的天性。就算是山贼,首先也是人,天性还未泯灭。所以,一听说起他们的妻儿,所有人都开始惆怅彷徨起来……

山贼这种人,杀害糟践别人的妻儿,有时候甚至做得很兴奋,疯狂的杀戮、肆意的蹂躏,释放最原始的兽性,他们很快意……

现在轮到他们的妻儿,他们愈发害怕,因为他们知道人疯狂起来有多可怕……

很多人已经开始吆喝,现在就硬闯出去,杀出一条血路回去……

狄闻点点头,道:“现在你们一个个浑身血污,看起来跟刚刚杀完几头猪的屠夫差不多……

而我们并没有带多余的服装出来,现在就算要化装、分批分散悄悄潜回,现在也没有可能了!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硬闯……”

苏小财不明白,刚才镇定自若、指挥如神的狄闻,现在怎么会赞成硬闯……

但接着狄闻话题一转,道:“可如果我们真的遇上了千百官兵,硬闯出去,只有一个结果,兄弟们即便不全部战死,也所剩无几了……

到时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山上的那些女眷和孩子们,真的就没人管了……”

听狄闻这么说,大家也都点点头。

“所以我们在林子里躲一会儿,官兵过来看见大山烧成这个样子,势必先救林中被困的人……

然后他们就会得知,梁家六七百人,竟被活生生地打成了这样,官兵最是怕死的,他们当然不会认真来林中搜查,走一走过场也就回去了……

他们最多跟梁家承诺,带大军到山上老岭山围剿我们……

然后他们就会撤兵回去!

等他们一走,我们再出去,全速赶回去便是……前后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换句话说,即使现在我们硬闯出去,杀出一条血路,就算我们的人全都活着,花费的时间跟我们等一等再走也是一样的……”

狄闻把这个道理掰开揉碎说了一下,众人一想,可不正是这回事嘛。更何况,硬闯显然全军覆没的可能性比较大……

终于,人心算是稳定了下来,由于是盛夏天气,大家直接趟进一条小溪中,一直走到了大山的深处。

因为水是流动的,这样他们就不会留下脚印,如此一来,可以达到无迹可寻的效果,即便是官兵有心追索,也很难找到……

干粮当然带了,大家找了地儿,坐下休息,吃了一点儿东西,闭着眼睛休息,哨兵轮岗警戒……

金猴营有十几个耐力极好,伪装、埋伏、侦察能力极强的兄弟,被狄闻安排留在大火周边,耐心潜伏,观察情况……

晚霞满天的时候,大家也都好好休息了一下,体力有所恢复。

这时候,金猴营负责侦察的兄弟,沿着小溪走到尽头,终于找到了狄闻等。

“情况如何了?”

“梁家的人,被从大火中救出来的,共不足五十人,有一个竟然不是恶仆,而是主人,听下人喊他为二少爷……

还有一个该是梁家的管家,獐头鼠目模样,说我们中高手如云,他应该是参与过上回和大头领他们那一波厮杀的……

他们七十几个,和大头领五十人厮杀,到最后,战损了六十余人,原以为杀光了我们的人,没成想,最后出来一个暗器高手,他们厮杀到最后,剩下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却有七八个,死在我方暗器高手手中了!

这暗器声如炸雷,铁弹丸可以击穿人体……”

金猴营来报的人如此说,狄闻就盯着苏小财看了一会儿。

苏小财当然不搭话,这很明显说的当然是自己,自己前面说厮杀一开始就受大头领委托、回来报信的谎言,也被戳穿了!

苏小财现在很明白,言多必失,有时候话说多了,就会被自己的话压死。

所以他现在不辩解,不想说任何话。当然,他现在也隐约感觉到,原来的大头领仇余和二头领狄闻,根本就是貌合神离,完全就是两路人……而且重要的是狄闻通过训练喽啰,已经完全控制了局面……

其实,狄闻或许很需要有一把刀出来,杀了这个大头领。而现在他的这个愿望实现了。

“那个管家对谁说的话?”狄闻问道。

“自然是对赶来的官兵将领说的!”

“官兵为什么赶过来?”

“因为从我们一开始厮杀的时候,他们就派人跑去报了官……”

“那个管家有没有说起挖宝藏的事儿?”

“并没有提这种事……”

“这就有些奇怪了……现在他们都已经撤走了吗?”狄闻问道。

“已经撤走了,他们压根儿就没有寻找我们!

大火烧着,他们也根本不敢钻进火势蔓延的领子里去查看。

听那些被救出来的梁家人的意思,他们的人和我们一直都在山里,现在他们的人大多已经被烧死了,我们的人应该也没有多少逃出去,慢慢的四面已经都是火了,他们认为他们逃不出去,就觉得我们也逃不出去……

然后那些官兵也相信了,他们就说暂且回去,等火熄灭了再过来收尸……”

“他们有没有搞清楚,我们是老岭山的……”

“他们也提到了老岭山,只是他们认为老岭山只是一座小山寨,不能出如此厉害的暗器高手……”

“大头领的尸体,我们没有找到,推测说,大头领尸体被他们早早的抬去枭首示众了,难道他们不认识大头岭吗?

这不应该啊?大头领当年何等威猛,经常和官府差役、官兵厮杀,官府不可能不认识他……”

“他们压根就没有提到大头领任何事儿!难道是大头领化装成一个新的模样,他们没有认出来?”

“糊涂!大头领从来都主张明刀明枪去抢,最厌恶巧夺智取,更是从来都以英雄的面目示人,怎么可能会化装成其他模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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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鸠占鹊巢

“那有没有可能,大头领独自逃出生天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这个事儿暂且就不和你探讨了。金猴营,你们再探,有情况随时报我……

既然他们都已经撤了,那我们也撤吧!

等会儿说不定他们会反应过来,带上成千上万的人马,杀回来围山,那我们可真的就要被困在这里了……

走吧!金猴营侦察、探路;白虎营,殿后;苍狼营,负责抬着不能走的伤员;豹卫营,随时策应其他三营!”

“遵令!”

一声令下,大家开始往回撤。

怪不得有宋一代,贼寇遍地开花!地方上那些所谓官兵,不过是些厢军,大部分都由遭了灾逃饥荒的流民、刺配的罪犯等组成,也从事劳动,替禁军、边军喂喂马、种种草、运送一下物资、屯屯田、维护一下地方治安、缉捕一下盗贼……

真正打仗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打一打酱油,但从来都不是主力。很多时候,攻城让他们上,其实不过是为了消耗一下敌人的滚木擂石和箭……

这种人在地方上,听起来是军队,其实拖家带口的,平时不过是老老实实劳作的统管百姓,只求混一口吃的,拖儿带女的过日子。

所以,地方上若是真的指望用这种人去剿匪,想要把他们拼凑起来,都很困难……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就整合一支人马,大多数时候在现场溜个圈儿,就跑……

再是被逼的话,他们也可以抡着刀子挥一挥,只是他们的战斗力确实很渣,军纪散涣,毫无章法,打不了多久,就会溃散……

狄闻带着人一路迅速往回赶,浴血奋战过的人,浑身血污,散发着凝重的戾气,他们已经无法伪装,索性就做出一个山贼的架势来,沿途所见活物,无不骇散,而那支所谓的官兵,早已跑的不见踪影,倒是差点追上了正退回萝先县城的梁家一伙人,那些人看见狄闻人马数百,自然不敢逞强,撒丫子跑了……

狄闻手下喽啰,都记挂着山寨里家眷的安危,所以也是无心恋战,迅速撤回……

回去的路上,苏小财取了自己的手枪和子弹,鼓鼓囊囊一个星条旗做成的大包裹,但狄闻并没有贪图,也不再过问苏小财的事儿,他对五行门还是很忌惮。

等他们回到山寨,果然发现山寨已经被占了……

险要的寨门建在陡峭的山路上,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城头上站着喽啰,打着火把,旗帜鲜明,有一个年轻的小子,手持长弓,大马金刀坐在寨门楼子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山崖下的人群。

山崖上面站满了衣着光鲜的喽啰,崖下四百人和人家比起来,一个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简直就是乞丐!

所有的喽啰背着朴刀,竟然还有强弩!弩箭已经上弦,只要有人敢上前一步,直接就射。

对意欲强攻的人,已经给过警告,射飞了束发的方巾,狄闻勒令大家不许上前,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大家虽然心急如焚,但毕竟看到占领山寨的是一伙山贼,按照规矩,女眷不会受到侮辱,所以大家也就听令后退了!

“这是一伙新来的山贼啊,瞧武器,还是一伙富裕的山贼!太行深处的巨寇才有强弩,一般的小山贼,像我们这样的,连长弓都没有!但巨寇绝对看不上我们这种官兵眼皮子下的小山寨!”狄闻道。

“也就是说,这群人还是有点实力的?”苏小财问道。

“很有实力了!我们如今夺回山寨根本没有希望了!现在唯一希望就是他们能送还兄弟们的家眷,之后我们另寻地方安顿……面对这种强弩,四百余人硬冲,不到半日就消耗完了……”

“能不能和他们谈谈?”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

“这一回我们把事情搞大了,梁家岂能善罢甘休,所以我们只有壮大起来,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围剿!地方上厢军不行,可这里调动太行山边军,还是很方便的!”

“张纯孝知永兴军路,这人还算是个忠臣,为国戍边,从来不玩忽懈怠,可大宋现在被那一帮子玩成了一个烂摊子,粮草辎重,越发越少,现在光是边军的吃喝拉撒,就够他喝一壶的!所以,张纯孝估计没有时间来管这个闲事……”看样子,狄闻对边军之事还是了解一点的。

“要是梁家给他钱呢?要是梁师成在朝中活动活动呢?再说了,大宋国事糜烂,北方的契丹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据说这两年官家意欲联合东边的女真人,灭了契丹,收了燕云,现在的辽国,根本无力南下……所以,张纯孝的边军也闲得无聊,顺带挣点外快,何乐而不为?”苏小财当然想起脑子里那点历史知识,这两年该是联金灭辽时候了,也不知道这世界的历史,是否如自己了解的那样……

“啊?这事儿还未发生,该是朝廷机密啊,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知道的事儿多了!要不然怎么是‘何出异人’呢?”

“原本也想着,这一回篓子捅大了,就往太行深处走一走,找个大一点的山寨依附,毕竟兄弟们当中,有很多人背负家仇,急需要山寨壮大,能为他们复仇的……在这老岭山小打小闹下去,即便不被朝廷所灭,也不可能再壮大起来,来投靠的人不多,而且地方小,根本容不下许多人……

现在既然你觉得可以和谈,可以合并壮大,那就去吧!

如果成了,也如弟兄们所愿,壮大一下山寨……”

苏小财点点头,找了一块汗巾,挂在一根棍子上,算是一面白旗,打着往上走,山寨上的箭果真不再射下来!

寨门开了,那个刚在大马金刀坐在寨门楼子上的年轻人迎着苏小财进去了!

“我去,原来竟是你小子,跟我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整着一出,让老子给你打白旗来……”苏小财锤了一拳头那家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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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木头来了

“掌门,你也不看看我,嘴唇干裂成什么样子了?身上有多少风尘?”这个年轻人,是木匠的儿子木降龙!

“嘿嘿,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死了?”

“没有啊,一个多月了,你没有归家,我们经常差人去殿帅府问,门子的回答每日都一样,说你现在正在为大宋禁军营造火器!说你在军器监,身负秘密使命,不能跟闲杂人等会面!叫我们回去等,武器研制结束了,自然会放您回来!”

“这群杂碎!套了老子黑火药的秘方,确实做出了具有一定威力的武器,高俅想独吞功劳,抹杀我这个小人物,于是就把我灌醉,深夜叫人把我带出殿帅府,杀死后,埋在了乱葬岗!”苏小财气愤道。

木头吃了一惊,惊叫道:“难道您现在是鬼魂?”

“我是你妹啊……”

“您绝对不是我妹……”

“老子乃是‘河出异人’,没有一点奇异的本事,还怎么混?奇门遁甲之法,自然是会一点的!当时一个高手一刀砍下,老子乾坤借法,借水遁之法,远遁数百里,就到了这地界!”

“我不信!”

“嘿嘿,我就知道你不信,哥的神秘,说出来你们当然不信!算了吧!我师父,还有七七,还有你们大家都好吗?没有受到高俅的迫害吧?”

“都好!一切如常!就是慧普大师和七七十分着急,慧普大师动用了我们五行门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上下打点,多方打听,一个月来,没有打听到你丝毫消息!

突然,来了一个半大小子,找到了李记书场,拿出了一份信……我们才知道,当年戒色大师还在这一带经营了势力!您也真是好巧,就遇到了!

这就很好了!我带着五行门在京的几乎所有高手,赶来护您的驾!到了河沙庙村,动员了整村的人,大家对老爷子言听计从,愿意上山……

所以,我们快就凑齐了五百精壮,老弱妇孺八九百,我于是上山来打探,正好遇上你们下山……”木头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口齿伶俐了许多,或许他原本就是口齿伶俐的,只是不愿意说话。

“我们的生意,现在如何了?”

“书场过去一个月,还是很火,新的书场也扩张了四五家,说书人也养了好几十对,现在加上您讲的那个制冰的法子,很有效,我们四处收购硝石,在地下室不仅制出了冰,冰镇冷饮十分方便,再加上把溶了硝石的水结的冰,都要抬到书场融化,弄得整个书场凉飕飕的,在这闷热的夏季,十分宜人,有钱人即使不听书,也要来消暑!

现在整个东京,很多富人都在预定书场的票,即使现在书场已开了四五家,还是不能满足,票已经卖到两个月后了!

利润十分巨大,以至于慧普大师忙得焦头烂额,五行门在京城的所有人力都投进去了,根本不够,从外地抽调各坛口的精干力量,现在京城我们的人已经达到了几千人!只可惜五行门以巧匠居多,善营商者寥寥无几,所以现在和七七的师父狄宝荷已经重归于好,她那边倒是有些善于经营的人!她原来本就经营着许多铺子,也有一支商队的!

利润丰厚,当然引起了官府的主意,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逼着慧普大师要入份子!甚至连蔡京的管家都找过慧普大师,高俅的管家也来过,童贯、梁师成、王甫、杨戬等人的管家也找过!”

“哈哈哈哈,没想到这么热闹!我师父答应了吗?”

“当然得答应啊,没有一家敢得罪的!不过也好,答应了几家之后,他们之间倒是争斗起来!这些人都是官家身边的红人,谁也不想退出!

于是,到了最后,他们各自派了管家、账房,开始和谈,按照他们在朝廷的实力,划分了份子,相互牵制着,倒也相安无事了!但最可气的是我们弄起来的生意,现在掺进来分红的多达五六家,六成的利润被他们分走了!而他们不出成本、不出人力,实在欺人太甚了!”

“嘿嘿,这是预料中的事!要不这样,我才觉得奇怪呢!这是我们交给大佬们的保护费,你以为京城的生意就那么好做啊!我们能拿到四成利润,已经不错了!”苏小财笑道。

“不过,就算是四成,利润还是很丰厚!我们做木匠,一辈子挣的钱,还不如一个书场一天挣的!

慧普大师也说,要不是大佬们局面上牵制起来,还有说书的内容,他们也弄不出新鲜的来,他们才饶我们四成,要不然说不定连骨带皮都被人生吞活剥了,连一成利润都拿不到!唉!什么世道!

还有,童贯这个人很有意思!童贯的管家竟然跟慧普大师打听李记书场开业那天,震天一炮的事儿,说这个不能让高俅独吞了功劳,要是拿出秘方,一定会在官家面前表我们一个大大的功劳!

慧普大师认为,这童贯手眼通天,当然知道高俅干了什么事,但是秘方只有您一人知道,只好实言相告,他们听说您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来了,脸上表情很复杂走了!

当时,慧普大师脸色大变,人走之后,慧普大师说,您可能受了骗,现在情况危急……

然后,慧普大师发疯一样打听您的消息,没想到竟然从这里传了消息过去!

太神奇了,以至于大家都还有些将信将疑,慧普大师还是派高手,让我带着找您来了!”

“东京城外,我那庄子怎么样了?”

“整天乌烟瘴气在打铁,似乎没什么进展,连个没有雇佣佃农,看到整日冒烟,官府查过几回,塞了些钱,暂时打点过去了……只有一样,黑虎玄坛赵元帅镇邪除鬼的消息,放出去了,大家都信了,刘家也没有来闹事,看样子当时您和慧普大师定的计策很好……”

“我师父呢?”

“慧普大师对您在这里的事,将信将疑,令我来看,他还在东京打点上下,认为您在东京城的可能性比较大……”

“哦,那现在抓紧去信儿告诉他们,稍安勿躁,不然容易引起官府,尤其是高俅的怀疑!”

“看到你之后,就已经派人回去报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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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鲁寒方老爷子

“好吧!既然东京那边还算平稳,我就放心了!为什么要占了这里呢?”说了半天,总算是说到了正题上。

“鲁寒方老伯的孙子,带着我们一行先到了河沙庙村!然后,我们就见到了鲁寒方老伯,他说您上了老岭山……然后,大家认为您遇到危险的可能比较大,事不宜迟!鲁寒方老伯说他等待这一天等待了十几年,眼看要死了,没想到,等到了!十几年休养生息,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戒色大师带人来重整旗鼓呢!然后,他打开了武库……”

“武库?”

“是的!河沙庙村有一处地窖,里面正是当年张黛山一部溃退之后,留下的武器!十几年来,鲁老伯没事就呆在武库里擦拭,十几年也不长,这些东西保养的很好,都能用!”

“天哪!这鲁老伯为什么时刻准备着当山贼呢?现在他们在河沙庙村过小日子,难道不好么?”

“老朽是一个念旧的人!”这时石阶上下来一个老者,正是鲁寒方,手上拐杖已经不知去向,代替的是一把朴刀,而且面色红润,声如洪钟!

“可……村子里安安稳稳过惯了日子的年轻人、妇孺们,他们同意过这种颠沛流离、刀头舔血的日子吗?不能强迫他们做贼啊……”

“我们不是贼,赵官家的朝廷,才称呼我们为贼!你记住,我们是义军!”鲁寒方人老了,热血未冷,看上去对这种日子极为喜欢,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是啊,一个一生都领着喽啰,血雨腥风中走过来的人,当然不会习惯平平淡淡的农夫日子!

“好吧!义军也好,好听点!只是做这种事,被砍了脑袋的可能最大!你好好一个村子,大家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恬恬淡淡的日子,多好了,跟着我们……”

“都是好汉,或者好汉的种,或者好汉的婆娘,没有人甘于过‘种粮十亩,八亩纳粮’的日子,更不愿意在这种边地,做随时都可能被契丹人、女真人宰杀的羔羊!只有大家抱起团来,刀子拿在自己手中,才安心,谁敢盘剥、谁敢欺辱,就拿刀子说话……这也是为什么偌大的太行山绵延八百里都是山贼的原因!

在这个地界,安生做百姓的,往往死得比山贼还要快!”

鲁寒方老伯活到这把年纪,几乎一生都在太行山一带,他当然看得清这里的世道,看得清这里的人情,也看得清这里的人心……

“好吧!既然都已经上山了,也下不去了……只是这老岭山现在估计捅了马蜂窝,不日将有大批官兵老围剿,老伯您怎么看?”

“这就看你了!现在你是戒色大师的衣钵传人,又掌管着五行门,我们都听你的!”

“老岭山现在当家的是二头领狄闻,对我也算是客气,我的身份也亮明了,现在我们占了人家的老巢,这不好,还是让人家进来吧!咱们和他们谈谈如何联盟的事,这群人身手了得,头领狄闻也颇知兵法,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一直要占这山寨,我们只有形成联盟,再联络一下太行深处的群雄,协作起来,才有可能打退即将到来的围剿!”

“一山不容二虎,这两拨人,万一一言不合厮杀起来,该如何是好?”

“狄闻不蠢,他会约束好自己手下的!老伯你约束好带上来的好汉,木头约束好东京带来的高手,我从中斡旋,只要围剿一来,大家面临生死存亡,自会空前团结起来……”

“好!既然你决定了,老朽也没有意见……不过,老朽建议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咱们强宾夺主,人家怀恨在心也是难免的!”老爷子一生为寇,大场面见的多了去了,这么说该是经验之谈,苏小财自然不敢怠慢。

“老伯,我明白了!”

“谈什么?怎么谈?想好了吗?”

“首先就是排位的问题,其次是人马如何指挥的问题,再次是家眷安置的问题。”

“好!找准了关键!狄闻你打算如何安排?”

“老伯当为山寨之主……”

“嘿嘿,我也想当,可惜老了!现在好不容易把这点家底都交给你了,你却把麻烦往一个白发老翁头上推,小子,你好意思吗?老朽现在这里把态度亮明,这摊子交给你,我就不管了!要是有哪个不听你话,老朽亲自一刀砍了!至于老朽,是来山寨养老的!老朽也有这个资格让你们养着!就这么定了……至于其他的事,随你折腾!”

“那也好!小子就不跟您老客套,我统揽全局,他负责练兵、指挥!这个方面他很有才能,也算是人尽其才……”

“你怕他通过练兵、指挥军队,完全架空了你?你的刀,怎么能让别人握着呢?”

“只要听我的话,挥刀砍别人,不砍我就好!”

“你确定你降服得了他?”

“确定!”

“好!”

“他们的家眷都好吧?”苏小财得确认一下,万一伤害了人家的家眷,这事儿就陷入死局了。

“他们很好!山里有规矩,但凡义军之间的火拼,不伤及家眷,否则在太行人人得而诛之……这个听起来并不合人性,因为人心贪婪狡诈,为了利益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偏偏这个是太行二百余年逐渐形成的不成文规矩!而且一直遵循的很好……”鲁寒方陪着苏小财,和木头一道登上了险要的寨门。

木头笑道:“我们昨日原想着这样险要的地形,估计攻打得费点事,结果到了山寨门下,上面站一个胖女人,高呼问我们,是官是匪!我们回答说,我们是义军!她让我们骂赵佶皇帝老儿及其祖宗。我们就骂赵匡胤欺负孤儿寡母,搞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的鬼把戏,篡夺江山,得位不正!这样一来,她们信我们是匪了,竟然开了寨门,我们就这样进去了!”

“你们没伤害他们吧?”

“鲁老伯在,山上的规矩讲得清清楚楚,我们自然对她们秋毫无犯!还给他们送去了鲜肉、蔬果,以示安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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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很长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误会……二头领,山寨门已经打开,带兄弟们进来吧!

里面都是我五行门的兄弟,误打误撞之下,竟占了老岭山山寨!

不过,既然都是自家兄弟,也就没有谁占谁之说了!

大家快快请进……家眷们毫发无损,在家担心着在外面奔波厮杀了两天的兄弟们呢!

还有受伤了的兄弟,战死了的兄弟,该医治的要医治,该入土为安的要入土为安……”

苏小财站在陡崖顶上的寨门楼子上,喊着话。

“二头领,我们上了这恶贼的恶当了。他故意用宝藏的事儿,把我们引下山去,占了我们的山寨!”郑不非怒道。

“上了当,只能说明我们蠢;打不过,只能说明我们实力弱;人家能用宝藏引诱我们,只能说明我们抵不住诱惑!

这有什么好说的!

那么多山贼,都挤在这座山里,本来就狼多肉少,弱肉强食、尔虞我诈、以命相搏,无所不用其极,现在他们遵守了规矩,没有伤我们家眷,已经算是好的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还能怎么做?

只有乖乖的进门去,接受人家的安排!

山上有六成以上的兄弟,都是有家眷的!

这些家眷现在在人家手里,算是捏住了我们的命脉,我们还能怎么做?

更何况,如果这些人真是五行门的人,那就算是人家在山下,我们在山上,人家要吃我们,也吃定了!

这个五行门,帮众遍天下,藏龙卧虎,有不少的能人异士,我们这点人,在人家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狄闻仰天看着苏小财,对郑不非和牛大道。

“那这李寻礼堂堂五行门掌门之尊,费尽心机,占我们这么一个小小的山寨,意欲何为?”牛大问道。

“我已经上了一当了,怎么还这么蠢?

人家说自己是五行门的掌门,你们就信啊?

看样子你们两个把那小子说的话,都全信了吧?”狄闻瞪一眼牛大,沉声道。

“单从他的这种武器来看,如此巧夺天工之物,怕是只有五行门的掌门才配拥有……”

郑不非这么一说,狄闻从怀里掏出那把手枪,仔细打量了一会儿,回想起拿着这玩意儿,在林中一枪一个嘣人嘣得快活的情景,不由也点点头,算是认同了郑不非的说法。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堂堂五行门,比整个八百里太行任何一家势力都大……

当然,太行山里有巨寇暗中生意也做得遍天下了……但比起五行门来,还差得远……

可是五行门这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掌门,为什么会盯上我们这么一个小小的山寨呢?”

“这真的有点说不过去……”

“算了吧,这时候,站在这儿,也不是念叨这些问题的时候!

毕竟很多有家眷的兄弟,现在也心急如焚的,我们先进去吧!

总是要进去的,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牛大,你的嗓门儿大,你对那个李掌门说,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现在兄弟们奔波厮杀了两天,又累又饿,又有伤病的,叫他尽快安排公厨,先把饭做好、酒烫热!等我们吃饱喝足了,大家一起说说一家人的话儿……”

牛大于是扯着他的大嗓门,把狄闻的话说了一遍。

上面苏小财热情道:“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酒肉,给受伤的兄弟连药要也准备好了,快快进门,吃饱喝足了休息吧,大家都累了两天了……”

狄闻于是带着大家,走上那条又窄又陡、开凿在山崖的路。

走这条路,你眼前所能看见的,只有脚下的路,而且这是唯一的路,如果是敌人来攻,自山上滚一块大石,沿着这条路就能砸死许多人,躲无可躲。

当然这条路并不是很长,仅有不足百步……

但今天狄闻觉得这个百步很长……他也不知道后面跟的是郑不非,还是牛大。

他只是在说自己心中的想法,或者是安慰自己、安慰别人的话。

“我们这个山寨,太靠近官府了,无人敢来投奔……在这里糊口,用你们化装潜入,趁人不备、盗人钱财的方法,或许还可行……

要让这里发展壮大,真正兵强马壮,那简直就是做白日梦!据我所知,这个山寨也有百余年的历史了,一直以来就这么大……

所以有的兄弟想依靠这个山寨去复仇的想法,就只能落空了……

如今,虽不知道这个李掌门带了多少人,但他看上这个小小的山寨总是有原因的!

而且,依托着整个五行门的力量,想要报酬的、想要大开杀戒大干一场的、想要捞大钱的兄弟,或许你们的心愿能在这里实现了!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说你们,我自己也是想大开杀戒、大干一场,想捞钱的人!

原本想着这回惹了梁家的人,只好带着兄弟们去太行山深处,找一棵好乘阴凉的大树……

没想到这个李掌门,把这棵大树栽到我们自家山上了!

如此一来也好,以后大家就在自家门前这棵大树下乘凉,倒也落得个轻松自在……

所以大家不要有什么负担,都好好的进去吧!进去了,该吃吃,该喝喝!

至于大家地位尊严之事,我会去给大家争取的……”

狄闻后跟的是郑不非,他一路跟着,听狄闻这么说,没有任何回应。

郑不非和牛大,当然不是什么笨人,他们也知道现在进了这座寨门,意味着什么……

苏小财、鲁寒方、木头等,亲自出了门迎接着狄闻,大家缓步进了山寨。

“这位老伯怎么如此面熟?”狄闻问道。

“二头领到敝庄借粮,跟老朽打过交道的……”

“您是山谷出口那个庄子叫做河沙庙村的话事老者?”

“正是!还要感谢老岭山的英雄,一直以来对敝庄的庇护!”鲁寒方拱拱手道。

“可是您怎么上了山呢?”

“因为我打小就是个山贼,只不过在那山谷口装了十几年的农夫而已……现在我又回来了!”

狄闻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劳者,十分不解……

“我知道你的不解……我只说一句你就理解了……”鲁寒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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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狄闻

狄闻当然能看出这个老头不简单,十分恭敬的道:“请老伯解惑……”

“因为我是二张之一张黛山手下一个喽啰!”

“啊?”

“他留下的最后一点人,最后一点钱,其实并没有带到远处去,就在这个山谷口……

老朽负责看守……

现在我们又回了……

埋下的这点火种,就等着二张的传人,也就是我身边的这位‘河出异人’再一次把吹燃,再一次形成燎原之势……”

“你真的是五行门的掌门?”狄闻惊问苏小财道。

“那当然是我们货真价实的掌门,只不过接手掌门之位才月余,但他用一招,一个月时间就帮我们赚了几万两银子……

‘河出异人’’乃是五行门创始者戒色大师的临终偈语,是戒色大师之徒,慧普大师亲自找到的传人……

是真正当得‘河出异人’这四个字的……”木头在一旁道。

“请问尊驾又是哪一位呢?”

“我是掌门的保镖木降龙……”

……

这样说着,重要的几个人也算相互认识了……

鲁寒方老伯带领的人,原来都是农夫,鸡鸭猪羊总是要养一些的,所以他们带上山来很多,现在到了山上,没有很多空地,也没有多余的粮食去喂这些东西,所以就杀了一部分……

公山寨厨就把一部分猪羊鸡鸭做了出来,也抬出了几大坛酒,所以今晚山贼生活,才真叫山贼生活……大家终于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了……

这一带,由于是山贼聚居区,有个好处,就是官兵不敢轻易来这里剿匪,一不小心就会被这些家伙合兵一处,杀个落花流水……

但也有个坏处,就是这方圆百里的百姓都是穷鬼,他们即使弄到了钱,也没办法买太多好的东西,更何况这种狼多肉少的地方,能弄到钱特别不容易……

大户们养了许多家丁,也组织起佃户防匪,莫说是能抢到东西了,一不小心会被大户吃掉……

至于那些穷鬼吃了上顿没下顿,家徒四壁,实在没什么可抢的……

所以,在这一带当山贼,其实过得很清苦……

老岭山在后山里开了荒可以种出一点点粮食,女眷和孩子们可以到山里去捡点蘑菇、找点儿松子、在溪水里抓青蛙、小鱼小虾,甚至会挖许多的野菜……

有家眷的山贼,会领了口粮养活家人,在家里的小灶上饥一顿、饱一顿的凑合……至于那些没有家眷的山贼,吃公厨,有时候分到钱了就口吃肉,大碗喝酒,有时候生意不好,抢不到钱和物资,也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凑合……

所以,山贼们有肉吃,有酒喝的日子,其实并不多,所以现在他们都很快活……当然也有人哭,那些家里男人战死了,这会儿就在哭,狄闻已经打发人拿了库里的钱财去抚恤……

“在吃也吃了,喝也喝了,刚才你在上面喊我们进来,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我们就说说一家人的话吧!”狄闻笑道。

“说一家人的话,其实很简单,我看出来了,你有极好的军事天赋,也读过兵法……

所谓韩信将兵,多多益善!

现在就山寨这点规模的人马,你确实屈才了!

五行门到这里组织义军,自然所图非小,自然是要干一票大的!

我的目标不会是眼前这点山寨!

近期目标是整个八百里太行……

至于长远看,不可限量……

以后兵马就交给你来带,满足你多多益善的愿望,当然前提是你有本事把我们整合的兵马捏成一块,而不是一盘散沙……

等真正有一天我们壮大起来,我会筑坛拜将……”

“你的意思是要取赵官家而代之吗?”

“倒也不一定……只是赵官家这么玩下去,大好河山迟早被他们玩丢了……

我师祖的那个四句偈,全文是这样的‘河出异人,白虎食人,雄鸡一唱,天下大白’,白虎食人,应该就是过几年天下将乱的征兆……

以我浅陋的见识看来,祸乱来自北方……”

“白虎……不应该是西方吗?”

“白虎乃西方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的总称。

西方有收敛肃杀之象,所以属金。

而‘金’不正是白山黑水中间的吊睛白额虎吗?”

“你认为将来祸乱天下的是女真人?”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他们现在不仅满万了,而且建国了!”

“年初建的国……这个倒是听说了,叫完颜什么的……”

“是完颜阿骨打……”

“真的很厉害吗?”

“确实很厉害,就现在来说,契丹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说了这么多,既然你不想取赵官家而代之,那我们壮大之后,具体要做什么?”

“义军,在一个义字,我们不能让北方的铁蹄南下,踩碎中原百姓的脑瓜!

当然,如果我们真正做到了义军这个‘义’字,就能民心所向,只要有民心所向,我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我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好!既然如此,我也得把身份给你亮明一下,说一家人的话!

当年家里遭遇大变,三姐在京师做了歌女……我带着小妹,在三姐的安排下,颠沛流离,到了这里,原本要加入二张的队伍……

没想到二张很快就没有了……带我们的人也失了踪迹……

我们兄妹俩人在八百里太行山吃尽苦头,熬到了今日……

我们一直有她的消息,她却从来没有派人找过我们……

你们真是二张残留火种的话,我们也就有这点渊源了……”

苏小财摇摇头,道:“……你们是狄三娘的亲弟弟、亲妹妹,这么说来说去,果真是一家人了……

其实你们还是挺记挂她的吧?她在京城这些年其实也不容易……

木头你过来给你狄大哥说说狄宝荷狄三娘的近况……也派个人把消息给她送回去吧!这天底下的姐姐,没有不关心弟弟、妹妹的!

这个中间定是有些误会……”

木头笑道:“她一直都在忙着要拉起队伍呢!她肯定想不到,她的弟弟、妹妹已经在这拉起了队伍……

现在她每天都在算账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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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狄闻心中的死局

木头把狄三娘在东京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没想到木头这家伙,倒是一个挺八卦的!

原以为他知道的事情并不多,现在看来他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他甚至连狄三娘和张黛岩过往之事都很清楚!

有好多八卦的内容,连苏小才这个听狄三娘亲自讲过往事的人,都不知道!

这个家伙长得有鼻子有眼,跟他亲自见过似的。

“三姐是什么模样,现在我都记不清了,回想一下,过得真快,转眼就十七八年过去了……”狄小娘感慨道。

狄闻仰天,眼睛红红的,道:“那时候你才是个六岁的小姑娘……我也不过十四岁!

谢谢你,降龙兄弟,知道她还活着,没有受人欺辱,就够了……我就不婆婆妈妈了……

山上房子的就这么几间,这两日可能要委屈大家一下了,山上有树,也有土,这两日就砍一些树,烧一些瓦,盖房子吧……”

“……这个夏季,注定是一个比较火热的夏季,光是厮杀,就能杀得火热!

盖房子这种事情,就交给木头带来的那几个人,五行门随便出来几个人,都是巧匠……

我们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接下来一波又一波的围剿……”

所有人都认同苏小财说的!

这一回惹上的是大麻烦,是整个八百里太行所有悍匪都不敢惹的梁家!

事实上,这个梁家半官半商半匪,哪一边他们都沾着一点儿。

他们跟八百里太行很多悍匪都有生意往来,卖粮食给山上,替山上销赃,甚至偷偷的抓了山下的良民,卖给巨寇……

梁家势力盘踞在北方边地三州十四县,养着大量的恶仆,大都是精心挑选的身手比较或者脑子特别灵光识文断字的……

所以,梁家如果要下定决心灭了老岭山,他们可动用的力量极多!通过上下打点、梁师成施压,边军、厢军可以被人家驱使;

集合各州县自家的恶仆、护商队,搞成地方团练,也能一战;

甚至可以买通太行山里的悍匪巨寇,跟他们里应外合,形成夹击之势,让老岭山这点人马无处可逃……

这就是经过大家分析得出的结论!

梁家近日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谁刨了他们家的祖坟,然后他们的各方势力就会蜂拥而至……

“经过分析,梁家就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却被我们这个小山寨刨了祖坟!所以这个夏天很热,住不住屋子都不要紧了……

这一身血汗,得好好出一下了……”苏小财笑道。

“不知道大头领是如何谋篇布局的?”狄闻问道。他对苏小财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大头领。这么突然改变称呼,让苏小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

“大头领?”

“当然就是你了……”

“这么说,以后我就是山贼头子了?”苏小财笑道。

“对!”

“该叫你什么呢?还是二头领吗?”

“不,我喜欢当一个将军,招一个统帅……我们家祖上就是干这行的!”

“你们家祖上?狄武襄?”

“是,我祖父便是狄青!”

“原来是忠良之后……”

“哼哼,赵官家见不得人们拿刀子,谁拿起刀子,赵官家心里就害怕的要死……我祖父一生为国征战,最终落得个忧惧而死的结局,狄家自祖父后,便籍籍无名,却也少不得受人迫害……”

“说你还是喜欢做一个将军……”

“我只喜欢做一个将军,至于做谁的将军,就看你的了!”

“哈哈哈哈……明白明白!”

“不知道大头领是如何谋划的?”

“哈哈,从战略上要藐视他们,意思就是不要怕他们是个庞然大物,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前面,你在梁家墓地山上,打得就很好,在运动中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而且能够利用山火,阵法,一看就是个行家里手……

现在我们俩相加起来,能战之有生力量足有千五百余人,可以一战了……”

狄闻道:“愿闻其详……”

“你果真是个军痴,连续奔波厮杀了两天两夜,几乎没有怎么合眼,现在吃饱喝足了,你不瞌睡吗?

回去睡吧!等明日我会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到时候我们按计划行事,灵活变动即可……”

狄闻看到苏小财丝毫不慌,面对即将到来的恶战,似乎面对一场即将到来的游戏,真不知道这家伙是没打过仗傻呢,还是真有大将风度,视敌如小儿?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真的要打仗,从来没有什么以少胜多之说!

即便是前面自己打的这一场,正如苏小财所说,是在运动中集中优势兵力,歼灭敌人有生力量。

所谓集中优势兵力,其实是以多胜少,不是以少胜多!

只不过是在运动中把敌人一点点调成零散的小股势力,逮住就咬一口,咬不过就跑……

这样东咬一口、西咬一口,最终就把他们咬死了……

这样的打法,在兵力相差不多的时候,还可以,在不懂兵法的人跟前,也可以。

前面自己打的是什么人?不过是梁家的一群恶仆,加一些拿着农具的农夫而已!

如果真的是张孝纯,领边军过来打,自己一动手一抬腿,人家就知道你要做什么动作!

而且,绝对优势兵力,在人家手中,都是训练有素、真正跟契丹人打过的彪悍士卒。

如果真的跟这些人交上手,现在山寨里的一千五百余人,不够人家半日吃的量………

唯一办法就是依着老岭山山势险要,大家龟缩不出,只坚守,或许还能坚守个三五日……

狄闻想了好多,怎么想都感觉是死路一条,照他前面的想法,下山去挖这些宝藏,这一票干成干不成,都肯定会惹上梁家,自己就带着这些宝藏去投奔王屋山山寨,这也算是一个特别大的山寨,关键是他们的山寨不止一座山,占领着周边三五十个山头,兵强马壮,可相互策应,就算是求援,太行深处的悍匪也都愿意出来助一臂之力……

不像老岭山,生生灭灭,似乎与别人没多大关系,找人求援肯定没有人爱搭理,给人家拿不出点实际的好处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狄闻如此想着,久久不能入眠……不过,既然已经应了要做这位李掌门的将军,即便是明天立刻战死,也不能退缩了……

一直到天色微明,窗外有微弱的光线照进来的时候,他才渐渐的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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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真交底

狄闻一觉睡到自然醒,其实也不算自然醒,他是被饿醒的,走出卧房一看,太阳已经偏西了……

记得昨夜酒吃了不少,和苏小财就眼前这个小院落推让了一番,最终苏小财坚决没有占狄闻的小院子,而是送他回来,让狄小娘领进去,交给了狄闻的妻子……

苏小财当然和绝大多数兄弟们一样,露宿在了操练喽啰的一个大土场上……由于大家来得及,没有房子,也没有搭帐篷的材料,目前只能这么凑合……

苏小财找了一匹麻布,两端绑在树上,就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吊床,其实也很是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夜。

他起来的很早,因为这个场子是大家平时练功的地方,很多练惯了的人,他们根本就睡不得懒觉,一大清早就起来,开始练,熙熙攘攘的人,加上此起彼伏的吼声,即便是个神仙,在这地儿也睡不住,所以苏小财就起来了。

“木头,木头……”

苏小财记得这个家伙跟自己一样,在旁边的两棵树上绑了一匹布,一夜都睡在这里的。木头把自己的使命倒是记得很牢,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准备随时出手,弄死那些对苏小财不利的人……

但这会儿身边的吊床是空的……

不过,苏小财这两声一喊,这家伙突然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你到底是人是鬼呀?怎么biu的一下就冒出了?”

“其实我在练习隐身的功夫!”

“这就怪了,我不相信天下竟有这种功夫!”

“当然不是你讲的那只猴子,那种神奇的隐身,这只不过是一种埋伏的手段……

我发现,我穿的这一身脏衣服,跟这个树干的颜色比较相近!

就再抓了点土,在衣服上抹一抹,衣服更斑驳了,在这种光线昏暗的地方,贴着树干那么一站,你竟没有发现我……”

“嘿!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让你发现了?这就是迷彩伪装原理!有一种蜥蜴,叫变色龙,它善于随环境的变化,随时改变自己身体的颜色。变色既有利于隐藏自己,又有利于捕捉猎物。

它爬在树叶上,身体就会变成绿色,爬在树干上就会变成棕色,爬到红花上,就会变成红色……

以后,我们行军,要把这一招用上……”

“没想到这个小事,竟有这么大的学问,还能与行军扯上关系!”

“世事洞明皆学问……”

“您喊我什么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说起了这事儿……”

“你带来的人应该是一群木匠吧?”

“对……其实木匠只是他们的一种身份,确切来说他们应该叫一群高手,而不是木匠!”

“好吧!把我们的一群高手找来,我规划一下,叫他们指挥家眷们盖房子吧!”

苏小财整个一上午,在登山看地形,规划设计山寨……

狄闻抓了两个冷胡饼,边走边吃,来找苏小财的时候,苏小财正在看地图!

这玩意的,是鲁寒方老伯看守的武器库里找出来,是十几年前二张时期的太行群雄分布图,当然山川地理也画得明明白白……

“实在对不住,我睡过了……”

“没事,来看地图……你从小在这太行山里流浪过,在这个山寨上,也呆了一段时间了,这大大小小的山头地形,你应该是熟悉的吧?

你来看看,这幅图是否准确……有什么需要修正的地方,以后我们要布置兵力、规划路线都要根据这个去做……”

“没想到您有这个宝贝……这么多年来,我试着绘制过,都不是很准确……我看看……”

“我哪里有这个宝贝,这是鲁老伯看守的二张遗留下来的武库中找到的!

二张当年轰轰烈烈一场,也不是平白就玩的那么大的!确实人才济济、物资丰富!就他们遗留下来的这点东西,也够我们玩一阵子的……

实话告诉你吧,梁家祖坟那边确实是有宝贝的,而且他们也绝对没有转移!

因为这批宝贝,根本就不是他梁家的,而是二张遗留下来的宝藏……

只是当年张黛山化装成堪舆大师,替梁家在那座山上修了祖坟,其实那座山上已经有一座古墓,张黛山把二张遗留下来宝藏放进古墓当中,又在这座古墓上面,给梁家修了祖坟墓!

梁家打死也想不到,他们家的祖坟,其实是一座墓上之墓!当然也想不到,他们祖坟下面确实有着丰厚的宝藏!

现在普天之下能打开这座古墓的,也只有我一个人!当然知道了地方,不排除挖上十天半个月也是可以挖到的……”

“哦,我明白了,你利用这座宝藏,设计弄死了仇余?”

“我根本无意想要害死他,只是我在路上碰见了他,他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把我一刀砍了,正好我刚刚打开过那座墓,知道这里面有着丰厚的宝藏……

我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他,他把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带着他去!我反抗不成,只好带着他去吧!

去了之后,我也是老老实实的打开了宝藏,仇余带五十个人进去,把宝藏都搬到了洞口,他们差一点就可以把这些宝藏带走了……

但人都是贪婪的,仇余认为这些宝藏是他一个人的,认为手下的这些喽啰,只不过是他指来挥去的工具……

眼看着得到了这么大一笔财富,这个喽啰却感到自己没有任何希望,做任何事情只不过是其他人做嫁衣裳……

所以他们就联合起来,弄死了仇余……

可他们也是贪婪的!那笔宝藏真的很多,他们每个人使尽浑身的力气,也只能拿走这其中的一小部分……

可他们竟然纠结该如何分这笔钱!

他们上山的时候杀死了三个守墓人,这些守墓人临死还是放出了信号,梁家的人很快赶到了……

在巨大财富刺激下,他们爆发了空前的战力,五十人活生生的干掉了梁家恶仆六七十人,真正的短兵相接,刀刀入肉……

当然,他们也一个都没有剩下!

梁家恶奴却还剩下十来个……保藏不能落在他们的手上,于是我出手了,用火枪干掉了他们六七个,其余的吓跑了……

我于是关闭了那座墓!

仇余尸首被关在了墓中……

而我的手枪又让他们无法判断我们的实力……

所以其实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这事是老岭山的人干的!

不过,这个要查起来很容易,他们很快就会来围剿我们了……”

“这么说,我下山这次,竟也是你带着我过去玩了一圈?然后你的人就占了老岭山?”

“你不用把我想的那么复杂,事实上,我们下山前后,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已到了这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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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狄闻的天赋

“也看得出来,你做事的随机性很大,应该不是偏偏针对老岭山的,我信你说的……

既然有宝藏,为什么不搬上山呢?”狄闻问道。

“这世上没有任何地方,能比那更安全。

我师祖当年选那个地方,也许正是看中了梁家的势力,这十几年来,梁家尽心尽力守着这批宝藏……

而梁家根本不知道有宝藏这回事儿!这也正是我师祖的高明之处!

我师祖的这个法子,到现在还很有效……这批宝贝,就让梁家继续为我们守着吧!免费的守财奴,不用白不用!

等我们用着的时候、时机成熟的时候,自然是要把这些东西挖出来用掉的!毕竟钱财只是一种工具,不用它,就失去了工具的意义!

当然,等我们真正要用到很多钱财的时候,不光是属于我们的那批宝藏,梁家这些年搜刮三州十四县所有百姓的血汗,我们都要取来!

不光是梁家,甚至赵官家这些年榨取的百姓血汗,我们亦要取来!

既然做了山贼,我们索性就做悍匪巨寇,只要我们想要的,都是我们的!”

“好!”狄闻拍案道,“这种话就应该说给全部的兄弟们知道!很多兄弟,都是受了梁家的迫害,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才上了山的!

如果以后,您真的能带着大家做到这一点,您就能收获所有人誓死追随的忠心!”

“这都是后话了……地图你看的怎样了?”

“这幅地图十分详尽,就从我走过的地方来看,也十分准确!真的是无可挑剔……唯一要说的就是,这些年,八百里太行没有变,各山寨易主易名的较多,得把新变过名的、新增的、消亡的都标注一下,就更加完美了!”

“金猴营的最机智伶俐的兄弟,你早已经快出去打探消息了吧?”

“这是自然,而我们山寨不大,但金猴营就算整个八百里太行,也是屈指可数的斥候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一支队伍如果没有了斥候暗探,就等于没有耳目,又聋又瞎,那还打什么,那就是一通瞎打,能存活下来全靠运气……

当然,八百里太行山,大大小小山寨数百,知道这个道理的头领不少,也养了暗探力量,只是要比化装潜入,套取情报,刺杀敌酋……

我们金猴营就算比起朝廷边军也,也不遑多让!

所以,我们这支队伍人虽不多,但耳聪目明的一点,毋庸置疑!有情报他们很快就会传来……”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苏小财点点头。

金猴营作为专业的斥候营,必须要出去刺探情报,所以,苏小财自然要重视这支专业的队伍,今后这支队伍还要进行大规模的扩编,弄成特战侦察营……

大宋禁军编制为厢、军、营、都四级。厢辖十军,军辖五营,营辖五都。每都五百人。

但凡懂一点军事的山寨,编练喽啰,大致都遵循这个编制。

狄闻告诉苏小财,山寨原来总共四百余人,编为金猴营、白虎营、苍狼营、豹卫营,这是山寨能够看见的情况,但事实上,只有金猴营的编制是足额的,达到五百余人……

只是留在山上的只有一百余人,其他的四百余人,都散布在附近各州县,原来他们主要的任务就是踩点,慢慢的摸清富户的财富位置,布防情况,甚至他们的行动规律,路线,护卫情况等等……

然后研判一下该用化装潜入巧取,还是半道打劫,还是绑架勒索,还是直接强攻强取……

之前这些任务,他们完成的并不是多么出色,并不是他们不够优秀,而是那些富户其实也不笨,很多人都防的很严密,无懈可击……

所以他们到现在还是个穷山寨,多年来也没有抢劫成功多少单。

狄闻笑道:“金猴营在外面的那些兄弟常说,费许多时间精力踩点,冒砍头的风险,大半年做一单,大数时候还不如他们为了掩护在城里做生意赚的多……

不过,经过这些事儿,现在他们也算是炼出来了,看事识人、从废话中听出有效信息、从毫无头绪的独立事件中找到联系……

总之,金猴营现在可堪一用!”

苏小财从狄闻对金猴营这些事情的陈述中,再一次发现了这家伙的军事才能……有的人天生就是该搞这一块的……

譬如韩信,少时为平民,性格放纵而不拘礼节,未被推选为官吏,又无经商谋生之道,常常依靠别人糊口度日,许多人都讨厌他。韩信的母亲死后,穷得无钱来办丧事,曾经多次前往下乡南昌亭亭长处吃闲饭,接连数月,最后在河边饿的发晕,有几位老大娘漂洗涤丝棉,拿出饭给韩信吃。

韩信这样一个人,这样的家庭背景,他如何受的教育?如何学的本事?

但偏偏那些受过良好的教育的、甚至以前带兵打了半辈子仗的人,大都败在了韩信的手上!

所以说有些人,在某方面的天赋,是真正的天赋……只要平时爱思考,喜钻研,他就能在某个方面表现出惊人的能力……

狄闻这个人,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十几岁就被人扔在了太行山贼寇窝里,带着妹妹流浪了十几年,那他这个人在军事方面表现出来的绝对是天赋……

这种人,给他一部言简意赅的孙子兵法,再给他一些人,他很快就能够成长为一个卓越的军事指挥家!

譬如苏小财熟知的某个伟大人物,上的仅仅是师范学校,打起仗来,却能把装备精良、倍于己方的敌人玩得团团转,最终打败了四百万军队实力雄厚的对手,而且他培养的大将,还在一个半岛狠揍了当时的世界第一强军……

这就是天赋!

苏小财现在很庆幸,他这么容易就找到了狄闻这个宝!说实话,到了这方世界,自己在很多方面都可以有一些奇思妙想,利用时空漏洞,甚至可以去其他时空世界,去搬一些先进的东西过来,利用多出的知识和经验、时空错误产生的先知先觉、搬过来的先进装备等,让自己有如神助……

但要说真正的军事指挥,自己既没有这个天赋,也不具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所以,这个事情还是交给狄闻,让专业的人解决专业的事,才是个正确的态度……

当然,所知所见,自己要比这个世界的人多出许多,以后可以凭这些,和狄闻互补,也能凭着这些神奇的东西,让狄闻,甚至这个世界很多人对自己产生高山仰止的感觉,只有这种神秘感才能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无限的敬畏,确保自己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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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山雨欲来

苏小财和狄闻两人,正在一边标注着地图,一边说着金猴营的事儿,木头进来了……

“掌门,我们在张纯孝边军那儿打铁的弟子传来了消息,张正在集合人马三千,整军入太行剿匪,消息传出的时候,说不日即拔营出发……

现在估计已经快到了……”

“五行门的弟子,这么快就已经知道我在太行山了?”苏小财不解,问道。

“自从得知你在太行山的消息,慧普大师已经命人传令太行附近弟子,密切关注官兵动向……

他们当然不知道您在这里,他们接道的命令,只是关注太行一带的军情,而他们收集到的消息,会传到安洛县,这座城里负责的弟子,是慧普大师亲选的、绝对可靠的人……”

“好吧……知道了!”

木头前脚出去,后脚就有金猴营的人进来报,说安洛县正在集合厢军、团练,梁家正在集合他们家的恶仆……

从安洛县到老岭山,不过五十里……

“看样子,这是要动大阵仗啊!边军、厢军、团练、恶仆一起来了……这来势汹汹的,如果把我们围困一段时间,会怎么样?”

“老岭山虽然不高不大,但地势险要后山连着茫茫太行,千沟万壑,山高林密,自古无路,所以他们不可能从后山来……

能攻上山的,就眼前唯一这条路……

所以他们来的人多,也是闲的,攻这座山,根本不需要太多人,人多了,连站的地儿都没有……”

“好……那我们开始布置吧!人马统一归你指挥,现在你就把鲁老伯带上来的这些人,编入到白虎、苍狼、豹卫三营吧!

现在,这三营应该就能满编了?”

“嗯……大战在即,现在整编,还不如不整编,整编之后不经过训练,大家配合上没有默契、指挥上并不习惯,整编之后,估计战力还不及原来每营一百人的战力……

鲁老伯这是原来二张麾下的百战老英雄,他带来的庄户,一定是练过的,一定是经过编制的,原来的编制,训练的时候,一定有人指挥作战……

所以我建议,还是按照原来训练时候的编制作战,我统一指挥,但编制不打乱,随着山寨慢慢壮大,我们慢慢会把这些营编满……”

“看样子你对我们能生存下来还是抱有很大的希望?”

“当然,看你雷打不动的样子,想必也是胸有成竹的……”

……

两人计议一番,开始安排布防……

“木头,木头,我现在需要一些东西,我列一个单子,你尽快交出去,叫五行门务必于十天之内,采购齐全送到我这来!

虽然这里是一个小小的山寨,但这次对于我们来说是大战!

从朝廷的动向来看,他们也以为这是一次大战!毕竟他们十分重视,附近各方的力量都已经调集起来了!

所以大战在即,周边很可能会被封锁!

但我要的东西,请他们务必送到这里来,无论他们想什么办法!

作为掌门,这也算是我下的第一道命令,事关我的生死存亡,要不惜一切代价……

明白吗?”

苏小财一边说,一边列了一个单子,拿起来瞧了瞧,又觉得自己这些简体字,可能他们都不认识,就说给狄闻,让他抄录了一遍,交到了木头的手上。

“明白!而且要完成也并不是很困难……您刚刚接手五行门,还不了解,五行门虽然算不得天下第一大帮,但还是颇有些办法的……”木头道。

“你年纪轻轻,说的你好像很了解这个五行门似的!”

“您还别说,我真的了解!我可是自生下来,我爹抱在怀里,就开始闯荡江湖的……现在好歹二十年也过去了,单靠每天灌的耳音,这天下江湖之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嘿嘿,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本事,简直就是江湖百晓生啊!而且你现在也挺能说的嘛,为什么刚见你的时候,你跟一根木头似的?现在木头这个绰号都叫起来了,你却能说的跟个八哥似的!”

“我爹带的一帮人,在东京城外我们那个庄子里,您都是见过的,您是不是觉得,他们每个人都跟木头似的?”

“是呀……”

“同样的五谷杂粮养活的是千姿百态的人,我们那群人少说也有五六十个,怎么可能清一色儿,都跟木头似的?

其实他们都是装的!每个人都挺能说的,只是情况不明、地方陌生的时候,我爹对大家有一个要求,多看少说!

很多年来这都是一条铁律,不熟的时候我们尽量不说话……”

“哦,是这样呀……”

“掌门,不说了,不说了,再说下去,您的事儿紧急,耽误了大事,我爹定要打断我的腿……”

这家伙说着,一溜烟儿跑了。

“你买的这些东西都挺奇怪的,我们要用来放火吗?”

“不,我们要用来造雷!”

“嘿!这么一说就有意思了!‘河出异人’,果真是出手不凡……”

“就这座老岭山,按你的性格,地图绘制了不少吧?”

“嗯嗯,确实不少!我也正是因为会绘制地图,才被这里原来的大头领留下的!

这里原来的大头领仇缺,是仇余的父亲,七年前,有一次出山,和五十个兄弟一起没有回来……和如今的情况何其相似……”

“仇缺,仇余,倒像是两兄弟的名字……

图呢,我们先在地图上标注战术规划,然后你带着人马去执行作战任务便是……”

这家伙找来了十几张地图,笑道:“这些地图都是我绘制的,这山哪一片林子少了一片树,那一座山头多了一条猎道、樵夫路,我都会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可以说这里的一沟一壑、一草一木,我都烂熟于胸!”

“这就好啊……这才是真正的主场作战,有你对这里的熟悉,再加上我借天之力,就他们派来的这点人,确实还不足为虑……”

“借天之力?”

“人力不足,我们当然要借天之力!等我们布置完成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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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备战

苏小财拿过地图,看了一会儿,觉得就目前这种没有等高线、没有海拔标注、没有详细的比例尺的地图,其实也就是个大概,对于本来不熟悉这里地形的人来说,一切就只能全靠猜了。

他看了一会儿,无法下手标注,就要求狄闻,带着自己登到高处,然后再指着目力所及每一处要地,地开始标注。

很多地方,甚至连山下、以及山下很远的地方,都被苏小才标注上了雷字标识!

“我听说禁军中近些年来开始流行一种火器,名曰震天雷,你是不是要用这东西来作战,还是担心张孝纯的边军会带来这玩意?”

“嘿嘿……我们做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武经总要》这种书就是大宋制造武器的依据,我看过他们的火药配方,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加了十几种,那东西可以造出个火器吗?

不过前一阵子,我在京城里闯了祸,为了摆平这件事儿,就给了高俅一个方子……

如果他们真的按照这个方子来造火器,说不定还可以造出大威力的震天雷……

当然大宋朝廷的办事效率没那么快,这事儿才过去了一个多月,估计高俅这个殿前都指挥使司连他所掌握的那点禁军,都还没装备起来呢!

高俅这个人不会打仗,全靠吆喝争功劳!这一回手上有这么一个实锤的东西,那一定会在赵佶面前把戏做足了……

所以这个东西出现在边军手里的概率,几乎没有!”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可以有了?”

“当然,边打边造,而且材料齐备了,这东西做起来特别简单……”

“威力有多大?”

“也没有多大,随便弄断个胳膊腿什么的……”

“那也挺好,胳膊腿断了,也就不能再厮杀了!而且一次性打不死,造成大量的伤兵,将对敌人造成极大的拖累……”

“那就好……有一个宝贝,价值五个营,趁官兵还没来之前,抓紧弄到山上来吧!

有了这个东西,我们至少可以抵抗十天……

来想一下,这个东西我们该用在什么地方……”

“什么东西……”

“很厉害,可以……”

苏小财叽叽咕咕对狄闻说了一遍,狄闻惊道:“还有这么厉害的东西,造几万个出来,这世上哪里还有我们的敌人?”

“嘿嘿,说实话,这个东西,这世上还没有人能造得出来,包括我在内……”

苏小财和狄闻忙了一天,晚饭吃过,又整了一次队伍,确定好了各营带领作战的人选,按照编制,分了营区……

大战在即,所有有家眷的人,也不许回家,都住在营地,准备四杀……

果真如狄闻所言,鲁寒方老伯带来的人,在山下务农的时候,农闲时节,都是进行训练的,原来也编排的很完善……

所以整军这个事儿,也很快就解决了。鲁寒方当场表明态度,他带上来的人,谁要是敢不听从统一调令,他会亲手打断双腿,扔进山里喂狼……

所以经过一番整肃,士气尚可用。

木头带来的那些木匠、铁匠、泥瓦匠,被苏小财新编成一个营,曰军械营造营,选了一些精壮女性,充斥队伍,达到了三百余人!

不然这些女性由狄小娘率领,白日里在一起干活,夜间由狄小娘亲自带回女子营地宿营。

一应掌握敌情指挥通报事宜,暂且交给了

苏小财吩咐铁匠、泥瓦匠,按照自己所说的尺寸和要求,开始铸造所需物件、烧制一些陶罐。

又叫泥瓦匠、木匠等,到了一处荒废的薪炭仓房院子,开始按照自己的要求,连夜建造了加热、蒸馏设施。

苏小财趁着众人建造的空档,回去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就早早起来,来到改造好的薪炭仓房,

炸炮制以生铁铸,空腹,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寇必由之路,连连数十埋入坑中,药槽通接钢轮,土掩,使贼不知,踏动发机,当敌人踏动机索时,钢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引爆震起,铁块如飞,火焰冲天。

这就是苏小财的目的……当然,简易的轮轴省力上弦巨弩,也可叫木匠们试制一下!

木头把采购清单送出去了,但是采购的东西,没有三四天是来不了的,所以这一段时间,苏小才就专心设计巨弩……

五行门的木匠确实很给力的,苏小财画出的图纸,他们竟然做了出来……

弄出来一种看上去十分粗犷的大弩,直接是成人胳膊粗细的树干做的,弩弓长一丈五尺,直接固定在了寨门上。

山寨本来就没有多少弓弩,而且用的牛筋大都已经老化不堪大用,而且都是比较小的公弓弩,弦的太短了……

只有鲁寒方老伯,这个年来有意识收购并保存了一些牛筋,保存的很好,由于是原始的,没有截断的,所以正好可以用在巨弩上……

苏小财和匠人们一道装了弓弦,两个精壮汉子,努力搅动转盘,上了弦,射出去直接是长矛!

不过众人眼睁睁的看着,这只长矛射出去了好几百步!众人一阵欢呼……

这时,按照苏小财在地图上标志的位置,狄闻和木头、牛大、郑不非带着一队人,找到了自己藏在山洞中的机关枪,十箱子弹……

这些东西抬到山上来,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瞅着,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

“看着东西的构造,最主要是这弹丸的构造,这应该是和左轮手枪一样的火枪!”郑不非道。苏小财告诉过他,给他们的东西叫左轮手枪,所以他是知道这个概念的。

“一开始你讲起这个东西威力的时候,我还有点儿怀疑!现在一点儿也不怀疑了……比中指还大的子弹,比起手枪,肯定威力大多了……”狄闻用手上的刀轻轻叩击了一下机枪,道:“怪不得你说这东西世上没人能造出来呢,不说别的,单说这钢材,恐怕不是这世上的东西……”

苏小财当然不想再谈论这东西是不是这世上的问题,笑道:“预知威力如何,打一梭子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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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雷啊

这款机枪,稍稍知道点战争史的人,都应该知道,这是手摇式加特林机枪!

这是一款十分原始的机枪,但很有效。

苏小财当时从虹桥跳进了汴河,原本想着看看能否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去,却没想到穿越到了一个战场,黑白作战,用的是左轮步枪和手摇式加特林,想来这该是南北战争时期的美国!

这时候的枪械,还不是那么发达,想必威力也并不是那么强大。当时他也没想太多,就捡了战场上的这些洋落。

“给那些树绑上官兵用的铠甲,我们打一梭子试一试!”苏小财道。

山贼跟官兵厮杀,天经地义的事,所以,缴获的铠甲倒是有的。狄闻命人找出来了几套。

操练场的后面,是一个缓坡,上面长满了水桶粗壮的松树,牛大带着几个喽啰,上前给最前排的一些树木披上了铠甲……

苏小财对这款机枪不熟,试了一会儿才供上了子弹,就开始对着一百步开外的山坡摇动手柄……

突突突……

嗖嗖嗖……

转眼间就打出去了,好几十发子弹,现在大战在即,跳入水中,去到其他世界,然后再回来,这中间不确定性因素太多!

像上次一样,自己感觉不到一天,结果从那方世界回来,不仅没有回到东京,出现在了这里的山间,而且,时间也莫名其妙的过去了一个月!

所以,他现在不敢冒险就走,万一去了一年半载回不来,或者说直接回到欧洲、美洲去了,那就玩大了……

所以,就目前这个状况来说,这手摇机枪的子弹还是挺重要、挺珍贵的,不敢浪费!苏小才打了几十发,马上就停下不打了!试一试威力而已,不用一下子过足了瘾,再过两天就有活靶子过瘾了……

不用他下令,已经有好多人跑到树林里去看威力效果了!狄闻、牛大、郑不非、木头,甚至听说有新鲜玩意儿,跑过来看热闹的鲁寒方老伯,还有一群其他人都跑上去了……

鲁寒方老伯自从上了山,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跑上山,气也不喘了……整个人精神抖擞的厉害……

不一会儿,这群人兴奋地从山上跑下来,鲁寒方老伯兴奋道:“都说五行门网罗天下巧匠,没想到现在武器都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不对呀!从来没有听说过五行门中有人造这种武器……而且出现了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最先知道的人应该是我呀!”木头眼睛瞪的老大。

“嘿!你的意思是我弄出这个东西来,还得向你报告呀?”

“这玩意儿是您弄出来的?怪不得、怪不得,五行门这个匠人的门派,是你来当掌门!这个东西抬出去,天下巧匠,谁敢不服?”木头道。

苏小财不再理会木头,向鲁寒方老伯公拱手道:“此物天成啊,小子我这会儿,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鲁寒方也拱拱手,道:“老朽佩服,佩服!当年要是我们有这种玩意儿,今天说不定都在哪呢……”

“……”苏小财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深深地做了一揖。

“以后有你弄这些东西,我们无需太多人,就能纵横天下!”狄闻意气奋发,似乎看到了极为光明的前景。

“可惜这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不过,另一样东西,我真的可大量造……”

“是那种大弩吗?”

“不是,是雷!”

……

铁匠铸造的一些梭状粗糙铁罐、饼状罐,陶匠、泥瓦匠烧的陶罐,现已准备好了,女眷们抬着箩筐,送过来许多……

铁轮摩擦火石的装置,对于五行门的巧匠来说,也不算什么,他们很快按照苏小财的设计,把这个东西做了出来,试着点了一下黑火药……

老岭山的山贼,放火放的很专业,所以,硝石、硫磺这些东西,他们是有一些的,苏小财就用这些东西,先配置了一点儿实验用的火药。

把这个铁轮、火石做的压发装置,放在火药上,一个人踩上去,就产生了火花,点燃了火药!

然后,用了一个陶罐,把这个装置加进去,然后填上了火药,加上了密封盖子,盖子和压发装置相连!

然后就把这个东西埋进了树林,树上用绳子吊了一颗石头,绳子上装了延时香,人就离开了,香烧到了绳子上,烧断了,石头就掉了下来……

远远的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大家跑过去一看,陶罐被炸成了碎片,碎片扎得嫩树皮上到处都是……

“这个玩意儿叫地雷,我们把这些东西埋在敌人的必经之道上,到处都是,他们跑过来踩上一脚会是个什么效果?”

“那前面的人踩响了一颗,后面的人就不敢来了!”木头这个小子倒是机灵,一下子就看到了这玩意儿的弊端!

“这简单……压发地雷放在末尾,和其他的用引线相连,只这一个压发,炸了,和这个连一起的,都会被点燃,这样就一炸一大片,这种雷叫连环雷……

为了保证杀伤力,我们可以用很多机关技巧,做出拉法雷、撞发雷、跳雷、延时雷……

曾经有人用这种地雷战法,搞得武器装备、人员素质比他们强得多的敌人晕头转向,何况我们现在要面对的,单单从装备上来讲,他们的常规兵器,完全比不上我们的这些……”

“现在最怕的就是官兵不给我们准备时间……”木头道,“听说他们已经快到这里了……”

“这你就放心吧,我们大宋的边军、地方官府、厢军和地方团练,一定会因为粮草辎重问题、谁先谁后问题、谁主谁副问题,先扯上十来天皮,然后才会慢悠悠地赶到……

这些人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们哪里知道,我们现在做什么!就是这群满是私心,却眼高于顶的家伙,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立刻赶来……他们没有那么敬业!”狄闻笑道,“跟这群人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们的那点套路,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我现在担心的就是给我们采购东西的人,能不能进得封锁圈!想必现在进山的路,已经被他们封死了吧?这点常识他们应该是有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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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打起来什么都会有

木匠、泥瓦匠按照苏小财的图纸和要求,用锅、水缸、竹管等材料,给苏小财改造了一间用来提纯硫磺、硝石的设备……

大威力黑火药的配方,现在高俅那边已经知道了,但毕竟他们用的硝石和硫磺都不是那么纯,这也可以削弱威力……

苏小财打算把这东西提纯一下,用来增加威力。当然这个东西的配方也不能弄得人尽皆知,现在这座山上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所以他让采购东西的时候,也采购了一些其他的杂物,譬如石灰、砒霜、火石、丹砂等,这些东西都送到这个操作间,自己一手操刀,就没有人知道这黑火药到底拿什么配置出来的了!

当然,这些东西没那么快运来,所以这几天他们都在做这种巨弩,虽然没有弓弦……

这一回的采购清单中,没有牛筋,因为这个东西是在大宋不好买,由于是做弓弦的,禁止百姓采购……所以,苏小财采购的是蚕丝!

他知道,蚕丝这个东西的机械强度其实很高,只是由于太细了,这年头很多人还没有注意到这个特点,所以很少人用这东西做弓弦……

时间过去,到了第五天,消息已经传来了很多……

今天说官兵在这儿集结了,明天又说官兵在那儿集结了,到处的厢军和团练,也都在集结!

总的来说,现在好像十面埋伏的样子,真正的大风起兮云飞扬,雷鸣电闪,就是不见下雨!

“说是现在梁家在主导着一切,用家的财力和势力,正在斡旋,宴请将军,大包小包的送礼,和东京之间六百里加急传得比朝廷都多……在他们的这种斡旋和施压下,想必很快就有各路大军来攻我们了……”

“谁他马嚣张,我就给谁点颜色看看……采购的东西,想必这两天就到了,第一批雷做出来,我们就在梁家的大院里试一试……”

正说这话呢,外面就有人来报,说山下送了东西来,正在往来搬……

“木头,是不是我们的人?”

“自然是我们的人!”

“居然送到我们这山贼窝里来了,可不能让朝廷发现五行门和山贼之间的秘密,否则后患无穷……”

“放心吧,掌门!”木头道,“送这些东西来的都是山贼……”

“哦?”

“他们既然来了,就再也不回去了!掌门现在在这里,现在大战在即,自然要有大量的高手来这里护着你周全!”

“我有枪!”

“如果高手有了枪,那就更厉害了!”木头笑道。

木头年纪轻轻,但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爹自小把他抱在怀里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把他训练成了一个高手!

苏小财把那些左轮中的一把给了他,就像他说的那也样,高手的手稳,举重若轻,左轮那么大的后坐力,木头单手拿着,把握了动作要领之后打了几枪,然后每一枪就打得很准了……

最后,他硬是给自己霸占了两把左轮,可左右开弓打,弹无虚发……这就是天赋!

“好吧!不纠结这事了!我再给你重申一遍,枪和子弹我都不会造!子弹打完这东西还不如个烧火棍儿,所以以后省着点儿!

不多了,我真的不多了,多乎哉不多也!

现带上人赶紧去搬东西吧!

这些东西,我急用,都搬进我的那个大仓库改造的操作间去……”

东西搬了一部分,苏小财见了一下新来的五行门弟子,那些人告诉他,东西其实弄了很多,比清单上写的还要多的多,只是现在路上设了关卡,不能一次性全运过来……

一次运这么点,还要用大量银子来打通这些关节,所以剩下的东西,日后会陆续运来,连续五六天可能就运完了……

这样前前后后来的人,也要一百余人……

粮食现在已经该限制了,连一粒都运不进来,也不知道山寨来了这么多人,有没有足够的粮食吃?

苏小财笑道:“没吃没穿,自有敌人送上钱,没枪没炮,我们自己造!

放心吧,真正打起来,吃的喝的我们就都有了……”

东西搬完了,苏小财进了操作室,发现工匠甚是敬业,完全按照自己设计建造了设施,当然,关键步骤还要自己组装。

经过一番组装,加热设备已经好了,苏小财要了铁匠用的鼓风设施和炭,开始提纯硫磺。

硫磺提纯方法,就是将含硫物料置于加热器中加热,加热温度到四百度以上,开始通入水蒸气,同时打开出气阀门,导气铁管会喷出硫和水的混合气体,然后将该混合气体通入冷水,析出的硫,然后干燥,就得到优质硫磺。

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提纯火硝。现在这个时代的火硝,应该是用硝土和草木灰作原料制出来的。土壤里的有机物腐败后,经亚硝酸细菌和硝酸细菌的作用,生成硝酸。硝酸根与土壤里的钾、钠、镁等离子结合,形成硝酸盐。硝土中的硝酸盐就是这样来的。硝土一般存在于厕所、猪、牛栏屋,庭院的老墙脚,崖边,岩洞以及不易被雨水冲洗的地面。硝土潮湿,不易晒干,经太阳曝晒后略变紫红色。好的硝土放在灼红的木炭上会爆出火花。从硝土中提取硝酸钾,主要原理是利用草木灰中的钾离子取代硝土中的钠离子,从而生成硝酸钾。另外,草木灰里的碳酸根离子和硫酸根离子跟硝土里的钙、镁离子结合,生成难溶性的盐而沉淀,从而去掉钙、镁等杂质。当然,硝土自身也含硝酸钾,最后利用各种盐溶解度的差异,控制温度和浓度,使硝酸钾从混合液中结晶出来。

古人当然不懂这些,但是并不妨碍他们能利用墙土等废物制出火硝。

当然,在西北地区存在大量的天然硝石,现在苏小财眼前的这些灰头土脸的火硝,也许是从西边运输过来的硝石也说不定。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时的人弄的火硝,含杂质太多,不符合自己的要求,还得好好提纯一下。

苏小财首先把这些硝石碾细,然后溶解在水中,直至不再溶解饱和,接着开始加热然后不停加入这种粉末搅拌,一直让其溶解,然后,开始让溶液冷却,溶液中就析出纯净的硝酸钾,过滤、洗涤、烘干……

虽然前面的步骤极其耗时耗力,但是这玩意他不打算让外人知道,这东西相对于这个时代的武器,太强大了,不能让任何人掌握!所以,全程都是他一个人在干!

一个人一直忙乎到傍晚时分,中间只抽空吃了点干粮,喝了点黄酒了事。傍晚时分,一大堆黑色的颗粒,终于堆在干燥的石板上,为了吸水,保持火药干燥,苏小财用一些生石灰,堆在房子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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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终于姗姗来迟找死

接下来的四天时间,按照前面狄闻和苏小财的商议,根据地图上的标注,所有人都开始忙……

白虎营、苍狼营、豹卫营,以及鲁老伯带来的人新编的雷霆营、火神营、神机营、电掣营、旋风营、战旗营、红装营,均已按照军令,进入了各自预设阵地……

顺便说一下,妇女确实很多,为了表示对妇女的尊重,苏小财和狄闻商议,成立一个红装营,以狄小娘的护卫为班底,组织了近二百人……

当然,军械营的那几十个也算在内,只是军械营暂时借调的……

战斗队伍都进了预设阵地,老弱妇孺也就行动起来,在军械营的指挥下,讲了注意安全事项之后,就开始帮着军械营的工匠往各种罐子里压火药,制造土地雷……

当然,还制造了大量用来发射的雷,那种梭状的糟铁罐子,里面压满火药,穿好引线,安装在木棍前端,用前面制造出的那种巨弩发射,发射前点燃引线。

引线的长短,根据发射距离的长短确定,一般都做得比较长,如果发射距离比较近的话,就掐断半截……

顺便说一句,采购的物资中,当然带来了大量的蚕丝,蚕丝搓成绳用作弓弦,机械强度确实极好……

这些老弱妇孺,在军械营工匠的带领下,不仅罐装火药,在地图标注的地方开始埋雷……

老人们的作用也充分发挥起来,很多人都是狩过猎的,他们知道如何伪装,不会被人发现,所以雷埋得极其隐蔽,而且埋在了敌人必须经过的地方……

当然还造出了许多“手雷”,当然不是后世那种威力巨大的手雷,而是陶罐装了火药,火药中混了石子,用引线点燃,敌人比较近的时候,扔进人群,爆炸之后,告诉飞行的石子,会对打瞎敌人的眼睛,划破敌人的喉咙,会造成大量的皮外伤。

当然这种东西,威力并不是很大,要直接击穿皮肉到达内脏,造成直接杀伤,显然不太现实,但让敌人丧失战斗力还是可以达到。

这种东西和用巨弩发射的梭形糟铁罐,作为一一近一远两种火器,可保证从远及近打击敌人,等最后剩下来的也打懵了,我们的人最后才跳出来,大刀片子猛砍这些呆鸡,几乎砍瓜切菜一般……

埋雷的埋雷,往各个预设阵地运送这些武器的,运送这些武器。

其实这些人在进入阵地之前,还根本没有见过这武器,所以,专门选出了一些口齿伶俐的半大的孩子,给他们讲熟了使用要领,让他们详详细细的讲给每一个即将参战厮杀的人……

狄闻现在当然也正在各个阵地间跑,把之前的战术设计,现在才详详细细、完完全全的讲给各营的指挥者,教他们在什么时候看见什么人怎么打……

狄闻忙完了这一切就过来找苏小财。

现在的苏小财忙得昏天暗地,毕竟现在需要这么多的武器,而提纯原料和配置火药这个事,必须他自己一个人做,所以恨不得不吃不睡,尽快多配一些……

然而偏偏这个东西他见不得活,所以晚上不能干这个事儿……

狄闻就是晚上过来找苏小财的。

“有个事儿我想我得给你说一下!”狄闻道!

“有事儿就直说……”

“我得提醒你一下,我们所遇的对手可能并不是那么弱!大宋的兵,若和北方的那些胡人拼马上厮杀,那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所以,大宋在军械方面,也是相当重视的……”

“哦,很厉害吗?他们会造枪吗?”苏小财嘿嘿笑着。

“你可不要小瞧了朝廷军队!

他们有的霹雳炮!

且在武器制造方面,大宋还是下了血本的!

东京建有大规模的军械作坊,有南、北两作坊,设在兴国坊,主要制造各种铠甲、刀、枪等兵器以及兵幕、甲袋等装备;

弓弩院专门负责远射兵器的生产,制造各种强弓劲弩和各类箭支。

在南、北作坊以下,还有更细密的分工,分为五十一‘作’!

每一作专门负责制造一类,如‘铁甲作’‘马甲作’等等。

两作坊的工匠多达七、八千人。

譬如陶罐里盛了火药炸人这种,‘火药窑子作’应该也制的出来!”

苏小财当然知道,大宋这时候确实已经大量使用火器了!只是威力没有多么大,苏小财记得史上载过,金兵南下,李纲抗金,使用过霹雳跑,也就声音大些,起到了一定的震撼作用。

但要说威力有多大,苏小财是不信的,要是真的威力有那么大,俩皇帝就不可能被人家俘虏到北方去……

“哼哼!”苏小财笑一声,道,“火药窑子作还在沿袭《武经要略》的方子,硫黄、倭黄、焰硝、麻茹、干漆、砒黄,定粉、竹茹、黄丹、黄蜡、淸油……神啊,算了吧……

不要怕,揍扁他们……”

“……”狄闻无语了!

既然看不起朝廷几千人鼓捣的东西,那就越发说明苏小财胸有成竹……

“报……!”

金猴营有人来报……

“讲!”

“发现敌情!来的是梁家组织的团练,千余人,根据他们的行进速度,小弟回来报信的这段时间,他们现在应该走到河沙庙村了……

再有一个半时辰,如果不出偏差,就会走进我们的雷区……”

“传我令,让伏在前沿的苍狼营前进迎敌,引他们绕开雷区,进入白虎营和战斧营的阵地,用瓦罐轰击他们,打懵之后,活捉!

这群杂碎,踩我们的地雷,都是浪费!

更何况这些天,产的这玩意儿也不多,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地雷还是留给边军……”

狄闻下了命令……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最应该被炸成零件的人,不正是这群杂碎吗?为什么要活捉他们?”苏小财笑问道。

“边军是军人,真打过仗的,要面子的!

不可能让我们这些山贼活捉了他们!宁死都不……

能活捉的只有这些杂碎,还有苦哈哈的厢军……”

“捉了他们干嘛……”

“虽然有用了,戴上脚镣,让他们做苦力也是好的……”

狄闻果然是个天才,他能看到人的价值,一个人只要劳动,他所产生的价值,就比他吃下去的饭要多……

所以活捉了这些人,养着他们,虽然现在粮食短缺,但总是赚的!

“我的那个计划,你现在实行了没有?”苏小财问道。

“当然,这么精妙的计划,怎么舍得浪费……等着吧,一定让他们大吃一惊……在扫尾阶段,我还稍稍加了一点,说不定我们还另有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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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天女撒花

梁家祖宅在安洛县,祖上是跟契丹人做牛羊生意发家的,但他们家祖上也是山贼经常欺负的对象,直到家里出来一个梁师成,逐渐在朝廷做大,成了气候。

山贼不再敢欺负梁家,反而和梁家做起了生意。梁家也突然就迅速崛起了,势力很快就遍布三州十四县……

现在梁家的恶奴势力,不是太行山任何一家巨寇悍匪所能相比的!按梁家做的那些事来说,梁家才算是太行不折不扣的第一巨寇!

巧取豪夺、贩卖人口、明里经营商队,暗中劫掠商队,手上已经有多少人命,自家根本不清楚,总之可以用杀人如麻来形容了……

所以说这是一家罪大恶极、恶贯满盈之恶势力……

安洛县百姓正在兵荒马乱中瑟瑟发抖,几乎家家都关起门来过日子,店铺也不经营,街上十分萧条,除了来来去去的**子和梁家恶奴,再也没有任何百姓……

到了夜间,四下寂然无声……

突然,从梁家大院方向传来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炸雷声!而现在万里无云,满天繁星,并无闪电……

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十分好奇,经不住心痒,就悄悄把门开了个缝,探出头来,邻里之间开始相互打问……

这些市井人家,有人家里出了二流子,不务正业,就混进了梁家恶奴的队伍中……

这些人可以从梁家那边带来消息……

于是,翌日消息就传开了……

这一阵惊天巨响,据传是梁家糟了天罚……

“根本就没有任何征兆,突然看见天空飘来一些灯笼样的东西,慢悠悠的,飘过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但看上去五颜六色的还挺好看,都当一种奇观在看,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会带来如此大的灾难……

半边天的灯笼飘过来,端端的、不偏不倚,到了梁家大院上空,就开始往下掉东西,这些东西有的掉到半空就炸开了,有的掉到地上就炸开了,有的掉到地上,过了会儿才炸……

所以有人看清了那东西,是个瓦罐状的玩意!大概有人的脑袋那么大……

这东西真正炸开了,就跟一道雷差不多!

炸倒了墙,掀翻了房顶,也炸死了许多人!老太爷命大,去了马厩看马,那边落下的这玩意稀少,所以虽然受了些惊吓,却保住了命……

二公子正在和小妾作乐,屋顶上炸开了,吓得和小妾一起跑出来,到了院中又落下一个,正好就在身边炸开……

被一个瓦片划破了喉咙,当场就放了一腔子血死了……

那个小妾也扎了一脸的碎铁,死是没有死,可那如花似玉的人,以后就成个麻脸婆了……这年头肯定是饿死的数……

四公子受了重伤,严重惊吓,过了一夜也就死了……

其他主人,也各自带了伤,还有的是重伤,说不定熬不过去,也就死了……

当然像我们这样的,死了多少到现在也没有个确数……我命大了啊,正好换了值差,去了青楼喝花酒,算是捡了一条小命回来!

这一回得感谢那销金窟青楼了,这是城里现在唯一开张的、生意十分火爆的地方……当然,后台要不是二公子,也开不了……”

这就是梁家一个恶奴、知情者之一传来的消息……

老百姓哪里听过如此蹊跷的事情啊!天上飘来一些五颜六色的灯笼,然后整个梁家大院就被雷炸了!

这一定是有神仙看不惯梁家跋扈,略施薄惩!

于是老百姓把这种事起了一个比较美丽的名字,叫做天女撒花!如果单单听这个名,还以为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谁也想不到是一场腥风血雨……

与此同时,老岭山白虎营、苍狼营领着梁家一群恶奴进了山,转了几圈,追来追去,竟然跟丢了……

然后他们发现到处都是自己的脚印,自己转悠了许久,也没有走出这些十分相似的沟壑……

走着走着,梁家恶奴发现了贼寇的宿营地,用树枝搭成的简易窝棚,锅已经吊起来了,柴也已经架起来了,石块上还有菜、肉,框里还有淘好的米……

“这群鼠辈,吓破了胆,锅灶都没有来得及拿走……好吧,正好爷们也饿了,这些东西我们煮一煮吃了吧,量他们也跑不出这天罗地网……”有一个恶奴头儿,唤作梁平禾,是梁家旁支,现在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恶奴队伍组成的团练头目。

“八爷,小心一点,恐怕有诈!”

“能有什么诈?鼠辈现在只有逃跑的份儿,还有什么诈不诈的,要是怕他们下毒的话,你来帮我试试啊?”梁平禾道。

这么一说,刚才给建议的那个小恶奴,缩回头去不敢说话了……

但这其中还是有些傻大胆,一心想着在头儿面前表现的,真的就尝了菜、肉、米,道:“没什么异味儿,吃下去也没有什么感觉。”

梁平禾不到吊起来的锅跟前瞅了一眼,道:“单看这口锅,还有他们准备的这点儿吃的,最多也就是十几个人的量,这些鼠辈是分成小股的……

来呀,点着火,煮了老子吃……就这点东西,不够大家分的!

自己身上带了干粮的,都拿出来垫一下,我们吃饱了,继续追赶……”

说罢,就坐在锅旁边一块石头上,这块石头平整光滑,原本就是给人坐的……

刚才尝了肉、菜、米的那个家伙,自然是被恩准了和梁平禾一起吃饭,他就拿出身上的火折子,吹燃了,点起了柴火……

火安静地燃烧着,过了许久,锅中煮的东西也开始冒出了香气,能够围过来一起吃这饭的,都是这群恶奴队伍的小头目……

领着他们在这山里转了这么大半天,所有人都已经饿了,这些小头目当然也想吃上这口热饭,所以大家就围了过来……

“熟了熟了……那谁,你再尝一下,确定没事了,我们大家再吃……”梁平禾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命也是一条命。

那个贱兮兮的家伙,再一次笑嘻嘻的尝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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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一下成了奴隶主

“八爷,很香的,确定没事……”

“那好,给这几位都盛起来……”梁平禾吩咐一声,于是所有的小头目都过来端碗,大家都围着吊起来的锅吃起来……

没有热饭吃的恶奴,都远远地啃着自己带的干粮,看着这些小头目吃,吧唧着嘴,口水多了,嚼的干粮也好下咽了许多……

在大家羡慕的目光中,这群人吃得正香,突然轰隆一声震天巨响,吃饭的所有人就被抛起来丈余……

然后他们就被炸起的烟尘所遮蔽,离得近的人,也被掀了一个趔趄,耳朵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离得远的人,感觉脚下传来震颤,然后他们的耳朵也在嗡嗡作响,十分惊愕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过了许久这些人才反应过来,于是大家上前七手八脚的找到那些已经被炸起的土掩盖了部分的头目,缺胳膊少腿的,还有的甚至身无片伤,就是七窍流血,反正都已经死了……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他们还正呆若木鸡的时候,四面八方就想起了喊杀声,这些人当然也不是盖的,他们也是练过的,所以反应也是很快的,挥刀准备迎战……

然而迎接他们的根本就不是刀子,而是刚才已经响过一次的这种震耳欲聋的巨响……

当然声音略微比这次小了一点,四面和贼人已经相接的那些,经过这一阵巨响,很多人竟然开始往中间跑……

这时候他们的头目基本上已经死完了,就算没有死的,也正在咽气……所以这群人手上拿着刀,正在发抖,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弃械,抱头,排队往下山方向走,否则杀无赦!”

四面八方的喊杀声和震耳欲聋的巨响,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种高声的呼喊……

“我们倒数十个数,还未弃械的,将不再给你们弃械活命的机会,杀无赦!

十、九、八……”

根本就没有喊到一,倒数到六的时候,所有人都已弃了械,也很快排成了队伍,开始往山下走……

然后他们就被人用绳子跟绑蚂蚱似的,绑成一串一串的,带回了山寨……

“嘿……比预想的要快……而且你弄出来的这个雷,声音真的好大呀,前阵子都吓了我一跳……”狄闻跑来给苏小财报捷,道,“我们的人竟然零伤亡!这哪里是厮杀,这简直是收割……”

“一下子就收了这一千余人,我们一下子从山贼就变成奴隶主了!只是你准备好了没有?

这是一千个都练过两下子的精壮男子,估计山寨要锁他们,连足够的铁链都没有吧?

这是一千个精壮的男子,即便是这里放任一千头精壮的猪,那这些猪发起疯来也不好收拾,跟别说身怀武艺的精壮男子了……

说说你的打算吧,该如何安排他们?”

“诚如您所言,现在我们面临大敌,这些人需要看管,肯定拖累很大的力量……说实话,我们确实没有足够的铁链来锁住他们……

要不杀一批吧?”

“白白砍了他们,我们这一番设计岂不是白费了?做事情捞不到好处,不符合我的性格!得合计一下,用这些人捞点好处……”

“现在我们是面临敌,这些东西又不能吃,也没什么用,如何用他们去捞点好处呢?”

“捞粮食!”

“啊?”狄闻不敢相信,道,“现在粮食可是个稀罕物,如果能把粮食运到我们这来,围困将变得毫无意义……

所以无论如何,不论是梁家,还是官府,绝对不可能同意用粮食换这批人的……”

“我没有打算用这些人去换粮食,我是打算用这些人去抢粮食!”

“天哪,这些人是梁家的人,凭什么他们会帮我们挑粮食?”

“他们为什么会投降呢?”

“当然因为他们怕死啊!”

“既然他们是怕死的,那这事就好办了……来来,附耳过来,过来给你一个妙计!”

苏小财嘀嘀咕咕对狄闻说了一通,狄闻拍案大叫道:“你可真是个坏人啊,简直坏透了!”

“谢谢你给予我这么高的评价!这年头玩的就是一个坏,不坏不得活!不坏活不好!”

“对对,正是这个理儿!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大成就,也没什么大才能,但向来自负,没有服过谁,现在对你,我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坏!还能坏到点子上去!”

这两人正在嘀嘀咕咕,金猴营报捷的人又来了……

“报……”

“是不是梁家大院那边得手了?”

“正是!金猴营上下,现在对于这种打法,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还可以这么打!

梁家七子,死了两个,三个重伤,估计也会死……梁老头我们打的时候,正好去马厩看马了,所以躲过了一劫,但现在估计要怄死了……

梁家那些恶贯满盈的恶奴,死伤无计……

不过,现在大家都在说……”

金猴营报捷的这个喽啰,欲言又止。

“我知道大家在担心什么,不就是担心梁家势力吗?担心他们铁了心跟我们死磕吗?

回去告诉兄弟们,没有这个金刚钻,我就不揽这个瓷器活儿!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

闹得越大,我们越发财……”苏小财哈哈大笑,信心百倍。

“就这种打法,你们也看到了,他们来多少人有什么用呢?所以你回去告诉兄弟们,等着我们胜利、壮大,所有有仇的兄弟都能复仇,所有想发财的兄弟都能发财!”狄闻也信心百倍……

狄闻现在当然能看明白是个什么局势,老岭山千山不大,三面悬崖,人来的多了根本就转不开……

如果他们来的人少,被引上了山,在茫茫后山当中,有多少人,就可以埋葬多少人!

他们千把人、千把人的来,就是添油术,只会一点一点的把老岭山喂肥了……

当然在没有粮食的情况下,围困战术还是很有效的……所以当务之急,就是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弄来粮食……

想到这里,狄闻道:“事不宜迟,我得马上去安排弄粮食的这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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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妙算

“两位头领,小弟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啊……金猴营的兄弟对两位头领,当然是信心百倍的……”

“飞毛猴,那就去吧,还是按照我的原话说,再给他们增加一点信心……”苏小财笑道,“当然,金猴营的兄弟,首战告捷,全体皆有赏!叫他们把每个兄弟的表现都详细登记在簿,战后论功行赏!”

那个喽啰拱手作揖,道一声:“谨遵将令!”一溜烟就没踪影了……不愧是金猴营的飞毛猴……

“粮食这个事,需要谨慎,需要仔细,这个事儿冒着极大的风险,但这个险值得一冒……

不过在安排上,你再想一想一定要尽可能的把所能发生的情况都考虑到,万一要是失败了,我们一下子就要损失好几百人……

给我们的意图也就暴露在官兵面前,如果他们真的给我们来一个围而不打,夏天还好说,林子里吃的喝的都有……

要是到了冬天,这里是北方,大雪封山,没有粮食会死人的……”

“明白……您放心,原来我那帮兄弟,很多时候就靠化装潜入、装憨厚、装傻充愣打探消息,巧取财货……

所以,他们临场不怵,应变机敏,做起这种事情来也算是得心应手,您就放心吧!”

“好,既然如此,这一切就交给你了!”

狄闻的才能,给苏小财一种很踏实的感觉,这种人一旦谋算起来会面面俱到,当然这种冒险的事儿,毕竟赌的成分比较大,还得靠运气……

狄闻走了,木头现在帮着苏小财打下手,做一些提纯硝石、硫磺的工作……这个事儿,苏小财原本想配方必须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毕竟火药燃气的火焰,太具诱惑力,可以点燃野心,可以焚毁众生……

让这个东西流传出去,自己将会做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

然而,回想起来这个配方在高俅那里已经有了一份,苏小财捶着自己的脑袋,自责一番,就把木头叫来给自己帮忙了……毕竟相比高俅,木头知道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

而且自己实在是太忙了,火药这东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慢,但山寨现在的需求量实在太大了……

“你都用了什么战术,每一个人都在五体投地?难道那样的机枪,你有好多,现在大家都抬着这东西,四处厮杀了吗?”木头问道。

“这种白日梦还是少做一点为好!老子要是有很多那种东西,少说有一千架,子弹管够情况下,老子很快就能打到皇城去,把皇帝从宝座上踢下来,自己坐上去……

只可惜我只有一架,而且仅仅有十箱四千发子弹……”

“那还有什么让他们如此的五体投地呢?”

“嘿……你小子难道不对我五体投地吗?”

“赚钱的本事,说书的本事,我真的对你五体投地……打仗嘛,反正还没怎么打,我不知道!”

“很好,你是个爱说实话的孩子……来,我给你讲个故事……

话说有一座县城叫做安洛县,这个县里,有一家恶霸姓梁,他们家有一个占地百十亩的院子……

那种灯笼叫做孔明灯,携带点燃料,点燃之后就会升到天上去,然后随着风飘……

测好了风的速度,算好了放灯地和大院子之间的距离,就能算出放一盏灯过去,到达大院上空,需要多长的时间!

准备一段可以燃烧这么长时间的时香,设计一个机关,让灯笼带着我们做的这种雷,飞向天空,飞向梁家大院……

灯笼到达梁家大院上空的时候,香也就燃到了位置,会点燃雷的引线,同时烧断牵引绳……

很多的灯笼同时飞过去,这些雷就跟下冰雹似的,落在梁家大院……

梁家的人,连我们的影子都见不到,就这样平白无故,他们家的大院子里,四处惊雷闪闪……

你说说他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啊!厉害啊……金猴营是用这个法子袭击的两家大院,怪不得他们对您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个法子要是让我用,我也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

另一个呢?那一千余人是怎么抓来的……”

“无非还是延时香,只不过这一回的延时香,是他们自己点燃的!

当你跟着一群人满山跑了大半天,又累又饿的时候,遇见了一口热乎吃的……”苏小财又把另一个故事对这小子讲了一遍。

“原来那堆柴底下,埋了那么多的火药,太浪费了!我们做老半天才能做那么多呢……

这种人吓一吓,也就降了……嘿嘿,这个计谋,不如上一个好……”

“滚犊子……就不会恭维我两句嘛!”

“掌门神机妙算、诸葛复生,破房里做火药,就能决胜千里之外,小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两人说说笑笑,愉快地干着活……

狄闻做了一番准备,就把那批战俘留下了五百人,暂且关起来,每个人用绳子拴牢了,又在他们的四周埋下了一些压发雷,然后告诉他们,不准跑,谁要是磨断了绳索,想逃跑,自己倒霉,都不要怨我没提醒过。

然后又给另五百余人,身上鼓捣了一番,背了一个东西,山寨派来两百余人,就押着这人下山去了……

留下的这五百余人就有点紧张,以为其他的五百余人被山寨的弄去活埋了,或者屠杀了什么的……

所以他们中间,就有心思活泛的思谋着逃跑。

他们觉得这里的看管,也并不是多么的严密,这里实在是太穷了,连个关押人的房都没有,他们只是被一堆垃圾似的丢在空旷的场地上,远远的地方,有一些看上去还算精干的妇孺,拿着玩具似的红缨枪,有点儿戏的看着他们。

虽然他们知道逃跑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现在在贼窝里,但如果真的是等着被人屠杀的话,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有机会……

于是有的人就暗暗地找一点儿尖锐的石头什么的,不动声色地磨着手上的绳子……

终于有几个人率先磨断了,他们之间相互给一个颜色,然后就直接跳起来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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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办法

跑到最前面的脸上洋溢着微笑,以为看着远处大喊站住的一个妇女和几个孩子,心道:“就这几个,就算是拿着红缨枪,老子也能弄死他们,夺了武器……”

这个念头还在脑子里转,就感觉脚下有一个硬东西,一踩就陷了下去!

“轰隆……”

整个人就被巨大的力量掀起来,感到自己高了许多,目力向下,还能看见自己飞出去的一条腿,“腿怎么会飞出去呢?”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身后跟来的几个,也被掀倒在地,耳朵嗡嗡作响,有的人感到自己的血泉水一般从脖子狂泻……力量被抽空了……

再后面的反应也极快,连忙刹住脚步,退后去……

所有圈子里的人,都呆若木鸡,耳朵嗡嗡作响,坐在地上屁股被震得有点发麻……

妇女和孩子站得远远,根本不前来,张着嘴喊着些什么,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也听不清!

等这群人反应过来,下意识向中间靠拢,一个五百人的群,尽然逐渐蜷缩在五丈见方的一小块地方,生怕稍稍向外,就会再有惊雷开劈!所以,他们蜷缩在一起,像是一群相互依偎着取暖的企鹅……

“哈哈哈哈……我们大头领说了,这就是画地为牢,此牢远胜铜墙铁壁,你们中要是有会飞的,飞出十七八丈远,我们自会放走!不会飞的就老老实实呆着吧!我们管饭,不会饿着你们的!”有一个半大的孩子远远地喊道。

这群人逐渐听到这种喊声,彻底绝望了!

这一回狄闻亲自押着其余五百投降的恶奴,去梁家拉粮食了……

这五百人都极为听话,因为他们刚才看到了一个表演!

这个表演很简单,这五百投降恶奴,紧贴后心被结结实实绑了一个东西,然后穿上了衣服,这个东西连着一根极细的线,光线不好不易看见,这种线就牵在狄闻手下豹卫营和战斧营兄弟的手中!

“你们可以不听话,可以跑,谁来试试?”狄闻轻蔑笑道。

这时候,已经下了山,这群人看着狄闻手下仅有两百余人,而他们五百多,所以就已经开始有些焦躁了!

有一个虎背熊腰的家伙,脖子有点硬、有点偏,一副恶形恶相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桀骜不驯!他不知道为何竟然哼出了声!

“还真有不服的!来来来,跑一个试试!”狄闻笑道。

这家伙就被激怒了,跳起来意欲过来揍狄闻……

然而,但听砰的一声!

他的衣服被炸开,接着就被染红了!整个人扑倒在地,在地上蹬蹬腿,抽了几下,就死了!

他们身上绑着的,其实是比较小,威力不太大的拉发雷,这时候没有先进的点火装置,都是五行门的巧匠设计的发火装置,绳子一拉,小小的铁轮摩擦火石产生火花,点燃火药,就会引爆……

由于这种小雷的威力不大,所以绑在这些人的后心部位,一旦炸响,他们必死无疑,但是对于手里牵着绳子的自己人,并不会造成伤害,当然任何事情都会有意外……

所以,这种小玩意,专门为这些人量身定做,只做了十几个,大部分人身上郑重其事绑上去的其实都是空罐子!

用几个真的,吓唬吓唬,他们自然不敢妄动……只能乖乖听话……

“还有没有要跑的?或者不听我们号令的,我们再试试!”

一瞬间,鸦雀无声……

“现在我们要去梁家最大粮仓,借粮食,事情成与不成,全都在你们身上!你们肯定知道这粮食在哪里,怎么取对吧?”狄闻笑道,“现在给你们半个时辰,商量出个法子来,半个时辰以后,每隔一刻钟,我们就拉响一个,砰!就完蛋一个!开始吧,老子坐等!”

然后这群人只好三五成群开始叽叽咕咕商议,如何能给山寨弄到粮食!

狄闻坐在石头上,轻轻地呷一口酒,优哉游哉等着……

时间对这些投降的恶奴来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他们内心十分焦躁,生怕想不出个法子来,这玩意砰地一声,炸响在自己后心……现在他们一个个小心翼翼,也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响的,只知道自己的小命就被那根细线欠着,万一乱动一下,线不小心稍稍一拉,砰地一声,自己的小命就爆笑了……

“好了,马上半个时辰了,最后我倒数十个数,数完之后,你们必须跟我说,有办法,三个字!否则,就有一个人后心砰地一声!来,开始,十九八七六五……”

大家都闭上了眼睛……数到一,还是没有人站出来,鸦雀无声中……又是一声“砰!”

声音不大,但对于这五百人来讲,无异于天崩地裂一声,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后心已经被震的稀碎……

闭着眼睛的人,终于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活着,他们就开始寻找到底是谁死了……

很不幸,他们发现又是一个看上去的比较凶恶的……一般来说,这种人都是做事情容易撑头的人,捉他们的时候,被吊锅柴堆下面的雷炸死的一些小头目,都算是正式的头目,还有一些实在太小的、管十几二十个人的那种小头目,当时没有资格围上去吃饭,所以侥幸活到现在,但这种人一般都是面貌凶恶,看上去一副短命相的家伙!

梁家恶奴玩的就是恶,所以恶人自然是头目……这种人后心绑的拉法雷是真的!

这一回,又有一个这样的报销了……

其余类似的人,也逐渐明白了,他们是一群什么货色,人家已经摸清了,先死的肯定是小头目……

“来,我们开始第二轮倒数,十九八七……”

“停!”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我没让你喊停,我让你喊的是‘有办法’这三个字,你是不是找死?”狄闻怒道。

“有办法!有办法!”那人跪下道,“大王饶命啊!有办法!有办法!”

“好!看你还算是识相!那就不拉你的响了!说吧,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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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粮食怎么来的

“小的其实是梁家原来送粮食的小厮,手下跟着四五十个人,把各处弄来的粮食送到大粮仓去储存……夏收麦子,整整送了一个多月!

现在梁家的粮仓最大的当然在安洛县,难得今年麦子丰收了,梁家安洛县的大仓,连陈粮算起来,存粮至少十万石!

只可惜我们些人去,拉不了多少粮食……”

“说你的办法!”狄闻道。

“大王……”

“不准叫我大王,老子是山贼!”

“山贼爷!现在这些人,三个人一辆运粮大车,需要粮车两百五十辆,每车可运粮二十石,总计运粮五千石,大概就是六七十万斤粮食……

我们可以冒充运粮队,趁夜前去,赶着两百多大车,车上的口袋里装上草,最上面压上沙土……只有最前面的车上装上粮食!

小人带着运过夏粮的那四五十人,在最前面的大车上,他们看见我们是熟人,验过一辆车也就不再验收……我们可以跟他们说,现在要剿匪打仗,贼人四处破坏,现在把粮食屯在一处,大军看守,安全一些,所以老太爷我把各地小粮仓的粮食拉倒大粮仓囤积……只要他们放我们入内,大家趁乱在一处粮仓放火,趁乱杀了看守粮仓的人……”

“总共有多少人看守粮仓?”

“五百人……而且厢军也驻守在附近,驻守在附近的厢军有一千余人……”

狄闻倒吸一口冷气,不过想起苏小财的方略,就笑了!

狄闻道:“你的法子不错!可以借鉴,不过完全按你的法子,到时候只有拉响了你们所有人,然后我们集体战死了!好了,老子有办法了!”

白天的时候,为了运粮顺畅,所以暂且命人撤掉了前山路上的雷,所以狄闻带着这支奇怪的队伍出发了!

两天两夜后,半夜狄闻回来了……

而且真的带回来了两百余辆大车的粮食,足足有五千石!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现在山寨粮食存量不多,但是人却突然骤增……如果有一年存粮,苏小财将天不怕地不怕!

粮食是头等大事,整整一夜,整个山寨全山动员,连老弱妇孺都用小小的袋子、斗、簸箕、盆等工具,蚂蚁搬家似的往山上搬粮食!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谁也没遇见过如此多的粮食的!

苏小财为了表示庆贺,手上造火药的活计也停了下来,过来跟狄闻喝酒庆贺!

“我们还是死了几十个弟兄……那五百人还真有不听话的,挣脱要跑,结果发现后心没有炸,胆子大了,厮杀开来,好在十几个真的拉响,镇住了局面,再加上兄弟们骁勇,很快手刃几十个人,我们也战死几十个,最终还是控制住了局面,把粮食拉回来……”狄闻如此说,苏小财听得一头雾水。

“兄弟们的遗体拉回来,葬了吧!厚恤家眷……你还是把整个过程详细说一下,本来这个任务冒着极大的风险,这一次你完成的很好啊!”苏小财道!

原来,抢粮食这个计划果真冒着极大的风险,狄闻思前想后,觉得苏小财狂轰梁家大院的故技可以重施!

这一回,目标当然不再是梁家大院了,而是赶过来正在整顿备战的张孝纯部边军。

毕竟梁家现在需要喘口气啊,软柿子好捏,但是捏狠了,也就捏爆了!

过两日在捏梁家,先让他们喘口气……

张孝纯部边军,驻守雁门一带的万余人,抽调了三千,由一个叫做郭弼的指挥使带领着,一日前赶到了安洛县,正在休整,备战。

当然,边军能战,却也傲气,郭弼根本就不把小小的山贼放在眼里,堂堂边军,被要求前来安洛县剿匪,这简直是对边军的侮辱,剿匪本就是厢军和地方团练的事!

郭弼明白,厢军就是灾民转成军籍的,还有一部分发配的罪犯,战力还不如一泡屎,也不指望他们,但这个任务确实是厢军的……自己现在就有点狗拿耗子的意味,很不带劲!

所以,郭弼来了之后,先让梁家给足了粮食和军饷,才答应出战!

这当然是早就说好的事,梁师成再有权势,军方大佬朝中也是有人撑腰的,后面站的人是童贯童枢密,梁师成在童贯面前还是吃瘪!

所以,边军也不惧梁家势力,答应过来剿匪,只不过是童贯给梁师成一个面子而已……

郭弼到了安洛县,首先要求梁家自己出团练先去探探敌情,让抽调厢军来给边军打下手,颐指气使,不可一世……

紧接着就发生了梁家大院被雷轰击,梁家七子死了五个,老太爷也因为惊吓和愤怒,差点嗝屁……所以,后面没人催着,郭弼就认为贼寇势大,现在还是固守安洛县,查明情况才能出战……

当然这时候,梁家把情况报给了梁师成,加急信还在路上……

梁家也有些恐惧了,要求郭弼的大军驻扎在梁家大院附近,一切条件梁家都可答应,只求除恶务尽……郭弼答应了,说等到梁家可以自保的时候,就出战!现在还是护好梁家为上……

梁家再一次抽调了三州十四县的恶奴打手,几乎把所有能用的力量,都集中在梁家大院附近,然后开始办丧事……

郭弼也狮子大开口,梁家填进了巨量的金银、物资,终于喂饱了,打算出战……

这一夜郭弼战卒们早早就睡了,打算二更起床,三更造饭,饱餐一顿,四更出发,一鼓作气拿下小小的老岭山山寨,甚至拿下梁家怀疑的王屋山山寨……

然而,有人来报,说是东南方向有无数五颜六色的灯笼,向军营飘过来了……

郭弼大惊,因为梁家描述,就是这样的大灯笼带来的炸雷,差点把梁家大院炸翻了!

“用弓弩给老子把这玩意射下来!一定是贼寇搞得鬼把戏!竟然欺负到边军头上了!”郭弼一边命令,一面穿了铠甲,带了铁盔走出来……

战卒们听令,唤起弓弩手,这时候,灯笼已经飘至军营上空,于是弓弩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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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夜引弓

如果不射的话,延时香的计算并没有那么精准,有的说不定飘到了这个军营上空还没有烧到点上,再飘一会儿,飘过了军营才会掉下来……

可这些蠢材,用箭射的话,就只能射落在这军营里了……

把灯笼射破了,这玩意儿很快就掉下来,有的甚至会燃烧起来,点燃引线,有的即便不燃烧,延时香并不会灭,落下来之后,到了时间,一样也会点燃引线……

所以这一批雷,无论如何是要落在军营里了,即便有飘远的,也不会很多……

郭弼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灯笼破了之后,很快就落下来,到了低处、到了眼前,他才发现这灯笼上坠着的是一个黑色的罐子……

灯笼没有着火,但是延时香到了时间,已经点燃了引线,夜晚的火花格外显眼……

“原来炸的是这个玩意儿。”郭弼反应过来要跑的时候,轰隆一声这玩意儿就炸了……

正好就炸在他的身后,他感觉什么东西猛推了他一把,有一些东西打在后背上,打得生疼,不由自主就趴在了地上,喉头一甜,就吐出了一口血……耳朵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

郭弼即使还算清醒的,连忙爬起来……

应梁家要求,他们这两日不得不就近住家在梁家大院附近!

所以,除了最低等的战卒,其他的头头脑脑,都住在征用的民宅中……

所以,郭弼很快就躲进了一间房中,虽然这间房子的房顶被炸了一个大窟窿,好在这一地儿再也没有那玩意落下来了……

郭弼跟在身边的亲兵,有好几个已经受伤了,现在身边只跟着三四个人,打着火把……

就着火光,郭弼能看清楚受伤的战卒身上插着的是一些尖锐的碎铁、碎石、碎陶片……

当时他看得很清楚,那玩意儿落下来的时候,就是一个黑陶罐,看样子这陶罐里面应该装了一些碎铁和碎石。

就这种东西,郭弼是有所耳闻的,朝廷禁军使用的霹雳炮就有这个功能,有的甚至里面加了砒霜,里面放的碎铁片,碎石片上有喂毒的……

因为霹雳炮爆炸开来,产生的威力并不是很大,这些碎片只能划伤人的皮肤,但如果喂毒的话,就可以使受到轻微伤害的人因为中毒而一命呜呼……

所以也算是一个歹毒的玩意儿……

“快看看,本将有没有受伤……”郭弼有些后怕,感到脊背发凉……

就有亲兵替他卸下了铠甲,仔细查看了一遍,道:“将军,您并没有受伤……”

郭弼看到自己铠甲的缝隙中插着碎铁,心中暗暗惊道:“要不是这铠甲,说不定在这么个小场合自己就嗝屁了……”

外面随着轰隆声,惨嚎连连,这些战卒完全不适应这种新的战况,根本看不见敌人,但是已经有好多人倒下了……所以他们没偷苍蝇似的,到处乱跑……

郭弼认为铠甲有效,所以重新披上了铠甲出来稳定场面……

能落下的雷,大部分都已经落下了,郭弼还是有些手段的,边军的纪律性也是很强的……

所以场面还是很快稳定下来,查看了一下,有一些战卒被碎片划破了脖子的、打进了太阳穴的、打中了下面要害的,死了一部分,但并不是很多……

因为这些战卒大部分都是穿铠甲的……

但是受伤的人很多,还有很多受了重伤的,那晚又落在脚下或者在头部附近爆炸的,对战卒的伤害就很大……

不过绝大多数战卒,并没有受伤,或者只受了轻微的擦伤,他们确定这些擦伤是没有毒的,所以还是可以参战……

“一定是这些狡猾的贼寇搞的鬼,现在立刻组织人马四面出击,一定要把搞这鬼的贼寇,迅速揪出来杀掉,不然我们将永无宁日……

给各处厢军军营也发告急,让他们火速赶到,配合四处搜查,务必在天亮之前,将贼人擒获,否则军法从事!”

郭弼已经暴怒了,堂堂边军跑到这里来,要剿匪,原以为剿的不过是一些小毛贼,没想到竟然被这群小毛贼骑在头上拉屎了……

不过,郭弼一边愤怒,也一边恐惧。

这真的是一伙普通的贼人吗?他们手上的霹雳炮是哪里来的?这个霹雳炮,显然比朝廷禁军和边军用的霹雳炮,威力大多了!

更为可怕的是,这些霹雳炮竟然是挂在灯笼上飞过来的!为什么灯笼挂着这么重的东西可以飞起来?

为什么不偏不倚飞到梁家大院的上空、军营的上空,霹雳炮就落下来,开始爆炸……

是什么人能有这种神鬼莫测的手段?郭弼越想越怕,自己带了三千人过来,面对如此强敌,连面都还没有见你自己就已经损兵折将,弄不好会栽在小贼手上……

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好说不好听,而且根本没办法回去给张经略解释……三千精悍边军,加上厢军,加上地方团练,拼凑起来人数过万,竟然栽在了小毛贼的手里,说给谁谁都不信的……

再如果损兵折将,后果将不堪设想,那根本就不是丢官的事了,是要掉脑袋的……

“斥候营刘络何在?”

于是就有人跑去,很快找到了斥候营的统领刘络。

“末将……”

“让你打探的消息呢?你的斥候营这两天去吃屎了吗?老岭山到底是何方神圣坐镇,我们连人家的一根人毛都没有看到,如今就成了这副样子!

他们的匪首是谁,哪里人?原来是干什么的?现在他们有多少人?”

刘络战战兢兢道:“他们的匪首叫仇余,世代为匪,山上不过区区五六百能战喽啰,其他的都是老弱妇孺……”

“你娘的个脚!你这是从哪里打进来的情况,这个不早就知道吗……?你自己信?”

“……我们派出去的斥候,没有一个回来的!

梁家自己组织的团练,派出去了一千余人也没有回来……

梁家祖坟两次被挖,其实他们自己也不确定对手到底是谁,他们只是循着足迹找到了老岭山……

按照他们对老岭山的了解,分析认为,老岭山根本就没有这么强的实力,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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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热闹

郭弼道:“难道梁家的这些人都是土鸡瓦狗吗?让人家说杀就杀,那个老岭山有好几千贼人吗?”

“据说只有四五百个!最近一次梁家七百余恶奴,被人家领到山里转了几圈,杀一部分,然后一部分就被大火包围了……

厢军赶到的时候,救出来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人也不多了……而厢军自始至终没有看到他们的踪影……”

“你说他们只有四五百人?我们这是在搞一个笑话出来吗?三千边军,几千厢军,外加一个梁家还有几千奴仆团练……

我们加起来万余人,就是要去搞这四五百人吗?

而且现在我们已经损兵折将了,我们到现在连贼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是我这个做统帅的无能吗?”

郭弼一连串问得斥候营统领刘络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限你两日内,把这个事给我搞明白,老岭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贼人几何,他们用的是什么武器,要进山剿匪,该走什么路线……

这一切,你必须在两日之内,都给我搞明白,否则提头来见!”

刘络只好领了军令,愁眉苦脸的出了将军行辕……

三千多人的军营,目标太大,而现在由于时间紧迫,造出来的各种雷、还有灯笼都不多,所以并不能全覆盖区打击……

当然这也仅仅是为了转移目标,并没想着要一下子把人家精悍的边军怎么样。

不过转移目标还是相当成功的!

边军一怒,就把守在粮仓附近的那些厢军都调过去了,要在整个安洛县大搜查!

全城现在到处都是活动的边军、厢军、梁家团练和衙门衙役,其实所有人,除了边军现在盛怒之外,大家都在恐慌……

号角吹响之后,四面城门都关闭了,大家在城里四处搜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当然,由于心里恐惧,厢军和衙役放水的成分比较大!

突然间,听见城南门处,轰隆隆又是一阵巨响,于是所有人一阵紧张,就涌到城南边去了,其他地方的力量就很空虚……

一个县城,城门本不是很厚,等众人赶到的时候,发现城门洞开,门板掀翻在地……守城的战卒已经不知去向!

所有人都听见城南的村庄里有人声鼎沸……

于是愤怒的边军,带领着厢军、团练、衙役一大伙人顺着这声音就跑了去,远远地听见这声音吼着,跑得很快……

于是这一大群人追着一小撮人跑啊,跑啊,跑了好几里地,最终追上了这群人……

边军原本想着举刀就砍的,但毕竟他们是边军,纪律还是有的,也没想到这些人手里拿的都是农具,问了一下,才知道这都是城南村里的农夫!

“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一群人又跑又吼的,追个鸟啊?”

“官兵老爷,我们追采花贼呢!”一个看上去像是这群人撑头的,点头哈腰道。

“采花贼?”

“是啊……小人的女儿年方二八,被贼人钻进闺房了……现在寻死觅活的,小人以后该怎么办啊……

最可恶的是他们倒没有把小女怎么样!他们祸害了小人的发妻啊……”这个家伙说着就哭了。

这群丘八心里没有生出怜悯来,倒是想着这采花贼,口味挺重的,眼前这个老儿,少说也有五十岁了,他的发妻至少也四五十了,鸡皮鹤发,挂着热袋……

丘八们都不敢想了……

“你是谁?”

“小人是城南梁兴诩,城里梁老太爷是小人的堂叔……”

“抓到采花贼没有?”

“这群贼,是一群飞贼,他们跑得飞快,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我们没有抓到……”

“蠢货,废物,朝哪个方向走了?”

“有的朝东跑了,有的朝西跑了,还有的朝南跑了……”

“滚吧……”

梁兴诩只好带着他的庄客灰溜溜回去了……

“分三路给我追,一定要抓住……”

“统领……有句话小的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这群人如果是一群采花贼,梁兴诩老儿说的是真的话,他们哪里来的时间去破坏城门,去杀守城,去袭击军营……

小的以为,这肯定是他们的伎俩,他们想弄出动静来,让我们去追赶,乘着夜色给我们一个埋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现在这么多人去追,还怕他们有埋伏不成,他们能埋伏五六千人吗?”

“可他们这种炸雷一般的兵器,真的很厉害!今晚我们连人家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已经受到了重创……

我们现在赶过去,他们给我们再来一下,到时候我们讨不到便宜,回去如何给郭将军如何交代?”

“不行!正因为连人家的面都没有见到,我们就已损兵折将,这个面子需要是挽不回来,回去如何跟郭将军交代?”

……

争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副将争不过正将,只好兵分三路,领着人去追了……

他们一直追到了天色发白,最终连个人的毛都没有看到!这才惊觉上当了!

没有中十面埋伏之计,中的是调虎离山之计……

“把我们这大部人马调出城,为的是什么呢?”

“难道是要刺杀郭将军?我们须快快回去……郭将军危矣!”

“稍安勿躁!我们留了一千人,当然其中有几百人已经被弄死弄残了,但这些山贼,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冲我们边军的军营!

他们把我们调离,然后冲进梁家大院,灭了梁家,从根本上绝了后患……他们当然明白,现在形成的这个全力剿匪的局面,是梁家一手促成的……”

“那……我们是急着回去呢?还是慢点回去?”

“当然是不急不慢的回去……”

于是这群人就不紧不慢地回到了安洛县,回到军营,发现郭弼不在,说是去了梁家……

于是昨晚行动的都虞候来到梁家,被郭弼一顿拳打脚踢,大骂蠢材!

然后他们就搞明白了,贼人看似一直在南边搞事,先是放了一阵炮,打开了城南门,引大部分的人马出城去追赶了……

等追赶的人跑远了,他们又在南门放了一阵炮,再一次把城里所有武装都引到了南门,包括郭弼留下的那一千人……

结果在城南门根本没有找到人……

就在所有人纳闷的时候,城北粮仓起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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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家现在

城南的事儿,当然是金猴营搞的。

第一次雷响,是他们射杀了守门战卒,跑到城门口,用延时香点燃了巨型火药包,等其他守城的人看到城下挑衅的人并不多,就出来迎战……

城门刚打开了一个缝,延时香燃尽,点燃的火药包就炸了,不仅炸飞了出来一大部分人,而且连门板也炸倒了……

然后,金猴营的人就跑了,当然一切都是算好的,金猴营的几个兄弟就在梁兴诩家作案,这边炸雷一响,那边做案也就暴露了……

金猴营的人,于是故意在城南庄跑了几趟儿,引起了所有的人注意,梁兴诩就带着很多人追着他们跑,造成了很大响动,让那些闻风追过来的边军、厢军等,跟着他们就跑了,引开了城里大部分的力量……

第二次响的那些雷,其实是和第一次的雷同时放的!

只不过延时香用的长了一些,一直等到了两个时辰以后,再爆炸!

让城里的人误以为城南还在厮杀,于是就赶来增援,所以又成功地引出了第二批力量……

城北粮仓,看守的力量当然就很薄弱了,也仅仅只有不到三百梁家恶奴……

由于人手还是不够,在城南搞事儿的人,其实还不到金猴营三成,其余金猴营的兄弟,也都参与了借粮行动……

当然他们没有和狄闻一道行动,而是趁乱杀人放火,粮仓里起了烟,并不冒火……

这样的情况,不能引起远处人们的注意!

梁家恶奴见粮仓有的地方冒烟,又展开了厮杀,知道事情不妙,就派人出去报信,然而派出去的所有人,都被金猴营的人劫杀了。

由于金猴营灵活,四处分散,这本来就为数不多的看守,不得不四面出击,所以杀起他们来很容易,其实狄闻早早的就已经掌握了这座粮仓……

确如那运粮的恶奴所说,这是一座十分巨大的粮仓,他们占据了粮仓之后,在粮食堆积如山根本就拉不完……

他们来的时候,根本无法凑齐两百余辆大马车,身上所有的家当都拉下来了,甚至沿途还抢了一些马车……

但相对这堆积如山的粮食来说,来的马车还是太少了……

然而,等他们占据了这个粮仓才发现,有一个大惊喜在等着他们,并不是这堆积如山的粮食,而是这个粮仓后面有一个院子,养着许多挽马,有很多运粮的车……

原来梁家下定决心要剿匪,官兵不管是边军还是厢军,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打着为朝廷剿匪的旗号,报私仇而已……所以,吃梁家的粮食,拿梁家的钱,才肯出工……

梁家当然也明白,这事儿不付出点代价,是不行的!

所以军粮是他们提供的!

这座大粮仓,是要供应军粮的,所以,挽马和大车早就准备好了,甚至还有养马的和车夫,当然这些人前面打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

这也正应了苏小财的一句话,没吃没穿,自有敌人送上前,没枪没炮,敌人给我们造……

跑过来劫掠粮食,有人已经准备好了车马,这简直是打盹的时候有人递枕头的美事……

于是,狄闻令人装满了所有的大车,然而,现在的情况是驾车的人不够……

正在发愁,结果金猴营的人,又把这些逃跑的车夫和马夫,给劫回来了,他们在四处杀人,这些人跑出去,碰见这些阎罗,不得不又折返回来……

狄闻毫不犹豫就把他们征用了……

当然,无论如何,这堆积如山的粮食,他们是一次是绝对运不回去的,他们甚至连这粮食的一成都没有拉走……

“剩下的,烧了吧!嗯,不能留着这玩意,把他们喂饱了来打我们吧?”

所有的人都在迟疑着……

前面四处冒烟,其实并不打算要点燃这座粮仓,只不过是虚张声势,让这看守粮仓的人分散注意力……所以仅仅是用湿草点燃,冒了点烟而已。

而现在下的这个命令,真的是要烧掉这些粮食了!

烧粮食,对于这些大部分都是农户出身的山贼来说,他们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在这饿殍遍野的世界,竟然要去烧粮食,这真是天理不容的事啊!所以没有人敢把火引向粮食……

“好吧……看着这么多的粮食,我这个曾经差点饿死了的人,现在其实也舍不得烧掉,但是我们不能带走……

我们就只能想办法,让真正需要粮食的人带走这些粮食……

金猴营听令,铜锣找不到的话,可以找一些铜盆,敲着沿大街小巷跑一圈,就说这大粮仓着火了,需要人救火!救火的人,可以去随便带走粮食做酬劳……

迅速跑一圈儿就行,现在整个城北,几乎没有什么兵丁团练,这是个好机会!

等边军、厢军和梁家的人赶过来之前,跑去救火拉粮食的人,发现没有人看管这些粮食,他们很快就会失去理智,如果真正点燃了百姓的狂热……

哼哼,等边军和梁家等人赶来的时候,这些粮食已经搬的差不多了……

而且,没有搬够的人,还会和他们干起来!”

金猴营再一次领命而去,狄闻就带着这支庞大的劫粮车队出发了……

这回边军是要进山剿匪,山区骑马不方便,所以他们来的这三千人,大部分都是步军,几乎没有什么骑兵。

所以他们要追得上这支劫粮队伍,也还是比较有困难的……

更何况,现在在用粮食煽动起百姓!

如果这一招真的奏效的话,光是这些蜂涌而起的百姓,都会让这些边军、厢军,以及梁家恶奴组成的团练,都要头疼死了……

粮食被搬空了,梁家势力大,十里八乡的都有他们家的粮仓,所以,这还倒不是个要紧事,粮食可以再筹集一些,补齐了便是……

要紧的这些红着眼睛,明目张胆用口袋往自己家搬粮食的人,已经不打算过日子……

这些人现在每一个人,像是一桶干燥的火药,只要给他们一个火字,他们就能发出天崩地裂的爆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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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郭弼说,我好难啊

受压迫、被剥皮式盘剥的,一定是大多数百姓!

就算是安洛县几乎是梁家的,受压迫还是大多数穷人……

这些人之所以愿意在安洛县吃糠咽菜,就是因为边地很多地方比安洛县还要糟糕,山贼抢的肆无忌惮,人口大量迁往内地,基本上除了驻屯的边军和厢军,几乎没有什么百姓了……

当然,梁家绝对不是什么好鸟,只不过并不像山贼明刀明枪而已!仗着有权有势,山贼不敢来犯,这带的百姓虽然吃不饱穿不暖,但过得相对安稳一点……所以,安洛县还像个正常的县,有百姓,也是内地百姓和契丹人、女真人、西夏人交易的互市,来往客商如云,在这里虽然受到严重盘剥,但总不至于被抢得血本无归,所以商旅往来也很是繁荣……

梁家有的是钱,有的是粮,有的是趋炎附势的恶奴!

以前这一切都是一潭死水,没有人敢于泛起半点涟漪!

现在不一样了,既然有人烧了梁家的粮仓,既然周边已经没有看守,而且四处都是死人,现在不动手,再待何时……

吃糠咽菜的人看到粮食,比看到儿子还亲,找到布袋、簸箕、箩筐、甚至用衣服包裹,连死人身上的衣物都扒了下来,用于卷走粮食,但能装粮食的,几乎都被用上了!

但留给饥民的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大火冲天的时候,他们再也弄不出来粮食了,而且城里的各方势力都已经意识到了严重性!

粮食没了!!!

梁家老太爷惊得三魂出窍,被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到了火场,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着大火,束手无策!

“父亲,您撑住啊!三州十四县,我们有的是粮食,不要因为这一点事,击垮了您的精神,今晚边军也受到了重创,郭弼暴跳如雷,想必明日就能入山剿匪,一定将这伙丧尽天良的山贼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以泄您心头之恨!”梁家三子,安慰老父。

“粮食啊……!这些年灾荒不断,粮食没了不光是今年的事,还是今后三年的事!万一明后年遭灾,我们没了粮食,各处饥民一发反了,你我父子将死无葬身之地!”

不得不说,这个老爷子也算是活久见,姜还是老的辣,其实储存粮食,对于安全方面的意义,才是大事!

然并卵……

现在大火之后,这里一切都将化成灰烬!

“这股邪气要杀一下!不惜一切代价,把跟我们最对的贼寇掐灭了!”老爷子颤颤巍巍的,看起来像是已经被击垮了精神,但是映着火光,他的眼神还是很坚定,狠辣,恶毒!他指着熊熊的火焰,语气坚定果决,已经听不出愤怒,只能听出铁一般的决心,道:“一定要把他们连同吃下去的粮食,一起再这么烧一次,直到一切都化为灰烬!”

郭弼、李络等率领的大股力量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小了,所有一切都已化为灰烬了!

梁老太爷指着一堆灰烬,道:“郭将军,明日出征吧!老朽梁高仝等你凯旋!人都给我拉回来,在这里架起来,再烧一次!”

郭弼倒吸一口凉气,拱手道:“梁老太爷,末将明日便出征剿匪……”

事实上,东方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再过一会儿太阳就要出来了!夏天亮的早!

“让将士们休整一日吧!奔波了一夜,傍晚出发,到达老岭山正好明日黎明,正是他们睡得最好时候……”

“好,听您的!”

郭弼现在底气不足,城里驻扎着三千边军,都是百战精兵,却在一夜之家不仅折损许多,还被人耍了猴,调动起来,一阵乱跑,最关键是现在十万担粮食毁于一场大火……

所以,郭弼现在只能乖乖听梁高仝这个鸡皮鹤发老儿的话,否则这个事儿要是报给了他的上官张孝纯,自己就完了,这是典型的无能无用!

郭弼窝着一肚子火,回到大营,来到了给自己安排的厅堂,立即召集了所有大大小小正副将领,开始骂人,甚至动用马鞭抽了几个不顺眼的一顿鞭子,然后开始部署剿匪事宜。

只可惜斥候营的打探消息很慢,到现在没有什么有效信息,刘络战战兢兢,满嘴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接受着鞭笞……

“报!”突然有斥候来报,刘络感觉自己的世界总算是天亮了,有了可用消息……

“讲!”郭弼也是抱了极大希望,要是一般贼寇,过比直接大军开拔,碾压过去就是,其实他们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只可惜现在他们已经领略了这群山贼得不一般之处!

这群人的火雷,雷霆万钧,连朝廷的都没有如此好的霹雳炮,这些山贼却有,指不定摸到人家老巢去,会遇到何等厉害的玩意呢,万一因为几百山贼损兵折将,甚至损失惨重却失败而归,那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将军,梁家前两日派出去打头阵试探的一千余人,竟被山贼活捉了!……”

“活捉了??!!”郭弼也算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了,知道打败一千人容易,全歼一千人就比较难了,活捉一千一千人,那是何等难度,至少要五倍于敌人,各方面均占优势,让敌人实在无望的前提下,才能完成活捉!

“是活捉了,且今夜前来偷袭粮仓,运走了大量粮食的,正是这一千人中一部分已经投了山贼的梁家团练!”

“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贼人抢了粮食,我们斥候营率先追了过去,发现了一部分被杀死的梁家团练……其中有一个还有半口气,说出来的情况,这群山贼会用各种火雷,磕着碰着就炸,梁家一千人正是慑于火雷威力,很快就不战而降了……”这个斥候把梁家恶奴在山上的遭遇大致说了一下……

郭弼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人家敢于大闹梁家大院,敢于大闹边军军营,敢于火中取栗抢了粮食,原来是有这个神器……

“我们也得带着霹雳炮去!可惜朝廷配的这玩意,多数时候哑炮,即便是不哑炮,威力也没有人家的大……唉,你暂且下去休息吧!诸位,我们再详细议一下,看来原以为进山就能踏平的一个小山寨,这一回倒成了难啃的硬骨头了……”

且不说边军郭弼这边正在商议如何剿匪,且说梁高仝梁老头这边,有人来告密了!

其实这是梁家安插在百姓中的眼线耳目,百姓抢粮食的一举一动他们都看在眼里,谁家抢了多少,大都记下了,所以他们来报:“……其实贼人拉走的估计一成都不到,大多都被这些穷鬼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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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逐渐明了

“火是谁放的?粮食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烧的!”梁家老爷子拐棍咄咄地捣在地上,吹胡子瞪眼睛的……

他老人家可是从来都没有受过这等窝囊气的!

儿子死了好几个,他都觉得没什么,既然享受了荣华,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自己和儿子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心中还是有数的,莫说这一场雷是人为的,弄死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大批恶仆,就算这雷真是老天爷降下的,他也不会感到有多少意外……

但问题是现在有一种极大的受辱感,是个人都能骑到梁家脖子上来拉屎,这是他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

更何况是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窝囊气!

“火是山贼放的……”告密的刚要说,结果这时候突然有人风风火火闯进来……

“老太爷……不不不,火是咱们家出去进山打首战、试探情况的那些团练放的!他们已经入伙了山贼!”来报的是梁管家!

“枯毛鼠,你给爷把话说清楚,这是哪里得到的消息?”

“粮仓看守三百,也并不是全死了,还有连着气儿的,刚刚救活一个,说原来送粮食的小厮头领米牛儿带着几百人,押着大车队来送粮食,说是奉了您的令,把其他各县的粮食运来,给剿匪的队伍做军粮……这个事儿确实有,为了剿匪,我们加征了各县的粮食和缴费税……

当时的看守和米牛儿很熟,夏收以来,他天天都往粮仓运送麦子,所以看守蔡兜儿就放米牛儿进了粮仓!

结果,不一会儿粮仓四处冒烟,看守慌了,四处救火,很快就被零零散散杀害了许多……有机灵点的要出来报信,也被人半道截杀了!由于前期粮仓一直冒烟,并没有明火,我们看守的人也没有发出信号,而就进的厢军几乎全体出动去城南和贼人交战,剩下的看营战卒也被杀了……

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得到大仓任何信息,直到大火燃起!

他们调虎离山,腾出了很长时间,细细的倒掉了麻袋里他们拉来的沙土和草,装了粮食,

用我们运粮的车马,装满了粮食……

而城北守卒,因为城南的动静,被调去了很多,剩下的也很快被那些投了山贼败类诱杀、被山贼刺杀……

很顺利就出了北城门,甩开了我们追赶的队伍两个时辰,所以我们可能在他们到达山寨之前是追不上了……”

……

事情总算是调查清楚了,郭弼打发他的斥候过来向梁高仝老太爷通报了他们掌握的情况,同时也把这边掌握的情况打听走了……

至此,梁家和边军,才对苏小才所领导的这批山贼,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现在领导这批山贼的,是鼎鼎大名的“五行门”掌门!

他们以为老岭山到现在还在仇余手里……

现在狄闻正在给苏小财讲这个有惊无险的过程……

苏小财感觉狄闻在给他说书,故事异彩连连……

苏小财道:“……这次也实在是太冒险了,当然没有粮食,如果人家围困我们一个秋冬,我们面临的将是绝境!

所以这次冒这么大的险,也是值得的,但以后再也不准这么冒险了!

这种环环相扣的复杂计谋,其实漏洞最多的,只要一环出了问题,会造成满盘皆输的局面!

侥幸在这里面有三成!

这是赌徒干的事,不是成熟的兵法家干的事!

以后还是求稳为上……哪怕我们尽量的去改良武器,在技术上压倒他们,绝不可以用兄弟们的命去搏!”

狄闻笑道:“好……这会回算是跟对人了!

大头领拼命护着兄弟们不去拼命,他们才会为你去拼了命!”

“兄弟!别说绕口令,我们只有一日一夜的准备时间,明天黎明前,他们一定会杀上来,如果他们真的不怕死的话,给我们埋下的那些雷还是挡不住的,毕竟这些天也没造出多少来……

而且他们也不傻,人走不通的路,他们可以赶一些驴、赶一些牛踩雷,趟出路来……

而且我们制作火药的原料、时间、人手都不足……

所以目前我们还是处在危险的边缘,不过不能一次把他们打疼打跑,拉锯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

狄闻点点头,道:“您觉得如何是好?”

“单从计谋来说,我觉得还是你读的兵书多、闹瓜子灵活,这事儿要你想办法!

抢粮食的事情,我只不过给你提了个大致方略,没想到你搞的妙计迭出,可以继续发挥你的聪慧……”

“那还是老规矩,你提个大致方略,然后我再想办法去打……当然前面的规划不再变了吧?”

“前面我们的布置当然不变……大致方略前面我已经给你提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要守住山寨,而且还要速战速决,把他们打疼打怕,就是大致方略?这真是越来越简略了……”

“好吧,那就给你再来点儿详细的……你看,你已经埋下伏笔了,我们就按你埋下的伏笔规划一下……”

这两人于是又开始商议了,不过这回他们说的也不多,苏小财提的就是个战略构思,狄闻负责战术规划……

苏小财要给狄闻说的话,也不过就是几句。这几句话,点出狄闻的灵感,至于狄闻怎么规划,那是他自己参考金猴营打探的消息、进行苦思冥想的事情……

等狄闻规划好了,再说给苏小财参考一下,如果觉得可行,这事就定下来了……

目前山寨还比较小,管理的人也就那么多,现在能对战略战术给出建议的,只有鲁寒方老伯……

所以等他俩把这事儿定的差不多了,可以征求一下老人家的意见,毕竟老人家经过见过的很多,经验十分丰富,可以给出一点参考!

但毕竟现在用上火器了,以现在的威力来看,一旦装备之后,就跟过去的战争形势完全不一样了。

鲁寒方老伯的经验,多是二张纵横时期的,有时候当然挺有用的,但有时候不一定行得通,主意他们自己要拿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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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无题

狄闻这几日其实一直在连轴转,带人去抢粮,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整个人从身到心,都绷得很紧!

所以这几天他连一眼都没有合,但现在他还是高度兴奋的……

他发现苏小财真是有两把刷子的,他想问题,往往能从很大的局面去着想,然后抓住各方的利益点、强点、弱点,相互之间的纠葛点,整体分析之后,就会从这些点中找出许多漏洞!

把这些漏洞一一分析,相互联系起来,就可以形成一个方略……

苏小财告诉狄闻,如果脑子里不停在思考这些事,就能够看到整个大局,看得比较全面……

但狄闻发现他根本就做不到这一点,他的能力在于完善细节,而不是考虑大局。

不过这样也挺好,他俩之间的能力是互补的……

狄闻是一个野心并不大的人,他只想跟他的祖父一样,好好的做一个将军……

当然有时候想到这些,狄闻觉得自己还是挺愧对祖父的,他是一个兵,而自己现在是一个贼……

不过只是稍稍的自责一下,他就会找到许多理由来原谅自己……譬如昏君无道、奸臣当道,自废武功而外辱于敌,横征暴敛而内困于民……宋庭已经无救了!

狄闻觉得自己唯一和祖父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并不想忠于赵官家的朝廷,他只想忠于汉家血脉相承至今的这万民百姓!

苏小财告诉了他,亡国和亡天下的概念,夏商周秦汉魏晋隋唐等等,这些已经亡了的,是国,不过是一姓所建的朝廷……

只要华夏子孙还活在这片土地上,还是华夏子孙主宰华夏大地,中国就不灭,天下就不会亡!

如果让异族入主了中原,亡的就是天下,异族即便不会杀光华夏子孙,也会想方设法抹去华夏的印记,譬如我们的衣冠礼仪、我们的语言文字、我们的信仰、我们的风俗习惯,甚至掐灭后代对华夏一族的记忆……

这样一来,便是亡国灭种!

所以,苏小财认为必须时刻警惕着外族强大,豺狼来了,誓杀之,万万不可姑息,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和其同归于尽,不能让他们踏入中原一步!

至于中原,谁要是敢骑在百姓头上拉屎,百姓就会把他拖下来踩死!这是个铁规律,自古至今,从未变过……

所以,狄闻一听苏小财这种反骨峥嵘的话,大呼过瘾,引以为知己!

以前觉得做了山贼,辱没了祖宗,自从苏小财上山之后,跟他说了这些话,这小子心里的负担,一下子就放下了……

其实,狄闻有个三姐狄三娘,向来都是反骨峥嵘的,只是她说不明白苏小财的这些大道理,而很小的时候把自己和妹妹扔在这太行山里面流浪……狄闻自小接受的忠君教育,这些年来让他十分煎熬……

苏小财上山,给他讲明白了这些道理,听得他浑身通泰,才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个反骨峥嵘的人……

所以,狄闻现在前所未有地想把山贼的力量壮大,跟着苏小财,去把骑在百姓头上拉屎的皇帝狗官拉下来踩死!

至于以后,会不会出现站在百姓身边、而不是骑在百姓头上的皇帝,狄闻也不去想那么多,但如果新的皇帝敢再骑到百姓的头上去,他就会继续做山贼,把他拉下来,不死不休……

这也是苏小财说过的话!

狄闻听得很对胃口,很过瘾……觉得他心底沉睡的一头兽,正在被这个叫做苏小财的家伙一点一点的唤醒……

狄闻用凉水冲了一下身体,然后喝了一杯很苦的花草茶,迫使自己冷下来……这个时候他需要的是充分的理智和清醒的头脑,战术的成败事关兄弟们的性命,万万不可马虎大意……

狄闻对于一场仗如何打,用什么打,在哪里打,有着极高的天赋!

他盯一会儿地图,闭上眼睛,那些沟沟壑壑就全在胸中了!兄弟们在这些沟沟壑壑中的喊杀声,也就在自己的脑子里生动的响起来了……

至于苏小财说的,主战场在安洛县,狄闻也设了好几种计策……

最终他把自己想到的,逐渐梳理几套战术,苏小财邀请了鲁老伯,还有各营指挥统领,经过商议,补充完善了一下细节,就定下了一套战术,当然备用的战术也定下了两套……

狄闻这一回弄来的粮食真的很多,由于山路不便通车,往山上搬粮食全靠人力,所以这些粮食,出动了所有的老弱妇孺,用了整整一白天和半夜的时间,后半夜,终于把这些粮食全部搬上了山……

两千余老弱妇孺用炸雷恐吓讹诈的方式,控制着投降的一千梁家恶奴,总共三千余人,山上山下,平均每人下跑了十几趟,人均带粮四百余斤,总算把这些粮食搬上了山。

看着这些粮食在山上堆成了一座小山,所有参与劳动的人,累并快乐,他们觉得很踏实……

鲁寒方老伯看着这些粮食,眼睛就开始放光,整个人高兴的手舞足蹈,跟个孩子似的,手里那根拐杖,也不知道扔什么地方去了……

他东抓一把小麦,西抓一把糜子,甚至还把粮食放在嘴里嚼几颗,边嚼边说:“有了这些粮食,他们围困我们看来是行不通了……

他们要长时间的围困我们,代价太大!而他们知道我们已经有了这些粮食,就知道付出巨大的代价长时间围困我们,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而他们想要攻上山,付出的代价更大!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已经赢了!

打他们一打,只要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他们就会撤走!或许以后他们还会有更大规模的兵力前来,但至少眼前的危机就会度过去……”

“怎么可能像您说的这么简单?这一回我们可是惹了大老虎的!”狄闻笑道。

“别说什么大老虎,就算是那条龙,其实也左右不了这里的这点小局势!

猛兽看到的是大猎物,他们不会对着一群蝼蚁张牙舞爪……”

“老伯,您这可是把我们贬得太低了……”苏小财笑道。

“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把自己贬低一点儿!如果折腾的太凶了,很容易把我们搭进去……二张就是犯了这个大忌!

当年的二张,可比我们现在强大多了!刀枪林立,旌旗蔽空,兵强马壮,人马少说也不下五万人……

当年别说是太行山一带,就算是在整个边地,也可以纵略如入无人之境……

可毕竟我们没有朝廷兵强马壮,赵官家光是禁军就有八十万呢……”

“然并卵……”

“什么意思?”

“八十万禁军根本没什么用,不信,你们等着瞧吧,他们连小小的女真,都顶不住……而全部女真人,老弱妇孺精壮加起来,还没有禁军的一半多……”

“能有这回事?”

“一定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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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各有小九九

全部人口只有不到禁军一半,那么精壮最多也就是十几万人,即便是全民皆兵,如何能打得过八十万禁军呢?

更何况,兵还要百姓养,全民皆兵了,谁来养活他们?

难道他们就跟山贼一般,四处劫掠,以战养战?

鲁寒方老人虽然对苏小财的说法有些怀疑,但还是信了七成,毕竟他是“河出异人”,那个神秘的戒色大师张黛山,本就是个神鬼莫测的人,他预言的人自然有些神秘之处,再加上“白虎食人”这个说法,也本就出自戒色大师的预言……

当然最主要是这个李寻李推之,本身已经大放异彩,神秘的火枪、威力巨大的雷,当然还有他神鬼莫测的计谋和源于自信的不凡气度,让每个人觉得这个年纪轻的人有着无比的威信。

鲁寒方道:“如此,天下危矣!”

“要是我不在,天下危矣!但如今有我在,危险在他们那边!八十万禁军是土鸡瓦狗,但我们的义军,等他们南下的时候,将坚不可摧!”

狂妄!

自大!

吹牛!

弓拉得太满容易折断,话说得太满容易打脸!

苏小财心里在鄙视自己,但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接下来将要为这些话付出非人的努力……

郭弼这边的战卒睡足了,到了傍晚时分,日薄西山十分才起来,梁家安排的人已经做好了饭食,众人饱餐一顿,就开始出发了……按照安排,先行出发的并不是边军,而是厢军,当然还有梁家再一次组织的团练。

上了山被画地为牢圈禁起来、战战兢兢如同鹌鹑一般的第一批梁家团练,现在正在老岭山生不如此,甚至被一群妇孺控制,手上欠着那种微小雷的拉发绳索,就能逼着他们做苦力,譬如现在山上正在进行的营房和家眷安置房建设工程一直没有停止,正正的壮劳力现在都要打仗,这群人打仗不敢用,但用他们筑地基、打土坯、伐木、烧砖瓦、和泥等等,完全可以,这样一来,只需一些工匠,这房子很快也就能盖起来!

当然还可以用他们给目前这场仗搞后勤,譬如挖沟堑、挖雷坑、运送食物和水等等,只要妇孺押着,他们还是有一股子蛮力的,可以使出来,干活可以,但他们怕死,不敢跟妇孺动手,否则人家轻轻一拉线,后心那颗战雷咚的一声,就能报销了小命……

这些家伙在山下的时候狗仗人势,靠着梁家征粮催款、欺男霸女,几乎人人手上沾着血,死有余辜,所以苏小财和狄闻准备把他们生命最后的价值压榨得干干净净……

当然,山下他们的家眷现在也正在遭受非人待遇!

因为他们下山抢粮的行为,已经被梁家认为是叛变了,梁家当然不会直接拿了这些人家眷杀掉,无论多么黑,大宋总还是有王法的,但整人的法子多得是……

有人站出来,检举这些人的家属通匪资敌,山上的贼人下来抢粮食用的车马很大一部分都是这些家眷提供的!

于是,这些家眷就被安洛知县侯家徵收押起来,用了半日时间屈打成招,押在大街上游行示众,前前后后拘押了几百人,大街上都是梁家的托,在往这些人身上扔石头、烂菜叶等,甚至有的人当场被砸得头破血流……

这当然是为了给这一次出征的团练一个警醒,专门赶在这些人要出征的前一刻,演给这些人看的,为的不过是表达一个意思,你们要么战死,要么回来,胆敢投敌,你们的家人在老子手里,就是这个下场!

当然,所有人心里也明白,依着梁家的狠辣,这些家眷虽然无论如何也不会是死罪,但被他们通过各种手段弄死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这一回出征的团练,心里长叹一声,经常在梁老太爷梁高仝跟前信誓旦旦要出生入死,这一会看来,真是要出生入死了!

他们心里明白,第一批上山去趟路子的那一千余人,才是梁家最忠实的心腹,毕竟人人手上都有着血案,算是和梁家绑在一条贼船上的,要是山上贼寇真的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把这些人活捉呢?

所以,他们对这次出征已经充满了绝望……

相互一串联,大家一致认为无论如何,不能投敌,打不过跑了就是……

厢军是属于第二梯队的。厢军的来源,到了赵佶这个年月,大多数都是发生灾荒之后,四处流落的难民,一批一批养起来,转为军籍,当然还有犯人刺配充当厢军,以供役使,称为“配军”;从禁军中拣选降为厢军的,称为“落厢”;在招募中达不到禁军身高要求而充作厢军的等等。地方上的厢军,一般从事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一般无训练、作战任务。当然到了北宋后期,厢军有时也参加战斗,主要以维护地方治安为主,边境州、府的厢军,也参与守边之战……

所以,眼前这些厢军,虽然是边地厢军,但也都是一群老兵油子,欺软怕硬,能跑就跑,绝不送死……上次狄闻领着梁家的一批恶奴和佃农满山转,烧了这些人,后来遇上了厢军,他们装作没看见,一溜烟回去了……

现在来了三千边军,在这些彪悍的边军面前,厢军向来都是秒怂的,他们生来就是给禁军打下手、干杂活的,所以人家一声令下,他们也只好赶鸭子上架,作为第二梯队开进了山里准备剿匪!当然,郭弼的理由是维护地方治安是厢军的主责,现在盗匪横行,是厢军失职,要是再不将功折罪,就要军法从事杀一批人以儆效尤!

这种事,郭弼完全做得出来,所以厢军指挥使马燕山只好带着人,硬着头皮进山剿匪了!

“奶奶个熊!郭弼这泼才,自己**都掩不住,昨夜被山贼跟炸梁家大院一样,霹雳炮炸了一遍军营,连山贼的毛都没有见到,现在却赶着我们走在前面去剿匪,剿个鸟啊!有本事自己冲上前去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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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就是不进

其实郭弼也没指望走在前面的团练和厢军能起到什么大作用,最多也就是趟趟路子,让自己看清这伙蹊跷的山贼到底是个什么面目!

郭弼率领的边军,自然不是花架子,不是吃干饭的,练过不少,所以知道各种打法,剿匪主要看地形,太行山之所以很容易坐大山贼,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山里地形复杂,一般人钻进山里,莫说是剿匪,光是地形就能把人绕晕……

而现在面对的,不光是地形,还有更加神秘莫测的山贼,从未听闻有这么一伙山贼,横空出世一样,一出来,竟然玩得梁家、边军、厢军三方力量团团转!

霹雳炮这东西问世以来,朝廷向来把控严格,秘方不会流落民间;而民间私造军械那是大罪,所以,没有人愿意冒着杀头的危险去研制这东西!

可是这东西山贼突然就有了!而且威力十分大,还能使用灯笼带着霹雳炮,直接去袭击目标,这简直是神鬼莫测!

所以,不管是梁家还是郭弼,都判定现在的老岭山山贼,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伙人,至于从来哪里来的,谁也没有搞清楚!

所以,郭弼现在急需要搞清楚对手的情况!

他强硬要求梁家和厢军在前面趟路,当然指望趟路子的能掌握有效信息,他的斥候还是派出去了许多,在暗中观察,不管前面交战如何,总会有些需要消息能报上来!

这也就是郭弼的长处,边军的长处!

他们并不是莽夫,而是真正的军队……

这回去的厢军为永兴军路厢军安洛军,都虞侯马燕山,也叫军指挥使,这家伙是朝廷委派的军官,但还算替手下人考虑,克扣军俸少,能躲的厮杀一定不去争功,这些年这支厢军到没有折损多少兄弟,跟被乱兵杀死的他的前任有着很大的区别……

“轰隆!”

突然一声巨响!

紧接着——

轰隆!轰隆!轰隆!……

巨响连连……

没有看见敌人,马燕山当然不能跑,毕竟这是出征,不是儿戏,监军还是有的,报上去会被杀头!

马燕山勒住马,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怎么回事?”马燕山的监军梁兴瑚问道。

“谁知道他娘什么鸟事!现在根本还没有到达老岭山,这里距离老岭山脚下还要三四里地呢!”马燕山没好气道,“不过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那谁郭弼想得美,准备赶一夜路,趁着黎明偷袭呢!

这一阵山崩地裂的炸雷,就是身上爬满了瞌睡虫的人,也醒来了!

兄弟们小心一点,戒备前行!”

然后队伍又向前走!

再走了不到半里地,就碰见梁家的团练没命奔回来了!

“兄弟们,列阵!截住他们!”马燕山下了一道命令!

于是这群没有经过多少训练的厢军,行动迟缓地摆开来,堵住了梁家团练的路!

“跑个鸟啊!你们跑什么?贼寇呢?”

“没看见贼寇,就已经死了好多人了!要是见到了贼寇,那还了得!”一个胆子大点的,横着刀,显然并不怕。

马燕山一看这家伙的眼神和使刀的手,就知道这是一个练家子。

“你怕个鸟啊!就算是厮杀起来,以你也能全身而退!”

“不是厮杀的事!这批贼寇玩的就是不用人杀人!我们根本没有见到贼寇,走着走着,平地一声雷,接着到处都是炸雷,一会儿就炸死炸伤了好多人,团练立即全员溃散,自始至终两个贼寇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直娘贼,一会儿自天而降的灯笼可以下雷!一会儿平地一声雷!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好了,废话本将不想多说!

你们顶上去吧!本将接到的命令是你们若退,我们督战,对后退者格杀勿论!

若我们后退,后面自有郭弼的边军对我们格杀勿论!

转身上前吧!不要逼得我们贼寇还未看见,自己倒先厮杀起来!”

“前面路上,地面踩不得,一踩就会炸雷!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飞过去呢还是要我们送死?”

“这是郭将军的军令!”

“那你们让开,我们我们去找姓郭的理论!”

“哼哼!先从这刀下过去再说!”

“我们又不属姓郭的管!我们只听梁老太爷的!”那汉子高呼一声,众人一起呼应!

“临阵哪来那么多废话!本将数三个数,若是你们执意要退,那就别怪安洛军将士们刀下无情!”

马燕山当然寸步不让,这时候让眼前这些替死鬼跑了,岂不是要安洛军前去替姓郭的踩雷……

“屁!什么安洛军,什么将士们,你们不过是一群下苦的奴才而已……”

“杀!”

马燕山直接下了军令,安洛军对马燕山还是比较拥戴的,所以也都一齐向前,作势要和梁家团练展开厮杀!

“兄弟们,向两边山上跑!”刚才说话那汉子边跑边喊,几个起落,很快就已经攀着岩石上了山……

山势陡峭,马燕山只好下马,带着安洛军的人去追……

反正督战的命令是郭弼下的,只要这些人敢退,马燕山就敢堵截,这是执行督战的军令,向峡谷两边的山上溃逃,那也是溃逃!

这两边的山很大,但进了峡谷的人也很多,不大一会儿,两边山上的岩石上就蚂蚁似的爬满了人,很快他们就攀上了高处!

高处是比较陡峭的地方,先是灌木丛,再往上走,山势就平缓了,长满了杂树……

遇林莫入!

这时候进了树林,那是犯了兵家大忌的……

然而,你追我赶,大家还是很快进了树林!

这时候郭弼的边军也赶至此处,看到了打斗的痕迹……斥候前面已经报过了平底响雷,已经折损很多人,但还未见到贼寇踪迹的事,这时候又来报了一下马燕山带着安洛军,追着梁家团练,上了峡谷两边乱石山的事!

郭弼问道:“再前面的路,情况探明了没有?”

“禀将军,走到最前的斥候,没有一个回来的!想必是被人劫杀了!”

郭弼感到一阵嘴苦!

太行剿匪难,这已经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了,几百年了没有解决,更何况自己现在遇到是这种根本没法捉摸的山贼……

“暂且在这里驻扎下来吧!探明情况之后,再做打算!”郭弼下了一个军令,索性不走了!他可不想冒进,中了贼寇圈套……

当然,主动不行,就被动!

攻不行,就守!

让贼人送上门来……

想得很美,但郭弼还是感到心惊肉跳的,一点踏实的感觉得都没有……这伙人实在太难捉摸了,万一夜间再来一串灯笼雷呢?或者,还有更妙的雷也说不上……总之就是心里半点底都没有!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来没有如此心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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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爆豆机

郭弼眼前放着一个大碗,碗里装满清水,碗边放着一个胡饼,他却盯着,眼神呆滞,神游天外……

“走过去真的就能触发火雷?连人影都看不到?”郭弼呆了好一阵,突然问道。

“是,将军!”刘络低头道,“属下惭愧!斥候营无能……”

“原来觉得是你们斥候营无能,现在看来,不是我们无能,是敌人实在太强了……”

“我们的斥候暗探本就不多,几十人一队,派过去但凡入了山的,都没有回来……

仅有跟着那些梁家团练和厢军的,也就见到了梁家团练的惨状……那种火雷,实在难以预测,一群人走着走着,一切都毫无征兆,然后四下开始响起惊雷,一瞬间就死了很多人,当然伤了的人更多,那种四处飞溅的碎石片、碎铁片,只有划破了脖子,划破了肚肠,打进了后心等要害,才会死!更多人只是被震断了腿……

也不知为何,有的人好好的,有的人腿却被震断了……”

“腿被震断……或许是他们的这种火雷就埋在脚下,踩上去之后可能就会引发!”

不得不说,郭弼不管是猜的也好,还是分析的也好,总之是一语中的。

“这种东西朝廷禁军也用,一般都是点着了,扔出去,怎么可能踩一下,就会触发呢?”刘络显然觉得郭弼的这个猜测不可思议。

“世间巧匠多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如果他们没有什么仙术的话,这个就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将军,那我们该怎么办?现在就剩下我们孤军奋战了,或者你追我赶上了山,明显是跑了……”

“能不能跑得掉,现在说还为时尚早!

这群山贼,跑到安洛县对我们各方大肆挑衅,为的就是让我们尽快来这山里剿匪!

人家早已经做好一个圈套,等着我们掉进去……跑到山上去就能跑得掉吗?”

郭弼在军中这些年,到底是没有白混,又被他言重了。

马燕山带着他的人马,追赶着梁家团练势力,从山谷两边十分陡峭险峻的山石攀爬上去了,上山之后,山势平缓,就钻进了林子,转了几圈之后,他们的方向感就消失了……

而且,为了追赶四散奔逃的梁家团练,马燕山的厢军势力也就自然而然的跟着分了兵,实力相对来说分散了!

马燕山能混到这个地步也不是白混的,体力还是有一些的,他身先士卒,带着属下,追着梁家团练的人,一路狂奔……

他原本的想法是,这么追着追着,就跑远了,就不用再趟这趟浑水!

剿什么匪!

眼看这些匪不是好惹的,现在不是他马燕山一个人在发怵,是所有人都在发怵!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好折腾的了,只要自己不犯军法,能跑就跑。

现在逮着的这个机会,正是不犯军法的好机会,既然郭弼让自己自己督战,那自己追着这些逃兵去砍,也就是在都在督战了……

这样一来,自己就不是逃跑,是在执行军务……

然而,追呀追呀,突然就下了山,然后看着眼前这群人又开始上山,抬头就准备追上山去……

然而抬头一看,竟然是老岭山的山门,巍巍然就在高山之巅……

“怎么追着追着,就追到山贼老巢来了呢?难道这些人又要去投山贼?跟第一批投山贼的那些梁家恶奴一样?”马燕山心里正在嘀咕,却发现已经上了窄窄的、十分陡峭的、开凿在崖壁上山路的那些山贼,回过头来,冲着追上来他们哈哈大笑……

然后马燕山赫然发现,跑在他们前面的这群人,根本就不是之前跟的梁家团练,而就是一群山贼!

“不好!上了恶当……兄弟们快……”马燕山下意识的喊一!

“马将军,跑什么跑?既然已经到了敝寨,就到山里吃杯茶了再走呗……”狄闻在山上高声喊到!

“你是谁?”

“我是狄闻,是这座山上带义军欢迎您来的!”狄闻哈哈笑道。

“原来是老岭山的二头领!你们仇大头领呢?”

“仇大头领是谁?某家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哦,原来是你杀了大头领,占了这座山寨……”

“嘿嘿……承蒙您高看我一眼,可是狄闻没有那个本事!仇余暴戾恣睢,刻薄寡恩,待弟兄们如仇雠,已经被我们大头领干掉了……”

“哦……怪不得!怪不得突然这么一变,搅得安洛县天翻地覆的,原来是来了个厉害人物啊……

既然如此,恕不奉陪,告辞!”

马燕山转身就要跑……

“茶都已经给您沏好了,马将军这是要折了小弟的面子啊?”

“改天……”

“不行不行,我们大头领说,必须今天要请您上山去吃一杯茶,否则茶老了就不好吃了……”

“非得今天去?”

“对,非得今天去,而且以后还得天天去……”

“恕不奉陪……”

“好,从你前面那玩意儿前面走过去,这茶就不用吃了,我们大头领说,就是请你们吃个炒豆……”

马燕山自从转过身要走,就已经发现架在山谷口,绑在一起的几根铁管子……

也只有十几个人,其中两人守着这个一捆铁管子,其余的人手里都夹着一个圆鼓鼓的陶罐……

“哦,你们就是打算这么留住我?”

“恩!”

马燕山才不管,道一声,撤!

于是后队变前队,开始向山谷外走。

结果,他发现那捆绑在一起的铁管,被人手摇着开始转动,然后就发出了突突突的声音……

结果他跑在前面的那些战卒,成片迅速倒下……所有人都惊呆了,停了脚步,那个玩意转动,也就停止了,声音停止了,往下倒的人,也就停止了……

马燕山大惊,道:“此乃何物?”

“后羿神弓!”狄闻笑道,“我们大头领又叫这玩意儿为‘爆豆机’……你可以去查看一下倒在地上的那些人,他们不过是被比豆子大不了多少的弹丸所杀……”

马燕山上前附身查看,但见倒在地上的战卒都已经被击穿了,在地面上,他找到了狄闻所说的那种弹丸,确实比豆子大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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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吃茶去

“看到了吧,就这个东西,一眨眼的功夫,你的几十个兄弟就已经倒在这里了……

我们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心狠手辣一点的话,你们就没有一个竖着的了……”狄闻道,“带着弟兄们上山吃杯茶吧!

坐着吃茶,总比躺着流血好……”

是啊,前前后后也就说了几句话,走了几步路,突突突响了几声,突然就有这么一大批兄弟,已经倒下了。

马燕山笑了,道:“说的对极了,坐着吃杯茶总比躺着流血好……

既然如此,兄弟们就跟我上山去吃这杯茶吧!”

……

很快,马燕山手下那些追来赶去的人,都被狄闻派出去的人引到了山寨门下……

“二头领好手段,就这么着,打算吃下我这近三千人?”

“用不了那么多。

想留的就留下,想回去的就回去吧!

山寨粮食少,可养活不了你们这么多人……

不过,马将军还是得留下……毕竟我们大头领盛情邀请,可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能有这个待遇的……”

“你的意思是?”

“我是真的想放他们走……”

……

马燕山终于还是带着人上了山,苏小财果然请他吃茶。

但他手下的那些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随着马燕山上山的,其实还不到一千。

其余人听狄闻说可以放走他们,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圈套,或者说的反话,真是意思要把他们屠杀了,因为毕竟山上的粮食不多,且他们突然上去三千人,这个小小的山寨,总共没有多少人,上去人多了也不好控制,就会造成很大的压力……

但后来听狄闻跟马燕山保证,绝不杀他们,是真心实意的放他们离开!

所有人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有差不多一千人,打死也不相信这是真的,认为这是个圈套,等他们在这漫长的山谷里走一段,人家这个爆豆机架出来,两头一堵,他们全体都得吃了爆豆,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所以这一千人就跟着马燕山上了山……

大多数人,都是怕死的,但他们有家眷,他们出征的时候,也见识过梁家折磨那些已经投了山贼的恶奴家眷的,利用的是官府,动用的是王法,但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意味……

这种手段,用在厢军家属身上,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厢军被梁家恶奴骂作是奴仆,事实上他们的地位确实也并不怎么高,也就是干一些军中杂役的队伍……

至于维护地方治安、剿匪、抗敌什么的,也就是拿出来遛一遛,甚至有时候仅仅是为了供敌人杀戮,牺牲人命,消耗一下敌人的体力,给主力铺垫,以便他们取得更好的战果……

他们这种人,在军中也算是软柿子中的软柿子,是谁都可以过来捏一把!他们担心自己的家眷,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这样,因为家里有家眷,所以六成的人,最终还是选择冒险离开……他们心里想,死了也就死了,死了也就没有心了,无所谓心安心不安!

但如果为了活着,而选择上了山,家眷捏在别人的手里,他们这辈子永远心里不安……

所以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去了。

没想到,他们很顺利的就走出了!

他们在山谷里看到了一座大营,这座大营的主营扎在山坡上,当然山上和谷底,都分布了人,这样一来就不怕来自峡谷两边山上的敌袭,而且取水取柴,都能很好的解决,两边山地的营寨和谷底的营寨,形成犄角之势,可以相互策应……

这座大营,当然是郭弼边军的大营……

“原来是那批厢军……”刘络道。

“不是说我们的斥候跟随着厢军有一部分吗?他们为何不来报?现在明显这是一批溃军……”郭弼怒道,“这群废物,没想到还全须全尾回了这么多……”

“将军,现在问一问他们情况就知道了……”

于是,边军很快就派人截住了这群偃旗息鼓、垂头丧气的队伍。

“马燕山呢?”

“禀将军,被俘了……”

“你们为何不战……”郭弼觉得自己问了半句废话,因为这群人手上根本没有武器,显然他们是已经被缴过械的……

“禀将军,我们也被俘虏了……只是那山寨太小,嫌我们人多,没有粮食吃,所以,就把我们给放了……”

“他们为何不把你们杀了,二要放了呢?”

“禀将军,贼寇二号人物狄闻说,朝廷光禁军要八十万呢,杀人就像割韭菜,杀了一茬,来一茬!

所以还不如不杀,省点力气干别的……”

“人家的言下之意,你们真的不明白吗?”

“禀将军,小的明白……贼寇的意思是,像我们这样的废物,杀与不杀没什么区别……”

“还算是有点自知之明……好了,跟你扯这些废话也没有什么用!随着你们一同去的我们的斥候呢?”郭弼突然问道。

“他们全都被捉走了……无一幸免!

狄闻手下有一个金猴营,随便叫出来几个,很快就从我们的队伍中挑出来潜藏其中的斥候……

听他们说,他们用鼻子闻一闻就能闻出来谁是细作……

山贼根本就没有打算问我们,所以,队伍里暗藏的斥候,也没有任何人出卖,但他们很快一个个就被金猴营的人揪出来了,率先差人带走了……”

郭弼一旁的刘络,吸一口凉气,前面混在厢军中自己的斥候,是过一番苦练的,这一回派出去的,也都是比较机敏、善于伪装、善于厮杀的,竟然这么快就被识破了身份……

郭弼也是一拳砸在马鞍上,跳下马来,道:“把你们的见闻仔细的说一遍……”

“是……将军!”

于是被放回的这批人中,有原来做营统领的一个,口齿伶俐,他从梁家团练开始溃败、他们追着这些人开始砍说起,一直说到他们胆战心惊的退出来……

“既然你们是跟着山贼漫山跑的,那你们之前跟着的梁家团练哪里去了?”郭弼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坏到了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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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刘泽的计谋

正在这时候,四面八方又传来轰隆轰隆的炸雷人!

郭弼等吃了一惊,四下询问,无人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郭弼的斥候营能打探消息的人,一点一点,慢慢消耗殆尽了!

现在驻扎再这样一个山谷里,所能见到的只有头上一片天和两山夹一谷,视野狭小,作为一支军队,跟瞎了眼差不多了!

不过,很明显,所有人都听出来了,四面山上都在响,这意味着郭弼的人马其实已经被包围了!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郭弼才意识到,自己的斥候营差不多消耗殆尽了,到目前为止甚至连这个问题都没有搞明白!

“以前有五百余精壮,拖家带口算起来不足两千……现在有多少,也说不上!”刘络道。

“禀将军,有一个重要的事,老岭山的匪首现在不是仇余,二把交椅狄闻也没说出来到底是谁在坐第一把交椅,但很明显这是个厉害人物!老岭山贼寇,由于在太行最前端,当年仇余凭着蛮力十分彪悍,也常常出山劫掠,安洛军也和他们打过交道,除了仇余骁勇,手下喽啰也都是平庸之辈,作战靠的就是硬拼,根本不像现在这样的打法……

现在这群人,神出鬼没的……”

说这些话的,当然是到过老岭山山门的厢军,就是之前大致说了一下整个过程的那个统领。

“难道一点迹象都没有吗?”

“边军未到之前,梁家祖坟第一次被挖,山贼和梁家确实经过了一场硬拼,山贼五十人和梁家八十余人拼到最后,梁家只剩下管家枯毛鼠和为数不多几个高手,山贼仅剩下一个人,使用的武器可以发出巨大的声响,打出来的也是铁丸,跟前面小的跟您讲过的‘爆豆机’一样,不过应该体量小多了,单人握在手中使用……这个人武器诡异,枯毛鼠等不敌,就逃了……

后来,马指挥使应安洛县公办,要缉拿盗贼,到梁家祖坟附近去过,见过那武器打出来的弹丸和遗留在现场的铜壳!

由于使用的武器太过诡异,厮杀的时候也从未见仇余露面,安洛县和梁家以此断定这不是老岭山的贼寇,造成了误判!

直到后来梁家分布在安洛县十里八乡的眼线,报上来各种消息,经过筛选,再加上尾随第二次出动并且火烧了梁家祖坟的人,见到这些贼寇上了老岭山,这才确定,原来这是老岭山贼寇干的!

原本以为老岭山小小山寨,可一鼓而平,怎料派出了千余人的团练,一个也没回来,而且梁家大院竟遭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奇袭……现在经过了这些事,老岭山到底是什么情况,已经神鬼莫测了……”

“这个过程,本将也是听说过的……只是这里面没有任何我们需要的东西!”

“小的一直在想,他们为甚么要挖梁家祖坟?”

“你想出了什么?”

“小的以为梁家祖坟一定有他们要的东西!要是想寻仇,却因为实力不济而挖人家祖坟泄恨的话,这听起来不合理,虽然这是官府和梁家给出的解释,但后来事实证明,人家是有实力的,灯笼满天吊着火雷,一霎时炸得梁家大院人仰马翻的,梁家死伤无数……要是寻仇,他们早早地就该做这事儿,而不是偷摸去挖祖坟!”

“不得不说,你说的有道理啊!可是这与眼下战局有何裨益?已经打到这份儿上了……”

“小的以为,既然山贼连续两次、不惜代价欲挖梁家祖坟,说明他们要找的东西也是要急用!

我们现在去攻山,损兵折将,面对这群神秘莫测的山贼,厉害的天雷滚滚,我们攻山前途未卜啊……

既然,梁家祖坟有他们急用的东西,只要我们外宽内紧,让他们误以为这次剿匪又不了了之了,他们就会再次来挖梁家祖坟!到时候我们伏兵四处,杀光他们!

现在是人家以逸待劳,在他们熟悉的地形中给我们设套!我们得想法子给在我们熟悉的地形给他们设套……”

郭弼听得连连点头,眼前这小子胆子大起来,就嘚吧嘚吧说了半天……

“我知道你为何这么说!”郭弼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是个人才啊!”

那小子道:“小人刘泽……”

郭弼在刘泽耳边,小声道:“你这个法子,是目前某家退兵的最好借口,这样全身而退,就能免去败逃之说,而是另有妙计了……当然,你献此策,为的也是给你们安洛军溃逃一个好的借口,从而免了军法惩罚!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刘泽一本正经道:“绝无此意,小的一心为将军着想……”

“好吧!既然如此,就到我账下效力吧……”

“小的拖家的带口的,家中全靠着小的混口饭吃……”

事实上,刘泽确实拖家带口的,由流民转为厢军的人,大多数都拖家带口的,打打杂、屯屯田、为禁军和厢军保障后勤,混口饭吃,几乎都在温饱线上挣扎!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总不能带走了你,饿死了你全家!你是个有想法的人!可惜本将还是不能听你的,既然来了,还是要打一打的,否则传出去本将的老脸挂不住!”

……

正说着呢,这时候突然有人飞奔来报,说有大队人,正在向这边飞奔而来……

郭弼下令戒备迎敌!

然而,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报,说来的人都是溃逃的梁家团练……

“原来他们还活着……走看看去!”

“将军,小心为妙,这伙人反复无常,上次去的人都投了山贼,里应外合抢了安洛县的粮食,这一次他们说必定又是伪装的……”

“这一次不至于吧?他们的家眷都捏在梁高仝那老爷子手里,无论如何,他们爷娘子孙总是要的吧?不过你说的也对,还是小心为妙,弓弩手跟着,要是一有不对,即可射杀……”

这样郭弼带着人前去查看,边军结阵,已经阻止了这群人的溃逃!

“怎么回事?”郭弼上前问道,“叫你们统领来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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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诡秘莫测的人

统领呢?统领呢?

这些人左瞧右看,却没有发现他们的统领……

“禀将军,想必我们的统领已经战死啦……”

“听说你们跟贼人一触即溃,溃退下来就被马燕山的厢军追着,督促你们作战,怎么这会儿才出现?”郭弼问道。

“禀将军,我们也不是一触即溃……谈不上一触即溃……

因为压根就没有碰到贼人……

但我们人也死了不少啊!

也不能说我们没有作战,贼人的这种火雷,少说也抵得上五千人……所以我们是在和五千人作战!

所以我们注定是打不过的……”

“滚你娘!”郭弼怒道,“都一个个想从老子这里混过去!明明是怯懦畏战,现在竟把你等一个一个说得跟英雄似的?”

“郭将军,小的常闻边军一个顶十个,骁勇善战,而今到了这里,也不过听闻了一下四面雷声……

说我们一触即溃,边军怕是边都没有挨着吧?”

郭弼被羞辱了!竟然被这样一个大户人家的恶奴,安洛县里的地痞流氓式的人给羞辱了!

郭弼羞愤至极,挥刀砍过去,没想到说话的这个家伙,身手极好,闪身躲开,几个纵略,就已经在十几步开外了……

郭弼在这种时候,当然不能去追着砍这个人。

他于是再提过来一个梁家团练,问道:“前面好长时间,你等在哪里?为什么这会儿突然就从山谷里溃逃出来?”

“禀将军,当时我们中了埋伏……呃,当然不是中了人的埋伏,而是中了雷的埋伏,一时间四面都是惊雷炸裂,眨眼功夫,就死了好多人……

我们不知道前路上这种雷还有多少,万一我们这么莽莽撞撞的走下去,连贼人的面都见不到,就全都被这些雷爆掉了……

我们只好暂且后退……

没想到马燕山的安洛军死活要逼着我们去前面趟雷!

我们自然不干,他们就要以督战的名义戕杀我们……前面有雷,后面有恶兵,我们只好攀上峡谷两岸的峭壁……

即便如此,马燕山也没有打算放过我们……

其实小的以为,马燕山他们并不是不想放过我们,而是以督战的名义,追赶着我们,从而避开和贼人相遇作战……

他们也不想去踩雷送死……

我们上了峭壁之后,山势逐渐平缓,就有了树林,我们也顾不了许多,一头扎进去……

在树林里跑啊,跑啊……

突然就有人提议,该找一个地方悄悄的躲起来,等着打完了我们再出去……这个时候越是动,死的越快!我们躲起来,追上来的马燕山说不定就发现不了我们……

大家一听,觉得也有道理,反正也跑了这么久,也是困极了,跑不动了……

是我们躲进了密林,爬进了深深的灌木丛,一动不动的等了一会儿,马燕山的人果然追上来了……

马燕山竟然真的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向前面跑去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了马燕山的消息,我们等了许久,感觉一切都平静下来了,觉得仗打得差不多了,就准备溜下山来,回去……

没想到走了没几步,我们就遭遇了贼人,这一回,他们用的是手扔过来的雷,其实就是一个个茶壶那么大的罐儿,大多数还没有落地之前就爆了,里面装的碎铁、碎石片和外壳破成的碎陶片,四处飞溅,刺死、划伤了许多人……

当然,有的落了地,还没有爆炸,就摔碎了,摔碎了的就不会爆炸,火光大盛,冒起一股烟……

这里面装的,不过是做爆竹的火药而已……只不过威力比常规的火药要大得多……要是能知道这个秘方,我们自己也做出一些来……”

很明显,这家伙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跑远了,说起了他对火药的观察和思考。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喜欢钻研的家伙,就算在这种生死关头,他还是不忘记观察,不忘记思考,竟然想到,要做出同样的东西来对付山贼……

真是个值得表扬的人!

然而,郭弼显然没有半点要表扬他的意思,道:“说重点,说重点!这东西要是能造出来,我们早已经造出来了!

禁军用的霹雳炮,本将也是见过的,和这种东西差不多,只不过同样大小的,威力比人家的差远了……

大宋有的是专门研究这方面的人,军器监有个火药窑子作,专门就是弄这个事儿的!

但他们没弄出这种好东西来……

你说重点,为什么现在从这里跑出来了?”

“当然又被人家逼上了,人家这种东西扔过来,隔着十余丈,我们就被炸的人仰马翻,毫无还手之力!

我们手上拿的仅仅是一把刀而已,又不能一下子变十几丈长,去砍别人……

我们要是不跑,所能做的就是站在那里,等着被人炸死,所以我们就跑了!

我们跑,他们就追,跑着跑着,追着追着,就到了山下……

然后抬头一看,竟然到了老岭山的山寨门下……

山门前站着一队人,架着钢管,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人家这个钢管摇一摇,突突突的就喷火,喷出来的铁豆十分了得,挨着就死,撞着就亡,不一会儿,我们的兄弟就倒了一地……

我们没法子,两害取其轻……碰着了扔雷的,有的人被炸死了,有的人还能逃出去,碰到了这个玩意,连一个都剩不下……

我们只好往回奔,没想到我们竟然没有遇到活人的阻拦,只是又踩到了一些雷,死伤了许多兄弟……

现在出来的,也就这么多了……

大家跑的急,谁也不清楚,谁出来了,谁留下了!

所以我们的统领现在到底在哪里,谁也不清楚,很大程度上他可能挂了……”

“喔,原来是这么一个过程……我来问你,当初溃逃,是谁领你们往回跑的?”

“就是前面跟您说话的那个家伙……这一回的团练是很快拼凑起来的,所以大家都不是很熟,谁也不知道那人是哪一部分的……”

“哦,马燕山以督战相逼的时候,是谁带着你们攀上峭壁的?”

“还是那人……”

“是谁带着你们在树林中安然躲避的?”

“好像第一个提议的还是那人……经您这么一问,才觉得每次都是他!每次他说的都很有道理,不知不觉也就听了他的……

我们的统领好像很早就已经又和我们在一起了……自从踩到了雷溃败下来,好像一直都是这个人在提议、在建议……”

“现在他哪里去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四下寻找那人的时候,却早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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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被戏耍的郭弼

郭弼气得哈哈大笑!

这群杂碎组成的武装,也敢叫团练?临时拼凑,东拉西扯的人,大家相互都不太认识,惊雷阵阵之后,死伤一大片,这些人已经慌不择路,这时候突然混进一个和他们穿着打扮差不多,同样拿着朴刀的人,他们自然而然就认为,这是暂不相识的自己人,也没有时间问明白这人到底是属于哪一部分的。

梁家这一回拼凑的恶奴,来自于三州十四县各处门面的伙计、商队的打手、梁家分支的家丁等等,才几天时间,彼此没混熟,又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管理本来就马马虎虎,等他们踩到了雷,但凡组织撤退,大声指挥的人,都被苏小财的贴身保镖木头木降龙带领的人,用巨弩射出的飞雷给轰死了!

然后,木头带着几个机敏的高手,悄悄弄死了几个梁家恶奴,换上了他们的衣物、拿起了他们的武器,就混进迅速溃逃的团练队伍,加快速度跑到了前面,甚至碰上了马燕山,和马燕山顶嘴,最终带着人攀上两边峭壁的人,当然正是木头~!

梁家恶奴当时已经看不见自家的指定的首领了,有人高呼、有人撤退、有人攀上峭壁,他们毫不犹豫跟着这么做了……

于是,他们就被木头带领的几个高手从头至尾给引导了,忽悠了……

上山之后,木头根据战前部署,让自小在这山里长大的山贼后代,带着大家转了几圈。然后就带着这群人假意躲起来了,一切看上去是为了这群团练好,躲到其他人拼杀完了再出去,悄然回去,这完全符合梁家团练畏战、欲活命回家的心理!所以不管是谁提议的,他们觉得对就跟着照办了……

这时候马燕山的安洛军追上来,就被白虎营和苍狼营的人引走了!

越走越分散,越走越没有方向……最终马燕山被带到了山下,威逼着上山喝茶去了!

山上现在需要人手,但人太多了就不好控制,再加上粮食消耗大,所以仅仅留下了自愿上山的一部分人!

其实这部分人是最怕死的,他们担心违背了山贼意愿,虽说是放他们走,但背后下黑手屠杀,所以留下了不足三成人,其余人担心留下后家眷受辱,所以硬着头皮走出来了!

这当然是苏小财和狄闻商议的结果,厢军这些人,可以不杀,毕竟他们在地方上很多时候不过是做苦力的,偶尔也溜溜达达剿一下匪、抓一下贼,都是油滑至极,尽量出工不出力。

所以这群人也并无大恶,放了也就放了!

当然,放了也有放了的打算……

而梁家恶奴组成的团练,这群人就放不得,不能流下做奴隶,就只能杀掉,这群人仗着梁家势力在地方上为非作歹、欺男霸女、死有余辜!

所以,木头领着他们转悠一圈,藏起来,估摸着厢军解决得差不多了,就领着他们出来……

这样,他们就被伏在四面的神机营、战斧营等力量,用瓦罐手雷逼着,一直向山下跑……

而且,金猴营也侦知了郭弼边军的方位和动向,于是就搞得四处都惊雷滚滚的,给郭弼造成紧张的气氛……

逼着这群杂碎团练,不断收缩,到了山门下,他们已经缩成一团。跑来跑去,死的死,伤的伤,也有聪明点的,早已悄然隐匿……所以,现在这群人已经不到八百了……

他们被压制在手摇机枪的射程内,扫射一通,然后再由木头带着,冲出重围……

一直到了郭弼面前……

然后,木头就被英明神武的郭弼“看破”了!

郭弼也终于被激怒了!被一群山贼如此当猴耍,胆大妄为至此,显然根本没有把这次剿匪当一回事儿!

郭弼现在极想看看,这群山贼到底是何方神圣,什么震天雷、爆豆机,现在不见点血,已经不行了……

哪怕是折损一点人,哪怕是真的败了,至少对阵过来了……否则被溃败厢军和这些泼皮传出去,说郭弼被震天雷和爆豆机吓尿了,踟躇不前,那边军的脸还往哪搁?

何况现在四面雷声滚滚,山贼对自己憋着什么坏,也很难说……

郭弼哈哈大笑之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道:“还是按原来的布置,继续进山剿匪,这一回但有后退者,就莫怪本将的刀快!”

本来想着斩杀两个头面人物,以儆效尤,无奈恶奴团练的统领已经被杀或者跑了,厢军马燕山已经上了山……

“督战队,本将军令发出后,一刻后,还据我们五里以内者,全部斩杀!”郭弼怒吼道。

所有惊魂未定的恶奴,心里暗道一声苦,本来已经跑得酸软不已的腿,在逃命本能的作用下,又灌注了新的力量,开始撒丫子……

虽然前路的恐怖,他们已经领略过了,那吐着火焰的怪兽,一霎时让许多人都倒下了,他们刚刚才从那修罗场逃出来,现在又被这个凶神恶煞一般的郭弼赶回去了……

不停地跑……只为多活一刻!

所有人都很明白,如今到了这个绝境,无论怎么跑,最终都难逃一死,但他们还是拼命奔跑……

郭弼带兵,靠的就是杀伐果决,说到做到……他等了一刻,真的命人杀光了,五里范围之内的人……

后面在骑着马追赶,杀得惨叫连连,跑在前面的还在奋力奔跑,那些心存了侥幸,以为郭弼只是说说而已的人,这回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一霎时,五里范围之内,除了死尸,就是郭弼的督战队……

“这就对了!早如此奋力向前,我们何至于此……”郭弼纵马带着自己的兵,紧跟着上去了……

其实也用不了多久,就看到了老岭山的山门,山坡上的险要之处,都站满了人,巨大的弓弩分布得到处都是,这种弩上,架的不是一般羽箭,而是前面有一个糟铁罐如桫椤一样……

郭弼当然敏感地意识到,这是一种雷,而自己已经到了射程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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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郭弼的胜利

“停!后撤百步!”郭弼慌忙下令……

“郭将军,你终于来了……我们头领以为您不敢来呢!”远远的山门上,站着狄闻,拿着一个铁皮卷的筒,高喊着。

这个东西可以把声音集中到一边儿,所以郭弼这边的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郭弼怒道:“竖子,休得猖狂!看老夫踏平你这小小山寨!”

“我们大头领说,您老还是消停点儿吧!

你看一看,我们是怎么杀人的吧!

看完了,就好好的回去戍边吧,不要来趟这浑水!

今天这事儿,我们大头领念在你们是戍边战卒,无大恶,有功于百姓,就不和你们计较了,要不然定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狄闻觉得喊话这个事儿,挺吃力的,就把手上的铁皮筒交给身边的一个嗓门比较大的喽啰,这小子喊得气势如虹。

郭弼大怒,欲带兵上前厮杀……

结果,这时候四面开始呼啸,然后炸雷密集响起,哒哒哒……郭弼但是见识了所谓的爆豆机……

郭弼意识到自己把这群人逼到一起,现在他们正像树桩子一样,一个个倒下,暂时还没有倒下的,只能团团乱转……

在人家这种攻势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郭弼也终于见识到了这群山贼的可怕,从未听闻有这种武器,也未听闻有这种打法……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他们这样的战卒,完全跟人家不在一个级别上,还打什么打……

郭弼即刻命人收兵,带着人头也不回,一气狂奔,跑了……自知之明,他还是有一点的,按照如此的打法,打下去,那就是提着脑袋给人家送!

这样打,没有任何意义。

郭弼的边军基本上全须全尾的退了出来,那群厢兵,也折损不大,大部分还是活着回来了……

唯有梁家团练,几乎没有人回来,老岭山所有的武器,似乎长了眼睛一般,专门针对这些人……

这群最先溃逃的人,他们山上山下、跑来跑去逃命,最终全都交代在这条山谷里了,却连人家的山门都没有摸着……

郭弼出了山谷,到了废弃的河沙庙村,夜已经深了,就命人就此安营扎寨,住了下来!

所有人都惊魂未定,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残酷的杀戮场面,跟贼人连个照面都不打,就这样跟翻倒的树桩子似的,一个一个往下倒……

跟以往的战争完全不一样了,这种单方面的屠杀,让人感觉不到这是去打仗厮杀了,而纯粹是提着脑袋去给人送了……

“并不是我们不打……诸位也看到了,监军你也看到了,就我们这两千余人,钻进那个惊雷闪闪的屠杀场中去,我们能撑得过一个时辰吗?”

监军摇摇头,道:“卑职会禀明经略史大人,此次剿匪,已远非往日可比,我们所面临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局面,已经远非人力可控,而我们的战卒不足三千,贼人的雷和所谓的火枪,真敌的上千军万马!

按照兵法,遇到这种情况,我们不能硬碰,只能退却以存实力,而徐徐图之……”

郭弼听监军如此说,心下也就宽慰许多。毕竟,就自己这种行为,监军如果对李孝纯说郭弼怯懦畏战,也是说得通的。

郭弼带着自己的兵马和剩下的部分厢军,回到了安洛县,把所遇到的情况,也照实对梁老爷子通报了一番……

“他们果真已经厉害到了这种地步?”梁高仝有些晕,这一回损失大了,光手下的恶奴就损失了两千多!加上一大仓的粮食,加上被人家炸得乱七八糟的梁家大院,加上被雷炸死的几个亲儿子……

听郭弼的意思,这仗没法打了,他要带着边军回到边境上去!

如此一来,仗也就打不起来了,受到的奇耻大辱也就无法雪恨!人家挖了他的祖坟,羞辱了他的祖先,用炸雷炸死了他的后代,可以说梁家从上到下,被欺负了个遍!

自己索赔出去的,何止这些,还有上下打点的、收买耳目的、打造兵器的……钱流水一般的花出去,现在就落了这么个结果……

所以老爷子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就要嗝屁了……

“末将本事也就这么大,实在无能为力了!

如果硬要末将带着兵去打,那无疑就是把这将近三千大好头颅,恭恭敬敬送给人家,让人家收割了事……

实在不在一个层面,末将真的无能为力了……”郭弼语气失望,眼神萧索,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被前面的战事完全摧毁了!

“老太爷,末将奉劝您一句,这群人要是不惹您,您也就不要主动去招惹他们了!

大家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就这么过着吧!他们的手段、武器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他们横空出世,从天而降一般,无从查证……

总之事情很蹊跷,不是我们所能够理解的!”郭弼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继续说道。

“那么,依将军的意思,老朽把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他们挖的是老朽的祖坟,杀的是老朽的后代,此仇不共戴天,即便是拼着一死,老朽也绝不就此善罢甘休!”梁高仝恨恨道,“梁家之所以能在这外敌、乱兵、贼寇横行的地方立足不、坐大,不靠别的,靠的就是‘至死方休’……

别说他们是一伙山贼,就算是一伙神仙,把老朽惹急了,照样至死方休!”

这老梁幸亏还不知道这世间有一种动物叫平头哥,要是他知道,他的这段话,就是完美的平头哥宣言!

“好!既然如此,就预祝您老好运!”郭弼起身拱手告辞,道:“末将必须把剩下的兵带回经略史那里去,然后不管有什么样的后果,什么样的惩罚,末将受着便是!

但大宋靠着这些身经百战的战卒戍边呢,末将可不能稀里糊涂就把他们葬送在这里!

人留着,郭某就算是胜利了!”

郭弼头也不回走了……

梁高仝知道现在挽回郭弼没有任何用处,眼前轰轰烈烈的剿匪算是告一段了!

接下来的事,只有再做运筹了……

梁老爷子什么也不管,枯坐三日,枯毛鼠管家来报:“老太爷,东京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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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梁家的阴谋

东京来的人是一个小太监,只有十几岁的样子,脸上堆满了笑,牙擦的很白,说话细声细气的,看上去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

“老太爷,太尉大老爷派小奴来,就是给老太爷带个口信,剿匪的事,家里面就不要再折腾了,事儿大老爷已经知道了,也已经做出了安排!

家里收缩人手,守住就好了,莫要再招惹贼寇,忍着等一阵子,就好了!

区区几个山贼,还不足为虑!”

这个小宦官口口声声叫的太尉,正是梁师成,此人也就是这几年发的迹,现在恩宠正隆,赐进士出身,迁晋州观察使,转兴德军节度使,累官至检校太傅,拜太尉、开府仪同三司……

太尉乃是武阶最高的虚职,是一种荣宠,所以梁师成还是很喜欢下面的人叫他太尉。

梁师成这个人,史上并无详细记载,祖籍都不详。

有人认为他出自东平梁氏,认为他出身官宦人家,苏轼被贬,怀孕的小妾送给东京为官的好友,生下梁师成……

其实这是以讹传讹,官宦人家一般不会把子嗣送去做太监的……其实,梁师成出身就是这安洛县的梁家,是安定郡梁氏内迁至此的……

梁氏在此亦商亦盗,经营数辈,逐渐有了根基,为了在朝廷有依靠,谋求更大利益,就舍出一个孩子,送到宫里去……

当然,梁师成在赵佶面前混出了个样子,也就和京城为官的东平梁氏,攀上了关系,也杜撰出了苏轼出子这样一个出身,来抬高自己!

事实上,他不过是梁老太爷梁高仝的亲儿子……

这些年,梁师成大红大紫起来,搞得梁家在这一带三州十四县俨然成了土皇帝,比什么王,什么万户侯都来的实惠……

现在,是梁师成混得最好的日子,也正是梁家烈火烹油、蒸蒸日上的日子,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窝心事儿!

梁家养寇、吃寇、暗中做寇,没想到,现在却被贼寇给吃住了……

梁高仝听着这个小太监说话,心里面感慨无限……

等这个小太监说完了,梁高仝微笑着点点头,道:“老朽知道了!多谢贵人为我梁家的事奔波……枯毛鼠,你叫几个人,带中贵人沐浴更衣,安排酒宴接风洗尘……”

梁管家枯毛鼠点点头,招招手,就过来几个精干的小厮,带着这个小太监和护送着他来的几个小厮,下去沐浴更衣了……

“此人带腰牌没?有没有什么信物?为什么带来的是口信?”梁高仝谨慎问道。

“倒是没查问,不过宫里来的人,咱们也是见过的,应该就是这个样子……要不现在问一下?”

“算了吧……反正无论如何,我们也只能像他说的那样,偃旗息鼓!再剿匪的话,我们拿什么去剿匪?

马燕山降了,郭弼跑了,我们的人手也损失了两千余,一大仓十万石粮食,也没有了!

现在山贼不来抢我们,我们就烧高香吧……

算日子,这边战况的最新报,朝廷那边的还没到,而我们用的是六百里加急,现在大老爷那边,也已经收到情况了……

老夫只是疑心,这几日被贼寇搞的,看谁都贼似的……说不定他真是大老爷派来的……”

“那……老奴……”

“我们明里的势力,就不要用了,不过暗中……

山里的那些人,也养了这么多年了!

平时也没有用他们做太大的事儿!

最多也就替我们做一做脏活儿……

但现在……得用一用他们!

其实,老夫也想了,我们之所以吃了很大的亏,一方面在武器,不得不承认,贼人的火雷很厉害!

另一方面,还是我们地形不熟,但山里的人,地形总该是熟的吧……

你去也让他们准备准备……具体的事,我们好好的计议一番,该让他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

把他们留在我们这边的人质,都看好了!也提醒提醒他们,让他们乖乖的做事,不要生事!”

“老太爷,那……到底要他们做些什么事呢?”

“……你给我仔细听好了,一个字儿都不要漏……”梁高仝阴测测地说出他的计谋……

那个长得跟一只大老鼠似的管家,长的几根稀稀拉拉的胡须,十分生动,随着他阴侧侧的笑,还在上下抖动……

“……当然你一定要嘱咐他们,在我们明里的动作没有开始的时候,请他们一定不能轻举妄动,不能露出任何的蛛丝马迹,让贼寇看出来,将计就计,我们就不仅一切白费了,有可能还遗害无穷……”老爷子眼神阴森而深邃,嘱咐道。

梁管家点头如捣蒜……

“我们这一回损失真的不小,梁二蛋、红毛鼠、铁算子这些得力的人在第一回的拼杀中,竟都死了,一个没回来……

其实,现在有很多事情,需要一些得力的人去做……

据说大仓里烧了的粮食,其实并不多!被贼人抢走的粮食,也不足两成……

粮食都被城北的那些刁民给抢走了,我们得想个法子,让被抢走的这些粮食,重新回到仓里去……

你有什么好法法子,讲一讲?”

枯毛鼠这个人,长得跟只大老鼠似的,按说,一般不会入别人的法眼,但梁高仝对这个人还是比较器重和依赖。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厮馊主意很多,且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阴损狠毒,有时候还挺管用。

枯毛鼠小眼睛眨巴眨巴,道:“老太爷,老奴有个法子,管教这群刁民把粮食乖乖吐出来,主动放回去……而且,不会引起民乱!”

“快讲!”

“……,……,如此,可行否?”枯毛鼠笑眯眯地出了这个主意,梁高仝拍案叫绝。

“好好好……你这个老鼠,大主意没有,小主意从来没有让老夫失望过!好好好,这事儿就交给你……

山里去带话的事儿,你物色一个伶俐的人,安排他去做吧!

那群饿鬼,一般也都是你管着,你该知道用哪些人!这事儿,我也就不多掺和了,只等着你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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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阶段性胜利

老岭山,夜,大厅和广场上,火把明亮,正在举行的庆功宴。

打仗的事,没有影响建房子的速度,而且因为抓了一批可以往死里用,而不会愧疚、不会怜悯的人,这些人有的是力气,在妇孺的监督下,干活干的挺卖力……

这群人,就是第一批抓上山的那群恶奴,他们的背心部位,真真假假的绑了一些雷,一旦拉响足以震死他们,而拉的人并不会受伤……

让妇孺监督这些人,苏小财允许妇孺们一言不合就拉绳子!

一拉绳子,就死一个人,甚至有时候当场不死,需要折磨很久才会死……恶奴们已经看够了这样的场景……

所以,他们现在对于这群妇孺十分的忌惮、十分的恭敬,言听计从、比孙子还要孙子……

在山地的工地上,你能见到一幅奇景,这群人高马大的恶奴,十分健壮,却跟狗一般,被妇女孩童拴着一根绳,拉着干活……

到了晚上,山上的精壮汉子刀架在这群恶奴的脖子上,卸去了精致的雷,在地上画一个圈,告诉他们,不准出这个圈,否则被炸的四分五裂了,也不要怪他们没提醒过……

这群恶奴,自然是吃过这种亏的,他们知道地雷的厉害,炸过一回之后,还没有降服他们逃跑之心……

结果第二次逃跑的时候,又被炸死了几个!

现在,他们无论如何,也都不敢出那个圈了……

即使那个圈外面,并没有埋什么雷……

现在,他们只要看见人画圈,心里就发怵……

虽然过去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们已经慢慢的适应了,习惯了,木讷了……

假如人生活在一种无力改变的痛苦之中,就会转而爱上这种痛苦,把它视为一种快乐,以便自己好过一些。

把痛苦视为一种乐趣的便可称为受虐狂。值得说明一下的是,受虐狂在遭受痛苦的时候有一种快感,使他的忍受力远远大于常人……

苏小财没来这世界之前,曾经有一段时间,一直忍受领导的语言暴力,差点也转化成了这种受虐型人格……

好在,他适应这种事的过程,很慢、很长、很痛苦………所以,他后面还是没有适应,摆脱了!

为了摆脱老板,他回了老家,进了那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一恍惚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但语言暴力这事,他记忆很深刻,所以,他就把这一点用在了这群人的身上……当然之前,他了解过这方面的心理学,对这种事还是有把握的……

他知道再过一段时间,这群人就完全变成痛并快乐着的奴隶了……

有了这群努力干活的奴隶,粮食是费了一点,不过所有事情的进展,都很快……

譬如他们已经建好了一个很宽敞的聚义大厅,这大厅外观上看起来比较简陋粗犷,土夯的厚墙,粗壮结实、没有去皮的长大原木做的柱子和构架……树枝连皮都没剥,还带着树叶,铺搭这高大的构架上,在上面抹了稀泥,撒上瓦,这个聚义大厅就完成了……

现在屋顶是湿的、墙还是湿的,不过要用的话,也能用了……

交椅摆起来,粗犷而结实的木桌摆起来,粗瓷大碗摆起来,明火升起,大家坐在一起!

大块的肉端上来,大坛的酒抬上来,一会儿就已经形成了一个气氛十分热烈的场面……

“兄弟们……这一仗我们赢了!我们共有千把兄弟,却战胜了边军、厢军、梁家恶奴加起来万余人!

其中有威名赫赫的边军三千,骁将郭弼,竟然给吓跑了……

而我们,战损不足百人!

这在太行群雄几百年史上,是没有过的事情!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你们清楚吗?”狄闻端着一大碗酒,问大伙道。

“因为火雷、火枪!”

“对……”

“因为神机妙算……”

“因为我们地形熟……”

“因为……”

“……”

狄闻把酒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这一下子,全场肃静下来,鸦雀无声。

“可是之前,我们为什么没有过这样的一场胜利?

现在却有了如此一场胜利?

很简单,因为我们这里来了一个人!你们之前所说的火雷火枪、算无遗策的妙计、对地形地势的神妙应用、以及整个战术基调都是他定下的!

他就是我们现在的大头领,李寻李推之!正是因为他的到来,我们这里十余日时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就这点人马,如果听到官兵来剿匪,恐怕吓得尾巴都来不及带,就跑到太行深处去了吧?

这一回,我们轻轻松松地在山里跑了几圈,就搞得朝廷这万余人死的死,降的降,退的退!

以后就是朝廷再来十万人,只要有大头领带着我们,我们就不怕,照样干他们!”狄闻继续道:“现在这个聚义大厅建成了,请我们的大头领坐在首位、坐在第一把交椅上,大家参见……

大头领这几日一直忙得连饭碗的面都很少见,更别说各位兄弟了!

所以,我们的兄弟当中还有很多人是没见过大头领的,现在正好也认识认识……”

苏小财笑盈盈的,被狄闻推着、谦让着,坐在了所谓的第一把交椅上……

苏小财定睛一看,这张椅子上还铺着一张虎皮!

“这玩意儿是个稀罕物,我们这一张真的假的呀?”苏小财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笑道:“质地倒是挺好的,一点儿也不像假的……”

狄闻笑道:“这东西也并不稀罕,这山里老虎多的是,随便有点身手的兄弟,带了武器就可以杀死……

您椅子上的这张虎皮,是郑不非射的,这小子箭术不错,一箭把这只老虎的眼睛射了个对穿,虎皮是一点都没伤着,完整地给您剥下来了……”

狄闻现在对苏小财佩服的五体投地,就算他懂兵法,可以做到很好的运兵,但无论如何,他觉得自己不可能带着这么点人,就挫败万余人的进攻……而且打得这么漂亮,收获这么的大……

所以,他在说话的语气上,现在无意识吐出来的是恭敬……

狄闻道:“您快坐上去,兄弟们还在等着拜您呢……”

苏小财于是只好在这把椅子上坐定,众人拱手参拜……

“报……”

“讲!”

“安洛县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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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民怨之洪流

安洛县确实乱了……

梁家老爷子不想放弃被城北百姓抢走的粮食。

经过证实,那个突然来梁家的小宦官,虽然比较面生,可确实是梁师成派来的……

他带来的口信是现在不用去招惹山贼,稍安勿躁,等待朝廷大的举动……

这对梁家老爷子梁高仝来说,其实是一件比较煎熬的事情!

他被这一伙山贼,左一下、右一下,前前后后,多少次欺负撩拨,怒气勃发,而且儿子都死了三个,心中恨意滔天……

梁老头觉得,自己不把这股子气撒出去,他可能会死!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一个出气筒!

当然,气不能无缘无故的撒,撒气的对象找到了,那就是城北那些在贼寇之后,一哄抢了粮库的百姓……

梁家在城北的百姓中,自然安插了细作,百姓的一举一动当然逃不过梁家的眼睛……

所以谁家拿了多少粮食,梁家基本上是清楚的,现在剿匪无功,反倒折损了一批恶奴,那些死了人的家属,也需要跟梁老头一样,把气撒出去的!

现在不剿匪了,等待朝廷的大举动,但无论多么大的举动,到了这块地儿,梁家必须要有表示的,最起码用酒肉、粮食犒军还是必须的!

随便一出手,要出的东西,就不是小数,所以被这些穷鬼刮走的粮食,必须再刮回来,他们的皮也得刮下一层来,不然这口恶气往哪去出!

再征上来的恶奴,当然是前面的剿匪行动中死掉的那一批恶奴的父兄子弟!

现在这群人有一腔恨意和怒气,梁老爷子对这一腔恨意和怒气感同身受,他也善于拿捏这种,就把搜刮粮食的任务,交给了这批人……

这群人当然也明白梁家老爷子的意思,其实这也相当于对他们的一种恩惠和抚恤,因为他们通过干这个差事,可以好好的替自家搜刮一笔,补偿一下损失了父兄子弟的恨意……

有了这种默许,他们的行为就是肆无忌惮的!

于是这就成了土豪劣绅和贫苦百姓之间激烈的交锋!这就成了官逼民反!

当然,民意如滔滔洪水,还是需要引导的!

这引导的人,当然是苏小才让狄闻安插的!是金猴营中最善于伪装,最善于蛊惑人心,最善于煽动情绪的一批高手!

他们化身为磨剪刀的、补破锅的、箍破缸、卖柴禾的、乞丐、流民等等,有计划分批次的进入了这群百姓中间!

告诉他们,他们中间有梁家的眼线,抢了粮食的事情,梁家早已经知道了,剿匪结束之后,就会开始秋后算账……

所以,这群百姓是有准备的,金猴营的人,已经悄悄把武器带过去了……

金猴营和这些百姓接触的过程中发现,其实百姓的怨气,已经积压到了引爆的边缘……

现在只需要点燃引线,就能把他们引爆!

无疑,这次事件就是爆裂出来的一个火星!

现在梁家新招的恶奴,果然过来了!他们居然诬陷说有一部分百姓通匪,里应外合,夺了大仓的粮食,火烧了大仓!

于是,他们开始抓人,开始审问甄别,谁是通匪的!

但只要给了钱、给了粮食,出的钱粮,在数目上达到了他们的要求,才会放了这些百姓!

而这些百姓早已经成了穷鬼,他们每年都接受非人压榨,留在他们嘴边的粮食,即便是吃糠咽菜,尽量节省,也是不够吃的!手上也根本没什么钱,日子都是勉励维持的。

要不是这样,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抢梁家粮仓!

他们原本以为趁着山贼放的大火,趁火打劫,弄一点粮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

没想到,现在果如那些手艺人、樵夫、乞丐所言,事情竟然真的败露了,竟然要逼着他们把粮食交出去!

且交出去的数目,要远远的多于他们弄回来的那点粮食!

这根本就是在要他们的命!

伸长了脖子等着人砍这种事,在这片大地上、在很多百姓中间都发生过……几千年来,这片大地上,这样的悲剧一直在重复上演着,中国的百姓,善于在沉默中灭亡,并不善于在沉默中爆发!

苏小才素来是很清楚这一点的,当然他也清楚,往往在这种时候,百姓在沉默中爆发还是在沉默中灭亡,中间就只差一声呐喊!

陈胜吴广曾经呐喊了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点燃了这片大地!李自成也呐喊了一声,闯王来了不纳粮,照样点燃了这片大地……

但这种例子是比较少的!因为很多时候,并没有人呐喊,没有人有这个胆子。所以百姓的怨气这种滔滔洪水,往往就会被一些投机者利用,来推翻一个王朝,建立另一个王朝。

“狄闻兄弟,现在水到渠成了,让金猴营的兄弟呐喊一声,将那群饥民组织起来,你亲自带六百人过去,用飞雷轰开他们的城门,把这些人带出来……”

“如果都带出来的话,要好几千人,难道都要带到山上来吗?山上就这么点地方,山寨就是想扩展,也没有地方扩展了……”狄闻忧虑道。

“不要盯着一个山头,当然,不要只盯着山头,我们有了百姓,自然要去种地……所以,鲁寒方老伯之前的那个村子,河沙庙村一切都还在把他们安置在那里……

只要能腾出十余天的时间,我们我们就有能力保护这批百姓!”

“呃……”

“别忘了,我们的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五行门在支撑着,我们在帝都东京还有着许多的产业,我们有的是钱,想要什么,都能买来的……

包括我们想要的武器、煤、铁、粮食、甚至人!

当然,最重要是做雷的原料……

不过说到这里,我有一个担心!如果宋庭那边真的把这种新式武器当回事儿的话,我们过一阵子可能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

“在来这里之前,我把大威力火药的配方,不小心说给了高俅!

如果他们真重视这种东西的话,现在也能做出我们用的这种雷了!

到时候,人家人多我们人少,吃亏的是我们自己!

所以,我们必须立马着手应对这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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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师父的态度

“您已经着手应对了吗?”

“对!虽然东西差不多,相对来说,我们的雷,威力定比他们的要大一点!

而且对于这种东西的应用,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

虽然我也是个半吊子,但就这方面来说,我吃过的盐比他们吃过的米都要多……”

苏小财想到的是地雷战、地道战、麻雀战等战术的应用,还有对这火药这东西的驯服,譬如造炮!

这东西威力巨大,射程极远,而宋庭目前肯定还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吧?

所以,采购清单多了许多东西,这玩意通过附近五行门的力量迅速送到了东京……

东京方面震惊的人不光是梁师成,还有师父慧普大师陈普慧……

他摸摸自己的光头,笑得跟一尊弥勒佛似的,问道:“老木,消息真的可靠吗?掌门真的打败了三千边军,加梁家、加地方厢军的力量?甚至还俘虏了安洛军指挥使马燕山?”

“是降龙儿传来的消息……青木堂现在正全力帮掌门做事,大宋地面上,所有的地方都动起来了,掌门需要大量的物资……”

“嗯嗯……出手就不同凡响,吾师真乃圣僧啊!‘河出异人’诚不我欺!……呃,我想问一下,掌门怎么突然就出现在太行山里面了?

好像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

“我儿说,当时我们书场开业的时候,放了一个声响巨大的爆竹,因为我们的掌门之前得罪过一个叫秦桧的人,此人是王家的女婿,新科进士……于是王家的奴才就出来诬告我们,私造军械火器!

为了化解危机,我儿依掌门之意,带着大爆竹通过园丁的路子,把这个宝贝献给了殿前指挥使司高俅……

这些事情您是知道的……

您不知道的是高俅这个老儿为了独揽大功,就灌醉麻翻了掌门,令手下深夜带出去杀掉掩埋……

然而我们的掌门机智,他使了神通,跳入了汴河,水遁出城,为了不再连累我们,他就只身到了太行余脉老岭山,拉起了队伍……

而且,发现了戒色大师留在山里的队伍……当年跟着戒色大师的骁将鲁寒方,带领着这支队伍隐姓埋名在那边建起了一个村子……”

“鲁寒方?我师父的骁将?那宝藏找到了吗?”

“这个……掌门倒是没说!”

“掌门跟我们提出了什么要求?”

“掌门现在大量需要巧匠!”

“哈哈,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个难事!

可对我五行门来说,这还算个什么事,五行门所有人都是匠工啊!要多少,给多少……”

“主要的意思,还是要我们在城外庄子里的那一批铁匠!

因为这批铁匠,根据掌门以前留下的法子,烧石炭,冶铁石,铸造各种物件……

现在他们新式冶铁的技法,已经逐渐成熟了!现在上了山,对掌门有大用!

这是掌门说的原话!我儿子转述给我的!”

“也对,如果现在他们拉的队伍壮大起来,就需要打造一批武器……只不过铁石、石炭等,都是十分笨重的东西,很拉力,目标也很大,不容易运到太行山里去……”

“掌门的意思是,现在趁着朝廷准备下一次围剿,无暇顾及围困,先运过去一批!

等再过上几个月,就不用从外面运了,因为太行山里,石炭铁矿多的是……给整个天下所有人打造一件武器,都绰绰有余……”

“这也是掌门的原话,你儿子给你转述的?”

“这是我儿子说的……他肯定也是听掌门说的!”

“哦!”

“您是什么意见?”

“当然是鼎力支持掌门!想尽一切办法,把掌门要的物资,运过去!当然,想尽一切办法,尽量不要过早暴露五行门的行踪与实力!

毕竟一阴一阳、一明一暗我们才能保持长久!

当年轰轰烈烈的二张义军,正是因为只有队伍,没有一个像我们这样遍及天下的暗中组织,所以仓促之间就失败了……

二张之一张黛山,也就是我师戒色大师,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师徒二人散尽金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建立了这么一个门徒遍及天下的暗中组织五行门,为的就是有一天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这是一套明着的方案,是整个五行门的高层基本上都知道的一个方案,所以师父才在这里大谈特谈……

当然,还有一套方案就是控制皇族,行吕不韦之旧事,把废立之事做成一门大生意,坐收天下之利!也为此做了大量的准备……

至于这个,是戒色大师传下来的,慧普大师也只和苏小财说过,对于其他的门徒,并未公开……

“那……在下就去立即着手去办这些事了!”木降龙的老爹老木拱手道。

“老岭山是李寻李推之在带队伍这件事,下一个封口令,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通通都传达到,要是这件事儿外泄出去,我五行门也可以学着皇帝老儿诛他九族,一个不漏,漏网之鱼纵天涯海角,必追杀之!”

一直都笑眯眯的、跟个弥勒佛似的老光头,这会儿看起来像一个怒目金刚,恶狠狠的。

“呃……在下明白!”

“你明白什么?”

“高俅高太尉独揽大功,只要我们掌门活着,他一定会设法灭口……”

“这件事不关我们掌门任何事,完全是李寻的事!”

“可李寻李推之,不正是我们的掌门吗?”

“高俅并不知道李寻李推之是我们的掌门!天下人,很多也不知道这个事!

这只是我们知道的事!

所以这个令,必须传到掌门那边去,对他也是一种约束,当然,他一旦听到这个,也就明白师父的用意了!

你现在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好像明白了!要是让高俅知道了李寻李推之在老岭山,他一定会派人去灭口,会不遗余力地调集重兵剿匪,给掌门造成很大的麻烦……

这是一个方面。

另一方面,我们在朝廷的眼里,在高俅的眼里,都是身份合法的工匠、手艺人、小生意人,如果李寻李推之暴露了,我们这些人在这边也就暴露了,带出来,连五行门就会暴露……

所以这个秘密一定要严守!”

“好了,去办事吧,这回你是真的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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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题

一个大光头,穿着宽袍大袖的衣服,不论怎么看,都能把他联想为一个和尚。

现在就有这么一个大光头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摆满了各种菜肴,但是他一口都没有动,只是拿着一壶酒,斜斜的躺下去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提起了酒壶,酒水一条线悬空到在嘴里……

咕嘟咕嘟……

他连续不断地喝这壶酒,一直保持这个状态,保持了好长时间,总算是把这壶酒喝完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气也不换,也不呛,一壶酒喝得跟玩杂耍似的……

等他这壶酒恰恰喝完,就走出一个妇人来,风姿绰约,风韵犹存,但等她一开口,声音却沙哑得如老刀磨在粗砂石上……

“秃驴,又来行骗啊?”

“三娘,小闻和小娘有消息了……”

“啊?……小闻和小娘?”狄宝荷突然泪如雨下,眼神中的内容复杂极了。

“是小徒在太行老岭山发现的,小闻现在是山寨的二把交椅……只是小娘前面嫁给了老岭山的原大头领仇余,仇余现在不知所踪……”

“李寻现在是头把交椅了?”

“是,他已经带领老岭山千余人,打退了骁将郭弼率领的三千边军,打垮了厢军指挥使马燕山率领的两千余厢军,并且俘虏了部分厢军和他们的首领马燕山!阵斩梁师成老家梁家老太爷手下恶奴千余,俘虏千余……

最主要是他们用天雷袭击了梁家老宅院,杀了恶霸梁家的三个儿子,这一战真是大快人心……

听小徒递送的消息,小闻现在指挥打仗,也是一把好手……”

“……我要去找小闻和小娘……七七……七七是你宝贝徒弟的人,两个小东西早就看对眼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这个事情,也算是早已经定下来了,江湖儿女,也没有多少规矩,废话我也不跟你这老秃驴多说!七七这边,就拜托你了,你们五行门不是势力大吗?尽你们所能,好好的保护她!

她不仅是你宝贝徒弟的人,也是张黛岩的女儿,你师父的侄女儿,从这个角度讲,你们也是有义务保护好她的……”

“这是当然,这个不用你讲,我们也会做好这件事的!

之前很多时候,为了保护好她,其实我们也出了不少力,多多少少,你也应该知道一点的……”

“好吧,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即刻就出发……一切就交给你了……”狄三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说走就走。

“等等……”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路上不太平,不宜带太多的人,目标太大……带上几个身手好的心腹之人,信得过的……

五行门掌门、小徒李寻在山上带队伍的事情,除了你之外,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这个事儿,牵扯很大,你应该明白的!”

“在大事上,我向来比你这老秃驴明白,不用你叮嘱我……”狄三娘转身走了……

陈普慧斜躺在椅子上,又灌了一壶酒,然后慢悠悠地出了天之美禄,就近进了李记书场在汴河最繁忙的这段码头的书场……

相对来说,码头这段的李记书场除了特别大之外,在装修和各种配置上来说,都是相当低档次的,因为这里来的顾客,一般都是纤夫、抗包的、撑船的等等苦力……

他们虽然做着这世上最苦最累的活,但是挣的钱是最少的,如果配置的太高,他们会消费不起……

在这里开一家书场,原本并不怎么赚钱,但这里是苏小财要求一定要开的……

不为别的,就为在这里讨生活的这群人!

如果能够控制了这群人,整个东京城几乎就在控制之下!

因为从富庶的东南过来的大批物资,都要通过这条繁忙的运河、通过这群人,送到这座当世第一大城的各个角落!

所以,当时扩展李记书场分店,师父选的地方,苏小财特意加上了这里……

苏小财当时想的是虚拟一个时代背景,把水浒故事在这里讲一讲,但这个构想还没有成熟、故事也还没有讲出来,他就陷入了爆竹风波,被带进了高俅所谓殿帅府,然后一恍惚就成了山贼……

但当时的一些构思,都被师父慧普大师陈普慧及五行门的高层严格贯彻执行了……

在最繁忙的汴河码头,也开了书场……

虽然这里生意并不好,但这里是五行门高层最爱光顾的地方!

因为在这里可以结交许多五大三粗的好汉,也可以听到来自这天下四面八方的消息……

当然,他们也按照苏小财的构思设计,开始有意识、有目标地给他们灌输一些造反有理的思想,再等过一段时间,慢慢的把他们的脑子洗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有意识的把这些人组织起来,让他们再去慢慢的拉拢一批人……

当然,这个过程是比较缓慢的,现在的进度,还远远没有达到可以组织一批人的程度,但他们正在不遗余力的做这件事……

“铁头呢?”陈普慧问道。

“铁头被老木找走了……”

“哦……这事我知道……”师父这才反应过来,像铁头手艺这么好的铁匠,那肯定是要被招上山去的……

“……大师找他有事……?”掌柜问道。

其他所有盈利比较多的书场,掌柜都是由狄三娘找来的、比较精明的人在做,只有这里的掌柜,是铁匠出身的……是铁头的徒弟,真正的五行门核心力量、信得过的心腹……

这里原本就没打算盈利,为的就是让这些心腹人员去煽动这世上最不容易的这些人,让他们意识到他们所遭受的无情的压榨是可以反抗的……

“老木来过这里有多长时间了?”

“两个时辰以前……”

“我知道了……”

师父转身走了,很快他就已经从西城出了城门,身上背着货郎箱,很快赶上了一群背着风箱和锤子的铁匠……

当然这群人比较复杂,有客商,有铁匠,有木匠,有手艺人……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盗匪横行,大家凑在一起,组成一个比较庞大的队伍行走,显得比较安全一点。

不过,这一群人事实上都是老木组织的,他们其实都是一群铁匠……

“我总算还是把你给赶上了,狄三娘可能也要上山去,你们远远地跟着,保护一下……”师父道。

“明白……”老木似笑非笑……

“不要用这副表情看着我!你这根老木头,你懂个屁……”

“老木头不懂风情,花和尚才懂……”

“滚!”

“好,我已经在滚……”

除了东京城,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就到了一个县城,师父在这个县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东京。

而老木领着这群铁匠,在这里住了一宿,就等到了狄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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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复杂的女人

出现在梁北县的只有狄三娘一个人,她甚至连个包裹都没有拿,只拿着一柄短剑,带着一个幕笠,看上去完全是一副侠女的打扮,事实上她并不懂武功。

但现在她心里一点儿也不感觉孤单恐惧,充满她内心的,有喜悦、有兴奋、有歉疚、有酸涩、有一幕幕回忆,还有这回忆带来的愤怒、怨恨和对前途的憧憬与迷茫……

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复杂的女人,现在她更复杂了……

所有她觉得可以到山上去做山贼的自己人,现在已经派出了几路人马,去通知、去串联,让这些力量迅速聚拢安洛县……

当然要迅速聚拢到安洛县的,还有这些年来积累的财富、准备的大量物资、粮食……

这些东西,都以商队的名义,开始向这边聚拢……

消息狄三娘也了解的很清楚了,现在小小的一个老岭山,居然捅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朝廷如果不再出点兵马,狠狠的杀一杀这股山贼,他们就没有脸面立足于世!

所以,安洛一带,再有十天半个月,肯定是要封锁的,到时候除非有比较强大的力量从这里打进去,否则半个人、半粒粮食也运不进去了!

狄三娘不仅是一个复杂的女人,也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善于抓住时机的女人!

所以,她很快就把这一切都串联起来,开始迅速向这边聚拢,而她单枪匹马地想要先行一步上山,去看一看失散多年的弟弟和妹妹……

虽然她知道,现在弟弟和妹妹心中肯定充满了怨恨……但她丝毫不在乎这些事,想着很快、立刻、马上就见到他们,哪怕是他们骂她、打她,她也是心满意足的,她的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

当然她敢于单枪匹马去走这一段盗匪横行的路,心里是有底的,因为她知道,那个秃驴肯定不会放着她不管的……

如果说那个秃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四大皆空的话,那她就是他最后的魔障……

山寨需要大量物资,这个掌门令从木头第一次传出去,其实就一直没有撤销,不过后面传出去的是要整个天下的五行门徒,到处都动起来,为这里输送物质……

要想尽一切办法,把物资送到安洛,然后……

可以直接送过来,单程买卖再也不用回去了,直接当山贼!

也可以由山寨的弟兄扮作客商买回来……

也可以由山寨的弟兄假装抢劫,抢回来……

总之,山上的物资一直在运进来,从来没有断过……

山上终于落成了一个干燥的大山洞,周边铺了大量地雷,心腹喽啰把守……

而这里关的,就是俘虏的那些梁家恶奴,还有一些从安洛及附近的县城捉来的十恶不赦之辈……

这些人现在掌握了这世上一项极为重要的技术,那就是造火药!苏小财亲自传授给他们的……

如果他们是自由的,他们单凭着一个手艺和秘方,或许可能就富贵起来……当然也有可能跟苏小才一样被人灭口……

但如果他们自由了,这个秘方无论如何都会泄露出去,就像苏小财教会高俅一样……

所以这群人,虽然还活着,其实他们已经死了!现在的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可以吃饭的工具……

苏小财现在亲自控制的他们,开始大量造火药……他们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只有苏小财!

所以这个秘方外泄的可能就比较小,苏小财也一直在观察,如果他们有任何异心,有任何泄密的可能性,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想要获取这样的劳动力,实在太简单了,成本极低!只要去抓一些这种十恶不赦的人回来就好了!

而且,以后可能要进行大量的战争,俘虏应该不会少……

所以对待这群人,就要把心狠下来,跟割韭菜似的,用一茬割一茬,常割常新,彻底掐灭泄密的萌芽……

从用了这个方法之后,火药的生产量就猛增了……

不过苏小财心中的忧虑却一点也没有减少,自己这边是管得这么严了,可是朝廷那边的保密事宜如何,就很难说了……

苏小财知道,再过百余年,炮就会由南宋传到蒙古去!蒙古西征的时候,西方军队还停留在使用投石车的阶段,他们从没见过大炮,每当蒙古的大炮一响,不少西方军队就心胆俱裂,不战而溃!

所以说,这时候的宋人,是没有半点保密意识的。《武经要略》这样的书,就是恨不得想要把自己营造武器的各种技术宣传得天下人尽皆知……苏小财曾经看到过一个观点,说这体现了送人的自信,其实这纯属放屁,天天装孙子的一帮人,有个毛的自信……

要说自大,确实是有一点的……

所以,苏小财现在心里想的很多、很复杂啊,心思烦乱……不过,现在烧眉毛的形势迫使自己不得不马不停蹄的去做事……

有一天,狄闻突然道:“大头领,这些日子投奔的人,突然间就多起来了!每一日都有成百、甚至数百人来投,小弟感到这一切极其不合理……”

“你的意思是来的这些人想混进来,他们心怀鬼胎,要打到我们身边,然后突然发难,一举歼灭我们?他们是朝廷那边的人?”

“不是……金猴营也做过一些甄别,小弟别的不敢说,是江湖人还是朝廷的人,这一点还是能够认得很清楚……而且,经验十分丰富的鲁寒方老伯,也观察过了………这些人没有什么问题……

可问题就来了……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呢?再过几天,来投的人就已经比我们本寨的人还多了!把他们插花编到各营去,也已很难控制……

所以再这么下去,我们就不敢再接受外来之人了……”

“哦……这倒真是有点蹊跷,难道是因为我们前面一战真的把名气打出去了?现在天下英雄慕名而来?”

狄闻笑了,道:“这天下哪里还有什么真英雄,有时候不过是为了一口吃的,更多时候只是逐利而已……

而现在,我们这里显然无利可图!因为我们马上就要面临更大规模的围剿,以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山寨,如何对抗?

但凡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我们这里现在将要大难临头,所谓的天下英雄,这个时候不对我们落井下石,我们就已经感谢他们祖宗十八代了,哪里还能指望着这些人现在雪中送炭来投奔我们?

更何况现,投奔我们的不只是人,而且还有一些很重要的物资和粮食!也就是说,其实很多人都是带着粮食来的……”

苏小财突然点点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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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师父的八卦

苏小财其实也理解错了,他以为大规模赶着来投奔的人是师父陈普慧安排的,就让木头传话,重申了五行门暗中力量的重要性,让师父停止这种大规模上山的行为,他认为时机还不成熟,暗中力量慢慢发展壮大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时候,如此大规模上山,朝廷官员即便再昏聩无能,也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所以这样做,无异于把五行门暴露于朝廷视线中,一旦线索明确,朝廷绝对不会姑息这种力量强大的帮派横生事端甚至起兵造反!

一旦朝廷下死手剿灭五行门,各地坛口现在不过是一些工匠,虽说是坛口遍天下,但每一地武装力量十分薄弱,朝廷只要掌握了五行门门徒都是工匠这个特点,就能迅速摧毁各地坛口!

所以,现在暴露极其危险!

苏小财被这些话说给木头的时候,木头却摇摇头,道:“来的人绝对不是慧普大师派来的!五行门的掌门是您,不是慧普大师,要有什么大的动作,必须先请示您,征得您同意之后,才能行动,慧普大师不是这么轻率贸然行动的人!”

苏小财敲敲木头的脑袋,笑道:“你这个脑子一点也不木啊!不过……这五行门是师父一手创立的,他要有什么动作吗,真的要征得我同意才行吗?”

“这是自然!五行门虽然只是工匠组织,但门规极严,您见过门规,万全按照那个来,半点都不得通融!所以,掌门就是掌门,令出于掌门,这一条谁也不得违反!”

“我明白了!”

看样子师父确实是跟着“二张”做过大事的,又是经过令苏小财细思极恐、毛骨悚然的高僧戒色大师悉心教导十几年的人,做起事情来自然有条有理张弛有度,不会出丝毫差错!

“那你认为……”

“应该是慧普大师的倾慕的那个女人……”

“你是说狄三娘?师父倾慕的女人?天哪!这何其八卦!”

“八卦?”

“就是花边新闻……”

“花边新闻?”

“我和你没法交流!你确定这不是谣言或者你个人的想象?我师父真的倾慕狄三娘?”

“原来你不知道啊?这是五行门总坛一个公开的秘密!大家都知道,就是不说!”

“啊!?原来如此,以前隐隐约约感到这中间有事,没想到真的有事!”

“这里面应该有许多故事,可惜我们这些晚辈不怎么知道,要是真的知道了,都可以搬到书场去说书了!”

“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慧普大师曾是狄家的家奴,而且狄家败落之后,他们有许多曲折离奇的故事,具体的细节,一概不知……”

“……”苏小财欲言又止,沉默一会儿,道:“长辈们的事情,他们不说,我们就别问了!既然是狄宝荷狄三娘的人,那就安置下来,反正过段时间,朝廷肯定要大动干戈来围剿我们,目标大不大都没事了,人多力量大……”

“狄三娘的人和我们也算是同出一脉,应该是放心的!”

“你跟着我继续设计火器吧!这事儿交给狄闻去做!我现在恨不得五体投地膜拜我师祖戒色大师,不论怎么转圈怎么折腾,到现在我们还在二张的阴影中!狄闻是狄三娘的亲弟弟,张黛岩的小舅子……嘿!要是老子娶了七七,竟要小他一辈了……麻蛋!”

“你真的要娶七七?”

“真的要娶!”苏小财十分坚定,道:“汉光武帝刘秀年轻时说,‘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老子来到这个世上,其他的目标还不明确,但要娶七七这个目标十分明确!‘娶妻当得张七七’这个事儿没二话,不商量!”

“好!唉……”

“你小子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掌门,我真没说的!我再去试试这个……”木头木降龙指着最新铸造的笨重铁管,笑道。

造火药这事儿,把俘虏的梁家恶奴一千人跟关猪一样,关在一个大山洞,判了他们无期徒刑,从此就是个劳累致死的结局。

不过,即便是到了这种境地,他们依旧是惜命的!苏小财的策略可不是奖励,也不是鞭笞,而是稍有差错立即当场砍头,四个字可以概括,那就是草菅人命!

这群人在这里的命真的比草还贱!随意就杀几个!

苏小财告诉他们,最缺不是人,随便可以抓许多来,只要不好好干活,就杀!甚至虐杀,就是不给饭吃,活活饿死!

效果很好,他们生产得小心翼翼,而且效率很高,为了能在阴暗中蛆虫一样活下去,这群曾经作恶多端的人,卑微到了极点,但求活着,为了活着可以放弃尊严甚至放弃一切为人的权利阻碍活着的成分!

所以,火药生产这样一来就有了保证!

现在就是把这个东西的力量极大极大发挥出来!这年月的冶铁铸造工艺十分有限,铸造的铁炮管很容易炸裂,而铜很贵,很少,现在这么小的山寨用铜铸造炮管很不现实,所以现在苏小财正在和木头带着几个铁匠试着铸造炮管……

苏小财知道的东西很有前瞻性,毕竟是跑回来作弊,所以指导这铁匠短时间取得一定了效果,铸造出来炸不裂的铁管,但作为炮管依旧不理想,很笨重,这种滑膛炮威力也不大……

但这玩意在木头看来,已经是神器了!这玩意可以打到一两里之外,摆的木靶子也能被轰击得粉碎,要是血肉之躯,那还了得……

其实苏小财画出图纸,要求匠人铸造的大炮,不过是个巨型的鸟铳,是前装滑膛火门点火式的,本来用铜铸造,就不容易炸膛,但后来苏小财教会大家用石炭烧制了焦炭,炼的铁韧性就极大提高了,稍稍加了碳,就能铸造不炸膛的铁炮了!

其内膛呈喇叭型,炮管单薄,口径而言炮管显得太短,在苏小财看来,这玩意炮体气体密封差,加速距离短,因此射程太近,威力太小。但是两里到三里的射程,对现在来说,已经足够了,山寨全体都视为神器!

因为朝廷的重弩最远射程八百步!有了这种炮,远远地就可以轰击他们,而他们根本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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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来了

其是苏小财对目前这种笨重的玩意很是不满意,他内心想的是体积小、射程远的类似于后世迫击炮的玩意,后来想到了一种炮,他心里笑了!只要这个东西能成功,千军万马,老子何惧哉!

于是苏小财开始设计这东西……

这时候,狄闻及金猴营等各营的弟兄们,一直也没闲着……

安洛县本来就是和北方辽人的互市场所,和燕云十六州隔着一座太行山,燕云那边在辽国统治下,生活的多数其实是汉人,他们也善于经营,从宋人这边倒腾茶叶、丝绸、瓷器、布匹等等,当然五花八门的玩意,都有市场!

太行山的山贼,和农民、手工业者、牧民、商人一样,山贼不过是让他们的一种职业,只要不造反,宋辽两国都懒得理他们,多年来,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所以现在太行山里的山贼,只要稍稍乔装改扮一下,就能以商人的身份,大摇大摆出现在安洛的集市上,这时候他们是文明的,不抢不夺,而是真正在交易!

所以,只要兵戈稍稍止歇,这里向来都是一片繁荣景象!

当然,这种商贸繁荣,不是弱小者的天堂,都是庞大的商队在运作,他们自身的武装足以对抗大股山贼,并且有着深厚的基础,一旦遭了抢劫,他们背后的力量和山贼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没有那些山贼不开眼去抢他们……

燕云地的商队,护卫队更是乔装改扮的契丹王爷的卫队充当,十分强悍,而且这种人更是不能动,一动就能触发宋辽两国敏感的神经,要么干一仗,要么两国联合剿匪,山贼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这也是山贼的禁区!

山贼所能劫掠的,只是散客和不长眼的小股势力,甚至大多数会跟老岭山原来的做派一样,流窜作案,到很远的地方盯点、设计、潜入、智取、神不知鬼不觉远走高飞!

太行山的山贼,职业素养很高,都是这些年锻炼出来的!

他们已经很少呼啦啦动用大批人马,杀得人头滚滚去劫掠了!所以他们出现在集市上,已经人模狗样的!

甚至有势力很大的山贼,在山里开辟了大量田地,拥有了大批佃农,收着租子过日子,妥妥的土皇帝……

这个平衡形成之后,梁家把持的安洛县,自从“二张”揭竿而起火势燎原之后,十几年来一直还算是安定的,商贸很是繁荣……虽然,穷人的日子一直都很紧巴,但拼尽全力弄一口吃的,饿不死,就一直在繁衍……

这个平衡就是老岭山突然之间给打破的!

下山之后,竟然动了安洛土皇帝梁家的祖坟!然后杀得人头滚滚……

之后,竟然强势挫败朝廷剿匪,甚至杀了梁家三子!

现在,老岭山各营的兄弟正在明刀明枪,四处劫掠!谁也不怕!

他们动用火雷,弄得安洛及其周边三州十四县惊雷阵阵!

按说,现在这个时候,不管是多么有实力的商队,都应该避其锋芒,等着朝廷大军收拾了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然后再出来做生意的!

然而,总有些不开眼的,还是运了货物过来,惨遭抢劫!

现在,老岭山上劫掠来的物资已经堆积如山,硝石、硫磺、木炭、石炭、铁器、粮食、布匹、蚕丝……甚至裹挟了大量人口上了山……

“大头领,您的五行门,果真是天下第一大帮,名不虚传啊!这短短十余天,已经送来这么多物资……”狄闻乐呵道。

“胡说!这事儿与五行门何干!这是弟兄们拼命做买卖,拿命换来的物资!”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报!”金猴营有人来报。

“讲!”

“有一个女人,只身一人闯入了峡谷,说是上山来投,带着大礼欲见两位头领!”

“只身一人来的?”

“其实,有一群匠人在远远护着她!这群匠人被我们的人劫了,裹挟上山来了!路上他们说,他们一群人是大头领要的人……”

“哦!明白了!你去休息……”

狄闻问道:“是谁?”

“当然是你三姐!狄三娘!她的大礼,就是这些日子你接收的源源不断来投的人!她掌握着当年二张的残部,这些年也一直在经营,手下人手不少!而且也都算是心志坚定、武艺高强的人!这么多年始终能跟着她的人,都是二张的铁杆追随者……”

“……”狄闻嘴唇哆嗦,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去找我妹!”

“好吧,找到你妹,我们一块儿去迎接你姐!”

“我们不去……”狄闻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语气已经十分不坚定了!眼中已经雾蒙蒙的,看得出来这个一直以来心头坚硬如铁的汉子,现在心很乱!

多么大的恨意,都敌不过血浓于水……

苏小财目送狄闻出去,探口气,自言自语道:“真好!”其实他想到了自己不管是在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孤苦无依的身世,现在他很想念那个光头、一直笑呵呵的师父,还有明明如月的七七……

苏小财让木头找来这段时间自己量身定做的十分辣眼睛的山贼头领专用衣帽,其实就是插着野鸡尾巴羽毛的帽子、大红披风,脚下蹬着虎皮靴子,其实要是秋冬季节,还有虎皮大氅!打眼一看,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郁的山贼风味!

“掌门,您为何要穿着一身?”木头一直在笑。

“干一行,就要爱一行!既然干了山贼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就要有个山贼的样子!在老子心里,山贼大概就是这样的!”苏小财穿着这身滑稽的衣服,笑道。

“哈哈哈哈,好吧,掌门!”

“人前不要叫我掌门啊!”

“人前从来没叫过……”木头转身就看到狄闻带着妹妹狄小娘过来了,然后就闭口不言。

“不要见外,我也算的不得人前,知道你们掌门是堂堂五行门掌门!”狄闻笑道。这小子心志坚如铁,稍稍乱了一会儿,现在已经恢复了平常模样……

狄小娘就差远了,毕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虽说现在已经是个寡妇了,其实她还不到十九岁,眼泪止不住刷刷掉下来,望着山下,似乎恨不得立马能见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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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宋卒鲁寒方

苏小财坐在房子里谋划、指挥人去杀人,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心思歹毒的人!

狄闻也十分赞赏苏小财花样百出的奇谋,当然更加赞赏苏小财的歹毒和果决,譬如对于梁家的人,说杀就杀,毫不犹豫,对那些长了几十年坏事做绝的梁家恶奴,毫无感情,杀起来比杀猪还要随意,简直就砍瓜切菜一般!

是以,狄闻一直以为苏小财其实和自己一样,心硬如铁!

狄闻经过这么多年的山贼生活,早已把一颗心磨砺锻造得坚硬冰冷了!

其实苏小财是个软心肠,见到狄三娘和狄闻、狄小娘团聚那一刻,三人对视一眼,竟无语凝噎,苏小财也别过脸去,悄悄擦了一把泪……

“先不要问我七七的事!完了再和你细说!”狄三娘经过苏小财身边的时候说道。然后,她左手牵着狄闻,右手牵着狄小娘,完全看得出来,小时候这个姐姐就只这样牵着弟弟和妹妹的,他们什么也不说,走在前面,走上山门前陡峭的石台阶……

苏小财押住了其他人,缓缓地、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很快上了山,进了山门,消失在视线里!

来了这个重要人物,山上的重要人物都通知了,下山去迎,甚至连鲁寒方老伯都下去了。

“原来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狄宝荷!老朽当年常听军师提起,说是大头领在京的一房妾室,风姿绰约、风华绝代,且通情达理,而且系出名门……”鲁寒方看着狄三娘等三人的背影,缓缓说着,似乎在跟苏小财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大名鼎鼎的狄家,忠良之后!”

“……也算还好,现在的二头领很是不凡,现在骨肉团聚,算是老天小小地开着一点眼……”

“老伯,以您老的经验和眼光看,我们现在是在玩火呢,还是真的可以一战?”苏小财突然转了话题,问道。

“老朽现在已经很看不透了!金木水火土,打仗主要靠金,也就是抡着刀,大家互砍,这是厮杀的常态!水火二计,自古也在用,但远不像你,你现在确实在玩火,而且玩的很大,玩的已经是天火,是雷!

前面朝廷出三千边军,已经是很大规模的围剿了,而且还有数千梁家恶奴和厢军投石问路,结果,现在他们在哪里?

而你这个小小的山寨,老朽上山之前,仅有四五百人啊!现在呢?

你还挑动、引诱、逼迫安洛县北城的近万百姓反了,现在带着粮食进了山谷!现在你控制的已经不是小小的老岭山了,而是王屋山以西的大片山区!据说,现在周边百余里的小股势力,很多都欲来依附,结果狄闻信不过他们,杀了几个头领,插花安置了他们的部下喽啰,其余还没来的小股势力,吓得远遁……

也就是说,周边百余里大大小小的山寨很多都已空了!

据说,你已经根据需要,占领了一部分山寨,布置了人马!

据说,最近来投的人每日数百,都被你安置好了?

据说……”

苏小财摸摸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学上了师父这个习惯性动作,说话的时候,没事喜欢摸摸自己的头,虽然自己的头一点也不光……苏小财笑道:“精壮不多,都是农夫或者江湖人,没有经过训练,根本上不了战阵!”

“现在你这样的打仗,需要战阵的时候不多啊!”

“这倒也是!不过,即便是我们有很多远程武器,但最终还是抵不过来剿大军人数多,最终总有冲上来的,难免短兵相接,我怕就怕在这里!”

“根本不必害怕!只要一下子打中七寸,不管来多少,都会怂了!”鲁寒方笑道,“大宋的战卒,要是真的能冲破惊雷阵阵,拼杀到最后和我们短兵相接,展开刀刀入肉的厮杀,那现在,北方根本就不会有一个契丹人立的辽国、女真人立的金国和羌人立的夏国!大宋何至于送粮送钱送美人,卑躬屈膝,燕云十六州百姓在契丹人手里为奴为仆?

相信我,大宋战卒,大多都是软蛋,只要血见的多了,就算拼了命,也要逃跑,打死也不前进!他们宁可把命送在溃逃的路上!”

鲁寒方老伯不知带为何,说着说着,竟然极大愤慨起来,激动地一阵拼命咳嗽,然后摆摆手,不说了!

苏小财搀扶着他,给他拍拍脊背顺顺气,老人却推开了苏小财。

“您老何以……?”

“因为老朽很早以前,是大宋一个战卒,和契丹人打过仗,和西夏人打过仗!真正一个窝囊!你不知道,朝廷会派一个白面书生率领军队,有时候会是一个阉人率领军队!真正还不够害的臊!

这种人来到军中,说得天花乱坠,遇到敌人,一个照面看见几个人头落地,立时就吓丢了魂,恨不得爹妈给他多生几条腿!

老朽当年不愿后退,率一支小队独自拼杀,陷入重围……真真气煞人也!

从此,老朽对大宋不抱半点希望,后来跟了‘二张’,也逐渐明白了,皇帝这玩意并不是天生的,只要能打下江山,谁都能坐一下子!所以,对赵家那些软蛋完全失去了敬畏,一心想着拉他们下马!

我堂堂汉家男儿,要的汉唐雄风,不是摇尾乞怜的所谓宋!”

苏小财万万没想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却激愤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二张……他们也只这么想的?”苏小财问道。

“是!张黛岩想打江山坐皇帝,张黛山其实是不赞同的!

张黛山,就是后来的戒色大师,一直都很神秘,他不知道学过什么神奇的术数、奇门遁甲什么的,会观天象、会测气运、会观气象,至于面相、手相、易理什么的,无所不通……

他其实已经预测了二张终将失败,他说,气运从来不青睐张家!

后来,一切果真烟消云散!

不过,成了戒色大师的张黛山,却并未心灰意冷,把一切转入暗中,一直都在运作,后来预言了‘河出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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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实力决定地位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七章实力决定地位狄三娘来了,师父的信也被那群工匠带了过来……

师父在信中措辞严肃,告诉苏小财,狄三娘和他有故,必须要照顾好,但此女有着极重的执念和权利欲,她一旦上山,一定会带着这么多年她经营的那些心腹一起上山……

这么多年来,她所经营的那些人,也都是一些心中有着极重执念和杂念的人……

所以对这些人不得不防,不能让他们夺了权位,须得小心提防他们背后下黑手!

苏小财看得有些懵,师父脑子果真冷静清醒,即便是他一生倾慕的女人上山,也没有忘记她的性格与执念,没有忘记这种女人的危险,叮嘱苏小财小心提防……

“木叔,您这回怎么上山来了?”苏小财收起信,看见木头的老爹老木头一双大手正在盘儿子的头,一句话也不说,在眼神中充满了慈爱。

“掌门,庄子那边,所有的土建都已经完成了,木匠们留在那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大部分的木匠都打发出,去找活干了,铁匠们大部分也带到这里来了……

眼看着大厮杀就要开始了,所以慧普大师不放心您,降龙儿年纪小,他练的那两下子,还不足以保护掌门,所以,青木堂五大高手都上山了,定要护着掌门周全……

这也是以慧普大师为首的十大长老的意思!

十大长老现在对您是赞口不绝,他们认为您单枪匹马出去闯荡,不仅占领了山头,而且以弱小力量挫败了朝廷强悍边军的围剿,重创地方恶霸,甚至俘虏了厢军统领马燕山!

再加上这段时间,您在东京开创的生意,日进斗金,我们五行门已经不再靠工匠们的那点微博收入,或者吃慧普大师那点老本了……

现在我们有了钱,就可以迅速扩张各地堂口的力量!

十大长老一致认为,您不愧是‘河出异人’,已经展示了您的能力……

他们现在已经一致认可您了!

其实,之前除了慧普大师力挺您做掌门,其余九大长老是不同意的……下面也有很多人认为您的资历不够,是横空出现的,突然就做了掌门,来历不明,底细不清,风险太大,很多人都是不服气的……

不过现在,九大长老都赞口不绝了,上上下下应该都服气了……”

“原来我们五行门居然还有十大长老这一说!

我在东京就呆了那么几天,时间不长,还不知道这事儿……”

“其实,五行门也是在二张留下底子上创建的,十大长老都是当年留下的高手,现在都已经老了……

这一回,他们也要求要上山继续带队伍,因为他们在‘二张’那会儿,本身就是骁将!

但都被慧普大师给挡下了,慧普大师认为,现在他们这一群,黄土埋到脖子上,大半截子都已经入土了,不应该跟着年轻人凑这个热闹,留在东京城里,在给养和物资方面操点心,把暗中这一块打理好就可以了……

慧普大师说,山上的人马,打得好就好,打得不好,最起码五行门还是大家的退路!

只要朝廷被打散了,大家就能迅速融入到五行门各地的堂口,朝廷就算是千手千眼,也很难把大家找出来……

这一手准备,就要从现在做起,预备物资、预备接应人手、预备撤离隐匿的地方等等,慧普大师正在做这些事……

当然同时在做的事情就是山上的队伍真的能迅速强大起来,并且进行攻城略地之时,五行门各地堂口在义军攻城略地作战中,他们如何配合、响应……”

苏小财点点头,道:“师父就是师父,想得远,想得全面!

队伍只是一个小的方面,真正要有基础,还得在暗的方面下功夫,还得在百姓的身上下功夫……

当然我们无意造大宋的反,只是再过几年,一定会发生戒色大师所预言的‘白虎食人’,听说现在朝廷的策略是联金灭辽,这个事儿无异于驱虎吞狼,最终一定会遭受这白虎的反噬,到时候女真人铁蹄南下,天下将大乱……”

“你所理解的‘白虎食人’竟是小小的金国?女真总共也没几个人,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金木水火土,金属西方!

东方青龙,西方白虎!

金就是白虎,白虎就是金!

所以,我师祖戒色大师预言的白虎食人,其实说的并非乱起于西方,而是金人南下!”

“……这个事儿您跟慧普大师说过吗?”

“没有!”

“这事儿一定要告诉慧普大师,五行门一定要提前谋划,这可是最大的事,决定我们方向的事!”

苏小财没想到这个平时看上去挺木讷的人,在这种大事面前,倒是一点儿也不糊涂,当场就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既然木叔您认同,那我就把这事儿写封信给师父,顺便把庄子的经营方向,再想一个方略,叫他们照着去经营,那么大一片庄子,放在那么好的位置,也可以跟书场一样,日进斗金的……

铁匠们的手艺,现在怎么样了?”

“照您说的那些法子,去冶铁炼钢,真的大有进步!这段时间大家一点儿也没有闲,一直在摸索,慢慢弄出来各种不同的钢铁,有的适合铸刀剑,有的适合铸车件、有的适合做农具,等等,反正之前那些粗糙,脆而易碎、韧性极差的铁,现在已经想硬就硬,想软就软,想韧就韧……”

“既然如此了,那就太好了……把铁匠的头领找来,我给他交代交代……”

不一会儿,半截黑塔似的一个人,被木头带来了。

“弟子尉迟泰胡拜见掌门!”

“尉迟泰胡,果真非凡,看见你就像看见了几百年前的尉迟敬德!半截黑塔,力大无穷!”苏小财站在这个巨人一样的大汉身边,就像一个孩子站在大人身边!

苏小财甚至怀疑自己身高是不是真的有一米七八……

“多谢掌门夸赞,弟子祖上就是尉迟敬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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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错的年轻人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三十八章不错的年轻人“哈哈……好好!你祖上是不是传下来两条铁鞭……”苏小财看玩笑道。

“没有啊,我祖上擅击马槊……”

“你懂武艺吗?”

“不懂!弟子就是个铁匠,不懂武艺,蛮力倒是有一些!”

“打铁的手艺如何呢?”

“打铁倒是过得去!”

“好!会看图纸吗?”

“有个样子,您给弟子说说,就能打出来……”

“好!你看看这个,再看看这个,还有这个……”苏小财拿出几张图纸,开始给尉迟泰胡讲解……

苏小财没想到,这个家伙连脑子里都长了肌肉,理解能力差的要命,讲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后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手在头上挠一挠,露出一脸憨笑,表示还没有明白……

苏小财严重怀疑他是一个手艺匠人,但凡匠人,在苏小财的印象中,都是心灵手巧的,没想到遇到了这么一个家伙。

“好啦,好啦,算了算了,看样子得跟着你们走一趟,等把样子做出来,就照着去做吧……”

这些铁匠们上了山一直就没闲着,目前他们已经砌好了熟悉的炉子,焦炭已经烧上了……

现在这座山上最忙的人其实是木匠,因为现在每日上山的人都有好几百,每日所忙的事情,就是一直在开辟地方,造房子,给这些人住……

好在现在是夏日,大家随便就能将就一宿,这样就给木匠腾出来时间,让他们组织着一些比较健壮的妇孺和老人,整天忙着造房子……

但凡上山的精壮,都被编入了队伍,每日早晨训练,下午垦荒,老岭山的范围迅速扩张了,方圆百里,大小空了的山寨周边,但凡有田亩的地方,都被安置了城北造起反来的那些乱民,以及大量慕名来投的流民、小股势力的山贼……

所以现在最紧张的就是住人的房子,不过,苏小财过了这些铁匠如果这一回用的好,就是制胜的关键……他们的一切都要优先保障!所以房子,是给他们腾出来了。

苏小财来到铁匠们中间,拿着图纸,给所有铁匠又讲了两遍,问了一下,有没有人明白?

没想到出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看上去弱弱的,并不像是个打铁的,但很自信的说,他明白了。

“你叫什么名字?果真明白了?”

“弟子尉迟器,拜见掌门!果真明白了!”

“尉迟器?尉迟泰胡……?”

“是家父……”

苏小财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一对父子,一个是身高九尺、半截黑塔一般的尉迟泰胡,一个是身高六尺、白净文弱的尉迟器……

“掌门,您不用怀疑,尉迟器确实是我的儿子,只不过他长得随他母亲,所以看起来比较文弱单薄一些……”尉迟泰胡解释道。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看样子这种疑惑经常发生,这种解释也经常有。

尉迟器也习惯了,笑笑道:“掌门,是老父庇护,出力的活不让小子去干,却逼着小子去读书……

所以,就长成了这么一副文弱的模样,其实小的很喜欢打铁,不喜欢读书!”

“哦!打铁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嵇康也打铁!再说了,打铁也能打出个状元来,并不一定读书就是唯一好出路,我这个人,向来是反对读书至上的论的!

要是喜欢打铁,就好好的去打,打的好了,我保你一生富贵!”

“多谢掌门!多谢掌门!阿爹,您听到了吧?以后您就准许儿子打铁吧?”

“好!既然掌门都这么说了,况且我们祖上打铁,也是出了国公的!那你喜欢打铁,今后打就好了……”

“好……掌门……”

“呃,现在到了山上,就不要叫掌门了,叫着叫着,万一传了出去,把我们五行门跟山贼联系起来,我们五行门暗中势力可能会遭到朝廷的破坏!

所以,这个事儿的保密其实很重要的,相信我师父慧普大师已经就保密问题,对大家强调过了,只是大家还没有习惯改口!事实上,称呼这个事儿,很容易造成泄密的!

以后,大家跟山上的兄弟们一样,都喊我大头领就好!”

“是!”众人拱手道。

尉迟器道:“大头领放心,今明两天我们就会把样品做出来,后天一早,就请您过来试验……”

“好,我相信你,看上去一股精明能干的劲儿,一定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多谢大头领!我们大家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这小子一点就透,改口改得挺好……

狄闻到底是个男儿,婆婆妈妈的事情,他也受不了,虽然和他三姐十几年都没有见了,但交谈了半天,把十几年来的遭遇和近况都详细交流了一下之后,他就出来了,剩下两个女人在那里哭哭啼啼、婆婆妈妈……

“大头领……”

狄闻已经找到了苏小财……

“咦,你们姐弟几十年不见,怎么这会儿却来找我?”

“苟活于乱世,而今相聚,恍然如梦,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都能活着,就已经很满足了,没有太多奢求,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三姐和小娘说这些体己话儿,我一个大男人,笨嘴拙舌的,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所以就出来了……

过来找您,是有些事情要和您商量一下……”

“什么事?”

“这些日子来投奔的,多是一些悍勇的江湖人,现在终于搞清楚了,这些人是我三姐的人,虽然她不承认这些人是她的人,她说这些人是张黛岩的残余势力及后人……

不过很明显,这些人是她控制的!”

“你要说什么?”

“这几天来的人实在有点儿多!短短几天就已经聚了差不多两千人!

这些人加起来,已经超过山上原有的旧部了!

虽然我已经做了插花安置,分散到各营,并没有让他们独立成营,但现在每个人他们的势力都已经过半了!

所以我有点担心……”

“这都是你亲姐姐的人,你也担心吗?”

“亲姐是亲姐,队伍是队伍!战事,要单纯,最忌参杂亲疏远近、势力交错等乱七八糟的事!

一支队伍如果不纯粹,就没有战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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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制她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九章制她“……”苏小财张张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而三姐是有执念的,且她的这个执念,对我们并不利……所以不能让她控制我们!”狄闻继续道。

“那你觉得你三姐的执念是什么?”

“以前是狄家,现在是张家……张黛岩应该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真的有夺人心魄的魔力,不然我三姐何至于此?

最初我三姐之所以奔着张黛岩这个巨寇,其实不过是想为狄氏一门复仇……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细讲,我也没有细问!可她现在想的竟然是为张家打天下……

张家现在连个男丁都没有,据说现在京城里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是张黛岩的亲生女儿……

我三姐一心要为张家打天下,这个小姑娘身上流的是张黛岩的血,她不惜以这个小姑娘聚拢人心,将后一日,众好汉不服一个女人主天下的时候,她打算让这个小姑娘生的孩子,冠以张姓,出来坐天下……

她说这些话,简直都有点疯魔症状,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出来了……”

“她一上山,竟然跟你说这些?”

“所以我说,我三姐是有执念的,而且她的权利欲和控制欲都很强,我们刚刚经营的有点起色的山寨,现在有了一种被我三姐虎视眈眈觊觎的感觉!

她是我姐,有些事情我不好出面说什么,所以这个舵你要掌好,莫要让兄弟们落在她的手里,为了她一己私利,白白葬送了性命!”

苏小财握住狄闻的手,道:“好兄弟!你能这么想,有你交这个底,我心里也就有底多了!

其实,我师父在信中也是这么告诫的……”

“你师父很了解她吗?”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听说我师父一生都倾慕你三姐……”

“呃?方便告知你师父尊讳吗?”

“我师父人称慧普大师,其实他似乎并未出家,俗家姓名叫做陈普慧……”

“陈普慧?他是不是天生就秃头?”

“反正现在是秃的,具体是不是天生秃,我并没有问过……”

“那一定是他!他是之后一直带我们玩耍的光亮哥!”

“光亮哥?”

“是的!因为他天生一根头发都没有,脑门光亮光亮的,我们小时候都喊他光亮哥,他姓陈,是我们一个家将的儿子,至于名字,我从来没怎么听说过他叫什么名字,即便是听说过,也只有一两次,现在已经忘了……

你说他倾慕我三姐……那应该就是他了……我们家有许多跟我同辈的命都是陈家救的!

我三姐认识张黛岩,应该也与他有很大关系……

狄家被抄斩,陈家无法相救,但光亮哥跟我三姐发过誓,誓报家仇……”

狄闻这么说着,苏小财也这么听着,但苏小财的心中翻起巨浪,十分惊骇,有一种被命运操弄的感觉……

一切都像假的,一点儿也不真实!

天下如此之大,人口如此之多,可是这事儿绕来绕去,就在这个圈子里绕。

苏小财在之前的那个世界,玩过电脑游戏,现在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他以及周围的这些人物,好像都是游戏中设定好了的人物,他们可能会在一个既定的程序中运行下去……

框架是既定的,方向是既定的,纵然细节可能有所不同,但他们所有人的命运,或许已经被安排好了……

或许,师祖戒色大师张黛山窥破了这其中的某些玄机,所以才出了那么一个预言……

有何等强大的力量,连自己这个来自未来世界的人,也拉入了这个圈,开始身不由己……

细思极恐……

所谓命运,在这个时候张牙舞爪,露出蛛丝马迹,让你看到它的强大、它的恐怖、它的无所不在……

同时,命运又是未知的,晦涩的、不明确的、难以捉摸的……将来到底会发生些什么,苏小财还是看不透……

而一切显示在自己的眼前,又是如此真实的一个世界,身边都是活生生的人、有模有样的人、有喜怒哀乐、有性格的人……彼此之间的情感相互渗透,一切真实得让人无从质疑……

譬如远方,这世上最大的城市里,那座华美的楼上,雕梁画栋,朱阁前,有一张灿烂的脸,绚如桃花,灿若朝霞,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那张美丽的脸,正在期盼着自己回去,期盼着自己有一天踩着五色祥云来迎娶她……

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梦,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老大!”狄闻大喝一声,老大这个称呼,是苏小财叫狄闻这么叫的,说是显得亲切而霸气侧漏……

苏小财这才从这些乱麻麻的思绪中转出来……

“怎么说着说着你就呆了?我三姐这个事儿,对你来说,并没有那么来处理吧?”狄闻问道。

“我……”苏小财不打算对狄闻说自己想了些什么。无论命运如何安排,眼前这场大战,看来是无法避免的!这个时候,就不说这些虚无缥缈却令人恐怖的事了,会扰乱眼前这个军事天才的心智……

现在已经陷入了这个圈套,明知这是个圈套,却不得不在这个圈儿里跟着转圈,这大概就是苏小财的命运……

细细想一下,每个人的人生,所有人何尝不是进入了圈套,在一个既定的圈里,明知毫无意义,却身不由己地转着圈……

或许意义不在于命运如何,而仅仅在于和你一同转圈的人给你的一个灿若云霞的微笑……

所以还是这么活着吧……

“我在想,你三姐这个事儿,其实简单,只要你想得开、想得通,我们两个把戏演好,这事就没有她什么事儿了……”苏小财道。

“呃……”

“义军不是由你带吗?这就简单多了,只要你取得你姐的信任,假意一切遂了她的心,取得所有义军的控制权……

至于人该怎么编制安插,还是怎么编制安插!该怎么训练,还是怎么训练!该怎么打仗,还是怎么打仗……

我控制着装备和后勤,只要这个控制的好,你姐就给我卡的死死的,即便是她带来的人,现在占着优势,也翻不起任何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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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打这个算盘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章打这个算盘“当然,这些已经上了山的人,就要把他们控制起来,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山上!死在战阵中!

现在决然不能让他们下山去了!否则后患无穷!我们的秘密只能永远是个秘密!

我知道,这些人都是江湖人,有着江湖习气,可能不好控制……

不过相信你有的是手段,任何人进了军营,臭毛病多少还是要去掉一些的!”

苏小财说了一堆,狄闻却道:“只要我三姐能够控制,其他都不是问题。”

狄闻说得很坚定,只要听到他这么说,苏小财就放心了。

他有的是办法,且都挺管用!

这是经过了验证的!

这些日子打仗,苏小财过的其实是足不出户的日子,虽然大致的方略是他提出的,但整场仗,却是狄闻指挥的,丝毫没有破绽,完全展现了他高超的指挥艺术和把控全局的能力。

有的人,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天才!

苏小财在第三日晨起,总算是见到了狄三娘。

人总归是有感情的动物,狄三娘就算是权利欲极强的怪胎,但她总归是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这么多年对狄闻、狄小娘兄妹的思念、歉疚,以及对他们现状的关心,导致她和狄小娘亲热地聊了两整天,饭菜都是端房里吃的……

给苏小财造的房子现在还没有干燥,他到现在还在一个大账中,绷着吊床睡,夏日里倒也没有什么……

苏小财刚刚起来,正蘸着盐,用一把猪鬃小骨刷刷着牙,晨雾弥漫,狄三娘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别以为你干的事儿,他们看不出来,老娘我就看不出来!”狄三娘劈头一句。

“嗯?什么事……”苏小财吐了口中的盐,猛吸了一口水,咕咕嘟嘟的漱口。

“是你杀了我妹夫仇余,夺了老岭山,在这里若无其事地当起了大头领!”

“饭不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您是长辈,在东京、在这里,我们缘分着实不浅,绕来绕去,总是有瓜葛……

不过,你不能诬赖好人啊!

晚辈在这里,起的最大作用其实是救了这个山寨,要是没有我,这里早已经被朝廷平了……

您这玩笑开得有点过了啊!怎么能说我杀了这里的大头领,夺了这个山寨呢?

有什么证据?

再说这里所有义军,都是狄闻在带,在指挥……你可以去问问他在我上山之前,他是否有这么大的权力?

而且,在我上山之前,这里也就是个五六百人的小山寨,你看看现在,这里是何等气象?

整个安洛县城北的人,都到了这里,现在沟沟岔岔都安置了人,加上最近收留的流民,山寨人口已三万有余……

义军也迅速扩充至五千!

就目前这个规模,我们足以抗衡太行山任何一支力量了!当然,就算我们仅仅有几百人的时候,这山里任何一支力量,我们也不怵……”

“哦!”

“你就一个哦?”

“该赞叹的,已经赞叹过了!东京的时候,你牛刀小试,就能日进斗金!

你开的那些书场,大都是我的人在管理,钱挣得人人都眼红……虽然现在好多势力都想分一杯羹,你师父正在不遗余力周旋……

那时候,我就已经赞叹过你了!

现在想来,这也是应该的!

毕竟你是河出异人嘛,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也不会感到稀奇!

但无论你做了什么事,都掩盖不了你杀了我妹夫,夺了这个山寨的事实……”

“您是长辈,我不想和你就这个事儿争什么……你现在过来跟我说这个,意欲何为?”

“原来这个山寨的大头领,是我妹夫,既然我妹夫没了,那这个山寨就属于我妹妹的……”

果真是来夺权的……而且劈头盖脸、直截了当就来夺,火爆,直接,没有丝毫的弯弯绕绕……

不过这个切入点,让苏小财觉得很可笑。

“现在这里的一举一动,关乎到几万人的生存!

您还在这里跟我说什么啊?

妹妹、妹夫乱七八糟的?

这里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说好听一点,我们这里是义军聚义的地方,说的不好听一点,这里就是个山贼的山寨,都是个贼窝!

这种地方,是刀头舔血的地方!大家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怎么容得您在这里妹妹、妹夫的争夺呢?

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打退朝廷大军围剿,争的喘息之机,接下来我们所面临的将是更大规模的围剿,何去何从都很难说,您却在这里跟我说这个?

而且退一万步说,现在指挥作战的是你亲弟弟狄闻,我已经把最大的诚意和信任都给您了,您还待怎样?

您也是见过厮杀的,三千精锐边军是个什么概念?您应该心中有数吧?其他的各路力量就不用再说了……

假若那时候这山寨属于你妹妹,把一切交给她来指挥,把兄弟们的脑袋交在她手上,你可以想象一下现在是个什么后果?

您还要跟我说您妹夫的事吗?”

“……确如你所说,现在迅速成长起来的这个庞大山寨是离不开你,山寨谁说了算,这个事儿暂且不论!

是你不要避重就轻,单挑好的说!

你杀了我妹夫,造成的后果就是我妹妹守寡了!

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事实……”

“你妹妹守寡,这当然是个事实!可是你妹夫死于谁手,这个事情要讲证据,不要想当然把这个事儿推在我的身上……”

“这种事儿,终究是瞒不过去的,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不过,就算你真的杀了他,我也没有一点要责怪你的意思,毕竟那人是个混蛋,也是个没用的软蛋……我妹妹嫁给他,事出无奈……

现在杀了就杀了,死了就死了,死的好!

不过,这事儿要真是你做的,你就要对我妹妹负责……”

“我对你妹妹负责?如何负责?”

“她守寡了,需要一个丈夫,这很简单……”

“这事儿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我要娶七七,打死不改,一定要娶……其他人,心里、眼里已经没有丝毫地儿了,容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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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想象的玩意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一章想象的玩意“大姐,以后这种玩笑就不要再开了,我很忙,失陪了……人要是闷的慌,就让狄小娘陪着你,在这山上随意转转……

当然,也不可太随意,我们这山上,有很多地方是埋了地雷的,万一不小心踩到一个,就大大不妙……”

“地雷?就是你在东京玩的那种大爆竹吗?”

“差不多一个原理……不过,地雷是用来是杀人的!这一回我们之所以打退了朝廷围剿,靠的就是这玩意……”

“……不能被你带偏了话题!我们在说我妹妹的事……”

狄三娘确实是个高手,能够抓住人的心理,善于谈判,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替妹妹夺回山寨,所以抛出这个问题,就是先把条件提的很高,然后突然抛出她妹妹已经守寡这个事实,意思是你杀了我妹夫,就得娶了我妹……

这就像是一件商品,标出了一个天价,然后给两折卖给你,你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事实上那玩意就值一折的价钱……

苏小财很快也明白了狄三娘的如意算盘,自己答应娶了她妹妹,那现在这一片大好山寨,一切就成狄家的了……

想通过这个事,赤裸裸的窃取胜利果实,却还要扯着婚姻这层温情脉脉的面纱,果真,有权利欲的女人,就不是女人了……

“说你妹啊……我不说……真的很忙,告辞!”

“……”狄三娘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正好有人过来给苏小才报告事儿,就打断了她……

“大头领,样品已经铸造出来了,这会儿请您过去试验,如果好的话,就按这个去铸造了……”来的人是尉迟器。

“是用失蜡法铸造的吗?”

“是的!大头领……”

“没想到你居然真能看得懂,那好吧,就跟你去看看……”苏小财向狄三娘拱拱手,就跟着尉迟器走……

失蜡法就是用蜂蜡做成铸件的模型,再用别的耐火材料填充泥芯和敷成外范。加热烘烤后,蜡模全部熔化流失,使整个铸件模型变成空壳。再往内浇灌熔液,便铸成器物。

这玩意用来铸造炮管,在没有精钢冷轧、切割、钻空工艺的情况下,十分有效……

这一回,苏小财设计用地坑造型,模料由蜡和牛油配制,造型材料用石灰三合土和炭末泥,所用蜡料和铜料的比为一比十。金属液通过槽道浇注,图画的很复杂,没想到尉迟器看懂了……

狄三娘在一旁好奇问道:“又做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我可以去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您请便……当然,铸造间是不可以进去的……”

“就去凑凑热闹……不会泄露你们的秘密!”

于是,跟着到了经开辟了很大的校场……当然,虽说这里开辟了很大,其实也就十余个普通的农家打麦场那么大,毕竟这是山上,要开辟出一片平整宽阔的空地,不是那么容易。

那些大大小小的黑铁管,已经被他们摆在了场地上,木头带人搬来了设计这些铁管的时候,就同时设计好炮弹……

首先,是实心的几款炮弹,好听点儿是炮弹,其实就是瓦球、石球、铁球!

这玩意确实可用炮管发射,而且结构极其简单,石头而已,遍地都可以捡到,瓦球烧出来便是,铁疙瘩也很容易造,可迅速补充,而且实心的炮弹穿透力很好。

在战场上,实心炮弹适于射击各类目标,不仅可以杀伤人员和马匹,而且可以破坏棱堡等野战防御工事。因为其弹道低,造成的毁伤呈线性,所以密集的步兵纵队和步兵方阵往往是比较有价值的射击目标。

而队形单薄的步兵横队和骑兵则不宜于使用此类炮弹。实心铁弹可以轻而易举地打穿几十排步兵的纵队。而且,在较硬地面上的跳弹仍然具有一定的杀伤力。不过,实心炮弹的缺点也很明显:低平的弹道使其很难有效地打击位于山坡反斜面处的敌方单位。

重点说一下石球和瓦球,这玩意是易碎的,分实心或空心的,实心的一般以砂岩球和瓦球为主,主要用来杀伤人员,装填的时候是一个整体,出膛时就碎成大小不一的碎片了,如同一个巨型鸟铳、大喷子,在距离比较近的情况下,可以大规模的杀伤敌人……当然,也可直接填装碎石铁砂,或把铁砂装在瓦罐里,在距离不远的情况下,都有极好的杀伤力……

苏小财也做了空心的玩意,这玩意也只能姑且叫做炮弹,事实上不过就是个装了火药和碎铁的糟铁罐,称作震天雷,以前靠手扔,靠巨弩发射,现在打算用铁管发射出去……利用爆炸后的破片杀伤对方。内部装药靠插在弹丸开口处的引信引燃。引信是为一根中空的芦管,内置药捻,装填前根据射击目标的距离裁剪相应长度的引信供使用。

这玩意,不是靠弹丸本身的动能,而是靠破片的动能毁伤敌方单位,所以可采取较为弯曲的弹道。这就很好地弥补了实心炮弹的不足。除了用来对付山坡后面的部队,榴弹对开阔地上的各种队形的敌方部队均有相当的杀伤效果。理想的弹着点是目标队伍的前方,或最好在敌方队列的上空爆裂……

当然,这些玩意不完全是苏小财凭空想象出来的,他来这里之前,留意过明清时候的火炮,对于这些玩意,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点,有个大概印象,现在按照记忆,把这东西还原出来……

具体会有什么样的杀伤效果,他也不清楚,须得实验过后才能知道……

“为什么做出这么巨大的一个铁桶?”狄三娘笑问道,“真的很难想象你这个东西是用来杀敌的一个武器?”

“这你就不用管了啊,到时候敌人来犯,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不过说实话,这些东西,我其实是第一次玩,都是想象出来的,有没有什么效果,也不一定,说不定弄不好还会伤了自己人……

所以,还是请您远一点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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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梁老头的长生计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三章梁老头的长生计“据我们的眼线来报,老岭山在山上造雷,声闻数十里……”枯毛鼠管家道。

“哦!”老爷子刚才还是一副要把自己咳死的节奏,突然就止住了咳嗽,抬眼问道:“我们的眼线现在渗透到哪一步了?他们在试雷,能看到吗?”

“据说远远能看到,山上那些贼寇真挺能的,他们用一个铁管子,不知道怎么就能把雷打到两里开外的地方!”

“什么!?两里开外?你确定是两里开外?”老爷子惊得突然站起来,眼睛大睁,目光灼灼,很吓人的样子。

“据我们的眼线讲,确实是两里开外……”

“军中最强的床子弩,也只能把大箭射出六百到八百步!他们竟然能把沉重的铁罐、瓦罐射出两里开外!你确定你挑选的眼线眼睛没有问题?脑子没有问题?”

“这个小子平时办事还是很机敏也很严谨的,想来不会有错……”

老爷子一屁股又坐下去,半晌不语……

“老太爷……”

梁老头翻起眼皮,他感到很疲惫,喃喃道:“我们到底遇到什么人?这个很重要,必须查出来!

还有,这个所谓的雷,其实不过就是火药弄出来的,只不过他们的黑火药似乎威力格外大,不惜一切代价,弄到配方!

老岭山现在人马壮大,人吃马嚼,耗费十分巨大,每日都有大量的物资上山,我们现在兵力不足,打不过他们,没法子,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量物资被运上去,不过,我们可以暗暗地查一查运上山的物资!

这威力巨大的火药秘方,是我们打败仗的根源,也是他们最大的依赖,所以他们定会拼命护着,可是只要我们知道上了山的都是什么物资,除去吃穿用度和常规的物资,剩余的物资定会与配方有关,慢慢地我们就能看出蛛丝马迹,加以实验推演,就能搞出这种大威力的火药来!

最后一件事,把所有的六百里加急报东京大老爷处,告诉大老爷,再这样下去,老岭山就坐大了!现在每日都有大量的人去投奔,又有可以打出两里远的雷,他们已经不能小觑了!”

这老爷子平静地说完这一切,就不再理会枯毛鼠管家,有暴风骤雨般咳嗽起来……

枯毛鼠把梁老头的话细细捋了一遍,确定记下了,就走出去布置!

这时候,梁家二子进来,道:“父亲,已经准备好了……”

老头点点头,儿子搀扶着他站起来,走出堂屋,穿过庭院,去了另一间很大的屋子……

老头走进屋子,梁家次子就离开了。老头眼前呈现的是白花花一片,都是人,而且是女人!

“你来……”梁老头勾勾手,走过来一个壮硕的妇女,开始给梁老头哺乳!出完了这个女人的,又有一个上来,换了五个女人,老头吃饱了,而且不再剧烈咳嗽,他平静下来,让那些女人暖着自己,睡着了!

没错,这老家伙确实在吃人的奶,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已经吃下去的食物已经无法克化,加之咳嗽十分剧烈,也十分畏寒,大夏天的已经穿上了狐裘!

他一闭上眼,就觉得很有可能就再也睁不开了,于是四处求医,皆无效果,枯毛鼠管家是个能人,知晓的东西颇为繁杂,他说有人靠着吃母乳活了一百多岁,或许可以试试!

就这样,才有了梁老头这种享受……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老头在这些壮硕的肥肉中,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复苏!

要是以前,死了也就死了,人总是要死的,这一点老头还是看得很开,不过现在他不想死了,觉得死了一定心不甘,一生从未败过的人,岂能最后在这等屈辱中死去,即便是死了,想起这件事,也得气得在棺材中跳起来!

边军、厢军和梁家团练合起来将近七千人,竟然败在了老岭山这么个小小的山寨手里,所有人都想隐瞒不报这个事儿,但这事儿毕竟涉及到梁师成的老家,所以他不得不把这个事儿变一种说法,说给赵佶!

“七千人去剿灭贼寇,结果被贼寇打败了?”老赵家这个败家玩意,虽然只喜欢玩花玩草玩女人,唯独不爱理朝政,但他毕竟不是个傻子!听到这件事还是挺震惊的,“为何是你给朕报这个消息?枢密院呢?兵部呢?都干什么去了?这股贼寇俨然已经坐大了,为何不报?”

“这个……本也不该是奴婢能知道的事!怎奈那贼寇挖了奴婢老家祖坟,烧了粮仓,毁了奴婢祖宅……”梁师成于是开始细细讲了一下这个过程,当然,梁师成不会说老岭山原先仅有数百人的事实,而是按照皇帝的猜测,也按照有利于自己的说辞,尽量把老岭山贼寇说成已然成势的样子!

梁师成此人小聪明还是有些的,而且善察言观色,这家伙师从书艺局的贾祥,能写会画,还懂点文墨,而赵佶是个书画皇帝,平时批阅奏章,写字绘画,身边就少个凑趣的人物。梁师成有了用武之地,总是在合适的时机吹捧一番,由于懂一点,就能挠到皇帝痒痒处。赵佶自然龙颜大悦。

于是,梁师成当上了专门外出传达圣旨的外勤领班。这可是肥缺,跑跑腿动动嘴,一般都有孝敬。

皇帝有的时候偷懒,就让看上去“忠实可靠”的梁师成代拟批复,可是梁师成虽然书法不错,在书画上有些见识,但肚子里墨水毕竟不够。

梁师成有办法,他先让手下预先写好范文,然后自己再抄一遍给皇帝看。皇帝一看,不错,格式正确,用字考究,是个信得过的枪手。

皇帝让梁师成捉刀的机会越来越多,审核也不那么严格了。

机敏的梁师成开始夹带“私货”,他挑选擅长“瘦金体”的手下,小批量生产“圣旨”,混在正经的批复里,用公家的渠道,不知不觉地办成了很多“私事”。

当然,赚得盆满钵满,那是必须的。

现在是政和五年,皇帝建“明堂“,梁师成任都监,正是承宠的时候,所以,现在梁师成知道,在皇帝跟前说话还是挺管用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消失的李寻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四章消失的李寻皇帝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道:“把童贯给朕找来!”

现在童贯已经领枢密院事了,是最高军事机关的首脑了,所以这个事,当然得问他!

童贯很快就到了,问起这事来,童贯竟然并不知晓!

皇帝把事情给童贯一说,童贯吓得跪地连呼臣有罪……

皇帝对这个童枢密还是挺喜欢的,事实上童贯虽然是个阉人,但这个阉人本事还是有一些的!曾在蔡京的力荐下,监军十万,王厚帅,出征青塘,军至湟州,恰好宫中失火,上手谕,由驿马传达诏令禁止童贯出兵。童贯打开看后就收入靴中。王厚问他为何,童贯答陛下希望出兵成功。竟出兵交战,收复四州,迁为景福殿使、襄州观察使,内侍凭资历任两使是从童贯开始的。不久,童贯为熙河兰湟、秦凤路经略安抚制置使,连续升官至武康军节度使。讨伐溪哥臧征,收复积石军、洮州,被加官为检校司空。政和元年出使契丹,以太尉的身份为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不久,为开府仪同三司,签书枢密院河西、北两房。不到三年,他主管枢密院事。

可见,此人并非草包,枢密使这个官,不是混出来的!

皇帝性子温和,虽然这个是比较大,但看着趴在脚下不断磕头的这个人,赵佶还是心软了,当然他也很相信童贯,觉得即便是要收拾这个所谓老岭山贼寇,还得依靠童贯筹划……于是,走下宝座拉起了童贯,道:“好久都没还听说过有如此势力的贼寇了,现在已然坐大,再不重视,疥癣之患,就要变成心腹大患了!你要上点心啊!”

童贯当然发誓一个月定灭了贼寇,献上贼首!

皇帝挥挥手,童贯就走了。

临走意味深长地盯了一眼梁师成!

梁师成没敢看童贯,虽说现在自己正得宠,但相比根基已经深厚的童贯,自己还是不够看!毕竟人家靠着功劳上去的,不想自己靠的是溜须拍马……梁师成聪明狡黠,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很有自知之明。

童贯走后,赵佶也没心思欣赏画作了,挥挥手打发走了梁师成,这时候就有一个老太监闪出来,毫无声息,像是一只鬼。他脸上也没什么肉,整个人十分消瘦,就像是一件晾衣杆撑着衣服,所以看上去十分诡异。

“替朕去安洛县瞅瞅,到底发生了什么!”

“遵旨!老奴这就亲去……”

“不用亲去,你皇城司的人要不是吃干饭的,这点事应该还能办吧?”

“老奴遵旨!”

皇帝挥挥手,这家伙突然又消失不见了!

“迷糊儿,迷糊儿!”皇帝一呼唤,又进来一个白白净净的中年太监,看上去十分干净、干练……所以,这个叫做迷糊儿的太监看上去一点也不迷糊,不知道为何就得了这么个称呼!

“奴婢在……”

“天色渐晚了,现在左右无事,不若去白矾楼找师师吃杯酒去……”

“奴婢这就安排……”

不久,赵佶以一个富家翁的身份出现在了白矾楼,也就是樊楼最奢华的一个房间,李师师操琴,吟唱,赵佶悠闲地吃着酒……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李师师吟唱的是近日来大火的一首曲子……

“师师啊,做这个‘何事秋风画悲扇’的小子,今日一直没有来这里吗?”

“没有……”

“好久都没有这厮的消息了!这词填的不错……”

“最近从城外流进来一个词,据说也出自他手,填的也是极好的,不知员外是否听过?”李师师虽然知道眼前这位是天下至尊,但从未点破,所以还是称呼他为员外,这样做起很多事情来,就不会显得拘谨。

“你唱出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李师师轻启朱唇,这几句一出,赵佶拍案浮一大白,呼一声:“妙啊!”

等到李师师唱完了,赵佶大为感慨,他虽然皇帝做得不咋地,可毕竟是个是个艺术家,没事都要伤春悲秋一下的,更何况听到了这样一首词!于是连饮三杯,道:“这个词该有一段旧事啊!这种凄婉却又大气的措辞,真不错啊!好词!好词!”

李师师站起来,替赵佶添了酒,道:“这个据说叫做雁丘词,说有捕鸟者,旦获一雁,杀之,与此雁同飞而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作者大为感慨,买此一对大雁,葬之,垒石为识,号曰雁丘,作词一首,曰‘雁丘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啊……唉,真是那小子,做得如此之词?加上何事秋风画悲扇那一个,都是十分深沉老练的,大有感慨啊……他年纪轻轻,何来如此感慨啊?这厮了不得啊!那个谁,迷糊儿……”

“奴在!”

“查问一下,那小子现在何处,做些什么,速报!”

“遵……呃,是!”

皇城司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不久就查到了,三更时分,赵佶在李师师这里满足了一些欲求之后,打算起驾回宫的时候,那个白面太监就已经收到了皇城司的汇报……

“老爷……”宫外自然不能称呼陛下,只好这么叫:“那厮叫李寻,字推之……”

“这些我知道!”

“呃……近两个月前,他因为放了一个大爆竹,被人告了,说此人私造军械,后来不知为何殿前都指挥使高太尉救了他,他就进了殿前都指挥使司府,从此就没有出来……问了高太尉府上,说是这厮乃高太尉下属某个禁军军官的故旧,所以就保了出来,人也只是见了高太尉手下的虞侯,表了谢意,就放回去了……”

“呃?那这两个月他消失了?”

“问过李寻的光头管家,说是进了殿前都指挥使司府,他们少主就再也没有回来……可以说消失了!”

“高俅!这老匹夫意欲何为?回去把他给我找来!”

“……”

第一百四十五章 高俅说,我好难!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五章高俅说,我好难!高俅大吃一惊!

李寻是谁,他差点已经忘记了!

想了好一阵子,才记起来,原来就是献新火药秘方的那个家伙!也记起来,他曾下令,让手下的人拉出去处决了……

高俅这级别的,杀个人不比杀一只鸡简单。因为他压根儿都没觉得这是个事儿……

然而突然晴天一声霹雳,皇帝居然劈头问了他这么一句!

李寻这么一个小人物,如何能上达天听呢?难道他是个很重要的人吗?或者是皇帝安插到民间的什么重要安排吗?这是动了皇帝的那一根经络了吗?

高俅脑子转得很快,但迅速镇定下来,事到如今只有抵死不认了!

“陛下……臣真的不认识这么一个人!说臣为这个人办过什么事儿,那一定是下面的人,打着臣的名义去做的!

臣有失察之罪、管教不严之罪……”

打定主意之后,高俅就说出了这番话!

他把一切责任推给了下属,万一皇帝追究到底,找一个人杀了顶罪便是,至于失察之罪、管教不严之罪,皇帝骂一顿,就放过了……

现在皇帝身边,最多的就是高俅这种善于揣摩上心,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所谓圣心难测,可是赵佶的这颗圣心,在他养的这帮大臣眼里,那就是个透明的圣心,谁都一眼能望透!

想通了这一点,高球就泰然处之了……

“这个人最后在你那丢掉的,朕不管这个事儿与你有关或无关,你无论如何得把他给朕找回来,他对朕很重要!

多余的话,朕也不想对你说,就这点要求,你自己看着办!

他已经消失两个月了,两个月之后,若还不把他给朕找回来,就提着你的这颗脑袋来见!”

赵佶懒得理朝政,爱玩,爱美好的事物,也喜欢听别人追捧他的话,所以现在他手下的这帮人,都是一群溜溜须拍马的无耻之徒……

但这不能证明他是一个昏聩的人,事实上,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身边这群人到底是什么嘴脸……

他明明看见高俅刚来的时候是慌张的,甚至都冒出了虚汗,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就淡定下来了!看样子,这家伙心里有事,过了一会儿,就想出了对付自己的法子!

赵佶最烦被别人看得透透的,吃得死死的,感觉很不好!

所以他并不是因为消失的那个叫李寻家伙才大发雷霆,而是因为高俅的这个态度!

他把一方砚台砸在了地上,甩着袖子就走了……

坏了!高球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想到皇帝的态度竟然这么强硬!而且要自己两个月之内把这个已经死了的人找回来!

这如何能够完成?

要是他不知道这人已经死了,这还好说,他还说不定会下定决心、动用一切力量去找!

可明明这个人是他自己派人去做掉的,已经死了,沉在汴河被水冲走了……

这就难了,找不到这个人,自己的这颗脑袋,就得交代到皇帝手上去了……

要是前几年,这个事情还好说,那时候,皇帝年轻,身体不虚,喜欢蹴鞠,自己一身球技,大大地有用……

现在不一样了,皇帝已经上了年龄,只爱美丽的事物,譬如风花雪月,譬如美人……独独不喜欢运动了!而且自己更是上了年龄,腿硬了、腰松了,球也踢不动了,现在靠的可不是犬马,而是声色……

自己这张老脸,是色的反义词,要是敢说色,估计会被按倒在石板上摩擦……声嘛,高俅一副乌鸦嗓,说话声带哭腔,没有人喜欢听他说话,更别说是唱了……

不过,高俅还是迅速镇定下来,不就是声色犬马吗?呃,犬马不行了……不就是声色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儿不用自己亲力亲为,天下之大,人生无处不春色,找一些美人了来,尤其是会唱的美人儿,在白矾楼……

对!

就这么办!

不过难度还是有一些的,又要绝色,又要绝唱,有一个参考标准,首先要超越,那就是白矾楼的李师师……

很难啊……李师师真是无死角的角色、无死角的绝唱!天下虽大,可是找超越这种人的女人,无异于在无量恒河沙中找一颗珍珠……

高俅仰天长叹,我好难!我好难!

难归难,终还是有方向的,剩下的事,尽心竭力去办就是了!

进了官家的门,无上的荣华富贵,他可以给你!但是半条命却是抵押在他那里的,一不小心,他就会拿去,这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事。

好难啊……

自从苏小财进了殿前指挥使司府,师父慧普大师陈普慧派人问过几回,得到了敷衍的答复,他都安排了很多五行门的伶俐之人,一直在这府衙周围盯着,看看高俅有什么诡异的举动……

后来虽然苏小财主动联系上了他们,知道了,他在老岭山上,但是对高俅的盯梢还是没有放松,因为苏小财属于虎口逃生,而且现在又赫然成了贼寇,高俅从苏小财手上得了这么大一份功劳,这就注定苏小财不能再存活于这个世上……

苏小财成了贼寇这个事实一旦被高俅获悉,虽然他现在远在山上,高俅不能把他怎么样,但在东京城苦心经营的这点产业,甚至现在遍布在京城里的这些人,只要被人家提出一个线索,就能揪出一串来,将会造成很大的破坏和震动……

所以,师父慧普大师觉得,现在更该盯着高俅不放松,只要高那边有一点风吹草动,最起码要安全地把五行门的兄弟撤出去,不受伤害……

至于东京的产业,虽然是个日进斗金的好买卖,但说放还是能放下的……

“今天有什么异常情况吗?”师父问负责盯梢的花匠祖修。

祖修有一个弟弟在高俅府上做园丁,上一会苏小财从县衙获救,搭的就是这一条线,现在这条线当然还没有断……

“没有关于五行门的事,更没有关于掌门的事……只不过今天高俅被皇帝匆匆招进宫去,又很快就愁眉苦脸的就回来了!

后来,听说他叫手下几个虞侯不惜一切代价去找一个超过李师师容颜和歌喉的绝色佳人!

这是个比较反常的现象……”

“这和我五行门有联系吗……?”话问了一半,师父一下子就觉得事有点大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祸及七七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六章祸及七七“照这么说,毋庸置疑,他要找的这个绝色佳人,是找给皇帝老子的……”师父习惯性地摸着他的光头,继续道,“这很明显是要巴结讨好、贿赂皇帝,这老儿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具体出了什么事,必须搞清楚,我们就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高府那边,让你弟费点心,继续打探消息,不要吝惜钱,这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让他尽可能把钱撒出去……”

祖修点点头。

“知道你不好意思开口!

这样吧,先支一万贯,这事儿很重要,事成之后还有重赏……”

组修大喜,去支钱了……

师父很快聚齐了其他九大长老,共同商议这件大事。

这个事,涉不涉及到苏小财暂且不论,但张七七是登记在册、发卖的巨寇张黛岩的女儿,之所以把她卖在天之美禄这么一个并不是多大的正店,就是想着要在这种管理貌似松懈的地方,引出来二张余孽来……

只可惜这些年狄三娘的人,行事还是比较谨慎、比较诡秘,所以他们还没有发现这中间有什么事儿……当然这些年监管松懈、公事糜烂,已经没有太多人在意二张余孽这个事了,所以管得也就比较松!

但美禄的大掌柜把张七七看成了一棵巨大的摇钱树,已经十七岁的她,现在也该是到出道的时候了!大当家想靠她赚点钱,都已经想疯了!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把七七姑娘的名声打出去……

前阵子经过苏小财一闹,弄出了那个什么雁丘词,现在张七七的名气,已经打出去了,在京城反响极大,慕名出城,专门到美禄来的文人骚客,已经不计其数……

所以,师父认为,张七七现在绕不过去了,如果这天下有谁能在色、声这两方面超越李师师,那唯张七七一人了!

现在她的处境已经十分危险,高俅手下的虞侯随便出动一下,稍稍一打听,然后过去一瞧,这个事儿就基本上敲定下来了……因为张七七真的是看一眼就能定下来的那种绝色……

师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即将发生的事,都分析了一下,给大家说了一下,继续道:“这个事儿,我们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这个小姑娘是一定要救的!

因为她是张黛岩的女儿!

我们这些人怎么过来的,大家人人心中有数!

要不是张大头领在危机关头牺牲了他和他带的那波人,替我们打了掩护,我们这些人早已经暴露了!早已经成了别人的刀下之鬼!岂能苟活到今天?

七七也是我们现在掌门的意中人!

我看这两个孩子,他们是真的对眼了!入心了!

雁丘词这样的东西,都做得出来,决绝之心,可见一斑!

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死了,另一个肯定是孤雁一般,触地而死,绝不独活!

雁丘词就是掌门做的!

这个词,你们也都是听过的!

所以我们要做的事情,已经绝无退路了!”

说是叫大家来商量的,可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所以其他人也就不多说什么,一致赞同了师父的意见!

接下来的事情,才是真正要商量的,那就是,该如何应对!

“事情很紧急,这个时候不做出牺牲,恐怕是不行了,我们必须得想个法子,把七七劫走……”师父道。

“大师,你向来是比较沉着冷静,比较稳健的……现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

那是个什么地方,别人不清楚,我们在座这些人还不清楚吗?

你那么做,不正好中了人家的圈套吗?

就想着把你我这样的,一网打尽,才设计出这么一个毒计……七七就是个鱼饵,把她放在那个地方,就是要把你我这样的老鱼给钓出去……”

说话的是二长老彭满,这个人长得很有特点,有一只圆圆的大脑袋,眼睛极大,炯炯有神,人整体也比较胖,腿很短,炸毛,看上去就像一只老枭。

“这事我知道!

他们放长线、钓大鱼……

可是这一条线,一放就十七年!时间也有点太长了!

就算钓鱼的人再有耐心,十几年,也会把他的耐心一点点消磨掉……

说不定现在这垂钓者已经并不在意了,或者垂钓者已经换过几茬了,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个事儿了!

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七七偷出去了,当然……

这只是我个人分析,你们谁还有其他的想法,也一并提出来吧……

不过,无论如何,人我们是一定要劫走的,不然她就遭殃了!

她遭殃了,我们谁也对不起!

这把老骨头算是喂了狗,就算是死了,我也没法到下面见我师父和张大头领……

作为师父,我连自己小徒儿的人都保护不了,我还怎么作为人家的师父?

所以,不管这事儿商量的如何,就算这条老命搭进去,这件事儿我是做定了……”

“这条老命,现在已经没什么了大用,搭进去,就搭进去了,所以,在搭不搭老命这事儿上,请大师不必质疑我们……

我们现在要想法子,救人,且要保住这些年我们费尽心血创起来的这个五行门!

这事儿稍有不慎,就会把五行门扯进去……”

二长老彭满此语一出,所有人都点头……

“大师……大师……”有人在门缝里轻声地呼唤一声。

师父一看,竟然是花匠祖修!

“不要鬼鬼祟祟的,都是自己人进来说话!”

花匠祖修于是推门而入。

“有一个重要的新情况,必须马上跟您禀报一声……”

“说吧!”

“我们花了大钱,买了高俅一个切身虞侯,他以后会跟我们提供消息……而且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们一个很重要的消息,皇帝为何匆匆找了高俅!

皇帝突然问高俅要人了!要他两个月之内把李寻找出来,否则就要他的人头!

于是,高俅找了当时对我们掌门下手的那个高手,再三确认了一下,当时是不是把我们掌门杀死了!

那个高手说,确实已经断了气,就丢在河里了……”

“呃……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师父道,“高俅两个月以内,绝对交不出我们掌门,所以他打算用美人计分散皇帝视线……”

“那有了这个消息,我们该怎么办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善于用大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七章善于用大师父摆摆手道:“这个事情容我想一想……原以为那瓶上好的佳酿,就是他送的……

现在看来果真是他送的……”

“他是谁?”

“就是官家,当今圣上……”

“啊?”所有人惊讶地发出了一声,充满了疑问、震惊和一丝说不出来的感觉……

“前阵子,闲来无事……”师父于是把两个月以前,师徒二人同逛樊楼的事情,给众人说了一遍……

“酒呢……?”有人问道。

“酒,真是无上妙品,不愧是……呃,不说了!我吃了一坛,一坛还留着……

现在关键不是酒的事儿……是七七的事,是我们掌门的事……”

“看来真是关心则乱,有执念,就无智慧!

慧普大师这样一个平时智计百出的人,遇上了爱徒的事,怎么就想不开了呢?”十长老越蕴笑道。

十长老是十大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个,只有四十来岁,生得丰神俊朗,仙风道骨,平时衣袂飘飘,似御风而行,大有神仙之姿。

十长老也是十大长老中最无挂碍的一个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他关心的!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紧张起来,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一副不慌不忙、轻轻微笑的样子……

平时也根本不知他所踪,突然出现了,就能够遇见他;突然消失了,就没有人能找得到他!

关于五行门中的事务,他在的时候会说说意见建议,但从不参与具体事务……

这个世上没有谁比他活得更加自由自在……

师父慧普大师,虽号慧普大师自称是一个和尚,但就他的执念在狄三娘那里,有很多事情他还是患得患失,远不及十长老逍遥御风的境界……

“越神仙,有什么好法子,快点说,大家也都急着呢!

这世上就只有你一个人,遇上什么事儿都不急不忙的!”二长老彭满道,他是一个急性子,什么时候都鼓着一对眼,看上去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

“诸位,拙于用大矣!

给你们说一段逍遥游中庄子惠子的旧事……龟手药这个玩意,漂洗丝絮的匠人,一辈子只用此物防止龟手……而善于用大的人,可以把这个龟手药提升到一场战争胜利的关键上去……

现在官家的这坛酒,其实也就是个庄子口中的龟手药!

要看这玩意儿怎么用了!

这坛酒要是用来吃掉的话,也不过就是吃了一坛上好的酒而已!可这个东西要是用的好的话,妙用无穷……

譬如可以用作护身符……”

“如何用作护身符?给谁用作护身符?”

“当然是给七七……”

“呃?具体怎么弄?”

“诸位,且听我们妙计……”

十长老一番话,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原来皇帝赐的这一坛酒,还可以做出这么大的文章来……

“果真行得通?万无一失?”

“没有什么计策,是万无一失的!不过细想想,成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

毕竟,我们这也算是天命所归啊,说‘河出异人’,现在已经有了,这说明‘河出异人’真是天命所归,既然是天命所归的人,他的运气应该不是很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看样子天是向着我们的,所以这事成的几率是很大的,大家不必纠结,动作就是了……”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十长老这种什么事情最终都推给天命的论调……不过现在仔细想来,很多事情,他们其实沿着天命论这个调调去做的……

如果他们不相信宿命,那‘河出异人,白虎食人……’这个预言对他们来说就毫无意义了,可他们还是死死的守着这个四句偈的指示,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等来等去,真的从河里等出了这么一个人……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相信河里出来的这个人,就是所谓的河出异人,既然他们相信这个,那接下来他们就该相信‘河出异人’确实是天命所归,所谓王者不死,这种人是杀不死的,所以他们的掌门出来大摇大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然众人都觉得这个逻辑怪怪的,但没有人想明白这其中是个什么道理,最终他们认为十长老是有道理的,也就同意了十长老的说法……

但每个人都觉得,这事儿跟赌博似的,每个人的心都是悬着的……

街面上混大的人,像高球这种,是比较刻薄寡恩的,这种人永远只能看到自己,别人的小命在他眼里一钱不值……所以当了官之后,这种人只能是酷吏……

作为酷吏,手段还是有一些的,所以跟着他的人,办起事情来,效率还是挺高的……

现在高俅的人,已经找到了天之美禄这儿,也看到了让他们大吃一惊,惊为天人的张七七……

然而这群人,眼还是很尖的,他们偷偷观察张七七的时候,赫然发现张七七的桌子上,酒坛是御用的……

而这种酒,是皇帝经亲用的酒,从来都不会带出宫来,要说宫外还有哪个地方可以找到这种酒的话,那就只有樊楼上李师师那地儿了……

一个城外的酒家,平时卖的酒,甚至连城里一些特别小的酒家的水平都达不到,更别说是和白矾楼这样的地方比……而天下独一无二的御酒,竟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眼前貌美如花的人儿桌上……

这一切看上去很反常!

但这世上反常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这种人,只能相信眼睛看到的,至于看到的后面有什么联系,还是交给他们的上峰,那些大人物去确定这事儿……

他们根本不敢妄加揣测,而这个拥有着御酒的人,他们这种小人物,是不敢前去骚扰的……

“你是说你们看到皇帝的御酒出现在了她的桌上?这就有些难做了……你们暂且下去,容老夫想一想!”高俅向来都是能举一反十的人,把别人的心思揣摩到骨髓里的人!

所以,他哪怕是看到一点蛛丝马迹,想到的却很多!

“难道说……有可能啊!要真是这样的话,还真的不敢碰……”高俅脑子里过了无数可能……

搜狗

第一百四十八章 伴君如伴虎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八章伴君如伴虎高俅想了很多,关于皇帝的事情,他只能揣测,却不敢去打听……

尤其他们这种没什么本事,却受了极大恩宠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打听皇帝的事!

因为他也知道,皇帝最反感的就是恃宠而骄,势宠而娇的人,往往都是宠人。

他一点儿做权臣的心思都没有,因为就目前他这点根基,根本无法做到在皇帝跟前翘尾巴!

所以说,他也不算个蠢人,最起码他明白,他的一切都是拜皇帝所赐,所以他可以飞扬跋扈,但不能失宠而骄傲……对别人他可以做任何事,但不能有半点事让皇帝不满,一旦发生了,那他的游戏就结束了……

前面他做出的事情,已经有点后悔了……他走出皇宫,回到了家里,才反应过来,揣测皇帝心思这事儿,当场让皇帝窥破了!

所以皇帝才会大发雷霆,让他在两个月之内交出那厮,如果交不出,就交出自己的脑袋……

不过到现在他还肯定美人计,确实是个好计谋,用在皇帝身上,最为合适不过!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真的有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在他的身边一展歌喉,他就可以忘掉任何事情……

原本以为很难找,但高俅的方法很正确,他知道皇帝好李师师这样的,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所以,高俅打算还是在风月场合去找,走对了路子,得来全部费工……他手下的这群人,别的不精通,但是风月场合的事,人人都很精通!

所以,他的美人计一托出,只要随便一说,手下就马上说出了张七七里这个名字……

他们说这是最近声名鹊起的一个年仅十七的佳人……而且是极其高傲的,琴技高超,唱功一流,但从来没有人看到过她的笑脸!

一直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话也不多说一句!

即便是在她身上一掷千金,也莫想着多看见她一颗牙齿!

而这个小佳人,成名作《雁丘词》……

高俅一听,妙啊!这可不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嘛!

活脱脱的绝代佳人,而且冷若冰霜,正属于那种偷不着的人,可以极大地吊皇帝的胃口……让他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神魂颠倒,黑白不分,最好忘记了这个世上有高俅这么个人,这么个存在……

只有暂时被皇帝忘记,才是安全的……

他的这个算盘打的还不错,可惜胆子很小!

正所谓跟什么人,学什么派!

高俅派出去的人,心思活泛,眼睛很尖,他们很快找到了张七七这个人,但同时也看见了皇帝的御酒坛!

这酒坛,宫外就只有在李师师那里出现过,现在出现在了张七七这里!

这其中的事,太复杂了,太难以揣测了!

或者,其实很简单,就是自己想象的那种……

但无论哪一种对高俅来说,这事儿算是泡汤了!

他的手下一犹豫,就跑回来给高俅一报告,于是高俅也开始犹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说,这个小佳人的名气打出去了,已上达天听,还没有轮得到自己下手,皇帝已经下手了?

如果皇帝真的已经下手了,那自己就不能再去动这个人了!

不然,就不是单单弄巧成拙的事,而是去作死了……

“暂且作罢,暂且作罢,这事儿容老夫再想想……”高俅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的眼前一个人也没有,然后他才想起这句话,他已经说过了……

高俅不敢打听、监控皇帝,但师父这边,对高俅的一举一动,却监得死死的……

当然,钱像流水一样花了出去……

情报要得很详细,高俅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报告的很详细……

而且,这个事儿做的还是极其隐秘的,花匠祖修和弟弟是以契丹军间谍的身份,在监控高俅……只要舍得花钱,高俅身边那些人,多么高级别的,都能买得通……

这也与花匠祖修弟弟这个善于表演的、天生的情报人才有关!他在高府各色人等跟前表现出来的狡黠、小聪明、自以为是,让那些人十分的满意……

高太尉府的这些人,对这个自鸣得意的家伙,打心里是瞧不起的!

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很愿意和这个人傻钱多的人交往,只把那些琐碎的事儿、自认为无关军情的事儿,事无巨细的都说给了这个人!

事实上,眼前这个人所要套取的情报,并不是军情方面的,恰恰就是高俅平时的一举一动……他在干些什么?他在怕些什么?他接下来想要做些什么?

“你确定他现在真的被这事已经难住了?这有这么容易吗?仅仅就因为一个酒坛的事儿,他们远远的瞟了一眼,就不敢再有动作了?”师父显然很惊讶,他是最怀疑十长老越蕴计谋的,他觉得那个计谋很大程度上是在赌博,成败的几率是一样大的……

可师父万万没有想到,事情刚刚开始,却已经有了如此大的转机……

当时,听十长老越蕴说什么天命所归,说什么河出异人已经问世了,这说明天命确实归在自己一方,所以无论做什么事,赢面总是大一些……

师父对他的这个说辞,但心里是比较反感的,因为这真的是在拿七七的小命开玩笑、豪赌……

可万万没有想到,越蕴竟然赌赢了!

“天命到底是什么玩意?”师父甚至怀疑自己前面到底是不是信过命……

“天命即是无常……我们这一把算是赌对了……”十长老笑道!

“原来你果真是赌了一把?”

“没错,就是赌了一把,不过我笃定,赌的这把赢面是比较大的,不然也不敢拿这么大的事儿去赌……这是大家都在乎的事……”

师父的心里有些乱,他自己也想不清楚,接下来到底该做哪些事……虽然接下来要做的一系列,前面都已经商议过,安排过了,但他总觉得一切不可能如此顺利……

师父一直以来,其实是一个悲观主义者……而且,后面的事,要真出现个一差二错,导致的后果将更加严重……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两难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九章两难当然,按照十长老越蕴的计谋,这一步很顺利,下一步,将玩得更精彩……

大宋没有北方,是一个很可悲的朝代,大宋的北方就是茫茫太行山,满山遍野都是贼寇,山北是辽,西边是西夏,再往西是吐蕃、西域……

所以,大宋从开国到灭亡,一直都是个偏安一隅的朝代,一直以来阴阴柔柔的,朝廷自始至终都是各种作死的小动作,最后活生生就作死了……

所以从大宋的京城东京出发,往宋境北方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是很远。包括到太行最南端的老岭山……

所以苏小财很快就收到了京城的各种消息……

梁师成成功进谗言,现在枢密使童贯正在风风火火地积极筹备剿匪事宜……

师父送来的消息当然不止这个,更重要的是有关高俅的消息!

苏小财一听事关七七,当场就不淡定了,他想立刻就回去,最终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毕竟他还是个有责任感的人,事情做到了这个程度,犹如老牛拉重车,行在半坡上,不进则会滚坡!

极度危险!

很有可能会把整座山上、所有的兄弟,都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所以苏小才绝对不能甩手不管!

但如果在这种时候,自己还留在山上,高俅又绝对不是个傻子,七七可以靠着一个酒坛装几天,但高俅一定会调查……最终七七是危险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在要让高俅消停下来,要不然他会查来查去,只要他认真的调查起来,通过李记书场、庄子,还有在京城的其他生意,就会调查到师父慧普大师,以及很多人……

极有可能会把五行门暴露在朝廷的视线当中,这也是极大的危险……

所以,现在苏小财就按照十长老越蕴的计谋行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现在苏小财只能选择最大程度的信任狄闻,因为大战在即,这个时候离开会给很多人造成错觉,觉得苏小财这是担心失败,开溜了……这会极大地影响军心……

当然第二方面,现在狄三娘这么一个女人在山上,依着她强烈的权利欲,如果自己不在山上,她很有可能会设法控制山寨,把这座山寨变成她自己的……

这两方面的事,唯有真正的相信和依赖狄闻,才能解决……必须相信他有能力打败朝廷组织的围剿,而且没有特别大的私欲,想着把整个山寨自己独吞……

当然这时候,让鲁寒方老伯出面,和木头爹等人一起掌握山寨的后勤装备……因为管军需、装备等,其实可以管很多的人,而且还能把所有精壮的家眷也是掐在手里!

这样,可以制衡一下第三娘……

苏小财仔细的分析和预测了一下将要发生的事情,把所有的人力和资源进行了分析,做出了分配方案,也做了一些战略战术分析和预案,然后就叫来狄闻,开始商议……

“你说什么?在这个时候你要离开?!”狄闻惊道。

苏小财自从上山以来,第一次在这个向来沉稳的小伙子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慌。

“淡定!淡定!你先坐下来听,我细细给你分析一下这个事的前因后果,等我说完了之后,你会发现,现在我在不在山上,已经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可是……真的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下山去吗?

这个时候下山,不是你重不重要的问题,而是大家觉得你重不重要的问题!

这个时候你下山,军心肯定会乱的!”狄闻看上去显得很不安,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

“事情是这样的……现在京城里出了这个事,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你仔细的推测一下前因后果,就会发现,如果我不去,五行门这个天下第一大帮派,高俅会顺着我这个线头,查出一片大网来,整个提起来的话,那就糟了……

一下子会害死多少兄弟,你也是可以想象的……”

苏小财当然把自己是如何从京城到太行的这个事儿,给狄闻说了一遍……

把张七七是谁,师傅是谁,整个京城的五行门,现在如何运转,等等,都给狄闻说了一遍……

当然这中间略去了他穿越两个空间来到这里,这个很诡异的事实……即便是把这玩意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他。

“可是这一摊子你打算怎么办?”

“这里是炮台布置图,这里是雷区布置图,这里是战略战术预案,只要按照我说的这个法子去打,即便是有十万人来围剿,我们也不怕的!

只要我们带着他们绕来绕去,只有打退他们的份,我们只有壮大的份,不可能会有什么闪失!

至于具体怎么指挥,相信你的能力,这玩意儿很简单了……”

“关键是炮这个东西,我们操作的很并不熟练……你走了,大家可能会抓瞎……”

“没事,这个东西很简单!

我长了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做这个东西、第一次打这个东西!

要领我都写在这里了,至于怎么打,我也只是听说过,自己并没有经验!

只要注意好安全,多试几次就可以摸索出规律!

哪种角度,打到哪儿,都是定的!

用多少药量,打多么远,也都是定的!

现在造出来的炮管,愈发精致了,钢铁配方也调整的越来越好了,韧度和硬度,都已经达到了,已经不炸膛了……

而且,这几天的训练从未停止过,打废了那么多的炮管,现在都拿回去入炉重铸了……

所以,现在随便找一个当初我们选出那些傻大胆,他们在炮方面的经验,比我丰富的多了!

现在我们就可以去看看……”

苏小才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狄闻已经大致的扫了一下苏小财所做的那个战略战术预案,然后看了一下这个布置的雷区和炮台草图,问道:“你下山去这个事,我们是不是可以不向外公布?

你悄悄的去便是,让别人以为你在山上,在研究威力更猛烈的武器!

这样的话,军心就会稳定,而且听到研究威力更大的武器,士气还可以再长一点儿!

这样,我就能保证按照你的战略战术,打赢这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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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担忧的法子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五十章担忧的法子“还别说,你的这个法子真的不错!

好在我还没有公布我要下山这个事!

那好,这个事就不要让别人知道了,你知我知就行!

当然,让你帮我瞒着的事,可能压力有点大,咱们是兄弟,你就多担待一点……”苏小财道,“当然,你有什么具体的安排,都一并说出来,你出计策,向来都是神来之笔,十分高妙……”

“在你跟前,我是小巫见大巫了……”狄闻现在已经平静下去了,因为他刚才看了苏小才的安排,心也就放下了,继续道,“我这个人向来是比较反感事儿还没有做出个什么头绪,就起了纷争,开始夺权的……

但队伍里出现了这种事,就会弄得四分五裂,最后烟消云散……

虽然现在我们看上去好像一口吃成了一个胖子,突然就强大了起来,可现在依然隐患重重……

因为,我们的队伍最起码是有四股力量聚合的,一是原来山上由我带出来的这支队伍,二是鲁寒方老伯带上来的这支队伍,三是我三姐手下的这帮人,四是投奔的流民……

当然还有五行门上山来的两三百人,大多数都是工匠,还没有算上……

不过我听说这些人除了匠工方面的手艺,武艺都还不错,真正要打起来也是属于一股比较厉害的力量……

我所担心的是我三姐,如果我们是铁板一块的话,相信他也没有什么手段,可惜我们现在还没有真正融合起来……

现在各方势力,都还各行其事,所以这就给了她很大发挥的余地……而现在势力最大的,其实是她的这帮人!

这帮人是一些老江湖,有着丰富的经验,煽动别人,甚至比你我的能力都要强……

而其他的势力,在嘴皮子功夫方面,远远不如这些人……

所以我担心,很快有很多人就会沦陷到我三姐那边去,让我三姐得到更大的权力,这样会一步一步的把我们的山寨蚕食而空……

亲姐姐是亲姐姐,我敬她爱她,可是我独独的看不惯她这种行事手段……”

苏小财点点头道:“所以你觉得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既然您要下山去,您想个法子,带着她一起离开吧……只要她离开一段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山上遭到围剿,我会整肃队伍,用点手段,除掉一些心怀叵测的人,很快就会把他的那群人完全变成我们山寨的人……”

苏小财还是略略的沉默了一下……

“这种事儿,不要在面子上抹不开!

虽然他们是我姐的人,可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带来的这群人,很多都不是什么好鸟!

留着他们,就算不发生其他的事情,单单就他们的品行和行事方式,迟早会毁掉我们的队伍……

能除掉一些,还是除掉一些的为好,就像一棵树不把生病的枝砍掉,整个树就会死掉的……”

苏小财点点头道:“你的想法跟我的差不多……既然你觉得这么做合适,那就这么做吧……

说实话,一直没有对你说这些事,就是怕你的面子上抹不开……

只不过你这样做,不觉得会伤你三姐的心吗?她这样做事,或许是为你谋划些什么呢?”

“……那好吧,在这里,我向你表个忠心!让你走了,也走得放心一点!

当然,就我自己来说,我觉得你是信我的!

不过我还是重申一下,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排兵布阵,喜欢绞尽脑汁控制局面,去胜一场仗……

这不仅是我的能力,也是我的喜好,在你之前,我并没有见过打仗多么高明的人,而自从见了你之后,我发现你在很多方面确实是比我高明,尤其是运用火器方面……尤其你能纵观全局,看得比较远……

所以,我觉得有你在,我们这支队伍就只能越来越壮大,不会垮掉!而把这支队伍交在别人的手上,那就不一定了!

所以,我只希望这支队伍由你来统帅,我听你的,做具体指挥……

这是目前,甚至以后,最好的一种模式!我不希望有人打破了这个模式……

所以请你务必相信我,无论你在还是不在,我永远只会把这支队伍带成你的队伍,而不是我的队伍……”

苏小财摇摇头,道:“我不希望这支队伍是我的,或者是你的,我只希望这支队伍是我们大家的队伍……

让他们每个人都明白,这支队伍做事情,不是为我做,也不是为你做,而是为了他们自己做事……

只有他们尽心竭力的去做好每一件事情,他们的地盘才会越来越大,他们的财富才能越来越多,他们被朝廷砍头的几率才会越来越小,甚至随着这支队伍的不断扩大,他们还会获得很多他们现在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至于你三姐,她吞碳哑声,蛰伏东京,十数年来,尽心筹划,苦心经营,现在突然上了山,见到有这点儿小规模、小气候的队伍,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近在眼前,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时候让她下山,比杀了她还难……

放心吧,大战在即,无论干什么事情,总要等待把这个危机熬过去吧?

因为,山上不管哪一股,都是谁,所有势力却都是朝廷的死对头……

遇上了围剿,大家一定能众志成城,你三姐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让这场仗输掉……所以目前,她肯定不会乱出什么幺蛾子……

所以,暂且就让她留在山上……

人事方面,我托辞要闭关精研新式武器,在后勤和装备用鲁寒方老伯、木头爹等人,掐住他们吃饭穿衣,相信就算你姐有天大本事,翻不起一片水花……

当然,我要在众人面前宣布一下,我闭关的这些日子一定不能有人来打扰,所以,一切事务,但凭你全权决定……”

“不行,不行,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手上的权力不能太大,只有这样,遇到我三姐刁难的时候,我才能把她提出的无理要求,都推给并不在山上的你……

这样就能把她的那些野心,暂且死死封存于她心底……”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安顿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一章安顿苏小财对狄闻的表现很满意,很显然,他是个清醒的人,而且冷静的有点可怕……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是个聪明的人,他很有自知之明,苏小财肯定,如果自己不在这里,狄闻会妥妥的带着原本他那点人马生存下去……

不过,他走的可能就是另一种路子……

自从见了苏小财,狄闻把自己心中的那点爪牙已经收起来了,因为他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机巧有余而大略不足,但他特别喜欢战争,喜欢排兵布阵,在大略方面的局限,让他觉得按照自己的能力去发展,很难有大规模的战场,供自己施展……

苏小财当然也不是笨人,很清晰的感觉到了狄闻要传递给自己的那些不能明说的意思,以他也给予了狄闻最大的信任……

然后,苏小财在新建成的聚义大厅里,请来了山上现在比较重要的人,高调宣布自己要进入闭关研究新武器的阶段,接下来将有一场大战,他十分信任狄闻的能力,决定把这场大战交由他全权指挥……

“不久之前我们打了一场绝妙的仗,相信在座的所有人基本上都是认同这一点的!虽然我们没有专门召召集大家对上次这场仗进行商讨,总结一下制胜之道到底是什么……

不过,相信大家一定能够看得出来,其实无非就是三方面的因素,一是面对强敌我们并不怯战;二是我们根据山形地貌、武器特点,定出了适合我们的战略战术,并且指挥得当;第三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方面,那就是我们拥有强大的火器,我们这边天雷滚滚,敌方就已不战自怯……

而上次是我和二头领狄闻兄弟,实地查看了地形地貌,根据我们的战士特点、武器特点,共同制定的战略战术!

真正开始打仗,其实我很少出面,这一点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整场仗,基本上都是由二头领狄闻兄弟指挥的!

我们不得不说,他打得很出彩,通过巧妙的迂回、对火器巧妙的应用,对侦察营金猴营的得当调配,我们以天雷轰击了梁家大院,杀死了梁家三子,并且成功夺了他们的粮仓……

我们基本上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俘虏了第一批梁家恶奴,歼灭第二批梁家恶奴,并且成功的歼灭、分化瓦解了厢军,吓跑了号称骁将的郭弼带领的三千边军……

这其实是我放他们走的,毕竟他们是杀过敌的边军,无论如何,最不该死的还是这些人……

该死的人,我们要毫不留情地杀死他们、压榨他们,而不该死的人,不过他们跑,我们就不追杀……

当然,如果不想放他们走,我们花小许代价也能留下他们这三千人……

可以看得出来,狄闻兄弟是完全有能力调度我们的力量,很巧妙、很灵活,以少胜多,取得战果最大化的!

他对新武器的适应很快、上手很快,让我制定一个大致的方略,我还可以拿得出手,要是真正实际去战场上指挥,我不一定比他指挥的好,所以这次就让他全权指挥……

而新武器的重要作用想必大家也认识的很清楚,我就不再啰嗦了!

所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所以我们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一点,要看到,打完了眼前这场仗,还有更多、更大的仗要打……

所以新的武器,我必须尽快的造出来……我们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于大宋官兵,而是来自于将要食人的白虎……”

苏小财最擅长搞一言堂,他没有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自己说完了话,就宣布这事就这么定了,散会……

然后他就带着狄闻来到了新开劈的巨大的校场上,继续试炮……山寨涌上了这么多的劳动力,虽然经过了严格的筛选,把一些比较老实可靠的人留了下来,这些人只是前来投靠的人当中,不足一成的数量,却已把这座并不大的山寨塞得满满的,以每日不得不承受繁重的劳动,向后山开辟场地……

人多了,虽然说粮食消耗起来很快,他们来了时间也不长,新的粮食没有种出来,但人多了,也有巨大的用处!

相比苏小财刚上山的时候,现在规模扩大的不仅是人数、战力,山寨的占地面积也足足扩大了扩大倍有余,砍光了缓坡上的树木,平整了场地,在弄出来的巨大场地足以训练骑兵……

可惜马这种东西比较稀缺,所以山寨这个时候还没有考虑训练骑兵。

但是这个巨大的场地,用来连炮手是极好的,这也十分开阔,平射、仰射,是极好的……当然这种简陋的前装式滑膛炮,不能用来辐射……

现在他们已经在山上远处的场地,坡下的场地,用石灰画出了白圈儿,开始练习相对比较准确的,有目标性的射击,学会目测距离、角度,估计用发射药量和炮弹的大小……

“现在炮打得看样子已熟练了不少,而且炮的质量也越来越好了,打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炸裂,可以用了!可以撑得过一场大战了!

而且我们的炮只要我们守住了这座山头,就会源源不断的造出来,这些天,山下在疯狂地往山上运物资,所以现在我们积累起来的物资也比较多,这方面暂时不担心短缺……

不过朝廷现在已经注意到这块了,很快童贯就会指挥人马封锁前往这里的人,我们就会被隔绝在这座山头上!

所以这场仗我们不仅要打赢,而且一定要全胜,要打怕他们,打出我们的威风,以后带着队伍就可以出山去劫掠物资,而不担心官兵……

不过,现在这样安定的好日子,已经不多了,北边那些吃人的白虎,已经成长起来了,一旦寻找到一个契机,他们就会南下,天下就要乱了……

所以,我们称现在一定要尽快的吃肥自己,到时候才能立足于世,不至于被乱兵吃掉……”

狄闻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只是不停的在点头……

“你何时再回到山上?”狄闻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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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狄闻的想法

大宋首富正文卷第一百五十二章狄闻的想法狄闻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苏小财一愣,其实他并没有想过自己何时才能回到山上,现在下去,一头扎入东京城,具体会发生哪些事,自己也说不准……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到山上……”

“不会吧?你是不是要把这么大一摊子撂给我,从此就不再回山上了,让我们在这里自生自灭?”

“不知道你为何突然会问如此莫名其妙的问题呢?”

“因为我觉得你其实并不想造大宋的反……”

“那你想造大宋的反吗?”

“……其实,我也并不想造大宋的反!我没有什么野心,只不过就是喜欢打仗,可这一生能为大宋去打仗的机会,想必是没有了……

而且你也知道,我的身世不允许我再为赵家效力……

可我毕竟还做不出来举着屠刀去杀这片土地上人们的举动!因为我和他们有着共同的祖先,说着同样的话,写着同样的字,吃着同一片土地长出来的粮食、喝着同一条水脉的水……

我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我们一代又一代的先辈死去,都埋在这片土地上,而这片土地长出了粮食,生出了水,我们又吃下去,所以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我们有着天然的、不可割裂的联系!

如果要造大宋的反,我们就要举着屠刀去和这些人作战,去杀他们或者被他们杀!

这种事,真的不能做……”狄闻这时候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和他平时特别警醒、特别明亮的眼睛完全不一样。

苏小财特别惊异生活在大宋,土生土长的狄闻,竟然说出了如此一番话。

这种觉醒,在这片土地上,在这个时候,没有多少人会这么去想……来到大宋已经有一段时间的苏小财很清楚,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心里在怎么想,他们被大宋这种文弱的朝廷统治百余年之后,已经习惯了纳贡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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