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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王朝之乾坤逆转》


第二十六章 其兴也勃严亡也乎焉

童贯怒目渐渐涣散瞪着灯影里的来人,双手不禁微微发颤,后劲的冷汗窜脊而过。女凤全文字 无广告

“童大人。”来人沉着嗓音,像是堕入了冰点:“话我带到了——”

童贯顿觉一股寒意扑面而来,那浓郁的杀机让他不禁往后推了半步。

“——我现在就送你上路!”话锋一转,刀锋便至。

童贯看着一个鬼面人从灯影里一晃而出,锋锐的刀光如虹贯日直戳心窝,“救!”童贯只喊了一声就扑通瘫跪在地。

虽然只是这一招,却已经将那些护在左右的带刀侍卫深深震住。懂道的人都晓得,这灵动的步法,还有这三寸短刃,足见来者不善。

魁二对瘫软在面前的童贯视而不见,刀刃却是硬生生地戳破两层绸缎触到了肉皮而止,他斜眸扫了一圈那些呆若木鸡的侍卫:“拔刀!你他娘的是干什么吃喝!”

拔刀侍卫相互慌瞅一眼,一个胆大的上前一步,说道:“好汉杀的好,这奸贼欺男霸女,祸国殃民,死有余辜!”说罢,唰地抽出刀来朝着童贯后背戳了一刀。

童贯双眸紧缩,惊愕之余还未回头,后面的几个侍卫也上来连连补刀。魁二往后急退一步,童贯的血已经涌了满地。

“死了,滚吧!”

那些侍卫连连声诺,慌忙退出房去了。

魁二看着那个昔日百官无不忌惮的奸贼,如今却被自己身后的侍卫活活乱刀戳死,摇摇头,这人呐唉。

【第二日】

京都的八门全开。童贯的人头早已挂上了城楼,经过一夜风吹,全无血色,贼溜溜的眼珠也不知何时被鸟啄去了,留下两个深深的眼凹,看着绿林军的兵马伴随着城中巷井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徐徐进城。

昨夜得了潜入城中的魁二接应,林冲已经带着先头兵马破城,收编官军,封闭宫门,就等着史进带领众将步上皇位的这一刻。

史进站在紫哀殿前,不仅一声沉沉的叹息。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乎焉,千百年来,朝代相替,分分合合,其不怪耶吁?

“今后的路,大帅更是如履薄冰,守江山,难呐……”吴用摇着羽扇。

史进沉沉地点了点头。

【数月后】

被俘的皇帝软禁在梁山,下达了让位的诏书,当然也是他有生之年最后的一道。

不过月余的光景,各地人马纷纷倒戈投降,少余顽固也均城破人亡。

史进择吉日开国名鈡,黄袍加身,绿林军众将也按功行赏,位列大小。

而位居西北的大金宠宠欲动,耽耽虎视地瞧着这个根基尚不深稳的新兴之国。

绿林众将心照不宣,战事在所难免……——11470+d6su9h+10141824——>

第一章 误走天魔九龙现

【史家庄】鸡鸣三遍,窗外还是迷茫的鱼肚白。史进坐起身来,就再也睡不着了。想着近来少华山上的土匪,动静越来越大,又想着这几日爹爹史太公,因为这匪患而愁苦煎熬、心神憔悴。史进瞧在眼里,痛心的很,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就是此刻在心里琢磨着,也很不是个滋味。

爹爹是华阴县的里正,又是这史家庄的一庄之主。听闻这伙徒匪不久将要洗劫华阴县,在这事关存亡的紧要关头,为公为私,都该有所提防,更得提前有一手准bèi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道理史进懂得很。

可是自己除了懂些枪棒,这硕大的庄上,尽是些徒有蛮劲的汉子。而县里的官府自顾不暇,哪里还会发兵保护……心念及此,史进不由的重重叹了口气,穿衣出了门来。

史进提了棒棍行至后槽马厩之处,这里四下无人,场面宽阔,是史进常日的练武之地。史进将青布短褂脱下,戳戳手掌,赤膊使棍便操练起来。棍棒掠空,上下翻飞,呼呼作响。连劈带扫,似有龙吟。身手不但轻盈,招式更是华丽。

就在史进打过一番套路,余光中却觑见在屋角的房檐下,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立着一人。穿着粗布褐衣,个头中上不说,身板也很结实,特别是那对眸子,更是锐利得很。

史进见那人只是负手在那立着,便觉得散出慑人的气魄来,好像就这样便能把他舞棍的气势压倒一般。

史进心下瞧着,有些惊讶,手中的棍却不曾停缓,反而越打越来劲,将前前后后十多个武师所授的功夫尽数使了出来,好叫那人心里暗自服气。

可那人瞧清了他的把式,抬腿便是要走,但这脚还未落下,他便再也挪不开步了。史进此刻也有了感觉,那双凌厉的眼眸正紧紧地盯着他幻影缭乱的枪棍。史进心里舒服了点,心道:他一定从未见过我这样的枪棍,光看表像就傻了眼,倘若知dào

了其中的奥秘,岂不是会吓晕过去。

史进所持的棍,长约三丈有余,约有腕粗,通身银亮,上浮龙鳞纹饰。舞弄开了,青光乍现,有如龙鳞纷飞,滴滴点点,迷乱人眼,虚虚假假,蛊惑人心。

就在史进一趟枪棒功夫打完,定身收势的时候,忽听背后那人啊呀一声惊叹,史进头都不用回就晓得,一定是在这龙鳞尽收,一切动极转静之时,自己背上那逼真的九条青龙刺青恰好唬到了他。

史进还不及回头,便紧接着又听见那人顺了口气。史进心道,那厮是看我枪棒功夫了得,心下服了。想到此处,心里不由地微微得yì

。却不想,听那人竟然暗自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打的是花枪,却赢不了真好汉……只可惜了这棒”

史进听在心里,顿时来气,转过了脸,看着房檐下的陌生人,颇有些恼怒道:“偷偷摸摸瞧我练棍,也算好汉?竟来耻笑我的把式,那就让我来考究考究你这英雄如何!”说罢,就跃至一旁,顺地踢了一根棍棒与他。

那人劈手拿住之时,史进已抖了个棍式,意欲比试。

“我儿,休得无礼!”

一声叫喊响过。史进循声看去,原来是爹爹史太公徐步走近前来。

史太公也不和他先搭话,却和那陌生人笑笑,两人互作了一礼。

史太公道:“客官莫怪,这是我的小儿,单名一个进字。从小喜爱耍些枪棒,让您受惊了。”

那人微微笑了道:“太公多虑了,枪棒我也略略晓得,若蒙太公不弃,我亦可陪他练练,也不消得寂寞。”

史进一听,顿时叫好,抖开架势,便要那人过招。那人谦让再三,待史太公开口相劝,说出“如有伤损,也是他咎由自取”的话来,才敢有所展现。

于是两人在院中阔地拉开阵势,各持一方,仔细周旋起来。那人打了个把式,便将棍稳持手中,不再动作。

史进看在眼中,心中方刚的血气却没了耐心,心道那厮恐怕没甚套路,此刻切磋只怕是急没了本事,看我将他一军,让他立显原形。想罢,一抹轻蔑闪过嘴角,挑棍便来了一招“举火燎天”。

此招虽是单式,却实则暗藏后招。以此式虚晃,敌手必逆向闪动,接着便可觑准去势,引棍而下,那时对手已是强弩之末,躲无可躲,必中要害。

史进也是如此盘算。可是一式走尽,那人也只是立棍,遮挡门户,脚下未曾腾挪。史进一招使尽,不得不“死马当活马医”一招“开门见山”引棍劈下。那万钧之力,借棍居高临下之势,如泰山压顶,劈面而来。气流抽动激起呼啸龙吟,棍身折光幻化万千龙鳞。

那人不敢大意,收束心神,仔细观辨,在棍走至额前,才分出虚实,急忙收棍斜划,卸去劈力。如此,史进的棒端便顺势被他压入地下,激起一捧烟土之后,棍端得余力才消散殆尽。

史进心中有气,大声喝道:“雕虫小计,再来比过!”说罢抖起棒端,有如蜻蜓点水之势,朝着那人连番刺来。撮撮点点,总不离对方身前要穴。

那人心里一乐,不曾想过这小子还有几招上得厅堂,不由的生出孺子可教之意,只是生性冲莽,运棍自然不甚稳重。那人有意指点史进,便决意先挫败他的莽性。那人一念闪过便动作极快。

史进只见他展棍挑拨,便将自己的来路一一封死,不待另辟他法。那人便一鼓作气连削带打,将他的棍路封了个水泄不通。

就在史进惊诧之际,却不想自己的棍端竟被那人劈手一招,稳稳抓住。

切磋至此,胜负已分。

史太公看的爽快,连连抚掌。心里已有请师教子之意。不由得口中更是称赞不已。

此刻史进心中亦是叹服,只是碍于面皮,不能服软,一时也有些羞恼。不由的催动心念。

那人见没有继xù

下去的必要,正要扯手施礼,忽然感觉手中棍身滚烫,一声龙吟啸过,一条银棍在瞬息间拆拆合合,组成一条火铳,一条银龙贯穿枪身。

而此刻,史进稳稳地持着龙尾的枪柄,幽深的龙口阴冷的对着那人的面门。一只细长的食指混合着史进微微的一笑,便不可揣测地扣下了扳机。

第二章 神兵出世盘龙棍

史进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唬得史太公惊叫出声,全身瘫软不由得跌坐在地。但那人却只是愣愣的看着幽深的枪口,浑然不知此为何物,更不懂史进这是做什么。只是在惊异这枪棍的变化之余,全身多少有些侵袭的寒气。

史进收了枪械,一转心念,龙吟过后又是一条银亮的盘龙棍。史进赶忙扶起父亲,却不想史太公反手一个巴掌狠狠抽过他的侧脸,史进不由地跌在一旁。

那人一个箭步抢上前来扶住史进,对史太公道:“太公这是为何?莫不是嫌他本事不济。若是如此,太公尽可放心。”

没想到史进却此刻挣脱了他搀扶的手,愣愣地看着面前怒气腾腾的爹爹,眼底闪烁着惊痛,不解为何自己的出色表现竟换来老爹的巴掌。

史太公重重的叹了口气,面上颇有难色,稍稍踟蹰了片刻,还是开了口:“犬子失礼,还望客官宽容,别往心里去。”

那人听到此处,甚是不解。

史太公接着道:“说来也奇,想必大人不会信我老头。虽然您见过的神兵利器众多,但大多也不过吹毛断发,滴血不沾。你也见了,我儿那枪棒与众颇为不同,不知他念得什么咒,便可使出妖法来,就是你方才所见那物,端得厉害。那龙口所指,在一声暴响过后即可吞人姓命。方才若不是大人您命硬富厚,就算统领了您那八十万禁军来挡,恐怕也……”说着蹙眉之间又平添了几分苦楚。

王进却是会心地笑:“这棍确实灵异,非同寻常,我在军中多年,也不曾耳闻。但这孩子的根骨更是少有。如若加以引导,必成栋梁!”

史进此时心中大惊,原来那人竟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不世高手,传闻中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那人舞枪弄棒本是常事,十八般武艺亦是精通。惊讶过后不由得大喜,没想到今日竟能一睹英雄的风采。只是方才的失礼,却让他心下很是惭愧,脸庞更是不由地泛起了淡红。就在他心里思量的空档,听史太公冲他道:“还不滚了过来,拜师谢罪!”

史进喜好枪棒,今日得遇高人,心里自然暗暗欢喜,看父亲给了这样一个台阶可下,便顺水推舟,遂了自己的意。换人拿了张大椅,让那人坐定,自己便规规矩矩磕了头拜了师。史太公又招呼庄丁杀羊宰牛,置办了桌丰盛酒肉。酒席间觥筹交错,谈的推心置腹,使得主客皆欢,直到三更方散。

酒席散后,史进满心欢喜,非亲自送师傅归寝不可,王进奈何不过,只得随他。两人一路走,一路说。

说到少华山的谣言上来,史进便是叹息。

那少华山离史家庄不远,本来是一座游山玩水的好去处,虽然山高坡陡,但其中野味却很丰裕。史进年少时,常常约了庄上的伙伴,上山来耍,野鸡飞鹅,次次满载而归。一转眼,史进已从少年长成一个十八九岁的后生,可那少华山却再没去过。

“就在几年前,山上住了一伙人马,占山为王,听说里头有三个兄弟依次当家。他们虽然也时常下山来劫道抿财,但却对史家庄一直都很客气,勉强可以说是秋毫无犯。”史进说着又叹了口气。

“再后来,这少华山的名气就渐渐有了起色,不但人马翻了几倍,而且还兴师动众地修起了山寨箭楼。规模在当时来看是相当可观的。近来这月,更是遍撒英雄帖,招兵买马,动静极大,听说是要寻刘县令的仇。”史进顿了顿看着王进道:“这些流言本来也不该当真,市井之间闲话本来就杂,但一直装聋作哑的官府却紧张起来,那刘县令更是当真急了。”

王进心下想了想,自己在官场上混了这么久觉得此事也并非像史进所言的这般严重。便宽慰他道:“刘县令我虽不晓得这人如何,但州里的督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哪里容他们瞎折腾。倒是庄上练练兵有所准bèi

也是好的。”

于是两人便商谈如何习武,如何练兵,后来不知不觉话头又谈到那盘龙棍上。这下史进可更加得yì

,话匣子一开而不得收拾。

原来,那日洪太尉失误拆损了封魔殿的密咒,搅乱了时空逻辑和天数地理,随着三十六天罡损落、七十二地煞临世,将后世数千年的东西也由太虚之境扭转组合而散落人间。

这盘龙棍本是太虚之境的神器之一,在那场浩劫之中,与一柄西德5.65毫米G41H&K步枪在时空中重叠,借太虚之境的灵力得以在改组之余而兼容并存。后由嗣汉天师借史进的梦境,由太虚灵力将此盘龙棍并心念催动之法传与史进。

“那梦中的天师说,这步枪需铁丸弹药。而弹药制造之法乃不传之密,要我省着些用。待我梦醒之时,催动心念,果然如天师所言,一时性起奔至村口便要试其威力真假,扳机一扣,一听爆响,但并未见有何异,便接连打了数次,直到再打不出才住,心道天师放了空话。

哪知过了些时候,便有人奔回村中,说村外无辜死了两头耕牛,还有一个耕夫刘二折了腿,流血不止。等庄里的人请了郎中一起看时,我才后悔不跌。从那刘二腿里取出的正是那天师所言的弹药。而那耕牛身上所得亦是此物。”

史进满是悔意地述说,不由的又陷入了回忆:“直到那时我才知dào

,这件神器真了不得,动动手指就可打穿千步之外。只是可惜了那些弹药,今后恐再也没了,如今亦难演示与师傅看……”说罢,不由得深深叹息。

王进听罢如阅天书海图,不但新奇,更是神mì

。只可惜唯有往事可追,却难见步枪神威。心里虽有遗憾,但还是收拾了心情,安慰史进道:“神器在手,自是天命,火器在朝中也有听闻,我且说与你听,在东京有一人唤作轰天炮雷震,那人造的好火器,如记不错,有一门叫做母子炮,其威力与你所言极像。”

王进想了一下又道:“但也有不同,他的火器个头极大,非四五条汉子驾驭不得,发出弹药之后,所着之处山崩地裂。只是这一直都被朝中所看重,我也无缘考究其祥。若你可以寻得那雷震想必再造弹药也不甚难。”

史进听到此处,双眸顿放光芒。心里好不振奋,恨不得此刻就邀了师傅,一同去东京寻那人去。

王进顿了下又道:“再说回到这神兵上来,其变换在两物之间,即是天命,必有道理。现今步枪用之不可,但还有一番变化,就是盘龙棍,你使得一身好武艺,就算只借着棍的奇异,亦可横走江湖,落个好汉的声名。到时再寻那雷震不迟。”

史进听罢茅塞顿开,更是抖擞精神。话头说开,王进也将自家身世和境遇道明,史进听在心里,觉得师傅甚是英雄,更是死心踏地随他学武。

那日之后,王进每日与史进切磋,将自己十八般武艺一一从头指教,招招式式悉心点拨。不觉荏苒光阴,半年时光一瞬而逝。史进十八般武艺,矛,锤,弓,弩,铳,鞭,简,剑,链,挝斧,钺并戈,戟,牌,棒与枪,一一学得精熟,多得王进尽心指教,点拨得件件都有奥妙。

待又到一月之末,王进已觉史进可以出师自立,便考校一番,心下满yì

骄傲之余,便又想起了当初的盘算,与史太公相辞欲上延安府去。

史进自然不肯,与史太公连番苦劝,只是王进所想一个外人落户史家终非长久之计,不若投奔老种经略处可某的半世生计。于是心意一决,让史进苦留不住。史进奈何不得,只是日久相处,情义深重,如今一别,不知何日相见。心念及此,不由的淌下泪来。

数日后王进携母离开了史家庄。在连送师傅数程之后,史进方才恋恋回到庄上,心里空落,酒肉无味。

史进坐在树下又想起师傅之时,突然村前邦声大作,一个庄客惶惶恐恐奔了进来。一到史进面前,双腿一软就栽在当地,还不待史进惊问,就已开口道:“大郎!少华山的强人杀来了!快救……”

第三章 强贼大闹史家庄

史进一听所言,腾地跳将起来,喝庄上小厮取了盘龙棍和马匹,不待纠集庄丁就一跃上马,驰骋出后庄来。

只听得那邦声更紧,史进奔到村中,就看见村头腾起数处浓烟,张牙舞爪,从村落之上直冲九霄。一时间,杀声喊声厮打声,重重叠叠,直直闯入史进的耳来,激得他热血冲顶,心急肉跳。

史进驰过一条村巷,恰好与一波贼人相遇。那些山贼抬着米袋,赶着猪羊,带头的是个粗壮后生,头裹黄巾,一手提着染血的朴刀,一手倒提着数只鸡鸭。一转巷口,便见史进骑马驰来,瞧史进面色紫红,一双眸子犹如饿虎,直直扑入眼中,将心下的胆子都撕个粉碎。

那后生当下就怯了气,也顾不得鸡鸭,随手撇了,拔腿就往后撤。后面的喽啰不知就里,进退不得,一时慌作一团,不战先乱了阵势。

史进这时纵马抢入,当先提棍便戳,随即棍端扑哧一声闷响,便穿透了那为首汉子的肩胛,鲜血顺势飞溅,后面众喽啰的脸上沾的滴滴点点。史进心下也暗自吃了一惊,不曾想到盘龙棍竟能如此凌厉,不由得心下软了三分,稍稍去了许些力道。

那些喽啰眼见小头目被戳出个腕大的眼来,吓得屁滚尿流,双腿筛糠一般,欲走不得,更来不及动作。就被史进横扫纵挑,打了个七零八落。就这般一路厮斗奔至村前戏台。

只见台下堆满谷物牛羊,众多喽啰列队环绕,其中往来交割犹如集市,甚是火热,而台上横马坐着一人,头戴干红凹面巾,身披里金生铁甲,手中横着丈八点钢矛。是少华山的二当家,人送外号跳涧虎,正是陈达。

史进觑见那人脸面满是得yì

之色,心下倏然腾起千般火,也不管他人多势众,提了棍就打将进去。

离戏台甚远的一个小喽啰抢先发觉了史进,惊呼起来,惹得众人都寻望过去。胆大些的已抄了刀枪迎了上来。

史进奔到台前,一棍开天式,万千龙鳞幻影纷飞。众喽啰看得惊异,眼见龙鳞四射,快伤近面前,不得不顾自格挡防身,却不想挡了个空,龙鳞倏然隐去了。史进乘这一顿之机,左方连刺,右方劈划。

棍影所点之处,招招见血,棍势所过之路,人人皆亡。手起棍落片刻,死伤十余之众。史进杀得性起,也不假贼人片刻回神,一路直往那台上的首领杀来。

此刻在贼人群中突然有个喽啰大呼:“九纹龙!”

众人心下一惊,戏台上的陈达亦是唬了一跳,笑容立即僵死在脸面上,只是此刻也顾不得太多,拉转缰绳,合着众喽啰拍马就往庄外奔去。

史进一看贼人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心下寻思这少华山也没甚了不得的,便生出产草除根之意,意欲生擒了陈达,才更是英雄。于是,在点翻了几个顽抗的喽啰之后,便策马追将过去。

追出史家庄十里,那陈达凭借马快,总有几仗距离。偶尔途中转折,可近得身来,只是苦那陈达并无意厮杀,斗一两招,便催马而遁。

史进年轻气盛,心下颇为不甘。只是气恼临走之时没带了弓箭来,如若有此在手,须叫他吃我几箭。史进心下有气,不由的攥紧了手中的盘龙棍。心念及此,更来火气。如若有弹药,此时岂不省事,一扣扳机,打发他归西,何苦这般奔走。他日寻得雷震,任你跑遍山间,我也定取你姓命!

史进一念未落,突然后方暴出喊杀之声,史进大惊,心叫不好。勒马顿住去势,此刻前面不远亦有喊杀声起。史进右面临山,只得急急调马左逃,慌不择路奔入树林中去。

后面喊杀声连绵不断,似有马队已快追来,史进心里气急,愈发乱了心神,只是扬鞭打马,全然失了方向。

史进心中苦恼,一霎之间所想甚广,当初不该追来,孤身至此,若被贼人所擒,不仅白白辱没了自己的名声,连累师傅的英明,更会纵那贼人欺我庄人,辱我妇女,而那多年经营的家族产业,亦将付诸东流,遭这厮鸟人糟蹋。

史进一念闪过,不由的狠狠一叹。

叹息未止,突然右侧闪出一队人马,当首的即是陈达。陈达轻蔑笑罢,当即大喝:“中我计矣,莽夫勿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史进心下正怒,抢到面前,提棍即打。陈达拿八丈点钢枪抖了个枪花,随即斗在一处。

史进耳畔喊杀奔走之声愈来愈近,心下不愿恋战,一招偷天换日将陈达的钢枪挑离身前,两腿一紧马肚,驰马欲走。陈达前招受制,后招难接,怕叫史进走脱了,也不顾什么江湖规矩,急忙吹了个响鼻。

陈达手下的喽啰便催马一哄抢上前来,刀枪夹杂,一并刺杀过来。史进眼疾,收棒护着门户,顺势侧翻,拉着缰绳,闪在马匹的另侧。

众喽啰一击不中,却已成了网罗之势,劫断了史进的前路。史进再翻回马背,手中不停,荡开了急戳的矛头,反手便刺。

此刻陈达的钢枪划了个呼哨,直奔史进后心而来。史进扭身让过,并不理睬,只是手中的盘龙棍却指东打西,不消眨眼的功夫就将面前三人一并打落马去。

此时,陈达连同喽啰,一众七八人,七八条白刃在午后的日过下,耀光闪闪,在史进周身要害之处游走。

史进仔细周旋,听得厮杀之声更近,而眼前却无出路,索性将心一横。原本七分防守,三分快攻。此刻史进心境已变,抱着必死之心,将手中的盘龙棍使得尽数杀招。

众喽啰顿感杀气扑面,眼前的龙鳞更是纷乱,犹如暴风之雪,棍行之处,如有潜龙怒吼。连陈达心下都有些怯了,手中不由地慢了一分。至此,史进杀得眼红,一招龙行四野,打得如入无人之境,棍行之处,血肉横飞。

待史进一棍刺入最后一个喽啰的前胸,陈达也怒了。心下道,看在你是条汉子原也让你三分,你这鸟厮下手凭地太狠,饶你不得。

陈达想罢暴吼一声,使出平生绝技恶虎跳涧。这一招旨要枪人合一舍生忘死,最终发起杀招而重创敌手,其要紧之处就在全身关节的伸展使力,每过一节,力道便叠加一倍,从手腕而下直至脚裸之时,犹如弯弓射箭,其反冲之力已是万钧之势,有万夫不挡之勇,穿碑断梁更不在话下。

陈达一声虎啸,恶虎跳涧随即使出。

史进觉陈达枪法突变,一杆钢枪如其加长臂膀,凌厉刁钻之势暴起。但见陈达周身扭转,关节活络之余,更有冲阵之势。史进从未见过这般的枪法,只看那闪亮的枪头随周身关节转变,一闪即至眼前,突然心下一惊已来不及回挡,心道死了。

却不想,陈达扑通一声栽下马来。而那柄钢枪扑哧一声将史进的马匹一枪捅了个通透,末了去势不止,直直戳入地里,直到末了枪头。

史进吓的浑身是汗,跳了开来,将陈达活活按在地上。割了马匹的缰绳将他牢牢的邦了。

就在史进抓着陈达站起身来的时候,顿觉脖颈一凉。不必回首也晓得,是刀刃架在上面了。而此刻大队的人马呼啸而至,将他们围了个铁桶一般。

史进心寒,只听背后那人道:“我杨春这一刀下去,何止是英雄气短?”说罢,手起刀落……

第四章 少华山机关费尽

杨春的刀刃瞬息即下,一道耀眼光辉闪过。陈达倏的跳身起来,扭扭被勒痛的手腕,扬声朝史进叫道:“你这鸟厮,看我也绑你一绑。”说罢,招呼两个喽啰来,把史进像裹粽子般五花大绑起来。

杨春收了碧血白蛇刀,道:“二哥休再耍闹,牵匹马来与他罢!”

陈达怒道:“咱的弟兄就白死了!”

史进闻言,心里也怒:“我的庄民也白死么!你这天杀的鸟厮贼”

陈达一听这话更是来气,就近从喽啰手里夺了马鞭,便望史进身上招呼。杨春一看,急忙挡在史进身前,一条血迹清清历历印在格挡的臂膀之上。

陈达不曾料道如此,眼见伤到三弟,心中有痛,苦道:“三弟,这时为何?我自不杀他,打他两下也不得么!”见杨春没有退意,赌气叹了一声,恨恨丢下马鞭。

杨春也不顾及,上来托着二哥的双臂道:“哥哥,非小弟不肯解你的气,只是,你忘了大哥的话了。”

陈达心下一震,啊呀,险些坏了大事。说罢,脸面的怒气烟消云散,赶紧差人牵了匹马来。

史进一看,心下并不买帐,将眼望天边一望,道:“要杀要刮,眨一眨眼的不算好汉,何须你们带我别处!”

陈达心道这厮倒是个死骨头,索性也不理他,拦腰一抱,横丢在马上。杨春差人留下收拾战场后事,其余的一并收队回山。

史进骂了一路,直到被丢在少华山的大殿里,口中依旧怒骂不停。

陈达心道让你三分却这般不识抬举,扯了头巾就欲塞他住口。这时从后堂里快步转出一人,神机军师朱武的便是。

朱武一看陈达,急忙喝住,三步并做两步奔到近前,道:“二弟休得无礼!”说罢,转身面向史进,满面愧色的道:“好汉受苦了。”说罢赶紧着手亲自将绑松了,不待史进言语,倒头就拜。杨春随着也拜倒堂下,只有陈达兀自尴尬立着。

史进一看,如此这般心下迷茫不知何感,口里便软了,赶紧扶住朱武、杨春,一时说不出话来。

朱武心里估量事情多半可成,便更加恭敬,道:“今日冒犯好汉,真当最该万死。只是,我等是迫不得已,如今有苦难言……”朱武言道此处,面露痛苦之色,故yì

不言。

待史进追问其祥,才又勉强似的一一道来:“我们三个兄弟,本是在华阴县里贩肉,每日的起早贪黑,几年下来事业做得颇大,也积累了不少本钱,怎奈惹得那知县眼红。我那二弟陈达生来性急,又莽撞了知县的小衙内。后来……唉,不说也罢。”

“可是遭了那鸟的算计!”史进甚是愤愤不平。

“怎么不是,害了我二弟陷在牢里不说,还要暗夺我们的田产。百般刁难,将人逼上绝路,可偏偏又无处伸冤,我们兄弟怎生受的这般鸟气。”杨春说完,朱武又接过口来:“所以,我两兄弟典卖家产,纠集家丁伙计,劫了大牢。”

陈达也想起了往事,道:“于是两位哥哥救我出来,走投无路,便一同投这少华山来,没得法子,只有落草……”说道着,心下苦楚,不由的垂下头来。

朱武拍了怕陈达的肩,顿了顿对史进道:“那县令怕我等积蓄力量报复与他,那日探哨回报,华阴县请了官兵,近来就要与我们兄弟为难。而令尊史太公又是里正,那时只怕史英雄不得不……”

史进双眉紧蹙,失口叫道:“那岂不是助纣为虐!可家父牵连,亦难推脱。唉,叫人怎生为难!”

“正是这话。所以我们兄弟想请史英雄此番回去,好生劝劝老太公告病回避几日。如若可行借些钱粮与我,更是感激不尽。”说罢三个兄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史进受之不安,又急忙扶了起来。只是心下为难,左右皆都不是。不由得,深叹口气道:“诸位兄弟,非我史进不尽人情。若是从前我爹想必还肯通融,可今天之后,即便爹肯时,那些庄民哪会让过。”

朱武道:“史家兄弟的意思我晓得了。这个不必挂心。我们久闻史进英雄,是条好汉,本想与你一一道明原委,只是无缘见面。寄托书信又恐落下把柄,陷你于通贼之罪。不得已才有今日这出戏来。”

史进听他想的甚是周全,心下将信将疑,事已至此,也不得不说个清楚,便又冷冷道:“就是演一出‘杀人放火’么,当我三岁小儿,以这般说辞就要诳我。那我杀庄民又怎么说!”

陈达忍了一路,现在不得不一吐为快:“你庄民我都曾伤过一个,兵刃上染的不过是些鸡狗之血,唬唬村民,惹你出来。烧的不过是几处茅庐,抢的钱粮都各户排好,放在戏台前了。若不如此,官家必将起疑。我一望即逃,引了你来。可没想到,你下手兀得太狠,只可怜害了我那些兄弟……”话语至此,心下难过万分,幕幕惨状浮上心头,不由的银牙紧咬,哽咽出来。

史进听罢,细细回想,才恍然大悟,这三兄弟为我史家考lǜ

周至,而我……想到此处,顿觉万分懊悔,惭愧的无以自容。

“既然话到此处,真当是我犯得弥天大罪,我若回去,一定将众位兄弟的苦衷一一转达。我想以家父为人耿直的性格,定会与你们方便。只是,今日误会,着实惭愧的紧。史进在此给诸位哥哥赔礼了”说罢便要行礼。

堂上的三个好汉急忙扶住。又是一番述尽肝肠。随后,备了酒席,四个英豪入座,把酒畅谈,更是一番交心。

酣畅淋漓之后,已是月色西斜。史进看月色遍洒中庭方才想起要报平安与家里,最后一杯饮尽便有辞意。三位当家不便挽留,在一番惜惜而别之后,史进驰马捡了条小路朝史家庄去了。

等史进的背影融入茫茫夜色中去,再也看不到了。杨春拉了拉朱武的衣摆,悄声道:“哥哥,你说他这么轻易就肯真的帮我们么?给我们方便就是给官府不方便。那官府怎地饶的过他。”

陈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杨春,道:“他不但会给我们方便,还会来助战。”

杨春面向二哥道:“哥哥如何有这般把握?”

陈达朝着史进驰去的方向道:“就算他不肯,现在官府也会要他肯!”

朱武笑了笑,看着陈达的那双漆黑闪亮的眸子道:“看来,你懂了……只是还有一招你没料到”朱武顿了下严肃地道:“整顿兵马,今夜午后出兵史家庄!”

第五章 史家庄八面遭伏

【华阴县●县丞府邸】一个驼子的灰影伴着急促的喘息,穿过游山廊房便至一花团锦簇之处,他不及将气喘匀,前脚刚迈上阶石,就被守在门外的兵士一把推开,接着唰的一声,一把朴刀便横在面前,已半出鞘。

在月光的映射下,那驼子分明在雪亮的刀身上,看到了自己额上豆大的汗滴。驼子站稳了身子,冲那兵丁道:“这是作甚,快些让开。有要紧的事要报与老爷知dào

。”

那兵丁看样并不买他的帐,压着声音,不甚客气的道:“我家几位士官也在里面喝酒,哪容你来叨扰酒兴!”

那驼子看这兵丁没得通融,心里更急,索性囫囵着身就往里面撞。那兵士哪里肯让,推推搡搡便争执起来。

而此刻,坐在花厅里头,上首的那彪形汉子,只听的外面哄哄嚷嚷,刚举起的酒杯随着侧耳细听便停在半空,脸色甚是烦恼。那陪酒的华阴县刘县令,一看也甚尴尬,便放下酒杯,离席出来。

打开门时,恰好迎着一声高叫,踏踏实实将他惊了一跳。等那刘县令定神,张口便骂。不想,那驼子却像见了主子的狗,连滚带爬地又上到阶上来,神气的好似他更胜那兵丁一筹。

刘县令一见他来,两眼甚是期待,却又似不安。

只见那驼子附在他耳旁一阵低语,刘县令的脸色先是渐渐阴沉,接着又稍稍舒缓。驼子说完,瞧了一眼那满脸疑惑的兵丁,心下更是得yì

,得了刘县令的示,便悄悄的退了去。

刘县令再退回花厅的时候,那做在上首的汉子见他面色沉重,便忍不住开口道:“外头是何人叫嚣,刘兄为何惆怅!”

刘县令迟疑地坐下,端起酒杯,摆出强颜欢笑的模样道:“李兄,且不必说,免得败了酒性。”

将那姓李的包括在内,众位官士借着剿匪之名,来这华阴县已住了数日,每日都是奉若上宾,游山玩水,舞乐声色,可谓样样周全。

而这些花销,皆是刘县令打着为民剿匪的名号,巧立名目,课税捐款。一部分当然归了自己的腰包,另外的也自然还要打点一番上下军士。这些军士受人好处,自然更会卖力。

此番一看县令愁颜不展,便更有出头表现之意。

果然不出刘县令所料,他故yì

不言,那姓李的更是偏偏要问。

刘县令看火候已到,便语气低沉的道:“诸位也知dào

今日那少华山去打史家庄,我等本想坐观虎斗,哪知暗哨方才告知,那史进虽与强人有番恶斗,并被强人所俘,但那史进就在方才不久又骑马从少华山上下来,不但没有丝毫损伤,而且还满面春风,口吐酒气。那厮平日就不太平,只怕,他已投了强人。于我们更是不利……”

不待刘县令说完,坐在席中的矮个军士便打断他,道:“哎,一个史进何须怕他,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说罢朝上首的李将军抱拳道:“请将军下令,看我来个夜袭史家庄,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将军自然允许,那矮个军士便要离席而去。

刘县令心下大喜,却面色里不外露,轻轻地将他按回席上,道:“将军威武,自是史进比不得的。此番出战必定马到成功。只是将军初来,对那史家庄不甚熟悉。我来细说与将军听。”

于是他沾了酒水,便在桌上演义起来:“这史家庄这般分为四部,分别是前庄、后庄、东庄和西庄。每个庄上均有千数人,他们相互约定以打梆为号,闻邦声方向护应。而这庄丁皆以史进那厮为首,问题的关节就在此。此番他回了去,必然煽动庄丁通了贼人。恐怕连夜既有安排。如若强攻,岂不是反教少华山坐收渔翁!”

在座军士皆是漠然,暗暗点头,颇以为是。

那矮个军士性子甚急,便追问道:“那如何是好,没得办法也只好拼命。”

刘县令摆了摆手,心下小有得yì

地道:“将军不必担忧,在下略施小计,我们大摇大摆走了去,拿住史进,我们再大摇大摆安心回来便是,不动一刀一枪,不伤一兵一卒。”

“噢?有这般妙计,快快道来!”李将军一听有这般便宜的事便更来兴趣地道。

“那史进的父亲史太公,正是我县上的里正”刘县令顿了顿,将眼往前院的方向一撇,继xù

道:“而他此刻正在我庄上傻傻候着,求我等搬兵相救。我们借他名号随他去了便可。还劳将军整顿,我们稍后便可出发!”

那矮个军士欢喜地应了。刘县令便立kè

向前堂走去。

史太公自那强贼走后,庄丁回报,说儿子史进被强人所虏,心里便如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唯恐自己这独子有半点差池,于是便急急忙忙往县里赶来。拜过县令,说明处境便急求老爷请官兵出面相救。刘县令一口应了,便以约了将军商量破贼之计为借口,退入后堂。

之后史太公三番五次催请,皆是石沉大海不见县令出来,只是每每得个稍等片刻的指示。史太公身在大堂,心早飞到少华山上,史进是生是死心下皆是钩心扯肺。

史太公正焦虑地索性要拍马走人,刘县令的身影这时恰从屏风后急急转了出来。史太公如见救星,急忙从椅子上跳起来,满眼都是期待。

刘县令也是一副急如星火的模样,见史太公便抢上来扶起他下拜之势,急匆匆地道:“那些兵老爷,真是……真是……唉,害我一番苦工才劝得勉强答yīng

。不过,你且安心,令郎福相天命,据报,现在还是无恙,只是被那三个贼人头目所挟,此刻正在庄上,借令郎的名号,暗中谋掠庄上的钱粮。"

l刘县令顿了下道:”你也别急,我们当下即可动身,只怕惊动误伤庄民,作为一庄之主,还望你现行一步,与各个庄上打点明白,任何人不擅自出门,也免得混迹了贼人,我随后即随将军悄悄入庄救出令郎”

史太公听得心下感激不尽,得知史进无事,不自矜流下两行泪来。的了县令指示便急急打马而去。

史太公前脚一走,县令便招呼候在暗中的驼子出来,耳语道:“跟上这老东西,若他途中有变,当即杀了了事。”

【史家庄】史进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中堂上,细细想着这一天所突发的事,真当恍如一场大梦。只是这样的梦,他细细想来,总是不甚安稳。可是,他想了三番也参不透这不安来自何处。

而此前,史进回来的时候,史太公去县里求兵未归。他急于与爹爹道明表里,恐他当夜请了兵来,反而坏事,便急急差了人去请老爷回来。

这人为史家做事多年,一向精干稳妥。起初去的久了,史进还心道也许身形罗锅行动不便之故,但约过了把半时辰,这人去了已有多时,史进便心下难安起来。

正当他坐立不安走下院来之时,只听的墙外一身喊起,火把乱明。

史进大惊,刚拿起盘龙棍。院上得两扇大门就随着一声巨响,塌倒下来。

史进只听的杀声震耳,人影刀光便望他杀来……

第六章 九纹龙死战官军

史进心下糊涂不知这是遭得何罪,只是这一伙人已排山倒海地打压过来,钢叉、朴刀、长枪、火棍,在纷乱跳跃的火光之下,密如麻林。来的粗暴而明确,显然不像有啥子误会。史进心念瞬息即转,便手下毫不留情,如此夜闯史家庄,正当在太岁头上动土。想拿爷爷开刀,那还须问问爷手里的这棍!

史进撮棍在手,当门就是一记“混元顿开”,这一棍下去,顿将冲在前首的几个打了个甲透盔烂,个个血溅而亡。史进手下不停,一路打将出去,横扫纵冲,将那当首的队伍冲了个七零八落。

那盘龙棍在这忽闪忽亮的火光之下,更是幻影诡异,那波人才是初见,已是胆颤,再加上史进棍法妙绝,心下便寒了一半。一声声随棍激荡开来的龙吟,直直刺破这喊杀之声,好似是死亡最后的召唤,是冤魂索命的叫喊。

史进一时杀的性起,步法腾挪更出奇招,在仗数之地,却好似移步方寸之间。一人一棍仿佛编织了罗天地网,一个都不叫他进到院来,如此这般杀得来人横尸便地,更是将院门堵了个混乱不堪。

随着史进手下之棍,遍身翻飞,直让来人揣摩不透,前招方息,后招便至。那些继xù

杀进来的,往往不明就里,命好些的被打断肢体瘫残在地,命背些的直接连盔带脑一棍削了个血肉模糊。

史进在院前打斗,院内十数个家丁也抄了刀棍,抢出前院助阵,有史进在前面冲阵,后面随着的家丁亦杀得甚是痛快。

此刻那院里的老火工闻声而醒,心下甚是惊恐,不及穿衣,便寻了梆子,撮了架木梯,爬上房来。

只见院外火光缭乱,犹如白昼,刀光剑影,让老人心惊肉跳,一时竟也未曾察觉有人跟上房来。只是一看自己家里的大郎和众庄丁被千数官兵围斗更是慌了心神。

老火工急忙抖擞着松皮廋骨,一面拼了老命地打起梆来,一面扯破喉咙的叫喊起来:“快来啊,官兵杀人啦!”

前庄的众家见着火光便知事起,闻着喧闹喊啥,各个都手握兵械,心下甚是焦急。听得邦声大作,众家却反而安下心来,放松了紧握兵器的手,相互安慰道:“果然不出史太公所料,那些贼人会假借大郎的名义打起梆来”,“强人就是要赚我们出去,好叫他们混迹走脱。幸好太公作此安排,我们偏偏待在庄内。官兵定会捉拿归案”,“只是上天保佑我史大郎安然无恙”,“哪里这般废话,大郎自然无恙”。

而其余西庄、东庄,也是这般情形。他们心下担忧万分,犹如热锅蚂蚁,兀自在各自院内急躁乱走。更有甚者索性爬上房来,踮足远望,只是距离甚远,人影缭乱之间更让人平添几分焦虑,几分不安。

此时的史进已带着家丁杀了多时,即便他武艺过人,但在人海围攻之中,总还是占不着什么便宜,身边的十数个庄丁,此刻也被官兵斩杀过半。史进将棍又戳透一个兵丁的前胸时,一个震天的怒吼在身旁炸开。

史进不及回首,余光一扫之下,但见一个矮个军士挥着青面大刀,一个横劈尽往史进身上而来。史进手腕一抖,盘龙棍忽地往身侧卸去。

刀棍相磕,震的史进一时立身不稳,小退数步,定住身形顺势将提刀要砍的一众兵丁,一棍扫开。而那矮个军士亦是震得刀身几乎脱手,待运足气力,再续攻来之时刀口任自嗡嗡作响。

史进看来了对手,心下便打定了射人射马擒贼擒王的主意。将棍一纵快步奔来,进到矮个军士身前虚晃一棍,避开了横劈的刀锋,一棍便直往天灵盖上招呼。

那矮子见势来的甚快,急中生智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向后避了开,接着双脚借着地力,倏地腾空而起,由下而上逆行抽出一刀。如此打法,有违运刀之理。但刀势凌厉,可见这矮子力量过人。

史进不敢大意,处处留心,一面应对着矮子,一面结果些上前偷袭的兵丁。

史进扭了个“霸王别姬”之式,将身后杀上来的兵丁尽数扫倒,顺便大略一看,带出来的家丁,已死伤殆尽,此刻只留一个活口,也是那平日陪练的郭二。只见他浑身是血,已被众兵逼到院墙之下,发髻散开,疯了似的戳弄着朴刀,血斑飞溅,已全然没了人样。

史进还记得就在前些日里,郭二还拿着那把朴刀说,若我习的大郎一半功夫,便也有些脸面,好请太公为我去宝珠家提个亲事,那是我就能守着宝珠不让他家再受下庄阿黄的欺负。

那时的郭二看着朴刀,笑的很是明媚。而此刻……史进心下一痛。撇了那矮子不顾,一棍一个尽数杀了条血路,直往院墙边来。

而此时郭二被这周身密不透风的刀影杀的很是狼狈,又一声官兵中棍的惨叫,在他心里不由地一紧,稍不留意,臂下的衣摆就嗤啦一声被刀刃划破,他左手的朴刀方要卸去刺来的力道,右臂就顿觉冰凉,一道寒光刺透了大臂,那使剑之人再一运功使力,顺势便将郭二钉在了这土墙之上。

郭二惨叫一声,还不及收回朴刀格挡,已有一把大刀迎面劈来。

呔!一声轻叱,一股棍气瞬息即至,官军刀势一缓,回眸瞧去。还不及郭二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眼前兵丁的头颅已经一棍落地,而透过盔甲露出的那双眸子,才刚刚转向了一侧。

史进棍势不泄,左扫右削,幻影纷乱之中,不稍片刻,护着郭二,又斩杀了两人。郭二一咬牙,闷哼一声将剑拔出,不及止血,舞着朴刀,做最后一搏,全无防御,尽数杀招,这般舍命的打法竟一时杀的官兵也微微胆寒,有些怯步。

就在史进想护着郭二退回院中,减少受攻面时。那矮子不知何时已绕到身后,手起刀落,史进欲救已迟,郭二活活被拦腰砍成两段。史进心下狂怒,一旋棍直取矮子的首级。

矮子看着史进奔来,其眼眸赤红,还不及他分清是倒映着血色还是火光,史进已经近到面前。矮子挥刀架住着灭顶的绝杀,却没想到,史进竞松开盘龙棍,已一手抽出靴中的短刃,下手刁钻地狠狠刺入了矮子的心脏。

矮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史进,只觉得手里的青面大刀越来越重,耳旁的杀声越来越远,连这世间也弃他而去。身子中最后一丝气息消散,人便倒在血泊中凉了。众兵丁一看,顿时乱作一团,倒提了兵器,便要奔逃。

史进眼看领头的死了,便抖起棍来,欲打开杀戒,为惨死的家丁报仇。正要开杀之时,突然一阵阵突兀的马蹄声响伴着火把照亮的滚滚烟尘,一大队人马有如一条火龙般,直朝史进奔来。到得院前数十步,列队站开。

史进将为首的人物一一看了过去。其中一人看着分外眼明,之见他手里提着一颗人头,显然刚死不久,脖颈之处,兀自还滴着献血……

第七章 劫波重重身陷阵

史进两眼盯着那颗头颅,身下瘫软,不矜跌退了三步,还始终不肯相信自己的那双眸子。他只觉的是那跳跃的火苗,染化了双眼。

史进口中兀自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指着那驼子道:“你戏耍老子。”说着史进面部抽搐着咧嘴惨淡地笑了,笑着笑着渐渐嘴角一瘪,留下两行滚烫的泪来。

那驼子毫无感情地道:“耍你做甚,常日只道你甚威风,没想到今日,也有你立在俺马下的日子。”说罢将手里的首级往前面用力一丢。

史进当下便一纵身,血淋淋地接在怀里。借着火把的光色一瞧,顿时心胆具碎,目瞠欲裂。史进心性发狂,扯碎了上衣将爹爹史太公的头颅裹了绑在身上,也露出了背上的九龙纹路来。反手提了棍起,便狠狠地从马上的几位将军脸上一一望了过去。

嚯!史进爆出一声怒吼,劈棍便打将过来。棍气激荡,龙吟阵阵。那坐在马上的李将军一看,将手一挥,马队后面,蹿出两排人来。箭都搭在弦上,躬身已经拉满。

史太公遇害,史进早已心念成灰,只想拼了血命也要手刃仇敌,哪里还惧你放箭。

嗖嗖嗖。乱箭齐射。史进扭了盘龙棍在身前结了几捧棍花,连挑带拨,避开了来箭,还不及第一队弓箭手退回,第二队上前。史进已经奔至马下,直取驼子那厮。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驼子没想到一轮乱箭没射死了他,还让他觑了缝隙奔至自己面前,唬得那厮魂飞魄散,没来的及张口叫喊,就吃了史进一棒,从前心窝里捅进去,从右肩胛上戳出来。

史进将劲用满,穿了那驼子,便挑了起来,顺势将身旁打马要走的刘县令砸下马来。这时,李将军的三叉两刃戟已经悄无声息地直戳过来。不得已,史进撇了县令,不及转身便将棍身往后一抽,将三叉两刃戟一棍打开。

史进人在马下,自然矮人一截,受制不浅。而此刻马队阵形却呼啦一变,将李将军和史进团团围住,内层顺时针奔驰,外有一圈弓箭手雕弓满月,觑机待发,再往外望去,又是十数队人马,或顺或逆,兀自奔走不停,荡起的尘土在火光下,如云似雾,仿佛官兵所驾,天马行空。

官兵所持长枪大刀,来来去去,明明晃晃。无数目光聚集在史进和李将军的打斗之上,时刻准bèi

补上一枪一刀,来助将军一臂。

史进身受重围自然已下必死之心,其舍生忘死之意正误打误撞暗合了武艺的最高境界。

此刻的史进耳路极广,风扯火苗之声、马蹄刨地之声、暗箭破空之声历历在耳,闻声辩位,再加上八方眼阔,可谓将战场实况尽收心底。腾挪闪躲。周转自如。

史进忘却生死之事,便也超越了身体的局限,心下只有一条盘龙棍,如鬼似魅,招招见血,与那姓李的没过的几招,就顺带杀倒一圈人马,而那李将军也渐渐有些抵挡不住,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进攻之力。

此刻,那些站在房上远远瞭望的庄民,只见远处的火光盘蛇似的,奔走不息。在那火光之下,距离最近些的只望见一人避开层层马蹄急急匆匆逃命出来。

而那连滚带爬的正是那侥幸躲过一劫的刘县令,此刻他血污土尘和了一脸,模样狼狈地站起身来,带着一同随来的两个县尉,撒腿便跑,一溜烟窜入漆黑的小枣林里,自觉妥当,方才歇了脚步,朝着来处探脑张望。

史进杀的起性,盘龙棍更是有如银龙现世。在这死命抵挡的李将军眼里,这人这棍,皆是可怖。史进进招之时,那盘龙棍激起呼啸龙吟,火焰之下,棍影翻飞,龙鳞激荡,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而他背上的九条纹龙,在他扭转腾跃、展臂舒身之时,更是张牙舞爪,好似活了一般,在这跳跃的火光之下,瞅着甚是獠人。

不过多时,那姓李的眼看一众人马也拿他不下,僵持在此有害无益。心里瞬息便有计较。他将三叉两刃戟在史进面前虚晃了一招,便一戳脚蹬,从马上越至后阵。急忙喊叫出声:“快与我放箭!"

众官兵此刻见主将跳出圈来,全无顾忌,得了将令,便轮番放箭。

那破空之声顿时刺破龙吟,密密麻麻直奔史进而来。史进收回棍端将一个兵丁打下马来,余光所及之处,那密集的箭雨顿时勾起他儿时的光阴。

那年所闹的蝗灾,就像这眼前的箭阵,瞬息而来,将庄上的草木庄稼啃食地干干净净,那年就是爹散尽家财购买粮食,开设粥场,才将庄上勉强活下来的。之后还有许多闻声而来的饥民,而那驼子也是其中一个。

后来,一切缓好,青黄相接,爹爹怜他孤苦,便收留了他再庄上过活。虽然生来缺陷常常遭人玩笑,但做事却稳重不比常人。没想到,原来这厮心肠竟这般歹毒……这番心念,说来话长,实则在史进心里只有一瞬。

心念闪过,报仇一火腾地在心底燃地更炬,顿时抖起了精神,结了棍花极尽本事护住身子。怎奈何箭流错综不息,四面受敌,史进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意念稍动,立kè

棍下便流出破绽。一支暗箭嗖地一声从侧里穿过了史进的小腿,史进闷哼一声,腾挪周转之间处处受制。而眼前又是飞蝗般的箭流。

史进心里怒焰暴涨,忍着剧痛脚下一顿,借着地力,将棍周身翻转,尽量护着周全。一番箭雨过后,史进又凭添多处划伤。

周围奔走的官军等这三轮箭刚一放完,便收缩阵形,迫不及待地就要将史进吞噬下去。

那李将军一看,史进已打的疲了,加上腿伤甚重,全然是强弩之末的征兆,而自己方才虽不算临阵脱逃,但也是那般狼狈。若不杀了这厮,以后如何有脸面再吃武将这碗饭,不但没了威望,传来出去徒惹他人耻笑。想到此处,心下便更没了惧他的意思,打定注意要抓着这个便宜把面子搏了回来。于是又撮了匹马,一声吼住阵形,便舞着三叉两刃戟杀了进来。

史进随声望去,之见那厮舞了戟来,嘴角不由地露出轻蔑之色。银牙一咬,史进将手抓紧穿在腿上的箭矢,伴着一声痛哼,连血带肉,硬生生扯了出来。反手调转箭头,高声道:“还了给你!”随即小臂发力,朝着那厮面庞,空手将箭飞掷出去。

那姓李的将军一撩长戟,轻易挡开。心道:“果然不中用了,待我取了你命来。”

心念刚转,一支暗箭悄无声息地穿过外围的官兵,直插进来。穿了前喉后脑,从后脑透出箭来。那姓李的脸上笑意僵死,接着尸身就翻落马下。

第八章 兄弟同心救危亡

李将军的尸首刚一落地,其周边的军官便当即心下空了大半。还不及勒住战马,再做打算。一听得身后爆出轰天般的喊杀,隆隆的奔走之声借地传来,惊得这支官军各个面色如土。

将军一死,顿时群龙无首,不知何去何从,心下只是惊恐。其中几个胆小的见势不对,离了阵位拍马便逃。这下好似当头棒喝,一下点醒了吓傻的官军。顿时阵型破散,兵败有如山倒。逃得父子不得相顾,兄弟各奔东西。

史进见这官军阵形不攻自破,望风而逃。心下怒火未尽,哪里肯让他们活过。此时也不顾了伤势,迎着官兵便杀。一下子在身边杀出一个浑圆来,再哪有人敢近他周围。不待官兵溃散而去,那喊杀之声已然掩盖过来。

当首的是三个好汉,一个抡着碧血白蛇刀,另一个舞着一对妖刀,冲在最前面面色更是凶狠,犹如凶神的一个使着丈八虎矛枪。

三人驾着箭矢之阵掩杀过来,气势犹如翻江倒海,三人之后紧随数百兄弟,各个着了疯魔似的,见着官军上前便杀。洪水一般将遁逃地官军渐渐湮没,刀刀入肉,血骨横飞。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呼爹唤娘嚎哭之状更难描摹。那官军被杀得心胆具碎,各个只恨入地无门。不过多时,小半军官便惨死刀下。

史进本就耗尽了功力,一见是少华山三位好汉带着众兄弟来救,心下便不由地松了劲来。众好汉冲过他的身边将官军一并往南赶杀。陈达一把丈八虎矛枪使得顺手,直往那逃军的后心窝里一枪一个,尽数戳倒。

当即死的,周身骨骼皆被人流踏断,只受伤的,也被随后的兄弟乱刀剁死。

陈达如此这般,后来追出后庄数里方才收心停步,一来官兵溃不成军,死伤惨重,不追也罢,二来也恐打得性起,节外生枝。

杀戮官兵的惨状,将东、西两庄的庄丁看的也心下颇泛寒,听得前庄邦声响起,而那后庄火工的邦声骤停,如此反差分明。这才顿时觉醒过来,坏了,那贼人来救他们头目,大郎命不保已,等他杀了大郎,我们还不若板上鱼肉。

此刻东庄的庄丁们攥紧手里的兵器再也安奈不住,一个辈分稍大的族长,在房上亦将梆子打起,振臂大呼:“愣着做啥,都扯了红布裹头,杀将出去!”

瞬时东庄里由近及远,在房上一波一波将话传了开去,不稍多时,庄中百十号人,拿着棍棒犁枪一股红流般从东庄杀了出来。

前庄、西庄一看,心下也就更按捺不住,纷纷效仿,各个抢出家门,村巷街下奔走之人渐渐汇聚,好似血色溪流汇聚成河,奔腾之河汇集成江。悄然无息,在各自庄口,集结壮大,一同借着夜色无声息地围剿过来。

此时神机军师朱武杀退官军,收了妖刀,一个箭步冲到史进面前,此时的史进面如金纸,浑身血污,右腿的箭伤之处,兀自还有细细的血流。朱武看着心里颇不是个滋味,道了声:“兄弟,可苦了你……”心中便有千言万语,怎奈一时百般感慨,塞口难言,哽咽着就说不出话来。

史进将棍撮在地上撑住自己,勉强打起精神报以一笑,本不想让朱武太过自责难受。可他不知,这一笑在朱武眼中,却惨淡的怎一个痛心了得。

当即,朱武褪下自己的衣甲,将里面的小褂披在史进身上。等朱武撕了布条将伤口简单包扎好,才低头瞅见史进腰里被血水浸透,包裹着的什么东西,看着那半凝固的血浆,心里生出许些疑惑。

史进见他目光片刻停在腰际,这才揪心地想起了什么。颤抖着将包裹解开,再次露出史太公面无血色的人头来。朱武一瞧,心道终究来的迟了,心下怒焰无处可消,激的他一声重叹,直把那双妖刀狠狠捅入身下那官兵的尸首里。

史进此刻将包裹的首级捧在手中,仔细端详,还是爹爹的脸,那张早上还说道着:“王进此去老种经略相公处,必然会得个好差事……”的慈爱的脸。

最后一点自欺的侥幸落空。爹爹是真的没了。顿时这丧父之痛,又翻江倒海,卷土重来。史进内心天本地裂,更有千斤之重的痛苦轰然落下,教他再也无力撑了下去。最后一丝精力在此刻耗尽,身子一软便倒在了朱武的身上。

这一变故朱武始料未及,心下一颤,急忙扶住史进,一探鼻息还有余气,只是晕了过去,方才安下心来。紧着叫身旁护哨的兵丁,将尸首搬走,空出一片血浆浸透的地面来。朱武扶史进躺好,吩咐人找盒子将太公首级装了,便要立kè

集结人马反回少华山去。

这时,杨春在远处突然厉声叫喊起来,声音传来,冷不丁唬了朱武一跳。杨春的声音吼来:“风紧!风紧!”

朱武随即站起身来,上马一望,只见数百黑物,影影绰绰,悉悉索索往这边三面围来。

三庄丁壮听得贼人嘶声叫喊,显然已被察觉,偷袭不成,便索性豁了性命,拽住兵器冲杀上前。一时间,仗着人多,士气颇壮。喊杀冲天地往贼人这边打来。

此刻藏身小枣林里的刘县令做贼心虚,顿时被这怒气冲天的庄丁,吓得双腿瘫软,屁滚尿流。心急如焚却手脚哆嗦不停使唤,脚下步子更迈不开。好在两个县尉在打斗场上有些历练,不至太过狼狈,此刻慌忙架了县令,便流星飞步,只望庄外逃蹿。

陈达追了官兵南去多时,朱武召唤不及,眼看敌暗我明,马上要冲杀过来,心下甚急,提起双刀在手,急急命几个贴身的兄弟护了史进的身子抬入史家后庄院内,自己带着众兄弟,下了死心护在院门之前,准bèi

杀他个你死我活。此刻在杨春那边,已有刀剑击鸣之声,厮杀震耳,显然已经斗在一处了。

第九章 机缘错落血仇结

杨春首当其冲的是东庄的队伍,由几个壮硕的汉子带着,一脸血海深仇的模样要来索命。杨春攥了碧血白蛇刀在手,带了众兄弟,也不示弱,直接迎了上去。在夜色的黑暗里,瞧不清来人模样,近到身旁,拔刀厮斗之时才瞧清对方,个个头戴红巾,器械杂乱,怎么看来也全无章法。

杨春心下生疑,但厮杀之际,也没甚好问,更哪容你说话。杨春急中只道,这波人马是来助官军的。这般,便将心头之事暂时丢在一边,一刀在手,身当士卒。两伙人马顿时冲杀在一处,各操兵器与对手厮斗起来。杨春一招白蛇吐信,顿将身前的两个汉子一并砍倒。

那史家庄的汉子人数甚多,平日里的农活,累集了他们臂膀百斤的力量。而自王进到得庄上,教史进习武,便各个心向神往,习武成风。王进亦在闲暇得空传教一二,庄上自卫武力,也由此改天换地,自与他庄不同。

史进借着武艺的精炼和盘龙棍的超凡,自然更是庄上汉子们心中的英雄模样,再加上史进性情豪爽,待人不薄,各个心甘情愿推他为首。

东庄的汉子见着贼人,更是怒气徒长,棍棒齐下,拳脚并上。此刻仗着人众,便将日常操练的把式一一使了出手。

一个怒目睁圆的壮汉双手操了离火棍用力抡圆,竟也使了个开门见山之式,虽火候不到,但也打翻一个贼人,余光身侧,见一贼人与邻家史小三刀来棍去,厮打甚急,便一声暴喝,觑其疏忽,顺势一脚踢中贼人侧肋,踹翻在地,那史小三眼疾手快一刀补上,当即了事。

如此这般,史家庄人一时杀得痛快,也竟不输少华山众人多少。双方各有所凭,斗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且说东庄的汉子将杨春等众截住,斗在打谷场上。西庄和前庄人流便汇集起来,直往朱武这里奔来,他们拼死拼活地架势,是非救出史进不可。朱武此刻早已排好阵势,数十个兄弟扯了弓箭架在房上,分作三波,搭箭上弦,只待贼人靠近庄前十五步便是放箭暗号,一轮一轮,立kè

射杀前锋便是,若杀得住阵脚,有领头的上来搭话,朱武自有办法。

若这伙来人一味冒箭强攻,朱武便索性也拼个死活。而在那院墙之下朱武又埋伏了一众朴刀手,等他们人马冲到院边,当即一众一众跃墙而出,凌空攻下,自然杀个措手不及。那伙人就此收手也罢,如若直抢过来欲攻院门,那里自然会有那持枪棒的兄弟候在院门正里,矛头林立伺候他们,院里的兄弟更不用说,各个列队而战,现在只待人来。

此外,朱武捡了几个平日伶俐,身手颇好的兄弟将史进抬了,从前门进去,走后门而出,直往少华山方向先去。朱武心想道,虽然来者不善,但想取史进的命,也忒小瞧了我朱武,且看我演一出空城计与你玩耍。等史进被众把个兄弟抬进庄院里去,便当即下令熄灭所有火把,只待人来。

说时迟那时快。倡促之间,朱武口令刚下,兄弟们便应声而动,四处伏兵随即布置停当。朱武差人搬了把交椅,门庭信步出来立在门外,说紧也慢地将一对妖刀插在地上,手里持着一支火把,静静地便看见那人海已奔了来。

汇集的庄丁本是借着夜**悄然接近,待近得院前便要偷袭,没想到是却被杨春那厮叫破。没得法子,便快步飞驰,想以闪电侵袭手法,以冲阵之势,破乱群贼,让其慌乱间首尾不得兼顾,混战之中便对人多分外有利,三三五五各成一队,围攻一贼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朱武那厮偏偏使坏,众庄民看见贼人抬了史进,尽数进到院里去了,被院墙一挡,已然不知,只恨那院里火把齐灭,怎么个情形自然更不知晓。等庄民们近到院前,只见门前五步之处,只有一只火把,照亮之处立着一把交椅,椅上斜坐一人,双刀顿地,手里空空,背后是敞开的黑洞洞的大门。

这般情形全然不在庄民的算计之中,毕竟还只是些庄稼人,不明就里,心下全是浆糊。就这么奔了一路,此刻却被朱武这番手脚,搞得目标全失,心下疑虑,脚下便渐渐顿了下来。也不敢靠近那火光,收了脚步,不约而同地站在离他不远的黑暗里。

朱武瞧不清来人,但衣着不统,不甚像是官家的人。还不待他心下细想,只听那来人的队里,不知何**喝:“泼贼,快快还了我家大郎,庄上饶你一死!”这声叫喊使得庄民心下有了出处,顿时也跟着叫嚣起来,人多势众,一时间吼声杂乱,哄哄不可辨别。但先前那人的言语,朱武听得明白,心下随即一转便想清了原委。

朱武心想要糟,这些是史家庄人!差点大下杀手,只是杨春那边……岂不是已经酿成误会。朱武叫苦不迭,可是又没奈何,心里骂天骂地,却一时也没得办法收拾。朱武慌忙道:“众位好汉,我是少华山的大当家,你家大郎我已送到山上,你们姑且放心……”就在这当口。众庄丁一听便怒,便将朱武的言语误会了,只当是他将史进绑走,故yì

说的好听。

这在村里乡间也是斗嘴闹架所常见的。顿时也不待听,打断他鸟语,又是一番轰天嚷地的叫嚣。

几个年轻气盛的家伙一听是大当家的,孤身一人立在门前,胆大莽撞些的当即便冲了上前,要缚绑了他,好来兑换史进。那几个汉子握着刀棍直朝朱武这边杀来,朱武刚刚觉察,几支箭羽便簌簌地将他们顿时射杀在十五步上。

朱武大叫住手,可这话却早已湮没在众庄民的怒吼叫杀声中。庄民眼见亲朋好友死在面前,怒血冲顶哪里管得其他,一哄而起,直杀过来。

朱武一看心下叫苦不迭,避免结下血仇便提了双刀,跳身起来,奔回院里。庄民瞧见只当这大当家的软弱,心里胆子更壮,越发杀的性起。

此刻,房上的弓手一轮一轮,兀自也放起箭来,庄院前惨叫连起,听的朱武心里阵阵发毛,如若史进知dào

,叫我如何解释!

朱武奔至院里还不及传话停箭,那伏在院下的朴刀手就一队队翻跃下去,将近到院边的庄丁杀得措手不及,朴刀过处,肢断体残,不需多时,鲜血飞溅,已将院墙染红。

朱武一看,顿时心下凉了大半,就在这当紧的空。突然庄后杀出一队人马,手持火把,各个盔甲分明,握着刀枪,奔马怒鞭,直杀过来。朱武将足一顿,失口道:“天不助我!”只怕史兄弟从庄后走时,也被官家拿住一刀杀了。

想到此处,心念皆以成灰……握紧了兵刃,心下也再无顾虑,打喝道:“跟我杀出去!”说罢舞着双刀便直直杀出门来……

第十章 劫波渡尽兄弟在

朱武持着一对双刀站在院里的前庭高台上,振臂大呼道:“兄弟们跟我从庄后杀出去!”说罢,便带着众多兄弟奔往庄后,去截官军厮杀。

此时进的后庄院内的庄民一看少华山的贼人往后面逃去了,心下杀的甚是得yì

,士气更壮,豁出命地追杀过去。

一时间,两伙人马便在后庄内杀斗起来。刀锋相对,箭羽横飞。早上还是恬静的村中庄园,晚上却成了血洗的地狱。不待朱武出得后庄,后面的队伍就已经和庄民混战一处。

朱武深叹一声,心道,莫不是我朱武将葬送此地,即便如此,多杀几个恶兵也好垫背。想罢,一咬银牙,也管不了后队的混战,带了前部直接冲到后庄门来。

然而等朱武一脚踹开后门,打算大开杀戮的时候,眼前的情形却让他大吃了一惊。黑洞洞的夜色下,除了随风而摆的草木,空空如也,半个鬼影都没。

朱武不由地,心下寒了多半,也塌了多半。平日里他料事如神,十卦九中,用兵施计,算无遗算,因此才混得神机军师的名号。可今晚却不知为何连连失策,仿佛是上天给他的礼物,一件接一件的惊喜,一件接一件的出乎意料。

朱武心下极不痛快,原本好好的计策,出其不意冲去杀官军,救得史进便可漂漂亮亮回在山寨,可现在是怎么了,怎么会一步步走到这般田地。

朱武心下埋怨,可又能埋怨得谁?这口恶气却又能算在谁的头上!朱武想到此处,不由地气煞,力由心生,便将一柄妖刀一顿,砍了后门,入木七分。

守在朱武身边的弟兄不知他心里所想,只是硬生生地被这一刀吓了一跳。

“大当家的,即到门处,为何不走?”

“官兵未夺从此门而入,二弟危矣!”朱武喝罢:“与我杀了回去,救二弟!”

话语至此,众兄弟,又随着朱武杀将回去。困在庄里的后部兄弟,一看朱武又杀了回来,心下感慨万千,斗气颇是振奋!心底不知哪里来的劲头,腾挪闪躲,处处杀招。

就在这血肉横飞,杀戮惨绝的时候,突然许许多多人影跃上墙头,火把通明之下,一字排开的弓箭已经拉满,箭头林立,星星点点闪着摄人心魄的寒光。随即便是一声住手犹如奔雷炸响。

众人不曾想到有此变故,都被唬了一跳,顿时所有拳脚都冷冻下来,刀枪棍棒也渐渐缓了,各方人员被唬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拿眼瞧着这好似从天而降的官兵,心下暗暗揣测他们的目的,小心地盯着瞄向自己的箭矢,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将老命交代在此。

这番变故朱武亦不曾料得,心下连带前几日的情报打探,想了三番,怎么也猜不透,这队人马出自何处,归属何人。心下生疑,偷偷斜眼觑向墙头的官兵,只见他们甲衣染血,鳞甲之上布满刀痕,与起初的那波没甚不同,不似有人假扮,再者,何人放着安逸不过,愿意来趟这般洪水。

朱武这般一一想过,答案也只剩下一个,便是那伙溃逃的官兵诈逃,引了陈达去,这时又杀了回马枪。只是那幕后是谁这般能耐,操纵得这般凌厉。

那陈达,岂不是已经中了埋伏……而杨春,此刻想起杨春,才突然察觉,这硕大的史家庄中除了火把噼噼啪啪的燃烧声,马匹的响鼻声,剩下的只是死一般的宁静和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厮杀完了么,怎么会一切都没了,难道一切都败了么,败得这般彻底,又这般不得不服气,神机终究还是赢不过天机。想到此处,朱武双眼失焦,心下突然空了出来。

兄弟们,你们等大哥一步,我报了仇,就随你们来。

朱武想罢紧紧地攥住了刀柄,就在他要一步腾起,拼尽血本去报仇雪恨的时候。突然从墙上跃下一队人来,走在最中间的那个,穿着虎面护心甲,一顶白雁羽盔。

那模样神气非常,一副官架摆的阔气十足。由十多个小兵在周身拔刀护着,前后几个打着火把,大模大样的穿过众人。朱武细眼一瞧,当下就扑哧一声偷偷笑了,心里暗暗骂道:“这个臭小子!”

陈达移步朱武面前,也不瞧他,只是扯了嗓门叫道:“谁是朱武!”

朱武一看他这做派,心下当即明了。小步趋前,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道:“正是小人!”

“你等少华山众位好汉,且与我来”陈达说罢,又扯开嗓门环声喊道:“你们这帮刁民,都给爷爷到打谷场来。一家一户休叫走了一个。”

说罢,众人收了刀刃,拖着枪棒。方才还你死我活的厮杀,现在却相干无事地走在这同一条路上。有时候,真当世事难料,这算不明白,看不通透的,恐怕就正是那天机的所在。

不多时,在庄后的众人,各个血污着个脸走到打谷场上来。朱武到得打谷场的时候,那里早有两大群人各自一伙列队站好,走到近时,朱武心下顿喜,那不是杨春等人还能是谁?另一伙自然是史家庄的人,此外还有些个盔甲分明的官兵在其中游走。

等陈达之众带着朱武等人走到打谷场边上,史家庄的几位族长一路小趋而来,拿了族谱小心翼翼地伺候着陈达过目。陈达将族谱交给手下兄弟去清点明白,战死的一律钩红。

等陈达交代明白,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面前黑压压的站着的史家庄村民。陈达黑着脸怒道:“你们这帮刁民,还记不记得当年闹饥荒的时候,你们吃的谁的粥饭!”陈达走动了几步,将手里的丈八虎矛枪气的直戳入脚边的土地里。

陈达扯了嗓门道:“今天史太公被恶官陷害,死在县令那贼人的手里,而史进又被官兵围攻,若不是少华山众好汉舍命来救,险些也送命黄泉。可是,你们这帮刁民,这是做到什么鸟事!恩将仇报!”

这几句话,说的甚是狠毒,将不忠不孝,忘恩负义的罪过一概扣在庄民头上。这些庄民被吓的不轻,只是官大压死人,只苦得有口难辨。

接着陈达将县长派兵如何攻打史家庄,如何利用史太公,如何有将他害死一一说了,其中有陈达所听闻的,也有自己胡编乱造夸大的虚词。

只听的史家庄众人,一个个心惊肉跳,接着又皆皆垂下头来,叹息声、涕泣声,隐隐而作。

陈达又道:“只恨我那将军被银子昏了头,随了那恶县令的勾当。还好今日恰逢派我随来,调停得了你们。倘若,别人来时,岂不酿成天大冤仇!”

陈达苦笑道:“只是管得这等闲事,衙门我是回不得了。久留无异,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道此处,陈达又朝着众多“官兵”道:“兄弟们我们就此别过,各自散了去吧!”说罢,寻了匹马,少华山等人苦留不住,一行几人急急打马去了。

朱武一瞧陈达将戏演的圆满,既解开了血仇又埋下了后话。心下也颇欢喜,便和杨春汇在一处,带了队伍便要打道回府。就在朱武等人要走之时,突然,有人高呼:“好汉留步!”朱武回身一瞧,好似懂了,却也迷茫了。

第十一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

朱武看着眼前齐齐跪下的史家庄庄民,一时愣在当地,不知这是为何。赶忙扶了诸位族长,抱拳道:“诸位乡亲快起,有话好说便是。”为首的一个族长显然年纪大了,身形有些消瘦,但朱武却看到他那双眸子里闪烁的泪光。

那族长颤颤地感慨道:“多谢好汉相救。我史家庄上下五百户决不会忘了你们少华山的恩情!只是史太公……”说到此处牵扯到了痛心之事,便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朱武一看,心下也微微动情,便为他宽心地道:“您老放心,这庄上得事我们管定了,过些时候,整顿妥帖便为你等报仇!”

族长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安奈悲痛的心情,等缓了缓便道:“此仇定须讨个说法,但大郎的安危,还望众好汉挂心照料。如有所需,我史家庄上一定竭尽供应。”

虽然今日一战,官兵败去甚远,但县令那厮却落网遁逃,不须多日,必定还有场恶斗等着。为了固防山寨,粮草钱财固然所需甚多,再加上山寨的箭楼石墙皆需巩固建设,时间紧迫,人力物力,各个更是稀缺。

然而现在史家庄上许下这般诺言,若非雪中送炭,便是如虎添翼。

朱武心下顿生出百千感激,道:“有老族长此言,哪里还怕他华阴县!”朱武顿了顿正正经经地认真道:“我等兄弟与史进虽然相交不长,却神交已久,都当自家兄弟看待,老伯就无需挂念了。”就在朱武掏心掏肺地感慨时,想到对史进的敬重更是上了一个层次,此刻一个心意便悄悄埋在心底,渐渐生根发芽,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此刻的朱武心下欢喜,思路便也灵活起来。向史老伯交代了如何处理战场后事,如何应对日后官府的传讯。并约定了少华山与史家庄的通联暗号和相助的方略。

朱武一口气谈下了,事事初步已有眉目,心头包袱卸去多半,顿感心宽神畅,带了杨春众兄弟便与史家庄众人话别。收队往山上去了。

史家庄有少华山众好汉的庇护,自然也是各个心下欢喜。史老伯送走朱武众人,便按着方略组织人员开始打理起史家庄,掩埋尸体处理后事。

朱武、杨春刚到少华山山门,就看见陈达早早就列队人马等着接应。

陈达远远看见朱武等人回山,第一个驰马奔了下来,刚到朱武面前。朱武便挥起马鞭朝他劈脸抽下,如此变故陈达哪里料想得到,惊得不及躲避。却没想到这一马鞭竟是虚招,半路打了个响,便稳稳转到侧旁去了。

朱武、杨春看着陈达口呆之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武逗趣地道:“好你个坏小子,做了官爷,便来唬你大哥!”

陈达缓过了神也乐了,笑道:“大哥只道假扮军官骂人爽快,可追杀那狗官,却才是真痛快!”

杨春笑道:“哥哥的官爷扮的倒比官爷还像,只怕哪日发迹真个做了将军。”

陈达道:“三弟莫要耍笑,且不说如今与官结仇,就是正要我做,我也不去。好了好了,我们快先回山寨再说不迟。”

陈达这一句话,点醒了朱武,朱武连忙问道:“老二,史兄弟如何了?”

陈达牵了缰绳在手,和朱武等人边走边谈:“大哥放心,我自后庄来时遇到他们,就立kè

差人送回寨上,一切早已安顿好了。史兄弟伤了多处,其中有一箭伤,颇为严重。现在还好,已经上了药,正安稳的睡着。”

朱武听罢,心里又一块石头落地。吩咐杨春道:“天亮之后,按老规矩约了老黎来。叫他多带些刀伤跌打的药来与史兄弟疗伤。”

杨春应了,慢下马来,与后面的兄弟行在一处立kè

将事吩咐了下去。

等一行人回到大寨,已是四更,将人马折损点算清明,为死去的兄弟行了安魂礼,喝过安魂酒后,将布防换班安排妥当,已是五更天了。

众位兄弟各自回房歇了去后,三位当家的便一同来到史进的房前。守在门口的几个干练的兄弟拜过礼后,朱武抬手方要推开房门,却被陈达伸手握住。朱武看着陈达满脸玄机的样子颇为不解。陈达笑而不语,拿手轻轻叩了两叩。

房里应了一声,便来开门。

房门打开的刹那,朱武、杨春皆都楞了。这是唱的哪一出?

站在门下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一双美目,映着月色,暗波涌动。微微酡红的脸庞是弹吹可破的雪肤。薄薄的朱唇,谈吐之间,留有余香。身材微妙,金莲七寸。正当是人间难觅,天上无双。

陈达此刻见玄机已显,便笑了,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道:“见过嫂嫂!”

那女子也微微施礼,应为礼节所致,便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让进门来。

朱武此刻只是心下迷惑,为了史进的安危,不得不问个明白:“这位是……”

不及女子开口,陈达便道:“便是嫂嫂,只是还未娶了来。”

朱武心下突然警惕起来,将刀出鞘,唬得陈达急忙护在那女子面前,道:“哥哥这是做甚!”

朱武冷着脸斥道:“一夜混战,如何来的嫂嫂!你且与我说个明白,若有差池,害了史兄弟,我有何面目苟活!”

杨春看这阵势,心下也颇疑惑,只是实情未知,这般剑拔弩张也不像样。杨春一手按住朱武的手,将刀还鞘。也向陈达问道:“二哥,这不是戏耍的事,你快快与大哥说个明白!”

这次陈达还不曾辩解,那女子兀自解释道:“各位大哥无需惊慌。小女子本是东京汴梁人士,家道中落,流落此地,被史太公收留,一直养在庄上。幼时一同与大郎长大,早年太公看着满yì

,便定了亲。”

朱武直直瞪着那女子的那对明眸,好像要从中牵扯出撒谎的动机一般。等女子刚一说完身世出处。变又问出心下最怀疑的问题,这战火之中,如何到得寨上。

朱武听得那女子说完便与杨春心中皆是生出敬畏之感来,慌忙抱拳,便深深拜了一礼……

第十二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贰)

朱武听那女子说完身世,且不管他真假,只是追问道:“这混战之中,人人望而却步,你个妇道人家,却有何本事来得少华山寨?”

那女子也没什么脾气,和风细雨地婉婉道来:“今天午后你们来庄上闹过一回,大郎追了去,到深夜才回。这闹得庄上没人安得下心来,太公也怕你们再来,便约了各庄守护,等把我从东庄接到后庄里来,他才往县里去求官兵去。可哪知,大郎回来不多时,官兵也到了,也不说什么缘故,便要来杀大郎。后庄的庄丁都跟了出去拼命。”

说道此处,陈达一心想让朱武早些放心,也证明自己并非不周全。只是嫂嫂这般说起,反而怕更惹大哥生疑。于是插嘴道:“嫂嫂且捡要紧的说!”

那女子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顿了顿道:“我也是听到喊杀,怕大郎有闪失,所以拿了弓箭,偷偷跟在老王身后爬上了屋顶,看大郎有难便偷偷放一冷箭……”说着声音就越来越低,脸庞也越来越烫。

朱武一看这情形,心知不是谁随便能装出来的,也便信了三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却没想到竟会登梯上房,拉弓射箭。真当不可貌相。虽然射的冷箭,不甚光明,但也迫于无奈,这般听着非但没有影响她的形象,反而让三个头领生起暗暗地敬重。

“一直看到大郎被你们救下,抬回庄院里来,我才下来,想看大郎的伤势,只是却没想到,竟又被那群喽啰从后庄抬了出去,我心下担心便也远远跟了出来,可跟了不久,才觉得这是要往少华山取”

说着那女子又脸红起来:“我哪里晓得你们是为大郎好,我当时只道你们要夺了他去,便搭了弓躲在暗里,射倒几人。不过多时便被发xiàn

,提了刀便要杀我。就在这时,一队官兵恰好到了……”说着微微转过,看了眼陈达。

朱武极善察言观色,这样的举动当然尽收眼底。只是听得心惊,那时自己只在庄上厮杀,哪里晓得他们还有这样的险事。一听又遇到官兵,心下似乎也猜到了些,便脱口问道:“这官兵是……”

这时陈达接过了话头来,便道:“剩下的我来说好了,那队官兵正是我们,返回来时,多亏我给遇上,喝住了喽啰,解开了误会,便一同打发人护送回来。嫂嫂说,庄民与你等厮杀,我便急急赶了回去,演了那么一出。”

杨春这时也想起当时的情景,那时他正与东庄的队伍厮杀在一起,就在杀的要紧的时候。突然远远来了一伙官兵,打着火把提着长枪,火蛇似的绕着他们奔走,那时的杨春本当是雪上加上霜,正要豁出性命突围而出,与朱武报信一同再做打算。

可没想到,那对官兵非但没有下手,反而为首的那个头目竟高声叫出少华山的黑话,当时杨春才定神听出,原来是陈达手下的伍三狗。等这伙“官兵”喝住双方好不容易停下手来,杨春就看到后庄那边也亮起了火光。

话说到此处,朱武心下已经明了,当即面有愧色地抱拳道:“我朱武有眼不识金玉,嫂嫂莫怪。”杨春跟着也陪了罪。

杨春道:“夜深不该叨扰,只是史兄弟可安好?”

那女子道:“我已给大郎止住了血,也上了些药,现在正安稳睡着。大哥不若去看看也好。”

朱武急急摆手,正正经经地道:“一切安好,我们便可放心了。明日请了大夫一起再来。时辰不早,告辞了!”说罢,三个兄弟便从史进的院里辞过出来。

等朱武转出院来,立kè

拉了拉陈达,悄声问道:“你回来时,史兄弟可曾醒过?”

陈达一面走一面回答道:“我回来时他便醒了,受伤如此,仍是以一挡百,真当是条汉子!”

朱武面色稍缓,问道:“兄弟醒时,他们两个可曾见过?”

陈达这下笑了道:“哥哥如何变得这般疑心。当然见过,史兄弟还好好感动了一番。”

朱武听罢,这才释然,又一个顾虑放下心来。三人一路说着,便各自回去洗涮歇了。

鸡声鸣过三遍。

只听的房内好似有人呼唤,好像又似梦中呓语。一声一声的“玲儿”将钟玲从梦中唤醒,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不小心,坐在厅内一张梨花木镂雕丝纹椅上睡着了。

钟玲听见史进在唤,便赶紧起身,来到里间,只见史进还昏沉地睡着,额上却密密麻麻渗出许多豆大的虚汗,口中还兀自低低地唤着,一会儿叫着她的儿时一同玩耍的名儿,一会儿又唤他爹爹。

钟玲静静地坐在史进床边,轻轻地拿手绢将他额上的虚汗,一点一点小心擦拭了去。看着史进面有苦色,心里犹如刀割,不由地探出玉手,一面将史进的手掌紧紧握住,一面轻柔地道:“大郎乖……大郎不怕……还有我在。”

钟玲看着眼前这男儿,不由地想起史进平日里和她打闹得样子,那会儿的史进,可就不像在战场上的那般威武。

恐怕谁听了也不会信,近二十的汉子了,为逗她开心,还上树去抓黄鸟。有时她去去看他练武,史进腾挪闪躲之际,还要冲她笑笑,偷偷扮个鬼脸,每次也都会被王进抓着羞他一句,可就是这样还涎着脸也不曾改过。

其实史进天天在她面前就是个孩子似的,可爱的很,也调皮的很,有时真当让人操尽了心。

其实凭他的身手,那些操心都是多余的,可是她还是说服不了自己。每次练功她都会嘱咐他小心一点,可是虽这般说但还是要眼睁睁地在身旁瞅着,这颗芳心才能放下。

这么多年在这史家庄,虽然不比东京汴梁,但却是她最美好的归宿。还记得自己五岁时,爹爹因为弹劾恶人受到牵连,而免任抄家,不得已而流落他乡。一路乞讨,一路白眼,让她过早的领略了人生的冷暖,饱尝了世态的炎凉。

直到七岁那年的年末,才遇到热心肠的史太公收留,盛情之下,便才在这里落脚安家。也正是那个年末,三十早晨,钟玲由爹爹领了在史家后庄院里给史太公磕头拜岁的时候,见到了年少的史进从前厅的屏风后转了出来,拿着两块酥麻糖,拨开一个兀自吃着,啧啧作响。那是第一次见到史进。

也是史进第一次见到钟玲。那时的史进,看见自家庭前爹爹扶起一个磕过头的女孩子,心里也是新奇。那女孩两眼大大的,亮亮的,心里瞧着,说不出的舒意。就在两家大人寒暄家常的时候,史进却悄悄地走到钟玲面前,拉一拉衣袖,将那最后一颗麻糖给到钟玲手心,便一溜烟地跑进后堂去了。

钟玲想着从前的事,不由地看着史进渐渐地痴了。直到史进转醒,看到她呆呆的可爱模样,握紧了拉她的手,钟玲这才缓过神来,一看史进早已眨着眼睛瞧她呢。钟玲柔声道:“大郎,身子还疼么?”

史进安稳睡了一夜,除了几处伤痛,倒也觉得没有什么大碍。此刻怕钟玲担心,更要装出一副丝毫无事的耍闹样子。

史进便故yì

装出痛苦的样子道:“当然很痛。”

钟玲不知史进的把戏,却当了真,眉头微微蹙起,担心地问:“还是腿上么?”

史进此刻却打趣道:“哪里是在腿上,分明是手上疼的很。”说着便把两人握着的手拿了,在钟玲眼前晃了一晃。

钟玲一听苦笑不得,当即埋怨道:“你个坏蛋,没句正经。”说罢便要抽手。只是史进哪里肯松。

钟玲耐不过他顽皮,道:“大郎一定饿了,我去做些可口的来。”

史进一听,才真的觉察到,肚里咕咕乱叫,早唱起了空城计。便涎着脸道:“玲儿,我想吃你做的鸭羹老煲粥。”

钟玲会心地笑笑道:“好,我这就去。你且乖乖在这歇息”说着钟玲便起身,走了出来。

当推开房门的时候,看见那些人,却当真吃了一惊。

第十三章 相逢一笑泯恩仇(叁)

钟玲整顿了下衣摆,轻轻将门扉打开。但眼前所见,却让她吃了一惊。

只见朱武、陈达、杨春三个头领搬了椅子坐在院里,同坐的还有一个郎中模样的人。钟玲晓得,那人便是华阴县医术有名的黎百草。四人后面各自站着几个随来的小厮,手里捧着一个小巧的紫藤药箱。

他们四人顶着太阳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院里,看见房门打开,便赶紧起身。

钟玲觉得客居他所,已是叨扰万分。这里的当家的这般礼待,却让她心里更是过意不去。连忙拽了裙摆,走下阶来,慌忙行了一礼。

朱武等众却不敢受。还过礼后,朱武急迫地道:“我那兄弟可是醒了?我叫了老黎来与他上药。”

钟玲看着大家关心的眼神,转眼往里面瞧了一眼道:“让众位好汉久等,大郎已经醒了多时。”接着又颇是为难地道:“不知小女可否借贵处的食材伙房一用……”

陈达一听,便笑了:“嫂嫂这般客气作甚,以后就在这里安家了罢,来去都自在些好。”

杨春也笑了:“不劳嫂嫂操心,大哥已经煲了鸡汤,正在伙房暖着。”说罢便传了身边的手下,让伙房的小厮盛了片刻就须送来。

钟玲看着少华山众人这般悉心周道,反而也不好再去另做。急忙道了谢后,便将众人让进屋来。

史进觉得外面有人说话,听得仔细,正是那三个兄弟。知dào

他们要进来看他,这般睡在床榻之上,只怕失了礼数,于是便挣着要坐起身来。恰好正被走进里屋的朱武瞧见,赶忙抢过身来,一面扶他躺好,一面着急地道:“自家兄弟,这是作甚,快快躺着。”

史进向来爽快,此刻也不好做作,便顺了他的意,只是主客有别,让钟玲给他垫了枕头半躺着靠在床头。钟玲又移了数把椅凳与大家坐了。

等大伙坐定,史进抱拳道:“昨日还亏众位兄弟相救!今日叨扰宝地,心下着实感激……”

陈达当即抢着道:“都是自家人,说的哪里话!”

史进颇不好意思地憨厚笑了,笑意过后,又认真地道:“虽是这般说,但救命之恩,史进怎么能忘!”史进不由地又牵连想起昨夜的恶战。昨天夜里醒来便到了寨上,陈达虽是略略说起一二,但心里还是颇有担心。当即便问朱武道:“朱兄,我晕去以后发生的事,你可与我细细说说么?”

朱武看着史进的那副担心的样子,便猜到他顾虑的什么,便道:“兄弟放心,并非陈达昨夜以此诳你安心养病。而是真的并无结仇,反而联合成盟。你先让老黎与你上药,我再慢慢和你谈来。”

史进听得这话,才放下心来,一个心结打开,便也不急着相问。

老黎提了药箱近到床前,仔仔细细开始医治。老黎撩起史进腿处的被褥,瞧过了伤势,便从药箱里取了一把小刃。唤了人来在火上灼过几个来回,等刀刃稍稍冷些,随即小心翼翼地将表面的腐肉剜去,然后上了止血的药粉,等血肉稳固再加上疗伤愈合的枪棒药。最后在取绷带缠住。

这般一一做下来,本是百般难耐,可史进却在这当空听朱武说尽昨夜之事,不但没有常人那般呻吟嘶喊,就是眉头都不曾皱过一皱,好似那些伤口生在别人身上,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这般却苦了钟玲,她瞧在眼前,痛在心里,两只手儿死死攥着衣摆,指甲都微微刺破手心。而陈达等众好汉看在眼里,各个心里更是佩服!

等朱武谈到与史家庄结盟,互通有无,共商大计的时候,老黎也彻彻底底给史进包扎妥当。史进知dào

下面要谈的话甚是要紧。可是眼前还有黎百草在,心下甚是觉得不妥。

就在他寻思着借口想掉他离开之时。老黎却已收拾起身,嘱咐了钟玲几句饮食忌口的事后,便要告辞。众头领起身道谢,便由杨春送了出去。

等黎百草前脚刚走,史进便悄悄问朱武道:“方才那郎中听去不少,不该放走了他。”

朱武看出了史进的顾虑,屏退了小厮,钟玲看后也便退到外屋。等里屋只剩他们兄弟四个,朱武便低声道:“哥哥有所不知。在你们眼里他不过是个郎中,但其实,他却是咱们少华山的一个小头目,真zhèng

是安插在县里的一颗暗棋。不但是咱们县里情报的收集传递之所,就是山寨各种所需也出自那里。”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的消息来得这般灵通!”史进叹道。

朱武心下也略微得yì

,但很快收敛心神,谈起了正事。

“昨夜一战,虽然胜的一场,但却让那狗官逃了去。且不说嫂嫂一箭射死部将,朝廷必有追究,就是那狗官也一定会火上浇油,算尽机关。我们须得小心应对,提前准bèi

着。”

史进心下略略一想,便问道:“不知山上还有多少弟兄?明暗几条山道,多少关卡,几处箭楼”

朱武看史进已无分生之态,虽然没有说破,却显然已是入伙的样子,于是心下甚是欢喜,也不隐瞒。赤诚相对,便掐指盘算起来:“不算打杂伤病,现今可用的兄弟只有八百……这少华山上只有一条明道,那**去时所走的便是后山暗道,也只有一条,其中明道在山门处有一寨门关卡,半山亦有一道。暗道上只在半山有一处关卡……每道关卡旁有箭楼两处,在山后每隔一里便是一处,上上下下也就二十三个。”

陈达接口道:“如要抵御千数来官兵,倒也不再话下,如若来的多了,恐怕那些寨门箭楼却不中用。须紧快安排巩固为好。”

史进听了甚是赞同。只是瞧得朱武面有难色,便心下洞明。与朱武道:“兄弟莫要为钱财担心。史家庄人力兴旺,木工泥匠啥都齐全,不需费多少银子,不过是使两膀子力qì

,这有何难。我此刻便写封书信,你带了给史三公,即日便差几百人上来修寨。如若用钱,数额不大时,史家庄也随时拿得出手。”说罢便取了纸笔,写好文书,便教杨春直奔史家庄去了……

这般安排之下朱武、陈达心下十分满yì

,更是百分感激。之后,几人又详细谈了寨上各处的排兵布防,人员调配,巡逻换岗之事。还不觉多时,一晃眼,便到午时,钟玲摆了饭菜在里间,大家便一同谈笑坐了吃饭。

只是此刻的朱武和史进却都不知dào

,在对方的心里其实各自都已有所打算。

而就在这时,也恰逢杨春回来,不但事情办妥,还带来了一人。

那人一进里间,史进和来人相见,便顿时都留下泪来。

第十四章 傲视龙头初现首

就在史进和朱武各有所想的时候,外面的喽啰传报,杨春回来了。话音落了不久,杨春果真撩开帘子,进到屋里。还不及大家开口,杨春便抢着向史进道:“兄弟快瞧,谁来看你了!”

史进心里正纳闷,帘子撩起,又一个人进了屋来。是个老爷子。

“啊呀”史进一看惊了一下,便挣扎着要站起来。

那老爷子和大伙将他劝坐了,史进叫了声“史三公”便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在上午听朱武说道起昨夜的混战时,其实心里便想起了爹爹的惨死。自己母亲在早年病逝,家里又无兄长,如今爹爹也没了,所有身心的依靠,在如今都成了空洞,还好有钟玲在。但心里撕心裂肺的这般苦痛却又如何能在少华山众兄弟面前提起,只不过是埋在自己心里,黯然伤神。

之前虽然在讨论山寨布防,其实史进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想好好先安葬了爹爹,再去报仇。只是在大敌当前,见朱武未提此事,心里也只好寻思着,勉强午后回趟史家庄,自己家的事还是自己安顿的好,只恨自己腿上带伤,恐怕办理事务很是不便。

而现在,却在劫后见到了第一个本家人。心下的那种所有难言的苦痛顿时好似有了倾泻的渠口,一发而不可收拾地奔腾出来。

史三公一见混战后的史进心里也是翻江倒海,心下疼爱,不由地也红了眼圈。说起史太公的死,两人又是一番涕泣。好不容易收拾住了心情。钟玲取了椅子与杨春、史三公落座,分别添了碗筷,就边说边谈起来。

只听史三公道:“我史文恭,活了这把岁数,真当白过了半生!”

大家心里惊异不知史三公为何突然发此感慨,心下正是疑惑,便继xù

听他说道:“种了大半辈子的地,受尽了这官府的苦,如今官这般欺负我史家庄。”

史三公此时将手一指自己,极其严肃地道:“我史家庄虽然大多是些庄稼人,但这般的灭我门户的欺负,我第一个不忍!如今苍天有眼,这少华山上留给我们一条雪恨立足的去处。”

说道此处,史三公看着史进道:“大郎,何不放手去做!”

这番话说下来,史进心里听了澎湃得很,一连点头道:“大郎听三叔的便是,我史家庄各个铁骨,何愁报不得仇!等杀了那狗官,须教天下好汉知我等如何英雄。”

朱武听着心下痛快,和陈达、杨春一同举了满盏的酒,豪气冲天地道:“好一个‘须教天下好汉知我等如何英雄’,干了!”说罢众人脖颈一仰,各个一饮而尽。

史三公又道:“今日早上从县里回来的人便说,城里贴了通告,说我史进庄与少华山勾当多年,所以昨日将太公处死,现在我史家庄人一个都不许放进城里……那狗官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多则半月,少则数天,定有官兵再来。今日我已差遣庄上三百壮士,随了五百旦米即刻就往山上来,帮zhù

各位修筑工事。”

史进听了,觉得这般安排妥当,山寨的修筑就不在话下,略略点头,但那狗官捏造通贼之罪将迫害史太公的事掩盖过去,想必再调官兵来时,史家庄只怕那时也难幸免。

史进于是便问他三叔道:“三叔,我庄上可有布置?”

史三公道:“今日杨春兄弟来时已带了箭楼寨栏的图纸,我已安排了人去修筑,约有个七八天的模样便可好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架起了炉来,等你四叔从黑沟子买回铁来,便可打造兵刃衣甲。”

陈达也对史进道:“哥哥放心在这里疗养几日。我午后便令了兄弟下山,去守史家庄的周全。”

朱武点点头:“这般甚好,如有传讯便差人,快马从后山上来,这般甚快。如有官兵来犯,便燃起一堆烽火,我们立kè

晓得便去助你!”

陈达道:“嗯,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两边都商讨妥当,史进心里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爹爹的尸首还不知现在安顿在何处,仇是一定要报的,但还是早日入土为安的好。

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史进正要在散席后拉了三叔商讨怎么安顿爹爹后事时,隐隐听见前山有阵阵诵经之声,荡荡传来。

不待史进开口,史三公便对他道:“众好汉已将你爹的后事安排妥当了,大郎,超度法式开始了,你也过前山去一趟吧。”

史进心里顿时升起好些感动,原来众人都帮他打理好了,自是自己不知。

于是众人扶了起身,叫了一顶轿子抬了,便往前山来。史进一路看着白绫高悬,甚是庄重的,心里已是感激。

等到轿停了,钟玲扶了他下来。史进才发xiàn

,爹爹的灵堂正设在少华山的聚义厅上,此时的聚义厅装扮的肃穆庄严,厅中当首去了交椅,正正中中摆放着一头漆亮漆亮的上好的棺盖。

棺前燃灯焚香,供奉着各式瓜果点心。一班和尚此刻在厅中坐地,齐声诵经超度,声色朗朗,直透人心。厅下还有一众跪着,涕泣不止,史进仔细一看,那正是自己的本家亲戚。

史进走到近前哽咽着见过了亲朋,便到灵前痛哭起来。

哭过了约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被众人哄住。史进见少华山待他这般厚重,心里感激已非从前可比。此刻被感动地更说不出话来,索性扑通一声朝朱武等三个好汉跪下,便要一拜。

三个兄弟一看哪里肯受,急忙去扶,史进却执意要拜,于是朱武、杨春、陈达也皆跪下,对拜过了,便令手下备了现成的三牲,结了兄弟。

此刻朱武在心里埋藏已久的打算,也愈发来的强烈。此刻拜了把子,朱武便顺水推舟将第一把交椅的位子要让与史进。史进一看哪里肯受。三番相让,五次推却,让少华山众兄弟苦劝不已。

最后,朱武装做不满地说:“拜过把子已是自家兄弟,如何这般谦让!”

史进一听,急忙解释:“兄弟这是哪里的话,只是我史进何德何能坐得这把交椅。着实为难史进。”

朱武是个心里极为灵光的人,知dào

这般硬劝也是无用,便激他道:“你的武艺,我们都是晓得,哥哥的神兵,我们亦有耳闻。莫不是在哥哥眼里,嫌兄弟们的庙小,迎不下哥哥这样的大神?”

“哪里的话!众位兄弟这般待我,就是刀山火海我也去得,怎么会有嫌弃一说。凭我少华山,虽然如今在江湖上没甚名声,但总有一天,我们兄弟会吞并他方,撑起自己的天地,再也不受这等官府的鸟气,须叫天下好汉尽来投奔!”

众好汉一听,个个热血沸腾道。朱武亦是振奋:“就是这话!”

说罢众人当即便拜倒阶下,齐声道:“拜见大哥!”

第十五章 华阴暗伏百万兵

史进一看大家拜倒在地,到这般地步如果还扭捏作态,反而会显得虚伪,也显得分生。史进生来爽快,心道只要今后对的起众位兄弟,不亏他们推我为首便是。于是急忙扶了三个兄弟并让了大家起来。

大家见史进这般,虽然没说得什么,但各个心里清楚这便是肯了。有这般强人入伙带领众兄弟打拼,其背后又有财产殷实的史家庄支持,且不说这日子会越过越滋润,就是那官兵再来也不惧他。

少华山众人各个心下欢喜,至少现在心里是有个盼头的。一想到要在江湖上有一番大动静、大作为,有出头的日子时,不知怎地,心里的澎湃就化作满膀子的力qì

,就是一时还不知dào

该用在何处。

这边的事情就这般敲定,等法式做完了,史进便由朱武等人带了,由里到外将这个硕大的少华山考究了一遍。

原来,这少华山分前山和后山两个辖区。后山皆是山寨家眷的住所以及山寨后勤供应、粮草及屯之处。甚是要紧之处。也因此,只有一条山间小道可以直上得这后山来。

小道路虽然不陡,却窄得难容三人并行,小道蜿蜒而去,每隔数百步便有一岗,约至半山又有一山寨闸门,左右各有箭楼一座,守得极为严实。而从这里出得寨门,下了山来,由此而去二十里,便可到得史家庄。

咱且再说这寨前,以聚义厅为圆心辐散式排布着维持山寨运行的部门科室。侧旁有片硕大的平地,容他数千人等不在话下,此处皆是用作日常训liàn

兵士的地方。而右侧则是点将台。

自寨前而下,由大青石板砌了,左右多有箭楼营寨,下到半山便是山寨的要塞闸门,箭楼成犄角之阵排布,再往下来便是山门,有一道前哨关卡并有两个营寨守着。由此可上得大道,一路向南便是华阴县。

等史进一路下来,约莫着这少华山上并这方圆十里都了然于心,便带了众人回到寨上。将大小头目聚了来,一并在偏厅列次坐了,便将师傅王进讲的诸多用兵之道加以灵活转化,捡要紧的与众人说了,并安排部署到这几日的布防和修建事宜上来。

在当天午后,便将布防重新换过。就在陈达令命去守史家庄后不久,史家庄的三百壮汉也到了庄上,将五百旦米安顿入仓,便由朱武指挥着,由前寨的要塞闸门开始修葺,里外均由砖石砌了,加厚两丈,加高十尺,连同箭楼一直安排修到后山的闸门为止。数十出工事,尽数被朱武安排的井井有条,约有个七八天便可好了。

在史家庄这边,陈达到时,史家庄的人已经按着图纸开始打起护院桩来,陈达选了几处要紧的地方便将营寨扎下。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史四叔便从黑沟子里买回了生铁,一小车一小车,犹如盘蛇似的,到得庄上。由此,叮叮当当,便有打铁之声,日夜轮班,远传开去。

【华阴县●县丞府邸】“老爷,这史家庄果真投了少华山了,这才几日功夫就将史家庄都建起了寨栏,不但驻扎着少华山的喽啰,还日夜不停地赶制兵刃。真个要反了!”

刘县令喝着茶水,听着这番回报,不由地急火攻心,一口气叉,便呛的连连咳嗽,心里有话,愈发急的说不出来。一旁的侍女瞧见,急忙上来给顺气捶背,却不想被这刘县令气急败坏一把推开。

刘县令此刻拿眼瞪着那来报的孙县尉,缓了一缓,才骂道:“尽说这些话来,又有甚用!到了今日,还有谁不知他们造反,还须你来告我!”刘县令急的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地下走了两圈,自言自语道:“可是,为何华州知府却没点动静呢?”

前几日已经写了文书差人递了上去,莫不是其中有了什么遗漏的闪失。刘县令心念转了两番,甚是难安,便兀自快步转回书房。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又衣履带风的急奔出来。一手紧紧捏着一封封皮贴好的书信,一手托着一个锦囊。

走到近处先将信仔细地递到孙县尉的面前,慎重地道:“你且立kè

动身,亲自去将公文递了与知府,莫走衙门,须得直接投到府上。”说着,又将锦囊也交到县尉的手里。孙县尉掂量在手里,约有数十两银子的模样。这样的犒赏,心里乐得欢喜,恨不得此刻便动身前往。莫说骑马,就是一路跑了去,也是情愿的。

孙县尉这般想着,刘县令在那里便说:“这里是三十两银子,你且打点在门牙和传信的小厮身上,求了拜帖即便回来。还有另事安排。”

孙县尉听完这才晓得,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会错了意。正当是一盆冷水兜头灌下。就在这微微发愣的空,刘县令便急了,怒道:“还不快去!”

孙县尉快步退出府邸,心道,若那夜俺丢你在史家庄,看你如何活到今日,这般作威作福!凭甚没我银子,先拿你十两,又能如何得我。这般怨气地想着,回家喝了茶水,才骑了马,不紧不慢的上了路。

【华州府】华州知府王远通此刻坐在坐在议事厅的上首,只见他端着杯碟,双目微瞌,轻呷一口,细细品味,活的甚是悠然。下面坐着的几个武官模样的人只是直直地拿眼瞧着地面,面庞麻木地静静地侯着。

一个议事厅上只有坐在知府下首的那个威武的军士说话:“那伙贼人如今也没甚了得,不过是些市井泼皮,知府何须这般小心!”

王远通悠悠地放下杯碟,道:“孟督监,贼人吞并了史家庄,本来也没什么,只是上次你我调了那姓李的去,折了不少人马,团练使已经责问下来。如若再有闪失,你我这乌纱丢了不说,还枉教落罪发配,岂不是自讨苦吃?”

孟督监心念极快,听到此节,确实心里不得不为自己先做考lǜ

,于是道:“话虽这般说的,但这般龟缩也不是个了解,日后等他们做大,定要被上面怪罪!”

王远通听了非但没有担心的样子,反而笑了:“不必担心,今日聚大家来,便是为此。我有一计,来。”

一看王远通一脸的神mì

,孟督监便赶紧将耳凑近。

下面的军士看着两人一番耳语,那孟督监面色渐喜,也不知说的什么。只听孟督监最后抱拳道:“知府妙计安天下!我这就去办。”说着便领了众军士去了。

这大小军士一去,议事厅便只留下王远通一人。他看着孟督监远去的背影,心里道:“姓孟的,你表面装得倒孝顺,此番也叫你识得老夫手段!”

第十六章 厉兵秣马诡异生

【少华山】光阴荏苒,一连六日却也相安无事,无论是少华山还是史家庄上,既没有官兵来犯的影子,也没有外人踏入一步,这倒是让人欢喜,但这对众位好汉而言却有另一番说不出的诡异。

只不过,也因此防御工事就修筑的异常顺利。直到第六天午后,史家庄最后的箭楼也提前一日修好验工了。

与此同时,史家庄上打造兵刃的工程,也快告一段落。现在不但庄上青年有了称手的兵刃,连少华山上的器械库里都列得满满堂堂。而每个箭楼上也更是存好了箭羽,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此时,除了练练兵,射射靶,可谓万事具备。就等史太公的头七过了,一出殡,一切就都可以放手去做了。

在这出殡的前夜,按史家庄的风俗,主家是要宴请参加葬礼的亲朋。虽然史进上得少华山来落草,但规矩还是不宜改动。

好在防御准bèi

样样做足,也乐得轻松休整一番,史进便在众兄弟的帮zhù

下,就在少华山山寨摆上了流水席,招待山寨兄弟并史家庄的父老乡亲。

这夜,一直驻守史家庄的陈达也被唤了回来,只遣了手下伍三狗留守。

陈达骑马带了几个兄弟从后山上来,看着箭楼关卡一一翻新巩固,心里说不出的欣喜,却也不由地生出小小的生疏感来。

就像他落草之后,曾经有一次混入城里,来到昔日自己的宅院。那时的感觉便和此时一样。而那时,他也只不过是匆匆的一瞥。原来的宅子早已被那恶官收去转手卖了。

虽然宅子还是那个宅子,半只砖瓦都不曾动过,但主人却换过了,被粉饰一番之后,那里对陈达而言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了。

那种家园破落的流亡之感,顿时再以任何借口也藏不住。在心里,家的概念已碎了一半。那另一半,也不过是在朱武、杨春的相伴下,自己对少华山注入了越来越多的心血,也就渐渐将家的感觉也牵扯了进来。

陈达觉得,自己最后的家就在少华山上。自己以后也就只会埋在这少华山旁。直到今日这种感觉从未变过。

陈达心思转到这里,用力摇了摇头,将思绪都一股脑赶了出去。腿下紧了紧马肚,便快马上得山来。此刻史进等人已在半山的山寨闸门上迎着。

四个兄弟小别几日,又聚在一起,自然欢喜。

等列次坐到席上,陈达还是忍不住一再对大家叹道:“真当是改天换地!”

朱武听着喜上眉头,也不烦他,回答道:“做一番大事业,自然少不得这般。”

史进却微微摇头道:“这算的什么,待我们打下了华阴县,惊天动地的更在后头!”

大伙听着振奋,当下干了碗酒。

酒碗还未放下,朱武却觉察到了史进眉头的微蹙。

还不及朱武心下寻思,便听史进问道:“黎百草可来了?”

杨春答道:“现在还不曾在,我且出去看看。”说着便起身离开了。

只这两句话的功夫,朱武便约莫着猜到八成,脸色不由地也沉了三分。

陈达却不知其故,颇有疑虑地向史进问道:“哥哥前些天与我书信说伤病无碍,莫不是又有甚不妥,怎得想起了黎百草来。”说着很是关切。

史进怕陈达担心,故而笑了笑道:“这点伤病也不算什么”说道这里不由地叹了一声,“只是华阴县里一直都没甚动静。”

陈达心下不解,反而笑了道:“哥哥犯不着愁苦这个,那鸟官被咱兄弟几个杀得怕了,一个督头都死在这里,又折了他千数将士,州县哪里敢再来护他。”

陈达说起那夜心下甚是得yì

,不由地话就多了:“近来莫说县里,就是州里面也没甚动静。没了州府的庇护,说不得那狗官儿此刻早卷了铺盖,溜之大吉了!”

陈达一时口顺说到此处,见两位哥哥的脸色却没改过。心里一寻思,恍然大悟。急得陈达一拍大腿惊道:“啊呀!这可如何是好?”

史进和朱武本听着陈达这滔滔不绝之词,心里却盼着杨春快些回报。哪知陈达一拍大腿,硬生生地将他两人唬了一跳。

两人只道陈达也看透了这其中的要害。特别是朱武心下更是欣慰。看来陈达历事多了,也就不再像原来那般粗莽。还不及朱武为他高兴。

只见陈达满面愤色在那里跳脚道:“兀那鸟官鞋底抹油,我等如何给哥哥报的了仇!”

史进与朱武听了,当即便觉吃惊。不晓得陈达如何能想到这里。

就在朱武伤着脑筋,面对史进颇有尴尬的时候。

此刻杨春却大步走来,迈进房里,心下甚急地道:“哥哥,这可如何了得,莫说黎百草,连那传话的喽啰也没回来。”

史进一听,与朱武对视了一眼,道:“早些天就少有县里的消息传出来,今日却是石沉大海。看来,反倒是让我们在明处,官家在暗处了。”

朱武点了点头甚是赞同,眉头微蹙,捏着须道:“再者,官家掌控着话语权,庄外百姓哪个听我等辩解,如此这般,我们虽义军奋起,却不得道。俗话说失道者寡助,厉害之处便在这里。”

杨春此时也懂了几分,道:“莫非,是那伙狗官使诈,故yì

切断我们的信息来路?还蒙蔽百姓,为虎作伥?”

史进道:“虽然杜民之口胜于防川,但要封锁消息,这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是用些瞒天过海之计。”

“瞒天过海,这却是如何个说法?”陈达一时张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史进看着他解释道:“便是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这……”陈达还是不甚明白。

朱武叹了口气道:“便是挂羊头卖狗肉!”

陈达“啊”的一声便懂了,心下明了地道:“哥哥早这般说,我就了然了。”

朱武心里寻思了下,道:“如今不知dào

县里的黎百草可安好,还是教那狗官觉察一举端了,叫人心下好生不安,须得找个妥当的人去,顺便打探明白县里的虚实。”

陈达这下懂了他们的担心,便也插得上话了,一听到此处,便道:“就差我手下的伍三狗明日乔装混去了便是。”

朱武识得此人,这伍三狗早年在少林出家,因为好吃狗肉,被逐出山门,但端得是条汉子,办事利索。这样要紧的事交予他做,那自然稳妥的很。

却听史进道:“恐怕没这般容易,那日事发便开始严加盘查,如今恐怕戒严也不在话下。”

陈达道:“这个哥哥放心,伍三狗明天扮了云游僧人,拿了度牒去了便可,自然不会有人生疑。”

朱武道:“这般便好,明日大早,便须动身。黎百草是死失活,须有着落。”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达继xù

道:“他了解我寨上不少,可万万落不得官家手里!”

陈达应了。众人又喝了一轮,心下顾虑太多,谁也没得心思再饮,便早早散了各自休息。

明天就是头七,史进须得扶着史太公的灵柩回史家庄,第二天好安葬在祖坟里。于是领了亲兵连夜下得山来。

第十七章 九纹龙扶灵而归

酒席散后,史进别了三位兄弟,带了百十来个喽啰,由钟玲陪着扶了爹爹史太公的灵柩从少华山后山上下来。直往史家庄去。

这段路史进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了。小时候的时候是提着满手的野味,和庄上得伙伴一起回家,担心的也不过是为追逐野鸡而被树枝划破的裤子,心里怕回去会娘惹生气。最近的一次便是那夜,也同样是酒席散后,一人一马,下得山来,着急的是要和爹爹说明事情的原委。

可今日,史太公已经躺在了由八个壮汉抬着的灵柩里,此刻的家里,也早没了等史进回去的娘亲。那个史家庄,遥遥一望,灯火星星点点的史家庄,还是史进渴求的归属么。只怕……再也回不到从前,史家庄自然还是史家庄,可是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在心里那些温暖的东西,都凉了。在再也不能和爹爹一起吃酒,不能听他说官场的风波与传奇……一切都空了,空洞的就像这冰冷的夜空,就像史进此刻的内心。

从前的那个家,人丁兴旺的家,此刻只丢下一座空宅子。自小玩大的那些个家丁都在那一夜没了,一个接一个,都“去”了,说的什么兄弟,什么意气,都阻碍不了他们的离开。

最让史进想不到的是,连爹爹也离他而去。曾经热闹的庄园,现在会是一副怎样的凄凉。史进猜不到,也不敢去想。只是心里知dào

,刻骨铭心地知dào

,大家都走了,顺从着这无情的命运将他一个人丢在了这个炎凉残酷的世间。

现在所有的所有,在心底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个浓缩了对爹娘全部感情全部眷恋而存zài

的人。那个此刻还竭尽全力去温暖史进的人……史进隔着棺盖忍不住向钟玲望了一眼。她此刻头上扎着的那条白绫,还顾自在泪水婆娑的侧脸塔拉着半边。

史进看着看着终究还是忍住了快要涌出的眼泪,他不明白,自己堂堂男儿,却落得这般轻易。为爹爹、为自己、还是为钟玲。

史进一面用力甩了甩头,好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纠结的问题,一面将手搭在灵柩上。可是透过自己指尖的温度感触到得不只是道棺盖质地光滑的漆面。还有那凉凉的触觉。

这夜半的冷风,还有这火苗扯动的声响,像恶魔一样发出狞笑的声响,阴魂不散地让史进不由地又想起了那夜的惨烈。

这几日,那夜惨烈的画面,经常血淋淋地光顾他的梦境。在白日里,也不知为什么,在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一事一物,都可以那么敏感地勾起回忆。关于那一夜,史进想了太多。每一次回忆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无形的折磨,就想抓了一把碎刃,毫不留情地揉在他滴血的心底。

史进不想再去回想关于那夜的一切。可是他越来越发xiàn

,有些东西是无法在脑海加以控zhì

的,就像那些想铭记的记不住,想忘却的丢不了。

那夜嘶声的叫喊,那奔走的火把,闪着冷光的刀刃……郭二惨死时痛苦而极度扭曲的面容,那个驼子可恶的嘴脸,还有爹爹那颗血淋淋地被抛来的头颅……

史进再也不想回忆,收回那只抚着灵柩的手,猛烈地痛击这自己的额头。他想停下来,在脑海里,将一切停下来。

钟玲在灵柩的一侧,被史进突发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看着他发狂似地捶打自己,心里顿时就像刺入两人无数绣花针,每一次心跳都是啼血的痛。还不及史进身旁的小厮反应过来,钟玲便紧跑两步,抢到史进面前,一把将史进拦胸死死抱住。

众兄弟此刻才反应过来,停下脚步,揪心地望向大当家的。

史进怕弄疼了钟玲,也不敢再拼命挣扎,任由钟玲抱着。埋在钟玲肩头的史进,此刻感受着透衣而来的体温,脑海也渐渐平息下来,只是,眼泪却再也没能止住。悄然间,滴下脸颊,打湿了钟玲的衣裳。

钟玲拍了拍史进的背,痛心地哄着他:“大郎,我知dào

你的难过,但你要记得,就算一切都不复存zài

,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在傻傻的等你,深深的爱你。”

钟玲紧了紧拥bào

,柔声地在史进耳旁道:“大郎,我会永远陪着你。”

史进听着,心里已感动的说不明白,只是在钟玲的肩上点点头。

“大郎,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还有大事等着你去做,还有要紧的路等着你去走,不管以后遇到什么,大郎,你要坚强地走下去。”

史进听了,不知怎地,心下豁然变得明朗。抹去残留的泪水,坚毅地抬起了头。

而在不远的史家庄,箭楼上得哨兵远远就看见了他们。此时此刻,史家庄上的同宗乡亲便得了信,都打着白灯笼,在寨前将他们接住。虽然史太公遇害的噩耗早传到了庄上,也有不少宗室亲朋去少华山上悼念过,但此刻,见史进抚着史太公的灵柩回到史家庄上,大家还是忍不住,痛苦起来,一时间哭声遍野,哀乐迷蒙。

史三公此刻见了更是牵到了痛处,蹒跚这步,奔走过来,扑通跪在史太公的棺前,放声哭道:“我的老哥哥……你可……回来了……到家了……咱们到家了……”一时间史三公悲痛地哽咽不住,有些呼吸不畅起来,呛的一阵猛咳,身子微微蜷起,背影上看去,显得十分凄凉。

“三公啊,三公……”史进连忙将史三公扶起来一面给他拍着后背顺气,可是史三公却像抽去了骨头一般,全身软的,只是不住哭喊他的哥哥。

见史进劝不住,钟玲也赶忙走过来,扶住史三公的臂膀,来劝慰他老人家。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粗布衣裳的中年人,闪出人群,显然是痛苦过好久,嘶哑了嗓音地急忙唤钟玲道:“玲儿,玲儿!”说着,三步并做两步上得前来,一把拽着钟玲,便往人群里走。

第十八章 钟国梁拦道恸哭

钟玲被拽的跌跌撞撞,回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爹爹钟国梁。便急忙道:“爹!你这是做啥?”

钟国梁一手将眼角流出的两行眼泪抹去,一面红着双眼瞪着钟玲生气的道:“你丢下爹娘,跑得倒远!你知不知dào

,你娘有多担心你!”说着还使劲将钟玲往人群里拖。

史进一瞧是自己未来的丈人来了,可是史三公这边痛哭不止,实在分不开身去帮钟玲解释。只见钟玲对她爹道“爹,你快松手!我是放心不下大郎,才追了去。”

钟国梁回过脸冷冷地看了钟玲一眼,道:“你说的什么傻话,你放心不下他,倒是放心的下爹娘?”

这话听到钟玲心里,自己也觉得是有些心亏的,一时也说不出话来。钟国梁见她没了底气,约莫着是知dào

错了的样子。便又用力扯着她的胳膊往人群外去。

钟玲被这突然的一扯拉的跌过几步,史进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毕竟钟玲这是为自己。刚要开口向钟国梁解释,就见钟玲哭道:“爹,你平日里教我的忠良、仁义、感恩都是骗人的么?”

钟国梁停下来,在人群里的他,脸色分外的难看。

“爹啊,是大郎豁了性命去保护史家庄的啊,我怎么……怎么忍心……”钟玲哭诉着,一时急火攻心,抽泣哽咽地更说不出话来。

钟国梁听了不但不通融,反而来了气,指着史进对钟玲怒道:“他是在保护史家庄么?这些凡夫俗子不晓得,你也不晓得么?”

说着钟国梁来了气,直接面对史进道:“史进!你当着老爷的棺盖,你凭良心说说,你可是为了史家庄好?你这是在落草造反,这是杀头的罪,要诛九族啊!”

史进被钟国梁劈头盖脸的一句话问住了,确实,这些天里,他还不曾为史家庄的利害着想。只是拿着鸿鹄伟业来遮盖和麻木失去爹爹的痛楚。是为史家庄好么,大家都愿意更随么,这些他都不曾想过。

钟国梁见史进低下头来,沉默不语,心里愈发有话要说个明白。

“史进,老爷是被狗官害死的,但与你也脱不了关系!史太公这般忠厚的人,就这样走了,老天真是瞎了眼啊”钟国梁说着痛哭起来,他一时说的激动,指着史进的手都发起颤来:“史进,你告sù

我,如果不是你上山,老爷会死么,你说啊,你告sù

我!是你连累了你爹啊,你真是大不孝!”

史进听了这句,心下更是惊了。心底一寻思,这话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一时心理纠结混作一团,嘴里更说不出话来,只是两行热泪又滚落下来。

钟玲瞧见史进的模样,便知又触动了史进的心伤,怕他过分悲痛伤了身子,一时心急便用力将手一甩,挣脱了她爹,跑到史进面前,焦急地道:“大郎,别乱想,别听我爹瞎说。他也是痛心太公过世啊,你别往心里去。”

钟国梁一瞧女儿舍了自己,奔到史进那边,情绪越发波动,走上前来,也不顾乡里乡亲的注目,便将钟玲扯住往回拽。

在史太公灵前上演这样的闹剧,很是不妥,可是爹爹的话明显刺痛了大郎,如果大郎又要在心里自我折磨寻不到出路,那又将是怎样的借酒消愁,怎样颓废的不可救药。可是爹爹现在还不肯罢休……

钟玲想着,心下愈发为难,不由地愈发放声痛哭起来,对她爹道:“爹啊……大郎是被少华山绑……上山去的,你……你怎么这么说他啊!他能大难不死,我们……就满足了,怎么可以这样苛责啊”

钟国梁停下来,又对着史进道:“大郎,这么多年过来了,你也晓得我钟某人一向是讲理的人,而我又何尝不知dào

你心里的为难,可是你别忘了,太公这一生所做的,是为了什么?”

爹爹为什么,史进心里想都不用想也是知dào

的,全庄上下数千口人,也都是知dào

的。

“是为了史家庄的兴旺!太公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史家庄上了。可是现在,那些心血马上就要被你毁于一旦!你让我如何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一切都消亡!如何有脸去地下面对太公!”钟国梁说着心底的感情再也抑制不住。

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狗官是要对我史家庄不利,但我大宋还没黑暗到要灭我一庄父老的地步,我们还有回旋的余地,保住史家庄的基业,继xù

完成太公的心愿。但你一意孤行,要落草造反,把史家庄都拉下了水,你如何面对你爹一辈子的心血?你如何面对这一庄父老?”

“爹!不是这样的,你别说了,不是这样的!”

“不,我要说,我虽然是个外姓的人,但也在这庄上活了大半辈子,我不为自己,但我要为太公来说说这个逆子!”钟国梁冲史进吼道:“你年轻还可以折腾几年,但你看看你看看啊”说着指人群里的哭泣的老人妇女,又道:“他们还有精力跟着你去蹦跶么,还经得起折腾么?你爹大半辈子就是为了乡亲们过上安稳日子,可以安享天年,可是,这样好的生活,如今说被你打破就被你打破了。”

钟国梁说着又想起太公来,想起太公的宅心仁厚,想起了他的苦心积蓄。这些年为了史家庄可是没少受县里那帮老爷的气,他忍气吞声,把所有的苦都扛下来了。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真的太不容易了。史家庄能有今天得好日子也真的是来之不易,是史太公和乡亲们奋斗了多少年才换来的。

想到此处钟国梁一时又难过起来,松开钟玲,扑通一声跪在史太公的灵柩前,伏地痛苦起来。

“太公啊,你怎么忍心丢下史家庄,这样就走了啊!你那天刚和我说,还要建个咱史家庄自己的私塾,要让咱史家庄的子弟也有出仕当官的一天……你忘了么,你忘了这些了么……你还说要亲眼看着咱们史家庄的人能出来做好官,造福苍生百姓啊……太公啊太公,你却竟这样走了……”

钟国梁哭得一塌糊涂,钟玲看着心里有痛,跪在爹爹面前,为他拭泪。众位乡亲听他这么哭诉,也不由地想起了史太公的好,想起了往日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了他为史家庄做的一切,不由地悲从心生,也跟着大片大片地哭号起来。

钟国梁抹了一把眼泪,在史太公的棺前磕了三个响头,一字一句地道:“太公,这私塾,我梁某就是讨饭,我也会给你建起来。咱史家庄会有才人辈出的一天……”

第十九章 钟国梁拦道恸哭(贰)

钟国梁又对着史太公的灵柩磕了三个头,站起身来,眼泪婆娑地对史进道:“大郎,我知dào

这样对你不公,但听我一句劝,可好?”

史进抹了几把眼泪,看着钟国梁苦口婆心地样子,哽咽着点点头。

“孩子,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本不该这样说。但……”说着钟国梁又心里难过地哭出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钟国梁向来是个耿直又爽快的人,今天这样吞吐,想必是件难事。此刻史三公也好不容易止住了些哭泣,脸上挂满泪水,眉眼间却全是对史进的担心,生怕钟国梁说出什么过分的话来。

史进走出两步,在钟国梁的面前扑通跪下,含着眼泪要听他说。

钟国梁见他跪在面前,被这份诚意所感染,心里愈发为这孩子而难过,便哽咽着柔声道:“我知dào

你是个好汉子,现在回头还不晚。”说着便弯下腰来,在史进耳旁说:“明日安葬太公后,你上山去,遣散喽啰,将那三个绑了,我们为你凑个几百两银子一同送到官府谢罪。到时咱们一庄父老都去为你求情,那县里不会治你的罪,到时史家庄还保得住”

史进一听,原来是叫他去拿自己的三个兄弟来换一庄的太平安乐。他听着心下颤抖起来,这如何做的出来……

钟国梁也知dào

这事的为难,亦看出了史进内心的折磨,便站起身来,指着周围对史进道:“孩子犹豫不得啊,你看看,你看看这些平日里疼你亲你的父老,你忍心让他们天天心惊肉跳地过战乱的日子么,你怎么忍心带着庄上的子弟去造反送命啊,你怎么忍心让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太公毕生的心血是为了史家庄过得幸福安康,大郎,你拉着整庄的人落草造反,却是为何?你为的什么啊!”钟国梁说着情绪激烈起来,不由地气息错乱,又是连连咳嗽:“太公走了,我们心里已经空了大半,这份苦楚,要多煎熬有多煎熬。我真的……真的不想让史家庄再出事了。大郎啊,你不能为了你一个人的名利,就放qì

太公一生的心血啊!”

史进面对这样一个问题,早已心乱如麻,心里的天平怎么也端不匀。一面是少华山的兄弟,那里有天地共誓的忠义,一面是史家庄的父老,这边有爹爹一辈子的心血。史进怎么也想不出个两全的办法。心里愈发难受,恨不得此刻一死来的痛快。心里的气发在手上,将十根指头死死插入土中。

钟玲一看史进含着泪紧紧咬着牙,痛苦扭曲了面容,红彤彤地好像就要滴出血来。心里难过地,急忙上前,将史进从后腰抱住,使劲想拽他起来。可是此刻的史进心念都快被心火焚化,哪里还能拽的动。

史三公看着史进这样,心里也是痛心。见钟玲拽不动他,便也起身,过来扶他。勉强将史进扶起来,便对他道:“国梁说的不错,史家庄正是因为你爹,才得以越过越好。可是,已到这个地步,说什么都迟了……人这一辈子,活着为了什么?”

史三公转过脸来,面对哭泣连连的众多乡亲:“为什么能活着……还不是咱史进庄用铮铮铁骨才架起这样一副皮囊!现如今……”史三公说着又流下泪来:“太公被那狗贼害了,我们这样苟且地活着,有意义么?就是再富裕,再安定,但又叫旁人如何瞧得起咱史家庄?”

史三公在人群前慢慢走了一圈:“乡亲们,太公尸骨未寒,那狗官却逍遥地坐在府衙吃酒,你我如何忍心面对,如何咽得下这口恶气。”

乡亲们一听这话,与心底共鸣,不由地悲愤喊起报仇雪恨的话。

史三公这时也转过脸来,对史进道:“大郎,莫说是你复仇造反,就是你去称王称霸,我史文恭这把老骨头也永远随你,刀山火海也绝不言辞!”

史三公虽然是白髯胡子一大把,但这番话说的却很是激昂。一时间,庄上的汉子也被说到了心坎上,热血沸腾,连连呼应,誓死跟随史进左右。

史进也被这震天动地的呼喊所震惊,心里生出无限的感激,也在这一刻,心里快熄灭的火种,又重新燃了起来。史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道:“有兄弟们相随,是死,无憾!”

在这一刻,史进落下泪来,不再是绝望的泪水:“我史进定不负众位!”

“你胡扯!”钟国梁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指着史进又哭号道:“造反就要战乱,有战乱就有伤亡,有伤亡怎能没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如何不负他们!胡扯啊胡扯,都是不负你自己!”

“住口!”史三公此刻颤颤地走到钟国梁面前怒道:“你口口声声说太公的好,那我倒问你,太公的仇,你是报不报!”

钟国梁见史三公说话,礼该敬他三分,便道:“三公,这血海深仇一定要报,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呐!待我庄上人做得了大官,再回过头来不但能寻他报仇,还能像太公那样为史家庄遮风挡雨,再也不受任何官僚的鸟气。这仇才报的彻底,报的漂亮!”

“哈哈哈”史三公听了仰天苦笑起来;“照你这般说法,是报的彻底,报的漂亮。但这路走的太漫长了,你是要那狗官再痛快活几年?我怕我活不了那么长,我也等不及。”

“仇要报的痛快!”“我们打进城去,血债血还!”史家庄的众位乡亲,一起喊起来。

钟国梁看着这帮下里巴人,这般不明事理,焦急却无奈,两眼一闭跪倒在太公的棺前恸哭起来:“太公啊,国梁回天乏术啊!”

钟国梁哭罢,一抹泪水,冲史进道:“你不能听我的劝,守住这份基业,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爹的心血毁灭。我要走,离开史家庄,你也好自为之!”说着便拉住钟玲往人群外拖。

钟玲一听当下大哭起来,怎么也止不住被爹爹拽走的脚步:“爹,你这是,你这是要到哪去?”

“去哪?史家庄眼看着就要没了,我们流Lang天涯又算什么!不但我要走,我们一家都走!”说着便将钟玲一把拉着硬生生地拖走。

第二十章 情丝绵绵话别离

“爹……我们不走……不走好不好?”钟玲痛哭着在钟国梁的手中挣扎。

“不走?那你说,是我忍心看着史家庄被灭门,还是你忍心看?”钟国梁说着,一双泪水迷茫的眼有不由地看了史进一眼。

“爹……史家庄不会灭门的……不会的呀爹,我们不……不走。”钟玲苦苦哀求着她爹。

钟国梁含着泪苦笑了:“不会么?朝廷重兵镇压之时,就是史家庄灭门之日。你哪见过‘日月双悬照乾坤’的?就我们这么薄的底子,是对抗不了朝廷的。”

“……可是,您不是说……朝政荒废,奸臣当道,大宋已有……气数将尽的征兆么!”钟玲强忍着哽咽,和爹爹反驳。

“气数将尽是不错,但还不是现在!更何况,‘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泱泱大宋,就这么轻易教我们史家庄打下来,那‘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岂不是也要吞占半壁江山。到时候……”钟国梁看了看史三公等人,继xù

道:“岂不是天下大乱,地方势力割据一方。这天下还有太平么?”

钟国梁的这番话虽然是在和钟玲说,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却是故yì

放高声音,说与大家听,特别是想借此,也让史进明白些东西。

其实在史进心里,原来放眼之处,不过是整个华州。想吞并了华州境内的所有山头,杀掉所有州县的贪官污吏。最终要可以暗中统治华州的一切。

可是,听了钟国梁的一番话,心里的念头渐渐又上升了一个境界。回想当初所想,真当幼稚可笑。这么大的一个朝廷,怎么会允许他在华州称王称霸。且不说攻下了华州有多难,就算是攻下了,那却真当就是造反了,到时朝廷必定会调集几路兵马来攻。钟国梁说的没错,我的底子太薄了,经不起朝廷的镇压啊。

但钟国梁万万没有想到,在此刻史进的心里,一面心疼牵挂着钟玲,一面却由他方才的话生出了更为广阔的视野。史进现在想要的不再是整个华州,而是宋朝的半壁江山。

钟国梁此刻本想让史进明白当今天下局势,要他有自知之明,走一条“曲线报仇”的路子。可是他却不知dào

,他的话的确是给史进指明了一条道路,但这条道路,既不是他所期盼的那样“曲线报仇”,也不是他所担心的那样“造反称王”。在史进心底,那条特殊的路子,在钟国梁的言语中,灵光一闪间,渐渐明晰起来。

史进晓得了,史进也渐渐想通了。要想达到爹爹一生所追求的安定,要想扫出一个朗朗乾坤,要想让世间百姓幸福安康,那就必须变革制度,必须有足以改变朝政的权力。而要达到这点,一味地蛮干造反是达不到的,但出仕做官想平步青云却也是难上加难。那么只有走他自己路。

史进一念之间想到此处,却听见钟玲啊的一声叫痛。心下急了抬眸去看,只见钟国梁硬生生地拖着钟玲已走到人群里去。

钟玲挣扎地跌跌撞撞,眼见离史进越来越远,心里着急,却又一不小心被石块磕绊扑倒在地,被爹爹这般拖着往外走去。

钟玲大声哭着:“爹……我不走……大郎……大郎。”

史进瞧在眼里,心里痛的快要滴出血来,又听见钟玲哭着唤自己的名字,心里再也忍不住了,几下起落便挡在钟国梁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下:“钟伯,您快停手,我求您了。”说着便朝钟国梁磕了头。

钟国梁停下脚步,手中却任然紧紧抓着钟玲。钟玲看史进自己求情,心里的委屈顿时涌了出来,哭得更是伤心:“爹……我不走……我不要离开大郎。”

钟国梁咬咬牙,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叫它们落下:“正因为你离不开他,所有我们更得走。作为一个父亲,我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去陪他送死……史太公这一走,在我心里已是深痛的伤,我经不起再有人离我而去……我,你,还有你娘,咱们就是流亡他方,也要好好地在一起。”

“钟伯,就留在庄上吧,我会好好照顾钟玲的!”史进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钟国梁。

“会好好照顾钟玲?那是曾经!史进,当年我一直看好你,觉得你是条汉子,知书达理,觉得你可以照顾好玲儿,可以给她幸福。所以,我同意为你俩订亲。但那只不过是曾经了,现在都变了。“钟国梁在想起从前的美好,血红的眼眸又呛出泪来,道:“都变了,史进不在是原来的大郎……人心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你不再像你爹那样忠厚,现在变得自私又狂妄!你如何照顾得好玲儿。你告sù

我,你打算如何带着她经lì

战乱的折磨!”

“史进,你让我这个作爹的,如何放心的下!别在说你可以照顾好她,别再骗她的心了。”钟国梁说罢,拉起钟玲又要走。

史进一把抱住钟国梁的腿,生怕一不小心就再也见不到了钟玲,悲伤地哀求道:“钟伯,我真的在乎玲儿,真的会给她幸福。”

“爹……我不要走,就算是战乱,就算是灭门……我也不要离开大郎,爹,求求您成全女儿啊”钟玲也跪倒史进身边,一起求她爹回心转意。

钟国梁看着,心里一阵绞痛:“我又如何忍心拆散你们?可我心里的折磨,你们又可曾体谅得到……那好,史进,我可以不走,我也愿意让玲儿嫁给你,但你要按我方才说的做。否则……别怪钟伯狠心!”

为了玲儿,绑了兄弟向狗官谢罪么?

为了兄弟,放qì

对玲儿的恩爱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史进在这世上活的这般困难……为什么老天这样折磨我史进……天不容我!

朱武、陈达、杨春,如果绑到县里,只有死路一条。我史进落得个不忠不义的骂名倒还在其次,可是,我如何下得了手。

史进心里不由地浮现起那夜陈达一马当先舞着兵刃杀退官军的英勇,不由地想起了朱武不顾死活地杀出一条血路来救自己,不由地想起了杨春为了给自己出气带了兄弟追杀官兵。史进也不由地想起了,他们为史家庄前前后后的周全考lǜ

,想起了全山寨的兄弟跪下拜自己做大哥的样子……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心里说过,定不负兄弟的话。

钟国梁见史进沉默了,知dào

他心里做不出抉择。便冷笑起来,最后的一点心念也化为灰烬,笑着笑着,便哭出来,心里一横,一脚将史进踏翻在地,硬生生地拉了钟玲便往家的方向拖去。

史进仰躺在侧,却觉得全身和这土地一样冰凉。

钟玲拼命的挣扎,但钟国梁却也铁了心肠,就算钟玲扑倒在地,也不停步,生硬地将她往家里拉。

钟玲嘶声哭喊着大郎的声音,就像一柄铁锤,一下一下地用力敲击着史进的耳膜,像一把利刃,一下一下地将他的心捅的血肉模糊。

那是怎样的苦痛,那是怎样的煎熬。史进说不出来,只是眼里的泪水,混合着离别的折磨,渐渐模糊了史进的视线,模糊了钟玲的哭喊,也模糊了钟玲那只朝自己伸着却越来越远的手。

第二十一章 天机惊醒梦中人

【史家庄】约莫是三更的光景,不知从哪里飘来的阴云遮天蔽月,不消多时便落下大雨。

雨滴汇聚成细流从房檐上一条条淅淅沥沥地流淌下来,忽来的电闪透过纸窗将屋里照的时晃时暗。

钟玲被又一声奔雷惊醒,睁开朦胧的睡眼,瞧见前屋里还有油灯的光亮透了进来。

钟玲兜了件大褂裹在身上,便悄悄地穿鞋下地,随手还不忘带了一件青色流云袄,拿着走出里间来。

此刻的史进还孤身坐在桌前,钟玲只能瞧见他的背,略略弯些,在写着什么。

钟玲走到史进身后,轻轻给他披了衣裳,便安安静静坐在近处的凳上,一双困倦的大眼,秋波暗藏地看着史进。

史进看了一眼钟玲,对她笑了一下,道:“玲儿,是雷声惊动你了吧”看着她披衣坐出来,心里又微微有些心疼,看着她又道:“不怕,有我在这里守着。外面凉,快去睡吧。”

钟玲笑着淡淡地摇摇头,只是看着他写字。

史进笔下不停,自言自语道:“你小时候最怕打雷了。听你娘说,凡是雨夜有雷,你就要叫你娘陪你,还兀自把被儿拽的死死的,把你娘的手都抓痛了。”说着就笑了。

钟玲听他说起以前小时候的事,脸上也微微红了,仰起脸看向他的脸的时候,史进也恰好瞧过来,就这样,两个人的眸子就互相印上了。

“玲儿,你知dào

么,自从那天听你娘讲了,我便暗自记在心里,发誓以后的雨夜我都这般在身边守着你。”

听着史进出神的表白,钟玲却分明在史进漆黑的眸子里,衬着油灯的光亮也看见了自己。而此刻心里也不知从哪里流淌出来的暖流,只觉得,就在此刻定格,就是单调地活上一辈子也是甘愿。

钟玲感动着,身手去抱史进的腰。那健壮的肌肉,是成熟男子所特有的体格。此刻她又想起史进背上的九龙刺青,虽然张牙舞爪,霸气外露,但在她心里却是最安全感的化身。

就在他俩相拥的时候,房上却响起了一串突兀的脚步声,伴着雨水的飞溅声,格外清晰。

史进耳根灵敏的很,这般大的动静怎能没有察觉。急忙松开钟玲,从墙壁的棍架上取了盘龙棍攥在手里。

顺势将钟玲拉到屋角藏好,面对钟玲一脸的诧愕,抬起修长的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意思。便一摆衣袖将油灯扑灭,瞬时提棍跃出门外。

钟玲一人躲在屋角,听得房檐上的脚步声也顿了下来,这时大郎在外面叫喊“来人”,可是这偌大的少华山却没有人应。

大郎的嗓音更高了几分“朱武——陈达——杨春!”

除了穿林打叶的风雨声,此刻的少华山寂落得就像一座废弃已久的荒宅。

钟玲只听得自家大郎在外面四处奔走,嘶声叫喊,却无人接应。心下渐渐寒了,双手紧紧抱住身子,不由地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感觉方才甜蜜的家室,此刻却越来越浮现出阴森森的诡异。

人都哪里去了。这是怎么了。

钟玲心里不明白,现在只是后悔没有拉住大郎,不该让他出去。

又一道电闪,从房上跃下几个人的黑影,被投在纸窗上,让钟玲看着心下一惊。还不及回神,惊天动地的雷声便由远及近瞬息滚来。

雷声方去,院里就响起了史进叱咤之声,接着便是刀剑的击鸣。而雨似乎落得更大,滂沱着,冲击着屋檐、石阶、地面……

钟玲的手紧紧握拳死死地攥着衣摆。而不过多久,就在这风雨大作的呼啸里,便相继夹杂着惨痛的厉叫。钟玲心里更加害pà

起来,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可是没有用,一切都是徒劳。越来越急的雨声,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越来越猛烈的厮杀声,还有越来越凄惨的嘶吼……一切的一切都像鬼魅般地,死死缠住了她不放。像断堤的洪水,凶猛的,毫无顾忌的灌入她的耳朵,痛击着她的耳膜。

钟玲只是觉得,在她的心里也承shòu不了了,再也坚持不住了,那种窒息般的幻觉,越来越强烈。这个世间被雨水冲刷的越来越模糊,意识游走在崩溃边缘的的时候。

一切瞬息间都安静下来。没有了风雨,没有了杀戮,一切都静了下来。

钟玲听到的是残喘,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吸气,还有从她胸口传满全身的剧烈心跳。

她勉强打起精神,鼓起全部的勇气,站了起来。此时的身子不知为何,沉的连步子都移挪不开。

这是怎么了……

钟玲微微地摇头,想摆脱这痛苦。可是那窒息般的感觉,来的却那么强烈。她真想放qì

,就这么散掉意志,随了天命,也比这般折磨来的舒坦。

可是,大郎,你在哪……你……要好好的……

钟玲咬着苍白的唇,终于挪到了门口。她停了一下。大郎就在外面,就在外面。钟玲这样乞求着。想罢,用尽全身最后的一丝力qì

,将门撞开。

就在门开启在眼前的那一霎,钟玲的眼眸突地睁圆,脸色煞白地再也没有了一丝血气。

在她面前,跪着的是史进。

七窍流血,身无完肤。三把朴刀插在纹着九龙的背脊,从前胸透出刀刃。乌黑粘稠的血液,此刻正顺着刀尖,滴答,滴答,掉在门槛前的石阶上。

人显然已经凉透了。

大郎——!

“小姐!小姐!”

两个丫鬟闻声急忙从外屋跑了进来,看着惊坐起来的钟玲脸色煞白。慌忙缴了热毛巾,低下身去,一面抚着钟玲的后背,一面轻拭主子额上的汗滴。而另一个,此刻也捧了碗茶来,一旁候着。

钟玲调匀了喘息,定下心神,才打量起现在的所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外面黑洞洞的,而自己还是睡在自家里屋的床榻上。

原来是一场梦……

钟玲接过了茶,轻轻呷了一口,压了压惊,强颜笑笑对丫鬟们道:“也惊了你们的觉,别担心我,回去睡吧”

两个小丫鬟把杯碟接过来,也笑了,道:“小姐有什么便叫我们好了。我们守着你。”

以后的雨夜我都这般在身边守着你。

钟玲此刻听着又想起了史进说的话。不由地悲伤由心底涌起,闪闪烁烁的泪光滚动在眼眸前,紧紧闭着双唇点了点头。

等两个丫鬟去了。钟玲又躺好睡下。想着方才的梦境,一双大眼瞧着榻顶,却再也睡不着了。

大郎此刻在后庄歇息了么……大郎,你别怪爹爹,他也是为史家庄好,只不过你现在还感觉不到……明天一早就得走了,去哪里却不知dào

,你可晓得我有多舍不得你么,可是……我真的没法丢下爹娘……但是大郎,你可一定要保重啊……我会一直等着你

第二十二章 忽逢地贼降雨夜

【华阴县】县衙门前是元宝大街,虽是三更半夜。但这元宝街上却行行列列布满了壮丁。

火把哔哔啵啵的燃烧声下悄然无声,除了明晃晃的刀剑枪棍,便是一张张凝重的面容。没有人说话,如今也没心思去说什么。偶尔有几声咳嗽,也显得分外突兀。

三更天气微微有些凉意,刘县令身上加了件穿花随风袄,披挂好了走出府衙大门,由两个县尉随着,径步来到府前的石阶前站定。居高临下,放眼四下一瞅。

元宝街上满满当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刘县令心下满yì

的很,从未带过兵士的他,今日也做得一回将军,自然心下也颇为佩服自己。

前些日子屡次派人往州立递交提陈,其中无论详细还是夸大地写匪患的严重,州府都没有什么太明确的表示。督监那边更是没有动静,也不过说了一句,“县里自己武装抵御贼寇,官兵整顿妥当便来”。

州府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可在刘县令得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答复,却乐得所为。当即便在城里布贴告示,将少华山的强人勾勒的恶贯满盈,将有的、没有的坏事,尽数算在他们的头上。

总之就是要告sù

百姓,这少华山是奔咱们华阴县来的,要是不出力守住,打进来了,可了不得。那时候,不但多年的家业没了,就是性命也怕是难保。

那刘县令连唬带骗,自是有一番手段。在华阴县里课税捐款是少不了得把戏,这次还要每户分摊名额,强拉壮丁。

没想到,在这几天之内,那些谎话竞越传越真,更是越传越神。相继来投军守城的百姓也多了起来。

这下可让刘县令找到了做民族英雄的感觉,原来打算“若势头不对就是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逃”,现在这光景,也不说逃了,反而叫嚷着“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这话传到百姓耳朵里,更是满城颂扬。

刘县令听着很是受用,心气敖了,脸面也就不由地微微扬起,说话更是有了往日“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官派气场。

站在下面的壮丁见县令出来,头上戴着一顶浑铁打就的四方铁帽,顶上还撒一颗斗来大小得黑缨,身上披了一付熊皮砌就的乌油铠甲,里面衬着一领皂罗绣秃袖的征袍,脚下著着一双斜皮踢镫嵌线云跟靴,腰间系了一条碧钉就叠胜狮蛮带。

这么一看,这刘县令还颇有些将帅之气。平日只道他混几口官梁,剥削些钱财。到这要紧的时候,还真有些骨气。大伙这般想着,腰板就挺得更直了,也更愿意卖命了。

这时候刘县令扯着嗓门开始训话了。

“原来你们都是百姓,是我刘某人的衣食父母,我一向敬重三分。但现在,你们是军人!是华阴县众多父老的血躯长城!擂鼓前进,鸣金后退。一切均听将旨!”

刘县令环目而望,接着道:“待那贼人来时,便我等须劫住来路,守在门外。”

心里揣测着话语,便要来一段激昂的演说,嗓音不由地大了一番。

“城门关闭之时,即是死战护城之日,开战之时,将不顾军先退者,立斩!军不顾将先退者,立斩!前队退者,后队斩前队!如若这般,还抵不住贼人。就是城破,也要先踩过我的尸首!”

刘县令这话一口气讲下来,让在场的人个个叹服。

“明日出城扎寨!”

等他回到府中歇了,自己都觉得,这话讲得把自己也感动了。

【史家庄】约莫着已是三更的光景,不知哪里来的阴云遮天避月,不消多时便下起雨来。

簌簌的雨落在房顶,汇成溪流从房檐上流淌下来。忽来的电闪透过纸窗将屋里照的时晃时暗。

连史家庄后庄里的老槐树,也在这般风雨大作的夜色下兀自沙沙作响。

史进望着眼前的这些,不由地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每当有像这样的雨夜,便想着要提了斧头,瞒着爹爹一股脑地将这株吵人好觉的老树砍了。可是每每也都不过是想想,翻来覆去,用被衾把耳朵捂了,折腾着也就慢慢睡去了。

因为史进听娘曾经说过,那颗老树是二爷爷在爹爹出生的时候中下的,那时他希望这棵槐树可以替爹爹受尽世间的风雨,也希望爹爹可以如这槐树般茂然成荫,庇护这硕大的庄园。

此刻的史进靠在门框上,呆呆地看着这颗老槐树,心里却再也不觉得它烦。

风扯树冠,雨打枝叶。

史进却渐渐听的痴了。不由地念念叨叨:“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亲……不待。”

原想侍奉爹爹乐享终年,安安稳稳和钟玲居家过安良日子。这样普通的愿望,可这官家却也不许。

既然作得山寨的大当家,也要做的荣宗耀祖,打出一番天下,不但要叫世人服我,也好教地下的爹爹欣慰。

但若要作得大事,非招兵买马不可。

想到此处,史进猛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个人来,便是师傅王进。

如果请得师傅上山便更好了。

心念及此,一扫胸中的气闷苦涩,回到屋里。提笔磨砚,便要给王进写信。

就在他刚在信里交代了落草的缘故由来的时候,伙房那边就突然叫嚷起来。

思绪被打扰的史进心下不快,顿着笔锋等了片刻,那叫嚷非但没有落去,反而更加喧嚣。看来事出不小。于是便唤了跟前的喽啰去看。

不消多事,那喽啰回来了,说伙房那里发xiàn

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现在正被大伙困在房上。

史进一听,眼眸徒然收紧。在这要紧的关头,周边数十里都被府衙戒严封锁,非但没有往来的商旅,就是周边的村庄也驻扎了兵士严加盘查,相互隔离。当下州县的兵力布置情形更不知晓。

正愁没个问处,你偏偏送上门来。岂非天助我也!

于是,史进心下欢喜的很,赶忙喝了喽啰撑起油纸伞。

“带我去看!”

第二十三章 雷雨夜各显绝技

史进还未进到伙房院里,却听见里面的叫喊愈发激烈。乱哄哄的嚷作一团,全是叫骂,只是其中却有突兀的一人在厉声奸笑。

史进一行十多众,拐过院墙,迈步进得伙房的院门里。

“大当家的,快瞧!”撑伞的喽啰将手往上一指。

史进顺着伞边凝眸瞧去,那伙房的顶上兀自跳动着一个后生,黑衣蒙面。若不是众喽啰的火光照着,险些便将他看着与这夜幕融在一起。那后生站在房上恐怕已有多时,全身淋着雨水,衣物尽数湿透,紧紧地贴在肉皮上。非但瞧不出一丝落魄的像,反而在史进眼里,却觉得此人精干异常。

史进站在门下,也不进来,只是拿眼望着他。只见那后生,也不顾房下众人的叫骂,只是尖细的嗓音笑弄着。还时不时地揭块瓦来,以一种连史进都不曾见过的怪异手法打了下来,惊得院里又爆出一阵嘶喊。

史进瞧了几眼,嘴角渐渐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好个顽皮的猴孙,看我这如来的手段。”说着便率着众人进到院里。

这院中早已站了数十喽啰,被那后生的砖瓦打得,避出半个圆来。此时还有几个,不知去哪搬了木梯来,架在房檐边上,便快步攀援而上。

却不想,那黑衣人身手极灵,在这雨淋淋的光溜房檐上,也是步履如飞,几个腾挪便到梯前。他抓住木梯便朝下嘿嘿奸笑。

史进心道不好。这厮身手不凡,让他抢得这先机,看这样子,定要推翻了木梯,将这几个人摔下地来。

那黑衣人将手抓紧了木梯的端头,用力抖了一抖,看下面几个死死扒住梯子的喽啰,畏缩的窘样,捂着肚子又是一番大笑。他也不将木梯掀翻,只是身段轻巧地坐在房檐上。

那几个喽啰见了黑衣人这般变相羞辱,心下有气,更是斗胆顺着木梯抢上房来。

史进瞧那黑衣人的一对腿脚,也不知是怎么个招法,只觉得眼前一花,上来一个掉一个,上来一双落一双。就这般也不挪身,便将几人踢下房去,荡着双脚反而拍手称快。

史进忍不住也被他这顽皮样逗得露出笑来。毕竟史进还是个不满二十的青年小伙,心里耍闹的性子也不由地被勾了起来。

这会儿,人群中的一个小头目瞧见史进来了,便有意要表现一番,在外面寻了张弓来,开弓搭箭便要将那人射下房来。

史进一眼瞧见,急声喝令,却为时已晚。

嗡的一声弦响,那一箭便望黑衣人射来。

那坐在房上的黑衣人一看他拉弓,心下便有了防备,觑准了箭头的走势,只将腰身一晃,便轻巧地将箭羽让开。

史进看在眼里,不由地叫了声:“好俊的身手,且看我来!”

众人一看惊动了史进前来,便纷纷让开一条道,容得史进走进前来。史进从旁边接了弓箭在手,拉成满月,却也不放。高声向那房上问道:“你是何人,先报上名来。”

房上的黑衣人听了,哈哈一笑,嗓音如鼠地道:“要射便射,哪来这般啰嗦。”

史进也不生气,反而逗他道:“连个姓字都不曾留下便惨死箭下,那——刘县令岂不是很没面子。”

黑衣人站起身来,将手一叉两腰,笑道:“刘县令是个什么东西,小爷我不屑知晓。但你若射的住我,便是死了,也托梦告你小爷我姓甚名谁。”

史进听了,心下寻思着。看来此人并不像是华阴县这边的人,可是这雨夜不在家里舒坦,这般蒙面黑衣到这官府戒严的禁区,却是为何。

史进揣测不出,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史进便又道:“那就陪你玩几招,我射中一箭,你便答我一问,这般如何?”

黑衣人看着史进悬而不放之箭道:“这样倒是好玩的很,我便听你所言。”

史进看他全无惧色,嘴角却也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意,高声道:“小心了,这第一箭要来了!”

说罢,食中二指轻轻一松弓弦,嗖的一声,逆着雨夜的冷风直射上来。

那黑衣人瞧准那箭不是往心窝方向射来,不由地咦了一声。以往惹得人家恼了,便箭箭都往要害来射,这人却是个善心的主。

这一念不绝,身手只缓了一缓,那一箭便贴着小腿,扯了一缕衣裤戳进身后的瓦上。

史进看那黑衣人正望了眼那箭,便叫道:“我这一箭如何?”

黑衣人仔细瞅了眼史进,道:“方才晃神,才让你得手。”

史进听了这话又气又笑,正要说“那好,便再来一箭”时,却听房上那人道:“但这箭走偏锋,却是刁钻,也算上乘。小爷我就慷慨一回,容你先问一个。”

史进心下听的出,这个后生虽人黑衣蒙面,但心里却晓得守信二字。这般,心里便对他生出三分好感来。

“既然这样,我便问了,是谁派你来?”

“小爷我向来逍遥自在,来来去去无人指派。”

史进心下不甚明白,便又追问道:“哪为何这副打扮到我庄上来?”

那黑衣人抱起胳膊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你再射我一箭,如若再中,我便告你。”

史进看他淋在雨中还是这般死要面子的说辞,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便道:“也好,便顺着你的雅兴。这第二箭便来了。”

嗖的一声,又是一箭。

那人也不慌张,脚尖轻轻一挑,就近的一块瓦片便好似活了一样,腾地飞起,在空中迅疾翻转,恰好将那飞来的箭羽半空截下。

史进一看,心下不由地生出叹服,好一双灵活的腿脚。角度、来速都掐算的极为精准。

史进喝了声彩,从箭篓里取了三支,搭弓上箭。觑准了他的裤边,道:“小心这次!”说罢三箭并列齐发。弓弦响时,史进大喝一声“着!”

黑衣人一看三支箭羽成排袭来,这般发箭还是头一遭见。这一弦的力分在三支箭上,如若布置不精,必会射虚了箭。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若换得别人,恐怕没谁敢拿尊严去玩这把戏。

心里是这般想,但黑衣人心下却也不敢大意,急忙想了对策,即刻应着。

第二十四章 惺惺相惜皆兄弟

黑衣人一看三支箭羽并排刺来,一双灵足轻点急挑,三块瓦片瞬息便起,腾空旋转,电光一闪之间,各自截住一支来箭。

众喽啰从未见过这般高超的足上功夫,心下一面暗叹,也一面为自己大当家的着急。方才史进一松弓弦当即叫中,此刻却眼睁睁地瞧见三箭即将落空。

在大家看来那些问题不问那厮也罢,等将这厮绑了,刀架在脖颈上,你不问他也会说,可是现在这面子如果丢了却去哪里挽回?

但此刻的史进,依然面容带着浅笑,犀利的目光直直追随着那第二支箭朝房上飞去。

房上那人此时也觉察出了端倪,只是在这电光一闪之间,腾挪闪跳已来不及。

那左右两只箭羽遇瓦即止,射在瓦面上,便往脚下落去。可是中间那箭却偏偏去势不止,透瓦而过,呼啸一闪,又撕去了一条布料,显露出小腿上稀松的体毛来。

院里的喽啰见了,立kè

爆出一声喝彩。见大当家的有这等手段,大家顿时觉得脸面很是光彩,不由地各个头颅高昂,口中更是对房上叫嚣不已。心里也更是对史进这大当家的崇拜有加,简直就是五体投地。

此刻那黑衣人心里也是暗自叫了声好。为了不将这感情流露出来,让下面的喽啰瞧见。便弯腰摸了摸露出的小腿,一丝一毫竟都不曾划伤。

等史进喝住众喽啰的叫嚣,那黑衣人方才开口道:“这次才勉强输得服气。方才你问的什么,劳你再说一遍,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史进一听黑衣人的说话语气已经变过,不像方才。明显是敬重自己三分,再者,自己心里也对他颇有惺惺相惜之感。便朝房上也恭敬地道:“房上的兄弟权且下来,若你愿意,便换了衣裳,我们厅上说话。”

黑衣人心里本是有些猜忌的,唯恐是骗局,被这帮人骗下房来绑住,不但说不得话,只怕命都逃不脱。

可是,黑衣人隔着烟雨蒙蒙,望着史进一脸的诚意,心下也不由地前后思量起来。

这主家一开始气量就宏大的很,约莫着应该是条好汉。再者,每次箭来都发声提醒,也可见其作风正大光明的很。其中箭势所指都是些个裤边衣角,功夫了得,却不以技压人,真当是侠义心肠。

如今伤了他的人,损了他的院,非但不计较,还以客相待。处事待人做到这份上,就不是装能装出来的,人情做得这般漂亮,即使是陷阱、就算是栽了,也没得说。

只是片刻,黑衣人心下想过,便双手抱拳拜了一礼道:“那就叨扰了……”说着摘下面罩,也不走木梯,缩腰舒臂,如似黑鹰展翅,一跃一缓,便悄无声息间落在地上。

众人瞧着把式,当真是身怀上乘轻功。心里无不惊叹。

史进走上前来抱拳也是一拜,粗略打量了一眼,见其身形略微单薄,身首也短自己一截,约莫着自己的衣服还可将就,便嘱咐听差,取了他自己的薄棉袍来为“黑衣人”更换。

之后史进遣散了众人,便到大厅上等候。

那黑衣人有差人引了,进入偏房。小厮们打了热水,缴了毛巾,伺候他擦净了身子,将史进的衣服换在身上。

那人穿戴好了,在地下走了一遭,那件棉袍穿在身上,大袖郎当,下摆吊落一大截,勉了三匝,还耷拉在脚面。模样不但不雅,而且还有些可笑。

但史进能这般相待,那份情谊已经暖到他的心底了。

此刻史进已经令人将厅下的灯火都点了起来,见小厮带了那人从门外进来,上下一瞧,只见那人皮肤白皙,两撇英雄眉下的小眼中是一对极为精锐的眸子。小鼻小嘴,配上这瓜子般的小脸,活脱脱的一副娃娃脸。

这让史进不由地想起一个词,叫少年英才。

等那人进得厅里,史进慌忙起身迎了过去,让到厅上,主客入座,小厮上来献了茶。才开始寒暄。

史进见那人有些拘束的样子,便先开口道:“在下姓史,单名一个进字。因为是家里的长子,也被史家庄的人唤作大郎。”

那人眉毛一抬,有些羞赧地道:“在下时迁,人送外号鼓上蚤的便是。这里竟是史家庄?”

史进瞧他不解的样子,便朝他点了点头道:“便是近来被传的风风雨雨的史家庄,仁兄恐怕也晓得如今的情形,却不知深夜到我庄上,是为何事?”

时迁道呷了口茶,听到史进问时,才顿住杯碟,很是真诚地道:“说来话长,但也是迫于无奈,误打误撞冒犯了贵庄。”

史进听了,心底即刻勾起了对州县军情的渴求。便对时迁道:“仁兄来时,可曾经过华阴县,不知可曾听到什么风声?”

时迁见史进的眼眸中闪动着期待,可是自己却着实没能进得城去,也不曾听得什么风声,心下不觉地生出许些抱歉。眨巴眨巴眼,将杯碟端放桌上,道:“唉……原本路过县城,想进去打尖住店。走到城门跟前,却不想竟被严防盘查的军士推打出来,只因我面生不是本地人……”

时迁说到这里,心下也是有气:“那群守门的狗腿儿,真是可恶。我进不得城,只得赶路,却不想‘屋漏逢阴雨’霉到了家,连这肚子也不争气,实在饥渴难耐,便瞧见不远有个庄园,便……”说到这里就吞吞吐吐羞赧起来。

史进是个心里机灵光的人,听他说了,又想到他在房上和自己折腾了半天,恐怕此时肚子饥饿的难受。便唤了听差的赶紧摆出一桌酒肉来。

时迁看着伙膳房的小厮来来去去,不须多时便有一桌酒菜摆上厅来,眼中看着看着,便不自觉地勾起了回忆。想着从小到大这几十年,真不是个滋味。自从爹娘没了,就没顿心安理得好好吃过顿像样的饭。更别说奢侈有什么家,说实在的连家的感觉都快忘了。

如今时迁在这客居之地,受到这等的礼遇,万千心酸便止不住地涌上心头,一双小眼眨巴眨巴,心里忍着忍着,最终还是落下泪来。

第二十五章 兄弟相见一碗酒

时迁从未想到,在这江湖之上,还能收到这般的礼待,不由地牵动了心底的酸楚和无尽的感激,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史进瞧了一眼便知时迁触景伤情,这性情就真像是个孩子一般,看这样子,以前一定没少吃了苦头。史进借着令小厮烫酒之故,便背过了身去,假装不曾瞧见他的眼泪,免得时迁心下更加难为情。

时迁泪眼婆娑地见了,史进这人粗中有细,为人考lǜ

得这般周全,心下更是生出三分好感,七分亲近。时迁心道,如今遇到这般好的人,定要与他结交兄弟,报这知遇之恩。

时迁心念转过,便借机抬起衣袖,抹干眼泪。对史进道:“兄弟这般礼遇,小弟受宠若惊……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史进听他话语颇有感动之意,也便知dào

他已经收拾好了情绪,转过脸来,将时迁让入席中,道:“有什么过意不过意的,行路在外的人最是苦的,莫说这些,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咱们再说不迟。”说罢便将乘烧鸡的盘子往时迁面前推了推。

时迁肚中饥饿难耐,此刻见了,不免有一口吞下的冲动,只是碍于史进在,这般急迫让人瞧去,却是不妥。故而咽了几口流出的口水,却不去吃。

史进见他紧紧盯着烧鸡,却这般约束自己,便笑着道:“就当在自己家里,吃了我们才好说话。”

时迁一听,史进这话说的很周到,不但拉近了感情,还无形中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好叫自己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时迁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这点点滴滴,都悄悄地沉淀在心底。

于是,时迁也不拿筷,将手捉了烧鸡的腿,就这般狼吞虎咽起来。

史进瞧见他的吃样,心里也是乐呵,心道这时迁是童心未泯,不受世俗约束,真是个爽快人。心里一面想,一面将烫好的酒倒与他喝,叫他慢些吃,别噎着。

约莫吃了个七乘饱,时迁也将自己的身世由来,痛痛快快说了一回。这普天之下,今个竟遇到个可以尽吐心事的人,着实让时迁高兴得不得了。

原来这时迁的轻功是祖上传承下来的,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嫡。真真切切是看家本领,举世无双。只因为在一次失火中,家产尽数化为灰烬不说,时迁的娘也困在火中,等他爹救得时迁出来,再去救娘时,两人就再没出来。救得火时天已大亮,时迁再踏进原来的家园,却连父母的骨灰都不曾找到。

那次大火烧了约有半个村落。从此,时迁便在心底被大火留下了阴影,因为实在无法接受现实,便离开了那个伤心的地方,客居他乡。做过些小本的买卖,却不想因为性情耿直,惹怒了当地的豪绅地痞,半夜里,又是一把火,险些也将他烧死。

也就是那把火,让时迁又在眼前浮现起了父母死时的惨状,心里火上浇油,便一怒下潜入那豪绅的宅子,杀了那人。时迁也由此流Lang江湖,靠着自己非凡的身手,勉强“拿”别人些银两或衣食,艰苦为生。

史进听他说了,心下生出许多同情来。史太公的灵柩还在前厅里,一想到此处,便觉得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便筛满了酒,一扬脖颈又与时迁干了。

史进擦净嘴角的酒渍,想着用心结交兄弟,该让人知dào

的就要说个明白。何况自己现在落草,干的是杀头的事,不得不交代个明白。若让人家稀里糊涂地受了牵连,还哪有颜面再见。而此刻也该讲讲自己,于是便对时迁道:“你从外来,路途中也听到,我史家庄连同少华山造了反。”

时迁点点头直爽地道:“哥哥为人忠厚,不像是造反的人,其中必有难言的苦衷。”

史进当下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少华山和县衙如何结仇,县衙如何派遣军士抓捕,如何攻打庄园,史太公如何遇难,史家庄如何遭劫,少华山又如何来救,还有自己又如何落草,一一都与时迁说了个明白。

史进接着道:“如今众位兄弟看重我,推我坐上这头把交椅,与这县衙的血仇就不能不报,不为自己也要为众兄弟。”时迁听着,深深地点了点头,明显是被史进心里的悲痛所感染,亦替史进所愤慨。

史进接着道:“但我也想过,单是报仇,便要闹出大动静来的,常言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便带着这些兄弟,做一番大事业,也不枉存身于天地之间!”

话说到此处,时迁顿时觉得面前的史进便与方才不同,那份豪气和肝胆,当真并非池中之物。心中不知怎地,也生出无限的豪情壮志。于是便兴致匆匆地道:“这大事业却是……”

史进看他来了兴趣,便将心里的打算粗略地说道:“先打下华阴县,华阴县里富裕的很,银子足了,粮草齐了,才能混的长久。而这华阴县周围,有石下庄、少阳庄、史家庄。我史家庄钱财相对殷实,而少阳庄却有大片的肥田,粮草充足的很,再说着石下庄,那里生产铁石矿物,甚至有锻造上乘兵器的乌刚。”

“哥哥的意思是拿下这三个庄和华阴县,以此立足,等稳固了根基再图发展!”时迁听着心里已懂了一半。

史进深深点头,道:“是有这样的盘算,只是,人单势薄,调兵遣将之间实在是有些拙襟见肘。”

时迁听到这里,立马离席,翻身跪在当地道:“哥哥若不嫌弃,小弟愿意更随哥哥鞍前马后!”

史进听了心里很是感动,也很欣喜。连忙将他扶起。道:“有贤弟相助,事半功倍啊!”说罢,两人举酒,又干了一碗。

等酒下了肚,史进有缓缓地道:“兄弟入伙,哥哥自然高兴,只是,这大事业若干起来,却非同儿戏,且不说,其中会有重重的险阻,就是眼前已冒着杀头之罪。好在兄弟现在底子还白,我送你几十两银子,寻个好去处,安安稳稳过日子也好。”

“哥哥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瞧不起我?”时迁心知史进是为他好,可是一见史进这般言辞,心下却急。说罢离席而起,在史进面前顿时跪下,便是一拜。

“贤弟快起”史进说着急忙扶了时迁起来。

时迁看着史进道:“哥哥,我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士为知己者死’,可有这话!”

史进和时迁双目向往,四手已紧紧捏在一起。心里那份兄弟情谊,更是不知不觉,便深深扎在心底。

只是史进不曾知dào

,就是从那刻起,时迁真的就已经做好准bèi

,愿意为他遮枪挡刀了。

就在这时,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史进抬头一瞧,只见伍三狗急的满头是汗,慌慌张张扑进门来。不待史进开口相问,便气息不均地喘道:“哥哥……不好了……这史家庄闹厉鬼!”

第二十六章 史家庄灵异穿破

看伍三狗的狼狈,还是他自落草以来从未见过的模样。

史进急忙跳起来,抓牢了伍三狗的双肩,喝道:“瞎扯什么!”

伍三狗指着西边颤颤地道:“起初我也不信,可这……这……真当闹厉鬼!”话在嘴里说着,十八对牙齿却忍不住厮打起来,搅合得话语呜呜咽咽。

史进此刻不由地想起很多,听陈达说这伍三狗平日刀山火海,什么也不曾惧过。就是那年劫狱,也没嘴里软过一字。今天却落得这般样子,曾经念过佛的人都怕鬼,端得是有什么蹊跷?

史进心里琢磨不透,但也觉事情非同一般。便急忙问他:“是怎么个闹法?你且说与我听”

伍三狗将手一指史家庄的前庄寨门道:“就在那里,哥哥看了便知。”

时迁在流落江湖的时候,也常常借着自己高超的身手,在一些达官显贵的人家“闹过鬼”,不过是为些钱财衣物,自己却不相信真有什么鬼神。今日一看,这史家庄上也有这事,便自告奋勇地道:“哥哥,我去会会那鬼!”说着便要伍三狗带路。

史进伸手拦了一下,心里对史家庄的担心让他坐不住,便道:“我们一起去看看!”

史进两人跟着伍三狗到了寨门前,只见外面月色铺地,将茫茫的草皮都照的雪亮。就在此之上,史进眼力尖锐,一下便瞅到了倒在寨门外的八九具尸体。

原先在县城开着屠场卖肉的时候,什么血腥没见过。如今落了草,在刀口上tian血的事更是多了去,惨死之状瞧多了,心里麻木,哪里在乎这几个尸体倒地。

史进心下颇不为然,正要走过去瞧个仔细,考究个什么死法。

这时伍三狗却死死抓住史进的臂膀,叫喊道:“哥哥去不得!去不得呀!”

史进生性率直,敢想敢做,哪里有什么避讳,便道:“你今怎么这个样子,唯唯诺诺地这般不痛快,放开了手,过去瞧瞧有什么怕的!”

伍三狗听着手下却不松劲,只是嘴里着急的道:“没得办法!哥哥且听我说!”

史进定了定气,看着他道:“好,你说。”

伍三狗看了看周围,好似怕什么听了去,靠近史进脸庞,悄声耳语。

史进心生不爽,今夜这伍三狗怎生这般娘娘腔腔,好不痛快!

却听伍三狗耳语道:“哥哥回来不久,便有替班巡夜的来报,说上一班巡夜的三个兄弟都死在寨外了。我提了刀出去看时,寨门已经围了大半个圆,远远地看着,没人上前。”

史进好奇道:“便想现在这般,站在这里,干瞪着眼瞧着?”

伍三狗面有苦色道:“我起初也是怒他们胆小,却听他们说,方才去了两个兄弟,刚一过去,不声不响,便也倒了,再没起来。”

史进眼眸瞪了老大,直勾勾地瞧着那边横七竖八的尸首。

“我手下的两个也是不信,便请了我的示,迈步去看究竟”

说道这里,伍三狗声音更低了一分,微微颤了起来:“我眼睁睁地看他们过去,就在走到尸首边上得时候,两个同时也倒了,更是再没起来……”

听伍三狗说完,史进认真地看着他道:“这是为何!”

“我怎地知dào

,以前也是听长老们说,人若惨死变会化为厉鬼,如若对阳间有所留恋,在头七前夕,还可回来再走一遭。”

伍三狗双眼空洞地看着地面道:“今日恰好是那头七的前夕,若不是闹厉鬼却是如何?”

史进听了,哪里信这鬼话,但人死的这般蹊跷,他越是想追究个明了,于是便顾自想那边走去。

脚还没迈开几步,突然身后风动,一个人以迅雷之势将陈达拦腰紧紧抱住。只听得伍三狗的声音从背后叫嚷起来:“哥哥去不得!”

“莫说厉鬼,我就不信这个邪!放手!”

五三狗死死拖住,却不松开。史进心下恼了,扭转了身只一把便将伍三狗一抓甩到一旁。

伍三狗跌在一边,还不及稳住身子,见史进往那里跑去,便急的连滚带爬又来拦他。

史进一个倒踢七星步,跳过一边,硬将伍三狗闪了个嘴啃泥。

就在这一晃的空,史进已经快步奔走,出了五十步远,到了那横尸的地方。

伍三狗一看,心下大叫不好,要去拖回已来不及。心中害pà

哥哥也倒了下去,不由地心生绝望,厉声狂吼,好似可以吓走什么似的。

可是鬼魅不曾被吓到,着实却把刚到边上的史进结结实实唬了一跳。

史进闻声心里惊的一抖,习惯性地回头去看,分神之际,脚下却又不知被什么绊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伍三狗一看,哥哥果真也倒下了,不由地心下悲痛。当即膝下一软,跪倒下来,闭了双眼,两道泪泽滚落下来。时迁心下也是一抖。

史进跌倒之时,却听得耳旁有细微风动略过脸颊一啸而去。而史进落地之处,恰在那横尸之中。

史进心下觉得事出有异,正要爬起身来,目光无意中扫过近在脸前的尸体。只见尸体脖颈处有个血洞,一只黑羽短箭穿喉而出。

史进看到此处,心下当即明了,哪里是有什么鬼怪,分明有人暗中偷袭,只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想到此处,心里却不知不觉又想起晚上朱武所言的那句挂羊头卖狗肉来。

史进心下似乎明了对方把戏,便打算将计就计,好好耍弄一番。

这黑羽短箭,本是江湖暗器,身轻而无声,箭短而刁钻。射程不远,非得近在就里,方可得手,因而被人摒弃多年了。

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

史进屏住气息,仔细闻声辨位。心道,不消片刻,我定察觉的出你来。

而此刻的伍三狗却不知dào

这些,只是咬牙切齿,怒气暴涨,愤慨填膺一下,怒吼之下,便拔地而起,拖了朴刀,便要朝这边冲来。

时迁一见伍三狗这般不理智,连忙一把拉住,冲他胀的血红的脸道:“你带了兄弟守好庄上,我去看看!”说罢便拔腿而去。

伍三狗不知dào

这位爷是谁,但也听院里的喽啰说过,晓得此人轻功高超。又是史进哥哥席上的贵客,便不敢与他争什么,悬着一颗挂念史进哥哥的心,满眼希望地看着时迁几个起落便往那边去了。

史进一听便知是伍三狗的怒吼让时迁奔过来了,心下一紧,便知要坏事。连忙拽了那尸首旁的长枪紧握手里,等时迁奔至面前,觑准时迁的落脚之处,便迅速倒握着长枪,贴近地面戳了过去。

时迁一心惦记着史进,哪里想到这般。只是一个跟头,也扑通一声倒在史进身后。

而此刻,史进眼尖,余光之下便察觉到离他二十步远的一处草深的树后,便有微微草动。一定是那奸人发箭。

这时的时迁正要发声叫嚷,瞧见趴在身前的史进微微侧脸朝他暗暗比了个手势。时迁便禁了声,知dào

附近有人作祟。

此刻站在寨前的众位喽啰,一看自己大当家的和那好汉都栽在里面,心里叫苦不迭,一两个心路敏捷的,一看势头不对,立kè

打马往少华山上报信去了。

史进又仔细窥测了片刻,二十步远的距离,一颗树下,草深之处约莫着可藏两人。等心里注意打定,便和时迁打了手势说明,准bèi

一举端了那厮,差穿了他们的把戏。

第二十七章 计中生计风云起

史进觑准了二十步外的那个草深处,打算也玩一把“挂羊头卖狗肉”的把戏,心下打定注意便与时迁暗中打了手势。

时迁心下明了,一会儿倒数三下,两人各抛起一具尸体,当做幌子,待那人发了箭后,便逞其装箭的空,一左一右冲到面前。杀掉一个,留一活口,这般杀鸡儆猴,也方便日后套出话来。

史进瞧见时迁会意,当下抓紧了一具喽啰的尸体,另一手向伍三狗打着手势,倒数着三二一。就在第二根手指也折回去的时候,意想不到是事情却出现了。

只听得那草丛深处有话语低声传出。

“那驻扎史家庄的大小两个头领都被咱兄弟射死了,这里已群龙无首。”

“对对对,督监的妙计已成。我们赶紧回去通报。莫误了大事”

史进听了便知他们要走,回去汇报了好来趁火打劫。

史进心下不由地冷笑道:“你当爷爷死了,可爷爷偏偏活着,且陪你两好好耍耍。”

于是将手顿住,虽在片刻,但心里已有计较。

时迁也听见细细的人语,此时,看见史进手势变换道:跟踪他们,查出老巢。

时迁本来就是飞檐走壁的好手,这跟踪之事更是手到擒来,不在话下。再者见史进下令,童心未泯的他,心知今晚有的好耍,自己也有一番本事可以好好展示,便满心期待地跟了史进悄然前去。

【蒲城县】一座官宅里,灯火阑珊。在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处耳房里,也不点灯,却抹黑坐着几个人。

声音从房中左侧前的地方响起,是个尖细的嗓门:“大人好厉害的手段。这般一来,定叫那少华山的众匪吃不消啊。”

这时,坐在其对面的一个道:“我家大人的手段还远不止这些,只不过是闲的无事,且慢慢与那贼人耍耍!”说罢哈哈得yì

笑了。

一个洪厚的声音这时也从正首亮了起来,不紧不慢,极有魄力地道:“杜县令,你们读书人,自称天资聪慧,那么倒是说说,少华山起事,我这粗人非但没去华阴县,为何投你这里来?”

杜县令在这黑屋子里,瞧不清这督监的脸色,只听这一句“读书人”一句“粗人”,心下便紧了紧。

心念转的极快,这“为何”督监自然会讲,即便猜到也说不得。只是此刻,这般说出话来,心下却是何意,就要好好思虑一番了。

在这片刻间,想了一圈,除了银子,还真想不到其他。莫不是……

杜县令晓得,这孟督监和王知府是“貌合神离”,暗中摩擦不少,自己和王知府走的近了些,看着光景便是来找麻烦的。

杜县令心下这般计较,额头便冒出虚汗来,只是好在并无灯火,旁人也瞧不见。

那孟督监坐在上首却不知dào

他心里所想,只当他寻思着猜不透。心下便得yì

起来,故作神mì

地道:“少华山闹匪患,波及华阴县甚重,按常理我等自该去那里扎营。可是谁都想不到,我们偃旗息鼓,悄悄藏匿在这里。”

那督监喝了口茶接着道:“据悉那华阴县令与贼人结了不小的梁子,过不得多时,那贼人见州中并无军马来助,定会寻那华阴县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孟督监冷笑了道:“等到那时,我出奇不意攻打山寨,那贼人必定回兵自救,我于他回兵之路,埋伏奇兵,定让他首尾不得兼顾,一举灭门!”

坐在房里的众人心下佩服,自是口中赞叹。

杜县令一听,来的是这目的,心里虽然不甚稳妥,却也松了半口气,抹了抹额上的虚汗,更是装模作样,连连拍手称快。

就在这时,门外当当当响起了三下叩门声。

“进来”

随着门扉打开,外面的月色也印落进来拖出一个瘦长的影子,站在门口的兵士行过了礼,便道:“陆家兄弟回来了,事情已经办妥,就待督监发令了。”

孟督监暗自点了点头,道:“好!”说着站起身来,道:“今日事成,便先记他们一笔战功。你先退下吧。”

等人退出门外,关上门扉,一切又被黑暗吞噬的时候。

孟督监变了语调,稳重地道:“史家庄此刻已成一盘散沙,只要今夜灭了史家庄,少华山就孤立无援了……魁二!”

“在!”一个嘶哑的男声,从下面想起。

“现在就是你们风舵大展身手的时候了,可别让我错看了你。”

那男人站立起来,拜在前面道:“请大人放心,打仗我不行,但暗杀屠村,却在行的很。”

孟督监道:“今夜是头七的前夜,你可知dào

我的要求?”

魁二嘶哑着低低说道:“恶鬼索命,不留痕迹,让少华山谣言四起,不战自乱。”

孟督监微微笑了,一字一句地道。

“那——就——好!”

【史家庄】不信邪的陈达此刻在小喽啰远远地惊呼中,站在了五十步外的尸体旁。

他大略看了几眼,躺着的七八具尸体中,却没有发xiàn

史进的尸体,心下有些疑虑。听史进的亲兵说,半夜里史进结识了一位好汉,那么此刻这好汉的尸首又去了哪里,心里越来越觉得其中有诈。

“哥哥,你看这个。”

陈达回过头,看见杨春用树叶捏着两枚短箭。看箭的样子,眼熟的很,不由地脱口道:“黑羽短箭!”

朱武点了点头,道:“我们的人都是脖颈处中箭,好狠的招式。”

陈达也慌忙蹲下身,仔细看了一具尸体的伤处。那手段当真狠毒,箭口过处,皮开肉绽,一道黑血风干成痂,兀自从伤口延伸出来。

陈达心下颇有愤慨,而史进他们的尸体却没寻着,更是让他心急。

杨春扯了一块碎布将黑羽短箭包了装好,便将陈达扶起来道:“哥哥,咱们去别处瞧瞧。”

陈达微微撑着他的手道:“史大哥的尸体定是叫呢狗官拖回去了,当真欺人太甚!”

朱武认真地道:“放心吧,史大哥他们安然无恙。”说着便走到尸体中间的空上道:“你们快看,这里的草都倒了一片,一直延伸到这里。”

杨春顺着朱武所走的地方看去,果不其然。

“刚才那两只箭上和这里同样没有血迹,说明他们没有中箭,反而向前爬行了一段。如果所料不错……”说着朱武在方圆二十步的射程范围上找了一圈。

站在一棵树下,招呼他两过来,道:“便是这里,放暗箭的人便在此处藏身,一左一右,紧挨着两处草倒。”

陈达看着草被压倒的地方一直向后延伸,便也灵犀一通道:“史大哥一定是暗中跟了那两个去了。”

朱武看着陈达,笑了道:“如果不错,便是这样。按史大哥的性子,只怕今夜,要让那狗官头疼一阵子了。”

三人说着返回史家庄上,将黑羽短箭示众,安稳了人心。差人掩埋尸体打发后事,不在话下。

待将布防重新排好,陈达便要今夜守在史家庄上,如有什么意wài

,也好接应史进。于是,众位兄弟话别。朱武等人引了来时的喽啰按原路回到庄上。

第二十八章 莆田县山雨欲来

【蒲城县】“大人说了,今日如若事成,便要记你们一笔战功。不过你们别太得yì

,若不是我在大人面前美言,你们那有这等便宜。嘿嘿,到时候……”

那军爷满目贪婪地瞧着阶下,好似看到的不是两个身着墨绿夜行衣的蒙面人,而是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此刻拜在下面的陆家兄弟也小心翼翼地笑着附和:“小的明白,到时候会准bèi

些意思孝敬您。”

军爷一听心下乐了,这两个兔崽子倒是挺识相。军爷不由地得寸进尺地道:“那你们打算……”说着将手指从袖口里探出来,在他们眼前捏出个八的样子。

陆家兄弟一看,心里又气又乐。好个扒皮的军爷,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得头,收拾他那是要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于是其中年纪稍大的一个粗壮汉子低着嗓子道:“小的心里明白,哪敢把那点意思搞成不好意思。”

军爷一听哈哈笑了:“好你个鬼东西,真会说话。滚吧,今晚没你们的事了。”

陆家兄弟站在地下却没有动。

军爷看着心里不爽快,抬起脚来就将方才没说话的陆小天踏翻在地,厉声道:“让你们滚,聋了么!”说着还要上来踹上几脚。

那个年长的陆大海一瞧,连忙上前将军爷扶住,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等以后的好差事还望大人多关照,所以我们有东西想那个那个……”说着说着,声调越来越低,一双贼溜溜的眸子扫了两侧的护卫一眼。

那军爷当下明了,收住了脚,冷哼了一声,收敛了气焰道:“早不说,随我来。”

说着陆大海便跟着军爷去后面去了,转过一个房角,到了背光阴暗之处。

“拿出来吧”军爷咧着嘴贪笑着,一只手摊在面前,大大张开。

陆大海此刻也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那唇边尖尖的犬牙露出来分外撩人。他一只手从另一只袖里慢慢摸索出来。

军爷一双小眼眯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心里暗暗盘算着银子的分量。

就在银子快要取出袖口的时候,那只衣袖忽地一晃,掩了那军爷的口鼻,还不及他回过神,一只粗壮有力的手已经紧紧捏住了他的脖子,磨着粗糙的墙体直直地高举过头。

那军爷叫喊不出,脖颈受制,气路不畅憋得脑中气血翻滚。只觉脚下越是乱蹬乱踹,这脖颈越是一丝气也透不进来。

陆大海笑着看着他,低声道:“你要银子可以,这城里扎的何处的兵马,来了多少所在何处?统统告sù

了爷爷,包你下半辈子不在为银子发愁。你若叫喊,不等来救,就送你上路!”

那军爷看着面前的蒙面人好似变了一个似的,这般凶狠的眸子里全是杀戮。这军爷也是军里混了多时的油条,心下识趣的很。

军爷立kè

也不闹腾了,陆大海手里松了松劲,军爷觉得好受了些,勉强说得出话来。

“小人是华州孟督监手下的,提督率兵五千余众,前日暗中驻扎在这莆田县里。”

陆大海听了,插话问道:“来此却要做何勾当?”

军爷一看陆大海面若凶神,心里发毛,也不敢扯谎道:“便是为剿匪而来。”

“怎个剿法?”

“这个……小的不知”陆大海手下加劲,痛的那军爷更是两眼翻白,呜呜咽咽地说:“真个……不知……但……”

陆大海看他的面色多半不像撒谎的样,一听还有转折,便又松了三分。

“咳咳咳,但孟督监招了那魁二来,约莫着没甚好事的。”

“魁二,这是个啥官?”陆大海心下不甚明白,今朝还是头一番听得。

“不是官名,是个人,手下养着一大帮子匪徒。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那军爷一看他不晓得,心中便又生出讨好之意,故yì

讲的详细些与他听。

“这伙人平日里由提督安排了去洗劫村庄,等县里报上州去,便由提督排人去抓捕。其实都是一伙人。关在牢里舒舒服服过几日便又暗地出来。”

陆大海心下一听狠的牙根痒,只是这光景哪里有功夫在听他扯这些旧事,便不耐烦地道:“你且告sù

我,那些人马驻扎何处,怎个藏法,这般不见踪迹。”

军爷一看没讨得好,生怕他一个不高兴,便把命丢了。于是更是乖乖地将陆大海问的没问的,只要有关驻扎的事,心里知dào

的都一股脑说了出来,想讨了他欢喜满yì

,而放自己一条路走。至于后账,等回到前院再算也不迟。

等陆大海听他说完,点了点头,笑着道:“好的很。”

那军爷看他面色缓和不似方才,便也宽了宽心,谄媚地道:“那是不是可以放小的下来了。”

陆大海一听便笑着摇摇头,道:“这些年月你只晓得银子漂亮,今日却不晓得爷爷手段,岂不可惜。”

那军爷听出了端倪方要喊叫,一个“骗”字还没叫出口。陆大海手腕便是一转。

咔嚓一声脆响,那军爷的脖子便断了。那双贪婪的小眼须臾就黯淡下去,再也没了银子般的光彩。

陆大海看着军爷塔拉在一边的脑袋,轻声道:“骗?我哪里骗你!这样你下半辈子,就真的不用为银子发愁了……”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军爷压着很低的帽檐,一个人从房后溜达出来,正要往另一侧的偏房去。却无意间看见还在站在院门下的陆小天,便立kè

站住了脚,朝他走来。

方才陆大海随了那军爷去时,陆小天心下便多少有些担心了,此刻看见只有军爷一个回来,心下便没了主意。就在心底纠结要不要一脚踹翻了他,杀了出去的时候。

那军爷已经不声不响地走到他身边,将手一指他,然后潇洒地动了动食指两个关节。

旁边两排护卫表情麻木自然没看清这个小动作,只当军爷在叫那小子。但陆小天却将这细微动作瞧得明白。

意思是,跟他走。

那军爷走在前面出了院门,陆小天恭敬地跟在后面。等出了院落,走了十来步,在约莫着没人的地儿,军爷回过脸抬了太帽檐。俩人相互望了一眼,都会心地微微笑了。

就这般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过一条小巷,在一个不起眼的胡同口拐了进去。看见胡同的尽头是一个院门,院门上有一对白灯笼。

陆大海一瞧,心下了然便是这里了。嘴角不由地有了笑意,凑在陆小天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听完了所言。他也笑了笑,道:“哥哥果真是个狠角色!”

第二十九章 兄弟孤胆闯风舵

陆大海瞅了瞅大门上高悬的两只白灯笼,便稍稍委身,蓄力便要一跃。陆小天瞧在眼里,将手轻轻一搭陆大海的肩头悄声道:“何须哥哥费力,且看我来。”

说罢陆小天觑准大门的两边,踢着墙角,轻而易举地坐在了门楼上,解下两只灯笼后又悄无声息间落下,其轻功之妙,灯笼中的火苗都不带闪。

陆小天露了这么一手轻功,陆大海瞧在眼里,心下既满yì

又是高兴。将白灯笼从陆小天手里接过来,对小天微微笑了笑,便转过身来。也不敲门,将两只布满铜锈的门环朝右拧了三匝。

只听吱吱呀呀的几声响过,便是咣当的一声门闩跳起的声音。

陆大海将两扇大门微微推开,将白灯笼打在前面,便走了进去。

那些埋伏在房檐上下的黑衣人方才听见了吱吱呀呀的门环响,便将暗器扣在手中。一只只冷箭搭在弦上,朝着大门开启的方向。只等那来人进来,若觉着有半点不对头的,便可乱箭射死。此刻那些黑衣人一瞧,先进了门来的是一盏白灯笼,心下就放松了些警惕。但手里的箭却依然瞄着灯笼后面的人。

陆大海打着灯笼走进院来,往院里一瞧,果然是个荒废了的大宅子。院子里杂草纵生,到处都是荒凉。与门正对着的前厅,窗纸破落,只有一扇看着尘土颇少的屋门,却也是紧紧闭着,里面黑洞洞的,显然没有人家,更没星火。

陆大海看着这些和那个总兵说的一模一样,心下不由地又浮现出来那个总兵的嘴脸,“您可要记得,里面都是一帮机警凶残的人,如果想进到里面去,就要懂进去的规矩……要是稍不注意,就会让人起疑而送命的……记得走在阶前十步处,要灭了那白灯笼的。因为他们的底子黑,见不得多少光。”

陆大海一念想罢,走到阶前十步的地方,和陆小天都停了脚步,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便将白灯笼一起吹灭。

就在灯笼灭掉的那一霎,房檐上突然落下二十多个黑衣蒙面之人。分作散列站在阶上,身板魁梧,黑色的紧身衣下勾勒出条条块块的肌肉曲线。就是瞧方才那一下落地无声,也猜得出这些人身手一定不会寻常。

陆大海心里掂量着这些黑衣人的时候。他们也瞧清了陆大海的装扮,心下明白了原来是孟督监手下的红人。于是,便略略拜了一拜,很客气地道:“小的叩见贾总兵,贾爷里面请。”

陆大海将手往背后一背,端着一副官架子,朝他们道:“不必多礼。”

那些黑衣人听了便站起身,纷纷退在两侧,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半弯着腰,陪着陆大海走上前来,将那两扇木门轻轻地缓慢推开。

此刻房内扑的一声,亮起一盏极微弱又惨淡的白蜡点的灯来。顿时叫陆大海将厅内瞧了个明白。心下也不由地一惊,猛然看去房檐上竟吊挂着许许多多的尸体,有满面淌血的、有惨白肉烂的、甚至还有青面獠牙的。陆大海啊呀了一声,脚下也不由地错了步子,一脚绊在门槛上,幸好被身后的陆小天伸手扶住,才没出大丑。

陆大海扶住帽檐,又压了压,顿住心神,在昏暗的白烛灯下凝眸细看,此刻门扉也完全敞开。只见厅内的主梁上倒悬着数十个带着鬼怪面具的黑衣汉子,他们见他进来,呼啦一下尽数落得地下,动作整齐化一,黑衣舞弄间,好似鬼魅。不管方才是多么吓人,此刻这些东西都尽数拜在地下。

陆大海迈步向前,沉住了气道:“都起来吧。”

那些鬼怪般的人喏了一声,便散到大厅两侧,渐渐露出这方阵中最不起眼的一个矮子来。那矮子个头约莫着与十五六岁的孩童一样,身板却壮实的很,方方正正的脑袋在这样的灯下瞧去就像一敦木桩,脸上挂着一个黑色的钟馗面具。

陆大海眼尖的很,这么一瞧便心下约莫着,此人便是那总兵所言的魁二。

那魁二走上前来,恭敬地道:“贾爷,请上坐。”说着便将陆大海迎到厅里上首的位置。这厅里,墙壁漆色都剥落的斑斑驳驳,但这些桌椅却干净的一尘不染。

等陆大海、陆小天依次坐定,魁二命人献了茶,便道:“贾爷深夜造访,莫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小的?”

陆大海心里不晓得那孟督监令他们去做什么事,虽然想打探些消息,但也不敢轻易乱说,于是便囫囵吞枣地压着嗓子套起话来道:“孟大人交代你们的事,你们准bèi

的怎么样了?”

魁二虽然和这贾总兵不甚来往,但听他声音似乎不像往常。又一听他问起晚上孟督监交代的事情,这本不该他来管,心下不由地起了防备。一双精溜溜地眼眸朝陆大海瞅了一眼,见他端坐在上首,此时捧着杯碟,恰好帽檐压着在这灯火昏暗下瞧不清他脸。

但魁二却向下瞧见了那个挂在腰间的黄铜铭牌,刻着华州总兵,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这定然假不了,心里又转念想到这贾刀泉凭借裙带关系,在孟督监面前是个大红大紫的人,惹不得,便也消了三分疑心试探地道:“贾爷今日这嗓子……”

陆大海就知dào

会惹人起疑,方才故yì

压着嗓子,此刻便有借口可循:“不说也罢,说了真当气死了我。你可知孟大人今天交代陆大海做的事么?”

魁二不知dào

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管道上得事有时候比江湖要复杂的多,一句话说的不中意,可能就会招惹道意想不到的麻烦。所以此刻魁二很是小心地应付道:“不太明白。”

陆大海便继xù

压着嗓子道:“那陆大海奉命去史家庄装神弄鬼地暗杀庄丁,惹那当家的出来再如法炮制,进行斩首行动。他头时来报,说射杀了史进那厮。但……”

魁二其实知dào

这事,而且此事与自己的任务息息相关,事关成败,听他说起一个“但”字,他的半颗心就不由地悬了起来,极为关切地问道:“莫非……难道事态有变?!”

第三十章 话锋相对藏深机

陆大海本想编了借口来遮掩嗓音的,但瞧见魁二那副很是担心的样子,心道这魁二的任务一定与这事有些关联,不然这帮龟儿哪里放在心上。

于是继xù

说道:“但……陆大海那厮却没有射杀史家庄当家的,只不过杀了几个头领,就回来了。”

“啊?那……这意思是,当家的还活着?”魁二此刻心里明白,但还是不由地问出口来,希望得到一个意wài

的回复。

但陆大海却没让他称心,道:“可不是,那厮不但谎报军情,还独吞赏金,幸好陆小天私下向我汇报,不然……”

魁二此刻瞅了一眼陆大海身后立着的陆小天,心里早渗出了冷汗,这魁二可是晓得这份情报对自己有多重yào

。虽然风舵的弟兄轻功还说的过去,但要轮起功夫身手,那就难登厅堂了。屠村劫掠不在话下,但要到徒匪的村寨里去拔牙,却心里没底。

此刻听得那几个厉害的角色还活在村寨里,心里怎能不后怕。如果没有这份军情告知,莫说今夜要去做得“恶鬼索命,不留痕迹”,恐怕自己都会死在强人手下。拿命换钱,这亏本生意,可万万做不得。

魁二这边想着,陆大海在那边继xù

说道:“不然,我等全被蒙在鼓里,坏了督监的大事。所以我一气之下,骂了半晌,非但不解气,还喊哑了嗓子,索性将他鞭打一顿下到牢里去了。”

魁二此刻心里焦急地在琢磨着今晚这行动该如何展开,听了陆大海这般说辞,已经不再怀疑,反而满心期盼着看着陆大海。心道,督监派他来,一定是另有锦囊妙计。于是魁二便道:“遇到这样的麻烦,那督监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陆大海虽然知dào

魁二的任务与石家庄有关,但确切的信息却不知dào

,此刻虽然初步获取了一点信任,但也不敢大意,便继xù

笼统地道:“督监大人的吩咐自然是有的,但我想问问此时此刻,你打算怎么做?”

魁二一听有督监大人的吩咐,心里的求知欲其实急迫的很,但“凡事只说三分话”这个官场混迹的准则,他却守的很稳当。便条条理理地道:“小的听任于督监,督监有吩咐,我自然要一心按督监说的做。督监叫我去屠村我便屠村,叫我另想他法,我便另想他法。”

虽然魁二说的不甚明白,不过是打得一口官腔,卖弄些乖巧。但陆大海却从“屠村”一词里听出了意思,心下前前后后连起来一想,当下便猜到了七八成。同时不由地被自己猜测到得想法暗自惊了一跳。心道,好毒辣的手段。

陆大海心中虽这般想,但面不改色地道:“魁二,你能这般顺从督监,我自然要帮你美言几句。督监向来也对你不薄,如今这,事发突然,尔等也该个个出力效命,为督监分忧!”

魁二一听他说,心下便有一喜。平日里那贾军爷目高于顶,除了银子和孟督监,这军营里,他谁都瞧不上。若要办事的,也要三番两头好好费些心思打点,在他眼里,银子才是硬道理,哪管你顺不顺从督监什么的,更别说还倒着帮你美言几句了。

魁二能得他传递军情已是感激,此刻又得这句话,心下更是闪过一喜。暗自打定主意,这次出来劫的钱财,要好好打点些与他,借这机会若攀附的上,以后风舵在这军营里还不是要风是风要雨是雨,还会有谁敢小看。

想到此处,魁二便急忙拍着胸脯,接应着道:“应该的应该的,若贾爷也有什么吩咐直说便是,我等照单包办。”

陆大海笑了,道:“我现在倒是也没什么吩咐,就是……”说着,学着那贾军爷的样子,将手指从袖口里探出来,在魁二的面前捏出个八的样来。

魁二一看这手势,心下便顿时明白了,这是来要银子的。这贾军爷还真是贪财。此刻对他这军爷的身份更是没得怀疑,于是便谄媚地讨好道:“这个包在小的身上,呵呵”

陆大海一看魁二低三下四的附和样,也和他一起笑了,道:“那就有劳挂心了。咱且不说这个,先谈督监的大事。”

魁二一听要说道这要紧的正题上来了,便收住了口,竖着耳朵,生怕遗漏了一字一句。

陆大海继xù

笼统地道:“督军说了,陆大海办事不利,其后果影响甚重,牵扯的方面也是极多,眼下要紧的事还有一件,你们先去着手办妥。”

魁二道:“贾爷请讲,我等领命立kè

去办。”

陆大海点了点头,压着嗓子笑道:“嗯……现在督军说,史家庄和少华山还动不得,今夜不妨先去华阴县去……耍耍”

陆大海的话,魁二字字句句记在心下,特别是那个顿了一顿才说出口的“耍耍”,魁二心里琢磨着,觉得其中必有一番深意。其实,到底如何个耍耍,陆大海此刻还没想好,只是不知dào

他们平日的遣词习惯,故而卖弄了个笼统的关子,好像大家心里都暗自知dào

似的。

陆大海看出了魁二脸上的不解,便故yì

装作点拨他似的道:“你可知dào

为什么督监大人安排你今晚去华阴县去做事么?”

魁二心里想了想,片刻后唯唯诺诺地道:“这个……小的猜不到。”

陆大海怕魁二半途起疑,便愈发打算要他自己像个理由来稳住自己,于是在前面,先给他埋下一句不可反驳的话,道:“督监的意思,咱们自然是猜不到了,大人怎么说,我们就必须得怎么做。不过事关重大……”

陆大海为了这话说的稳妥达到预期目的,便又得把他逼一逼,道:“你跟着督监大人也做了不少,他的意思你怎么能不懂?莫不是平日里只是应付,没有用心不成。”话说到此处,陆大海话锋一转道:“我看魁二你不是这样的人。”

这样先一顿板子再喂颗蜜糖的说话手段,在无形中逼迫对方的时候,非但不惹人,还让人见你的好。

魁二这背景虽然一般是强盗一半是官兵,说话处处小心的很,但还是着了陆大海的道。被陆大海这一顿说下来,心里便开始主动揣测,好讲出个头头是道来,让陆大海知dào

他魁二确实不是那样没心的人。

魁二点点头,道:“贾爷说的极是,督监罩着我风舵,我自然要分外用心地伺候,我魁二不是不知恩重的人。”魁二表面客套着,为自己的思索争取了时间,心下已经开始了迅速大胆的猜想,不假片刻,还真的给“琢磨”出一个。

第三十一章 话锋相对藏深机(贰)

别看魁二是武行出身,但脑袋也算灵光。此刻急着要猜出督监的意思,好向陆大海证明他的用心,便心底从孟督监的利益和总体战事的发展两方面开始着手考lǜ

。好在平日里道听途说的东西也多,思路此刻就广。不消片刻,便有结果。

陆大海正好也追问道:“既然这么说,那你且说说孟督监为何派你去这华阴县。”

魁二便装作很有讲究地样子,顺势回答他道:“只怕是这华阴县的刘县令站错了位子。”

这话一说出口,反而让陆大海心下不懂了,不晓得他这是打得什么暗语。但面子上还是要装出些来,便点点头道:“恩恩,说下去。”

魁二却不知dào

陆大海心里所想,只当是自己的揣测着了边际,于是底气便有了,继xù

说道:“那刘县令瞎了眼,站在了知府那边,为了平息贼乱,他连知府的门童都打点了,却没有咱督监应有的一份。虽然咱督监不在乎他那点银子,但这不尊重的态度,分明是不把咱们当回事!”

这魁二说的声情并茂,好似那刘县令连同他的面子一起抹杀了似的,好显得他极为关切孟督监。魁二愤慨地拍了一把大腿道:“就是孟督监不说,我们做下手的,也看不过去,自然要教xùn

那厮一番,好叫他晓得我等厉害。”

陆大海一听也差不多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而自己去除他疑心的目的也达到了,便开始下一轮的语言引导,以达到他的最终目的。

陆大海为了后面他接受的更顺利,便不着形色地拉拢道:“果然督监大人没看错你!那……魁二,你现在知dào

,督监说的这‘耍耍’是怎么个耍法了吧。”

其实魁二也不知dào

怎么个耍法,但此刻要继xù

揣测下去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魁二没得办法,这大海捞针似的,只得结合以往的任务来想,便先买个关子,好似自己依然心下明了一般,整体笼统地先道:“这个耍法可不简单,不过也够那厮受罪了。”

魁二这套路,陆大海心里一听便懂了。他不过是先整体说一句,然后再想到一条说出一条,其中若引起讨论而有了新的启发亦可随后补上,貌似讲的很条理,实则不过是在瞎拼乱凑。但这般讲话的优点却很突出,百发必有一中。

果不其然,魁二将先想到的说出来:“这去了的头一件事便是,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好好折腾一下城里的秩序,使其混乱不安起来,以此让那厮坐卧不安。”

陆大海本来就是为借魁二的势力去折腾下华阴县,现在非但不要自己想,反而魁二接二连三地想出“好主意”来,让陆大海心下满yì

的很。陆大海这边连连点头称是,魁二那边说得更是性起,思路也越发变得广阔起来,心底的鬼点子更是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等魁二说的差不多了,陆大海便满yì

地点点头道:“这般便好,但……你也别高兴得太早。”

魁二一听后面的话便知dào

有问题要给他摊在面前了,于是小心地道:“小的愚昧,还请贾爷明示。”

“你现在要去的不是史家庄,而是华阴县,这深更半夜早已戒严,你如何进的城去?”

魁二听了心下才恍然大悟,这话说的实在,城门一闭,就是轻功再好,也是没有办法。魁二想到这里,眉头就紧紧蹙在一起,心里又有点急了,微微张张口,饱含询问的意思向陆大海道:“那……是不是,明天白日混进城里,等到晚上再行动?”

陆大海摇摇头,也不回答他,只是端起杯碟,又呷了口茶,才不急不燥地道:“这几天华阴县对外来人敏感的很,你如何带着这么百十号人进去?即便是进去了,你这么一闹人家能不查到咱督监身上来么?”

魁二方才已是头疼,现在听了这后话,更是伤透脑筋。话说到这份上,且不说办事不利的后果,但如果牵扯到督监的利害那就了不得了。此刻,魁二心下乱了,这任务要执行下去,真当是难如登天了。

就魁二在这儿为难的时候,陆大海才开口道:“你也不须太过烦恼,督监既然下令让你们去做,必然不会这般强求。”

魁二听了立kè

抬起眼眸,在这昏暗中,望向陆大海那被帽檐低压着的脸来:“贾爷,莫不是督监另有进城的妙计?”

陆大海翘起嘴唇笑了,道:“那是当然。”说着又呷了口茶。

魁二一看陆大海没有再说下去,心里便有些小着急,想听听督监的妙计,心里也好安稳。便讨好地问道:“那……妙计是?”

陆大海放下杯碟,从袖口又伸出一只手来。魁二一看,只当他又是伸手来要银子。却不想,那只看着刚强遒劲的大手,朝陆大海自己一指,听他说道:“这妙计便是我。”

魁二那精溜溜的眸子将陆大海上下打量了一眼,心下还是不甚明白。

陆大海解释道:“督监大人将我派来,便是专程送你们进城。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便探手在衣摆下结了一个暗扣,拎起一个吊牌。

魁二晓得,这黄灿灿的铜牌在华州可是很吃得开。因为上面刻着四个颇有分量的字,华州总兵。

陆大海继xù

道:“魁二,拿这个,叫的开门么?”

魁二一见那个身份铭牌便明白了,此刻连连应和地道:“叫的开,叫的开!”

陆大海其实心里并没有底,能不能叫的开,他其实也不知dào

,只是那贾总兵在他手里时说过,以他总兵的身份,在这华州没有走不到的地方。就为这句,才斗胆走了这步棋。既然魁二都说叫的开,那边是叫的开了。

“只是……”陆大海听魁二开始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疑惑:“贾爷这般亮明身份去叫开了门,那岂不是要连累咱督监大人?”

百密必有一疏,陆大海脑子转的快了,竟给自己留下这样一个漏洞,这般前后矛盾,可如何说的过去。

就在这“一着不慎,满盘皆输”的紧要关头,站在陆大海身后的陆小天突然冷笑了道:“这就不劳您操心了,贾总兵自有督监大人的吩咐,到时你要好生照顾好贾爷的周全,等着好戏瞧便是了。”

魁二一听,这个陆小天这般没有规矩,眉头不由地微微一皱,但心里立kè

便明白了,这小子一定是攀上了贾总兵,不然怎敢这般插话。不过再说回这事情上来,既然有督监大人的吩咐,又有总兵亲自坐阵,那自然是错不了的。

陆大海得陆小天这一句的辅助,话头便也活络了,交代了几句行动所需注意的事项后,便站起身来道:“闲话不多说了,事不宜迟,此刻我们便动身。”

魁二听了,双眸折射出安奈不住的兴奋。就在一帮子徒匪将装备穿戴齐全,按着吩咐另将兵丁的衣裳打包带在身上,整装待发的时候。

陆大海道:“此事机密,除了风舵,绝不可惊动旁人。”

魁二拍着胸脯道:“总兵放心,我们风舵在城外自有一个备马的地方,在城里头,就咱这双脚,连猫都不会惊动一个。”说着便诡异地笑了。

第三十二章 率风舵兵临城下

魁二带了风舵的人,将陆大海、陆小天两人护在核心,悄无声息间便飞掠而去。莆田县守城的军士一见是风舵的人,更是二话不说便打开城门让了出来。

众人向南行了约有十里,在离官道不远的一片桃林后,陆大海随着魁二来到一树林阴避之处。走得近了,陆大海才瞧见是屯在这里的一处行营。

大伙此刻在行营前约百十步的地方停下了。魁二朝自己的部下挥了个手势,立kè

便有一人从队列里奔出,也不走正面去叫门,凭着自己足下的功夫,行云流水般掠过寨栏。而守在寨上的军士竟然都浑然不知。

陆大海瞧在眼里,心里不由地泛起后怕。幸亏当初识破了那两人偷袭的手段,不然此刻恐怕他们翻过的就不是这里的行营,而是史家庄的寨栏了,那后果,真的是不可估量。

陆大海心里想着,那行营的寨门就吱吱呀呀地被里面的军士推开了,守在此处的军官亦是急急忙忙随着方才那风舵的人奔了出来。望着陆大海和魁二这边一拜,便赶紧迎了众人进去。不消片刻,这行营便给风舵的马匹也备好了。

陆大海一看万事俱备,便令魁二吩咐下去,让风舵众人在此处将官兵的行头都套在外面,并统统将那脸上的面罩摘掉。

等风舵众人穿戴齐整了,陆大海再看这支队伍的时候,就忍不住心下笑了。

呵,真当是沐猴而冠,显得倒是斯文了些,但还是一身的匪气。不过陆大海也不在乎那么多。穿成官兵的样子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zhèng

要借助的不但还是这官袍下隐藏的匪气,更是那股深埋在心底的狠劲。

“贾爷,一切准bèi

就绪,您看我们是不是该……”魁二在侧旁这么一提醒。陆大海便立kè

从臆想里转回神来,率着风舵众人跨上马来,嘶哑着嗓子喊道:“出发!”

顷刻间马蹄声犹如奔雷一般,咧着三列的纵队,轰轰烈烈地驰上管道。快马加鞭,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华阴县境内。

陆大海在华阴县的界碑这儿勒马停下,对风舵的人道:“一会儿到了城下,大家便是我的亲兵,一切行动听我的号令。”

风舵众人纷纷抱拳称是。

陆大海示意魁二跟着,两人打马走到道旁。陆大海紧了紧缰绳,身子也略略朝魁二偏了偏,低声道:“据探马来报,现在的华阴县可是戒备森严的很,一会儿,我等进城必受怀疑。”

魁二不知dào

他这是唱的哪出戏,为何兵临城下了却又打起这退堂鼓来。一时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心里突兀地盼着,希望陆大海继xù

说下去,最好能带个转折啥的。

陆大海也看出了魁二心里的活动,反而更不言语了,拿眼只是安安静静地望着他。就在两人这大眼瞪小眼的空,魁二最终还是沉不住气了,低声地道:“那……我们总不能回去吧。”

陆大海心下笑了,有意拿他乐乐,看看反应,便道:“没错,我觉得督监的手段狠了,我们还是回去吧。”说罢便要打马回官道去。

魁二见了,这下可真的急了,二话不说先一把扯住陆大海的缰绳,稳住了才咧嘴陪着笑道:“贾爷……贾爷,既然都这么远的来了,就这么灰溜溜地再回去么?”

陆大海其实比他还想打进城去,此刻耍的不过是“欲擒故纵”的策略,一来想试试他这半途中心理可有什么变化,免得入城时坏事。二来,他在途中前前后后盘算过了,这时间耽搁的已不早了,再拖拖拉拉的下去,恐怕莆田县里便有察觉,如今只有铤而走险,用那个快刀斩乱麻的法子了。而这就需yào

打探打探这魁二的心思够不够坚定了。

于是陆大海听他这么急了,反而更要将他激一激,便道:“你不晓得督监的吩咐,我等去了,稍有不慎,只怕落个有去无回,身首异处……”说着扯着缰绳还要走。

魁二这下可是彻底急了,心里的利害关系他此刻最清楚不过了。如果就这样回去了,那贾总兵一定将这临阵退缩的罪责推脱到我魁二身上,下到牢里各种折磨且不说,就怕会落得一死。如果去了,或许还有机会,再者,孟督监肯派心腹来做这个事,不至于送命吧。

心里这么打定注意,魁二表现的就分外明显了,不但要留住陆大海,还要劝他进到城里。

魁二又用力拍着胸脯道:“贾爷,不必担心,我等为了督监,就是刀山火海要去的。不管有多险,我也一定死命护您周全。”

陆大海一听连连摆手道:“话是这么说的,但……”

魁二一见陆大海还是不肯,心里着急的出了半身汗渍。不待他说完,便插嘴道:“别急!贾爷,别急着说但是,你看我等进去了,那里的府库还能不姓贾么?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陆大海一瞧他着反应便知dào

这“激将法”的火候是到了,而且又有这么好的台阶下,若真的再拖下去,他也着急。便装出一副贪婪的嘴脸道:“那……咱们可说定了。到了城下,你看我手势行事。”说罢便急急打马走了。

魁二见陆大海打马急着上了官道,冲那背影冷冷笑了,心道,真是贪财的恶鬼。

【莆田县】“督监大人!督监大人,不好了!”一个兵丁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奔进院来,还不及进屋便惊叫起来。

孟督监此刻正收拾妥当,准bèi

就寝,被突然的这么一声叫喊惊了一跳,满身的睡意顿时也烟消云散。心下倏然由惊转怒,正打开门要训斥一番。

只见那来人慌乱的衣冠不整,心里不及叫骂,却听那人叫道:“不好了,贾总兵死了!”

孟督监一听,心里浑然一抖,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却听那人又说道:“贾总兵死在驻地的旁院里了。”

孟督监一把将扯住那兵丁的胸前,拎了起来,喝道:“放屁!好端端的怎么会死!”

“小的不敢胡说,不仅是贾总兵死了,而且巡夜的回报,陆家两兄弟也死在了西城门外的荒郊上。”

“啊?”孟督监这下心里可就慌了,既然陆家兄弟死了,那晚上回报的两个人是谁?那么说,带回来史家庄的情报也就是假的。

思路转到这里,孟督监心下就变得一片冰凉,有种不祥的预感瞬息缠绕心头,挥之不去。孟督监立kè

冲着候在左右的吼道:“还不快去把魁二给我找来!”

第三十四章 戏中戏史进现身

陆大海带领风舵众人进了华阴县,魁二看着这里的富裕模样很是眼馋,向陆大海表示会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

陆大海听了很满yì

,笑了笑道:“那便好的很,事成之后,我们在落星坡相会!”

魁二应了,朝后面挥了个手势,立kè

便有数队人马分做几十组,悄无声息地各自踏上房檐先行去了。

魁二也正要打马领兵而去,走了两步却突然顿马停了下来,扭过身子朝陆大海道:“贾总兵,还有一事不得不问个明白,不然小的心里实在不敢放手去做……”

陆大海一听便知dào

他这是要问的什么,便故作玄虚地道:“你是说,如何才能做得不连累孟督监。”

“正是此事,小的愚昧不知,还望大人明示。”

“你放心,刘县令那边,我是不会让他说的,现在只得烦劳你们风舵的人,多操些心思,让西城门上的人也不要说!”说着陆大海便神mì

地笑了笑。

魁二看着这满含深意的笑容,心里顿时雪亮,晓得了其中的意思,也很含蓄地道:“督监英明,死人是万万不会泄密的。”于是,留了几个好手护着陆大海,便一拽缰绳带兵去了。

顷刻间,滚雷般的马蹄声便响彻在这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

此刻,陆大海却突然想起了什么,望着他打马而去的背影,突然高声喊道:“别忘了这儿的府库!”

刘知县和两个县尉快马赶上来。快到府衙的半道上,看着魁二正率众过来,便连忙拱手招呼道:“将军这是哪里去?”却不想魁二并不领他的情,反而把他当做空气一般,招呼也不回一个便一路狂奔过去。

刘县令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心下很不痛快,暗自嘟囔地骂道:“狗娘养的东西,正当是反客为主。”便打马也走了,没有多远就到了府衙门口。

刘县令在门口下了马来,只瞧得府门打开着,却不见自己的人出来牵马,抬头再看时那挂在府衙檐下的两盏灯笼也不知何时灭了。

刘县令正要叫骂,但看见府衙门前的马匹,便知那总兵大人一定就在里面,于是尴尬的将缰绳丢给两个县尉,让他们去把马拴了,自己便一个人连忙迈步进了府来。

却不没想到,此刻所见与自己离开的时候大不相同,府衙里的灯火都灭了,黑洞洞的不见半个差役,只有前堂的纸窗上透出一点灯火的影子。刘县令瞧在心里,不由地有些毛骨悚然的阴森感。但他又怕这是总兵大人的居家癖好,于是便壮了胆子,自己逼着自己走上前去。

此刻的刘县令心里很是不爽,虽然那总兵从州里下到地方来,论官阶是比他这县令大一些,但做了这么些年的官,还真没见过这么把自己不当外人的。无论是下派还是走访,这官道上最忌讳的就是反客为主。

刘县令此刻是牢骚满肚,但也没得奈何。叹了口气便扣手敲了敲门,恭恭敬敬地道:“华阴县令,求见大人!”

这话说的,刘县令心里很是别扭,更是憋屈。但里面却没什么开门的动静,只是悠悠地来了这么一句“进来吧”。

刘县令心道,莫不是方才我不与他开城门,他现在报还给我,这总兵倒是个怪脾气。想着便将门轻轻推开。

只见屋里只有总兵一人,坐在厅堂的上首,端着茶杯正细细品着。

刘县令见了,赶紧过来拜了一礼。

那总兵一瞧便道:“刘大人,我怎敢劳您给我下拜。”

刘县令一听这嗓音,感觉很是熟悉,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是谁。刚想微微抬头瞧那总兵一眼,却不知哪里来的一只手已经摘取了他的顶戴。刘县令本能的回头去看,却发xiàn

身后一个人都没有,而自己的顶戴却就这么没了。

刘县令还没回过神来,此刻那总兵又说话了:“刘大人啊刘大人,想不到在我爹头七的时候,还能让您去送他老人家一程。真当是三生有幸!”

刘县令听了这话,立kè

吓得魂都没了,哆哆嗦嗦地道:“难道,你是……”

“哈哈哈”史进跳起身来一阵冷笑。

还不待那刘县令说出名来,只听嗖的一声,紧接着便是那刘县令吃痛地叫声。

一支黑羽短箭瞬息之间已经透过了刘县令的肩胛,寒光闪烁的箭头,正一滴滴的淌下血来。

刘县令右手捂住伤处,便起身夺门而去,一面发足狂奔,一面喊叫:“来人啊!快来人!”

史进此刻也不栏他,只是缓缓地放下杯碟,悠然地站起身来。看着那刘县令惊恐的模样,心里闪过莫名的快意。说不上痛快,只是觉得这人活着真是白白糟蹋这人间。今夜,便是我来送你上路!你是走不掉的……

史进心里想着,也跟在他身后走出门来,此刻的刘县令惊恐地立在院中,完全傻了眼。那府衙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锁上了,而在那两扇黑漆然就的大门上,这会儿却死死钉上了两个人。

虽然满身血污淋漓,但从那身行头上还是可以明显认得出,这两人正是华阴县方才的那两个县尉。十多枚钨铁大钉透身而过,血水顺着身子染红了门扉。

刘县令没了出路,而史进又从前堂里夸了出来,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他走来。刘县令心里的恐怖,此刻已经没法用语言表达,只是转过身来,双眼极度恐慌的望着史进。

“刘大人,我爹是怎么死的?”史进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我……我……”刘县令哆嗦地口齿不清。

“我爹是怎么死的!”史进一步步逼近,右手从后腰缓缓抽出一把利刃,紧紧攥在手里。

嗖的又一破空之声,“啊——!我……说,我说!”刘县令此刻跪倒在地,身子扭曲着,又一支黑羽短箭透过了他的小腿,鲜亮的血滴,斑斑驳驳地落在地砖上,沿着上面的纹路,流出血色的图案。

“你爹,是叫那驼子杀了的。不管我的事,真的不关我的事……”

史进从石阶上一步一步走下来,提着利刃,冷冷地一字一句地道:“真的不关你的事么?”

此刻藏身暗中的人,手指一松弓弦,箭出无声……

第三十六章 九纹龙趁火打劫

史进听了时迁对华阴县此时的描述,心里不由地生起一点小小的得yì

。不但杀了那狗官报了仇,还借刀杀人,将华阴县里搅和了个底朝天。

见好就收,这道理爹爹生前就常在他耳边念叨,可是史进那颗热血沸腾的心,就是安奈不住。今晚这收获更是不小,史进原本还想着提醒下自己要激流勇退。可时迁这么突然落在身前,一把拉了他便想着往西城那儿走,心底便又把它忘了,注了狗血似的一阵兴奋,挠着他心窝直痒痒。

就凭时迁那副身手,再加上自己的这身功夫,就是去瞧上一眼,想必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史进这么又为自己辩解了一番,觉得心安理得了,便顺着时迁,两人趁乱就往西城门的方向而去。

两人越往城西去,街上的百姓就越少,反而往来的官兵愈来愈密集,一个个人心惶惶,却又满面悲愤,当街遇着了就吼声质问。那便的人也吼叫一句“义营”,便两不相干,各自又着着急急地往各自地方向去。

时迁与史进两人躲在暗中墙角下将这一幕幕瞧了个明白,心底就了然了。一定是魁二穿着官服换着法子的闹腾,这城里“兵吃兵”地不分敌我,自相残杀了。两人心底都欢喜了,幸灾乐祸地对视了一眼,便拉正官袍正大光明地走上街来。

没等史进走出百十步,街前的拐角又急匆匆地奔出三人。清一色的灰袍小衣兵丁褂子,腰后挎一把乌黑蛇皮的朴刀,满面热血地呈品字形奔过街头。此刻瞧见了史进他两人在街上乱晃,便疑心大起,急急停下了脚,朴刀唰地拔在手里,三人恶气腾腾地朝史进逼来,为首地大喊:“街前那厮是谁!”

时迁一看连忙将身子挡住史进那身总兵的行头,站在前面一手将腰叉住,也吼了回去:“义营!”说着另手也拔出刀来,一副激昂慷慨的样子本想那三个差役听了“义营”就该各走各的路才对,谁知,那三人一听二话不说挥刀便望时迁来砍。

时迁对这帮狗腿的突然发作始料未及,见为首的那人一刀砍来,便下意识地拔刀架住。

史进此刻却心下灵光了,原来这帮孙子对得不是暗号,而是口音。他见时迁将刀架住,顺手抽刀横腰便斩。

一道刀光闪过,为首的那人已被剖膛破肚,身子随着刀势一旋即倒。

史进三步并作两步,嗖地一跃而上,刀下不停,将随后杀过来的兵丁一刀砍翻。余下那人一看势头不对,立kè

刹住脚步,转身撒腿就逃。

史进下手更快,一转手腕,倒提了朴刀,以长枪飞掷的手法飞射出去。

噗的一声,朴刀透胸而过,喷了一口鲜血,没再跑出两步便一头栽倒,死在当街了。

史进下手利索地收拾了这半路杀出的钉子,便一把拉了时迁躲进旁边小巷的暗处。再看时迁时,他非但没有一丝惊恐,反而满面地兴奋,冲史进道:“哥哥好俊的身手,真是羡煞小弟了……”接着又是嘿嘿嘿地傻笑。

史进心知当下不是闹着玩的时候,将手指竖在唇边,看时迁面色霎间严肃了,便道:“快将这该死的衣服脱了。”

时迁听了便动作麻利地将身上的官袍扯掉,露出穿在里面的夜行衣来,一面还在打趣道:“哥哥,你别说,那陆什么天的这身行头还当真舒服得很,你把陆大海的丢了,岂不可惜”话说到此处,看着脱掉官袍光着膀子的史进才发xiàn

缺了什么似的。

“哥哥,你在这儿等我片刻。”说罢,不及史进拉住他,时迁便猿臂一舒,引了墙头便越了过去。

史进正心下担忧,怪他草率,不消片刻,时迁的身子又从墙那端翻落过来。手里提着一件白素的断袖小褂,一条墨绿扎脚裤,往史进身上一比划,笑道:“哥哥穿着正合身哩。”

史进看他这般捣蛋心里的气却不知为何早消的无影无踪,接过衣裳穿了。两人便一个街上一个房上相互照应着继xù

往西城门下走。

离得近了,那边的叫喊便听着越真,腾跃的猛火烧榻了一处的城墙,而城楼上更是头刀剑击鸣,撕心裂肺处处皆是。

城上的军士开始向城里放箭,一排放完一排又上,箭矢犹如雨落,凌乱纷飞地尽数朝着城墙下火把林立的队伍。伴着中箭的惨叫,城下的队伍正拼了血本地往城头上杀。

有杀上城头的,也有被一刀剐下城来的,有乱箭穿心的,也有全身燃火焚着的。一时间,西城门上相互厮杀的情景触动了史进心底的血性,回想起那夜史家庄遭受的一切,如今看着真是快意的很,就差自己也杀了上去,好好痛快一番。

就在史进躲在墙角这边,强烈安奈冲动的时候,南边又响起了叫喊,与这西城门遥遥相应,史进转向去望,只瞧得那方向红了半边天。

“哥哥,那边起了大火了,说不定魁二连华阴县的粮草也给烧了。”史进伏在墙头上,朝史进又道:“魁二这人,办事倒是个利索的好手。”

史进心里也这么认同,若拉拢过来收为己用便也顺手的很。史进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是那华阴县的府库,心念动到此处,便接连扯出他自己与魁二的约定来。于是连忙朝时迁低声道:“好兄弟,你莫贪玩,现在赶紧回史家庄报信……”

时迁听史进这么一说,头头尾尾想了一遭,心下记住了,便激动难耐地飞掠而去。

史进望着时迁的背影,默默地心道,你可贪玩不得,一路小心。直到时迁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远去的再也瞧不见了,这才回过头来。

而此刻,城头上的杀戮愈演愈烈,显然城上的官兵顶不住了,渐渐被城下的那伙杀出了血路。就在这时,不远处从北面又来了一队火把林立的人马,史进看着那支队伍,空穴来风地心生一计,又被这场面的气势所感染,心里这么一煽动便也没再多做考lǜ

,拔腿就往城下那伙官兵的方向去了。

第三十七章 九纹龙趁火打劫(贰)

史进望着不远处移动的火光,便一口气的奔了过去。在这乱战之中谁又认识得谁,更没人去留心注意得到史进。他远远绕开西城门,在半道上便与后面来的那伙人马遇上了,史进瞧他们一个个面色沉重而焦虑,一手死死扯着朴刀长枪,一手高举着火把,呼呼啦啦便快步奔来,队伍却散乱的不像个样子。

史进这么瞧了一眼,觉得这伙人马与往常的官兵可有些不同,倒不是说他们没有组织纪律,就是猛地那么看去,火光之下的那种气势,就不似魁二他们有军爷的样。且不说他们其中并非都是体健腰粗,就是那握着刀刃的手法也是毫无章法可循。

史进来不及多想,那波兵马就到了跟前。想起方才吃了的亏,此刻又摸不清他们的底细,索性赌了一把,凭借着自己多年在华阴县的厮混,地地道道地说出方言话来:“不得了咯——究觅(救命)——究觅呐”一面说一面还装出极度恐惧地样子,跑的跌跌撞撞。

那伙人马本是刘县令在华阴县城里临时招募起来的义军,农渔工商,啥身份都是有的,说白了就是一帮拿着兵刃的百姓。他们听着史进的叫喊,又见他满面惊恐的样,便急忙奔过来道:“那厮,前面啥子情况咯。”

史进见他跑过来,装得更是恐惧,望着便远远就跑,一面逃一面还指着西城门的方向叫:“那贼人孙扮了官军杀上城咯!究觅!”说着头也不回,直往另一边的胡同里跑。

那伙人马一听史进这“老乡”所言,看着西城门上惨烈的拼杀。各个心里都起了变化,强人来袭,大家坐以待毙不若拼个鱼死网破,心里不由地由焦虑转为悲愤,由悲愤化作仇恨,一个个好似生出了使不完的力qì

,发足狂奔,此刻也不怕死了,豁了命地往城下杀去。

史进此刻躲在胡同里,看着那帮傻鸟一样的队伍不顾死活地去自相残杀,心里都忍不住想跳起来拍手叫好。只可惜,朱武不在身边,等回去讲与他们众兄弟听时,那才是真得yì

。史进搓搓手,等那伙人马疾奔过去,便安奈不住又走出街上来。

史进顺着大街悄悄地折回到北城楼下的一处民房墙下,心底寻思着,虽然玩的好计谋,但就这么龟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终究不是好汉的套路。史进自己虽然出身庄稼汉子,但却自命不俗。特别是对这好汉的路数,有时也是克己奉行。

来的时候情况紧急,那盘龙棍落在了史家庄,如今这一路耍闹过来,且不说没件称手的兵刃,就是一件合身的衣服都难找。史进本想来个天降神兵,华丽丽地抡了棍打将出去,此时再结合对方人多势众的实jì

情况,却也不由地心下觉得英雄气短。

史进暗自骂了一遍老天,便悄悄将头探出墙外,谨慎地四下看了一圈,只见后来的那伙人马轮着刀枪已经冲到城下,望着攻上城去的队伍便杀了去。

城上的那伙人刚刚冒着箭雨杀上城楼,前队的人正势如破竹地狂暴地屠杀,那些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弓箭手们立kè

被杀的七零八落,反应慢的被一刀剐下城去,反应快点的拔出绑腿上的匕首闪躲着伺机反攻。可就在前面杀的起劲的空,后面突然杀来了那队人马。

那波队形散乱的人马各个好似凶神恶煞一般,还没到身前,便将火把猛猛地往前面的那对官兵队伍里掷去,瞬时间,一朵朵火苗便呼呼啦啦地飞满半空,好像在眼前织起一张耀眼的火网,赤红地扰乱了视线。就在他们或愣或躲的时候,一片更壮烈的杀喊声,在火把落地的掩护下排山倒海而来。

史进看着后面的人马大刀阔斧地和刚攻上城头的官兵在城墙上肉搏起来,不由地也热血沸腾,心下一时冲动,正要跃出街上,随便捡个什么刀剑便也杀将过去。就在他前脚刚刚抬起,突然在城头上火光的映照下,地上有人数十个黑影闪过。史进本能地俯下身子贴近墙壁,抬头顺势看时,却见不远处是些黑衣人飞檐走壁往西城楼的放向去了。

虽然只是一霎,但史进心里却觉得眼熟,心里便有了个大概的猜测。果不其然,过不了片刻时间,随后又来了大批的黑衣人,五人一组,五组一队。各自由十多个手持兵刃的护在当中,踏着房檐飞掠而去。史进一瞧,这编制定是魁二的风舵了,只是此刻那一队队的人,不但身手却迟缓了些,连落脚都掷地有声,和之前所见的风舵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

史进暗自留心再等一队跃过去时,远远凝眸细瞧,只见被护在当中的那三组,人手拎着两个大布兜,随着一跃一落,沉甸甸地显出了分量来。

这其中装得什么宝贝值得风舵这般仔细护着,这个问题在史进心里想也不用想便能晓得。不是他亲自吩咐的府库银两还能是什么,只怕现在的魁二还想着提了这些出去,到落星坡去找那“总兵”邀功咧。史进一想到这帮罪大恶极的官匪被自己捉弄的团团转便不由地笑出声来。

就在他心里兀自得yì

的时候,突然城下随着一声怒吼,接着又是一片刀刃相击的械斗。史进闻声连忙扭头去望,只见城门上下的官兵虽然仍在厮斗,但风舵要趁乱硬闯西城门的举动却引起了很多官兵的注意,喊叫着嘶吼着,好像饿狼发xiàn

了猎物一般,双眼赤红地抡着兵刃便扑过来。

史进看的出那些官兵腾腾的杀气,也感知得到那些从他们心底生出来的仇恨。风舵太显眼了,若不像个法子出来,且不说府库的银子捞不到,就连魁二的命估计都要交代在这儿了。可是不等史进这一念想过,还没来得及找出个办法来解燃眉之急,那先下手的官兵就和风舵的人交上手了。

第三十八章 九纹龙趁火打劫(叁)

而两方的这一斗,却令局势更在严重起来。那两伙原本自相残杀的官兵此刻显然是被越来越多黑衣人的出现所震惊,现在好像才明白中了圈套似的,一时晃过神来,尽释前嫌一般地撇了对手,叫嚷着喊杀着,都朝城门下拥堵而来。

而此刻的风舵虽然有先锋的几队闯出城门,但大多数的人还是被那先前反应过来的官兵堵在门下劫住了去路。一场夺门之战,就此上演。好在华阴县收编在册的官军在方才的自相残杀中损耗了大半,此刻留下的不过是刘县令一时拼凑起来的游勇散卒。

就算是这样,可在史进心里却任然放心不下,毕竟官兵人多示众,就这么像口袋一样地包围吞噬过来,风舵还是没丝毫便宜可占的。

史进又愤愤不平地暗自叫骂,要是老子的队伍在,现在还不出去砍翻了你们这帮兔崽子!只恨咱现在落了单,出手于事无济,不出手却又心里抓狂,正当是要命的很。

没得办法,现在也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风舵护在外围保护的手下被官兵有逼退的迹象。可心下越是着急,脑袋里反而越是一片空白。史进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双手都紧紧攥出了汗来。

史进心里急急躁躁,往城门下直张望。经过一番交手,风舵负责护行任务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在官兵的围击中倒下,虽然杀得官兵折损不少,但人数悬殊的情况下,哪里经得住这前赴后继的恶鬼索命。史进看得心惊肉跳,特别是那些手提包裹的人每被砍倒一个,他的心便紧紧地刺痛一下。

这些银子还留着招兵买马,等着以后白手起家呢,这般遗失在战场上,真是糟践东西!史进有些心疼地皱起眉头。可是那官兵越打越猛,看那样子是要收拢包围圈,要一网打尽了。

史进暗叫不好,如果风舵就这样让人家给吞下去,那就真的没出路了。

就在这当紧的空,史进慌乱的眼神中却看见了西城门下相距不远的一颗松柏,那树通体墨绿,虽不甚粗,却长的枝繁叶茂,树冠可与城头相齐。这一眼无意间瞧见的东西,却让他心里一点即亮。

当下眼明手快地冲过街头,在死去的兵丁身边顺手捡了一张弓,猫腰在地上捡了散落在地上的箭壶。手忙脚乱地也顾不了太多,姿态极端难看地爬上了相近的民房。

史进双脚分立站定在房檐上,一副弯弓射大雕的昂首模样,将箭往弓弦上一搭,中食二指相并引弦,拉到满月,望那官兵包围的外侧。

那伙官兵方才还没头没脑地自残,此刻却懂得扎了口袋来生吞,一定有人在其中指挥,只需揪了那人出来,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可这个人是谁呢,两个县尉死了,其手下的都头多的是,放到现在这情况下,谁也不会在头上写明身份啊。

史进焦急地四下搜寻,过得不片刻,一个站在官军外围的汉子引起了史进的注意,只见他举着朴刀比划着,口里还兀自冲人喊叫着什么,一会儿往东跑,一会儿往西跑,可跑来跑去,却不见他是冲着风舵去的。

史进心下起疑,便对着这个拿着朴刀四下吼叫的人放手就是一箭,嗖地一声,穿过雕梁画栋,穿过火光夜色,也最后穿过了铠甲和喉咙,那个正急着挥舞双臂做合拢姿势的都头立kè

血溅五步,当场死了。

猜的果然不假,那人一死,官军仓促间便没了指示,而一时间又没有什么能人可以接替。这一下可高兴坏了风舵的那帮官匪。虽然官兵还是猛扑不止,但现在却像只没头的苍蝇,完全不像方才那般周全,包围圈收拢着便渐渐有了散乱的势头。

风舵的人趁着官军进攻方位不均的漏洞,渐渐在魁二的调动和指挥下,重新排好了突围的阵势,只是苦于涌过来的兵马越来越多。如果再不想出个脱身的办法,那么被人吞灭恐怕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史进居高临下,眼前事事洞明。史进看着官军的阵势松懈下来,机不可失,便在心底打定主意要冒一趟险。

成败在此一举!

史进心念一闪,便从房上跃下地来,一口气冲到战场边缘。四下里又匆匆寻了张弓,史进将两弓一并,拨动手指将弓弦死死缴成一股,在不远处失火的民宅里,挑那着火的窗棂便扯下一根燃烧极旺的棍条。稳当当地搭在这双弓上,双眼半眯直直瞄着那松柏树冠的茂盛之处。

史进一咬牙使出膀子上十旦的力qì

将弓弦拉满便射将出去,一箭射罢又补一箭……

等那忙着厮杀的众人觉察过来,那棵松柏常年分泌的油脂已被明火点燃,过不得多久,火势上燃,整颗树便被熊熊大火所笼罩。

这一捣乱的举动,不但引起了官兵的注意,也让陷在包围里的风舵官匪眼前一亮。特别是此刻正焦头烂额,忙不迭地与官军厮斗的魁二。这久混江湖的老油条,眼眸何止是一般的雪亮,透过纷乱的人马追着那“火箭”的来势,就一眼瞅见了还在当街弯弓耍酷的史进。只是,史进一直假扮总兵玩弄他们的事,他却一点也不晓得,还只当是个侠胆心肠的,却没甚势力的人在强来出头。

史进这箭虽然射的吃力,但这效果却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三指粗的窗棂横木竟然真的可以被自己射出老远,心里那份得yì

,怎一个爽字了得。这震撼眼球的把戏耍得倒是威风,心底也悄然埋下了一个改进强弓的念头,但眼下却顾不得那么多。眼看着那大树着了,边缘的数十个官兵也朝他来了。

史进一看势头不好,连忙扯了带火的短棍,搭弓上弦,一力用尽,便朝着奔他而来的官兵就是一箭。那火棍呼呼啦啦地朝人面前飞来,惊起一片喊叫。

这“箭”射的虽然唬人,但却没甚杀伤力,史进心下是有些小有得yì

,在这要紧的时候,却也并非盲目自大。就在官军惊叫着,迟疑了那么一下的空,史进便将弓箭撇了,就地拽了把官兵死伤而遗弃的朴刀。然后撒腿就跑。

第三十九章 下杀手百变花招

官兵闪身躲过那唬人的“火箭”见史进这边撒腿一逃,心下便立马壮了胆。只当史进是哪里窜出来的臭小子,黔驴技穷了,便鞋底抹油要溜之大吉。于是一个个拽着刀刃便在史进身后一阵狂奔。

史进余光朝后一瞟,见官兵那副穷追不舍的恶相,便很来气。真当是人间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这么一副凶残样子,要拿我下酒吃了不成!

史进被那伙官兵追出几十步,便被逼到一垛高墙下。官兵眼看这小子跑的再快也终究要被逮住了,心下乐的丝毫不带遮掩,粗糙的嗓音夹杂着急促的喘息,好似宣告着他们的胜利。

他们只觉得一帮大老爷们收拾这么一个小兔崽子,实在是太容易了,容易到再往前飞奔一步就能伸手将他压迫到墙面上,那时候……

可他们想不到那时候了,此刻令官兵意想不到是事发生了。史进奔到墙下,除了一堵高墙,显然已无它路。却不想他脚下不歇,速度非但不减,反而还发尽最后一脚之力。借着这飞一般的去势,史进做了一个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事,他抬起前脚稳稳踏在墙面上,如履平地一般,后脚跟上便顺墙奔走。

就在众官兵看的目瞪口呆,脚下步子急刹不住的时候,史进上升的去势也被这壮实的身子消到了尽头,就在稳住身子,顿在空中的那一刻,史进腰身一扭,双脚猛然一蹬墙体,那反冲之劲便由足下生出,借着腿膝舒展的去势,力道倍增地尽数发在史进手里的刀刃上。就这么突然发作的“回马枪”,一刀横扫下去,硬生生地将冲在前面的七八个官军剐倒在地。

这夺魂地一瞬,便让后继而来的官兵晓得了史进的功底。一个个唬得顿时没了方才的威风。

可史进却不理会,顺势一脚踹翻一个,便手起刀落,将侧身来的两个官兵一并结果。有些手段的官兵虽然对史进多了个心眼,却没亲身尝到厉害,也不惧他,仗着人多示众,一起发喊,七八柄刀便一同劈头盖脸砍了下来。

史进看着这伙官兵下手这般狠毒,于是心下更不留情。一招“举天照日”将手里的朴刀当棍法使了出来,一刀横在头前架住刀刃,顺势委身一蹲卸去这七八柄刀上的力道,觑准时机,在那些官兵后劲不济的当空,反刀将他们的兵刃荡开,顺势左削右挡,连番猛剁,这七八条生命过不了多时就交代在这里了。

你们这帮猴孙,不让你瞧瞧爷爷的手段,还真当是提壶打油的来了。

史进这番功夫一亮,那剩下的十几个官军,心下就有了怯意,就在心里犹豫这要冲还是退的时候,一切就都完了。史进可不是个能轻易见好就收的人,这么血气方刚的汉子,才刚刚杀起性子来,你叫他罢手,嘿,怎么可能!

史进就是这性子,你来找我史进的麻烦,说不玩就不玩啊,我史进不说散,那谁都甭想走。看的心下怕了,你不来杀我,那我就去杀你。

史进横摆一刀,便朝他们杀来,那首当其冲的一个来不及走,下意识的提刀便挡,哪知dào

史进下手猛烈,一刀这么劈下去,破了他的刃,还顺势砍下条胳膊来。还不及那痛觉传上脑去,史进刃走偏锋,便无苦无痛地送他上了路。

这一人“前脚刚走”,史进手中丝毫不缓,向右踏出一步,逼到三人身前,虚晃一招,骗走了那三人的原本护身的招式,手腕一顿把握着分寸,觑准顿开的门户,便接着一刀横扫,替他三人一起抹了脖子。

四人结伴同走阴阳路也不消的寂寞。史进想着嘴角就挂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就这么几招亮相,周围剩下的那几个这下彻底吓破了胆,哭爹喊娘的四下逃窜。史进这下却不肯了,捡人多的一伙便发足狂奔追去。那些官兵哪里比的过史进的脚力,没有几步便让史进赶上,提着手上的兵刃就一通连刺,一个个后心中刀,跑不出几步便相继死了。

史进看着官兵一个个倒下,心下的快意,无以言表。想起那晚,跟自己杀出去的庄丁就是如此被这伙混蛋拿朴刀捅死的,如今连本带利都必须还上。现在这般手狠,不过就是叫你华阴县知dào

我史进并不好惹,跟着我的弟兄更不能惹。

史进杀的痛快,一时也分不清是在和华阴县赌气,还是本能的想救魁二出来,此刻的史进只是紧紧闭了嘴,只拿手里的朴刀说话。一路奔向城下,顺道结果了几个,便来到官军的外围边上。

史进丹田提着气,落脚便轻了三分,加上这城门下厮斗的叫喊,将他奔走的脚步遮掩的天衣无缝。史进瞧着那伙官军只是一心望着围在内核的风舵众人,根本无心顾及后方情况。于是他逮着这个空子,手里的朴刀便望人就杀。

不消得片刻,史进便从后面杀出一个小小的缺口来。而他这恶鬼索命地打法,很快又一次吸引了官兵的重视,这回可没上回那般看轻他,百十号人不约而同地往他身边包抄过来。而这次的打法也与方才变了花样,冲在前头的是十几个长枪兵,使朴刀的尽数夹杂在枪兵周身。如此便远近结合皆有可依,攻防互补面面俱到。

这小阵法是当年太祖皇帝赵匡胤流传下来的宝贝,因为军械要求不高,人数阵型也可据实jì

情况临时调整,这样灵活而强劲的方略在军中很受欢迎,虽然历经多年,但在步兵中一直百用不厌。

史进对此曾听师傅王进谈起,如何进攻,如何防御,如何刀枪互补,在史进看来也算心知肚明,更是深深晓得它的利害。此刻看见那百十个官军各自结起这小阵,嘶声喊叫着掠杀过来,心里虽然并不怕它,但也不敢过于造次,步步为营地开始稳扎稳打起来。只是这人数相差悬殊,一时间,史进瞧着也有点头疼。

第四十章 冲锋陷阵义血流

史进见那队人马冲到面前,果不其然那些前排的长枪兵双臂猛然发力,便成扇形的方向一同朝史进刺来。史进心里对此早有准bèi

,此刻捏准时机,双腿旋身一盘便避开枪头,右臂紧紧夹了绞在一处的枪柄。

就在此时,那些使朴刀的官兵,便看出史进要一刀下去削了枪头。那长枪若没了枪头那还有什么杀伤,而那小阵也就基本算是报废了。于是,几个眼快手疾的家伙顺着枪杆便挥刀斩去。史进余光扫过,周身什么情况,历历在目都印在心底。他头也不回,竟一把松了枪杆,挥刀便是横剖。

史进这一松一剖,可是一手两得的妙事。不但将方才那些想用力扯回长枪的兵卒因为力量失衡而向后摔跤,而且在这枪杆纵横的遮掩下,这一刀委身横剖更是使得神鬼莫测,将近到身前的朴刀手,连甲带肚尽数割通。等随着他们身子倒下,甚至有肠子都稀里哗啦流了一地。

史进只一瞬之间便将第一波杀来的小阵基本破了个干净,至于那些仰面倒地的长枪手根本不劳史进费神,他们倒得突然,大多被后面冲上来的枪头刺死或是被后队踏伤。

这一招,可让在场的官军都没料到,虽然这小阵在这百十年里生出多种破解的法子,但像史进这样的却是鲜招,实实在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前面官兵还和风舵的人正你来我往地打着艰苦卓绝的夺门战役,眼看被围的时间已久,形势不容乐观,但这边史进的一掺和,可把风舵众人给欢喜坏了。虽然史进孤身寡人一个,扭转不得这乾坤之势,但兴风作Lang的效果却是有的。

那魁二一面挥着鬼头刀荡开刺来的长枪,一面也忍不住往史进那边瞄上两眼。心里见他那英勇神武的样子,便生出敬重感来。只是在他心里,反反复复也记不起,什么时候和那人有过交情,值得他这般舍命来趟这洪水。

史进此刻却不知风舵的人这般遥遥相望。只是觉得杀倒这一波人马,心里痛快的很。在面对又一组攻过来的时候,不待他们近身,便发足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将刀身护在身前,九分守招,一分杀招。

史进竭尽本能地格挡开刺来的枪头,一口气地向前冲,直到与藏在后面的朴刀手遇上,才大显杀招。不但刀法变得霸道,就连腾挪跳跃之间也是横冲直撞。就这样不成章法的一气乱打,不但搅和了这阵形的协调,更是将随后杀来的人马弄得不知所向。

可是,此刻的史进却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官军所淹没,他这不知死活的打法虽然叫官兵极为头疼,但毕竟人家人多示众,史进也渐渐发xiàn

自己占不着什么好处。史进虽然搅合的人家阵型毫无章法可循,就连官兵围攻的招数也乱作一团。在这腹背受敌的处境里,那些长枪朴刀早没了原来进攻的节奏,只要望见史进的空档,便要下手,什么招式都不用考lǜ

,什么配合也不讲究,好像就是要达到乱刀砍死史进的这效果。

史进陷在这包围里,也感觉出了这异样。自己杀的吃力,心里才颇为后悔,方才就不该那么打了鸡血似的冲上去,逞了一时英雄,落得陷在里面。

史进腰盘微转,恰好闪身让开了斜刺过来的枪头,这时背后便有了风声,史进一刀隔开面前的进攻,便急忙回刀在身后架住,铛的一声猛击,震的史进手掌微微发麻,那使刀劈下的人更是震的险些刀柄脱手。史进眼看斜向里又有兵刃捅过来,便脚下不停,一腾而起,轻巧地避开了杀招,还凌空一脚踢开了刺来的刀身。那柄刀刃被史进这么突来的一脚,立kè

脱手侧飞出去,噗的一身,插进了近旁一官军的胸膛。

史进就在这一霎之间,便瞧准了时机,那些官兵人数虽多,但手脚终究没有史进来的快。史进就在他们一招走完,后招不济的空档,暗自紧咬牙关,摆起手里的朴刀便往周身官兵的要害之处下手。

史进刀刃过处,血肉横飞,惨叫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史进这一招得手,紧接着便是一声犹如滚雷的暴吼。这一直默不作声只顾杀人的史进,此刻这一嗓子,可是出乎意料,冷不丁地唬住了周围的官兵。就在他们愣神的那一顿,史进后继的杀招便连绵不断,使得淋漓尽致。

官兵的包围一时间竟也被这疯狂的杀戮清理出把大个圆来。史进的刀刃越来越刁专,下手也越来越凌厉。踏着官兵的尸体,史进向前攻的更疾,横砍纵劈,那些挡在面前的人哪里抵挡的住。

此刻的魁二一面对付着眼前扑来的官兵,一面留意着史进那边的战况。见他那般杀招连发,势如破竹的狠样,且不说心里瞧着痛快,就是身上也好像被他感染,一柄鬼头刀也越砍越来劲。

可是官兵终究是占尽了人数的优势,一波上来又一波。两方厮杀了这么久,风舵众人就有些快扛不住了。那官兵围绞的里三层外三层,一眼望去,百丈之内全是索命恶鬼,且不说这份心里的压迫而渐渐产生负面的绝望效应,就是那些求生欲极强的家伙,在这一通激烈的厮杀下来,也渐渐受到了气力的限制。

史进对风舵更是一番担心,眼见他们的杀气渐渐不若方才那般猛烈,便知是被这官军类似“车轮战”的招数将精力消耗了。如此下去,那后果不但风舵的人救不出,恐怕连自己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也不知以时迁的脚力,此刻回到了庄上了没有。如果陈达兄弟领了兵马来助,那杀这帮孙子,岂不是轻而易举。

史进竭尽全力的往风舵众人被困的方向突击,可越往里杀,那官兵的数量就越密。史进一不小心,便被四周砍杀的刀刃划破了臂膀。而风舵那边的情况似乎已成强弩之末,恐怕只有魁二还能蹦跶那么几下,其余的都只是在这刀山枪海里垂死挣扎。

官兵瞧见风舵的杀势颓废,便愈发要显出威力所在,全军高声咆哮,刀下更不留情。

第四十一章 妙计成风舵突围

史进一看大势已去,而自己却夹在这不里不外的境地,对于现在这样的处境,杀进去和杀出去,都是一个结果,只不过是死的地方不同罢了。见好就收,这句话,就是死了也该深深地刻在墓碑上。

虽然史进心里不爽,但就这么轻易地放qì

认输却不是他的风格。史进生来就是一副硬骨头,你越打压他,他越要出头。在他心里,就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就算是老天爷要灭他史进,他也要用那盘龙棍捅天个窟窿,即便临死,也要争个鱼死网破,好歹要闹翻了这天,才好闭眼。

而此刻,面对这帮混蛋,史进虽然身陷重围之中,这固然有自己一时冲动的罪过,但史进心里也有自己的一番盘算,其背后还是留了那么一手。就在他跳下房檐的那刻起,他就晓得,成败在此一举。而那一壮举,漂漂亮亮地被他给做了,现在留下的只有耐着性子等,只有拼了本事地杀,只有在心里默默地保佑风舵的人多撑一会,再撑一会就有出路了。

但是,究竟要撑多久,风舵的人还能撑多久,史进现在的心里却没有什么把握了。他只要逮着空子就往那棵熊熊燃烧的松柏望上一眼,而心底反反复复想起的是那梦中天师送他的一句话:吉人,天相!

史进奋力地挥舞着朴刀,狂怒地吼道:“挡我者死!”这一发劲,便像一股血腥的旋风,收割着挡在他前路的生命。史进经过这么久的浴血拼杀,全身上下都溅满了官军的鲜血,血淋淋地染透了衣裤。史进攻的猛烈,发髻也被抖散开来,沾染了污血,乱蓬蓬地散在脸颊,随着他的腾挪闪躲,随着他的出刀劈砍,而左右甩动。

近身的官兵瞧着史进这副恶魔般样子,听着他的嘶吼,心下哪里还有不恐惧的。特别是那些使朴刀的,一个个都虚晃几下,哪里还敢上前近他身来肉搏。

史进一刀又削倒两个不及闪避的官兵,上身紧接着侧转,贴着肉皮让过刺来的三支枪头,手起刀落一并将枪头剁了下来。不待那枪头落地,一刀由上而下将那三人砍了,而脚下顺势旋身凌空踢了那三支枪头出去。噗噗噗地三声闷响,后面三个挥刀的家伙还没近到史进跟前就送了小命。

史进此刻离魁二不过百十步远,风舵的百十来人,现在也伤了将近过半。他们拼杀的地上淌满鲜血和尸体,也这一片那一片地散落着金银。就在魁二看见史进离他更近了,正也要杀过那边去接应他时。意wài

的事情却随着咔嚓一声撕裂的脆响,而轰轰烈烈地上演了。

史进一听那声响,心下便是一喜。终于等到了,出路就要摆在眼前了。官兵众人循着声响的来处本能地扭头望去,不由地心惊肉跳,胆小些的直接丢了兵刃撒腿就跑。

原来那颗华阴县最大的松柏此刻已通体燃烧,就伴着那咔嚓的一响,这松柏竟然燃烧着直往那西城门下倒去。熊熊的烈火加上松柏枝干不断分泌的油脂,火势狂的更是非同一般。“火树”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倾倒下来,西城门下的那数百号官军抬头一瞧,这耀眼通天的火海便犹如灭顶之灾般,即将扑头盖脸而来。一时间骇破了胆,也管不了什么厮杀了,一声哄喊就撒腿四散。

就在这空,史进朝着魁二大吼:“快走!快走!”

风舵众人闻声,心下便一点即通,趁着官兵四散溃逃的缺口,拼尽血本地往西城门下狂奔突围过去,就在那树悠悠栽倒的时候,魁二带着风舵所剩不多的兄弟也恰好跑出了西城门下。

等魁二此刻再回头时,才发xiàn

那年轻汉子并没有一同冲出城来。而此刻站在城门洞下的魁二隔着面前的汪洋火海,远远的看见了还陷在重围中奋力厮杀的史进。

他看着这片将他与官兵相隔的火海,听着噼噼啪啪松枝暴烈的声响,魁二就懂了。懂了那年轻汉子为什么要射那“火箭”,懂了那年轻汉子为什么要往这边杀。他是想给我一条活路啊,是想带我们离开这里啊。

魁二望着此刻渐渐被官兵重新围住的史进,心里不由地颤抖起来。这么多年在刀口上混,什么残忍的境遇没有过,什么卑鄙的手段没受过,血见得多了会麻木,人杀的多了心也会死。但此刻,那颗早已苍白的心脏,却又有了一丝人情的颤抖。

魁二想发足狂奔回去,可是眼前约有数丈宽的火海横在面前,挡住了回去的路。魁二突然觉得在这世上活着,好累,好疲惫,双膝一软,竟朝来路的方向,隔着这片火海跪在当下。风舵的人也渐渐奔出数步后停了下来,看着自家老大跪倒在城门洞下,便都急了。

“大哥!快走啊,再不走火势弱了,就走不脱了!”

魁二听了这话,知dào

讲的有理。素未平生的一个人,还不至于让他魁二就这样去死。于是,魁二朝那厮杀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硬了硬心肠。转头便跟上风舵众人,不消的片刻就消失在了城外的夜色中去了。

史进见魁二出了城去,心下松了一小半,但自己却陷在这城里,成了众矢之的。史进心里并不怪风舵的人没义气。他只是怪那棵松柏倒得太不是时候,如果早上那么一会儿,自己还没冲进官军这包围里来,那时另寻条路子也容易的很。要么就迟上那么一会,等自己和风舵的人汇在一处,就可以全都逃脱了。

而如今自己杀到这个地方,恰恰是进退两难,就是插上翅膀也没那个力qì

再飞出去啊。

看着那官兵恶气腾腾地一发声喊就杀掠过来,史进心下就真的空了,空荡荡地只剩下一句气话,去他么的吉人天相。

第四十二章 陷绝境史进悟道

史进陷在这阵里,可心下却真的没底了。眼前除了火光就是凶神恶煞般官兵,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希望,其实也本来就没什么指望。方才的那副狠样子,让人瞧着胆寒。可现在呢,连自己都觉得落魄。

可是,史进又不知怎地,想起钟国梁说过的一句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一面使尽全部的本事去护着自己周全,一面不由地在心下思虑,凭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算不算的那百足之虫,如果算的,那如何才能将这“不僵”的神威发挥出来,如若不算,那却又如何才能成就百足之虫。

在众官军的眼里,史进是放走贼人的祸首,但却也是条铮铮铁骨的汉子。他们看着他做困兽之斗的样子,心里都揣测着觉得,在他内心只怕已经恐惧的无边无际。恐怕谁也没有想到,抱着必死之心,却倔强的不愿赌服输的史进,此刻反而在心底,正生出这么一个与自己生死毫不相干的无聊问题。

但在史进看来,这个问题如果放在平日里,他也会一晃而去,或略不管。但在此时此刻,手里的刀刃痛饮着鲜血,一面琢磨起这话,就大有味道了。

那一天,钟国梁半道拦住史太公的灵柩,讲的是慷慨激昂,哭得是伤天恸地。这百足之虫,是被他说出来描摹这大宋实力的。在当时,这词还是史进头一回听到,只是觉得新奇,心想就是那蜈蚣也并无百条腿脚,于是暗暗记在心下,想等日后请教个明白。看看那虫用这一百条退,如何协调走的起路来。

可现在,史进不知怎地,这八竿子打不到的词却自己找上门来,印在心里头。只是在此情此境之下,他再也没往“那虫子长何模样如何行走”的方面去想。

伴着史进每一刀狠狠的砍过,那官军们便断胳膊断腿地鲜血四溅。透过那触目惊心的血腥,史进渐渐有一点入了魔。尽管经过这么的厮斗,手里的那把随便捡来的刀上已经染透了血污,刀刃也因为格挡刀枪、剁砍骨骼而或有缺口或有翻卷。但它在史进的手里,舞的却分外张狂。

史进此刻心里没有丝毫恐惧,什么打法都干有。当下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地拿着这朴刀耍的分外过火。心里想着“百足”的意蕴,那刀刃也不知不觉地,都是尽往官兵的手脚上去。史进的招数也不由地变得刁专而狠毒,这下可苦了那些看清局势却大意轻敌的官军。他们欺负史进形单影只,各个胆大无边的使出招来。但始料未及的是,此刻接近入魔似的史进,刃走偏锋,稍有不慎便将他们的手臂就被砍剁下来。

史进看着那些溅着热血落下的手臂,一时着了魔了。他一股脑地斩杀过去,全然没了防守的招数,一招一式,一劈一剁,尽是杀招。

史进此刻见一支长枪夹杂在众朴刀里,悄无声息地便往他左肋刺来。史进手快,当空虚晃一刀,挡开了朝自己砍来的刀剑,接着顺势一引刀柄,刀刃贴着那长枪的枪柄便疾削过去,随着啊的一声痛叫,那使长枪的双手,由腕处被齐齐削断。

史进这一招玩的花哨的很,一招使到尽头,却因为舒腰展臂,相去太远,而一时收势不回。明明感知背后有刀风袭来,却也来不及回刀挡住,只是一扭身盘,避开了后心的要害,但却给结结实实地削开了左肩头上的肉皮。

顿时鲜血顺着史进的左臂流淌下来,而痛觉却深深地扎在了史进的心里。可是现在被围的情况,哪里有空去疼去痛。史进还没来的及看一眼伤势,那边便有一刀直直地朝史进捅过来,史进吃痛的左臂一时来不及运动,只得原地一旋,贴身让过了那刀刃,顺着那来人的去势,史进右手下意识地弃了朴刀,抓住那**臂,顺势一拉一送,加快了那刀的力道,噗的一声,不但刀插入了另侧官军的前胸,而且那使刀官军的身子也为史进挡住一面的刀剑。此刻,史进的灵台突然一明,心里似乎晓得了“百足”的意义。

史进没了兵刃,众官兵就更不惧他了,一个一个挥刀便往史进头上招呼。史进心里一旦洞明之后,耳路就及其敏锐,丹田的气息一沉,耳中便将喊杀之声摒除,只余下刀刃抽动空气的声响。

史进闻声辨位,觑准刀势的来路,贴着群刀的缝隙,极尽全力的闪避过去。在他眼里,此刻只瞄准了面前的这一把朴刀。等那刀势避过了劲头,便一手抓了那人的握着刀柄的手腕,一手扯住那人腰带,脚下发力腰身一转,将那人握着朴刀就横甩出去。啊啊啊啊的一片吃痛,又一侧的人被撞倒在地,相互误伤自然不免。

趁着这一面混乱的空,另一面的军士不信邪地又杀上来。史进这次更胆大了,双眼余光死死盯着两面刀刃的走势,也不躲闪也不避,等那两只刀刃都近到身前,便突然一步跃起,一手一个猛地扯住两官兵的手腕,史进小臂发力牵引,那两人握着的刀便顺着史进发力的方向去了,噗噗的两声,相互捅入了对方的小腹。

史进现在可是彻底明白了什么叫真zhèng

的“百足之虫”。那所谓的“百足”根本不必在自己身上长着,美观不说,还累赘。其实,说的通透一点,就不过是以力打力,借刀杀人罢了。

如今在这围攻的绝境,史进悟到了其中的道理,空手入白刃,将杀来的额刀刃稍加引导,便以自己的意愿转送出去。就这么一闪一躲,一拨一挑的功夫,便又让官兵开始了新一轮的自相残杀。

虽然这般争斗史进也乐得玩耍,但毕竟是陷在别人的围攻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是迟早的事。史进就是再能打,也恐怕挨不到天亮。更何况那左肩上的伤口在史进这连番的大动作中,流血不止。一点点流逝着精力,史进越来越感到身子的沉重,也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

第四十三章 生死关头奇兵显

史进被围在这阵里,也约有半个时辰了。这般打下去,恐怕不被乱刀砍死,最后也会活活累死的。可是史进逮着空隙,放眼望去,可见之处,都是官兵的影子,都是刀枪的寒光。而那颗倒下的巨大松柏,此刻也被火焰烧的将尽,冒着许些青烟,烧过的灰烬又被包围来的官兵踩碎在脚下。

这松柏倒地烧过的样子在匆匆一瞥中,便深深地留下心底。不管它当年有多么挺拔,多么青秀,但最终还是熬不过烈火的一尺一寸的侵蚀。不管它倒下时是多么的壮烈,多么的唬人,但最终,那些四散的人群,还是在火势耗尽后,又重新踩在了他的身上,踩碎了他的“骨灰”。

所以,史进就觉得,这颗被自己点燃的松柏,竟然自己却偏偏和他那么得相像。

史进借着侧旁官兵的刀刃又砍倒了身后打算偷袭的官兵,他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一面借力打力,一面便要往与西城门相对的民宅群那边突围,不管最后能不能成功,但拼还是要拼一把的。

就在他一鼓作气,打算做最后一次突围时。西城门外渐渐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那马蹄铁撞击地面的猛烈感,夹杂在这声响中,由远及近便传进西门里来。华阴县的官军都下意识地转首去望,史进也经不住好奇,朝西城门黑漆漆的门洞里望上一眼。

他们都在心底暗自揣测,身处外围的官兵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门洞,手里的兵刃不由地紧紧握住。特别是此刻背向突围的史进,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上。不知为什么,他的第六感告sù

他,这支强猛骑兵的统帅,一定是他熟识的人。

这么久了时迁一定早早回到了庄上,而他也一定按着吩咐找到了朱武他们三人,将他的话都一一带到。陈达一定率领了骑兵经过在落星破的埋伏,将魁二等人抓住了。只是史进觉得那时大意了,不曾吩咐时迁告知要留魁二一条生路。府库的部分钱财一定是到手了,但魁二的生死却不晓得了。这样推算下来,陈达一定担心史进的安慰,于是朱武压了风舵的人和钱财回去,而陈达杨春时迁则带着三路骑兵直往华阴县来。

史进在心底暗暗这么一盘算,便愈发感知,这骑兵到来之时,便是自己风生水起之日!恐怕第一个策马扬鞭,冲进门洞来的便是陈达。第二个便是……

史进一面揣测一面又朝西门方向突围过来,还不及史进在揣测下去。一个彪形大汗倒背着一杆月牙大刀,一马当先奔进城来,其身后紧随着密集的不断的骑兵部队,一个个银盔银甲,手持这长枪战戟,各个威风凛凛地驰马奔来。

史进虽不认识那将,但他们的衣甲却是晓得,正是那孟督监的兵马。哎呀,史进一声惊叹,心里暗自叫苦,还不及转身再往民宅的方向突pò

,那华阴县的官兵就比他还急了,一见有兵马冲进来,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拼了上去。一面厮杀一面还喊叫着:“贼人又搬救兵打回来了!”

这下子,官兵哪里还顾得上史进,有十几个拖住史进厮杀,其余的数百人皆往西城门下杀去。史进一看便心下懂了。原来,他扮成总兵大人蒙混进了华阴县,魁二又闹了个底朝天,再加上之前一连数日州里不管不顾的冷漠态度。华阴县里的官兵就再也不信会有官兵来助的事了。如今这真是官兵助阵来了,他们反而一心认作是贼人假扮,没得啥好商量,直接动手拼命便是。

史进虽然懂得,但那刚刚进的城来的将军李德胜和他的先锋营却不晓得。他们奉了孟督监的急令,本是火速沿着官道来追魁二风舵的。但一直追到这华阴县城下也没遇到,恰好又瞧见华阴县内四处腾起的火光,便知有事。奔到城下,又见城门洞开,城墙上下一片战争的狼藉,而里头乱哄哄地正不知在喊着什么。李德胜只当是少华山的贼人攻下了城池又把魁二给陷进去了。于是率领先锋营的将士,打马扬鞭,一阵猛冲进得城来。

但李德胜却没想到,他刚驰进城里没有几步,便有数百官军红着眼睛掩杀过来。李德胜一看,虽不晓得怎么回事,但来者不善,这般不客气,显然不是一路人。只听他身后的副将大叫一声:“将军不好,有埋伏!”李德胜才晃过神来,想到这“空城之计”极易识破,却莽莽撞撞直闯进来,还是中了这般明目张胆的埋伏。

李德胜叫苦不迭,但马匹速度极快,再加上部队是以进攻队形冲的,密度太大,一时前后受限,想停也难。李德胜没得办法,面对着一群不知死活的官兵,也只好挥开大刀,先杀过去再说。

这局势突发而逆转,史进心里便又喜了,杀了周身的几个,便夺下一直长枪,什么也不顾了直想着往民宅棋布的方向突击出去。

而此刻,李德胜的骑兵便与华阴县的官兵杀在了一块。华阴县排下的长枪兵挑落刺死不少骑兵,但李德胜借着速度也没少把官兵给冲撞踏死。特别是冲在前首的李德胜将军,那弯月大刀在马上舞动开来,再借着马匹的脚力,便犹如一条奔腾的银色海潮,带着麾下的将士,很快就在城下冲开一条血路。就在这新一轮混战的开始,可给史进提供了绝佳的逃生机会。

不过片刻,李德胜的先锋营便从史进身边不远处冲过,那华阴县的官兵一时被冲的零零落落,史进握着长枪可是逮尽了便宜,趁着这个机会,一口气将挡在前路的官军尽数刺死,脚下更是发足狂奔。过不了多久,便快要冲到战场的外围。这时,李德胜后继的骑兵也掩杀过来,不顾一切地挥着长戟收割着华阴县官兵的生命。

史进奔到半路,身后的马蹄声震的当街的石板都微微发颤,而此时史进又突然感到脑后有风袭来。便一扫长枪顺势回头去看,只见冲在前面的一个骑兵,正挥着长戟朝他面庞刺来。

第四十四章 异军起史进突围

史进回头一瞧,心下又沉了。背后有百十来个骑兵冲撞过来,哪里只是掩杀华阴县的官军,简直就是见人就杀,逢人便斩。就靠自己的这双腿,哪里跑得脱。

史进眼看冲在前面的那个副将,一画戟就朝自己面庞刺落下来。在这紧要关头,史进不敢大意,赶忙抽枪回荡,一招“神龙回首”补得还算及时,勉强将那画戟挡开。借着史进一委身的空,那副将便策马冲杀而过,已驰出十余丈。

史进躲过一劫,但后面骑兵的杀招却重重叠叠顷刻间也到他身前。史进握着长枪的手紧了紧,两双眼眸死死地盯住冲他这方向奔来的骑兵。史进觑准机会,将长枪在身前奋力一扫,随着两声马嘶,冲到史进身旁的两马立kè

失了前蹄,那两个骑在马上,正戳枪来刺的骑兵也顿时失去重心,栽倒下来。

还不容史进喘口气,后继的骑兵便驰骋近身,各个攥了长枪由上而下,便望史进劈来。史进看在眼下,长枪便在手里活了,犹如长蛇出洞,还不等那长枪劈下来,史进逮住时机便往那人心窝一戳。一枪所至,连甲带肉,尽数捅透。紧接着,史进双手发里,便将那人硬生生地挑了起来往前一抛。

说时迟那时快,后继骑兵的枪戟这时也挫杀过来,只怪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在这么快的冲击中,史进还能一枪将人挑起来。他们驰骋的速度很疾,去势所在,哪里一下收的住脚,甚至连长枪都来不及挡,那骑兵的身体已经横着朝他们撞过来。

扑腾扑腾的几声落马的响动,夹杂着官兵吃痛的喊叫。史进将那前面几个尽数打下马来,眼疾手快等那马匹从身侧掠过时,双踏地,委身猛然一跃。史进本想一招放到官兵,便华丽丽地跃上他们的马,好扬长而去。但没想到,那军马的个头甚高,这一跃竟跨不上。

史进好在眼疾手快,临空一手扯住马鞍,脚下正要去踏马镫,却不想,这马跑得极快,而此刻又为了避开前路堆积的一小摊尸体,后蹄发力,便是一跃。这可苦了史进,被马这么一颠簸,一脚踩空,就这么一手死死抓着马鞍被拖在地下。

史进的双脚一着地,就顿时被磨得火辣辣的疼。史进也顾不得什么长枪,想都不想直接丢了,空出手来便想抓扯住什么,好把自己拉上马去。

可是大半个身子这么吊着,自己的手臂说成什么也伸不上去一尺一寸。还好在这条街上经过一番杀戮,遍地横尸,史进的腿脚磕碰在尸体上,还不至于太受制。

这战马身右挂了个史进,或许也感觉不爽,想要将他甩扯下来,便更是一通发足狂奔。史进扯着马鞍都斜到了战马的身侧,现在大半个身子都摩在了地上。战马这么被他扯着向右一阵狂奔,史进也被磕磕碰碰的遍腿是痛。

可是史进不敢放手,身后面的骑兵来的阵势太猛,他固然可以应付前面几个,但如果还耍酷地死撑下去,那就真的要被“酷”死了。此刻虽然被这畜生拖着,难受是难受了点,但好歹可以保得住命,冲出了这战场便可溜之大吉。

而此刻,李德胜的骑兵先锋营在冲过大半个街道后,也慢慢缓下势来。而被从中间冲开好几快的华阴县官军现在一看那嚣张的骑兵已是强弩之末了,便抓住机会开始了反攻,没有县尉和都头的指挥,数百号人此刻早被杀的急了,也不管什么战术不战术,什么阵形不阵形,抛头颅洒热血地全豁出去了。

李德胜的骑兵先锋营也驰骋过几回沙场,但却从未见过有这般不要命的打法。看那些或持朴刀,或持长枪,身着官兵行头的汉子们,各个杀的眼都红了。李德胜小心起来,带着众部,又想掉转马头,再冲杀一回。

可是华阴县的官兵却瞧出了他的意思,俗话说狗仗人势,而这骑兵也不过就是仗着马势,如果没了马,也就没什么可牛的了。于是华阴县的官兵们那里容的他们掉转马头,一个个持着长枪远远地便往骑兵身上招呼。一枪刺死,或挑下马来,而那些使朴刀的下手更快,朝着那些落马之人,上前就是一刀,就这般配合周密,就天衣无缝了。

他们在这便厮杀,史进却被那畜生一路朝右狂奔,也驰到了战场的边缘。而此刻的史进双腿磕碰的早麻木了,估计一会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

就在这战马冲出官兵的包围时,在外围厮杀的官兵一眼却瞧见了史进。他这个公认的“祸首”,此刻被挂在马上拖倒在地的样子,立kè

引起了五六个官兵的注意。一声发喊便狂奔在马后,追逐过来。

那战马冲出了外围,一路拖着史进拐进了相连通的另一条街道。官兵瞧见,知dào

史进被这般拖着是跑不了的,即便跑了也恐怕在这青石板上早给拖死了。于是这几个人抱着”活要灭口,死要剖尸“的主意,一路远远狂追不止。

史进极尽全力地借着手上的力道将腿挺得直直的,但是挺个一会儿**儿的还行,这时间一长手腕臂膀就很酸痛了,可就是这样,还是难免磨着石板。史进这样硬挺着,看着后面那些紧追不舍的官兵,心里就直发毛了。如果这情况放在刚才,那还算个事?直接手起刀落一并打发了。可是现在,被这四蹄畜生一路折磨,双腿早麻木了,而从右手指到肩头上,全是酸痛。现在能撑着就已是勉强,说不得哪一阵子实在撑不住了摔下来。那时四肢动惮不得,还不眼睁睁地让那帮尾随的孙子们来剁成饺子馅。

史进现在的心里都扭成了麻花,也不知dào

是盼望这马跑得快点,将后面的追兵甩了,还是跑得慢点,好让他拖着的身子好受点。总之一句话,真他么是自找罪受!

第四十五章 冲重围步步惊心

那五六个紧追不舍的官兵一边狂奔,一面发声叫喊。拖着史进的那匹战马似乎也觉察到什么似的,更是疯了似的撒开四蹄一路飞驰。

史进兀自在心里骂个不停的空,那马也因为慌不择路而四处乱闯,逢弯便拐。这一口气,拐了七八个弯下来,那几个官军终于消失在街角的某处了。史进瞧着心里大大舒了口气,就这当下,艰难地伸起手,还欢喜地摸了摸这战马乌黑发亮的体毛。史进喜形于色地朝那马肚子道:“真是匹乖巧灵异的——啊!”

史进还没夸完这马,便有剧痛从脊背开始,犹如覆水一般,迅速扩散到全身。原来,也不知dào

是这马听得懂人话而骄傲自大了,还是本来就是一傻马,见着弯着还拐,这次要进的巷子太小,这弯拐的太急,史进经不住便被甩荡起来。之前的几次史进也被荡起来过,这样顺着方向甩起腿来,除了手上更酸痛些,全身倒还舒服,史进也乐得所为。但这的一甩,直接把史进荡起来拦腰撞在了巷子的拐角上。

史进痛的甩落在地,顺着地面又被这去势带出几个跟头,跌的全身是痛,遍体鳞伤。这下甩的可惨了,方才就已经手臂酸痛,腿脚麻木,此刻这么磨着石板地面瘫在街上,真的是动一动都难。

此刻的史进,不但四肢百骸源源不断地传递上难忍的剧痛来,而且又隐隐听到一蹿急促的脚步声响,往这边奔来。

史进知dào

,那些个混蛋不死心,又追来了。史进想挣扎着爬起来,但动一下就是更烈的剧痛。史进此刻只觉得全身软的没了丝毫的力qì

,可是那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时心急的只不过是喘着粗气,却没办法。

史进就这么看着天,心里觉得还不如就那么硬挺在西城门下,即便战死沙场,也能在流尽最后一滴血而倒下的时候,号上那么一嗓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日后人们谈论起我史进来,也得抱拳拱手朝天上说一句,死的壮烈,是个硬汉!

史进那样遐想着,心里觉得都美。可是转念一想到现在这处境,嘴角就撇了。这样直直地瘫痪在这里,被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杀了,真是阴沟里反船,丢人的很。且不说日后别人说起,就是朱武说起他那大哥史进来,估计都没脸开口。那会在心里怎么个说法啊,史进撑不住场子逃了,不但被个黑毛畜生拖瘫了,还让几个小兵给剁了……

史进想到这里就气的不行了,听着那伙人约莫着都到上一个街角了,再转过来,那一切可就真的迟了。史进不服这命,紧紧咬着牙关,就是疼死也挣扎着想要起来。他心里不知怎的又想起那天师来,心底不由地愤愤不平。“吉人,天相!”,我呸。

这一口鸟气还没吐出来,那伙官兵的脚步声就更近了,但此刻的史进却还没挣扎起来,他心里的着急难于言表,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那不远处的另一个拐角,已经有火把的火光越照越亮了,显然是朝这边来了。果不其然,就在那一瞬间人还没转出来,一柄刀尖已经从墙角显了出来。史进看着,双眼一闭,心道:“惨了……”

紧接着便是几个军官的身影快步奔过转角,沿着史进拖出来的点点血迹,往那边奔来,眼尖的官军一眼就瞧出了史进的方向,看着墙角有被新撞击过的痕迹。

一定是撞在墙角上了,撞的这么狠,估计摔下来,也得死在那了。那官兵揣测着便十分欣喜,心里转念想着这捡来的功勋,心里迫不及待就喊起来。

“他在那里!”那官兵喊了一嗓子,便第一个戳了刀直奔过来了。

等奔到那小巷的街角,一转过来的时候。那官兵就傻了眼,紧跟上来的几个将火把四下一照,除了几滴血,哪里还有个人。

官兵拿火把在转角一照,只见剥落的土灰散了一地。

“真见鬼!那贼死鸟,真是命硬”那人一看没抓到,心里的欢喜立kè

落空,不由地跳脚怒骂。

“少废话,还不快追!”众人追得心切,只当是史进还被挂在那马上,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便一起沿着那巷子慌忙追了下去。

此刻的史进后背贴着这小巷中一户人家的大门,隔着木板将那些官军的话,字字句句都听到了耳朵里去。

虽然全身是痛,但史进还是裂开嘴,笑了。在这黑乎乎的院落里,他朝着身边那贴着门板还在细细去听的人,悄声道:“多谢义士相救。”

“没这话,应该的!”那人似乎怕那官兵还没走远,强压着声音,轻轻地回答。

史进靠在门板上,仰头望着那没有一点星光的夜幕,说道:“官兵走了,可是……你却完了!”说着便朝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听了却长长地舒了口气,显然是一副稍稍放宽心得样子。他也没搭理史进,只是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膀子上,架着浑身是伤的史进,一瘸一拐地往屋里挪去。

等进了偏房里,史进也瞧不清处这是怎样一个所在,眼前一抹黑,只能随着那人在黑暗里小小心心的挪。但那人显然自己的地方熟的很,一路走进去,却不曾磕碰道什么。

在这房里,约莫着也走到头了,那人也停下脚来,史进累的全身急需yào

倒在床上,好好歇上口气。双手急着直往床边上探,可是摸到的却东西,却超乎了史进的相像。

立在史进面前的根本就不是他想要的床,那触手感到得冰凉,绝不是床榻应有的木质。就在史进心里感觉有异,正要发问的空,却突然听见,那前面的黑暗中透出咔嚓咔嚓,一阵金属齿轮的转响。

第四十六章 九纹龙绝路逢生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里,只听一阵齿轮的转动过后,面前便有隆隆的推动声,而眼前也随即亮起一道缝隙,越扩越大。史进被这突然显现的亮光晃得眼眸有些睁不开,本能抬地起手来,很吃力地挡在面前。

在这漆黑中,勉强慢慢适应了灯光的亮度,才透过指缝,眯着眼眸,将里面瞧了个清楚,原来那人不知鼓捣了什么机关,才露出这样一个夹壁的内阁密室来。那人将史进架进房来,轻轻放在密室里面的床上,扶他躺好,便快步又走到床前,紧握着那根长长的黄铜灯柱,用力一扭,一串嘎巴嘎巴的声响,那门也缓缓关上。

史进一直瞧着他的背影,一身灰布短袍,头上扎着一块青色方巾,身形微微发驼,好似哪里见过……刚才在那要命的关头,自己眼看着那官兵就转过来了,心念就几乎死了,索性双眼一闭,正打算一声不啃慷慨赴死的时候,一双热手不知从哪来的,腰身被那人一把抱起便往巷子里去,等闪进门来的时候,官兵也恰好到了。倘若慢上一拍,恐怕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但在靠着门板和那人贴着很近的时候,那人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莫非他就是……那人此刻扭完灯柱,搓了搓双手,便转过身来。

果不其然,史进一眼看去,眼眸便亮了,急忙脱口道:“你是——黎百草!”

黎百草看着史进点了点头,面色急慌地一面去打了热水来,放在床前,一面和史进说话:“大当家的,外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怎么越看越不明白了。”

史进tian了tian干裂出血的唇,此刻又有了笑意地道:“看不明白就对了,就是要他们自己窝里先斗起来,咱们才好坐收渔利。”

黎百草提了个棕色的小坛子快步过来,挽起衣袖,将坛子口用力揭开。史进立kè

便闻到一股刺鼻的药味,不由地扭头去看他怎么做。黎百草将坛子倾斜倒出黑红色的液体来,那液体入水即溶,犹如一团云雾气腾腾地在水里扩散开。黎百草觉得分量足了,才又重新将坛子封好,双手仔细捧着,稳稳当当地放在一边。史进一看即便晓得这坛子里装得液体不知是什么,但在黎百草心里一定是个宝贝。

此时黎百草已经亲自下手将药水和匀,摆了毛巾在那滚烫的药水里,两只枯瘦的手上布满了一条条惨白的伤痕,此刻正用力绞干了毛巾,小心翼翼地有头到脚给史进将伤口周边清理干净。

黎百草一面擦拭,一面痛心地叹息:“大当家的,何苦要弄成这般……”

史进笑笑,道:“又不是我想弄成这样,实在是命背的很,那老天害瞎了眼,让老子……”

史进还没说完,黎百草就轻轻按住了他的唇,史进便也不说了。

黎百草细细清理着他右肩的血污,道:“大当家的,这不敬天地的话,咱可不能说,其实老天还是眷恋你的。”

“眷恋我什么,方才孤身陷在阵里,好不容易逮着匹马,还被那畜生拖伤了筋骨。唉……命好到这个份上,真是对老天爷没话说。”史进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床榻的顶子,顾自说着话。

黎百草将沾满血污的毛巾在药剂里又摆干净,接着史进的话头道:“这可就是你想的多了,大当家的。你这么想啊,这华阴县街道巷口的多得是,如果那马把你拖到别的巷子里,或者说把你早点迟点甩下马,那后果又是怎样呢?而恰恰丢在咱自己的后门上,岂不是老天暗自助你。”

听黎百草这么一说,诶,还真是那么回事。

史进开始又在心底琢磨了一番,这同样的一件事,所抓住的重点不同,言语的方式不同,那么听出来的意味也就不同。

由这一点,在史进的心里转念的很快。在结合所处的华阴县,史进便不由地往这边思考。真不晓得那狗县令怎么说的史进,怎么说的少华山。他用着怎样文邹邹的话语婉转地表达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会讲说怎样的慷慨激昂,他会将百姓误导到怎样的程度,这些史进都不晓得。在这华阴县里,史进没有话语权,只能眼睁睁地由那狗官胡言乱语,他说史进是人那百姓就觉得是人,他说史进是鬼,那百姓也不会反驳。所以此刻的史进,想拿下这个华阴县,就首先觉察出了话语权的重yào

性。俗话说人言可畏,便是这个道理。

今天史进这一大闹华阴县,华阴县的实力已有削弱,而且就在史进躺在床榻上疗伤的时候,就在西城门下,还在进行着一场残酷激烈的杀戮,此刻要想拿下这座城,对史进来说,其实不难。但是自从史进吃了钟国梁那夜的一顿训,他的心界就宽了,如今的“拿下来”恐怕已经不再是武装夺取政权这样的粗暴方式。如果史进此刻将这城池拿下了,那招来的是大宋几路人马的绞杀,那是,他的史家庄、少华山和这华阴县,都抵不住那铮铮的铁骑,而他们这帮人以现在的能耐,也只会是炮灰。

而史进所想拿下天下,这第一步不但得走的稳,走的好,还要走的妙。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史进在那夜突然想到得路子,第一步,便是要这般个走法。

可是眼下没有谁会相信一个谋反徒匪的话,虽然刘县令死了,但过不得多久朝廷还会派人来。一手掌握了华阴县的话语权,就能控zhì

华阴县为我所用。但如何长久地把握华阴县的话语权,史进躺在这床榻上,却一时想不出个办法,左右一思量,看来还是等回到少华山见了众兄弟再做考lǜ



“咝——”史进想到此处的时候,右肩突然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史进想到出神,经不住这一痛深深吸了口冷气。

“别动,别动……忍着些,片刻就好,片刻就好。”黎百草拿着一小碟血红的酱正小心翼翼地往史进肩头的伤口上涂抹着。

史进看着黎百草的手,突然心下一震,问道:“这是怎么……怎么回事?”

第四十八章 九纹龙绝处逢生(贰)

史进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黎百草端着药碟上药的双手,黎百草却好像不太当回事的一样,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史进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痕,一条一缕的白色新肉下,是鲜红的血色,那伤痕就像在黎百草双手上挖出的沟壑,深深的凹陷下去,有的地方还能明明显现看得出肉皮下的指骨。

“百草,这是……”史进看着他的伤处,心里就有难言的触动。他随不晓得,就短短的几天,在黎百草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就这从这伤势上看,他也不难猜想的出,黎百草那时伤的不轻,受的罪更不少。

黎百草此时还是笑笑,依然仔仔细细地给史进上好药,转身要去的时候,史进却突然抬起酸痛的手臂,将黎百草的手腕轻轻握着,史进双眼望着黎百草道:“这伤是怎么回事,有难处,别一个人扛着。”

黎百草轻轻挣脱了史进的手,微微叹了口气,但又想让史进宽心,勉强笑了笑道:“都过去了,说他做啥。”说着端着药碟,放在了房间当中的八仙桌上。

史进生来爽快,见黎百草这般扭捏,实在是没那耐心。但心里却觉得这伤势重的太不一般,就是黎百草再不注意,也不会把自己伤成这副样子。再说史进在少华山的那几日,黎百草很少有消息带来,后来不但失去联系,就是派去联络的喽啰都失踪了。史进心念快的很,就这一瞬的空,心里便将这前前后后窜在一起,想了一遍。觉得那几日黎百草一定有经lì

过什么,或者说,至少他面对了什么。

史进有些急了,便直直地问他道:“黎百草,你和我说实话,倒地是谁敢伤到你这般程度?”

黎百草一听这微微变化的语气,便心下晓得,如果不说也不妥当。思虑了片刻,便老老实实地道:“大当家的,本来是个人的小事,在这要紧的关头,不该烦劳您。”

史进现在只关心他这伤势是谁人所至,便道:“别说什么劳不劳的,都是自家兄弟,你且快说。”

黎百草从药柜里拿了绑带出来,给史进的伤口上包了些叫不来名字的草叶。接着一面将绷带裹上,一面对史进道:“这事说来话长,都是我那小儿子惹得祸。不过既然要说,也不怕大当家的笑话,我就这一个儿子,又是在而立之年才得,所以免不了娇惯得很。没想到,我这犬子年小无知,有一天竟去触了那黄天霸的霉头,被黄天霸的手下毒打了一通。那天我还在前街的药铺子里坐诊,没想到一群街坊抬着送来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黎百草仿佛又看见了那天的儿子被人抬进来的惨样,眉头微微蹙起,现在看来都是满面的心疼,黎百草接着道:“那时,他的双腿都被打烂了。我也只能瞧在眼里,好好给他上药疗伤。但那黄天霸我却真惹不起,便也就忍气吞声地只好这么挨了。”

“黄天霸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不曾听说,你有少华山保着,还怕他不成!”史进听了颇有些愤愤不平。

“这华阴县上不是有两大世家么,他便是“祖上三世为官”黄家的大少,华州原来的团练使黄义哲便是他爹。大当家的没听过他的名号,那是因为有他爹在,他不敢乱来。去年他爹死了,在这华阴县他可就闹翻了天了,手下养着一帮子江湖亡命之徒,除了县令就他最大。”

“再大还大过少华山不成?那时若我当家,立kè

便与你出了这口恶气,哪里用你憋着”史进越听他长别人志气,就要自己长些威风,故而心里很不爽那什么黄天霸。

“当家的话是这么说,但万万做的这样的事。我黎百草在这华阴县开药店是做什么的,别人看来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郎中,但实则是个暗哨,说穿了是咱少华山安排在县里的一枚棋子。这口恶气谁不想出,但我能么。”说着黎百草自己便微微摇起头来。

史进这么一听,他说的也对,只是这般虽然守得住身份,却受得很多委屈。

黎百草见史进沉默了,便继xù

道:“我就这里忍了,但我那犬子却没忘。不久前,黄天霸最喜欢的一个小妾得了风寒,请我去瞧病。我那犬子趁我不注意的时候,便将那药里的地黄多放了十钱,白灵少加了十钱,还在里面加了一味冰片一味黄苓。这下就凑成了一副厉害的药。那小妾身子受不住,当夜就死了。而黄天霸拿着药渣,却瞧不出个端倪。我那犬子的气给解了,但黄天霸却不让了。就在那天,他差人将咱的两处当街的店面,给砸了个稀烂。”

“这厮真当可恶,太岁头上动土,等我身子好了,便掘了这鸟的祖坟!”

“本来说,砸了便砸了,息事宁人倒也算了,可恰恰给出了乱子。我那日得知州里不曾派兵,而是县里要自己征兵八千。我想着这事大,便想报回山上来,于是前后差了两个店伙计去带话,但都没回来。没办法最后只有我去走一遭,却没想到……”

史进听得入神,一听他所言正是解开那几日自己所感觉到诡异感的答案,而此刻话里又有转折,心下不由地一急,插嘴道:“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刚出得西城门往少华山方向去了不远,就被一伙人从背后偷袭,打晕拖走了。等我醒来,已经在县衙的大牢里,而我那两个店伙计也被关押在这儿。过不得多久,我便被衙役提了出去,一通严刑逼供下来,他没问出我个所以然来,但我却连听带猜揣测了个明白……百般周密必有一疏,那日他砸店,却无意发xiàn

了我还没来的及烧的一页书信,是二当家的朱武差人来取药的明细。于是他便暗自布置,赚了我出来,便人证物证一起揭去送官请功。”

史进听着粗粗喘了吸了口气道:“怪不得,那几日连番没有你的消息来。”

“那刘县令没有州里的保护,心里急得很,能逮着我便很高兴。那刘县令心里可打着把好算盘,想从我嘴里将咱山上的情况和部署都一一问个明白,还要我去做暗子,引诱大家前来送死。就为这个,他上午两审,下午两审,吃过宵夜,再来两审。起初还是用金银美色来诱我,看着问不出个什么,便一个一个挨着用刑。说实话,刚开始还抗的住,可是到了后来,那大刑用上以后,我就……”

第四十八章 九纹龙绝处逢生(叁)

史进听黎百草的话头一转,心下便凉了一半。史进突然想起朱武说过的话,全身瞬时惊出一身冷汗来。

这黎百草不但是少华山安插在华阴县的一枚暗棋,同时也是山寨的一位主要头领。黎百草对山寨的底子明白的很,粮草人马有多少,山寨的排布地势,以及山寨约定成俗的黑话口令,连同那山上的活水来源他都大略有个了解。如果他曾经不住折磨就一一招了,那少华山可就……史进想到此处,不由地转念想到,既然招兵八千。而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所见的人马远不够八千这数。莫非,我偷袭了华阴县,那狗官却早安排人马,趁着我爹头七,从后山也偷袭我山寨。那么此刻,山寨会不会也在一片混战中呢……

就在黎百草话锋一转的当下,史进便想了很多,却听黎百草叹了口气接着说道:“那大刑一用上,我就……有点吃不消了。这双手也就是那时,被差役用牛耳尖刀给剜的。不过,身子单薄有身子单薄的好处,一遭罪我就晕过去了,什么苦痛也感觉不到了。就那么折磨了我两天,迫害死了我那两个嘴硬的手下,却也一无所获。我一口咬定那方子是给史家庄的朱猎户,那狗县令顾忌我医术名气在这战时的作用,再为难下去,他也怕城中百姓会闹腾。于是他便换了一计来对我。”

“莫不是他要软磨硬泡,收买了你,好让百姓冲锋陷阵而后顾无忧?”史进听了黎百草说他没有出卖兄弟,而挺了过来,心里稍稍放宽,却不由地暗暗起了疑。

“这倒是其中一点。但他想收买我却是不错,不但好吃好喝地款待,还将咱那两间店面给重新装修了一遍,直到昨夜那狗官还这般说:‘经过那一战,史进一定受伤不浅,你继xù

去给史家庄的朱猎户看病,那时一定会有被人送上少华山给他瞧伤,你只要在他害死了,那么非但我不会为难你,就是你的妻儿也会无恙。’那时我才知dào

,原来何止是我一个,我的妻儿也被陷在牢里了。现在如何了,我这个作丈夫,做父亲的人……却也不知dào

。”黎百草越说越低,话头触到了伤处,将头撇到一面,便是深深的叹息。

“百草,你莫伤心,我想他们都会平安无事的。只是苦了你了。”史进有些不忍。说实话,华阴县大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知dào

。这城里要紧的地方被风舵的人都折腾过了,什么都是一团糟。保不准他们也会拿县大牢耍出什么把戏。但安慰总是要的,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对什么人都合适。

史进看黎百草这副伤痛心扉的样子,心里虽然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同情,对他妻儿的担忧,但在史进的脑海里,却突然猛地警惕起来。并不是史进两心六面,而是活在这混沌的世道上,又遇在这要紧道关头。面对这不太熟悉的黎百草,种种原因加到一起,才生出本能的警觉来。

黎百草既然被下到大牢里,那一定是耐不过那狗贼以亲属的安慰相要挟,便答yīng

了,所以放他出来,而扣留了他的妻儿,以防他耍诈。看他这么难过,一定特别在乎妻儿。那么此刻,他心里较量的就不再是少华山和华阴县在他心里的感情位置,而是变成了妻儿亲情和兄弟忠义间的权衡。而他心里的那杆秤无论偏向哪方,对他都是折磨,可是,他会怎么选择呢。

史进不知dào

了。只是,自己现在躺在这里,是死是活,却都要看黎百草的心情了,也许心念一动,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史进想到此处,额上急出了豆大的汗来。方才那种看见自己人心里的温馨踏实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躺着的这张温暖的床榻,也仿佛满是针毡。

黎百草知dào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便偷偷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痕。简单地收拾了下心情。再回过头来,面对史进的时候,面色平静地道:“大当家的,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熬些米粥来。”说着一边用那双被摧残的手扭动了床边的黄铜灯柱,一面念念叨叨地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久就会好起来的……”

黎百草的这番絮絮叨叨的话,听到史进耳朵里,便觉得很是意味深长。史进本想借此试一试黎百草的忠心,但经过几番考lǜ

,却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做筹码。于是,在黎百草打开着密门要迈步出去的时候,史进便一口将他叫住,正要开口告sù

黎百草那狗官已经被自己三刀六洞地宰了时,屋外却传来了一片嘈杂。

黎百草和史进都是一惊。

黎百草顾不得史进叫他,便另一脚也赶紧跨了出来,一手迅速准确地摸到了密室外的那个操控,急忙死劲去扣了动它。因为屋里屋外亮暗极为明显,黎百草又担心招来不测,便心惊胆战地拼命将将身子堵在那快速关闭的门前。

史进眼看着黎百草就消失在那扇门后了,而自己则要被困在这里。外面那是官兵么,还是又发生了什么?史进猜不着。虽然黎百草自从进来就再没离开过自己,但心里还是害pà

黎百草通报了官兵来。史进一时急了便朝黎百草叫喊道:“休走!”

可是史进还没叫了几声,那门便紧紧合上了。

史进这下可急了,特别是看见门最后关成一个缝的时候,黎百草那样极力想将门里的一切堵住的样子,史进看在眼里,便生出百倍的不安。现在不知为何身子不痛了,但想要舒展下四肢却觉得酥麻麻的,他曾经听以前的武师说过,江湖上有一种麻药可以使人全身酥麻,轻者全身无力,重者昏迷不醒。

史进着急的翻身便起,全身倒并非无力,但所有的剧痛却都没了。史进也顾不上细想这些,只是心急火燎地拿眼望屋里迅速瞧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一只白瓷的大拖盘上。史进快步下了地来,走到那边,将瓷盘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找准角度双手朝着桌边上便是一按,呯的一声脆响,托盘应声裂开两半。史进一手一半,将裂痕的一边当刀刃操在外面,便走回床边用力一扭灯柱,那夹层的门便又开了,随着便是黎百草死命的喊叫。但摆在眼前的情形却又让史进大吃一惊!

第四十九章 九纹龙绝处逢生(肆)

夹层密室的暗门随着史进扭动那黄铜灯柱而开启,黑洞洞的外面立kè

被房里的灯光照出两个人来。只见黎百草背对着史进,站在门口,双手死死地扣住门边不放,显然是宁死也不让那人进来的姿态,而站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个黑衣蒙面的人,一把泛着寒光的雪亮匕首此刻正架在黎百草的脖颈上。

史进只一眼便晓得了,一个要进来,一个死堵着。黎百草此刻见门开了,更急了,分外惊慌地一把将那来人死死抱住便往外扑,嘴里还兀自大喊着:“当家的快走!快走!”

可是那人瞧见史进,非但不打算夺门而入了,眼眸里还透出了喜色。那黑衣人听黎百草这句话,便松了口气,本想把刀收起来,却不想这一大意,竟被他死死抱住压倒在地。

“快!当家的,快走啊!”黎百草看着史进愣在当地,还没有走的意思,心下便急了。好在身下压着的这人,不知怎地他力qì

比方才小的多了,黎百草便觉得自己还能抗住一段时间,好叫史进逃远点,于是又着急道:“你还不走!后门上有人,走前面出去,快!”

黎百草急的要死,可是史进却不急。平日里干干脆脆说走便走的一个人,此刻却走到黎百草面前,将那两半的托盘轻轻放下,盘了腿当地就坐了下来。

黎百草这下可就不明白了,他死死地压着那蒙面的汉子,一面朝史进瞪了一眼,心里实在急了,张口就骂:“你还不快走,就一起死在这好了!”

史进听了不怒反笑,还抬伸手过去,轻轻地抹去黎百草额头上豆大的汗滴。心里虽然很是愧疚,但此刻这样的一副样子,让他的孩子气还是流露出来,忍不住玩笑他一下道:“百草,你这样骑着人家都累,一定不善骑马吧?”

“你这是什么话?!”黎百草急的要死,却没想到在这生死临头,史进没头没尾地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此刻还不等史进发话,那个被压着的黑衣蒙面人就开口了,气路不均地道:“大哥……你……还不快快让他起来……我要……去解个手!”

黎百草一听这黑衣人说的这话,显然的很,不但和史进认得,而且一定还很熟。只是黎百草一时缓不过来,手下稍稍松了劲,那一双被弄糊涂的眼睛却询问地看向史进。

史进觉得再玩下去,就有失体统了,便扶了黎百草起来,还来不及拉那黑衣人一把,那人便一跃而去。

史进只当是他恼了,急忙追着向他的背影问去:“时迁!哪去?”

“去茅房……”时迁头也不回,一路轻功无声而去。

史进再回过身来的时候,却看见黎百草此刻正坐在外屋的太师椅上,沉沉地喘息。而他的脖颈却有短短的一条细细血痕,史进不问也知dào

,那一定是方才舍命一扑给误伤了。史进这才觉得在自己心里,之前的种种都想得过分了,同时也欠面前这人太多了。这样将方才的事一件一件地回想,才另有一番感动。

史进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dào

怎么表达,愣了那么一下后便快步走到黎百草面前,心疼地道:“百草,伤的要紧么,止血的药在哪,我拿给你。”

黎百草经过那几天的牢狱之灾,元气大伤,方才的一折腾又消耗了极大的体力,此刻歇了一歇才缓过劲来。外面那喧闹的声音越演越烈,黎百草对外面的安危,心里却没底,此刻也顾不上回答史进,赶忙起身,扶了他便往夹壁密室里去。

黎百草一言不说,将史进扶着重新睡回到床榻上,才照了镜子,看了眼伤势,对这伤也不当回事地道:“只要能护当家的周全,这点伤算不得啥。”

说着黎百草便轻轻扭动了黄铜灯柱,让暗门关上了一多半,只留了一条缝好让时迁进来就行。

不管外面有多喧闹,此刻有这两个拼死相护的兄弟在,经lì

了方才的闹剧,史进心情大好。他躺在床上睡得才觉得分外舒坦,有这钟惬意的身体享shòu

,不由地想到了自己的伤势,本来估摸着至少也要睡个一天才好走路,却没想到好的这般快。于是史进趁着现在这个空闲便问了个究竟:“百草,你用的是什么跌打损伤的药,为何我的伤势好的这般快?真当是妙手回春!”

“大当家的言过了,哪里是什么妙手,只不过是多上了一味止痛的法子,并不算的伤势好了。我本想让你这样无苦无痛地安心睡上一觉,没伤痛折磨心里不但舒坦,就是肉皮也好的快些。”黎百草说着便在床榻边上坐下来,将方才史进弄松散的绷带重新上药弄好。

黎百草这样对史进悉心照料,让史进觉得心下微微觉得有些惭愧,便想告sù

黎百草那刘县令被他杀了的好消息,算作不是回报的回报。但史进还没开口,便心下又觉得不妥,这样说了,反而让黎百草更加担心,外面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等时迁回来,再做打算吧。

就在史进这里想到时迁的时候,“说曹操,曹操到”这时迁正好侧着身子挤进门来了。史进心里立kè

就有打算,于是便找了个借口想支开黎百草,道:“百草,我……肚子咕咕叫了……”

黎百草一听便恍然了,对连忙对史进道:“我去给你煲粥来。”说着便侧身出去了。

等夹壁密室的门一关上,时迁便迅速地坐到史进榻边,看着史进这一身的伤,毕竟年纪还轻,看着看着便动容了,道:“哥哥,你怎么伤成这个样子!”

史进心里的事多,哪里顾得上和他这般煽情,于是挑开了话头道:“都是伤了皮毛,明个就好。你且告我,外面这么喧闹,是个什么情况?”

第五十章 跳涧虎坐收渔利

史进看着时迁满脸兴奋的样子,便知dào

结果不坏。

果不其然,时迁像打了鸡血似地道:“大哥,你不晓得,外面可热闹的很。陈达哥哥带了三千弟兄在外面给官兵收场呢,哎呦那个爽啊,对了,大哥,官兵怎个自己杀起来了,那骑兵是哪来的,我走以后发生什么了?”

史进听他这连珠炮似地一串问,脑袋都大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解释这个,自己心里还有急需知晓的事情,于是打住他的话头,便急急地道:“陈达还在外面和官兵斗啊?”

“不是不是,看把哥哥急的,哪有那么多架可打。除了原来守城的官兵,也就是多了一队骑兵的人马,陈达哥哥不过是坐观虎斗,现在已经喝住了这些残留的官兵,还有一部分骑兵在顽抗,正被那他追杀着满城跑呢。”时迁说着满脸全是精神。仿佛他此刻也骑在马上,手里握着偃月大刀,帅着麾下百千将士,一面喊杀,一面驰骋着将穷寇追杀殆尽。

“那就好。你们来时,没出什么差子吧?”史进问到此处便愈发想问个明白。

“你可不说这一路,怎是一个‘巧’字了得。”时迁说着又眉飞色舞起来,好像做了一件惊天骸地的大事记,便以一种颇具戏剧的口吻道:“我回了史家庄,一越进寨门,你知怎地?竟差点被陈达哥哥的兵一箭射死,还好,有伍三狗在,差散了众人,解了我的围。虽是惊险但可这‘第一巧’就有了,陈达哥哥那时就在史家庄,丝毫不耽误工夫。他听我说了便立kè

纠集三千兵马,倾巢而出,你知dào

么?那场面,威武,神气的很呐!”

史进一看时迁这孩子样,也那他没办法,笑着便道:“等再长大些,哪日也让你率兵神气一遭便是,以后有的是。”

时迁一听这话,两眼就亮了。立kè

满面春风地道:“哥哥可莫忘了,嘿嘿……我再往下说这‘第二巧’,陈达哥哥和我埋伏在那落星破,过了没一个时辰,那魁二果然来了,只不过各个皆是狼狈。等他们进了埋伏圈里,我们便一收口袋,将他们困在包围里了。大哥,你不知dào

那魁二,我换了衣服竟没认出我来。”

“何止是没认出你来,我也和他打了个照面,救了他们风舵出来,我也没给他认出来。也不知是这魁二太傻了,还是咱哥俩的伪装太精了。那后来怎样?”

时迁这下才知dào

原来是史进救了他们出来,那就怪不得了。时迁嘴里的话头继xù

道:“这就得说‘第三巧’了,那魁二自以为腿脚麻利的很了不得,便要依仗那足下功夫逃出圈去,却不想,他恰巧遇到了我。”说着时迁就有点小得yì

了,接着道:“大哥你知dào

么?他那些三脚猫的功夫在我眼里,哪里算个话,我三下两下便抓了他回来,看他不服,便又放了他,让了他十步后又逮了他回来。就在那个圈子里,和他耍了七八回,嘿嘿嘿,大哥你当时没见他那个样子,真像是被猫戏耍的耗子,最后一次被我抓回来的时候,就一屁股坐在地上索性不跑也不言语了。”说着时迁便忍不住得yì

地笑起来。

史进听了心里也是一乐,他深知时迁的身手独步天下,虽然魁二也颇了得,但遇到时迁可是要头疼了,真当是时迁说的那样,猫戏老鼠。

“这还不算的啥子,更巧的还在后面。我们‘谢过了’他们送来金银后,便绑了魁二众人,但听得他们说华阴县的情况时还特意提到一个厉害的后生,此刻看来那一定是哥哥了。当时我和陈达哥哥还只是揣测,便急急带兵往华阴县赶。你知dào

么?……”

史进听他这一通话说下来,一到要紧的地方便来一句“你知dào

么?”,唉,听着真不痛快。这次终于听不下去了,不由地道:“兄弟,你就别买关子了,快些说说。”

时迁说的正起劲,听大哥这么一说也觉察了,不好意思地冲史进一笑,便直奔重点道:“正要进西城门的时候,可巧了,看见一片官兵在里头厮杀。于是我们就勒住马匹,列阵在外头静静瞧着。可你知dào

么——”时迁说道此处,顿时觉得不妥,连忙伸手将口堵住。

史进看他这好笑的样子,觉得实在是个活宝。

“大哥,那些守城的官兵虽然人散,但却不知dào

怎么地,打也打不完。我约莫着那骑兵在里面大概是招架不住了,那领兵的就纠集了一队人马便要逃出城来。可他不知dào

,在西城门外的黑暗里,有咱们给他布下的刀刃吃。就这样,杀了他个出奇不意,又将他们硬生生地避回城里和那守城的官兵斗在一处。”

“你们这何止是坐观虎斗,分明是在斗蛐蛐!有趣,有趣!”史进听他这么一说,心下也有点小激动了。只可惜那时的自己估计正被那黑马给拖走了。

“那是相当有趣!最后看着两面杀得差不得都疲了,可就是我们出场的好时候。大哥,也不晓得那骑兵的头子是谁,今晚估计数他最惨。你看啊,他心里明明白白知dào

咱会在最后杀出来收他的场,但他又无可奈何,被逼回城里面对那迎面扑来的守军又不能不打。你说他这心里明堂堂的一直走到自己料想的结果上来,真是悲剧。要换了我,气也气死了。”

“那他后来呢?”史进也觉得这骑兵头子打仗打到这份上,实在是憋屈。

时迁又毫不遮掩欢喜地笑了,道:“谁知dào

呢,我只知dào

陈达哥哥杀进去的时候,守军看见咱山寨真zhèng

的队伍,他们的那些脸色,都煞白煞白的,估计那时候肠子都悔青了。”说着时迁就又笑了:“再后来,陈达哥哥‘清理’县城残余武装,我便急着四处寻你。这‘第五巧;就巧的更离奇了。我寻你不到,还当陈达哥哥寻找了,便要往东门去寻他,哪知dào

在这房檐上走着,竟听到你喊了声‘休走!’,哥哥说得这么巧,我就立kè

听你的话‘休走’了。”

第五十一章 鼓上蚤道清原委

“于是你就进来了,又恰巧看见黎百草从暗门里出来,听着我叫喊的声音有异便以为黎百草要加害于我,所以你就直接想闯进来救我。”史进听他讲到这里,接下来的便也猜着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便接过他的话头说了出来。

时迁笑了:“正是这话,我估计他本想假装那里没有暗门,哪知门关的急,他的衣摆被门缝给夹住了,便死死堵在那里不叫我进去。我一时心急,正要一匕首戳穿他的喉咙时,真巧,大哥你打开门出来了,啊呀,可险些酿下大错。不过话说回来,你能安好,我就别无他求了”

史进一连串的悬念都解开了,便也放心下来。但此刻他还有一件重yào

的事情悬在心底,迫不及待要时迁去办,于是便开口将他从幻想里拖了回来道:“时迁,哥哥现在还有一事相托,需你当下就走一趟。”

时迁不知是何事,但这里这般热闹,他怎么舍得走掉,但要为哥哥做事,旁话是没得说的。于是便坚定地道:“哥哥吩咐便是。”

“我欠黎百草的太多了,现在黎百草的妻儿还在这县里的大牢里,生死未知,我现在急需你去大牢里打探打探是个什么情况,尽量稳稳妥妥救他们出来。”

时迁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去“劫”县衙大牢。此刻这城里乱的风雨飘摇,也不知大牢那边的官兵是个什么情况。如果降了陈达哥哥,那时迁便要带了兄弟大摇大摆地进去,像史进一样也扮一回大爷,抖个威风什么的耍耍。如果大牢里的官兵不识时务,那就更好玩了,溜了进去将里面凶残恶疾地死犯一并放了,好好在里面闹他个高兴。

这几日遇到史进,自己的整个生命就好像变过了,以前不敢想的,现在都敢想了,而且更让他心花怒放的是,他不但都敢做了,而且都能做了。所以,时迁一不小心就又陷进幻想里了。可是这样幻想着,却把重点险些给忘了,于是时迁在这临走前,便急着补问了史进道:“哥哥,险些忘了问,我又不曾见过他的妻儿,怎么救得出来。”

史进一听,便笑了:“这么说,好似我见过?黎百草在这县城极有名气,你去了打探打探,便会晓得。”

时迁听了也笑了道:”黎家嫂嫂一定是个厉害的角色,我就找那出众的女囚出来便是。”

史进这下不懂了,不晓得时迁如何这般想法,便好奇地问他:“你怎生知晓黎家嫂嫂厉害?”

时迁傻笑笑,涎着脸开玩笑道:“方才被黎百草那一压,我便知dào

了。”

史进一听便知dào

是时迁在打诨说笑,拿他没办法地笑笑,对他道:“让黎百草知晓,定要压你一晚!好了,快去吧!”

时迁说笑完了,便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相,紧紧凑凑地便扭动黄铜灯柱,开了门要走。

就在时迁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正在关闭的门外时,史进又想起了一事,便冲着时迁的背影急声道:“那魁二怎样了!”

“被绑在山寨了!”时迁一句话说完,人也消失在门外了。

现在这屋里就留下史进一人,心静下来了,他便开始琢磨着下一件事。在史进眼里这魁二虽然是江湖流寇,但就凭他最后在城门洞下的那一拜,史进就觉得在他骨子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侠义存zài

的。再加上他身手不错,如果可以纠正他打家劫舍的作风习性,就凭他那颗古灵精怪的脑袋和穷出不尽的花样,史进心里还是很想结实魁二这号人。如果可以说动他加入我方阵营,那便更好了。可是如何才能拉拢这人过来,史进就不得不下一番心思了。

史进在这里静静思虑了半天,差不多想出了个大概。恰逢此时,黎百草煲了粥也送了过来。史进便和黎百草说笑着喝了些粥,肚里暖暖地饱了,这困意就上来了。

经过一夜的折腾,本想小憩一会儿,却没想到这一觉睡过去,全身舒泰。

这夹壁密室有门无窗,什么光景也不晓得。等史进悠悠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黎百草给上的那些草药,贴着皮肉火辣辣的烫,但身上却舒服的很。躺在枕头上,仿佛可以听得见血液簌簌在体内欢快畅流的声音,甚至还有那骨骼肌肉重生的声响。

史进轻轻抬了抬臂膀,觉得体内又有了奔腾的力量。黎百草这医术还真不是吹的,虽然只是伤了些皮肉,但能好的这样快,就不得不说,那些药力真的功不可没。史进心下欢喜,两臂一撑,便坐起来。那麻药的药劲隔了这么久已消散了,但史进的脊骨却还没好透,这么猛地坐起,腰盘间隐隐地还有痛觉。

史进环视一周,这夹壁密室里却无一人。不知黎百草哪里去了,也不知dào

时迁是否已经办妥事情回来了,更不知dào

陈达在外面将局势控zhì

到了个什么程度。这心里的事情累积的多了,便也就睡不住了。将衣裳草草穿在身上就迫不及待地跳下床来。打开了密门,大步踏了出来。只见外屋内一片寂寥,胜血的残阳透过洞开的门窗,斑斑驳驳落了一地。

史进走出后院来,在西面一轮红日斜挂山头。史进这才晓得,原来自己已经整整睡了一天了。

“大当家的!”黎百草从偏房里走出来,叫了一声,便迎头拜倒。

史进赶紧抢到身前一把搂住他,将他扶了起来。这时,从偏房里又走出一个婀娜的妇人,碎花小袄搭一身翠色裙衫,此刻正迈着七寸金莲朝史进走过来,身后一手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想必这就是黎家的妻儿了。

果不其然,那妇女走到史进面前盈盈一拜,便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

史进赶忙抱拳换了一礼。随后黎百草就介shào

了自己的妻子,便要爱子叩头谢恩。史进哪里肯受,一番推脱不过,那孩子还是乖巧地扣了三首。史进心里见他们一家团圆心下便也温暖了。只是看着看着……不由地想起了钟玲,心里蓦地一痛。史进知dào

自己没那份勇气,更不敢去触动心里那个敏感的角落,强忍着心底泛上来的丝丝酸楚,赶紧找了个话头将这情愫按压下去。

“百草,陈达可曾来过?”

黎百草一听这个,脸色变了一变,就沉下来了……

第五十二章 占华阴喜忧参半

史进看着黎百草的脸色变了,便知dào

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结果多半是坏的。

“陈达来是来过,那时大当家的睡着,他没忍心叫你,只是静静地看了会,便去安抚百姓了。”黎百草一面说一面轻轻地扶了扶史进的后腰一同往前走,示意移步到前厅去说话。

两人从后院绕过两间房子,便到了前厅,从后面进来,转过屏风,便到了堂上。史进和黎百草主客依次坐定了,黎百草便深深换了口气道:“大当家的,现在这局势,是一好一坏,让人是亦喜亦悲。”

黎百草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凑到史进耳边,道:“陈达快黎明的时候,就将华阴县全控zhì

了。杀了官兵约有千数,俘虏主将一人,部将三人,还有一个部将在逃跑途中中了流矢而亡。东、南、北三门,余部皆降。陈达已经贴了告示,告之全城百姓,我部兵马不会伤及他们一丝一毫。”

史进听了满yì

地点点头,道:“这样便好,这是我们拿下的第一座城,办事务必周全。陈达能约束部下,这样做就很好。百草,那你看来,百姓们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

“百姓们受刘县令说教的影响甚重,虽然没有公然造反的,但瞧着冷清的街道便知,恐怕一时对我们还没什么好感可言。”黎百草说完,转头向后张望了一圈,又道:“但听说,参加‘义营’的多是百姓,就那么死了,就算误伤,也得有个说法。”

史进捏着下巴,双目盯着地板,思虑了片刻后将头一点,转眸瞧着黎百草道:“这个说来也容易,我们实话实说,述清原委,到时官家的责任,自然是逃不脱的。只是说来说去,还是苦了百姓。”

“可不是,你没见陈达上午打扫战场的时候,满城百姓齐齐落泪,哭号之声久久不绝。那妻离子散,阴阳相隔的悲惨,我是不愿再看到第二幕了……”黎百草说着便深深叹了口气。

史进听罢,面色也低沉了三分。缓了缓,才道:”百草,你所言的‘悲’既是如此惨烈,那喜又从何来?”

“哎呦,大当家的,百姓不造反,这还算是‘喜’的,‘悲’的我还没说?”

“啥?!”史进听了他这话,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急着道:“连这都算‘喜’,那‘悲’又是一副什么情况!”

“大当家的,你别急,容我慢慢和你说……”黎百草见史进这般激动,生怕他刚刚好转的伤势恶化下去,但下面这话要紧的很,不说也不合适。这话在黎百草的嘴边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吞吞吐吐,讲了出来:“……这‘悲’无独有偶,一是伤病太多,药物匮乏,数千尸体也须妥善加紧处理,不然会惹瘟疫。”

史进一听还当是什么‘悲’,方才心头上扛起来的重负便瞬间土崩瓦解,吐了口气道:“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周边山林阴翳,这些药材应该不乏,多多差些人去便可。至于那些尸首,官兵的就堆叠起来,一把火烧了便是,百姓的尸首便叫家属认领各自安葬主坟。”史进一口气说完,却不见黎百草的面色缓和。

黎百草唉地叹了口气,沉重地道:“大郎,如今已非这般容易。我们……我们被重兵困在城里了!”

“什么!”史进一听,腾地站了起来,两眼都惊得直了:“啥时候的事?”

“就在将近午时的时候,陈达还在清理战场,听城头上放哨的兄弟说,西南方尘土飞扬。过了没多久,果然就有大部兵马掩杀了过来。他们攻了几次都被陈达给守住了,听说午后那部兵马在城外扎营,将我们围了个铁桶一般……”黎百草小心翼翼地瞧着史进面色的变化,生怕他心下一急,给急出什么意wài

来。

史进一听被围了,心火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黎百草,快步狂奔出来,跑到后院马厩,也不管它好坏,扯开缰绳,便绝尘而去。

黎百草知dào

他就会发急,但急成这个样子,却是万万没想到。史进身子不过勉强好些,特别是肩头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在这急火攻心之下,再上战场厮杀,只怕会伤了身子。尽管黎百草疼惜他,但却没史进动作迅疾,撵在后面追了两步,见他夺门打马而去,也只得作罢。

史进一路催马狂奔,直往西城门下而去。那里正对这史家庄的方向,也是迎着莆田县的来路,必定会是攻防的主战场。史进打马驰过几个小巷街头,终于拐上了元通大街。此时虽是黄昏日落,但这数仗宽得街面上却冷清,无半个人影。越往西城门的方向去,街道上的血迹就越密集。战死将士的尸体大多都被处理掉了,这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只留下一滩一滩乌红的血渍。道路两旁也是被溅洒满墙的血污,被风吹干凝结在临街的门户上。而这一切,在夕阳的衬托下,更是格外触目惊心。

史进到了西城门下,连忙跳下马来,把缰绳丢给过来迎他的喽啰,便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石浆砌就的登城阶。史进登上城来,只见城头上人头攒动,一个个剑拔弩张,史进转过两个箭垛赶紧往城楼边走。守城的将士一瞧是史进登上来了,各个精神便是一震,接着满心振奋,再瞧一眼城外的官军,心里可就踏实的多了。

史进走进城楼,只见陈达、时迁两人围着张檀木方桌,当地站着。守门的喽啰报了来人,陈达、时迁便急忙闻言转过身来。陈达一见史进,张口便急了:“大哥,伤还没好,你怎么就来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在乎这个。”史进说着走到桌前。

桌上平铺着一张寥寥草草应急的华阴地图,图上的华阴县四面临山,就像一只木瓢,方圆辽阔地,将华阴县满满登登盛在里面。

第五十三章 孟督监挥兵城下

陈达也是个干脆的人,见史进固执的样子,便知就是劝回去,他也安不下心来疗伤。不如一起想个法子,退兵也好,突围也罢,只要能将史进送回山去,疗伤的事便好说了。

于是陈达便不再劝他,指着地图道:“大哥你看,官兵成这八面包围,打了一下午,也没能打得进来,现在就各自扎营,守在城外。到现在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史进听了稍稍有些诧异:“哦?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据你观察,他们的大营在哪里。”

陈达将手一指地图,是西城门外的一处山脚下,道:“便在这里,他们扎下大营,咱远远望去,却不见半个巡逻放哨的人,真是怪异的很。”

“依山傍水,倒是个扎营的好去处。可是,他们这样守营也定有说法。”史进说着便开始沉思。

“要不,我带一队人马去突袭一次,看看他们龟息在营里干的什么勾当。”陈达看着史进的脸,略带说笑地道,语气里满是对官兵的不屑。

“这却使不得。现在,虽然很难说是谁更占优势。但要说,此刻最坐不住的人,却万万不会是咱们。”史进也望向了陈达的眸子,认真地道:“他想龟息,咱便让他龟息,等他坐不住了,自然就‘浮上’来了。何必现在去探他虚实,中了他们的奸计。”

“大哥说的对,他们想龟息就叫他们龟息,说不得就真的憋死,给归西了呢。”时迁此刻听着有趣,也忍不住插了句嘴。

却听史进又道:“若我记得不错,那西城门边角的城墙教火给烧塌了一处,可有多派些兵去守着。”

陈达点了点头道:“伍三狗领兵在那里死守,只是坍塌出了一个缺口,没什么大不了的。方才那几波进攻大多是冲着那去的,都被伍三狗给挡住了。此刻,正用木板石浆凑合着,加紧修补着呢。”他顿了一下又愤愤不平地骂道:“那刘狗官十年前曾奉旨修固过一次城墙,一定没少吞了银子,修固出的城墙都经不住一把火烧,他娘的,害得咱哥几个还得这般费事。”说着便咬牙切齿,恨不得再找出那狗官的尸首来戳上他七八个窟窿。

陈达在这里骂着,史进听着却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官兵此刻应该集中兵力,攻打那塌方的地方,哪有道理容得我等修城。其中却是为何?

“兄弟,你见官兵初初来时,有多少人马?”

陈达看了看时迁,道:“约有个万数吧,黑压压地一片,和蝼蚁一般就直扑过来,来势凶恶的很,可是到城下,叫咱的兄弟给射了几轮箭,就没那么风光了。”

史进捏着下巴,又想不通了:”万数人马说来也不算少,可是放着这么好的时机不逮,莫非官兵要等我们修好了城,再来打么,他们也没这么正派啊。”

“可不是。我两开始也纳闷,最后绕城跑了那么一趟下来,我就觉得也不足为奇,大哥你想,经过几次攻城,各有损伤。咱且算他有一万人马,分八营扎寨,每营便只有一千五百人。而我各门上的守军,连同降兵败将,也有两千余众,况且占据地利,他们自然是不敢轻易打的。”

“那你的意思是,趁现在他们兵力分散的空当,突然发难,各个击破?”史进按着惯例往下推想。

“我两方才便在做此打算。大哥你看。”陈达将手往地图上画了一圈,道:“我们由西门出一支三千人的骑兵,直取官兵的大营,杀他个措手不及。等砍倒了大寨的幡旗,也就砍去了他们的大半的士气。我们分兵相背进发,我从左侧逆时针往南门打,哥哥你带兵顺时针往北门打。如果一切顺利便在东门回合。如果途中有异,便捡就近的一门而回,我们城里相会再做打算。哥哥你看如何?”陈达连比划带谋算一口气说了下来,信心满满地看着史进。

史进听了,心里对这个大概的攻略多多少少表示赞同,便点了点头。但史进那双精锐的眸子却一直死死地盯着那张地图,看着那官兵扎营的山脚,渐渐地就有种不祥的感觉爬上心来,于是又微微地摇了摇头。思索了一阵,史进才缓缓地道:“这计倒是条好计,但你瞧他们现在非但没有着急攻城的意思,倒是连警戒都撤去了,一般用兵打战是不会这样的。可想他周边必有埋伏,故yì

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引诱我们进去,好杀我们个片甲不留,你说是不是。”

陈达也双臂撑住桌面,俯下身去,细细地瞧。官兵扎营的那片山脚,周围皆是寸草,既无灌木,也无树林,是要藏个千数人,却是件登天的难事。如果所谓的伏兵是出自两个侧营,那又达不到及时收拢的效果,难以起到埋伏的作用。唯一可能的是什么,陈达搜肠刮肚地考lǜ

着。城楼里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在深深地陷入了思索。

过不了过久,陈达突然自言自语起来:“想必就是这样了……嗯……”

陈达最后看了一眼地图,便抬起眼来,看着史进说道:“大哥,我是看出来了。这帮孙玩的就是空城计,只不过没有当年诸葛亮空的厉害罢了。”

时迁这下不明白了,他虽不识得多少字,但这空城计还是听说书的讲过。方才陈达还亲口说的,每一营里至少都有一千五百人,大营里也只会多不会少。这样的营,哪还算得上是空城?于是便想问个明白道:“怎么个‘空城计’法?你方才不是说……”

“没错,方才我说了,他各营兵力分散,奈何不得我,但我却奈何得了他。所以,他故yì

摆出这样一个虚表,来掩饰他的虚实。此刻恐怕已有快马奔回,传令搬兵去了。倘若增了兵,那我们就真的被困了,况且我们又无粮草,到时候只怕会不战自乱。如果官兵速度快些,此刻正有一队人马来呢。”

“啊呀!”史进受了陈达的启发,灵光一闪便瞧出了官兵的名堂,着急地吩咐左右道:“快快快,多教城上的兄弟备些箭羽,那官兵使诈,不久就要一举攻城了!”

就在那几个传令的人前脚刚跨出城楼,就迎面撞上了一个回报的喽啰。那喽啰急的满身是汗,冷不丁被出门的人撞倒在地,来不及看清来人,便连滚带爬瞅了个缝隙挤进门去。看见史进陈达,立kè

站起身来道:“当家的,不好了!官兵分八路兵马冷不丁地攻过来了!”

第五十四章 守华阴万箭齐射

史进、陈达和时迁听了那喽啰的回报,三人急忙奔出城楼,一字排开,站在西城之上。史进一脚踩在箭垛上,往远处一望。只见目光所过之处,皆是官兵的影子。刀枪林立,幡旗纷飞。在一片喊杀冲天的气势下,犹如决堤的海潮,迅猛地朝华阴县城下淹没过来。

陈达一瞧,不惧反笑。从左右小厮的手里接过丈八点钢枪,对史进说:“大哥在此观战,小弟下去回回他们。”说罢一甩披风,便命人备马,要下去迎战。

史进看着城下这阵势,浩浩荡荡,奔到距城三百步非但不顿住阵脚,反而更是一阵猛冲。史进心下惊异,连忙喝住陈达:“勿开城门!贤弟去不得!”

陈达刚下到一半,突然听到史进叫唤,便急忙顿住,一面叫传令官纠集骑兵马队,一面快步返回城头上来。

“这就不是来叫阵的,是攻城!”史进见陈达又上来了,才指着下面黑压压的兵马冲他道。

陈达上前一看,可不是。官兵来势汹汹,都跑到城下两百步内了,打前锋的是一片千数人的朴刀兵,其中架着七八条登城梯,由十多个壮士抬着,犹如一条条滑溜溜地蛇蟒,飞一般地朝城下奔来。后面紧跟着是十几队长枪兵,和众多压阵的骑兵团。陈达放眼望去,铁蹄过处,烟尘滚滚。这一切伴随着似血的残阳,此情此景分外獠人。他看在眼里不由地愤愤骂道:“那娘的,才攻了几次,就不安套路来了。”

“准bèi

弓箭——!”史进一声高昂的怒吼,紧接着城头两侧由近及远纷纷响应。

弓箭手搭弓上箭,密密麻麻列在城垛上。一个个紧咬着牙关,扯满弓弦,眯起单眼,精锐的目光死死盯着各自觑准的猎物。

史进高高举起右臂,看那官兵一入弓箭射程,便猛然向前一挥,吼道:“射——!”

这一声将令,引出数千箭羽。闪着夺命的冷光,嗖嗖嗖嗖,直扑官兵的前锋。官兵来不及躲避,被这突如暴雨的箭阵射穿衣甲,透心透肺,即刻便响起一片中箭的痛嚎。命中要害的,冲势过猛,向前扑了几个跟头才横尸疆场。而射伤肢体者,穿痛之苦,撕心裂肺,不是痛晕过去,也是被后队践踏而亡。

城头上的弓箭手一轮射完即便退后,后面一轮即刻补上。弓弦拉满,箭矢锋锐。

“再射——!”

嗡的一声弦响,千数支弓整齐划一,应声发箭。犹如飞蝗般的箭矢,像是嗜血的恶魔,张开了他那血盆大口,露出数不尽的尖锐獠牙,直直朝冲锋的官兵扑来。冲在前面的朴刀手身中数箭,还没来的及哼一声就倒地死了。跟在后面的将士,急忙挥起兵刃挡在身前,可是漫天的流矢,哪里抵挡的住,一箭擦肩而过,一箭正中心窝。就在官兵叫苦连连的时候,史进都不给他们个喘息的机会,刚劲有力地又一挥手!

“连射——!”

这下可惨了那些官兵。西城上的弓箭手三轮交替射箭,一轮射罢退后换箭,二轮踏前一步,接着射杀,二轮箭出,立kè

委身装箭,三轮插缝射击。等第三波箭射过,第一轮的弓箭手又已备好,上前放箭。由此开来,三轮箭矢相叠,连绵不断。

那漫天黑压压的箭矢,看在攻城的官兵眼里,便是死神最后的降临。恐惧和绝望的气氛瞬息间铺天盖地,压着人的心跳,直叫人喘不过气来。箭羽密密麻麻地穿透了前锋官兵的身躯,冷漠而无情地带走了他们的心跳和体温。也伴随着一具具尸体倒地发出的沉闷,刺满了城脚下百步内的土地。而那些冲锋的千数官兵,此刻活下来的只不过几百之众,其中大多带有箭伤,鲜血顺着伤口淌下,原本犀利的眼眸也早已暗淡无光。

史进看着眼前上演的惨象,心有余悸。仿佛也感觉到了锐利箭头刺破结实胸膛的撕心之痛。他看着城下飞奔的官兵中箭扑倒的惨状,中箭时鲜血飞溅的凄凉,但除了急烈的心跳,史进什么感觉都没有。这里是战场,“你死我活”是这里唯一的规矩,也是留在史进心里最后的话。

史进顾不及那么多,急急命身侧的陈达纠集骑兵,寥寥草草接过左右喽啰递过来的衣甲,一面下城一面急急忙忙披挂身上。

在几十轮箭雨之后,官兵千数朴刀手和长枪兵很多惨死城下。而那些九死一生地躲过箭雨的官兵,冲到了西城门下来。十来个架梯的官兵发一声喊便把劲使到一处,刚要将攻城梯搭上城头的时候。华阴县西城门就轰然打开,就在那些官兵还没缓过劲来,不知dào

发生什么的时候。史进和陈达已经驰马横枪冲了出来,后面紧紧随着大部骑兵,各个手握长枪,银盔银甲,这么猛的一看还真是大宋官家的铁骑。突然杀出的这队人马,让官兵措手不及,也让他们很不明白,不是说要剿匪么,怎么有官军杀出来了。

原来陈达不过是给缴获的衣甲马匹换了个东家罢了。叫少华山的兄弟们穿戴好了,提枪上马,右臂扎上一条白布,即混淆对方的视觉,又不会误伤了自己。陈达向来喜欢投机,而此刻也要耍耍这小巧,才安的下心。

就在官兵愣神的空,史进一马跃出,后众人马也随即分作两路。史进陈达有如二龙出水一般,由城下往外扫荡开来。史进借着马匹的冲势,一把长枪耍的漫天寒光,所过之处更是血气磅礴。陈达善于马战,指挥着马队在敌阵里横冲直撞,不过片刻便搅浑了敌方的队伍,一把丈八点钢枪杀的那步兵前营,丧胆溃逃。

有陈达在城下游走屠杀,史进便放宽了心,带着另外的一千骑兵直奔那后面压阵的官军。那些银盔银甲的正统官家骑兵迎面遇上了史进的队伍,见他们也是银盔银甲心下首先就惊了一跳,又瞧那他们一路鲜血淋漓的杀来,自己这气势相较之下就差了些。但他们毕竟出自正统,将戟一横便有一较高下的意思,驰马直望史进而来。

第五十五章 解围城二龙出水

史进迎面就遇到了官家的压阵骑兵。只见他们拉着长长的方阵,挥舞着长戟猖狂地喊杀而来。整个阵型就像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由远及近,想把史进的队伍一把捏住。

史进瞧在眼里,面色丝毫不改,反倒两腿一夹马肚子,英勇地带着队伍直迎上去。只在电光一霎,两军便兵刃相接。

史进挥开长枪,望着迎面而来的官兵就是横枪一鞭。这一枪抽下去,顿时前侧的四五个官兵滚落马下,随即被奔腾的铁蹄踩成肉酱。史进枪下不缓,在这侧抖了个花枪又刺瞎一人便横扫一枪,将锋锐的枪头荡到另侧架住刺来的枪戟,借着胯下的马力,臂膀用力一推,只那一瞬便将三个攻来的骑兵反推下马,接着又是一片惨叫。

在这场对抗之上,双方都是借着马的脚力迅疾,手里兵刃的劲道也就随之徒增数倍。你来我去,往往只在眨眼的一瞬之间。在这场直面冲突的骑兵较量中,生死叵测,一半靠命,一半仗技。而史进恰恰正是那个两者兼得的人,他快马不停,一路直杀下去,手起手落便有敌将落马。真可谓枪枪见血,招招毙命。他眼眸的刁钻,下手的精准还得归功于他师傅王进。

史进跟着王进练习盘马弯弓的时候,王进常常在柳林中,在那万千垂下的柳条上黏上红纸细条,然后便要史进驰快马从柳林里穿过,以徒手去摘那红纸细条回来。开始的时候史进快马加鞭冲进林里,三番五次下来也愣是一条红纸都不曾摘得。王进那时看了却不失望,能以自己的意愿驾控了马匹从树缝里穿过已是不易。况且那等技艺并非人人可以习得,也自然是他不传之密。但王进见史进筋骨悟性皆是极佳,更是视史进为关门弟子,因而才教他这个绝技。王进让史进又跑了几趟下来,便开始传授这万人军中眼疾手快的高超法门。史进按着师傅的指点又驰骋了几十个来回,渐渐地由勉强摘一条还撕烂了一半,到后来摘取了几条也完好无损。再到后来,史进经过一段时间的刻苦练习,便可驰马在柳林里来来去去犹如行云流水,所见红纸也能信手拈来。

起初史进并不理解,不晓得这奔来奔去有什么用,此刻一路杀的爽快才晓得了,那真是受益无穷。

在这两军相对冲锋的要命时刻,在旁人看来马速极快,来人往往都是甲光枪影晃晃而过,而自己前一霎还安坐马上,后一霎就可能身首异处。但对史进而言,提枪行刺,一举一动,都分分明明印在他心下。他不但瞧得清来人的脸面,就是他们所使招式的趋向都一一落在他的眼里。

史进挥起长枪有如飞龙在天,在头顶旋了两旋,将冲到身旁两侧的几个骑兵连盔带甲一起削了个血肉模糊。史进手下加劲,将长枪的旋花由右侧落下,将两个随后上来的骑兵由肩头至胯一并斩断,接着枪头一顿在面前横扫而过,将前路的几个也拦腰斩落马下。

史进身后紧随着一支队伍,借着史进这势不可挡的冲劲,也大开大合地挥舞着长枪,将官军斩杀落马下。不消的多时,官兵的血色就染满了史进这支骑兵的衣甲,应着夕阳的惨淡,更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他们就像一把锐利而染血的刀锋,长驱直入,将官兵整齐的方阵来来去去裁了四分五裂。

而此刻的陈达也帅着麾下的众将由西门杀开去,那些伤痕累累的朴刀步兵在他们的铁蹄之下,就犹如板上的鱼肉,陈达等众挥起长枪,一通驰骋践踏下来,便轻而易举地解了西城门周边的围攻。陈达又奔了几个来回,再回首看时,西城门之下所剩官兵,零零散散不过百十人,他们自然由城上的射手压着,也成不了个气候。于是便松开缰绳,打马再往北门杀去。

陈达拐过城角的时候,远远一瞧,北门下的官兵死伤的一片惨淡。而此刻一架攻城的云梯也被华阴县守军给推翻过来,踩在梯上的十多个军士随即惊叫着摔死在城下。而城下已有数十个壮汉抬着撞城锥正喊着号子一下下的发力,撞击城门的巨大声响,轰轰轰的震着它周边的数百个拔刀挡箭的士兵,也震着陈达急切的心。

陈达一见所剩敌兵数不过千,又担心城门在哪一次冲撞中砸开了,于是心下悄然定了主意,也不由外围来回冲杀了,策马直往城门下抢去。

那守城的官兵只顾着遮挡城上射下的箭羽,眼盼这攻城部队能够快一点撞开城门好杀进去。等他们察觉陈达这支骑兵的时候,为时已晚了。首当其冲的那几个官兵刚把朴刀挥过头顶,还没来得及发力砍下,就被陈达胯下的坐骑迎面冲倒,后面的骑兵接踵而至,铁蹄过处,皆是一片血肉撕扯的痛嚎。

陈达将丈八点钢枪紧紧握在手里,望那左右的官兵便是一通劈斩。杀的城下官兵顿时乱了阵脚,朴刀步兵在这铁骑下受制的很,而那长枪兵因为事发突然一时又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后撤的后撤,冲锋的冲锋,一时搅合在一起,乱作一团。

陈达一看这情形心下可就乐和了,索性大喝一声杀,带着后队骑兵冲杀的更加迅猛。陈达当先杀到东城门下,突然一拽缰绳,直接一马越过了那正在撞门的攻城锥。就在这坐骑凌空之时,陈达横枪一扫,将左右四人刎颈而亡。后继的骑兵分八列紧随其后,枪头所过之处,亦是血肉横飞。

不等一队骑兵驰过,城下的官兵就被杀散大半。陈达扯着一侧的缰绳,切着城门的横向,走着弧线的攻路。一路冲杀,绕到了官兵的外围,至此开始来来去去,杀了两三回。陈达再回到城下的时候,官兵死伤的已经所剩无几。陈达心下满yì

却不敢稍作歇整,马不停蹄继xù

绕城而下,得确保其他两门也安然无恙。

但陈达驰马越往下走,心就越惊,等奔到一半的时候,心中不祥的感觉就越来越重。压着他直喘不过气来。所过之处官兵横尸越来越少,到东城门下的时候,都没有多少官兵的影子。

第五十六章 杀溃兵攻陷大营

史进见陈达去解围城之急,于是集中心智,继xù

去收拾这帮子官家的骑兵。经过方才的一通杀戮,那支骑兵团已被史进杀得七零八落。史进在敌阵中横穿出来,身上马上,全都染透了官兵的鲜血。那赤红的溶液,随着马匹的奔驰一点一滴落入草丛。史进一拽缰绳,掉转马头,看着速度减缓的官兵,唇角微微一笑便又拍马往敌阵的核心密集处冲去。

那些官兵急忙收住马匹的去势,可回马还是慢了几拍,马队还不及调整阵型,史进就率军又杀气腾腾地掩杀过来。

史进一马当先,长枪一晃,将愣神惊愕的官兵一枪挑起,接着便顺势一甩,将侧旁的官兵一起打下马去。后面紧随的兄弟经过这几轮的冲杀,也杀出了爽头,一个个长枪挥舞,枪头所过,皆是伤亡。史进所带队伍乘着箭矢之阵,由史进这箭端开始,后随的兄弟排面依次扩大,越往后走人数越多,枪头刺杀的也就更密。史进就这般势如破竹地冲杀进去,一下子就将官兵的阵型扯出一个大缺口来。这时官兵的前队才开始反应,急忙策马往大营奔去,而后队却被史进这横冲直撞搞得混乱不堪,一时间挤在一起,来来去去全无章法。

史进一枪撂倒一个后队的官兵,接着左手控枪,右手发力,望着面前众多官兵的后心便是一通眼花缭乱的连刺。枪头透甲而过,横穿胸腔,直刺心窝。一枪刺破,便抽枪再刺,史进手下的枪头犹如蜻蜓点水,只见后队的官兵后心爆出一捧一捧的血花,却不见史进下手有丝毫的阻塞。

史进一路杀的起兴,见这州里调来的骑兵团也不过如此,于是马不停蹄,官兵往哪里逃,他就挥兵杀到哪。方才还是战略防御的史进,现在彻彻底底开始了侵略性的进攻。这般血肉横飞地冲杀下去,官兵的人数急速锐减。

史进追杀这官兵奔出许久,看官兵溃不成军地往大营逃蹿,心下对他们更是蔑视。此刻不知那孟督监是不是就坐在大营里,如若他亲眼见到自家的骑兵团溃败如斯,也不知作何感想,只怕吹胡子瞪眼却气得说不出话来。史进想着便往官兵驻扎的大营望去,此刻跑得近了,也就比原来在城头上遥遥相望更瞧得清些。只见寨门还上排着一些守军,他们见自家的队伍溃败回来,急忙敞开了大门想放他们进来。史进瞧在眼里,心下的好胜之心就生出来了,率着众兄弟快马加鞭,紧紧咬着骑兵的后队。

等史进的队伍尾随官兵杀到寨下,那些为数不多的守城官兵才瞧出了端倪,原来那混在后队里银盔银甲的一伙,并非全是自己人。可是此刻想关上寨门已来不及,手忙脚乱之间,寨门上便有人高喊射箭。可是从上往下面一看,奔腾闯入的骑兵衣甲相近,根本分不出个你我。偶尔一眼瞅见后队斩杀前队的,但也因为速度太快,还不及瞄着放箭,也就一晃入城,错过了时机。

这下可把守在大寨里的官兵给吓慌了,胆大些的还寥寥草草射上那么几箭,胆小些的,直接丢了弓箭各自溃散,拍马走人。

那支官家的骑兵本想借着大寨的射手来射住阵脚,容他们入寨稍作调整,再杀出来破贼。但没想到,史进这伙人杀的这般迅猛,非但死死咬住不放,还稀里糊涂地也让他们杀入寨里来。那领兵的头头,一瞧心里就慌了,这下引狼入室,非但会让全局扭转,州兵更是要溃败不可。不但孟督监那里没法交代,就是朝廷也不会轻饶了他。刺配充军还是好的,只怕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头头心下一想,反正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战死在此处换个顺耳的名头,好歹家里人也不受牵连。他这大义凛然的主意在心底一打定了,便急忙收住去势,在大营里饶了一个小圈,掉转马头便想带着队伍再望史进杀来。

那头头扬声喊了一嗓子长长的“杀”,便扬鞭打马,很有拼命的架势,可是奔出没几步,才发xiàn

其后的手下一个都没跟上来,回头望时,那群官兵早四下溃散,常言道:“兵败如山倒”这下,这头头可真的领教了。

可他都还没来的及叹口气,以表达一下此刻“有心救国,无力回天”的悲壮就被史进的队伍一枪刺穿肩头,冲落下马。一阵铁蹄踏过,连那头头的银盔都踩了个稀烂,尸首就更是没处寻了。

……

此刻在官兵大营后面的半山腰上,由众军护着在山林隐逸间耸立一人。只见那猛士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着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腰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坚毅地踩着一块凸起的高石。那人一手叉住腰身,一手提着金背大刀,静静地看着山脚下,惨烈如修罗地狱的大营。脸色浮起一阵不易察觉的喜色,嘴角也不由地露出了笑意。

“报——!贼人率领两千余众乔装我军,杀入大营之中。”一个身着银色铠衣的官差,快步奔上前来,单膝跪地,双手一报行了一礼,气息错乱地急急回报。

那人不为所动,仿佛没有听见那官差在说什么,依然静静瞧着下面。看着在混乱之中那一股组织极强的洪流很快在大营里席卷起来。

一个将军随他瞧着,忍过片刻,但烈火般的性子还是按压不住,横跨一步从列队里出来,双手一拜,说道:“督监大人,妙计已成,何不……”

孟督监脸也不回地站在那里,听他言语,只将手掌往肩头一扬。

那将军一见这禁言的示意,便立kè

停口顿住,将后面的话语硬生生地咽下肚里。

孟督监深深吐纳了口气,瞧着下面目不转睛,很有韵味地道:“虽是瓮中之鳖,但还不到火候。需yào

温火再炖上一炖,这肉才能入味。吃着也才能爽口,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第五十七章 攻大寨史进中计

那些原本守在大寨的官兵,见了史进等众就像见了鬼似的,二话不说,丢盔弃甲望风而逃。而那些“罪魁祸首”的官家骑兵更是吓的丢了魂,他们头头的惨死让他们更加慌不择路,沿着大营的兵道,一路狂奔下去,行到尽头慌张不知左右,直接驾马随着队伍冲开寨栏,逃到了山脚之下。因为上山不易,这才四下流窜。

史进一口气追着官兵冲到寨后,见官兵那些落魄的样子,史进不由地高举长枪仰天长笑。那句“见好就收”的话便被他这一高兴又给抛到了千里之外。他挥着长枪只管杀戮,直至杀到寨后的山脚下,见官兵四散逃亡成不了个气候,才收束队伍。

此时的史进并未有稍作休整的意思,反而打算再挥兵向北,从后方偷袭官兵西北军营,让官军首尾不得兼顾,也好助陈达一臂之力,加快化解围城之急。

就在他发令往北进军的时候,突然方才山上安静的树木,瞬间发出一阵阵沙沙沙的乱响。史进心下觉察有异,暗自正做打算。可就在这时,山上的树林间突然发难,百千带火的箭羽从上而下,犹如缭乱损落的星火,划过了黄昏的暮色。

史进心下暗叫不好,拨转马头便要领军撤走。却不想,那些火光纷纷的箭羽却不是望他们而来,嗖嗖嗖地从他们头顶穿过直直射入官军的大寨里头。瞬时间大寨里火光四起,史进不晓得这大寨里头放着什么东西,遇火便燃,不过熊熊燃烧的片刻,官军的大寨便陷入一片火海。

史进一瞧后路断了,心里不祥的感觉就越来越浓。明知这山上有鬼,但后路断了,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遇神杀神,见鬼杀鬼了。史进一咬银牙,随即下令,全部沿着山的坡脚一路向北奔出。

史进还没奔出几丈远,突然山上擂起一阵战鼓,瞬时成千上万的骑兵沿着山坡直冲下来,又是清一色的银盔银甲,这下可轮到史进头疼了。那隆隆的擂鼓声已让人胆寒,这突然杀下的官兵使人更加慌神。

史进心知中计,可是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他带着少华山的众兄弟,也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往前冲出。不过几个起落的瞬息,山上借着地势俯冲下来的官兵便很快将史进的队伍冲成数段,史进看着带出来的队伍遭人伏击,心急如焚,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在这狭长的山脚下,一面是山坡一面是火海,往哪都不是个好出路。此刻被官兵这么一冲散,首尾不得兼顾,更加没法约束队伍协力突围。

史进带着一部分兄弟困在前面,迎着截杀下来的官兵,当面虚晃一枪,便架开了面前几把刺来的长戟,紧接着枪头往前一刺,打了个枪花,便随即左右一扫,将前面数人拦腰打落马下。史进在这人来马往的围杀中,借不上丝毫马力,反而胯下的战马被官兵冲冲撞撞地截断了前路,直在马群混乱中打转。

此刻史进的身后的兄弟已经不过百十人,紧跟在史进后面,一点一点地往外杀。但胯下的战马跑不起来,没有速度的协助,那靠的就只有招式和功力了。而在现有的情形下,训liàn

有素的官军和徒有蛮力的匪军,两者之间的优劣之势,就暴露的更加彻底。

史进眼睁睁地瞧着身后的兄弟遭受官兵的杀戮,他们拼命地挥舞着长枪,但技不如人,还是会在这兵刃交接的近身搏杀上,多多少少吃些亏。官兵仗着势重,又有比匪军更好的枪棒功底,所以在史进军里,横冲直撞,毫无顾忌。

史进看着兄弟们各个杀的很是吃力,便知dào

了少华山的症结在哪里。等到回了山上,排阵练兵是头等大事,以后征战不在少数,兵员的武力要猛,这才能添上胜算。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迟了。后面的队伍想救也救不出来,能带着身后的百十人突围史进都得使出混身解数。

史进人数不占优势,地利也不占优势,一路被官兵压着打,心里要多苦闷有多苦闷。好不容易杀到西北边上的开阔地,却被这官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史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官军围困了,心里的那份恐惧早烟消云散,可做笑谈。但每次都打得这么幸苦,心里就不爽快了。本来一路杀的痛快,这可好,中了埋伏,受了一肚子鸟气不说,还折损这么多的兄弟。

史进旧伤本来就没好透,此刻这么忘我的一通拼命下来,横削纵斩的连番大动作又将他右肩的伤口撕裂开,流出带着血丝的淡黄液体来。而脊椎的伤痛也不合时宜地开始造反,随着他每一次的扭转盘回,一痛紧跟一痛,直往他心窝里钻。史进痛的满额冷汗,浑身淋漓早浸透了衣甲,顺着脊背直往下淌。

史进忍痛荡开一枪,一招“龙腾四海”将长枪在周身盘旋游走,不但将围攻的兵刃尽数架开,还将左右的官兵也打下马去。史进借着这近身无人的空隙,眺目一望,啊呀,这官兵哪里杀得完。目光所及之处,银甲晃晃全是官兵,就光在外围奔走的就有十多重。史进一看,心里觉着就凉了一半,而现在这阵势,就是拼了老命都杀不出去。史进自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万万不会泄气。可他怕就怕在身后跟随他的那些少华山的兄弟,他心里没底,在这样的绝境里,他们能挺到什么时候。如果要败在官兵手里,一时半会儿是没有的事,但要是自己气馁了,败在自己手里,那就是瞬息之间的活。

史进不敢再往下想,他现在能做的便是抖擞起精神来,就算一时半会透不出重围,那也要杀出一个气势来。非但要杀出一个叫官兵望风胆寒的气势,也要杀出一个让众兄弟觉得痛快的气势。只要这股气势在,那么大家的心里就不会垮。只要越杀越起劲,那么即便是最后全部阵亡了,刀枪捅进胸膛,人都丝毫不会痛,到那时才是真zhèng

的笑卧沙场。

而史进凭借自己的枪棒功夫,不但真的打出了这个气势,还真的让大家都沉醉其中,舍生忘死,大呼痛快。这不但要归功于他师父传授的武力,更在于史进在山寨的威望和他恢弘的人格魅力。

第五十八章 攻大寨史进中计(贰)

史进一念转过,便抖擞长枪,大开大合地将看家的杀招尽数显现。特别是他一招“龙腾四野”,非但让后面少华山的弟兄开了眼界,就连官兵瞧着都傻了眼。那条长枪在史进手里连刺带挑,简直活了。杀得面前的官军血透重甲,肢解体残。史进眼见气势将成,于是更进一步,打出了“飞龙在天”的招数,一把长枪被史进双臂以大力托送,望身侧便是一推一摆,一把长枪顿时贯穿身侧往来三四位官军,在枪尖透出最后那名官军后心的时候,史进迅猛地抽出枪来,以长枪尾端顺势横扫,将那侧偷袭的官兵尽数打下马去。

史进身上带伤,经过前一夜的厮杀,元气消耗不少,虽然有黎百草一整天的灵药滋补,但也经不起史进这般透支地消耗。就在史进这里杀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官兵靠南方向的外围开始乱作一团。听那里的声响分明是杀了起来,这乱子貌似出得不小。

史进好奇不由地分神去瞧,在那开阔地的南端,有一支银盔银甲的骑兵,剽悍淋漓地杀进官军阵营里来。史进一猜便知,那准是陈达的队伍,心下这么一喜,便和后面紧随的兄弟一样生出使不完气力。

史进一时激昂,挥枪将右侧的官兵一个横劈血肉模糊地打下马去,枪指苍穹,便仰天一声长啸。史进这一嗓子吼得极有分量,不但将周身百步内的官兵唬住了,还平添了三分威武的气势。

少华山的兄弟们看着有援兵来救,再加上大当家的神威,心里振奋的要死,此刻哪里还在乎自身的安危,可以说被史进这当空一啸,激励的气势大振,浑身是胆。荡开长枪便往官兵的要害处招呼,手起枪出皆是痛快的杀!

原先被官军冲散各自为战的少华山兄弟们,也被这震耳的一啸所凝聚,拼了命地杀拢在一起,由小聚大,由大聚强,越来越多的人马开始突围往史进的方向汇集。

而此刻的史进更是相当的神武,高高骑在战马之上,一把长枪游来蹿去,什么险招都敢走。只见史进一脚倒钩着马镫,一手拽着马鞍缉头向侧后一仰,闪在马肚右侧避开七把长戟的刺划。他见长戟走势尽了,便脚踝使力将身子平仰着转回马背之上,手下的枪头更是顺势兜了大半个圆,连左带右,一并剐起一层血雾。中枪的官军一个个盔斜甲烂,口涌鲜血,那一支支长戟还不曾收手便纷纷失衡栽下马来。

史进在这边杀得爽快,陈达那边也瞧在了眼里。他见史进并无挫败之意,反而在敌阵中纠集人马杀的意气风发,不由地,心下担心便去了少半,暗自更是折服。就这么远远瞧着他那做秀似的杀戮,陈达心里已经觉得热血沸腾,手里的丈八点钢枪就安奈不住,带着麾下的队伍也狂魔一般大开杀戒!

史进见陈达从南杀过来接应,便带着纠结起来的半支队伍也望南面突围。一时间,这股两军拼命融合之势愈行愈烈。这史进、陈达以及少华山的众位兄弟,两面队伍都是不要命的主,管他谁拦在路上,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挥枪便杀,哪里还有什么顾及,三分防守七分杀招,将一股不可阻逆的气势打的虎虎生风。

那些官兵只不过拿着朝廷的俸禄勉强生活,都是在军中混口饭吃,有哪个是真zhèng

为来拼命的。有甜头、能抢着军功的差事,便一窝蜂地舍命去抢,倘若遇到像眼前这样命背的时候,各个都趋利避害,就算事后受罚也要暂且避开少华山众人的锋芒。

史进眼尖,虽然身陷这人海之中,却将眼前的局势瞧了个清楚。只要是史进所向的地方,那些官兵各个都是虚晃几招,便往两面避让。史进嘴角一扬,那份纵横沙场的快意便毫不遮掩地显露出来。在史进和陈达对南面官兵的一通厮杀后,两伙人马毫无压力地汇合一处。

这一汇合,好似烧红的刀刃入到淬水之中。那所向披靡的气势,沸腾地徒长了数倍,就连枪头所向的突围也变得更加坚毅而锋锐。史进陈达好似戏珠的双龙,率领着队伍在官兵的人海中肆意翻腾,切着官军的南方外围一路游走厮杀,往北方而去。

厮杀的史进陈达这般出生入死,杀的酣畅淋漓。而此刻站在半山腰上的孟督监,也不由地抚掌笑了起来。对左右道:“这两个兔崽子,倒是有些本事,好的很!好的很啊!”

此刻侯在一旁的将军李守义,额上的冷汗就下来了。下面围追剿匪的官兵正是自己麾下副将冯平所率。现在这战况也瞧的再清楚不过,自己的部下占尽人势地利,非但没有将史进绞杀,反而还让陈达冲出了缺口,使两伙容到一处。这放虎归山留下的后患,自然是自己所担不起的,而且这督战不利的罪名,也少不得会被孟督监耍一把斗转星移,扣回到李守义自己头上。

李守义跟了孟督监多年,就凭那孟督监和王远通知府的明争暗斗,他便晓得其手腕的刁钻。此刻见孟督监抚掌而笑的反常,使他不由地心生不祥。急急跨出一步,双手死劲一拜道:“督监大人,冯平征战不利,末将愿亲自出马,剿灭二贼,辅佐大人收复华阴!”

李守义这一套官腔打下来,可谓是说的极有水准。不但转移了出战不利的罪责,还无形凸显了一把自己的英武。此外,“辅佐”一词用的恰到好处,即奉承了孟督监的神威地位,还显得自己懂事,会将要紧的战功双手奉上,不敢私吞一丝一毫。

就连李守义自己也觉得讲的圆圆满满,一定会讨督监的欢喜,为了自己出战顺利,便信心十足地补了一句:“还望大人恩准,调用弓箭射手八百与末将佐战,势必马到成功。”

孟督监也是个聪明的人物,听了这话,其中的意思自然样样晓得。他那双精锐的眼眸从山下的战场上收束回来,略含笑意地瞧着李守义,满yì

地道:“杀鸡焉用牛刀?弓箭射手倒不必调用,你自愿下山助战,倒是我所欣慰的。那正好,你瞧他们下一步棋往哪走?”

李守义一听不许调用弓箭射手,但自己还要下山助战,这心里顿时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憋屈。原本他并非有横刀立马的剿匪意愿,只不过是想带着队伍下去压压贼人猖獗的士气,借用这八百弓箭射手,一通乱箭便远远将他们打发了事。这样既费不了多大的功夫,也不会有什么引火烧身的意wài

,最后还能顺手夺过副将冯平的全部战功。可是,本来这么好的差事,却出乎意料的被孟督监一句话给废了。

第五十九章 攻大寨史进中计(叁)

姜还是老的辣,李守义听了孟督监的那句话,心里的如意盘算顿时落空不说,还接了“揣测贼人趋向”这样的一个难题。李守义心里自然极不痛快,不由地暗自骂道:“贼人下步往哪走?倒是撅了你家祖坟,挖你爹出来问问!”他心里虽不痛快,但这问题却棘手的很,不但是有关他个人将帅才干的事,还是个有功无赏有罪难逃的活,所以李守义心下骂归骂,但也不得不凝眸细看,极力交个满yì

答复出来。

只见山下官兵位处西北,而那伙贼人一路且战且退,直往北边营寨而去。李守义细细地用心瞧着,不过许久便瞧出了端倪,这分明是贼人引着官兵要往北营而去,似乎耍的是“借力打力”的招数,好靠着官兵的人马,一一将各个营寨搅合个人仰马翻。这样下来不但可以拖着官兵来逐渐消耗骑兵团的战斗力,而且还能借着着装的混乱由此去踏平各个营寨,解除八面围城的困境。啊呀,好诡的手段。若不是站在这半山腰上,将全局收在眼底,哪里有这么容易去识破。李守义在跟着孟督监上山的时候,心里就暗自揣测其用意,原来只当是要打伏击借此藏身,没想到却有这般操控全局的优势。虽然他对孟督监人品是有不屑,但就此刻而言,他却不得不对孟督监的督兵作战再次深深折服。

李守义一瞧破了贼人的用意,便又一抱拳,将心中所想,结合当下战局,简要地向孟督监一一阐明。只见孟督监一面听,一面微微点头,似乎很是赞成。等他三句两句简述完了,孟督监才宽慰地笑了,将那有力的大手一拍李守义的肩膀,嗓音洪厚地道:“好好好,你能有如此见解,便省了我不少口舌。事不宜迟,此刻你带三千人马前去助战。务必在贼人攻下北营前,截住他们!”

李守义双手用力抱拳,心里却暗自叫苦,按现在的战况来看,那贼人已经将官家的骑兵由北大营侧的开阔地引诱着往北营方向的路上带,自己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过去,更何况这区区三千人马,在这个情况下除了填些士气,真zhèng

又能有多大的作用,自己的副将带兵反而比自己要多,白白教别人看了笑话……李守义心下想着真是没底,但自己既然已经招惹了这么个麻烦,那就是硬着头皮也要上了。他心下虽然这般想,但行动上却不敢稍有迟疑,一领将命,便转身急急要走。

这时孟督监心里又不知dào

打起了什么主意,看着他的背向又急忙吩咐着添了一句话:“到了北营守住就好,将贼人赶回城里便是大功一件!”

这话瞬间听到李守义的耳朵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啥意思?李守义跟了孟督监这么多年,可是一字一句可都晓得。况且他也乐得这般做,心下的愁云登时消散一半,急忙回首抱拳称是,接着飞奔上马,点了三千骑兵,飞也似的朝山下去了。

……

史进和陈达两个兄弟带着众位少华山的好汉,直往官军北营方向而来。而在后面统领官兵的副将冯平,却身在其中不知其计。之前一直都是躲避三舍,叫左右手下上前围剿,现在看见贼人一路往北逃窜,这么一个便宜送到他面前,惹的他私心蠢蠢欲动,这战功在他心底是要漂漂亮亮地拿到手。于是他便仗着自己兵多势重,拿出一副痛打落水狗的样子,一路向北穷追着史进等人不舍。

而史进瞧见他已经中计,便越发要故yì

挑逗挑逗,好让他放大胆子来追。史进策马每奔出一阵,便要兜个小圈,带领麾下的兄弟们急杀官兵一个回马枪。此刻,史进又朝陈达下了继xù

前进的指令之后,便一挥长枪,带着一队人马,朝左突然从队伍里杀了出来。史进打马向左急转弯而回,迎面对上了官兵骑兵团的前锋部队。方才史进在重围里的一通杀戮,已经在官兵里杀出了气势,虽然一路奔走,但官兵每次突然望见史进再杀回来,不由地心里也会颤上一颤。

史进此时余威不减,满脸官兵的血污赤红了他的面目。他两腿夹紧马肚儿,挥着长枪便望官兵直杀过来。此刻,马匹奔走开来,借得上马力,少华山的众位好汉也便多了一重优势,完全不像方才被困时的窘迫。现在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挥着长枪直往官军队伍里刺杀。

史进虽然装得杀气腾腾,却并非真要厮杀出个结果。无非就是带着一伙人马,在官兵前锋阵营的一角里穿刺而过,前面杀的凶狠一点,后面杀的手紧一些,顺道消灭损耗些官兵的战斗力量。等把官兵的中锋阵营挑逗的来了火气,一个个欲快马赶上前来,想再次实施围歼的时候。史进就又不陪他们玩了,摆出一副打不过就跑的姿态来,收束队伍,直接在包围未成之前,斩杀就近的追兵,接着快马加鞭直接又融入大部队里去。

就这样史进和陈达轮流出击,引逗着冯平的队伍一路狂追。不消的多时,史进便远远瞧见了西北军营的影子,此刻便是要紧的时候,史进心底也突突地猛跳起来。他要耍的便是“借刀杀人”之计,和李守义看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可此刻在史进的心底,因为方才在西营吃了亏,虽然想借官军的铁蹄一路踏平至北营,好打开通往少华山的路途,但又怕进了军营反而再中官兵的奸计。

史进心下矛盾重重,瞠目望去,眼前这西北营里,却和北营的防守规模一般,此刻北营火光冲天还在烧着,一定惊动了这西北军营的注意。此刻寨楼上林立着百十个弓箭射手,张弓搭箭,蓄势待发。

史进虽然没有足够的兵力与官军抗衡,但越是在前后临敌的要紧关头,他心下就越是看的明白。现在的局势,是敌强我弱,虽然被官兵一路打压,但现在的时机却是成败的关键。如果“借刀杀人”一计成了,即便再退回城里,也可以和少华山通风报信,守不守得住华阴县,史进倒不是很在意,但至少还有望来个“里应外合”突围回到少华山上。但如果错失良机,被官兵逼入城里,那就真的是围城一座,任人宰割,其后果将不战自乱。

但史进唯一担心的便是那西北营里,会不会又有官军的耍的花招。可是,时不待人,史进还没想出个决断,队伍便已奔到西北寨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史进银牙一咬,心里暗自一横,便下了赌注。以自己和陈达这两队人马的性命,来赌一把全城兄弟的存亡!

第六十章 史进涉险救危亡

史进和陈达两人带着少华山的兄弟直对着西北营寨便冲了过去,营寨里的官兵早在西营大乱的时候就看出了端倪,瞧着眼前浑身染血的这一伙人,便知dào

是少华山的贼人,而在队尾紧紧追着的,那些衣甲鲜明的才是督监自己手下的兵马。于是,守在寨里的军官一声令下,便叫守在寨里的弓箭射手乱箭射出。

史进陈达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迎接仪式”,便各显神通,将兵刃在面前打了枪花,挡开射来的箭羽。少华山的兄弟们也将马匹散开,各自挥舞着长枪护在面前,勉强招架着一支支凌空而来的箭矢,但他们毕竟蛮力有余,技巧不足,面对那四处流窜的箭羽,一招不慎便会射透衣甲,血溅马下。但好在少华山一路冲击,马速迅疾,趁着官兵的弓箭射手没有开始第二轮地射杀,便一大伙人冲破寨门杀进寨里。史进冲在前面,双眸紧紧盯住那寨中大旗所在的方向,挥展长枪便准bèi

好了,要对挡在路中的守寨官兵一顿杀掠。

那守在寨里的部将原本列队布阵,将官兵一一排好,几百长枪在外,数百朴刀在内,后守几十排弓箭射手,在左右营帐间还埋伏有三百挠钩手。

一旦史进等众人强闯营寨,长枪手便以林立的枪头相迎,阻碍来者的冲势,挠钩手便迅速杀出挠钩,将马上的贼人扯下马来,而守在内侧的朴刀手则上前将落地的贼人结果了事,此外在后面的射手亦可以借此机会将少华山的后队射杀。守寨的部将将这算盘打下来,本该守得有七分把握。但没想到史进等人杀气腾腾,来势如此猛烈。

史进在冲进寨前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也在一路奔驰中和陈达交代了下去,在这次的冲击中,重在借势。一是借胯下战马的冲势,二是借背后官兵的人势。所以在史进冲进西北营寨之后,故yì

造出厚重的杀气来震慑防守官兵,但却并非有拼命杀绝的本意。

史进一马当先,冲到守军的阵前便是一招“举火燎天”,将刺到马匹前的矛头一枪挑起,胯下战马去势甚急,铁蹄奔腾之下已将长枪守军踩的盔斜脑裂。史进这般的功夫固然让守卫的官军望之心怯,但更让官军胆寒的,是少华山众位兄弟那份不怕死的硬气。他们没有史进这般的好身手,但为了不阻塞队伍整体的冲击势气,看着面前明晃晃的尖锐枪头,视死如归毫无退意,反而快马加鞭,直接挺胸策马迎了上去。在这般迅疾的速度下,虽然枪头贯穿了身体和马匹,但前排惨烈牺牲的兄弟却冲倒了一片又一片的长枪阵列。后面相继而来的兄弟更是不顾生死,借着这冲开缺口的机会,打马狂奔,挥舞开长枪,像一股势不可挡的决堤洪流,将内侧守着的朴刀手沿路斩杀。

负责守寨的官兵不曾想到少华山的兵马英勇到这般不要命的程度,看着一个个自冲枪头而死的惨烈,心里都微微有些慌神。就连那些埋伏在两侧的挠钩手都看傻了眼,原本等那长枪兵阻击,然后下挠钩伏击的。但现在那伙人马冲势极快,非但没有阻塞,反而势如破竹,转眼之间便要奔腾而过。

守城的部将一看,便心下便急了。他在领兵驻扎此地之前,便受了孟督监的密令,分了一部分兵力详装攻城之外,便将其余大部兵马藏在营里,排下这阵。在营里布阵确实罕见,也正是借着这出奇,才好杀来人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据孟督监所授,这阵虽小,却攻守俱全,成败皆在各部配合,故而这千人之阵按攻守干系分为四部,枪刀弓挠皆受部将直接调动,每部出击退散都是依将令而动。虽然孟督监寥寥数语,他也懂得不甚明白,但照令执行却是会的。可是,之前出去攻城的部队溃败不知所踪,现在守寨的官军也眼看着要被突pò

,即便是按部就班的做失败了,但这败军的罪却落不到督监的头上,到最后还是需自己来担,故而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便惹出万分火急来。

那部将瞧着少华山的兵马就在这眼前一晃的空便要穿阵而过,不由地心下慌了。眼看着他们快要杀到后阵里去,将整个千人之阵冲散成沙。在这紧要关头,那部将心里更是慌出一身冷汗,赶紧将令旗一摆,要后队的弓箭射手乱箭射住贼人阵脚,好让枪刀二部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卷土重来,再加上后面追杀的官兵助阵,不愁扳不回战局来。

但他心里的盘算倒是不错,可错就错在他方才心慌,一时着急摆错了令旗,更是下错了军令。

只见此刻那些官军骑兵的前队紧咬着少华山的队伍也冲进寨里,恰好遇上那部将下达的错令。只见在营房之间突然射出百千刚劲利抓的挠钩,顿时杀了官军骑兵一个措手不及。只见挠钩所向皆是透甲刺肉的惨叫,被刺破胸膛死了也没啥可说,就那些勾住肠肚肢体的官兵可就惨了,那拴着挠钩的绳索猛地一收,便将马上的官兵纷纷拽下马来,鲜血四溅不说,还被后队紧随而来的铁蹄,踩了个血肉模糊,尸首难全。

而此刻少华山的队伍已经冲到千人之阵的后部,不但将枪刀两部冲散开来,还冲的那些弓箭射手四下逃窜。虽然史进等众不曾杀了多少守军,但好戏还在后面,史进心里更不着急,只是一路乘势冲锋,直往寨中的大旗而去。

那守寨的部将一看酿成大错,顿时浑身一软瘫在地上,眼睁睁地望着史进往那大旗而去,也无可奈何,反而由心底爆出一阵绝望的苦笑。

而此刻负责追杀史进等人的冯平副将,也瞧出了他们要砍倒大旗的企图。那大旗不但是每个营寨的威严所在,更是代表一个阵营的存亡。如果这西北营的大旗一旦被史进等人砍倒,更会助长贼人气势,而灭了官军的威风。到时候这里的守军也会六神无,主各自溃逃。这大旗的重yào

,对于冯平来说是可是知根知底。于是,他便快马加鞭不顾一切,也要阻逆史进,如若能拖住史进而保全大旗,那又是战功一分。

第六十一章 史进涉险救危亡(贰)

副将冯平挥舞着长戟发一声喊,便喝令麾下的将士快马加鞭,往大旗的方向追,他一心想在史进等人砍倒大旗之前将他们截住。可是眼下,少华山的兵马越奔越快,而方才官军在遭受自家守军的伏击之后,却又是慢了半拍。

为此,冯平对这守营的官兵极其来气,虽然不是一部的官兵,但好歹都是在督监手下的编制。他们守营不利也就罢了,还出这般混账的乱子。阻碍冯平的功劳,这下他就不高兴了:你们阴着了老子,那老子也就管不你们了。

于是冯平所部也直接将守军无视,统领着奔腾的兵马,直接穿营而去,丝毫不顾及沿途官兵的死活。在冯平眼里此刻只有少华山的贼人,只有一把西北营的大旗,只要围剿了贼寇保住了大旗,那回去之后,在督监大人面前他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踩死一些守军算什么,反倒要那部将赔出误伤骑兵的代价。

冯平的心念动到这里便露出遮掩不住得yì

,一打缰绳,便更加猖狂起来。带着身后的骑兵,挥开长戟,便紧紧杀在少华山众人的队尾。史进这一伙人转向哪里,冯平便率兵追杀到哪里。

但下可高兴了史进,只要他和众兄弟冲在前面,那么他们走过哪里便会有成千上万的官家骑兵冲撞哪里。史进不费丝毫的劲,牵着官军的鼻子走,借着他们的铁蹄来践踏自家的守军。其中的惨状虽然史进不暇回头相顾,但从后面透过混乱传来惨绝人寰的嘶喊中,史进就听得心惊肉跳。可毕竟这是他自己促成的“好事”,嘴角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偷笑。

史进带着队伍一路快马冲过守军,在大旗前面晃了一圈,出乎了所有守军的意料,便直奔侧面,带着队伍从北面穿寨而出。史进此刻回头在看时,那些冯平所带的官兵一个个追到大旗下面都傻了眼,似乎更本就没弄明白他这玩的什么把戏。史进把这营寨当做城门一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谓要多自由就有多自由,丝毫不带半点客气。不但把寨里的防御搅合了个一团糟,还将守军践踏了个惨不忍睹,史进这行云流水的作秀,虽然击垮了这西北营寨的根基,但却也毫无情面地打了朝廷的脸。

史进此时带着兄弟们一路狂奔而去,只将这一副烂摊子留给官家自己收拾。史进去的远了,他虽然瞧不清副将冯平那气得犹如猪肝的脸,但他见西北营的一片狼藉,他就忍不住呼啸一声。全军亦为之兴奋,胯下的战马也由此奔的更在狂野。

那副将冯平被气的全身发抖,听史进这一声爽快的呼啸,便被挑衅的更加恼火。特别是看见他带人又望北大营的方向而去,冯平心里更是生出恨来。也不管他西北大营怎么办,直接打马,下令全速追杀史进等人。由此冯平统领的骑兵在大旗下顿了一下,便继xù

催马向前,一副凶残恶疾的模样直往史进的队伍追杀过去。

史进一瞧他们又追上来了,便毫不掩饰地咧嘴笑了,心道:“追吧追吧,你不追上我,我怎么方便拆你的营呢!”于是将缰绳紧握手中,控zhì

着马势直往北大营跑去。

北大营扎在北城门外的一片开阔地上,它不但临近华阴县的饮马河,把握着全城的水源来头,而且还是从华阴县通往少华山的交通要道。在北大营的正北边,既是华阴县四面连山所交汇形成的一处缓坡,也被当地百姓称为连山口,华阴县与北面的交通便是由连山口所连接,是一道咽喉的要地。而当初孟督监来此,首先扎下的不是西寨大营,而正是在这兵家必争的咽喉要道,扎下了北营盘。因为北营是全部八营包围的基础和要点,于是孟督监亲点了麾下第一猛将守卫。且不说原来再此驻扎的兵力不少,现在冯平在后追杀,孟督监又派李守义前来助战,这般夸张的排布就可见此地的要紧,也足以看出这里是官军全盘的命门,一丝一毫都出不得差子。

现在史进一伙人一鼓作气,直接往这西大营扑去,这下可让冯平心底捏了把汗。他急火燎心地打马狂追,却不知dào

孟督监另外早安排了一支奇兵,由他的顶头上司李守义统帅,蹭他们还在西北营里胡闹的时候就绕道往西营去了,此刻已经拉开阵列等着最后厮杀来捞走他的功绩。

而史进起初也不晓得,一路狂奔还一路心里暗自盘算着,怎样如法炮制来搅浑北营这锅要紧的汤。毕竟北营比西北营重yào

的多,所以安营扎寨就定会比别营寨要牢固高大,兵马能不能冲进去确实是个问题。可是这问题在史进这七窍玲珑心里还没想出个头绪,便彻底搁浅不用再想了。

因为冲到离北营不远的地方,史进一眼便瞧清出了码得整整齐齐列阵站好的官兵。银盔银甲的一片,战马刨着铁蹄,官兵高举这长戟,一副固若金汤的姿态,傲视天地的摆着那里。

史进瞧在眼里,驰在马上心有感应地和陈达互望了一眼,那眼神满是无奈。且不说这北营的坚固,让史进有种老虎吃刺猬无从下手的感觉,就是那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形势,也极其让人乐观不起来。方才虽然耍了个花招,横穿了西北营寨,但这世道做什么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原来出城突围的四千官军,一路跑下来,到现在剩下一半,都不知够不够。再加上打了这么久,将士困顿,战马疲乏,如果硬闯进寨里,也倒不是不可能,但能不能打出方才的阵势,秀出应有的效果,那希望就很渺茫的很了。

史进是个聪明人,他懂得什么时候耍的起花招,而什么时候又是该选择放qì

的。特别是无谓的牺牲,史进心里是极其不愿的。宁可另寻他法,也不自找没趣。

故而,陈达朝史进打了一个“暂且退回”的请示后,史进便深沉地将头一点,传令下去,教后队跟紧前队。他们在北营前晃了一影,便画了个潇洒的弧线直往华阴城而去。

第六十二章 九纹龙退守华阴

史进和陈达带着少华山的众兄弟冲到北城门前,城上便响起了时迁的声音,他一面着急地叫兄弟们赶紧打开城门,放史进陈达进来,一面命弓箭手放箭射杀后面紧紧追来的官兵。史进率领众人快马涌进城来,听着时迁的这两手安排,虽然简单没什么可夸耀的,但第一次面对这么大的场面,就能有这份担当和镇定,那真的对他而言是很不容易。

史进等人进了城门,勒住战马的去势便急忙跳下马来,他冲着陈达一挥手便直往城墙上奔去。而此刻,时迁指挥着弓箭手将冯平追到城下的部队一阵射杀,被关在城外的官兵已经失去了攻进去的时机,被迫无奈,冯平也只得将部队撤出弓箭的射程。等他再勒住战马的时候,史进陈达已经上到了城头之上。

此时虽然夕阳尽落,已快入夜,但借着昏黄的余辉,冯平还是可以瞧得清史进那副得yì

的嘴脸,只见史进一脚又踏在城墙的箭垛上,双手朝他一拱,扬声道:“小弟安全到家,多谢将军护驾,一路走好,恕不远送——!”冯平一听这话,就恨得牙根痒。史进侮辱自己不说,可他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根本没法交代。原来打算就在西北大营围剿了这些贼逆,现在放虎归山,错过战机留下后患不说,他这毫无战绩地回去,就算长了千张嘴也说不清楚,搞不好还要去负践踏守兵的责。

冯平此刻心乱如麻,想到此处,情绪更是烦躁到了极点,瞪着城上的史进,恨不得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将他那副得志的嘴脸一刀削了。冯平越看越气,但攻又攻不进去,气的浑身发颤也讲不出个话来,只得望着史进狠狠地呸了一口,大骂了一句:“下次遇着,扒了你的皮!”

“哈哈哈——好!我等着,不过……恐怕你家督监大人已等不及要扒你的皮咧!”史进听了不气,反而更加来劲地调侃起他来。

这一句话可刺痛了冯平的痛处,激得他心里翻江倒海,直喘粗气。

史进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越发高兴了,火上浇油地扬声道:“不过,将军莫怕!我差人去取跌打损伤的良药,稍等片刻便丢与将军,早些备着回去,也好领赏!”说罢,城上少华山的兄弟听了哄堂大笑。

这下冯平的脸上就挂不住了,怒鞭打马直冲到北城门下,借着马的冲劲一甩大臂,将所有的怒气都化作力量爆fā

在这投掷之上,随着一声暴喝,他手里的长戟应声飞射而出,直望城上的史进而去。

这一下的突变,让在场的人猝然不及防,谁也没有料到。城上的兄弟们都只来的及啊一声,那长戟便飞刺上来,在史进身边也只有时迁反应迅疾,脚下步法一动,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史进的胸前。好在那戟分量够沉,上不到一多半,便消尽了力道,画了个弧形,又落下城去。

方才这一下出于冯平极度的愤nù

,但这掷戟一举却震惊了所有的人。史进见他这一戟落空,才顿时缓过神来,一把从身后夺了张弓,搭弓上箭,便搭在时迁的肩上,向那正要打马而去的冯平射出。

时迁只听耳边嗡的一声弦响,那冯平便痛哼一声,背侧便中一箭,接着打马没走几步,便失衡跌下马来。那些官兵一看将军落马,急得赶紧抢上来营救。而守在城上的兄弟见官兵近到城下,便抓住机会乱箭射下。在连连不绝的惨叫痛哼中,官兵一片混乱地将冯平抢救出去,由一众骑兵护着打马落荒而逃。

城上的少华山众兵见官兵落败而退,欢呼雷动。而此刻史进的笑容却渐渐地消散去了,将银盔一把摘下,深深地透了口气。时迁回身再看史进的时候,才发xiàn

,史进全身疲乏,状态将近虚脱。时迁满眼地关切,连忙扶了史进,和陈达一起先进城楼里来。陈达也看出了史进的倦色,知dào

他的伤势未好透彻,方才又出去厮杀,就是再好的精力,也有枯竭的时候,于是赶紧唤了左右听差去请黎百草前来,好为史进疗养。

史进走到桌边坐下,也不避外,由时迁帮着把套在外面的铠甲小心褪下。经过这么一趟下来,史进肩头的伤口再次裂开,也许是放才大开大合的厮杀,那伤口已由表面的血痂扯开到了下面的生肉,鲜血沿着裂开的伤口流出来,染红了一大面的肩胛和衣衫。

陈达看着史进眼前的伤势,又不由地想起了他在战场上的英姿,那份魄力让陈达不由地打心底里崇拜。

时迁看着这伤,就有些不忍了地道:“哥哥,这……”

打仗哪有不损伤的,对此史进也还是不屑一顾,一笑了之地道:“做什么都要付出代价的,何况这伤又算的什么,睡一晚它便又结痂了。可是,在这次突围中折损的兄弟,却再也补不回来了……本来城里兵马就少,现在没突出去……唉”史进越说越低,索性说到此处,便不再言了。

陈达看得出史进心里的忧虑,也深深晓得他心里的愁苦,但说真的,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缓解这眼下即将面对的围困。只得拍拍了史进的背,略略宽慰他道:“我们折损的兄弟不少,但和官兵比起来,却也只是个零头,我们这一路杀下来,也好歹动摇了他西北营寨,也算杀得痛快!”

史进知dào

陈达是有意在安慰他,心里的不快堵在嘴边一时也说不明白,只能无力地摇摇头。

时迁看着史进这副样子,便也来劝慰道:“哥哥此番出兵,也有不小的成效。我方才在城上,随看不真切,但毕竟我身处高处,对全局多多少少也看得出些端倪。”

史进一听这话,眼眸便有了一丝精神,他倒不是在乎时迁宽慰他的那句“成效不小”,而是在高处确实要比冲在阵里更能把握全局的形势。史进这一路杀过来,虽然心里也大略晓得一些形势,但这全局的变化,却是他最想知dào

的,也是当下最期待时迁说下去的。于是,史进抬起眼眸,瞧着时迁那副精巧的脸,很是认真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第六十三章 九纹龙退守华阴(贰)

时迁见史进眸子里透出期待的光色,清了下嗓子便道:“我看哥哥们突围了这么一次,却解开了我不少疑惑。咱先说这八面包围的事,其实我和陈达哥哥原来看到的,都只是姓孟那混蛋耍的障眼法,错让我们低估了他们的兵力。就单单照他们追兵的这个势头,就不止我们之前掐算的那个数。”

时迁和陈达对望了一眼,陈达也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来插了句话道:“而且,我们当初的判断也有失误。那老贼耍的哪里是八面围城的法子,分明是八面埋伏。时迁老弟你是不知,我和大哥带兵冲进西北大营之前,本想借着那官兵之手,帮我等踏平这断人来路的营寨。可没想到,一冲开那营门,当面迎上的就是那官军早早布下的怪阵。还好有大哥在前面开路,将计就计地反教官军吃了哑巴亏,要不然,我们就真是自投罗网,前去送死了。”

史进此刻也想起了那西北营寨里的怪阵,只是那时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受他师傅王进的影响,在史进眼里战场上速度就王道,所以才利用马势的迅疾,稀里糊涂地达到了自己之前不曾打算过的目的。虽然勉强逃过一劫,但现在坐下来仔细想想,这阵虽小,就杀伤的互补上说却很歹毒,不由地也有了一点点的后怕。此刻的史进还当是弓箭射手被他们的迅猛的杀势给震慑住了,却不晓得偏偏是那个守营的部将出的差错,让老天给救了他们一命。

时迁此刻不知史进所想,接着说道:“没想到让他们还耍了这么一个把戏,那就难怪了,他们派来攻城的兵力这般不济事,原来不过是装腔作势的诱饵,就为了钓我们杀出去。你不晓得,俗话说的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们孤城在此,并非是要真的突围而出,若突出去了,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华阴县怎么办,哥哥你说是不是,所以从哪个人的意念上说也都是暗含着退敌的思维,而他们就是抓住了我们这样的思路,才推断出我们‘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打法,事先就在大寨里安排了埋伏。”

史进听到这里,很是赞同,他怎么也没想到时迁脑子灵光的不只是在淘气耍闹上,还在这策略上还有一把刷子。于是深深地点了点头,他接过话头来道:“贤弟分析的透彻,我一路追杀着官兵冲进了大寨,当时我还有点纳闷,为何这般重yào

的地方,却这么容易就乘乱打了进去。我还当全是衣甲相近的缘故,偷偷得yì

了一把,没想到一路杀到后山,却中了山上的埋伏。但我估摸着,他们恐怕在起初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步,不然放着连山口不扎大营,而换在西山前做什么。”

陈达听了也点头,急不可待地道:“这督监没想到还是个棘手的人物!我在扫荡城下的攻城官兵的时候就有种异样的感觉,这八面进攻本是好伎俩,会打我们一个手忙脚乱,各处不得兼顾。但我绕着城下越往后杀,后面的官兵就越弱,等我到了东城门下时,攻城的都不过一千余人,哪里像个攻城的样子。我越走越觉得不祥,便急忙往大哥那边回合,等我去时,就见大营起了火,而大哥却陷在官兵的围剿里面。”

“这性孟的既然都布好了这步棋,那么他的戏就一定还没唱完,说不得,今晚还有什么计较。我们得好好准bèi

一番。”史进紧蹙这眉头,第一次尝到了被人耍弄鼓掌的感觉。这滋味非但不痛快,简直就很憋屈!但眼下除了步步为营,见招拆招外,还真想不到什么办法。

“大当家的!”一个带着急促喘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史进众人回头一看,慌慌张张跨步进来的正是黎百草。只见他将紫藤药箱往铺地图的桌角上一放,便来看史进肩头的伤势。大家此刻都停下了方才的话头,默不作声地看着黎百草翻开史进的衣襟,将上衣整个褪下。黎百草看了伤口,自己一边失控地摇头,一面气的语无伦次地道:“你这……我我……你……哎!我管不了啦!”黎百草看着史进肩头刚刚凝结的血迹,一气之下,便有拂袖而去的意思。

时迁一看赶紧趋步上来,想留住黎百草,但又不敢直面去挡,也许被他曾经压过,心理留下了阴影,只是双手将黎百草的双臂拖住,嬉皮笑脸地道:“好郎中,好郎中,你师傅没告sù

过你,救死扶伤是天职,耍这么大脾气干啥子,嘻嘻,是不是?”

“这是什么话!只是……哎,在这要紧的时候,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放在心里憋得慌,我想说的还是要说。”黎百草把拿起的药箱又重重放在桌上,转过脸来,看着史进道:“大当家的,老黎我医你,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吧?也没有不尽心尽lì

的吧?就连我昨天用的是我师傅临走前唯一留下的一罐子秘药,就是我儿子当年被黄天霸打伤成那样,我都愣是没舍得用。昨夜大半坛子,我都拿来疗你的伤了。我这么做,是为得什么!”黎百草说着便有些激动了,看了眼这城楼里的众人,很是心疼地继xù

说道:“为得不就是你快点痊愈嘛!痊愈了,我心里踏实,大家心里也就踏实了,这仗打得才有盼头。我只求你歇一天,再等一夜那些新生的肉长结实就好了,可是我拦不住你!”

黎百草看着史进,双眼微微泛起一层水雾,拿手死劲的指着自己的胸口道:“可是我拦不住你啊……这城围死了!你急这一时半会的,有用么?有什么用!现在我医好你一次,可你自己不照顾伤势,那难道我还能替你把伤养好么……”

“百草,你一片心我也晓得,这兵临城下的,大哥也是着急。”陈达一看黎百草说到这份上,其中感情自然可感,便想出来打个圆。

“我晓得他着急,所以我才觉得我这通话说得也不和事宜,但我不说,又不痛快……”

史进听了,傻笑了笑,便把这气氛给糊弄得和睦过来,道:“呵呵……百草说的是,光靠郎中良药是不行的,还得我自己觉悟起来,好好打理,呵呵呵”

黎百草这才觉得方才有点激动的过了,不好再执拗下去,接着史进这一通傻笑,便打开药箱一面为史进包扎伤口,一面问起如今局势。陈达从开始围城到黄昏一战,大概说了个清楚,说完的时候,黎百草有了个初步的了解,也将史进的伤又重新上药包扎完好。

黎百草收拾好东西,将药箱合上,站在当地,叹了口气后便极为突兀地说了句话:“这华阴县……是守不住的!”

第六十四章 九纹龙退守华阴(叁)

史进听了黎百草这突然感慨的话,心里便颤了一颤。还不及多想,陈达就在那边迫不及待地发问了:“怎地守不住?”

黎百草微微低下头,目光也下垂地道:“华阴县已是一座围城了,应马河是城里的上水来源,被官兵把控着,除了城里有限的几口深井,几乎是断了水源。而且,不知大当家的有没有清点过,现在这县城的粮仓里还有多少粮草?”

史进听到这里,眉头就蹙的更紧了,自从他醒来到现在,还没有清点了解一下县城的情况。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是守城的支柱。其重yào

性,恐怕就连街上三岁的毛孩都是晓得。史进便转首看向陈达,满含真切地希望,陈达能给个让人乐观的答案。

但屋里的人都更静了。陈达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叹了口气。史进就知dào

处境不佳,接着他想起了魁二,估计就是他在那夜给一把火烧了的。史进也曾听魁二说过这个,因为本意就是要搅乱华阴城的守军,所以也没加阻拦,任由他胡作非为。没想到,现在却给自己添了这么大的堵。

黎百草顿过了这么一下,便接着道:“粮草都没有了,连谷仓都烧平了。咱少华山的兄弟们出来也只带了一顿的口粮,到现在,估计都吃完了。这一夜倒好挨,可明天怎么办。要守下去,以后怎么办?”

史进知dào

这缺粮的后果。手下的兄弟们要是挨饿了,且不说没有力qì

去打仗,就是精神都要萎靡。那这城守起来,是真困难。

“这还只是缺粮缺水,还有麻烦的事呢……接连的战事,城里还有尸体没有清理,华阴县的风俗大家也都晓得,但凡生死都是要归祖坟安葬,你要他们焚烧,谁肯?”黎百草还不等上一个麻烦想出办法来,就又抛出这样一个难题来。

时迁听着,面色就变了,道:“这围城之中,哪里有机会埋回祖坟去!这天气下,过不得几日就腐臭了,不快快的烧了,那可是要惹瘟神的!”

陈达也晓得这事情棘手的很,心下定夺了半天,咬了咬牙,从嘴里挤出句硬话来:“那就下令三日内百姓必须焚尸!”

“这使不得!”史进一听这话便一口否决,道:“我们这样强硬,只会让那狗县令的谣言落到实处,将百姓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那这城就算守得住,那又有意义?”

“可是,若不这样那又有什么办法?”陈达很是为难。

“办法倒是有一个”黎百草听到这里,便插了句话,见大家都看向他身上,就说出自己的意思来:“今晚纠集全城的兄弟,索性突围出去,回到山上再做打算不迟!这华阴县的烂摊子就丢给官军料理,等收拾好了,我们卷土重来也好嘛。”

在史进心里,并不想以武力拿下这座城,但现在,已经阴差阳错地走到这一步了,在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前,那放qì

和不放qì

华阴县都是一样的。孟督监的兵马不除,那么就算突围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大家。

陈达此刻站起身来,道:“百草,我晓得你的意思,但这城……却真的放qì

不得。在这里好歹牵制着孟督监的大半兵力,如果我们突围成功,回到山寨,那就会把官兵的全部兵力都引到那里去。到那时,山寨和史家庄也不但没有充分的时间去做相应的准bèi

,而且还有顶住兵临城下的全部压力。”

史进听了陈达的想法,点了点头,道:“陈达说的在理。虽然我不知dào

现在山寨和史家庄怎么样了,但如果华阴县就这么放qì

了,不但会长了官军的士气,还会引火上身,给山寨方面带来更多的兵祸。所以,城还是要守下去,但问题也是要解决的!”

黎百草从史进的话语里听出了他内心的坚定,颇有一点与城存亡的意愿。黎百草虽然和史进相知不深,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所感受到的史进,却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他的那种心界,是不能以常人的思想去揣度的。这次,面对这么多的难题,虽然在黎百草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在暗中,他却时时刻刻在为大家想着办法,可是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答案,所以才出此下策,劝大家离开。现在史进表明了心念,说会解决一切麻烦,黎百草不再说什么就坚定的信了。为什么会这么坚信,就连黎百草自己都说不明白,但有史进这句话,就足以让他心里踏踏实实。

黎百草双手抱拳,道:“大当家的心意已决,那赴汤蹈火,兄弟都跟你去!”

陈达时迁也信心满满地相互看了一眼,坚定地同声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史进也猛地站起来,看着面前的兄弟,心里颇是感慨,道:“兄弟齐心,其力断金!还能有什么难得住我们!”

大家一同点头,痛快的笑了。

为了不暴露黎百草的身份,他在军中的时间不宜过久,因为日后这样的身份还有重大的作用。所以,黎百草便收拾了药箱,挎在腋下,转身嘱咐了史进一些疗伤的注意事宜,便跨步自回家去了。

史进目送他的背影到门角外,直到他转了弯再也看不到了,才转回身来。虽然黎百草与他们同心,共生共死,但史进心里真zhèng

所想的,其实黎百草却并不晓得。史进之所以不愿弃城而去,而是这样不知死活地守着,是有他自己的打算。说实话,在这样坎坷的条件下,又面对这样一个强劲的对手,能不能守得住华阴县,他真的不知dào

。但史进心里明白的是,就算天塌下来,他也要提兄弟们顶着!

这华阴县如果守不住,那么史进也要将全部的罪名大包大揽,死罪是万万逃不过的。但陈达、朱武、杨春都是从犯,打点好了,也许可以保得下命。时迁和黎百草在明处与他们没有牵扯,官军所归罪的名册上也就不会牵连。如果战况不利,他在这里牵制着兵力,少华山的众兄弟和史家庄的众乡亲都好有机会逃命,哪怕流落江湖,也总比史进回守山上,让大家和他一起阵亡要来的强。但如果守得住,那便更好了,自然也要另当别论。

史进将最坏的结果也考lǜ

过了,并一一为众兄弟铺了后路,心底也算多多少少有些释然。由此他也就可以少些顾虑,能够放手去做一些事情。特别是他那份死不服输的性子,又一次毫无保留地爆fā

出来。史进走回桌边,叫来一盏灯火,将桌上照了个雪亮。

史进炯炯有神的双眸,紧紧盯着桌上的地图,随着思维在脑海里翻滚,手指便在地图上游弋起来。

陈达和时迁认真地瞧着他,安安静静地陪在一边,也深深地将思维陷在地图里。他们知dào

,史进那可怕的头脑开始运转了,用不了多久,总会有一个解决的路子亮出来的。

第六十五章 困华阴饥渴交迫

史进仔细端详着地图,看了半晌,突然直起腰来。面向时迁说道:“贤弟,你的轻功身手独步天下,一会儿换了夜行衣,蹭着天黑,还得回一趟少华山。将这里的情况说与朱武知晓,也顺便将那里的情况带回来。我们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时迁点了点头,双手超两位哥哥一抱拳,笑着道:“两位哥哥放心!我这就收拾行头去,不知哥哥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朱武哥哥知dào

。”

史进想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又稍稍超一侧扬着脸,看着城楼的梁柱,出神地想了一下,还是摇摇头。接着看向时迁说道:“嗯……你就告sù

朱武,教他一心守好少华山就行,史家庄父老的安危就拜托交付他了”史进转向陈达,道:“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陈达摇摇头,道:“也没有别的什么,教他们自己多加保重。”

“瞧两位哥哥这话说的,别搞得这么生离死别似的,好不好,还没好好和那官家斗呢,就搬出这悲惨的调调来。”时迁说着就笑了一下。

陈达知dào

时迁的意思,如果连他们都消极了,那下面的兄弟就会变得军心涣散,这仗没打也就输的差不多了。其实他心里也没那么悲观,于是也挤出一个笑来,搜肠刮肚地来为自己辩解。在他心里有那么个话可以表达他现在的内心,曾经也听朱武哥哥说起来过,但现在就是再怎么敲脑门都想不出来:“我可没服输,我这叫……直至死去……才后生!”

“那叫,掷之死地而后生。”史进听听出了陈达要表达的话,便纠正他道。

陈达一听满脸堆起憨厚的笑,连连称是道:“对对对,就是这话,就是这话!”

时迁看他这样便也笑了,看着大家面临重重危难却依旧可以谈笑,心里也有莫名的轻松。好像他此去都不是要从官兵的层层包围里寻机透出,而是一次愉悦的单人出游,在他心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一样。

时迁就此抱拳,笑着转回正题道:“没有别的话,那我就先行一步!”说罢便转身而去。

时迁前脚还没夸出城楼,史进便有一念从心底生起,急忙叫住他道:“你告sù

朱武,要尽快将山门前的灌木砍出一丈多宽的空地来,以防那督监用火攻。”

时迁点了点头笑道:“我记下了,哥哥放心!”

史进见时迁的笑容有异,生怕他出什么差错,便嘱咐道:“此去一路小心,别在官军面前胡闹,凡事留个心眼!”

时迁一副听老太太磨叨似的无奈,好不容易答yīng

了史进,转身出来便开始去做自己的任务。

等时迁消失在门外,史进和陈达又坐回桌前。陈达看着地图,将手一指西门外的连山口,超史进道:“大哥,经过一下午的突围,那官家想用的计谋也用过了,西山下的大营也烧了,那他们会不会连夜把北营改回成大营来,把全部兵马调过来收住连山口,以此来彻底切断我们和山寨的路。”

“兄弟所想正合我意,这们虽然断粮断水但却站住了地利,咱们凭借这城,他要想打进来也不容易,总得付出些惨痛的代价,我只担心……那姓孟的不会来攻,而是耍一套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策。让我们困在此地,要我们饿死”说到这里史进不由地觉得时间的重yào

,最早今晚最迟明晨,需yào

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战机再赌一次。不然,饿的时日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但史进并没有将这个说出来,眼下官兵也不会再攻城,最棘手的不是外部战争,而是城里的内部矛盾,缺粮缺水,重病瘟疫,这是摆在面前急需处理的事情。

史进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担心官兵来打,怕就怕,咱们的兄弟饿急了会去抢夺百姓的粮,那时恐怕全城哗然,百姓会揭竿而起,与我们难看。”

“这个决然不会”陈达一听立kè

否决。

这就让史进不解了,人到饿时连命都保不住,哪里还会有这样高的组织纪律。听老人们说就是闹了饥荒,还都有人吃人的时候。所以史进看着陈达摆了摆手道:“现在是这么说,到时候我们是约束不住的。”

陈达听了便知dào

史进误解了他的话,叹了口气道:“连百姓都没粮了,就算你下令去抢,也抢不来啊!”

“啥!百姓的粮呢?”史进一听无疑是雪上加霜。

“听说百姓的粮,在我们攻陷华阴县之前就被那狗县令给收缴起来,存zài

粮仓每日按需分配,如今这一个县的粮都没了”

史进这下晓得那夜为何有火光冲天的壮景,原来是将全城的粮草都给烧了。而且史进也又一次瞧到了那狗县令手段的刁毒,也怪不得在那夜,由百姓组建的义军能那样前赴后继地拼命。原来狗县令是利用冠冕堂皇的借口将百姓的生死都紧紧攥在了手里,战斗的时候可以以此来控zhì

百姓,被围困的时候又可以保证他们衙门自己衣食无忧,等到战势缓解,他私吞一批粮草大发横财不说,将余下的开仓赈灾还能落个好名气。这狗县令的贪占好处的法子还真是绝了,简直就是八面玲珑,名利双收!还好他惨死史进手里,不然留这样的人在,日后百姓还不被他算计于股掌,哪有好日子过!

可是这狗官倒是死了个安心,剩下这副烂摊子,足够史进愁一夜了。

史进现在面对的不再是几千兄弟的吃饭问题,而是全城几万人的生死。他心里定夺着,就有点坐不住了,暗自叹了口气,对陈达道:“你去整顿下兵马,有多少善于骑射的兄弟都集结起来,顺道去伍三狗那里看看,如果城墙修的差不多了,就调他上西城门上来守着。我去城里看看,子夜过后我们回来再做决定。”

陈达超史进一抱拳,坚定的道:“一切交给我了,哥哥到城下,还是带一两个兄弟来的好,有什么事也好有个跑腿的,不然以哥哥的伤,老黎又要叽叽喳喳的担心了。”

史进点了点头,道:“那就带一个去吧,又不会有什么事。”陈达听了便唤了他的一个随身听差来,名叫金脚板。陈达嘱咐了几句,便出到城楼外去做自己的事了。

第六十六章 困华阴饥渴交迫(贰)

史进和金脚板换了便装从城楼上下来,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一路而下。金脚板斜挎着朴刀,在一旁提着灯笼走着,为史进照清前路。

在这战祸波及的华阴县,往日的热闹人气都烟消云散,根本找不出原来夜市的样子。史进依然记得,就在他现今所走的路上,曾经是有怎样的车水马龙。那些摆在路旁的小吃什,总是在飘香的引诱下,桌摊上挤满了客人。小时候,但凡进城来,爹爹都会在前面那家叫李氏混元的摊上给史进买一碗汤圆。青瓷小碗里有香浓的汤汁,上面浮着许些饱满圆润的汤圆。入口爽滑,轻咬一口,里面所包含的黑芝麻馅会香甜地流出来,只叫人吃的嘴里香香的,全身暖暖的。

但现在青石板上落满斑斑驳驳的都是厮杀留下的血迹,太阳刚刚落下,街上冷清的就再没有半个人影。这么宽阔的一条大街上也只有史进他们两人,他们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迎合着各家各户隐隐约约的哭涕,听得史进心里直泛酸。

“哇啊……哇啊~”

史进他们两人行到下一个巷口的时候,越来越清楚地听到婴儿的啼哭。史进也不知为什么,立在这巷口,听着听着就再也迈不开腿脚。那声音,分明是从巷子最末端的那户人家唉传出来的,听在史进心里,别有一番凄凉。

“走,我们去看看。”史进将手往巷子里的方向一扬,便和金脚板走进这巷子里,来到那户人家门前。

这户人家的院墙不是很高,有着黑漆染就的大门,看样子不像是个十分穷苦的人家。史进抬起手握住门环,当当当的敲了三下。

里面的哭声就顿时弱了,显然是有人捂住了婴儿的口鼻,让他的哭声惹来横祸。史进当当当地又敲过一遍,院里才响起脚步声。

史进朝金脚板打了个手势,金脚板心里灵通的很,提着灭了灯笼,贴着墙根藏了起来。

这时史进面前的门扉后就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啊?”

史进平息了一口气道:“一个行路人,遇上这霍乱,没个落脚的地方。还望施主宽容。”

随着吱啦一声响,横闩抽开,两扇大门便向里打开,露出一个个头不高的老头开,老人端着火烛将史进让进院里来,便随即将门掩上。

史进眼亮,一进门就瞅见了当院放着的一口棺材。再加上那遮遮掩掩的孩童啼哭,史进心里翻江倒海。

史进此翻出来,便为的是了解城中百姓的底子,好揣摩其中的问题,加以解决。因此等老人将他带进屋里,两人客套一番后,史进便开始装糊涂地东扯西问。老人隔着烛火坐在身侧,一一做些回答。只是婴儿啼哭的越来越厉害,将两人的对答频频打断。过不了多久,婴儿的啼哭里便又多了一份女子幽咽的哭涕。

老人叹了口气,满面愁苦,话语里不经意带上了绝望的味道:“唉……自从那贼人攻城开始,这世道就变了,日子更是没法过。我辛辛苦苦一辈子,刚刚有了孙子,就没了儿子……苦命啊!”老人说着就哽咽起来。

“院中棺盖里躺着的原来是令郎,可是如今城中死尸数以千计,恐怕不易像丧礼那般安放,天气渐热会惹起瘟疫来。说句不中听的话,逝者已逝,生者却要好好的活,何不听那少华山的,将尸体焚化,使城里免受瘟疫之害。”

此时里间的婴儿啼哭的更加厉害,老人叹了口气,泪眼婆娑地道:“避免瘟疫又能如何?你看看这现在,断粮断水,哪里有条生路?官家把粮收走了,那时说的好听的很,可还不是昨夜叫官兵给烧了,还有官兵攻进城来杀人。我儿子就是那时没了的……”

听老人这么一说,史进心下响起来了,昨夜官兵混乱里自相残杀,今天口口相传,尽然都知dào

了。

“官军都成杀人的了,少华山的贼人却来守城,你说这乾坤颠倒,算个什么狗屁世道!只可怜了我那小孙孙,刚出生就没了爹,现在饥渴难耐,还要跟着我们等死……”那老汉说着说着,经不住老泪横流,当着史进又不好意思,连忙提起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胡乱一抹。

虽然老人无语轮次的一番哭诉,但遇上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史进,就全听明白了。城里的百姓不愿焚化尸体,虽然也有风俗的缘故,但谁也不会傻到墨守陈规地尊重死者,却连累像孩子这样的新生。如今最大的缘故只有一个,那便是看不到生的希望,断粮断水一解决,那么焚烧尸体的事也就不在话下。但眼下粮食却不好解决,能做的却是搞定水的问题。

于是史进进而问道:“老人家,官家虽然断了水源,但我听闻城中还有几口机井,莫不是井里的水有什么问题,百姓才喝不成么?”

老汉以一副外乡人的眼光打量着史进,微微地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不是水有问题,而是井有问题。”

“井有问题?”史进听着很是诧异:“井哪里来的问题?”

“客官你大概不知这华阴县里,除了县令之外还有两大势力,一个是’三代为官’的黄家,如今家族之首叫黄天霸,另一个是’华阴望族’的孔家,现在主家的叫孔儒。”

“您的意思是这些井都由他两家把控了?”史进似乎听出了些眉目。

“孔家做的生意是以染坊为重,故而曾经用大笔财力开过三口井,当然是在人家手里。”

“那么如今这情形,大家缺水缺的急了,还不一哄而上,还管这井是谁的。”史进有些不明白了。

“本来大家哄抢是他拦不住的,但黄家也插手进来,他是这里的一霸,手下养着一群手段凶残之辈。黄孔两家达成共识,由黄天霸派人守井,两家大发横财……唉,一担水,十两银子。老汉我哪里买的起!也只好坐在这里等死……”

史进一听心里就腾起火来,这般紧要的关头,竟有这般丧尽天良的人。不说分出水来教乡亲们活命,还作威作福大发横财。史进知dào

了根结的所在,气虽气,但心里却明朗了,不管怎样一条解决问题的路子是找到。

第六十七章 困华阴饥渴交迫(叁)

史进向老人问知了三口水井的位置,一口在孔家的后院,还有两口在元宝大街的染坊内院。在孔家后院的自然是供给家族上下用水的,这个且不去说它,那两口水井却被黄天霸等人守着,以此谋财,从全城的安危来讲,在这里史进就不得不管上一管。

可是还有一点让史进有些不解,心里怎么琢磨着都觉得有些蹊跷。那两大势力以此敛财,可是光靠水哪里活的下去,现在围城一座,又不能去买粮草,难道还能将钱当饭吃不成。

史进想着其中必有说法,于是便问老人道:“老人家,这围城之内,他们收那么多银子又有何用?”

“这就不是你们外乡人所能知dào

的了,方才老汉我也说了,这华阴县除了县令就是两大势力的天下,他们在华阴县经营多年,县令也不得不卖他们面子。在全城收缴粮草的那阵子,非旦没有收两大家族的,而且今个刚听人说,那死了的县令还和孔家暗中做了笔交yì

。”那老汉说着,便来气了,愤愤不平地道:“孔家以支援抗匪的名义,花了几千两银子就买了几千担粮草,听说就囤积在他家染坊后的仓库里。唉,咱老百姓没人依没人靠,还不是由人家胡闹。”

史进心里本来就有三分火,如今听这一席话,心里的火便又涨了三丈。但无论如何,有一条路子却越来越明晰了。这水有了,粮也就会有了。史进火大的是这官商的勾结,但此翻总算没白来一趟。

就在史进打算借故离开的时候,那老人却又说了一句让史进颇为震撼的话:“这日子是没指望了,等官兵打进来,就算没饿死也好过不了。等城破了,老汉我劝你还是快快走吧,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老人家,你放心。这城破不了,百姓也不会饿死的。”史进安慰着老人,希望能给他一点乐观的希望。

“别傻了,后生。我听黄天霸的手下说,那些匪徒撑不了多久了,过不得三日,那城就一定得破。”

史进心里听了,不由地生出一种蔑视,轻轻笑了笑,戏说道:“但愿他黄天霸神机妙算,自求多福吧!”

老汉听他说的轻巧,自己却没这么乐观,只当是这外乡来的小年轻不知其中根底而狂妄自大。故而进一步说道:“你可别小看了黄家,说不得他们的话会灵应。想当年黄天霸他爹黄义哲就是华州的兵马团练使,和官府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牵连,故而他家传出来的话,总是有些来路的。”

史进听老汉这么认真地样子辩解,便也生出一点好胜的心,坚定地道:“他黄天霸就算是兵马团练使,这城破不破也不是他说了算!”

老汉摇摇头,心里还是觉得史进太年轻气盛,这般张狂,就是自己年轻时都比不上。老汉看史进心意太倔,便不再说这话题,话锋一转,起身说道:“客官想必也累了,这面来歇歇脚吧。”说着拿起烛台,便要为史进照路。

史进本想多走访几家,打探打探城里的情况,了解了解民心的所向。但没想到,竟有了这么多的意wài

收获。此行目的达到了,便也不需再装下去,于是找了个托辞,谢过老人家便出到门外来。

等门在史进身后关上时,金脚板点起灯笼又走到他的面前。金脚板借着烛火的光亮瞧见史进的脸色以不像来时那么刻板,多多少少有了一点展眉舒气的迹象。于是,一面跟着史进往前走,一面问道:“大当家的,我们这是去哪好?”

“去元宝大街,孔记染坊。”史进说罢,嘴角便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此刻在史进心里又酝酿着一出好戏,他一路走,一路在心底盘算。等走到元宝大街的时候,史进心里也略略有了个影子。

等史进和金脚板快到孔家染坊的时候,史进突然停下脚步。金脚板被史进这一路的沉默给搞得很是有点沉闷,被他这突然的停下,更是弄得不知所措,急忙也停下来,低声对史进道:“当家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用得着小的,就直吩咐!”

史进捏着下巴想了一下,便从头到脚自个儿摸索了一遍,似乎什么也没找着,这才抬头看着金脚板,说道:“小金,你身上可带着银子?”

“银子自然是有的,不知大当家的要多少,要买什么,小的跑腿去。”金脚板说着便将腰下的钱袋子解下来,托到史进面前。

史进看着他这老实吧唧的样子就笑了,很认真地道:“只要一文钱!”

“一文钱?一文钱能干个啥啊,当家的。”金脚板从钱袋子里取出一枚铜钱,递到史进手里,心里满是狐疑。

“问得好!小金,你可别小瞧这一文钱。”史进说着把手里的那枚铜钱举到金脚板面前,史进眯起一只眼,用留下的那只眼透过铜钱的方孔,瞧着金脚板,他接着说道:“一文钱确实买不到什么,但这一枚却可以买水买粮!”

现在军中最缺的就是这两样东西,如果真的能用这一文钱买下来,那这一袋子,啊不,山寨家里的好几袋子都归你。金脚板满脸似信非信地看着史进,仿佛他这位叫人暗自崇拜的大当家的,能够一晃神将铜钱变出粮水来。

可是史进看着他这幅认真的样子,却没有再细说下去。将铜钱往手心里一握,笑眯眯地示意金脚板一同往前走。

两人向前走动开了,史进才又开口道:“一会儿我们到孔记染坊去买水,也许主人识相对我们欢迎的很,也许人家也不买我们的帐见了就推打出来,但不论怎样,你看我的手势行事,到时候眼要光亮一点,说不得我的手势在什么位置打给你看。”

“小的明白,大当家的放心!”金脚板在陈达身边就听闻了史进做事的风格趣事,看如今这样子,自然是要去办一件极其重yào

,却自觉又很有趣的营生,于是除了心下欢喜之外,更是催起两膀子的干劲,不论做什么,就等大当家的一句话!

六十八章 史进戏虐地头蛇

史进和金脚板一起沿着元宝大街往下走,在还没到孔记染坊的时候,史进远远的就瞧见了排成两行的人群。在这冷清的大街上,长长地从孔记染坊里延伸出来,瞧在眼里分外刺眼。

史进看了眼那长长的队伍,再一次停下来,朝着金脚板道:“小金,把灯笼给我,你跟在后头,一会进了孔记染坊,里面一定有灯,你我保持十步远的距离,你能瞧见我手势就好,切莫招人眼。”

金脚板听了,便知dào

当家的要动手了。连忙用力点点头,道:“大当家的放心好了,小的多留点神!”

史进听了将头一点,道:“好的很,到时场面混乱,你见机行事。对了,身上带着的火折子还好用吧?”

“好用的很,从山寨下来时,新拿的一个!”说着金脚板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来,拿到史进面前,让他过目。

史进凝眸一瞧,果然是个九成新的火折子,他心下满yì

,便接连点头道:“好好的收起来,一会儿能派上大用场!”这话说完,史进一拦金脚板的背,另一只手从金脚板那里接过灯笼,两人便一前一后沿着那长长的买水队列往前走。

这孔记染坊在元宝大街的东首,临街有三间门面,钩梁画栋,建的很讲究,一眼瞧着,就知dào

是个有钱的主。这三间门面侧旁有条胡同,进入不远便见这道左侧有个极大的门洞。这门对生意人是极有讲究的,俗称风水洞,由一条东西走向的路给引着,便唤作“紫气东来”,预示着财源广进。

当年孔家建房动土前,曾请过风水先生甄半仙给看过。这风水门就是甄半仙给掐算设定的,“紫气东来”这风是有了,接着便将井的位置掐算在这风水门内二十步的地方,这水也就有了。风水二字都让孔家占尽,这可乐坏了孔儒。听闻当年开井时,活水极旺,那甄半仙还留下一句“日后,财由水来!”的话,让孔儒一喜之下对他赏了又赏。

如今,甄半仙早不知所踪,但他这句话也算是灵验,果然是“财随水来”。但也不知dào

他那时是鬼迷心窍没掐算好,还是故yì

疏忽没面面俱到,偏偏没料到,钱是来了,可史进也来了!

史进打着灯笼,一路沿着队伍往前走,一路饶有性质地打量起队伍里的人。史进就瞧他们的那些行头和随从便晓得,那些排队买水的大多数是这华阴县里的人物,不但有头有脸,而且还有钱!

史进上下整了整衣装,抬腿便迈进了那风水门洞。面前是一个方圆十几丈的大场院,布置了一排排的细竹架子,上面各种花色的布匹长长的绵延不断。就在这些掩掩隐隐的布匹中间,有两口相距颇远的水井,其中一口井上既无提水的轱辘,井口也无藓苔,显然不是出水的井。而另一口井就大不一样了,此刻更是备受关注。

几十个面相不善的泼皮,五五六六地扎堆,盘腿坐在井的周围,怀里抱着朴刀长枪。而在井口边上,此时也站在七八个大汉,身上肌肉疙疙瘩瘩的。为首的一个更是满脸横肉,一手拎着朴刀,一手指指画画。在他面前的那些个人物都陪着笑脸,微微佝偻着脊背,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在井口侧旁两步远的地方,置着一桌一椅,那里端坐着一个帐房先生,一面接银子,一面刷刷刷地用毛笔眉飞色舞地入帐,那副红光满面的样儿,一看就是吃饱了撑的。

史进拎着灯笼直直望那井边上走,仿佛那些排着长队买水的人都不存zài

,也没当那些牛逼哄哄卖水的人存zài



史进这么突兀地忽然闯进来,首先让那些侯了多时,排队的人愤愤不平了,接着那些守在井口边上的大汉们也察觉有异。为首的那彪汉朝史进瞪着一双豹眼,一声滚雷好似在他口中炸响:“站住!什么人。”

“什么人?你爷爷史进!”史进心下对答如流,但嘴里却没说半个字。全然当做耳旁风,愣是瞧都没瞧他一眼。只是手里将灯笼挑稳当了,往那井口大步迈进。

那彪汉一瞧来者这般不识趣,朝左右干脆利落地一挥手,身后就立kè

窜出两人,手提朴刀直奔史进面前。其中一个矮子朝史进开口便骂,另一个胖子更是二话不说拔刀出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但他们见史进还是目中无人的样子,显然就没把他们当回事,当着这么多人,这脸面上就下不来了。在华阴界面上,还没有谁能这么横的,揍他个小混蛋。那两人心里火着便下手不留情了,各显身手,朝史进扑打过来。

史进虽然正眼都不曾瞧他们一眼,但余光之内,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史进心里盘算的就是要惹怒了他们,好借故找他们的麻烦。却没想到,他们平时在华阴县猖狂惯了,史进还没真zhèng

拿出手段来招惹一番,他们就耐不住性子上钩了。可见这黄家的人,自命大爷,早把华阴县当成是自己地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猖獗的很!

史进心念及此,不由地冷笑了。恰巧,那胖子此刻也一刀朝史进横剁过来。史进脚下不停,双眸觑准了刀锋的走势,身子随之往后一仰,便轻易间避了开来。

在那胖子刀锋的劲道用绝,史进右手突然发难,电光一闪之间,将行到史进面前那握刀的手腕一把扣住,借着那胖子的力,以脚尖为轴侧身旋起,立kè

便将身子转到胖子背后。

说来话长,但史进这连惯的一闪一动,其实就在一瞬之中,别说那手腕受制的胖子没反应过来,就是那个望史进一脚飞踹过来的矮子也没反应过来。周围的众人也只是瞧着灯影一晃,好像那胖子就主动挡在了史进面前,结结实实地替他挨了一脚。

第六十九章 史进戏虐地头蛇(贰)

那飞踹的一脚,矮子可是使出了看家的本事,用尽全身的力道,势在一招毙敌,给史进来个下马威,也在人群面前好争个脸面。

但没想到,史进不知变的什么把戏,矮子那要命的一脚,愣是移花接木,让胖子挡在前面,尽数挨了。

那胖子只觉的胸腔沉闷,一股钻心的痛觉随着肋骨的折断而传便全身。胖子的脸面顿时被这痛苦给折磨地迅速扭曲起来,可他还没来的及痛哼一声,自己的手腕就被史进死死拽着,由右向左,抽刀而下。

噗的一声血肉崩裂的钝响,随着鲜血的飞溅,矮子的一条粗壮的左腿应声而落。大家看的心惊,那矮子更是惊起杀猪般的疼嚎。

胖子眼睁睁地看着那矮子瞪大仇恨的眼睛,满是不敢相信的意味瞧这他。那矮子用手指着胖子艰难地说了一句:“王大胖……你!”这话还没说完身子便失衡向后倒去。

这时王大胖感觉自己被握着的右手再次失控,朴刀更是跟上了鬼,唰的一声顺着那矮子倒下的趋势,用刀刃抹红了他的脖子。一腔鲜血飞溅出后,矮子的眼眸瞪得更大了,倒在井口前时眸子大的都虚空了。

此刻站在彪汉后面的一个手下,看见王大胖半路改了注意护着那后生还杀了自己的兄弟周矮子,一时间热血冲头,心下冲动难耐便大喝一声,一手拔出刀来,一手愤nù

地将刀鞘往地上一丢,便飞步窜上,朝着王大胖的脑袋纵刀劈去。

史进此刻躲在王大胖身后,将眼前的一切都瞧的清楚,同样也感觉的到,被自己控zhì

的王大胖正想要奋力挣脱。就在那**喝一声的时候,史进手下就开始加劲,他越往下压,那胖子越拼命地想要挣脱。因为王大胖的一侧肋骨方才全被矮子踹碎,左臂和腰上也由此发不得力,眼看着同伙一刀砍来,被史进在身后挡着又躲不开,急着需腾出右手来遮挡。

就在那人的刀砍到胖子脸前的一瞬,胖子急的也爆fā

了全身的蛮劲。就在这一瞬之间,史进心头一亮,就是现在!心念一闪,右手随即一松。同时借着那王胖子躲避刀锋而往后顶他的力道,顺势一跃而后,脚下故yì

蹒跚,向后跌撞了数步才稳住身子。

而此刻,史进再将右手的灯笼打起来的时候。才随着前面的两声惨叫抬头瞧了过去。只见那王胖子偏斜着个脑袋,一把染满鲜血的刀身嵌入了他那肉滚滚的脑袋,而那砍他的同伙也大口大口涌出血来。虽然史进被那胖子挡着,但他瞧也不用瞧就晓得,是那胖子挣脱他手时,朴刀顺着胖子发力的势头,恰好由右下而上,以这千钧之力将他同伙的胸腔一刀砍断了。

这突然来的变故,让前来买水的众人吓的丢了魂,他们都是出自富裕人家,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场面,一个个慌地丢了水桶也不管什么主仆之别,全都方寸大失地往外蜂拥。这时一声“站住!”如滚雷一般在众人的头顶炸响。

就在众人一愣神的空,那彪汉跨步上来,大声吼道:“谁走砍死谁!”

这话说罢,他身后的大汉刷刷刷地尽数拔出刀来。就连闲坐在一旁的打手们也站了起来,在灯烛的照耀下,一个个明晃晃的挺着朴刀。

大家一见这阵势都被唬住了,双腿不但筛糠似的打颤,就连心里都为今晚来买水而后悔的要命,眼下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能容他们钻进去避避。

那彪汉见稳住了局面,便又端起自己的高傲架子来。朝着四周畏畏缩缩的人吼道:“不就是死个人流些血,怕什么!”他这么吼着,人们更是吓的缩在一团。那彪汉将他们狼狈的怕死相瞧在眼里,张狂地哈哈大笑。

彪汉在那笑,史进也就在这里大笑起来,突然那彪汉笑罢,转过来面向史进冷不丁地大吼一声:“臭小子,你笑什么!”

史进冷冷的哼了一声,也摆出一副张狂的刁样,直勾勾地瞧着那彪汉,话头极硬地顶了句道:“你笑你的,我笑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史进说罢绕着死在血泊里的三个人,一面闲庭信步地走,一面啧啧啧地直摇头。

那彪汉虽然也没看清史进耍的是什么把戏,但他心里却晓得,绝不是王胖子有意去护那小子,就瞧王胖子临死前的那副不甘,他也知dào

其中必有隐情。而这隐情必然和这面前的小子有关。

只是现在那彪汉既不知dào

史进耍的什么把戏,更摸不清史进的底子,一时间心底强烈的不满也不好发作。只是故弄玄虚地朝史进冷冷地道:“好一个井水不犯河水,臭小子,你可知这里是哪么!”

“是哪?”史进望着那彪汉,问的很诚心地样子。

彪汉一听他问,便晓得了,原来是个外地人,怪不得不懂得规律,于是态度变得更加傲慢。一字一顿地道:“这儿是,孔记染坊!”

史进听着便笑了,将手一拱,说道:“受教!受教!”此话说罢,顿了一顿,接着道:“不过,你说来说去,这里也还是华阴县啊。哪容得你这般无法无天?”

接着史进学着那彪汉的架子和嗓音的调调,冲那帮拔刀在手的泼皮吼道:“不就是死个人流点血,怕什么!”一声吼罢,史进笑了,面对那彪汉又道:“这华阴地界上,我听说出了人命是要报官的吧?”

那彪汉听着史进这一通话说下来,也不示弱,哼了一声道:“报官?哦哦哦,对,说的太对了!要报官,是要报官!”说着彪汉一转身朝那缩在一团的人群走去,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道:“孙二爷,你瞧,我黄某的手下杀了人,劳您跑个腿,报个官去!”

那孙老爷早被骇破了胆子,此刻听见黄二郎和他说话,更是吓的屁滚尿流,满口牙齿捉对撕打,含糊不清地回话道:“衙门……都……都烧了,报……报哪的官呐?”

黄二郎一听他说,便直起腰来,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转过脸来,又面对史进故yì

问道:“是啊,衙门都烧了,报哪的官呐?”

第七十章 史进戏虐地头蛇(叁)

史进本要耍弄这黄二郎一番,好使得他在大家面前丑态百出,之后史进再痛痛快快砸他场子,由此动摇下他们黄家在华阴县的威名。但没想到,史进还是低估了这黄家的人。

史进弄死他三个下手他黄二郎非但不急,还能装模作样地演得下戏去。看来这黄二郎还是个不好对付的人物,不过,你好好撑住咯,咱俩慢慢玩,看你还沉得住气不!

史进心里一念转过,便接过黄二郎的话头来。对着黄二郎又是一拱手,摆出一副急着为他出主意的模样,说道:“黄老爷,莫急,莫~急,衙门是没了,但王法总在吧?”

黄二郎见史进搬出衙门来说事,被他驳回去了,现在又搬出“王法”这东西来压他,黄二郎听着就笑了。好个不开明的小子,你说衙门,老子我还勉强晓得是个什么东西,但你要是论王法,那可对不住,从小到大,我从来还没听说过什么王法。不过你想玩玩就陪你玩玩,等爷玩累了,嘿嘿,乱刀下去拿你来喂俺家的黑子!

黄二郎心里想着便不由地冷笑几声,接着一改面色,换上一副极为受教的样子,微微翘起嘴角欢喜地道:“说得对,说得极对!衙门是烧了,但王法总在的。”说着黄二郎一副兴奋地样子来到那三具尸体前,特意指着王大胖的尸首,对史进道:“王法是个好东西,有它在,这……非但与我黄某人无关,而且也牵扯不到我们黄孔两家,妙很啊!”

史进很夸张地点了点头,也绕到那黄二郎的身边,将灯笼往那王大胖的脸上一照,右手悄悄挡在嘴角边,迎着黄二郎的侧脸,耳语道:“黄老爷,这是谁?”

黄二郎顺着灯火瞧了瞧,好像王胖子脸上就写着史进要耍什么把戏似得,但黄二郎猜不透史进,此时便只得照本宣科,回答道:“王胖子!”

史进眨巴眨巴眼,还是看着那王胖子,在黄二郎的耳边道:“他可是你们黄家的人?”

“是,那又怎样?”黄二郎被史进这两句毫无锋芒的话问的一时口纳,越发不晓得史进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史进此刻又是一番夸张地点头,接着转回眼来,看住黄二郎,一手指着脚下问到:“黄老爷刚才说了,但……我没听清楚,这究竟是哪啊?”

黄二郎一听这话,便知dào

其中一定暗藏玄机。这黄二郎是黄天霸的亲弟弟,虽然拳脚功夫要比黄天霸逊色些,但脑子却是一顶一的好使。此刻这黄二郎将史进前前后后的话这么一回味,便晓得史进嘴上的厉害了。但此刻他深知,自己之前的话将自己的后路给短送了,但他心里也不慌,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还是有些侥幸可以占,大不了快刀斩乱麻,直接杀人灭口!

黄二郎暗中打定了主意,心下满满当当全是底气,开口便道:“年纪轻轻就耳背,那可不大好,老爷我说了,这里是华阴县!”

史进一听大摇其头,舍了黄二郎,走到那帐房先生面前,将灯笼往他眼前一抬,问道:“老先生,这儿黑么?”

那帐房先生是孔家的人,方才见史进一来就让黄家闹了人命,刚才却又和黄家附耳攀谈,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这一切早让他一下糊涂了。此刻史进又把灯笼打在他面前,本来就亮堂的院子,现在更晃眼了,却听他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那帐房就开始怀疑史进这人的脑子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但此刻他迎着史进那双摄魄的眸子,也只得照实回答:“不……不黑。”

史进又是夸张地摇摇头,故yì

拖着长长的腔调说道:“我怎么觉得,这里黑得很啊,漆黑!可谓伸手不见五指……”说着史进拿灯笼一指黄二郎,又看住那帐房先生问道:“我记得他开始说的,不是这句,你告sù

我,这里是哪?”

黄二郎一听史进这话,便知dào

史进不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现在是要逼的他无路可走。黄二郎此刻已不关心那帐房先生所给的答案,本就两家人说不得一家话,只是暗中已经嘎巴嘎巴地攥紧了拳头。

“这里……是华阴县,却没错的。”

帐房先生憋出这么一句话来,出乎了黄二郎的意wài

,也让史进不得不多说一句。

史进又摇摇头,走回到黄二郎面前,指着那帐房先生道:“黄老爷,你可说得真不错——耳朵背了可真不好!”说罢,将声音提高了些接着说道:“黄老爷方才可是当着大伙的面说了,这儿——是孔记染坊!”

史进说着,双眼紧紧盯住黄二郎,质问道:“你黄家的人,死在孔家的院里,与你怎么没有关系?我看非但你逃不脱,就是黄孔两家都有干系!”

史进这一句话点破了要害,院里的众人才恍然大悟,啊的一声惊呼。

黄二郎此时却不急,略带一股蔑视地道:“就算有牵连,那又怎样!”

史进踏上一步,紧顶着他的话头道:“有牵连,就要管!”

“衙门没了,谁来管?刘县令?”说着黄二郎就笑了。

“刘狗官死了,我来管!”

“好!”黄二郎一拍手,接着大声道:“官司你来管,王法我来定!”

“哦?那我来问你,在这华阴县里,你算老几?”

黄二郎本来对答如流,心里正爽快了,史进却又没头没脑地抛出这么个问题来。他心下一盘算,孔家除了有几个臭钱,存些个臭粮,我们不得不买他个面子,不然他们又算老几。所以这华阴县里,除了大哥,自然是我。于是便十分得yì

地张口便答:“算老二!”

史进本来那话的意思,是这华阴县里他没资格定王法。却没想到那人自报家门算老二。这么大个便宜不占,那史进还是史进么,于是二话不说,史进跟着大声道:“巧了,恰好我算老大!”

第七十一章 史进戏虐地头蛇(肆)

黄二郎一听就知dào

史进占绝了他的便宜,心里噌的一下就火了,指着史进便怒道:“你他么的算什么东西!”

史进一见黄二郎火了,便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非但不让他把这火消了,而且还要往上添把柴!于是史进斯斯文文地对着黄二郎道:“东西可不敢当。这华阴县里也只有您才配得上,是个东西!”

史进这话说得极地道,不但让自己从东不东西的话头里全身而退,而且还打了一招太极拳,反将那黄二郎陷到这两面不是人的境地去。

黄二郎也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话,别人听着偷笑,他心底也清楚的很。气的只喘粗气,鼻子猛地一哼算是反驳。

史进瞧他的样子就更乐呵了,故yì

放低了姿态,诚慌诚恐地陪着笑脸道:“黄老爷莫气,莫气~我说错了,算我说错了还不成!呵呵”

黄二郎在大家面前丢了脸面,正想一脚踢翻史进,杀了了事。却没想到,史进立kè

摆出一副知错就改的谦卑模样。

就在黄二郎被他这句话说得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史进一拍大腿,接着说道:“黄老爷这么娇贵的人,就不是东西嘛!”说着史进将灯笼往黄二郎的脸上照着,接着道:“黄老爷,你说是不是?”

黄二郎被史进弄的左右都不是人,一时气急,爆吼一声:“你才不是东西!”

史进不等他发作,抢先一步说道:“那好,黄老爷是个东西,钱在这儿,我买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顿时让在场的人都傻了眼,都不知dào

史进这壶里是撒的什么尿。

那孔家的帐房算了一辈子的账,天天和钱打交道。平日里布匹生意好,他只往那钱柜一站,客人把挑好的布匹往怀里一架,说一句“我买了”,他便打着算盘伸手借钱。而此刻这帐房本来就被这里的气氛搞得紧张,如今一听史进说“我买了”,脑子里便是一哆嗦,不知怎的张口就来了句:“好嘞!”说着便操起了算盘。

就在帐房伸出那只要钱的手时,他才迎着黄二郎恶毒的眼神,一下警醒过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话已出口,真当尴尬的要死。帐房心里更紧张了,想打个圆场把这气氛糊弄过去,于是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买……买水么?”

史进唇角挂起一丝嘲讽,指着黄二郎说道:“对!买这个水货!”说着把右手准bèi

好的钱,华丽丽地抛给了帐房先生。

那帐房先生眼瞅着那钱过来,赶忙双手去接,那狼狈样子暂且不说,就他再展开手掌的时候,那脸对着黄二郎就绿了。那帐房先生见黄二郎死死地盯着他,心里更是缭乱如麻,顺着他的目光,低声下气地说道:“……一文?”

黄二郎本来就蓄力要大打出手,此刻一听他所言,心里的火气就再也压不住了。

其实话说回来,斗嘴这事,可是个技术活。不但要斗智,还要斗心机。城府越深,就越能屹立不倒。而且,在斗嘴这方面,心里火不得,这是道红线,谁急谁输!

刚才黄二郎在大家眼前的面子被史进刮去了三层,现在又让这孔家的帐房给往上给抹了把黑。他心里的暴脾气哪里还忍得住,大喝一声,抬腿便是一脚。朝着那帐房先生,连桌带人一并踹出老远。

黄二郎这一发作,就像吹响了一个冲锋号似得。背后那些平日猖狂惯了的泼皮便一窝蜂似得举刀朝史进砍来。

史进心里早就料到他们会突然发难,将灯笼往那冲来的泼皮脸上一丢,趁着那些人被灯火晃着双眼的时候,双脚接着地力,猛然超前跃起,一招连环鸳鸯腿,将那面前三人尽数踹飞。

本来黄二郎就在史进三步之内,再加上他踢翻帐房先生,前招使尽,后招接连不上,史进本来可以一招将他制住。但那样岂不是很没趣,史进耍闹的性子又被钩了起来,还要好好闹他一闹,让他们第一次就得深刻晓得,史进这位爷是真惹不起。

史进一招耍罢,余光便瞧见了左前方有个泼皮挥刀上到跟前。史进故yì

装做没瞧见的样子,回头向黄二郎道:“我这一脚,踢得比你爽快!”他这是在故yì

气黄二郎,一句话刚说罢,脑后就掠起了刀风。

史进头也不用回,猛地半侧旋了身子就是一脚,那刀锋还没落在史进身上,就已经被他踹了出去。史进这一脚用了七分的功力,不但踢碎了那泼皮的五脏六腑,而且踹得那厮去势不止,又连番撞倒三四个泼皮。

众泼皮一瞧,他么的,在华阴县还从来没人敢动黄家的人,这小王八蛋,反了!于是那院里持刀的那二三十个打手直接挥刀,一起向史进劈来。

黄二郎一看自家杀气腾腾,不由得又张狂起来,看着史进嘴角边一阵冷笑。旁边侯着的小厮赶紧搬了把交椅来,放在房檐下的高阶上,请了黄二郎大刺刺地坐在了上面。

此刻在院里的史进正游走在这二三十人的刀光剑影中,好像那凶神恶煞的一伙人在陪史进跳着一只极为诡异而又有趣的舞。

如果说换了半年前的史进,或许还有可能会被黄二郎这乱刀砍来的阵势唬住,但现在,经lì

了金戈铁马的残酷,哪里还在乎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在史进眼里这就是小打小闹,要是太当真了,反而自己还觉得丢人!

史进此刻就是在娱乐这些打手泼皮,将自己悟到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在他腾挪之间,便借力打力,借刀出刀,仿佛史进就是一股旋风,但凡近了他身,无论是拳脚还是刀刃,都会在他一拨一送之间弄得不听使唤,不是帮他架住同伙的杀招,就是被他把杀招斗转星移到同伙的身上。

那群泼皮不晓得史进耍的什么把戏,无论他们下如何猛烈的杀招,都是见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斗了半晌,别说乱刀砍翻史进,就是想沾沾史进的衣角都愣是没做到。

这下可让坐在上面的黄二郎着急了,但他瞪大了双眼,再怎么瞧也瞧不出史进在这人堆里是怎么个打法。方才那三个人死的就蹊跷,让黄二郎不禁多留了个心眼,顾而在斗嘴的时候,就是再生气自己也努力忍着,没和史进发生拳脚的来往。不是这黄二郎客气,而是这黄二郎很鬼精,他搞不明白的事情要先让手下去搞,这样他才在华阴县里很少有过丢面子的时候。

但这次,黄二郎眼瞅着他那帮子打手就是再打下去也拿史进没办法,搞不好最后要出事。别瞧此时的黄二郎一屁股稳当当地坐在交椅上,其实他这心里头早空当当的没了底。

黄二郎朝旁边一摆手,立kè

一个侯在一旁的小斯就快步上前,俯首贴耳。

黄二郎与他一阵耳语后才重新挺起腰声,底气冲冲地道:“听明白了没有!”

那小斯在面前一抱拳道:“明白,小的这就去!”说罢便快步朝门再跑了。

第七十二章 九纹龙扮猪吃虎

黄二郎得yì

地翘起嘴角,等目送着那领命的小斯一路小跑消失在了门外,他才暗自吐了口气。此刻黄二郎除了等之外,心底也没有那么慌了,于是招呼侯在一旁的左右去沏一壶茶来,很流氓地翘起二郎腿,一副饶有兴趣地样子看着下面乱哄哄地闹。你就好好得瑟,在我们黄家的地盘上,你顶多算个秋后的蚂蚱,他么的蹦哒不了几天了,哼,一会儿就有你好kàn

!黄二郎死死盯住史进那张正玩的高兴的脸,心底恶狠狠地咒骂起来。

而此时的史进一面戏弄着黄家的那二三十个打手,也一面留心着黄二郎的情绪。史进见他面色由急转缓,还兴致勃勃地泡上了茶,便知dào

一定是有什么鬼点子给他壮了胆。嘿,你当是看猴戏啊,想置身事外,还由不得你!史进心念一转,便要寻黄二郎的晦气。

那二三十个黄家的走狗,到现在为止,史进也算耍过瘾了,就光他们自己人打伤自己人的也有大半,不但一个个头破血流,而且心里还得憋着闷气。他们越气越不服,下手就越狠越玩命,但后果也是明摆着的,他们自己人就越惨越悲催。可就在他们心里渐渐有了顾虑,开始畏手畏脚的时候,他们就猛然觉得面前的史进已不再只是一股旋风,而更像一座爆fā

的火山。

史进依然闪躲在人群里,但他的手法招式已经随着心意的转变而生出了变化。史进余光所过之处,将这一帮泼皮的招式走向都瞧的清清楚楚。

史进觑准一个挥刀迎面而来的打手,顺着他的刀势稍稍一侧腰身,让过刀锋之后,便迅急出手,左掌一翻死死扣住那人劈刀之手,右手锁住那来人的咽喉,腿脚后荡踢翻身后杀来众人,趁着身后无人的空挡,双手发力一甩,顿时将那人丢得半身凌空,继而史进飞起双脚,借着去势,又是一招连环鸳鸯脚。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真当是倒了八辈子的霉,首当其冲,被史进第一个就拿来开刀,就这么一眨眼的空,不但喉咙被锁,气息错乱难耐,让他直翻白眼,而且由胸到腹接连承shòu史进双足的猛击。但对他而言,噩梦还不算完,就在他凌空被踹出去的那一刹,黄二郎刚刚捧起盛着滚烫茶水的杯碟。经他迎面这么一撞,不但将黄二郎一起撞了个嘴啃泥,而且还打翻了杯碟,烫伤了黄二郎的脸。

这下可有黄二郎好受的了,痛得他嗷嗷直叫,气急败坏地一脚将那人从自己身上踢开,接着便被抢上来的左右赶紧扶了起来。黄二郎刚摆出来的逍遥就被这么突发的一件事给搅和的狼狈不堪,不由地惹得他恼羞成怒,唰地一声从就近之处拔出左右小斯的腰刀来,手起刀落,就将那还未挣扎起来的打手拦腰斩杀在脚下。

左右的小斯一瞧自己的主子被烫伤了脸,整个面部渗出了惨不忍睹得鲜红,特别是左脸颊上,还接连浮起了七八个大小炯异的燎泡,看他痛苦扭曲的面容,那些个伺候人的小斯心里更是着急,也怕他怪罪下来,赶紧抽出手巾上前轻轻擦拭留在面部的茶水。但黄二郎对比并不领情,反而疼痛难忍,一脚一个,尽数将小斯踢到阶下。

史进一招得手,便更来劲了。看黄二郎挺着血淋淋的朴刀站在阶上正拿小斯们撒气。于是,史进唇角一笑,手下不停,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黄二郎,拳法大开大合之间,接二连三地将周身的打手丢了过去。

黄二郎这下才真zhèng

看到史进的身手,那些个身形壮实的打手,都被史进或踢或拽,好似信手拈来,不但身法飘逸,招式都显得潇洒,就光看史进这边,黄二郎心里就顿时觉得比人家矮了一截,虽然心里死不承认,但潜意识里还是输了。

黄二郎心底不及想罢,那些打手已被史进一个个地丢了过来。黄二郎在人前已经没多少脸面了,如果此时再躲开就更是颜面扫地,指不定让那些买水的人怎么流传出去,等到他日,还怎么在这华阴县里混!

黄二郎将银牙一咬,便横下心来,双手握紧刀柄,死命地将撞到眼前的一具具身体,连劈带剁,斩杀在面前。

别瞧黄二郎现在脸面上横眉冷对,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其实此刻他心里在剧烈地颤抖着。虽然他们在华阴县横行霸道,肆无忌惮,但是黄二郎也大多仗着他大哥的威名故作非为,并没有亲手像今天这样剖肠剖肚地大开过杀戒。况且,他虽然心里恨死了阶下这个给他难堪的小子,但他却在亲手屠杀着他黄家自己的人,这种间接的羞辱,他再清楚不过,但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他也没得法子。心里能做的也不过是自求多福,希望那受意离去的小斯能够快去快回!

史进就在这一会儿的空,便接连丢了七八个人上去,眼看着黄二郎手忙脚乱地“大义灭亲”,心里痛快,不由得心头冷笑。今个算你走运遇到了你史大爷,不然你小子还不晓得啥才是耍猴子戏!

史进心里想罢,出手又扣住一人。那人一被史进制住,便知dào

史进要丢他出去,双足往地下一顿,便照猫画虎地想使出千斤坠的法子。哪想得到史进早早瞧出了他的点子,不等他气息下沉便一记荡腿横扫,将他的下盘顿时拆散。

此时那个命苦的打手便知下一招等他的就是自己老大的屠刀,心下顿觉万事休矣,不由得将眼一闭,死就死了!

可是他这个痛快求死的愿望,此时在史进手里也没的满足了。史进本想如法炮制的,但此刻恰好有三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趁机想抢近身来乱刀砍翻史进。史进不得已,将那挚在手里的人当做一把八十斤的大刀耍了起来,觑准那三人的来势,挥人一扫,将杀上来三个尽数撞翻在地。

此刻最痛苦的还当数那个被史进耍弄的人,不但被撞得腰身筋骨寸断,而且耳边风声呼啸一过,又不可避免地被史进丢向了正挥刀劈下的黄二郎。

那人受方才的一撞,便起了和人同归于尽的心,此刻眼睁睁的瞅见了黄二郎的嘴脸,便借着史进这乾坤一掷的去势,下意识地挥刀便砍。

当的一声兵刃相接的脆响,黄二郎非但没有一刀将这来人砍翻了,而且还被他这猛然一撞,打了个咧却,差点又倒在地上。

黄二郎稳住身形的时候,左右小斯们就唰地拔刀在手,赶紧护在他的身前,五六个人一并举刀照着那个冲撞的打手就要一刀挥下。

“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大家都被这一声吼给镇住了,一切举动都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风水门洞……

第七十三章 九纹龙扮猪吃虎(贰)

那一声吼从人们头顶滚过之后,院子里就变得异常安静,大家都停下手来注视着风水门洞的方向。就连那帮子被史进耍地团团转的打手也都纷纷停手,离得史进远远地退在房檐下站了两排。

黄二郎心头一喜,赶紧丢开手里的朴刀,将满手的鲜血往衣摆上一擦,便喜形于色,高高地叫了声:“大哥!”说着,眼瞅着那风水门洞便快步走下阶来。

随着那买水人群从两边散开,一行人终于从外面挤了进来。前面是三四个开路的小斯,连推带撞地将人群分开条道来,里面由众人护着走出一个人来。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穿一身翡翠绿丝螺纹袍子,大腹便便地从风水门洞进到孔记染坊里来。

黄二郎一瞧,满心的欢喜顿时落空,一半凝结在了脸上,一半冷在了心底。而这房檐下的阶梯也就五层,他下了一半,就尴尬地上下为难了。

那胖子的目光在院里扫视了一圈,看着这里屠杀的惨状,眉头就不由地紧紧皱在了一起。还不等黄二郎说话,那胖子就沉着个脸怒道:“做生意最讲究的是什么?”

最讲究的是什么……黄二郎还没来得及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一转,只见那胖子身后便有个熟悉的声音老练地回答道:“吉利!”

黄二郎双眸一紧在院里扫了一圈,再凝眸细看那胖子身后时,才恍然明白,这帐房先生开溜的功夫,原来和他的算盘打的一样快,怪不得有风声引了这财主回来。

黄二郎在这边想,死死盯着那帐房先生,恨的牙根痒。

那胖财主点着头,又摇了摇头半含怒色地道:“那么这——吉利么?”这话就问的很有那么点意思了,听到黄二郎、史进还有那帐房先生心里,三人都觉得像是专门说来问自己的。

黄二郎知dào

这胖财主做生意,凡事最讲究吉利。以前跟在大哥后面,就听这胖子不止一边地咕叨过“吉利吉利,有吉有利,百态顺吉,万财生利”。然而今天,在孔记染坊不但动刀动枪的不太吉利,而且还剖肠开肚地当院喋血。这番场面看在那胖财主眼里自然是极不痛快的,黄二郎最烦他磨叽,正想着开口解释的时候,却让那胖财主一个禁声的手势硬生生地给止住了。

黄二郎方才就丢了老大的面子,现在这死胖子也不给个脸面,心里就极其不爽了。

但那胖财主似乎对此却视而不见,冷淡地道:“胡闹!你闭嘴到一旁站着。”说着胖财主又抬起那个戴着翡翠宝戒的右手,一指史进道:“你小子是谁?”

史进都懒得瞧他一眼,顾自整了整方才弄乱的衣摆,悠悠地道:“你又是谁?”

那胖财主笑了,挺了挺他那个滚圆滚圆的肚子,摆起副架子,还假装谦虚地道:“在下孔儒,在这孔记染坊也就是个小小的东家。”

“哦——!”史进拍着脑门一副恍然大悟地样子,这给孔儒脸上添了不少得yì

。可是史进最后拍过一下脑门后,懵懵懂懂地眨巴着眼瞅着那孔儒,喃喃道:“孔儒……孔儒……孔儒……”

帐房先生一看史进这样子,便一副小人得志得样子,从孔儒身侧站直了腰板,直冲冲地道:“孔老板是这华阴县里数一数二的巨头,掌握着华阴县的经济命脉,知dào

厉害了吧!”

“孔儒……孔儒……不晓得是个什么东西!”史进才不管那帐房先生说什么,顾自摇着头道:“从没听说过。”

站在一旁的黄二郎一听这句,噗嗤一声就偷乐了。气得那帐房心里直发毛,指着史进呵斥道:“狗眼不识泰山!”

孔儒毕竟是个体面的人,见过大场面,不但城府深,还沉得住气。他将手一抬,让那帐房住了嘴,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孔儒的名声不响没关系,这位小哥,你只要知dào

,这脚下的地方是我的,那就——足够了!”

史进看了看孔儒,笑了道:“你说是你的,他说是他的,我还说是我的……哈哈哈……可是人死在这儿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孔儒背着双手,看了看黄二郎,又面对史进道:“人命关天,但也不过是‘冤有头,债有主’罢了。黄家杀了自己的人,他黄家自然会去料理,你,管不了!”

史进直钩钩地瞧进了孔儒的眼睛里,一个字一个钉地道:“这华阴县里还没有什么事我管不了!”

“啊呦——!厉害!佩服!”孔儒摆出一副肃然起敬的样子,嘲讽着史进道:“原来是刘县令还魂!啊呀!失敬失敬!”

众人一听孔儒这般调侃,再加上他那副夸张的举动,顿时博得哄堂大笑。不论是黄二郎还是买水的人,都觉得史进可有苦头吃了,眼下更有好戏看。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别打肿脸充胖子!院里院外满满堂堂,都挤满了人,都等着看这楞头青专门给黄孔二家为难,到最后会落个怎样的下场。

孔儒等大家一声笑过了,满含笑意地说道:“不过,就算是刘县令还魂,也管不到我!这华阴县迟早还是我的地盘!”

“实在不好意思”史进惭惭地道:“让你的愿望落空了。这里迟早是我的……”

“哈哈哈,少年有志,倒是不错!”孔儒笑着话锋一转,继而讽刺史进道:“但白日做梦,那就不好了。少年狂,是狂的有资本,而不是靠一股愣气!”

史进不理他这文邹邹地卖弄,依然直钩钩地看着他的眼,只不过现在史进的眼神里多了一股寒气。史进指着脚下,底气满满地又声明了一次:“这里迟早是我的!”

“那好,是你的,是你的!”孔儒嘲笑地看着史进,指手画脚地道:“那么你管得了这围困么,管得了那帮子反贼么?”孔儒说着又和众人一同大笑起来。

“那实在更不好意思了,恰好这个我管得了!”史进说着嘴角钩起一摸诡异的弧度。

第七十四章 九纹龙扮猪吃虎(叁)

“哈哈哈——!”孔儒一听他那话便笑了,极其不屑地道:“那些个贼人,被官兵围困,断粮断水,撑不了多久城就会破。你既然说管的了,那就该现在去城楼上帮帮他们啊,不然再过几天饿死了……噢,我晓得了,你是要管他们的后事吧!哈哈哈,那你来这里可是找对人了,我孔某向来是个大善人,我瞧你还有几分身手,只要你踏踏实实跟了我,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而且咱有的是钱,你爱埋谁就埋谁。”

“孔老板,你的善心真是感天动地,我倒要替少华山的兄弟们谢谢你!”史进说着两手一拱继xù

道:“但是孔老板,今天我来不是要你赞助棺材的,而是告sù

你一句话!”

“噢?请讲请讲,孔某洗耳恭听!”孔儒摆出一副装模作样的恭敬,将头一偏就略含坏笑地瞧着史进。

史进拿手一指孔儒,一边闲庭信步地绕着这孔儒转,一边声色具厉地道:“孔老板,你要时刻警醒,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你自己是谁,却又不能是谁!”

“噢——!这么富有深意的道理,真让孔某受意非浅!受教~受教!那么敢问这位学富五车的小哥,你既然晓得这道理,那你现在知不知dào

自己不能做什么,晓不晓得你自己是谁,我是谁?”孔儒说罢又嘲弄地大笑起来。

史进转到孔儒面前站定了,两人四目相对。史进一字一顿地道:“我当然知dào

我是谁,你是谁!”

孔儒的笑意渐渐从脸上消散,显然是没耐心再和史进玩下去了,一变脸色,指着自己和史进之间,恶毒地道:“我们之间得距离,可不是这三步远,而是生与死!我要你活着,你就是痛不欲生,也死不了,我要你死,你就是苟延残喘,也活不成!你要知……”

史进不等他说完,抬手吹了一个呼啸。只听呼啦一声,孔记染坊的四面房上,顿时闪出百十个人来,一个个拉弓搭箭,腰附弯刀。

这一下突发的变故,让在场的人顿时没了笑意,就连那牛逼哄哄的黄二郎,也顿时吓傻了眼,一副目瞪口呆的搓相站在原地,贪生怕死的心便开始一点点吞噬他最后的意念,双腿也不由地微微发颤。

孔儒心下也是一惊,脸上轻蔑不屑的傲视,就像被打碎的冰渣,尴尬的凝结在脸上,一点点毫无保留地脱落下来。孔儒心里想起方才的一幕幕对白,将史进的话重新一咀嚼,这才品出新的味道。但后悔是晚了,不过孔儒还有一张底牌,这张牌还没出,他心底就不会慌。

“孔大老板,你我确实是生与死的距离,你是个聪明人,现在一定猜到了我是谁,也估计晓得了我来做什么,咱们就别Lang费时间了。”史进略含笑意地看着孔儒,见他双眸在微微地抖动,便晓得他心里在做剧烈的斗争,于是接着道:“还是你刚才的那句话,现在我送给你听!我看你还有些‘资本’,只要你踏踏实实跟了我,什么都可以谈,什么都好谈!”

孔儒扫了一眼三面房上的弓箭射手,那些在灯影下闪烁的箭矢,不由地让他有了一点怯意。但这么多年在黑白两道上混生意,也让他有了自己的一套法子。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地琢磨着史进的意图。

此刻的孔儒已经晓得那个扮猪吃虎的后生就是传言中的史进,他想要的不过就是水和粮。水是在这井里,但粮却只有他自己知dào

。就现在而言,粮草对守城多重yào

,几乎可以拿胜败来论。也就是说,只要粮在手,史进还是在掌控之中,他们这些土匪依然拿他孔儒没一点办法。

孔儒心念一通,便不再像别人那般害pà

那房上林立如麻的箭头,一副得yì

的样子又在他的脸上复活。孔儒走到史进面前,拍了拍史进的肩膀,毫无压力道:“什么都好谈?那是怎么个谈法!”

“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够明显么?”史进叉着双臂在胸前,拿眼睛往房檐上一扫,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孔儒一咧嘴角,顿时大笑起来:“你彻头彻尾就是个没脑子的土匪。现在的局面,还没轮到我来求你的地步!这意思你晓得……”

“你是个商人,也不过就是在钱财利润之间,你想借此敲诈勒索,那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我们更专业!”史进说着,便打了个手势。

房上顿时跃下十几个壮汉来,为首的那人正是金脚板。原来就在史进戏弄那十几个打手的时候,心里就起了搞垮他黄家的意思。不但要灭了黄家的势力,还要借此重树少华山的威名。顾而便暗中打了手势叫金脚板去招队人马来,没想到那孔儒‘驾到’,史进便灵机一动,心里变了目的,用来招呼他了。

此刻,金脚板受了史进的指示,十几个好汉抽刀在手,借着房上弓箭手的压制,也摆出平日劫道时凶神恶煞的模样,霸道地横踢竖踹,将那些黄家的打手都麻利地废了,直教他们一个个滚地求饶。

金脚板满脸横肉地来到黄二郎面前,见他那副害pà

的筛糠样,金脚板就更瞧不起他了,拿刀背轻轻磕了磕那黄二郎的后脖颈,吓得他屁滚尿流。

金脚板恶狠狠地沉着嗓音道:“知dào

这是啥玩意不?”

“知……知dào

……是……刀”黄二郎感受着那刀背磕在脖子上一凉一凉的,心里最后的意志也崩溃了。

金脚板摇摇头,很遗憾地继xù

道:“这他么叫规矩!很遗憾,你没说对……”说着金脚板身侧的汉子就大力挥起朴刀。

“啊——!饶命!饶命……规矩这叫规矩!好汉饶命,小的这就记住了……”

金脚板拿刀身拍了拍他的头顶,狠狠地道:“光记住不行,还要上心!”

“上心!小的一定上心!好汉别杀我……别杀我。”

金脚板这一唬,把这贪生怕死的黄二郎可彻底吓惨了。金脚板朝兄弟们使了个眼神,立马就有一人前来,结结实实地把黄二郎绑了。金脚板搂着他的脖子,一句一顿地道:“你规矩就好,来来来,刚才你那么狂,现在也该认识认识我们少华山的东家。”

说着金脚板将黄二郎的脸硬生生地扳过来面对着史进,继xù

道:“这是我大哥,你可看仔细,正名叫史进,外号是爷爷,你小子知dào

怎么称呼了不?”

“史……啊呦!”黄二郎被金脚板当头一拳,打得满眼金星,知dào

自己说错话了,急忙改口:“爷爷,史爷爷!”

“哎~!也就对了。”金脚板说着,一把把他拽到他大哥史进面前,恭恭敬敬地道:“大哥,人给你绑来了,要杀要剐,就听您一句话!”

第七十五章 虐奸商借刀杀人(壹)

金脚板晓得史进的意思,大大咧咧地戏虐了黄二郎一番,这不但是要杀黄二郎这鸡,还要给那孔儒这狗看,让他好知dào

少华山的厉害。

史进一把搂过黄二郎来,看着孔儒道:“孔老板,现在砝码都到了,我们可以开始谈谈了么?”

孔儒看着史进那双鬼灵精怪的眼神,看着他满脸的坏笑,不知dào

为什么,自己的心底就开始直发毛。虽然孔儒不知dào

史进拿黄二郎做的什么砝码,耍的是什么把戏,但孔儒心里却亮堂堂的知dào

,史进想要的就是自己这边唯一可以算作砝码的东西。但照他这么些年的闯荡,黑道上的惯例,就是没亲眼所见,也是有所耳闻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砝码丢的越早,利用价值就越小,那么死得也就越快。所以,在孔儒心里,粮草是绝不能交的,何况敌强我弱,就算谈那又能又几分利落到自己手里,只不过白白给了别人借口。

史进见孔儒不说话了,便转过脸来对金脚板道:“我听说孔老板家的人最会跟钱打交道,恰好你姓金,一定与他们更和得来。”

金脚板一看史进那狸猫般狡猾的微笑,心里就立马懂了。他朝院里的那几个手下一招呼,十来个大汉便要上前去押孔家的人。

孔儒一见众人杀气腾腾地上来,心里就急了。那些跟在他身后的都是他生意场上得力的伙计,他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孔家的生意就要塌掉一半。于是孔儒心下着急,连忙将身子往前一站,挡住众人的去路,大声叫喊:“你们要干什么!”

金脚板拔刀在手,逼近孔儒,恶狠狠地道:“老子平日里下山,劫的就是奸商的道!我要干什么?你倒是来问问它!”说着,金脚板横刀相逼,迫使着孔儒连连退后。

孔儒这边把道一让,少华山的人立kè

就把孔家的人都押到院子正中来。史进搂着被捆绑的黄二郎,有如看戏一般,一面瞧着金脚板的手段,一面留心地瞧着孔儒的反应。史进瞧他急的目瞋欲裂,豆大的汗滴渐渐渗出额头,一滴滴的从脸颊滚落,史进心里就多半知dào

了,那办法估计会有些效果,于是史进在这边借黄二郎的身子挡住孔儒的视线,用少华山的暗号手语悄悄地操纵着金脚板,借此继xù

上演下面的好戏。

金脚板见孔家的手下都被押离了孔儒的身边,余光中又领了史进手语的指示,于是他诡异地朝孔儒这光杆司令一笑,小臂一动,回刀入鞘,继而转过身来,一面往院子中间走,一面望着那些孔家的人道:“有一天,我带着一彪兄弟下山,恰好遇到一个商队,里面的人,和你们一样多。我们冲了下去,劫了他们的道,按我们山寨的规矩,是不同的人走不同的路,所以总得问些问题,区分明白了,才好送他们上不同的路。”

“我记得那天,我问的是这样一个问题。”说着,金脚板一把拽出那个帐房先生,两双锋利的小眼紧盯着他,恶煞般地继xù

道:“你家老爷,做的是什么生意?”

那帐房先生愣了一下,见金脚板盯着自己,却没了下文,这才明白,原来是问自己,于是哆哆嗦嗦地道:“布匹……典当。”

金脚板看着他说完,轻轻摇摇头,抽刀出来,噗的一声血喷,金脚板竟顺势将那帐房的头割了下来。

孔儒一瞧,心里便是一痛。

金脚板没有理他,而是按着史进的指点,继xù

自己的故事。金脚板津津有味地道:“商人,贵在诚信,一个满嘴谎话的人,我们还是提早送他上路的好。”说着金脚板又往下走了一步,一边站到一个精瘦的伙计身边,一面说:“我不信,这一队的商人都是骗子,所以我问了下一个人,你们老板做什么生意?”

那伙计看帐房死了,心里早吓破了胆子,结结巴巴地道:“有时也在黑市贩卖些药材。”

这精瘦的说完,紧挨他的下一个就赶紧开口补充道:“还贩卖些私盐和粮草。”

金脚板摇摇头,无奈的一挥手,那两伙计背后的汉子手起刀落,顿时也送那两人上了路。

金脚板说道:“商人,要遵纪守法,贩卖私盐的奸商统统留不得!”说着金脚板又向下走了两步,在一个后生面前站定,继xù

道:“其实那天,我已经知dào

他们在说谎,因为我在他们的箱子里发xiàn

了砒霜,那是官家禁止大量批购的一味药物,但他们却有不少。可是他们就是不爱说真话,无药可救,我也就不发慈悲了,就像现在,明明是私自卖水,却死都不肯说。”

孔儒这下忍不住了,他知dào

少华山的人在拿到粮草前是不会杀他的,于是稍微放大了胆子争锋相对地狡辩道:“卖水有个鸟罪!是再公平不过了,我得到了自己喜欢的银子,他们也得到了救命的水,各得所需”

金脚板听他说完头都没有回,冷冷地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救济百姓,可你们趁乱敛财,还好意思说各得所需,这等狼心狗肺的家伙,分明是华阴县的害群之马,不除不快!”说罢一个眼神下去,那后生也被一刀了结。

“你……你……”孔儒被气的直哆嗦,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可以回驳的地方,只能狠狠地咬着牙,心里极端恶毒地咒骂。

“很可惜,那天质问的几个家伙都有问题,我就觉得纳闷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干嘛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一定没少受人蛊惑。”金脚板说着又往下走,在下一个人面前站定后,那人吓的小便失禁,直接就尿了裤子。金脚板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依然说道:“你们老板在和些什么人合zuò

谈生意?”

“也就……是……是些卖丝的……还有各种原料商人……或者客户。”

金脚板听了一挥手,血溅五步之后,立kè

也送了这人上路。金脚板拿出手巾擦拭了沾到自己身上的几点血污,自言自语地道:“这么笼统的回答下面,掩藏着肮脏的交yì

,悄无声息地蚕食这百姓的利益。”

金脚板说着又往下走了一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的眼睛。

那人被金脚板这么一盯,心里的意志就瞬间瓦解,他知dào

,金脚板那眼神中的味道是死亡的气息。于是他什么也顾不了了,那种求生的欲望,让他不得金脚板发问就开口说道:“英雄明察!我家老爷确实还和县令做过交yì

,私下买了大批粮草,不仅如此,他们还商量好等战乱一过,就囤货居奇,太高米价好大肆敛财。”

金脚板一听他说完,一刀亲手宰了。他朝地上吐了一口,愤恨地道:“这手段实在——下流!”

第七十六章 虐奸商借刀杀人(贰)

金脚板一刀杀了这个,目光往顺次瞧了下去。那人的目光与金脚板的一接,全身便是一颤。此刻在那些孔家的伙计眼里,这金脚板就是活生生的阎王爷,问问题都是幌子,变着法子借故杀人才是真的。那人一看前人无一幸免,而此刻轮到自己,顿时那种死亡的气息笼罩了心头。他心中多半还有些傲气,不愿死于他人刀下,啊的一声大喝,猛然挣脱身后大汉的押制,望着那屋檐下的高台,直接以头相撞,自行了结了。

金脚板眼睁睁地看着他撞的血肉模糊,肝脑涂地。啧啧啧地直摇头,最后叹了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作孽不可活……”

金脚板说着也不往下走了,抬起眼瞧着剩下的那三个孔家的伙计,看他们的样子,已经吓坏了。于是金脚板一字一顿地道:“粮——草——在——哪!”

那三个伙计一听,哆嗦着不敢言语,他们慌乱的眼神四处流离,相互看看,再朝他们老板瞅瞅,显然一副内心矛盾极剧挣扎的表象。

金脚板打了个手势,立kè

有几个人上来,在那三人面前各自挖开一口大坑。最后金脚板又叹了口气说道:“那天也有那么三个,死都不肯说出自己犯下的罪过。于是……”金脚板打了个响指,那三个伙计便应声被推下坑去,几个大汉站在高高的坑边上,铲了几铲土,就往他们身上盖,吓得他们嘶声大叫。

金脚板此时将手一抬,让手下们停了下来,他蹲在坑旁,望着下面那些惊恐的脸问道:“我听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来,让我听听你们的实话,或许感动我了,就让你们破土重生,重新做人!”

那些躺在坑里被土掩埋了一半的伙计,吓得魂都丢了,正要开口的时候。孔儒突然杀气腾腾地叫起来:“你们要是怕死,敢在这里说出来,那么在那边,你们的家人,我就统统弄死!”

史进看孔儒已经沉不住气了,便走上前来搭住他的肩膀,道:“孔老板,何必呢?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现在就搞不明白了,你孔老板这么精明,怎么既要做人,又要做鸟呢?”说着史进顿了一下严肃地道:“现在,也不迟,还有得商量!”

孔儒扭头毫不退缩地对上史进的双眸,冷冷地道:“史进!你觉得我傻么?这战乱之中,哪有什么好商量,不过弱肉强食罢了,你等强盗行径,我就是死,也不会把粮草给你!”

史进一瞧孔儒翻了脸,也把话说到头了,便笑了,对金脚板说:“小金,你看你,都把孔老板给吓坏了,你先退下去吧,我来让黄老爷安慰安慰他这老朋友。”说着史进转过头,对黄二郎道:“黄老爷,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冒犯了孔老板,你和他最熟,你应该晓得他的脾气吧,帮我好好安慰安慰他!”

黄二郎听了,却不明白,大男人的怎么个安慰法?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温柔话来。

史进松开孔老板的肩,看着黄二郎挤弄了挤弄眼睛,然后暼了眼黄家那些鼻青脸肿的打手,又看看孔老板。这下黄二郎就懂了,心里彻底明白了史进的意思。

本来在这华阴县里,孔黄二家各有势力,一个仗着人势,一个仗着钱势。原本是谁也瞧不起谁的,虽然现在有合zuò

,但也是迫不得已,为形式所逼。这围城之下,他孔儒仗着有粮,对他们黄家驱来使去,天天牛逼的很。现在史进来找孔家的麻烦,黄二郎自然乐意帮忙。于是,黄二郎一点头道:“史爷爷的意思我懂。我办事包您满yì

!”说罢一转头冲着房檐下的几个打手叫道:“你你你!过来伺候下咱这孔老板,什么辣椒水,老虎凳的都给我弄上来!”黄二郎说罢,又朝着史进笑了笑,希望能看到史进脸上满yì

的笑容。

史进点了点头,却没有理会黄二郎,笑眼迎着孔儒,默默不语。

过不了多时,黄家的几个便调配好了辣椒水,一大碗红艳艳地端到孔儒面前,立马就有两个黄家的打手抢上前去,将孔儒粗暴地按在地上。

孔儒向来以尊贵自侍,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如今黄家的人用力地一把捏开他的口腔,眼看着那滚烫地辣椒水就要硬生生地往喉咙里灌,吓的孔儒急忙叫停。

史进一摆手,那打手便立kè

停了下来。

史进看着孔儒大口大口的喘息,笑着走过来在孔儒的侧旁蹲下身子,望着他那张狼狈而惨白的脸道:“孔老板,您连死都不怕,辣椒水算什么,来喝点。”

“不不不——不要!”孔儒一听连连叫停,见那辣椒水没灌下来便急忙叫道:“我不是奸商!我不是!”

史进一听当即又笑了:“孔老板怎么突然想起表白了。”说着看了眼那边少华山的兄弟,还有那三个被埋了一半的土坑,立kè

恍然大悟道:“我懂了,孔老板是说,你不是奸商,按规矩我就不能害你?如果我害了你,就把少华山的规矩当屁放,落得名誉扫地,可是这个理?”

“反正我不是奸商!”

“那好,你证明给我看!咱两也别兜圈子了,直接从那囤积的粮上说起。”史进说罢饶有兴趣地听他怎么回答。

孔儒将头一撇,振振有词地道:“他们说我是贩卖粮草,说什么勾结县令,囤货居奇,大肆敛财,我呸!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何况我乃一县大商!我不过是为了帮zhù

县令囤积粮草,以防粮仓出险,备以后用,我和县令的交yì

,也不过是收个囤货的钱,作为商人,这能算奸么!史进,倒是你们少华山口口声声自称好汉,可干的还是强盗的勾当!”孔儒自己觉得抓住了史进的短,便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越说越来劲:“你可别忘了,你们打进城时,张贴的告示还在那呢!说什么除恶为民,说什么不欺男霸女,说什么不劫掠百姓,我呸!什么都是说得好听,打着大仁大义的旗号,干的还不是草菅人命的勾当!还想让百姓支持你们,做梦!”

第七十七章 虐奸商借刀杀人(叁)

这一通话,把大家都说蒙了,包括那些卖水的人,听罢之后都变的鸦雀无声。大家都多多少少知dào

,这孔家确实底子也不白。曾经因为贩卖过不少黑市的私盐,也发过几笔横财。而前些阵子也有风声传出来说他和县令私下有笔交yì

,也晓得他从华阴县的粮仓里搬走了不少粮草,可是不是如他说得那么大义凛然,大家就不晓得了。

只是,那张贴出来的告示,大家可都瞧了个清楚,暗中也曾赞叹过,但就现在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大家心里却不由地生了疑。

史进此刻也深深晓得这孔儒话里的厉害,因为他知dào

,一但失去民心,那么今后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而现在,他要争的不单单是粮草,还有民心的所向。此时问题的严重性,已经被孔儒的一番话给激发到了另一个高度。虽然是史进之前所不曾预料到的,但史进迎着他的叫骂,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史进不紧不毛地对着孔儒道:“孔老板,我们少华山的告示自从贴上,就没想过弄下来,这里在场的百姓也晓得,我们是这么说得,也是这么做的,但对于你这么不客气,原因你比谁都清楚!”说着史进站起来,走到那三口深坑边上,抓了一大把土,细细地往坑里灌,吓得下面的人面色惨白。

只听史进继xù

道:“刚才你们孔家的人都漏了你的底子,说你干过好些不正当的生意,虽然他们替你死了,但这奸商的头衔却不能就此抹掉。你们说是不是?”史进看着坑下三个嘣嘣嘣直点头的伙计,便停下手来。

史进直起身来,看着孔儒道:“孔老板,你说你是为华阴县好,从粮仓里调走粮草以备不测。那好,算你神机妙算,这粮仓确实也出了事,那你的粮,是不是也该拿出来,派派用场。”

孔儒本想将史进一军,没想到史进的脑子转的却比谁都快,反而让他无言以对。孔儒自己知dào

理亏,眼神躲闪着,不敢去瞧史进的眼,心下却在飞快的寻思着对答的路子。孔儒这脑子真不愧是这华阴县商界的老油条,就在史进要开口的时候,他灵机一动地道:“粮草我是给刘县令备着的,却不能拿来给你用!”

“可是刘狗官已经死了。”史进见孔儒找遍了借口,其实就是不愿交出粮来。史进在他们孔黄两家身上Lang费了不少时间了,此时被孔儒这种不配合搞得快要失去耐心了。

“刘县令是死了,但王法还在!只要有王法在,这粮我就是我的,而你们也给了承诺,只要是百姓,你们就不会去劫略其财产,恰好我是百姓!”孔儒此时已顾不得什么逻辑不逻辑的了,他认准了一个理,不管能不能说得通,他都要搭上关系,反正死死抓住就是不放。

可史进却没有被他这样的无赖所惹毛,只能说这孔儒是太不了解史进了,史进最不怕的就是耍无赖。你无赖是吧,那好,爷就让你好好开开眼,见见什么是他么的无赖!

史进心念一转便冷笑了,一拍黄二郎的肩头,冲孔儒道:“孔老板,你要讲王法是吧?恰好,我这里有王法。”说着史进转头看着黄二郎道:“黄老爷,刚才你和我说过什么来着?”

黄二郎心里不知dào

史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看现在的局面不像是要追究自己那句狂话的,于是小声地道:“史大爷,小的原来说‘县令死了,凡事你来管,衙门烧了,王法我来定’,史大爷,我不……”

史进又一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后面的话道:“就是这话!这事儿我来管了,他说要王法,你倒是给个王法啊!”

史进这句话是急有深意的,黄二郎一听当下就明白了,急忙附和着道:“噢噢噢,王法在这儿,王法在这。”说着黄二郎踢了一脚地上的孔儒,极其蛮横地道:“说!粮草在哪?”

孔儒被黄二郎一脚踢断了肋骨,痛的满头大汗。他从小就娇贵,放到平日里,他黄二郎算什么东西敢踢孔儒,今天孔儒受着委屈,当下就怒了,大声喝斥道:“黄二郎,好你个王八犊子!叫黄天霸来见我!”

孔儒一提黄天霸,史进才知dào

,被戏弄绑了的原来不是黄天霸。而黄二郎此刻也一时语塞,讲不出话来,便看他张狂,在他大哥那里可是言听计从。

就在这小小的冷场瞬间,一个人从风水门洞里头走了进来。黄二郎一瞧,咦,这不是自己派去请黄天霸来的那个左右么!莫非……

原来,那人早就回来复命,恰好遇上金脚板在那里做戏杀人,他见里面的势头不对才躲在门外,此刻听要叫黄天霸来,他一时紧张,又怕黄二郎怪罪他不及时复命,这才壮着胆子进来。站在黄二郎面前道:“二爷,老爷说分不开身,就不来了,临走让我带话给您……”那人说着就越来越低了,显然这下面的话是私话了。

黄天霸此时知dào

史进是为粮草来得,并非是要与他为难,故而大哥不来,他更放的开手脚,好借着史进的势力来推翻黄家的根基。黄二郎越想越美,于是也无所顾忌,便冲那小斯道:“有什么就痛痛快快说!”

那小斯面色有些尴尬,只好吞吞吐吐地道:“老爷说,这边的事不管也罢,让二爷早早带人回去,那边採挖的事上还急缺些人手。”

黄二郎一听原来是这个,天天灰头土脸地挖挖挖,有什么好挖。他心里不爽便叫那小斯快滚到一边去。

史进晓得这手上的人不是黄天霸,便一刀割断了黄二郎的绳索,道:“黄天霸不来,那你这王法还是要给他的好,要是再晚些,宵夜都没得吃了。”

黄二郎揉了揉手腕,笑着道:“史大爷稍歇,我这就给他个王法来!”

第七十八章 虐奸商借刀杀人(肆)

史进搬了一条条凳,就地坐在这院里,但在屁股一挨凳面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指那边呆若木鸡的买水人群,却将他们心下都是惊的一抖。

那些人惶恐极了,方才见金脚板提问杀人,此刻也生怕史进是闲的无事,也问他们问题,借此来拿他们开心。

就在他们忐忑不安的时候,史进却大声发话了道:“继xù

打水!”

那些百姓一听这话,顿时都是一愣,生怕自己听错了话,谁也不敢上前。

史进见众人没什么动静,便一挥手叫少华山的兄弟们过去帮他们打水。等一桶桶甘甜的井水打上来,再递到他们的手里,众人这才晃过神来,重新排起了队来,纷纷拿钱来买水。可谁知,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些传说中的少华山强人不但不收钱财,还让人们回去叫全城的人都来。这下可让众人欢心鼓舞,一片欢呼一片叫好,这气氛顿时活了起来,跟过年的欢喜都有得一比!

众人那边是欢喜了,孔儒这边就不好过了。自己的一条财路被破了不说,还让黄二郎这般折磨,他心底想着,翻腾倒海地全是怒火。

此刻,黄二郎一副恶毒嘴脸又出现在了孔儒的面前,露着黄灿灿的牙,对他吼道:“孔儒,你再跟我狂啊,我看你现在还狂什么!你不是要王法么,来,我给你王法!”说着便一伸手,接过打手端着的辣椒水来,恶狠狠地道:“王法就在我手里了,你说吧,粮草在哪?”

孔儒瞪着一双大眼死死盯住黄二郎,仿佛那狠毒的眼光可以刺穿他五脏六腑似的。

黄二郎见孔儒不说,只是瞪着个眼毫不留情地看着他,心下也被那怨毒的眼神看得直发毛。于是黄二郎一手使劲捏开孔儒的口腔,一手就将那滚烫的辣椒水往里灌,嘴里骂骂咧咧的也不停口。

那孔儒哪里能受得了他这个,方才被黄二郎一脚踹断了肋骨就已经让他痛不欲生,现在这滚烫滚烫的辣椒水又灌下去,烫得满嘴起泡不说,顺着喉咙一下去,呛得他火辣辣的痛,好像此时倒下的并非辣椒水,而是岩浆溶铁。

孔儒被折磨地拼了命地挣扎,痛苦的他恨不得立马死了,但全身都被黄家的打手死死按住,黄二郎还在大笑着往他嘴里灌。

等一碗辣椒水都给他灌下去了,黄二郎这才暂时收手。黄二郎看着满面充血的孔儒,经过这一碗辣椒水穿肠而过的洗礼,那双眼睛就充满了血丝,虽然看着多了几分狰狞,但却再也没了方才的那分锐利。

黄二郎瞧着孔儒大口大口的喘息,嘴角还不住地往出淌着粘稠的口腔混合物,这可是他黄二郎亲手毁掉了孔儒的体面,他心里想着便顿觉爽快。黄二郎将那空碗放在地上,对孔儒道:“这王法都到你肚子里了,是不是也该说说粮草的事了!”

孔儒将脖子一梗,狠狠地吐了一口,便远远地盯住史进死命大吼:“史进!你个卑鄙小人!你们就是赤果果的强盗!”

史进一听他骂,却不发怒,反而淡淡一笑,道:“孔老板可不要血口喷人,他折磨你那是你们黄孔二家的事,我所做的不过是来要回你‘看押’的粮草,我一向讲理,粮草一到手,咱两井水不犯河水!”

孔儒冷笑了,道:“讲理?好个讲理的土匪!那我就和你讲个明白,那些粮草是我帮县令库存的,现在衙门都烧了,一纸协约都没了,这些粮草就是我的了!你说过不会动百姓的钱财,我看你怎么把这理给我讲翻过来!”

史进听了,暗中便朝退到一边的金脚板打了个手势。一面缓缓站起来,一面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在你孔儒的心里,衙门烧了,这粮就是你的,可是这个意思?”

“不错!这粮草就是我的,你们这帮土匪想要,那就现在放开我,我还可以考lǜ

考lǜ

!”

“啊呦,快快快,你们先放他起来。”史进说着,连忙招呼黄家的人松手。等孔儒从地上一副狼狈相地爬起来,史进才又继xù

说道:“孔老板,不打不相识,你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只是……现在这粮草怎么个商量?”

孔儒不知史进这是拖刀之计,还当是史进真的被他这歪理给牵制住了,于是又端起一副老板的架子,将头一扬,冷哼一声,道:“商量?刚才是按你的王法来,现在那得按我的理来走!”

“对对对,孔老板真是我辈中人,和我所想简直雷同,要按照你的理来,这不,你瞧!”说着史进望他后面一指。

孔儒顺势望去,那些布置在房上的士兵不知什么时候就撤下去了,但房子里面却明晃晃地显然是起了火,照这个势头下去,不过半个时辰,这偌大的孔记染坊就会陷入一片火海最后焚为灰烬。

孔儒看着心里急的要死,这孔记染坊可是他最得yì

的产业,是他的横行商界的一张撑腰王牌,如果今个被一把火烧了,那他孔家再想翻身可就不容易了。

孔儒瞧着火光在四面的房里跳跃燃烧,他急的冲着史进就喊:“快救火啊!快救火!”说着孔儒自己便想往井边上跑,可是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黄家的人一把按住,死死又压在地上。

史进这时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道:“急什么,这不是很附和你的理么,一把火烧了,这里和粮就都归我了!”

“史进!你欺人太甚!”

史进见他走到孔儒面前道:“孔儒,你知dào

现在全城的百姓都在饥渴交迫中挣扎么!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大肆敛财,你的心肠怎地这般歹毒!你当我什么都不知dào

么!那些粮草都是百姓辛辛苦苦生产出来,被那狗官无条件收集起来,却和你这奸商做些这样的勾当!”史进越说越气:“我给了你多少次机会,让你交出粮来,你却这般赖皮,还将粮草霸为己有!你就是奸商中的奸商,该杀!”

孔儒被他这一通话说下来,彻底傻眼了,而身后那房内的火苗已经烧断了大梁,瞬间哄咙的一声,整个房子便坍塌下来,就像孔儒此刻内心最后的支柱,也哄然倒塌一样。

孔儒这下才真zhèng

知dào

害pà

了,哆哆嗦嗦地道:“史大哥,我们好商量好商量,你赶紧叫人灭火吧!”

“我不是什么史大哥,我是你嘴里的土匪!刚才还有的商量,现在已经没商量了!”史进说着便背过身去,望着那另一面染坊的房子也哄然倒塌。

孔儒眼看着那噬人的火苗将自己的染坊一间间吞噬,支撑自己强势的产业也在逐渐崩塌,孔家多少年的强盛,就在他贪婪的一念之间被史进一同焚烧在了这烈火之中。

孔儒眼巴巴地望着史进的背影,用尽全身的力qì

,不住地磕头,苦苦哀求道:“史大爷,史大爷!粮草我交出来,只给我留半成就行,求你了,保住我的染坊什么都好谈!”

史进听他说了这话,估摸着这攻心之术耍的也差不多了,便朝黄二郎递了个眼神。

黄二郎顿时明白,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喝道:“粮草在哪?”

“在那口井里!”

史进叫来金脚板耳语道:“火放的不错,现叫兄弟们灭了吧。”金脚板受了史进的肯定,心下微微笑了,一转身便赶紧指挥少华山的兄弟们开始打水灭火,好在火势被房顶的土瓦一压收敛了不少,再加上百姓心存感恩,纷纷上来帮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火就全部熄灭转为袅袅的青烟。

在这期间,黄二郎受史进的指示,下到另一口枯井下。等见到整齐码好的大批粮草,黄二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只见运粮的车进来,就是不见粮草,原来都藏到了地下。而这口井并不像孔儒平日所言,是甄半仙算错了地方挖开的枯井,而是早就算好,在这里建的一个通风极好的地下仓库。等他抓了一把米粮,再被人用绳索吊上来得时候,火也灭的差不多了。

黄二郎见史进等人打着灯笼围在井边,一爬出井口就欢喜地将手里的那把米端给史进看,高兴地道:“史大爷,有米有米,这鬼东西下面真的是个大仓库!”

“好!小金,去叫兄弟们来,运米!”

金脚板朝史进一抱拳,便一路小跑下去赶紧安排车马。史进将这水和粮的事情一并解决,心里舒畅的很,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有打道回府的想法,于是朝黄二郎和孔儒一拱手,换了一副口气,很客气地道:“史进今夜叨扰诸位了,咱们就此别过,再会!”说着转身便走。

这时身后异口同声地喊道:“史大爷,留步!”

第七十九章 虐奸商借刀杀人(伍)

史进听见他们异口同声的挽留,身子一顿,便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站着,一个跪着,这下可让史进心里有些不解了,一时没搞明白。如果说黄二郎站着,孔儒跪着,这样史进还能顺着前后的情理往下想。但现在的情形恰好相反,按理说,人的姿态和心里的态度以及自己的境遇都是相互挂钩,相互体现的,那么此时此刻的情况,却不是他所能揣测的了。

这时,跪在地上的黄二郎双手在胸前一抱拳,坚定地道:“史大爷!我黄二郎自打生下来,除了我爹我就再没打心底里服过谁,但……”

“别别别,这史大爷,我可当不起,再者别搞得这么煽情,都是大老爷们儿的人。有什么痛痛快快说!”史进一听黄二郎所言,他就晓得那下面一定跟着捧他的话,而史进最烦的就是这一套。

孔儒低眼瞅着跪在地上的黄二郎,心里满满当当全是不屑。眼见他马屁拍到马蹄上,心里就像是逮住了什么便宜似得,幸灾乐祸的,也算小小的为自己解了点小气。

黄二郎吃了史进这小小的一训,头就稍稍低了三分,扭扭捏捏地把话在嘴里转了半晌,这才吐了出来:“大哥,我想……跟你混!”

“啊~你这一跪是为这么回事。”史进这下算是明白黄二郎啥意思了,可另一个呢。于是史进又看向孔儒道:“那你这站着又是为了什么事?”

孔儒一看史进没有搭理黄二郎的请求,而是来关心自己的事,心下就又乐了,仿佛又胜了黄二郎一把。他偷偷暼了眼黄二郎,堂堂七尺男儿这一跪,就显得分外下贱了。他早就说过,如果连自己都不尊重自己,那还怎么指望别人来成全你的面子。此刻这话得到完美验证,孔儒就越发觉得,自己和黄二郎简直就是一个圣人一个莽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心里想着便把身板又挺了挺,面带微微的笑意,忍着嘴里的剧痛,将声音拿捏得恰到好处,既有排场的调调,又有讨好的语气,而且他还不紧不慢地改了称呼道:“史大哥,您是不是该和兄弟们吩咐一下,我那半成粮……”

“呵呵,您那半成粮?现在全城百姓都饿着呢,就算我把这些粮都散下去,每人吃个半碗,也坚持不过两天,你说说,这情况,我都不敢给自己留半成,你说你的半成,能留么?”

孔儒被史进这一通话说得心底哇凉哇凉的,就看史进那诡异的眼神他就晓得,这半成粮史进恐怕不会给他了,这就意味着这一夜之间,他要从歌舞生平的上层社会,落成温饱问题的破落户。孔儒心里有根深蒂固的封建等级思想,史进要分粮和百姓共食,这下他可接受不了了,急忙劝戒史进道:“这粮草本来就不多,你们守城的兄弟都吃不饱几天,你何苦要这样?把粮食分给百姓吃,他们会替你打仗么,不会!等城破了,他们照样是大宋的顺民,那样真当是糟践东西!不如……”

“闭嘴!”史进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了,打断他的话道:“我看给你吃才是糟践东西!来人,传话下去,这里的粮统统搬走,一粒也不许发给孔家!”说罢,一个少华山的小斯便一溜烟地跑开传话去了。

孔儒一听顿时急了:“史进!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不听我的你就等着破城吧!过河拆桥,我就知dào

你会反悔!”

“我反悔了么?那半成的粮,我从来就没答yīng

过你。”史进看着孔儒,眼眸向黄二郎的方向一动,接着道:“是他问你,你就说出来的,和我没什么关系吧。”

孔儒这下才知dào

,在史进这里他又栽跟头,于是脑羞成怒地气得说不出话来:“史进,你……你!”

史进本想放孔儒一马,但事到如今,他还是这幅贪欲不止的样子,特别是方才对分粮给百姓的态度,史进不但讨厌,而且还颇有提防。但孔儒的一句话提醒了他,官兵还在城外守着,这外患一时破不了,但内忧却得除干净。不管这城最后是谁的,暂且想的长远些,这战后的修复,首屈一指的便是这华阴县的经济,到重整经济体质的时候,就照这孔儒的心念,必定是条混江龙,不但会出不少乱子,恐怕倒是还要挑起很多事端。倒不如现在为民除害,省得以后他再鱼肉百姓的钱粮。

史进一念打定,便对黄二郎道:“你先起来吧,这孔老板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是只管一己私利,视百姓的生死有如草莽,我看他这得的是伤天害理病,你去百草堂开几副药来与他吃,看能不能医得好。”

“伤天害理病?”黄二郎被史进扶起来的时候,心下还有点不知所措。

史进见他一脸的迷茫,便眨眨眼道:“其实开一味药就好,就是也治吱吱吱的那个!”

吱吱吱,这不是说老鼠么,那治老鼠的倒是有……黄二郎在心里这么一寻思,顿时灵光一闪:“噢~!我懂了,是砒……”

黄二郎还没说完史进便打断了他的话道:“心里知dào

就好,孔老板,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照顾他!”

黄二郎一听这意思,就在明白不过了,又一抱拳,中肯地道:“一定照顾的舒舒服服的!”

史进和黄二郎在这边这么一问一答,可让一旁的孔儒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掉在悬崖边上。他听着史进把他交给了黄二郎,心里虽然没底,但在他看来,只要史进离开,就黄孔两家的利益关系来看,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是此刻的他并不知dào

,等待他的已不再是一碗滚烫烫的辣椒水,而是一剂烈性的砒霜。而方才一副贪生怕死的黄二郎,也不再是个贪财好色的纨绔子弟,就在史进这戏虐的一场演绎下来,在黄二郎心里,仿佛立起了新的灯塔,有了新的方向。对史进的崇拜,他是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的,但他的内心思想,却因为史进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而深刻地开始变迁了。

就在史进把这边的事安排停当,金脚板开始挨家挨户分发粮食的时候,元宝大街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过多时,便在风水门外停了下。

还不及史进回头,一个人就快步走了进来,开口就道:“大哥,出事了!”

史进一听心下就是一震,急忙寻声望去时,那来人不是时迁还能是谁!史进赶紧快步迎上去,就听时迁耳语道:“不好了,陈达哥哥突围失利,此刻中了流矢伤的不轻,哥哥你快去看看吧,官兵已经攻过一次城了,这么大的摊子,伍三狗怕是扛不住了!”

史进好不容易将城内的事情理出个头绪来,还打算歇口气,可这城外一下都不让人消停。陈达重伤,这一件事就让史进揪心的紧,此刻狠不得飞到陈达身边,免得受这担心的煎熬。由此史进也不由地带上了略微责备的语气急道:“不是说好三更一起突围么,他急什么!”

“大哥,不是他急不可耐,而是,杨春带兵来救急,陈达哥哥见了觉得机不可失,便也从里面突围,没想到那官兵太过狡猾,避开了陈达哥哥的前锋,安排了五六支小股骑兵,将咱们的队伍从中部就冲成了数段……”

时迁越说越低,但史进却在心底约摸着将将结果料想到了个七八成。

“方才官兵攻城,被我和伍三狗勉强击退,现在急需大哥回去坐阵!”时迁说着便有立kè

就走的打算。

史进瞧出了其中的急缓,将孔记染坊这儿的事嘱咐了几句,便和时迁一同出来,接过小斯手里的疆绳,翻身上马便直往西城城楼上奔去。

第八十章 孟督监诡计心生

【中军大帐】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声有力而高昂的“报——!”响彻在中军大帐之外。接着一个银盔银甲的兵士,土头土脑地钻进大帐之中,单膝往地下一跪立马道:“李将军力克突围贼军,射杀贼将一名,驱赶少华山的援军,退到连山口外三里处扎营。”

“好!”孟督监抚掌而笑,满面皆是喜色,一挥手让那军士退去,一面立在下面的众武将道:“李守义这一仗还打得不错,少华山又损了一将,不晓得是不是那所谓的史进,但现在少华山的战线拉的太长,将力有限,只怕首尾不得兼顾,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了。”

下面的众位将军见孟督监不苟言笑的脸上,今个终于露出了笑意,不知怎么得,自己也就觉得像是得到了什么奖赏似得,心里一个个也挺美的。

就在大家心里乐呵呵的时候,一个将军夸步出列,趁着孟将军的兴头,一拱拳道:“督监大人,现在华阴县里兵困马乏,三番五次突围受挫,方才又损一将,再加上粮草不济,恐怕军心已经动摇,末将愿领兵前往,攻打西城门,一举拿下华阴县!”

这人是孟督监手下的另一位红人,原本是平江人士,名叫崔明奎,因为最善投机倒把,因此人送外号崔投机。后来投奔孟督监帐下,因为其在孟督监和知府的明争暗斗里有过“突出”贡献,因此也被孟督监破为赏识。

大家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里也颇为懊悔没能早一步出来请战,暗中也更是佩服他这双审时度势的眸子,什么便宜只要在他跟前都能叫他准确地抓住。

但这次,崔投机似乎没了平日那么的好命。孟督监听了非但没有半点喜上眉头的表现,反而却是连连摇头,顿了下嗓子,慢慢地道:“道理分析的不错,但却不是这个办法。我们不能拿衡量普通兵士的态度和心理去衡量这些土匪恶霸,你要是去翻翻他们的卷纸,恐怕罪证都有一尺厚,往往这些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你如果强行攻城,只怕他们会做困兽之斗,到那时你吃的消么?”

崔投机一听头便低了三分,一抱拳道:“督监大人英明神武!非我凡夫俗子所能比拟。”

孟督监听他这么一捧,心里虽然不屑,这话却还是听着顺耳,不由地多说几句道:“我要是攻城,就根本不会给他们修补城墙的时间,更不用等他们在城里自生自灭之后再来坐收渔利。你们知dào

为什么我要摆出这八面埋伏的阵营来?”

为什么呢……摆出这八面埋伏的阵营不就是为了困住贼军,一网打尽。这么肤浅的道理,放到谁面前都是随随便便就能看的出的,以孟督监独到的睿智,恐怕根本的目的没这么简单,可是那又会是什么呢。这问题在众将心里转了几转,还是让大家理不出个头绪。

就在这时,崔投机开口了:“我曾听闻,猫每次捕捉老鼠时,都是先戏后食。因为力量的绝对悬殊,胜败已定,故而戏耍对手便是这军旅之中的极大乐趣。以末将之见,督监大人故yì

如此,便是拿那贼军取乐,也彰显我大宋的军威!”

崔投机一口气说完,讲得是铿锵有力,让在场的众将对他皆是叹服。

孟督监听罢也点点头,道:“如猫戏鼠,这倒是个好比喻。你也算是猜对了一些,但为的还不是这个。你们跟我这么多年,也恐怕只有余生才能晓得这是为什么,而下一步真zhèng

又该做什么。”

这时一个身形稍微瘦削的将军跨步出列,他便是孟督监方才说得余生,全名叫方余生,是一路跟着孟督监混出头的人。他双手抱拳朝孟督监行了一礼,低沉的嗓音道:“那我就姑且片面揣测下督监的意思。”接着他清了清嗓子道:“督监大人摆出那八面埋伏的阵营,以及一直一来的所有打法,不单单是给少华山的贼军看,更主要的是给朝廷看。”

方余生的这句话可惊住了所有在场的人,怎么个给朝廷看,大宋的军队给朝廷自己下马威,问你也说不过去。莫不是这方余生失心疯了吧。可大家心里嘀咕着,再悄悄抬头看孟督监时,只见他的脸色并未有什么荒唐的颜色,反而是满眼欣慰地鼓励方余生说下去。

方余生等大家的惊叹声落去,便接着道:“武统乱世,文治太平。如果不让这少华山的贼军先成点气候,搞出点大动静来,朝廷上怎么能觉得这匪患的严重,不体现匪患的严重,又怎么彰显我们的军功,不靠这少华山的贼军升一点官,难道还要再回去受那些文官的气?”

话讲到这里,就再明白不过了。大家都在一个政治阵营里,凡事心有灵犀,一点就通。一涉及战功前程的,哪个听了都觉得妙,觉得跟了孟督监这样心机独到的主,道路是曲折些,但前程还是美好的。特别是最后那一句,听得众人舒坦不舒坦,孟督监才不管,但听到他耳朵里,那是相当舒服的。

孟督监含首一笑,这便是对方余生极大的肯定,他认真地看着方余生,又问道:“那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你再给大家讲讲。”

方余生得到孟督监的指示,便愈发自信起来,稍微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下一步,要做的事是——上书!”

方余生这一语出口,可谓震惊四座。大家本想着,方余生一定有什么独到的战略战术拿出来,好邀到更好的功勋。没想到,这点子倒是独到,但也独到的让人太意wài

了。这时大家再纷纷将目光转向孟督监时,孟督监站了起来,微微笑了。

“余生说得对,是该上书了……不上书,朝廷怎么知dào

我们打仗打的辛苦,哼,不上书,朝廷怎么知dào

我们缺粮缺饷……”

孟督监说着,大家便一同会心地笑了。

第八十二章 摆奇阵恩威并施

史进急急忙忙将铠衣穿戴上身,取了张强弓,带了两壶箭,便和时迁又重新站到城门之上的箭垛旁。

此时再去瞧那远处的官兵,只见他们打着火把铺天盖地而来。打前锋的已经在城外三百步的地方扎住了阵脚,几千盾牌朴刀列了数排,蜿蜿蜒蜒向两边展开。后面紧跟着的是庞大的骑兵兵团,一个个持着火把,有如一面火红的地毯由近及远,铺展开来。而这还不过是官兵的前锋阵营,后面连绵不断还有兵来。火光滔天,兵刃林立,看得守城的兄弟们个个心惊,就连史进的脸色也瞧的稍稍变了。

就在这紧张地连喘息都是多余的时候,时迁突然凑到史进身边,耳语道:“哥哥,你瞧他们这牛逼哄哄的气势,你说劳师动众的,至于么?”

史进本来心情凝重的很,瞧着这么大的阵势,一时被官兵给唬住了,真当以为决战的时候到了,双手捏的嘎嘣响。可是经过时迁这么一笑谈,史进才突然从极端戒备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有这么强的兵力,完全可以借着夜幕突然展开攻城,史进虽然没读过什么兵书,但是听师傅王进却说起了不少,他也好歹晓得,兵贵神速是王道,“出其不易,攻其不备”这是攻坚的不二法宝,而且话说回来,“兵不厌诈”是兵家的常事。但照着目前的形式看,官兵似乎都是和常理背道而驰。这么铺天盖地的把兵力都亮在城前头,孟督监不会是喝多了吧,不按常理出牌,你当是阅兵啊。

就在史进还在这里寻思的时候,正对城门的那部分开始分分合合,从后面的队伍里行进一彪人来。史进借着官兵亮如白昼的火把,凝眸细瞧,那一彪人马分为五列并排前行,为首的那人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盔上顶着一穗青缨,身着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腰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胸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骑着夜玉狮子马,威风凛凛,俨然一副大将的气派。史进移目再看,只见他身后,紧跟着十多个将领,瞧他们那身行头和坐骑也估摸的出他们官位阶品的大小。史进瞧着他们,再挺了挺自己身上随便从官兵身上剥下来的这一套,怎么觉得也太刹面子了。等这风头过了,也需yào

寻些乌铁来,好好给兄弟们打几套威武坚韧的衣甲来,好歹气势上不能输给别人。

史进觉得行头上气势落了一乘,但为了军威士气,这口头上却要夺个头筹!此刻,城下的官兵也列队站稳,于是不待那官兵发话,史进便高声冲城下喊道:“今夜既不逢年也不过节,尔等官家走狗,折腾这么大的排场,莫不是要跳群舞与我等兄弟解闷,怎奈何没有涂胭抹粉,快快换些个霓裳肚兜,描眉画唇了再来!”史进说罢,城头上哄然一笑。

城下的众将皆有怒色,一个个骂骂咧咧,愤愤不平。只瞧那为首的大将不介yì

地笑笑,将手抬起示意大家安静之后,便气沉丹田,以一种厚重的声音将话语送上城楼:“歌舞倒不曾有,你若想看,也不是不行,军中舞姬千千万,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但是……”

不等那将军说完,时迁就插话道:“但是我们可没钱给你们打赏!”时迁插的这句话,时候拿捏的恰到好处,那将军一个“但是”刚说完,时迁就接得天衣无缝。这一句话,让城上的兄弟们又是一笑,更有甚者也趁势跟着叫啸,这可让城下的官兵心里来气。

没想到,那将军不但不气,还趁着时迁的这句话说了下去,道:“没有赏钱不要紧,只要缴械投降,粉嫩嫩的舞姬给你们,白花花的银子也少不了你们一份!”

“去你娘的狗贼!”“我呸!还想让老子投降。”“闭了你的鸟嘴,给我滚!”“还投降,看你爹下去剁了你!”

史进一看兄弟们被官兵的一句劝降给激得情绪激昂,城上叫骂乱做一团。史进便抬手含在唇边,打了一个嘹亮的呼啸。顿时间,少华山众兄弟安静下来,静得只有战马刨蹄、火把燃烧的声音。

大家都将目光聚集在大当家的身上,他们都在期盼自己崇拜的大哥是如何慷慨激昂地将官兵骂个灰头土脸,如何让他们自取其辱,扬我少华山的威名。

史进顿了顿,却出人意料的一改面色,缓和地道:“投降也是需yào

筹码的,有什么好处,我们少华山的兄弟如何安顿,最起码,这投降的名号怎么也得听着顺耳吧!”

“哈哈哈!好说好说,朝廷的招安圣旨明天就到,只要你等有心,我孟森便给你等做的了主。我瞧你们也有一身的好本事,跟着我好好干,一定保你们飞黄腾达。”

史进一听“孟森”,那一对精光伶俐的眸子便倾刻间锁紧。原来这人就是那孟督监,果然气魄不凡。今晚他亲自现身阵前,其中就算没什么阴谋也一定有什么诡计,大意不得,需yào

小心防备!

不等史进一念想过,便见孟督监抬手一挥。那些列在阵前的盾牌手,鳞次栉比地一个个将硕大的盾牌扭转着侧立过来,露出藏身其后的弓箭射手。只见他们一个个已经弓拉满弦,应着一声令下,前后四排一同放箭。那密密麻麻的箭羽应衬着官军的火光,有如飞蝗一般,直扑面而来。

史进等众皆是大惊,方才前一息还说着招安的事,这后一秒便放起箭来,就是再口蜜腹剑的人,翻脸也没这么快啊,莫非还真应了那句老话不成,“人致贱则无dí

”!

史进心惊倒也不算什么,方才知dào

孟督监这老狐狸是亲自前来,史进就没打算他能整出什么好事。但两军相隔三百步,一般的箭羽是飞不过来的。就这点常识,不知dào

的人早死了,但凡能活着今夜在此的人恐怕没有谁是不晓得的。那么孟督监这出乎意料的一招,玩的可就太糗了,不道义也就算了,没水准才真丢人。也不晓得孟督监他爹曾做的什么官,要是知dào

他儿子做了这么一档子事,那岂不是祖坟上都冒烟了……

可就在史进这一瞬之中,心念还不及想完,那些箭却没有按着史进的料想,在墙头前的半空中画个圆弧然后栽向城脚下,而是以某种可怕的速度,依然扑面而来!

第八十三章 摆奇阵恩威并施(贰)

那些箭羽铺天盖地,就像一场暴风雨,对着城上众人那一张张惊恐的脸面直接扑面而来。

此刻拔刀已来不及了,众人眼睁睁地瞧着,不敢相信的一愣神,而人们的生死也往往就是在这一愣之中就给交代地清清楚楚的了。

就在此时,一支箭羽在刺破气流的呼啸中,直直朝着史进的左眼飞去,史进急忙伸手去拨,却没想到时迁竟比他快了一步,后发而先至地一把夺了那箭紧紧攥在手里。与此同时,那些来不及回神的少华山兄弟们,一时手慢,抓不住那箭的来势,只好下意识的转头过去。本以为,接下来的将是透盔透甲、血泽飞溅的惨状。但没想到,只是叮叮当当的一阵响过,那些射在身上的箭羽都应声落地,而大部分的箭羽跃过人们头顶直接飞进了城里。

时迁将那支抓住的箭羽送到史进的面前,史进凝眸一看,才瞧出了这箭羽的端倪,怪不得可以飞射三百大步的距离而去势不减,原来,这箭是无头矢,将那沉重的箭头去掉,插上的是一个纸卷。

史进招呼左右将火把移到近处,借着火焰的光亮,史进将那纸卷轻轻抽出来,展开纸面细瞧,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黑漆漆的字。

时迁在一旁看着,顺口一个一个地捡自己认识的字读出来:“春天……啥运,皇帝……皇帝……啥日”时迁看着都不下去了,自己认的字不多,再加上这纸上的字着实看着太容易,便啃啃呀呀的读了半句就不理解了,他扭头看着史进,认真地道:“哥哥,离春天还早吧,皇帝这是想怎么日?你给说说咱都是群大老爷们儿,他这暗示的是啥。”

史进低头仔细一瞧,上面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即位以来,用仁义以治天下,公赏罚以定干戈,求贤未尝少怠,爱民如恐不及,遐迩赤子,咸知朕心。切念少华山落草等众,素怀忠义,不施暴虐,归顺之心已久,报效之志凛然。虽犯罪恶,各有所由,察其衷情,深可怜悯。朕今特差华州兵马督监孟,捧诏书,亲到华阴县城,将史进等大小人员所犯罪恶,尽行赦免。是尔等之所以仰体朕意,而上答天心者也。自封以后,尔其恪奉守约,永肩一心。附近民众,毋令生事。当念臣职之应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无替款诚。祗服纶言,永尊声教。”

“哥哥,他说的什么意思?”时迁看着他大哥,圆溜溜的一双眼,满是疑问地瞅着史进的脸。

史进将这纸往手心一团,随手往脚下狠狠一丢,愤然道:“这老狐狸,我知dào

他来了就没安好心,他这不是攻城,而是攻心!”

“攻心?怎么个攻法。”

“杀人诛心,滴血不溅!这是比射人射马,擒贼擒王更为毒辣的法门。这封信,是来劝降的,但信中只字不提劝降之后,我等如何去留,如何安置,而城下列着的兵,这意思就更明白了,他就是要告sù

我们,不投降就灭口!”史进说着,时迁也怒了,狠狠呸了一口,好像就是吐在孟督监的脸上一样。

时迁扯了扯史进的衣袖,紧巴巴地问道:“哥哥,就算他皇帝老儿给咱好处,莫非你还真要顺从招安么!”

史进微微摇头,严肃地道:“当然不会,只是……”

“只是什么?”

在这样的要紧关头,齐心协力才是硬道理,而信任又是一切的前提,所以史进有些犹豫,话在嘴里转了几转才小声说出口来:“只是……我担心众兄弟……”

史进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半,时迁心里机灵地猜了个明白。这几天里经lì

的事虽然不少,但他对少华山还是了解的不深,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兄弟们誓死相随”话来劝慰大哥,但时迁见史进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灵光一闪,便安慰史进道:“哥哥,你别担心,他们写成这样,识字的人少,动摇不了军心的。”

史进四下看看,只见城墙上的众人都是一手展开那射上来的招安小纸,一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显然,不识字的确实占了多数。

但在这其中也有意wài

,明显不远处亦是聚了一群,中间那人显然在为大家读了什么,来来往往地讨论不休。史进心觉有异,凝视片刻,立马警觉起来,中间那人竟然是伍三狗!

伍三狗是一路跟着陈达混出来的,做事干净利索,谨慎之中更有胆识。是陈达的心腹,也深得陈达的重用。但如今陈达不在,而伍三狗却混迹在众兵之中。史进瞧他们那一伙先是指指点点地争论不休,借着又是拉拉扯扯地意见不合,显然是有什么情况了!

但史进还没来得及前去盘问,这时下面的孟督监开口了,底气饱满有如洪钟地道:“天恩浩荡,我想你们看了看,估计也想了想,是不是有人已经决定了呢?”

这一句话送上城来,全城的兵卒都安静了,连伍三狗那一伙也顿时没了响动。仿佛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仿佛大家都在以静默宣告着什么。

就在这时,史进一脚踏在城垛上,铿锵有力地的道:“我决定了!”

史进这一声,可是超出了众人的意料,大家纷纷将目光偏向史进,只见史进大声地道:“就是死在乱刀之中,我也不会给你们官家大开方便之门,更不会让你们的手段得逞!”

“哈哈哈!”孟督监仰身大笑,继xù

道:“兀那小娃,莫不是九纹龙史进,那日冲杀入我大营之中,又突出重围,破我西北营寨的人便是你吧?”

“正是!”史进一言,中气满满,震得城下官兵远近可闻。

这一声听到孟督监的耳中,心下也暗暗点头,道:“好一块将材!那日虽然遥遥相望,但对你的功夫胆识是样样佩服得紧!只是有一点让老夫不太明白,像你这样年纪轻轻就武略兼备的人,若效力朝廷,应是平步青云,奈何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华阴县里落草,玷污父母所给的身子!”

史进听了,冷笑道:“落不落草,自在人心。我本想为国为民,建功立业,上可显父母,下可耀子孙。但奈何世道昏暗,投国无门。更何况,当今奸臣当道,朝纲不正,你叫我入仕,我才不要与尔等同流合污,鱼肉百姓,那才是真玷污了父母给的清白身子!”

史进说罢,城上的兄弟听着皆是振奋,这不但说出了他们心中的苦衷,更是给了他们一个大义懔然的落草名声,在官兵面前不但昂的起头,更能大大地瞧不起官军。

而在孟督监这儿,虽然这些话说的有那么几分不中听的地方,但他对史进却有了更深一层的敬重。但敬重归敬重,孟督监这里虽有招安史进为己所用的心思,可是他早就料到史进会逆麟,顾而暗中也有自己的一套法子,便是早釜底抽薪,拆散了这少华山的势力,逼迫得他走投无路,再动之以情,多半事就成了。

孟督监心里想罢,便朝传令将官一挥手,官兵的军阵有分分合合生出了大变化。

史进一瞧,心觉有异,急忙号令众人拉弓搭箭,只要他们敢轻举惘动冲到弓箭的射程里头,就立kè

三轮连射,和他们拼个死活!

第八十四章 摆奇阵恩威并施(叁)

史进这边哧哧啦啦地将弓拉满,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密密麻麻的排在城楼上,少华山的兄弟们更是摒息待发。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官兵的前锋阵营也在拆合之间生出了变化。只见那些盾牌手将与身等高的盾牌提起,发步狂奔,每隔三十大步就有数十个人将盾牌扎成一个月牙形的圆弧阵列。那些原本由盾牌手遮挡着的弓箭射手,此刻也随着阵势的变化而奔走归位,在那碉堡似的月牙盾阵后一个个也搭弓上箭,借着盾牌间的细小缝隙将箭头探出并向外瞄准着。

史进在城楼上这么猛然一瞧,那月牙盾阵还真有几分像他幼时在田间捉弄的刺猬。虽然这阵势的威力效果还不曾探知,但这孟督监耍的花样倒是不少。

可是这阵势的变化还不算完,城下的官兵来来往往,火把穿流不息,阵势更是变化莫测起来。

弓箭手全部到位之后,夹杂其后的长枪兵也开始了变化,整齐化一地将锋锐的枪头一字排开来,五排前后压缩距离,后排将硕长的枪身架在前排的肩上,由此而去,以百十人为一个单位,组成矩形长枪阵,每两队间内侧相扣有如一对飞天之翼,列队月牙盾阵之侧。

史进见了官兵阵势第一波变化,心下就颇好奇了,原来师傅王进说的果真不假,这战场之上除了英勇无畏的肉搏之外,还有一门斗智斗勇的学问。这阵的名字史进虽不晓得,但靠史进的睿智,从高处这么直望下去,也略略看出点皮毛来,就那些兵种各自所处的位置而言,这小阵之间就有如一张张虎口,又像一只向前掐过来的铁掌,史进就觉得这连绵不绝的巨形大阵就是由这些小阵环环相扣而成,远射近攻各有所凭。只是王进除了仔细讲解过最简单的一种阵形让史进了解什么是阵以外,就再没讲过别的,此刻史进也只知dào

这是阵,或许很厉害,但其中阵位到底如何个变化,各部如何配合,阵势有几层几势,可以生出几重变化,这些就都不是史进所能看透的了。

就在史进看着这阵,颇有些愁眉的时候,更不可思意的变化又生了出来。就在这连绵不断的阵势之后,那银盔银甲的骑兵又排出一个方中带圆的大阵,阵有八门,东西南北各有一色旗帜。骑兵在侧朴刀手在内,阵中还埋伏了百千七星挠钩和焠毒弩射。

史进从城上凝眸看着这官兵演变出的大阵,其阵中火把连绵不断,勾勒出的恰是一条青龙。顺着火光的流转,史进分明看到其中有八股分流,在阵中奔流不息,其中各色旗帜所领的兵卒相互交融,明明看着毫无章法,但史进盯着久了,却看出一种生生不息自有归位的阵气来。

更让史进等人诧异的是,孟督监此刻又一挥手,几十伙彪形大汉,两两相对架着几十根粗壮的横木,直往阵前走来。

等他们走的再近些了,史进才瞧了个明白,原来那些粗壮的横木之下,三三一组,由铁链悬空吊着一口乌黑锃亮的大锅。而此时,就在史进方才觉得,那些小阵之间有如虎口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加起了一个个的粗大锅架,而那些彪形大汉也稳稳当当将那巨形大锅一一对应地放在了锅架之上。

时迁那两双眸子在眼中转了一转,但末了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凑近史进耳边道:“哥哥,你说今夜这也够诡异的啊,摆出这么个复杂玩意不说,还架起这么些大锅来了,我看他们也没这么好心要宴请咱们吃饭赏舞吧,莫不是要耍什么戏法,将咱哥几个煮到这汤里吃了?”

史进此刻其实也摸不清孟督监这老狐狸耍的什么把戏,只得微微摇头道:“下面他们摆出来得是个变化莫测的大阵。”

“管他摆的如何花哨,只要他不是拿这么多人来攻城,咱就不怕。”

史进听了,觉得是有些道理,但再看几眼那阵法,却还是觉得有些个猫腻藏在其中,因为史进晓得这孟督监玩出来的东西,一般都不会那么简单。于是史进更加小心地看着城下官兵的一举一动。

果然,让时迁猜到了一半,那些口大锅就是用来造饭的。官兵们扛着一捆捆的柴火过来,在那些口大锅下点起了凶猛的火,之后又在巨锅中倒满汤汁,等水沸腾起来,又将各种香料大袋大袋地倒入其中,再加上各样的香菇蔬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汤就又沸起来,伴随着咕嘟咕嘟的声响而香飘四野。

史进闻着这汤汁的美味,一天没进食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噜噜的肠鸣起来。而此刻站在他身旁的时迁,和众位少华山的兄弟一样,都是两眼死死的盯着那些口大锅,不由自主地开始巴嗒巴嗒地咂吧起嘴来。

史进勒了勒束腰的兽面护带,将自己那不争气的肚子弄的紧紧的,免得唧哩咕噜的丢人显眼。等收拾好自己这里,再抬眼往那官兵阵营瞧的时候,那里的官兵已经在阵前现常宰翻了十几头壮牛肥羊,经过一番掏肠洗肚的繁琐之后,大刀阔斧地卸成八块,噗通噗通地下到浓香的汤汁里。此刻,每口锅旁除了填柴加火的官兵外,又来了几个布衣软甲的家伙,拿着几个巨大的铲勺在那些口大锅里将汤肉搅匀,随即香味腾腾而起。

史进看着下面的一举一动,耳中却已听得到时迁等人嘶溜嘶溜吮吸口水的声响。大家已经两天没好好吃过顿像样的饭了,虽然在城里找到了米,可是和全城百姓这么一均分下来,能落到兄弟们嘴里的可真就没多少了。史进在离开孔记染坊的时候,他还告sù

金脚板多分些米给百姓,今晚回来给兄弟们好好煮一锅粥来喝。那时的史进还心里美滋滋的,觉得可以给兄弟们喝碗粥垫垫肚子了。可是,等孟督监的这一锅汤肉摆在这里,史进才知dào

什么叫真寒碜!

第八十五章 杀人诛心引叛乱(壹)

?城下浓香的汤肉,渐渐弥漫上城头来的时候,大家的肠胃里,就越来越翻江倒海,就像是在烈火中添上的一把干柴,心烧火燎着那个叫做饥饿的小鬼,让他越来越不听话,撕肠扯肚地闹的越来越凶。

孟督监看着大锅里的肉汤翻滚着,不由地唇角一翘,笑了。他扬起头朝着城上的史进道:“兄弟近来守城幸苦,我也听闻你们少华山的做派,自从进城就对百姓秋毫无犯,一文钱都不拿,嘿嘿,说实话,我孟森可是佩服的紧,连我们官兵都不得不说自愧不如!”说着孟督监双手抱拳一拱,意思了意思,继xù

道:“为此,我也上奏了朝廷,现在,诸位也看到了,这是军中的盛品,三牲百蔬宴。只要诸位放下武器,往日罪过一并购销。归顺朝廷者,现在下来吃肉,顽抗造反者,一会儿等着挨刀!”说罢,一手接过那穿着白袍软甲官兵手中的一只大碗,轻轻地吹开碗中漂浮着薄薄的几片油花,便眯起眼呷了一口,一面品着味道,一面享shòu

地微微摇着头。

城上的兄弟们瞧见,一个个tian了tian干裂的双唇,暗自狠狠地吞咽着口水。就在史进还没来的及“回敬”孟督监“好意”的时候,只听城下轰隆轰隆,响起一阵转轴扭动的声响。史进听着,还当是自己神经过分的紧绷而产生了幻听,但仔细再听时,时迁也诧异地看向史进,就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两人心下都是一惊,史进这才相信自己真的听见城门打开的声音了。可是,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有情有义地少华山的兄弟,就这样被饥渴打倒,就这样经不住肉惑,就这样在一锅汤面前折服。

可是,等他顺眼向下望去的时候,一切幻想随着那些丢刀弃枪的场面而灰飞烟灭。史进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丢掉了兵刃,朝着那口巨锅奔去,史进的心也随之越来越往下沉,他明明心里很急,也很怒。可是,此刻的他却麻木地站着,觉得自己的身子也越来越沉,沉重而疲惫地,让他很艰难地张张嘴,可是,那句快关城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知dào

一句话,叫做“兵败如山倒”。他也晓得,士气大败就是真的败了,军心一散也就该兄弟散了。就算杀尽了逃兵败卒,却又怎样,就算关住了溃逃的人流,那又怎样?可哪里能砍得掉他们心里的恐惧和懦弱,哪里能挽回他们对坚韧守城的心念。算了吧,算了吧,乾坤已定,想去的人,便让他们去吧,患难之中辨真情,就让那些浮夸的人随风吹去,留下那些经得起锤炼的真兄弟大丈夫!

就在史进空洞着双眼,瞧着下面兵卒接二连三叛逃出城的时候,时迁紧紧地一把抓住史进的臂膀,猛烈的摇着道:“大哥,你看!大哥,你看!”

史进被时迁这么剧烈的一晃,也顺着他的指向望了过去。史进不看还不要紧,此刻一看还当真惊了一身冷汗。就在放才的时候,他还觉得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在敌强我弱。那时史进还觉得,那孟督监玩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攻心之策,而是更高深的计谋。他以庞大的军队作为威慑,演变阵法来让众人的心里产生畏惧之心,接着,虽然孟督监没有下令催动一兵一卒,但他设下的那口大锅,已经不知不觉地产生了威力,那些肉汤的香味在这些两日没有进食,饥肠辘辘,不知肉味的人面前,就比世上的任何兵刃都要锋利,比世上的任何毒药都要刁专,它们顺风而上越过城头,可谓防不胜防。

但此刻,史进在时迁的提醒下,再沉着下来仔细观察的时候,他才发xiàn

,就在那些溃兵之中,却有一个不太寻常的人物,他揉揉眼睛再看下去,才真的认出,那装扮的和普通士兵一样的人,正是方才还在城头上领兵守卫的伍三狗。就在这思绪一闪的瞬间,史进便想起了好多。就在孟督监在城下搭锅按灶的时候,史进就无意间看到了伍三狗那边聚众围了一大伙,那时候他本来就察觉有异,想上前去看个究竟的,但被孟督监的一番动作,让他一时分心竟给忘了。此刻看时,才恍然大悟,那时的伍三狗就在策反,那时他们在不远处的争执和推搡一定是伍三狗在策反过程中遭到了阻逆,大家为此产生了分歧。如果那时史进多一个心眼,少一些对伍三狗的信任,然后就那么立马走过去,会不会就能将这场策反消灭在萌芽之中了。

史进不知dào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那此刻又会怎样,但他知dào

的是,现在的伍三狗已经丢下所有的兄弟意气,就像那把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阔背大刀一样,被伍三狗毫不留恋的丢在了身后,丢在了他们原本要一心死守着的华阴县城门下。现在的伍三狗混杂在兵卒之中,直直地往那口盛满肉汤的巨锅的方向奔去。

“我呸!”时迁狠狠地望着他的背影吐了一口,紧接着便将背后的弓持在手中,从箭壶里抽了一支箭羽,搭在弓上便狠狠地将弓拉满,嘴里还不停口地骂道:“人死不过头点地,他么的,昨天这兔崽子在陈达哥哥面前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与城共成亡,就这么过了一夜一天就全变了,全他么变了。”说着就眯起了单眼,那怨毒的眼神直直地瞄向了伍三狗的后心。

就在时迁咬牙切齿地要一箭射死他个兔崽子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和史进的背后响起来。

“大哥——”一个少华山的兄弟沉甸甸低着头,双手在面前用力地抱拳施礼,便朝一面撇着脸,吞吞吐吐地,低沉着嗓音道:“这里……这里有一封书信,要交给……交给大哥……”

“谁给的?”史进和时迁都转过头来,望着那位兄弟从身上摸出一张来不及套封的书信。

那兵丁一咬牙,低沉沉地压着头,强忍着心内的翻滚。

叹了一声道:“是——伍三狗……”

第八十六章 杀人诛心引叛乱(贰)

?史进原本以为是陈达,或者想的更美点是朱武或者杨春以某种方式带进城来,给他传递某些信息的。但现在一听是伍三狗托人来送,他就惊奇了。史进首先想到的就是,伍三狗这样做会不会是又耍什么花招,或者还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

等史进展开信的时候,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几个牛头大字,就愣在当场说不出话来了。时迁见了史进的这副模样,便也凑到史进面前往信笺来一看,伍三狗写的那几个字实在不敢恭维,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要多抽象就有多抽象。估计就这几个字还是紧早以前跟着陈达他们卖猪肉时用来记账的书写风格,力求自己看的清、别人瞧不懂。

“哥哥,他这是写的什么?”时迁也被这小子的一份信勾起了好奇,忍不住还是看着那些其丑无比的字来问史进。

“忠义满乾坤,肝胆照日月……”史进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出来,可还没念完,就被时迁打断了他的话。

只见时迁看着城下零零散散溃逃的一百多人,将手直指伍三狗的后背,气鼓鼓地道:“这就是他所谓的‘忠义满乾坤,肝胆照日月’?”说着时迁又赶忙拉弓上箭,嘴里急着道:“这兔崽子耍障眼法,用这封信来迷惑哥哥,好使得他能安安全全跑到孟督监那里去投敌!哥哥看我射死这假忠假义的兔崽子。”说罢,时迁眯起眼来,又仔细搜寻着地瞄上了伍三狗的后心。

就在时迁再一次想松手放箭的时候,背后不知何时又来了数十个少华山的兄弟,他们扑通扑通尽数跪下,时迁这次不用史进解释他也晓得,这意思是求情。史进看着心下也是诧异,在这样的局势下,时迁分析的也绝非没有道理,人心叵测,特别是在这外忧内患的时候,什么都可能发生,也什么都可以发生,这让史进不得不多一个心眼。

此刻看着这些跪在面前的兄弟们,史进也颇有些心软,他虽然被大家推崇,现在坐上了少华山的头把交椅,但相比伍三狗,史进却少一份优势,那就是资历。这些跪在面前的人们会不会是伍三狗的旧部,会不会是为了伍三狗此刻的安危而故yì

上来拖住自己的。

如果是这样子的话,那现在城头上又有多少伍三狗的人,以后会不会被伍三狗在城外发动更大规模的策反,莫非还真要把重伤的陈达再抬上城来么?史进心念转的很快,只一瞬间便想了很多,他发xiàn

没有自己亲自培养的一批兵卒,不但在指挥作战和约束部队时都是束手束脚的,而且不论怎样都是一件留有后患的事情,但眼下是解决不了了,只有等以后有机会回山的话,再做考lǜ



此刻,时迁看了眼身后跪着的众人,再回过头去瞄准伍三狗的时候,发xiàn

伍三狗已经约莫着跑出了弓箭的射程,他不甘心地弓弦一放,朝着伍三狗的背心便是一箭。果然,那伍三狗经过一份信一群人在这里的拖累,已经成功地跑出了城头可以射杀的范围。时迁眼看着那支索命的箭直直刺入泥土之中,而伍三狗安然无恙的扬长而去,便狠狠一丢长弓,愤愤地道:“这可好,让这兔崽子给溜了。”说罢又瞪了一眼跪在面前少华山的众人。

时迁虽然颇有恼怒的脸色,但史进却没有为此感到光火。他看着这些前来求情的山寨兄弟不但都是一副副生离死别的模样,而且一个个跪在这里也不言语。但心细如发的史进,却看出了些什么。就在刚才时迁怒说伍三狗成功逃离的时候,大家的面色不但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更添了几分沉痛。这样的表情里,到底蕴含着怎样不可告人的秘密,史进本想开口质问,但此刻他也沉默了。如果这伙兄弟想教史进知dào

,就算他不问也是会说的,但他们没说,这就算史进严刑拷打,他们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可就在史进为此一时思虑不出个头绪的时候,城下又吱吱扭扭响起了关闭城门的声响,随着嘭的一声闷响,两扇城门又死死合在一起,紧接着便是史进所熟悉的巨大门闩插上的声音。这一下城门的关闭,让史进心里徒然来了三分精神,七分的斗志,而自己那颗一直悬着的、冰凉的心脏,也终于落在了实处,开始了有了暖意,有了跳动的能源。

史进原本以为陈达不在城上,而守城的将士又都是他和伍三狗从山上带出来的队伍,那么伍三狗策反起来,必然会造成势不可挡的溃逃洪流。在史进心里,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便是在人去城空的时候,官兵再借机进得城来。但现在,伍三狗虽然投敌,但仅仅带走百十个人,对守城不算什么太大损失。而绝大多数的兄弟们,经受住了孟督监的蛊惑,也没有被伍三狗策反,这上下一心的真忠义,才是史进心里最坚实的支柱。

史进一扫方才脸上的阴霾,那股不可屈服不可战胜的气势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就像城下的那些口巨锅中的汤汁,沸腾着热血,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之中。

此刻城下的孟督监仰天笑了,阴森森地大声道:“只有这些人想的开么?不急——不急——我等一个时辰。你们不下来分享,那么最后也只好犒劳我的部下,等他们吃饱喝足之时,便是尔等城破损命之日!”接着孟督监又朝伍三狗那一伙人一招手,指着面前的那口大锅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孟森向来不会亏待这样的俊杰。来人!抬上酒来。尔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说罢,孟督监又一转眸瞧了城上的众人一眼。

孟督监说罢,须臾之间便有官兵从后方抬了几十坛酒来,几个官兵将那酒坛往伍三狗等人的面前一放,伍三狗便丝毫也不带客气地夺了过来,一手拽开泥封便大口大口的痛饮,一口气喝下半坛之后,便又接过官兵盛了肉的大盆来,和众人一起下手撕扯着大嚼大咽起来。

第八十七章 伍三狗以命换命

?史进和城上的兄弟们都静了下来,看着城下那百十来个倒戈投敌的兄弟胡吃海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为什么,史进那双眼睛一直在伍三狗的身上滞留,看着他从官兵手里夺过酒坛,开封痛饮,看着他和他的部卒在那里举坛相敬,看着他们撕扯大块的牛羊肉,就像饥饿许久的恶魔,拼了命地将美味往自己的肚子里吞咽,倾尽酒坛将所有的美酒都一股脑地倒入腹内。

史进看着伍三狗抱起酒坛的姿势,不经意又想起了他初初上山时的情景,那时的伍三狗跟着陈达还是初次见到史进,在那晚的酒席上,伍三狗只是作为一旁的陪席,为史进和三位当家的哥哥斟酒。史进见他斟酒动作麻利,做事风格豪爽,便邀他同饮一坛。那时当伍三狗接过史进递来的那一小坛子酒时,便是像现在这样,一揭封泥,便以口相对,大口大口地痛饮着,就连那一股股从嘴角溢出的酒水将他的衣甲打湿,他都丝毫没有察觉。

那天史进劝他慢慢喝,伍三狗却一饮而尽,将酒坛往地上轻轻一放,说道:“好汉聚首,最美不过如此,以酒表心,痛饮方显真义!”这一句文邹邹的话,却从他嘴里豪迈地说出来,顿时叫朱武等人连声叫好。

而此刻,伍三狗还是原来的伍三狗么……史进看着看着,就有点莫名的感伤,为这世事的变迁,亦为这人心的不古。

孟督监看了看他们痛痛快快地吃喝,便又昂起头来,朝着史进就是一阵冷笑,那笑中的的含义是再明显不过的了,“嗟来之食”尽是侮蔑。只是,两军相隔距离甚远,史进却瞧不见。两军就这么对峙着,安安静静地对峙着,没有一点嘈杂,更没有人言语。有的只是阵前伍三狗那一伙**吃大喝的声响,还有锅里沸腾的汤声。

就在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无聊又乏味的安静,大多官兵看得眼都困了,心都疲了的时候。史进却看见伍三狗又拎起了一坛酒,此刻的伍三狗已经步履蹒跚,貌似已分不清了东南,显然是有些醉了。但就在那伙兄弟醉得丑态百出的时候,伍三狗混迹其中又是将那坛酒以口相对,倾尽所有,那副痛快的样子,好像喝过此次就今生不再,那份留恋那份悲壮若有若无地显现出来。但他这次,却是遥遥相对,有意无意地都是面朝着史进。他醉了,在喝完最后一口酒的时候,酒坛都有些拿不稳了。

此刻的孟督监看着伍三狗这群降军败卒醉酒的丑态,不由地脸面上浮起一层高傲的声色,此时他羞辱嘲笑的已不再是这群人,而是嘲笑着城头上一直隐忍的史进,一直沉默的守军,笑他们少华山有这样一群烂泥一样的兄弟,笑他们少华山就是这样见利忘义的兄弟之情。他高傲地看着史进,心里不经地得yì

起来,你九纹龙再厉害,也不过是带出这样一群跳梁小丑,如何挡得住我泱泱大宋的剑锋铁蹄!想着想着,孟督监不由地又笑了。

就在这时,史进的锐利的眼眸徒然睁大,因为他看见伍三狗借着酒态的扭捏,用臂膀比划出了少华山的暗号,虽然史进看不清他的手势,但他比划的动作却分明传递着血淋淋的两个字——拜别!

史进只觉的心下猛然一跳,紧接着就看见伍三狗和那百十个兄弟都是短暂的一顿,接着一幕意想不到的事情便轰轰烈烈地在官兵的阵营中上演了,而史进的心也随之又是一紧。在那一瞬间,伍三狗和百十个兄弟同时大喝一声,就在这猛的一嗓子把官兵唬住的刹那,伍三狗将那酒坛用尽毕生的力qì

,奋劲砸向了孟督监,而那百十个兄弟亦是将酒坛甩向了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军部将。

很多大宋的部将被之前太过平静的假象所蒙蔽,面对这这突然的发难,很少有人能料想的到,更没几个反应得来。近百个酒坛在一晃影的功夫便漫天打来,照着那些将军的面目砸的碎片横飞血溅五步。但孟督监毕竟是驰骋沙场的老手,他自己的部将躲不过,但他却有着超凡的应变能力,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虽然已经来不及拔刀,但他老练地一挥手臂便护在面前,暗中双腿使劲更是将坐骑稳稳带住。

可是意wài

之外,却又是生出了意wài

。就在孟督监一拳将伍三狗砸向他的酒坛打了个粉碎之后,他拳势已尽,但那酒坛之后却又紧接着闪出十多把寒光闪闪的飞刀来。孟督监此刻能辨认得飞刀已属不易,更哪有功夫来截得住它。但求生意念让他下意识地随势后仰,好在方才他双腿已加紧了马腿,此刻才没有因为太过突然的动作而栽倒马下。但当他脊背贴住马臀的时候,还是顿然感觉胸前肩上传来撕裂的痛觉,两把飞刀末柄捅入,鲜血随之横飞。

孟督监这边还算好的,那些列队站在督监左右的统军部将,有些还没反应过来出什么事,只是见眼前一晃,便有刀锋透甲而过直插腹中,更有甚者连哼都来不及便命中要害跌下马去。一时间,官兵的首脑前锋被伍三狗等人这么突然的发难,顿时乱作了一团。而此时的伍三狗和他所带的百十来个兄弟一点醉意都没有,方才的丑态都是故yì

装出来迷惑官兵的,此刻他们动作麻利地让官兵看着都心生胆寒。

伍三狗等人一把飞刀射完,立kè

另一波人也将那口大锅合力推翻,借着那滚烫汤汁的飞溅,将护在众将领前面的朴刀兵阵顿时冲开一个缺口。伍三狗等人早已抱着必死的决心,一心要杀了那些自大忘形的将领,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他们以命相搏,哪里还顾得上此刻地上汤水的滚烫。一个个犹如凶神恶煞一般,抄起燃烧的柴火便朝着那朴刀兵破阵而去,直望着相隔很近的统兵将领们逢人便杀。

第八十八章 伍三狗以命换命(贰)

?伍三狗突发的一招得逞,便又持一把飞刀在手,飞速扑向面前那些被汤汁烫伤之后痛的直往后闪的长枪兵。他带着自己的部将飞步踏上,一脚踢翻面前对着的那个官兵,同时手中倒持着飞刀,觑准那官兵的手腕便快刀刺下。

那官兵腕处的经脉顿时随着刀锋的刺入而鲜血横流,顿觉手里无力,紧接着一晃眼的空,他所持的长枪更是被伍三狗一把夺去。

伍三狗一手夺了枪来的时候,另一手已瞄着孟督监那匹战马的方向,顺势将这最后一把飞刀狠狠地飞掷出手。说时迟,那时快。在伍三狗将这动作丝毫不带半点泻滞的连贯使出时,他己夺了一把长枪在手,借着官兵的混乱便挥起长枪大开杀界。

在早些年,伍三狗也是跟人练过几年刀,陈达也教过他几式枪法,但在伍三狗的心里,刀的霸气已经先入为主,喜欢大刀阔斧的杀气,而相比之下,枪就有了几分灵气,虽然多了几分刁钻,但伍三**在手里,使起来却赶不上刀那般爽快。因为个人喜好的不同,最后也没再跟陈达学下去。

现在伍三狗持了一条钢枪在手,猛然间除了横劈乱刺一通外,还真的打不出什么有杀伤力的招式,心下一急,眼见那些官兵的将领渐渐开始回过了神,可是还没有来的及杀到孟督监面前。如果不在这须臾之间手刃此贼,那么等他晃过神来了,那就一切都晚了。

伍三狗已经把自己和这百十个兄弟的性命押在这里了,如果不杀了这狗贼,那么这浩浩荡荡的官兵打入城来,莫说就现在城里那千数兄弟,就是再来几千也经不住官军的冲阵。陈达哥哥负伤,如果城破之时不逃必死,如果骑马侥幸突围而去,伤势加重亦会死。所以,这一个小小的华阴县,平日看来没有什么,但今日对于伍三狗来说,却背负着如此厚重的意义。这仗不能败,这城更不能破,而这一切的胜负就在这一刻之间。

伍三狗心下一横,将长枪猛地往身前一扫,将它索性当成离火棍来使,朔长的枪身横空一荡,便将面前那些直指向外的枪头一枪打散,顿时打出一个更大的缺口来。伍三狗一步蹿上前去踩着那些首当其冲的前排官兵的身子便往前奔,此刻的他已经顾不得后面的枪头能不能被他横批纵扫所挡开,只是一味地用尽全力,踩着那些长枪兵的肩膀头盔,插翅猛扑一般直直朝着孟督监杀去,而在他身后追随伍三狗的兄弟们也就地操起残刀断戟丧心病狂地紧杀这长枪兵的护将矩阵。

就在这一眨眼的空,伍三狗已经踩踏着官兵飞奔了三个排次,在踏上最后那排官兵的肩头时,他大喝一声,便借着脚下那官兵的力道一步越起,朝着孟督监的心窝便出枪一刺。

而此刻的孟督监虽然身中两刀,但眼看着身旁将领们死伤的乱作一团,但他还是在混乱中竭尽全力地控zhì

着受惊的马匹,孟督监他太相信自己官兵的实力,也太小看了面前这百十个少华山的好汉。因为他忽略了面前这帮人的背景,他们本来就是江湖落草的亡命之徒,此刻又是不要命的主,更可怕的是其中还混迹着像伍三狗这样的杀神。

可是方才,就在他感知飞刀入身的痛觉时,他还清醒地觉得偷袭这一招是那百十人生前的最后一招了,在他布好的阵中,那一排独立于阵前的护将矩阵足以乱枪将那作乱的人立kè

斩杀。可是等他好不容易镇住受惊的坐骑,挣扎着直起身来的时候,孟督监却没有看到他心里料想的场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百十个亡命之徒非但没有被他的护将矩阵刺成蜂窝,反而自己的官兵却被他们在瞬间杀的破出一个口来,其中还有一个少华山的贼人更是踩着官兵如履平地,在大喝一声之后就挺着长枪直面刺来。

此刻,孟督监虽然心下一惊,但眼疾手快的他还是将挂在马侧扣环上的大刀顺时提起,逆着伍三狗长枪的来势,横刀砍出。

只听咣当的一声震响后,孟督监隐隐感觉虎口有些隐痛,而伍三狗被这一刀更是挡的半身临空失衡,直接戳倒在地。孟督监借着这电光一闪的空隙顺带扫了一眼战局,此刻那些少华山的敢死百人组已经和长枪矩阵近身厮斗在一处,而那些将领们也都回晃过了神,跃马向前想将少华山的人立kè

斩杀殆尽,但是反而被那些护将矩阵的官兵挡了个水泄不通,一时是干着急没办法。

孟督监大喝一声“动!”,顺势一刀向跌在地上的伍三狗照头砍去。伍三狗眼见刀锋下来,便就地来了个懒驴打滚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刀,紧接着就接上了一招旋腿翻身,随着起身的势头伍三狗枪身横扫,顿时将杀近身旁的几个官兵将领,其胯下马匹的马腿尽数扫断。

而此时,站在城门上的史进被伍三狗这一突发的壮举顿时惊得屏住了呼吸,眼看着他在官兵的阵中被淹没,史进的心就更紧了。正当他提了长枪要冲下城去的时候,他却瞧见被孟督监的那声动令控zhì

着的官军前阵中,站在阵位上的官兵一得将领便立kè

生出奇异的变化来。

那些由盾牌垒起来的月牙形盾阵开始移动了,随之移动的还有那两翼的长枪矩阵,对向西城门最近的那两个小阵相对而动,就像史进之前所见的那样一般,整个前阵像一张残忍的血盆巨口开始向中间咬合,看势头是要将伍三狗带出来的那敢死百人组死死地咬在其中。

就在这阵开始移动的时候,史进看出了这阵的可怕之处。他不但是一张长满獠牙的虎口,更像是一只满身铠甲的铁口袋。一旦那两个小阵的双翼相对靠拢,那么意味着的不但是困在其中的兄弟要四面受敌,深陷敌阵,而且更让史进绞心的是,那两个月牙盾阵一合,此刻冲上去不但冲不开,反而会被隐匿盾阵中的那帮射手射杀在百步之外,这才叫气死人还不偿命。如果史进所料不错的话,这阵还有一层变化,一旦这个巨大的前阵开始转动,将已经包围的那一组顺时针转向一侧,而换了另一队人马在部在原处,那就真像是一口一口在往官兵嘴里送死了,如果史进一味冲破前阵冲进大阵中,那就真的更没戏了!

第八十九章 伍三狗以命换命(叁)

?史进站在城楼上,第一次亲眼见到了一个阵势的可怕。原来他觉得阵之所以被师傅王进说的那般利害,是因为阵里面有着各种兵刃的交相配合,而一个阵就像一个陷阱一样,只要陷了进去,那么就会处处受制,仍人宰杀。就像他和陈达冲进西北大营的时候,所见的那个小阵一样,挠钩弓箭朴刀长枪,攻防各有所依,远近皆有杀伤之力。但现如今,看到孟督监摆出的这个大阵,被伍三狗等人这么一试,他才倏然明白了一些。所谓的阵,其实不但是原来所想的那样,光兵刃间的配合和利用并非是阵所散发的威力之源,而其本质的东西是在于对整个战场的布局和控zhì



在一个大阵之中,各种阵位的作用都是不同的,而各部所起的作用便是按照布阵之人的意志而先前设下的系统,以此来保证整个战局可以万无一失地按原来料想的触发而开始,再按原来期盼的结果而终结。此外,阵并非像城楼寨营一样是一个扎了根就不会动的东西,反而阵是活的,每个阵位的移动和阵中各部的变化都会生出意想不到的效果。就像眼下的这个大阵,如果史进所料不错,它会通过前锋阵营的移动而将陷在其中的敢死百人组在其不知不觉中趋势转移到阵的另一侧,而彻底让他们没了生路,而外援也没了办法,从而起到了控zhì

局势,占尽地利的功效。

而眼下,那两个由月牙盾阵的所牵引的小阵越来越快地相对而动,其左右相对的两翼长枪阵列也开始像虎口的两腭相对杀像陷在其中的敢死百人组。此刻,那百十来个人也察觉到了异常之处,看着官兵从两侧海水一般涌现上来,便知最后一搏的时候到了,横竖都会死,不如多拉几个官兵来垫背,好歹黄泉路上也走的不是那么凄凉。于是众人齐声喊杀,拼尽全力地将手中现有的兵刃杀的虎虎生风。他们一个个不怕死地就近扑向身前的官兵,这股气势看在官兵眼里着实叫人胆寒,但他们虽然徒有勇猛,但是寡不敌众已是这小战场中已经决定的格调。

史进看出了他们一心求死,以命换命的杀法,心下被他们的壮举狠狠地触动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伍三狗要用最后一坛酒对他遥遥相敬,为什么众兄弟们在官兵羞辱的大锅前还吃的那般痛快。不是他们没有骨气,没有忠义,而是他们在吃那顿饭的时候就横下必死的心了,他们知dào

那是他们吃的最后一顿饭,喝得最后一次酒。史进现在看着他们在官兵的阵营中厮杀的血肉模糊,再回想着他们大快朵颐地胡吃海喝的模样时,却觉得那时的他们没有一点懦弱没有一点的屈辱,反而是壮烈的让史进等人自愧不如。史进想着想着,就不由地心下发酸,两眼泛着泪光,被呛得眼眶也微微泛红起来。

此刻伍三狗杀的已经浑身是血,而孟督监却一刀紧着一刀地朝伍三狗身上招呼,不给他任何歇息的机会,在一招被伍三狗勉强躲过之后,凌空便又一刀劈了下来。伍三狗虽然被杀红了眼,但手下极快,横起长枪便架在当前,但没想到孟督监借着居高临下之势,以万钧之力愣是将伍三狗手里的长枪一刀斩断。

伍三狗一见枪身已断,心下就顿时凉了大半,而此时孟督监的刀锋因为用力过猛而不及回招,伍三狗逮住这个最后的机会,索性将心一横,将那半截枪身朝孟督监面庞一掷,同时斗胆便拉住孟督监马头旁的缰绳一臂借力,就纵身跃上。孟督监见他险招跌出,更是使出这不成章法的招数来,他便晓得了,面前这人是有同归于尽的心了,但此刻大刀回防已来不及,便在躲过那照面打来的枪杆后立kè

松拖马镫,抬腿便朝着飞身杀来的伍三狗就是一踹。

就在孟督监一脚踹在伍三狗的胸前,伍三狗感觉肋骨折断的时候,他右手死死握着另外半截枪杆,拼尽血本将那枪头上贯满了他伍三狗的全部蛮力,毫不留情地刺入了孟督监的小腹。

孟督监本来就两处涌血,此刻小腹受这最后一搏的杀伤,整个人便撑不住了,身子一时失衡便顺着另一侧跌下马来。而被踹飞的伍三狗此刻也戳在地上,周围的官兵见了便一拥而上乱枪刺来。伍三狗还来不及挣扎起身,顿时便有七八杆长枪捅破了他的衣甲,贯穿了他的整个胸腔。伍三狗只瞧着眼前鲜血喷薄而出,一股鲜血就随着剧烈撕扯的痛觉一涌而上,顶撞着咽喉让他觉得那血越来越烫,而自己却越来越凉。他想留住这腔热血,想扭头再看华阴县一眼,可是没机会了,那些长枪接二连三拔出来一次又一次地捅进他的身体,他再也感觉不到痛觉,只是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不远处,孟督监在一片混乱地抢救起来,奄奄一息地被众将急忙救走,看那个样子也活不长了。

伍三狗看着看着,觉得温度在一丝一毫地随着那些长枪的出入,而从自己的身上消散。而那些随他而来的敢死百人组厮杀痛吼的声音也离他越来越远,仿佛身边那些官兵的叫喊也越来越模糊了。就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虽然再也不能看史进和三位哥哥一眼,但他把孟督监杀了,就死的值了,对得起众位哥哥也对得起少华山全寨的兄弟。伍三狗含着笑,那口滚烫的热血从嘴角终于涌出来,他再也感觉不到温度了,身子僵硬地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呼吸。

伍三狗死了,那些一同而来的兄弟们也困在阵里腹背受敌,寡不敌众。斗到此时,大多都惨死在官兵的长枪之下。一个个鲜血横飞的惨烈之状,深深地刺痛了史进的心。他死死地捏着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的肉里,顺着掌纹流出一道道的血来,一滴一滴落在城头之上。他眼睁睁地看着伍三狗和众位兄弟一个接一个倒在敌阵里再也没有起来,眼看着那些拼死的兄弟被官兵一刀一枪地杀得血肉横飞,可是面对实力如此悬殊的敌人,他没法意气用事,更不能意气用事。史进知dào

伍三狗为什么这样毅然赴死,如果他此刻杀出去,只会让官兵举兵反噬,那时华阴县保不住,陈达也得死。那时伍三狗的一番苦心就辜负了,他的牺牲也就没有一点意义了。

史进此刻只能看着敌阵中,那敢死百人组壮烈地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而无能为力……直到最后一个兄弟,也被官兵残忍地杀害,倒在阵里就再也没有起来。

第九十章 各势力风起云涌

?【东京汴梁·皇宫·文德殿】啪——啪——啪——!

三声静鞭响过,仁宗皇帝驾坐文德殿设朝,他看着底下的文武百官层层站齐,山呼万岁之后便宣命左右卷帘。此刻殿头官踏前一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高声朝百官喝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这时,班部丛中跨步迈出一人,双手持着笏板一拜,接着便朗声道:“近日华州华阴县境内匪患盛行,贼众早年在少华山聚众打劫,连年累月规模渐长,至此落草入伙之人仍络绎不绝,伤及军民亦是颇广。前不久非但吞并了比邻的史家庄,现如今更是攻占了华阴县,残杀朝廷官员,火烧县城府衙。其逆天气焰不可谓之不嚣张,其祸患之深不可为之不浩荡!然而,华州督监孟森领州兵万人却连番败阵,消极备战之态极尽显矣!”

仁宗抬眼瞧着,那人说话之人乃是参政文彦博。这年头匪患哪里都有,但近些天来,仁宗听着耳边嗡嗡的,都是说着少华山这样一个地方。特别是那些文官,每天早朝必有一奏,而每次上奏,必定又会从头说起,一个个将少华山从起家到造反,如数家珍一般重新念叨一遍。虽然遣词造句有异,但版本如出一辙。而每次一说贼众声势壮大,就必提一人,那便是华州兵马总督孟森,而在众人口中,这人必定是要与消极怠战,故yì

养贼这些词绑定在一起。

仁宗心下思虑不定,起初有华州知府王远通的奏章递上来,陈词颇为激昂,力述华州兵马总督孟森怠慢军务、结党营私等罪共十一条。之后,便有参事陆续上书弹劾孟森督军不力,误伤华阴县军民,致使华阴失守。更有甚者,直言孟森暗中勾结少华贼寇,大肆收敛钱财。接着便有参政开始奏报,孟森故纵贼众祸乱,以此要挟威逼州官,目无知府,在州中肆意横行。只是,孟森也算有功之臣,当年戍边功绩显赫,至如今神威犹存,故而仁宗心里虽有揣测,但也多疑虑,顶多在朝堂之上斥责孟森两句便没了下文。

但今日参政文彦博也站出来启奏,仁宗就有点半信半疑了,两道冷峭的剑眉一蹙,便陷入了深思。

此刻列在班部丛中的宰相赵哲侧目偷偷看了一眼仁宗,只见他已有转念的脸色,便心下稍喜,这几天三番五次的上书启奏,终于开始有些作用了。于是,机不可失,便要趁热打铁。

赵哲跨步出了班部,拜了一礼,便道:“据臣所知,华州兵马总督孟森也并非像文彦博大人所言那般一事无成,消极备战,他自是有些作为的。”

这一句说出来,仁宗顿时眼前一亮,便来了精神,道:“有何作为,爱卿快快说来。”

赵哲便继xù

道:“虽如今华阴县仍在少华贼众的蹂躏践踏之下,仍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但孟督监却已经在贼人占领华阴县后立kè

将州县层层围住。叫其断水绝粮,不出几日,便可不战而胜。”

虽然赵哲这话说的倒是好听得很,但仁宗心下却还是听着不太舒坦。仔细想来,这华阴县已是围城,不消几日,里面的贼人是会困死,可里面的百姓呢,还不是惨遭贼人的毒手蹂躏,先死在贼人的前面。到头来城是不攻自破,可那时百姓也死伤的差不多了。这样子打下一座城来,哪里还有朝廷的天威,哪里可做得百姓的青天父母?但不管怎样,勉强还算一个理由,只是,在仁宗心里,那杆天平已经开始朝着于孟森不利的方向扭动了。而这就是赵哲话语的利害之处,在无声无息中便可陷人于不仁不义之地。

就在仁宗还没表态的时候,参政文彦博又道:“宰相大人此言差亦。那孟森之所以围城,而并非主动剿贼,而是他消极作战的表现。据言,那少华山的贼众举兵侵占华阴县,少华山上兵力空虚,而此刻,他大军围困华阴县,但却没有借此机会,分兵剿灭少华山贼众的老巢,这就是他最大的过失。”

赵哲听了,轻轻摇了摇头,看向文彦博道:“佩服佩服!连大人这样的人才都想出了‘围困华阴县分兵绞少华’的计策,但我想,就依孟督监的心智,一定也早了得到。他故yì

不去绞杀少华山寨,是不是如众人所言那样,他和贼人有深厚交情,这老夫不敢瞎说。但老夫知dào

的是他虽然没有绞杀山寨,但也将少华山的两个首领困在了孤城之中。”

文彦博冷笑了,道:“那我就更要请教大人了,据悉少华山贼人攻下华阴县时,城头上曾有一处破损,此乃攻坚的命脉之处,如若孟督监和贼人暗中毫无勾结,那么正如大人所言,依他骁勇善战的心智,难道不知dào

举兵猛攻么?可是,他却故yì

扎寨不出,暗中纵容贼人将城墙修补齐备。这便是同贼的证据!”

赵哲朝叹了口气,面向仁宗一拜,道:“皇上,在华阴县沦落贼手之后,孟督监赶到城下已有些时辰了,待摆起那八面埋伏的联营来,就一直出兵攻城,虽然连连败绩,但也有斩敌的寸功,并非有通贼之说。还请皇上明察。”

此刻,站在班部前头的宣枢密使童贯心下不由地冷笑了,看着赵哲这老狐狸和自己的党羽一唱一和,将孟森说的一无是处,几尽陷入绝境之地,而仁宗也脸色渐渐阴沉,恐怕再这样任由他们损下去,孟森的位子要动摇了,如果他童贯再不站出来,那老狐狸的这出戏可就唱圆了,也唱美了。童贯向来和赵哲分属两党,互有怨言,此刻赵哲打出了风头,童贯便也要来趟趟这浑水。

第九十一章 各势力风起云涌(贰)

?于是童贯出班奏明皇上道:“据臣所知,事情并非全然如此,只不过还另有一番原委。”说着便抬起眼来,略含蔑视的笑意狠狠瞧了那赵哲一眼,继xù

道:“赵大人所言不假,孟督监并非与贼寇相通,也并非消极督战。只不过,前方将士在孟森的指挥下舍生忘死而战,但同为一方百姓的衣食父母,那华州知府王远通却自拆官兵的后台,不但大军的粮草供应不上,就连官兵的饷银都整不齐备。军务后勤出了如此大的事故,其中的贪污克扣暂且不说,就单单讲那受损的士气,流失的军心,让孟督监能全力驾驭并摆出这八面埋伏的联营来,已属不易!”

说着童贯又面朝那些文官道:“尔等天天只道孟森督军不利,却不知尔等上奏弹劾的一切罪名都是因为粮饷不支而引发的。历朝历代中,粮饷在军中的影响极其重yào

,军粮匮乏,我们的战士如何有杀敌之力!而克扣军饷,更有可能引起兵变!如今看来,孟森非但不该罚,更是该赏!如果百官真是疾民之良苦,非要重罚,那也该好好追究华州知府的责任。”

赵哲一见童贯站出来,心下便知这事要坏,而现在看来,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张厉害的嘴,愣是打了一招乾坤大挪移,不但将他之前的辛苦都将近作废了,还硬是将皇上的面色又说的变了一变。怪不得童贯这几天来一言不发,原来一直都在看着这些对台党羽为他这压轴的一番上奏而铺下前路。可是,赵哲不愿就此服输,因为他还留了一手。

此刻,他低下头来,悄悄撇了眼侧旁的殿前太尉李木然,而那李木然也在抬眼朝他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的刹那,李木然受了赵哲的示意,便一步跨了出来,做了一礼道:“皇上,孰对孰错,虽然还需明察,但臣昨夜夜观天象,却在西南方有天狼星大烁异彩,而其同旁相近的将星亦有移位之征,此乃不祥之兆。”

童贯一听,心底暗叫不好,万万没有想到,赵哲这厮心眼细密如此,竟留了这样一步好棋。那仁宗虽然也颇有些聪明,但自从梦中神游天界,便对天相神巫很是在意,几尽痴迷。

如今赵哲的党羽李木然竟然搬出这样一个玄之又玄的话头来,岂不是正中皇上的软肋。

果然仁宗极感兴趣便急忙对他说道:“有何不祥,爱卿快快言明!”

李木然拜了一拜,道:“天狼星主凶,臣见其光芒耀眼,此乃兵祸叛乱之兆,而其位属西南,正好与华州所在暗暗相合,可见贼众如今已成气候。就在天狼星侧旁,本有一枚将星,平日里将星耀眼盖过天狼,而如今将星光辉渐趋惨淡,颇有不济之相,此乃官军衰败之兆。而让臣更加惊奇的是,这枚将星虽然暗淡,却光色略显赤红,其星位也稍稍生出变化来,朝着那天狼星的方向移去,此乃末忠变节之兆!如此天相,皇上不可不察。”

仁宗听罢,点了点头,神色之中颇为犹豫,顿了一顿才缓缓地道:“既然如此,那该做如何处置?”

该做如何处置?这个,赵哲却并未教他该如何对答,此时李木然也不敢妄自菲薄来私自作答,只得偷偷拿眼瞅了瞅赵哲。

赵哲一见李木然已经把仁宗引导自己的道上来了,于是便又一拜道:“臣以为,量此草寇,不必兴举大兵。皇上更不必为此烦忧,只需安排钦差前往,调查此事原委,不日即可真相大白,该赏该罚自有分说。”

仁宗听了,认为这个办法折中妥当,便点了点头,道:“爱卿以为何人可担当此行大任?”

赵哲这下得yì

了,看了一眼童贯,高声道:“臣以为,谏议大夫赵鼎,为人耿直,明察秋毫,堪当此任!”

仁宗点了点头,便急令翰林学士草诏一道,天子御笔亲书,钦差内外提点谏议大夫赵鼎为天使,规定时日,即刻前往华阴县调查此事。

童贯听了天子的诏令,心下不由地冷哼一声,什么狗屁为人耿直明察秋毫,分明就是赵哲的党羽心腹。此人说是下去调查此事,还不如说是下去助那华州知府王远通。现在,孟森的处境可就不好受了,需差个人去指点一二,如若得个一星半点的军功,这话语权便又落入咱的手中了。

等天子宣科退朝,童贯回到枢密院内立kè

招了一个精干的军官朱宁来。童贯和他耳语数言,只见朱宁一个劲地点头,最后童贯说完,朱宁便笑了道:“大人妙计无双,小的这就去办!”说罢便急如星火地往华阴县的方向赶去。

【华阴县·西城门】史进点起三支香来,双手一合,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便深深插入香炉。在烟雾袅袅之中,看着供桌上伍三狗等人的灵位如雁字形一般摆着,史进又不由地想起他们往敌阵走去的样子。

感伤之下,史进的眼眶又红了。史进深深吸了口气,稳定了稳定心情,用力地眨眨眼,等收拾好了表情,这才转过身来。

看着现在后面默哀的众位少华山的小头领,史进从长桌上端起一碗酒来,高声道:“喝了这碗酒,让我们的兄弟,一路走好!”说罢和少华山的众人一起稍稍倾了酒碗,白花花的酒水顺着大家酒碗的走势划了一个月牙,散在了地下。

史进凝视着地面上的酒水,一点点渗入地下,他这才又抬起眼来,时迁抱起酒缸,又给史进和众人将酒填满。

这次史进端起酒碗,又面对伍三狗等人的灵位,低沉地道:“兄弟……我……唉,你放心的去吧,剩下的就交给我了……这一碗,哥敬你的!”说罢,史进一仰头,便将那碗酒一干而尽。

浓辣的酒水穿喉而过,留下醇香的味道荡气回肠。同样都是官兵的酒,只是史进却不知dào

,那时的伍三狗在敌阵之前,是不是可以喝得更爽快些。

时迁这时又为大家倒满第三碗酒,史进回过头面向众人,将那碗酒高举过头,底气洪厚地道:“众位兄弟,官兵虽退,但围城却未解”

第九十二章 九纹龙一计双用

?史进再次登上西门城楼的时候,恰好一个喽啰快马入城,不过须臾便飞奔上来,见了史进倒头就是一拜,稍稍抬起脸来,喘息着快快说道:“大当家的,官兵尽数退入各自寨中坚守不出,据咱们在军中的探子说兵马总督孟森身受重伤,现在身处西营大寨,官兵士气受挫。但……另有一支轻骑,人数不详,正装备齐整,似乎要往山寨的方向去。”

史进一听,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下问道:“可有官兵如何调度的消息么,那这支骑兵又是从何营而出?”

那小喽啰道:“这支轻骑从西营大寨而出,至于如何调度,小的,还未探得消息。”

“嗯,继xù

探听官兵的一举一动,如有消息,立kè

飞马来报!”

那喽啰双手抱拳,喏了一声,便又飞奔下城,快马而去。

史进差走了那探马的喽啰,便又在那铺着地图的大桌前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地图上的各个据点,神色凝重起来。

既然孟督监身受重伤,那么,在西营大寨里,又会是谁在发号施令,要这般迅疾地一转剑锋,直指山寨……如果说,孟督监伤势不重,那么为何在伍三狗一众敢死百人组突击之后,便有军心动摇,阵法混乱之象,而自己斗胆率兵出击之后,更是将官兵唬得丢盔弃甲,望风而逃。他们本该借机举兵攻城,以此反噬才对。

而且,就算孟督监那时受伤,一时失去督军作战的能力,那么此刻呢,只要伤的不重,那么就会卷土重来,挥兵荡平华阴县城,可是,他们没有,反而是转攻山寨。

这其中,会不会又是孟督监的什么阴谋呢……史进站起身来,手指按在了华阴县城和少华山寨之上,而这两指之间,夹着的正是官兵的西营大寨和连山口。这些个地方犹如四星连珠,都在一条曲曲折折的线上,但官兵的西营大寨离华阴县城很近,而要去少华山,非但路途甚远,而且途中还要经过连山口。

少华山寨占据少华山的地势,易守难攻,况且又朱武率领千数兄弟守着,如果官兵想着借围困之际,来剿灭少华山,那么须得派出三倍的兵力。但如果光西营大寨纠集这些人马,那么西营大寨里所剩还多么?他就不怕,我举兵来个围魏救赵?

就算他想靠着近侧的营寨来打伏击,那也近乎很难。西北大营已经在之前的战役中踏平,一时官兵没有办法重新恢复起来,八面围攻的缺口已经留在这里了,所以,如果有埋伏,也不过是西南大营这一面。但只有一面的伏兵,说实话那威力就实在不敢恭维了。

史进这么一路思索下来,心里已经大概明了了一多半。史进突然转头看向立在一旁候着的时迁,道:“杨春的营寨按扎何处,可有探听的明白?”

时迁道:“从刚才所获的俘虏口中得知,官兵探马所得的消息是,杨春如今在连山口外北面高坡扎起了营寨。”

“那么还有多少人马可以遣用?”

时迁挠挠头,道:“这……就不好说了,我和杨春哥哥当初出来的时候,杨春哥哥带了两千兵出来,其中史家庄的庄丁有一半,上次和陈达两面夹击突围失败以后,就……不知dào

折了多少,还有多少。不过,俘虏说,据官兵当初探知大约还有千数人马,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这样有恃无恐地面对咱们大摆奇阵,而一点也不担心背后的威胁。”

史进听了,点了点头,目光又回到了两指之间的那个地名上,渐渐地在那个叫连山口的名字上,汇聚了越来越多的精力,只在电光一闪之间,计由心来。

史进直起腰来,面对着时迁认真地道:“兄弟,我有一计,只要一千人马,便可杀退出击大寨的官兵。”

时迁一听史进有计破敌,立kè

靠拢了过来,屏气凝神地仔细听史进说下去。

史进怕隔墙有耳,便在时迁身侧耳语道:“你也晓得,西北大营已被我们踏平了,是官兵极大地缺口,你还是走这边绕道前往杨春的营寨。见了杨春就叫他立kè

率兵前往连山口,在连山口前的两面山崖上埋伏。”

时迁眼眸一转似乎猜到了三分,但连山口他也来来回回过了几遍,那里的地形自然熟络,对于在那里打埋伏的优劣之势自然也有见解,于是便低声对史进道:“哥哥,莫不是要在山崖上打伏击?可是这却很有难度,一来,短时间内没办法筹备那么多滚石檑木,二来,连山口不适合伏击,一旦官兵冲过,在连山口处的缓坡便可冲杀上来,那时恐怕我们的兄弟要被官兵断了出路,前面是官兵后面是山崖,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史进听了,微微笑笑,道:“这些我怎能不考lǜ

到。何况官兵也不是傻子,他们鬼精的很,处处也都有提防。我之所以要在连山口埋伏,就是因为官兵也会觉得在那里不是打伏击的地方,他们在过连山口的时候就不会有太大的提防和警惕。所以,你告sù

杨春大胆地按我说的去办即可。”

时迁点点头,开始严肃了表情,认真地记住史进下面要说的话。

“埋伏在连山口前的山崖上,滚石檑木一时筹集不到,但随军所带的硫磺却是有的,让他们在山上把弓都张起来,用衣物布料包好硫磺然后绑在箭头上,每边山崖上四五百人即可,以百人为一个单位,轮番射杀。此外,还有嘴重yào

的一件事,事关此番埋伏的成败。”

时迁听着认真地道:“哥哥请讲,我一定办妥!”

史进点了点头,道:“在弓箭准bèi

的时候,还需yào

一班人砍伐几十棵大树,这树不但要壮实硕大,还要枝丰叶茂。以干草铺地,加一层油柏,然后将这些树木横路放倒在上面,这便成了。等到官兵来时,便让山崖一侧的兄弟放一轮箭将那些干草点燃,同时另一侧立kè

放箭射杀中部的官兵。此外,如果时间赶得及,便多砍些油柏至于山崖两面,涂上硫磺,等放箭射杀官兵的时候,可以将其点燃推下去,数十条熊熊燃烧的油柏滚下去,官兵可就有的受了。”

“哥哥,我晓得了,我现在就立kè

动身,尽lì

赶在官兵前头和杨春把埋伏做好。”说着时迁双手抱拳,飞也似的下城去了。

第九十三章 诡异连番生梦魇

?史进送走了时迁,此时又一个人静静地坐了下来。他不知dào

官兵的动作会有多快,可他却晓得以时迁的速度足以在一个时辰内完成。现在,伏击成与不成都其实不重yào

,即便史进不安排人马半路杀出来,以山寨现有的兵力和布防,在神机军师朱武的带领下,也足以应对得了。

但现在史进关心的并非是如何去耗损官兵的有生兵力,而是更为注目此刻在大营坐阵的是谁,孟督监是真的重伤不起,还是借着小伤来装神弄鬼,专门麻痹我们这方的警惕。

此刻,史进并不能准确判断出来,但是,史进却相信,不论伏击或成或败,时迁回来报信的时候,就会带来他想要知dào

的那个答案。只要孟督监这老狐狸挂了,他麾下的这千军万马的战斗力和威胁感都会大打折扣。那时候,这城不但会守住,还能任由史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史进的手在地图上那个标着大营的地方敲了敲,不由地一丝苦笑浮了上来。史进突然想起了什么,霍地站了起来,带着随从左右又站在了西城门楼之上,看了一眼遥遥相隔的官军大营,此刻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史进晓得,现在的战局已经发生变化了,不管孟督监是重伤还是诈死,昨夜官兵毫无保留地将兵力的底牌亮了出来就足以说明一个问题,这不单单是要示威,而且还在传达着一个重yào

的信息,那就是,不会再玩下去了,总攻就要开始了,一切就要结束了。

而现在,史进站在城楼上,却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形单影只。原来虽然兵力不多,但还有陈达、伍三狗这样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在军中抗着,可是,现在经过这几番较量,死伤的就只有史进一人。

总攻一旦开始,就不再会像以前那样,猫戏老鼠一般地玩玩,而是实打实地兵刃相接,以命相搏。到时候,华阴县东西南北四个城门都会受到官兵火力的攻打。如果孟督监伤势无碍,来操纵这场总攻的话,那一定会声东击西,耍得诡计百出,到时候史进首尾不得兼顾,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何况现在兵力并不充足,这又是一个令人头疼的现实。

史进叹了一声,带着左右绕城转了一圈,特别是将东西南北四座城楼各处的布防重新安排妥善,这才稍稍缓了口气。此时,金脚板经过一夜的劳顿已将粮草分发给了百姓,现在又搭起锅灶按着史进的示意将粥熬好,给众将士填饱了肚子。而史进喝过一碗米粥之后,这困意也就苏苏麻麻地爬上身来。

等史进再回到西城楼上来的时候,就听城楼上的守城兄弟说,在半个时辰之前,隐约望见有一支骑兵背道而驰,望连山口的方向去了。

史进知dào

那是出兵袭击少华山的那支轻骑,只是以孟督监的手法,出兵不该如此之慢,其中一定出了什么事。

史进嗯了一声,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解,但他们去的迟了,对时迁和杨春却是件好事。

史进一面心里想着,一面就这么远远地望着官兵西营大寨。在那里,营寨的两扇大门紧紧闭着,没有任何官兵调度的往来,仿佛所有的营寨都独立了起来,各自为战似的。

这样的寂静看在大家眼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可是在史进看来,却越来越觉得,即将来临的暴风雨已经从官兵的内部开始了,或许孟督监是真的不行了。可是,史进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不知dào

为什么,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在他的心底,那种越来越浓烈的压迫感,带着极度抑郁的气息越来越迫近……史进不知dào

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但他知dào

,在这些来临之前,必须做好准bèi



史进安排守城的兄弟们抓紧时间轮班休息,自己也坐回到了那地图前的太师椅上,不需多久,双眼渐渐沉下,竟不小心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史进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夜的张灯十分。他站起来揉揉睡眼,可是眼前的景象却震惊了他所有的感官。面前的那个牛皮地图被火星燎出大大小小的洞,而整个西城城楼更是被烟熏火燎的不成个样子,就连陈楼内最为坚固的架顶大梁都被烧的漆黑,显出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

史进不知dào

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觉察都没有,为什么连一个人他都没有看到。

“金脚板——!金脚板——!”

史进连呼数声,竟无人进来,更无人应声。史进心下觉察有异,赶紧站起身来。

可是不知为何,史进四肢僵硬,全身经脉酥麻麻的,有如千万毛细绣针刺入肌肉骨骼,提不起半点力qì

。史进努力地迈出了第一步,脚下如踩棉花,飘飘呼呼之间,史进一脚深一脚浅地扶着墙壁挣扎到门口来。

史进迈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彻底地傻眼了,在远处的官兵大营中,熊熊烈烈,焰气滔天地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犹如地狱的炼火,其中挣扎着扭曲着大片大片模糊的官兵身影,那些被烈火烧身而发出的嘶声惨叫,铺天盖地的滚压过来。

而这一切都并非是真心震惊史进的东西,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视觉冲击,大多是来自面前。那些近在眼前的少华山兄弟,一个个七窍流血,那一双双因为因为充血而撑大的眼眸里,满满当当,全是充斥着恐惧。

他们在死之前遇到了什么,史进现在还没法揣测。只是现在满地淌着薄薄的一层血浆,所有的兄弟都散乱地惨死在了这血泊之中,剖膛破肚,内脏流了满地,但他们所配的刀剑却依然完好地收在鞘中。

这样看来,一点拔刀厮杀的痕迹都没有。是来不及反抗就都死了么,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遇到了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意识都没有呢。

第九十四章 外战未平内患起

史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的疑惑还没解开,城楼的一侧就传来了尖锐的笑声,刺破了官兵凄厉的惨叫,直透入史进的耳中。

史进寻着声音的来路,放眼望去,只见那城楼一侧的旗杆上,吊着一人。在银盔银甲之上染满了血色,那人双手反绑着,而头胪则低沉无骨的垂下,胸前的护心镜上透着一颗有如婴儿臂膀粗的城门大钉,显然是是用筑城大锤做出的惨相。

史进眼直直地看着他,艰难地控zhì

着身子,在满地横尸的血泊中,一点点挪动着脚步。史进似乎猜出了是谁,可是他随着越来越近,看得越来越清,心跳也越来越剧烈,可是却越来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身上的精力也似乎流失的越来越快,没挣扎着走几步,就噗通一声被地上的残肢所绊倒。

史进想挣扎着起来,可是两个臂膀酸痛的无以复加,仿佛感觉不到一丝力qì

的存zài

。史进想把自己撑起来,但试了多次还是失败了,最终倒在血泊中的史进,鲜血染红了他的面容,而那副衣甲也沉坠坠地挂在身上,仿佛是地下来得无数刚劲有力的大手,扯拽着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投在了史进的身上,将照在他脸庞的火光尽数遮挡。

史进艰难地抬起头来,朝面前一看,顿时吃了一惊。只看魁二提着一把血淋淋的弯刀,嘶声奸笑着,朝着史进一刀旋了下来。

啊——!

史进猝然惊醒,一个咧却,险些失衡掉下椅去。史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心脏的那个位置也是噗通噗通地剧烈敲打着。史进站起来,定了定神。

原来是一场梦……史进深深换了口气,又回想着梦里的一切,让他不由地联想到了魁二。

魁二应该还在山寨里绑着,如果能招降他们,那史进心里的一些方案就可以施展了。虽然经过那夜的一战,魁二的百数来人死伤过半,但史进现在却实实在在需yào

这样一群轻功了得,身手也说的过去的人,借着夜幕可以去烧掉孟督监的粮草。那时,官兵将不战自败,还用的着在这里使劲揣测着孟督监的死活。

“大当家——大当家——!”

就在史进刚缓过神来得时候,一个兵丁慌慌忙忙奔到门前,双手抱拳便单膝跪地,一声报字说罢,额头的好滴顺着脸颊滴滴答答湿了一地。

“什么情况!是不是有连山口伏击的消息了?”史进此刻担心的不只是官兵的最后一击,还有的是连山口的战况。只要史进知dào

了那里的战况,那么官兵的虚实也就了然指张了。史进紧紧盯着那兵丁的脸,却看不到半点胜仗的欢喜。难道……

那兵丁见史进满面都是急切便急忙接着说饭:“是华阴县里头,闹僵尸了!”

“胡扯!那里来的僵尸。”史进打心眼里不信这鬼话。

那兵丁见史进不解,口不择言,赶紧补充道:“真的,现在那口出事的井已经让三当家的下令给封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和什么啊!”史进见他从僵尸又扯到水井,更不明白在说什么了,但后一句史进听的分明,心里一紧,赶紧道:“陈达下令封井?!”

“是啊,很多百姓喝了那口井里的水,就……就尸化了,所以……”那兵丁这么一说,史进心里就有八分懂了。

尸化是什么东西,史进只是听江湖上的朋友说过,不过大多是以讹传讹的事情。听说,这尸毒是瘟神播在人间的恶种,但凡感染的人发病极快,不出三个时辰,全身上下先是浮肿,让后尸化,最后溃烂。尸化的时候,身体全身表皮浮肿,肌肉僵硬,同时伴随着抽搐和难名的痛痒,四肢百骸伸曲更是困难。

通常,尸化的时候,人们痛苦难耐,挣扎而起,直手直脚行走,面如死尸,更无表情,顾而人们常把尸化与传说中的僵尸相联系,口口相传,便也越来越离奇,听着也就越来越恐怖。

此时,当那些传说和故事都在华阴县上演的时候,史进的心才开始真zhèng

空旷地悬了起来。前晚终于解决了水和粮的问题,史进本以为可以安心对付孟督监的攻城了,可是,现在城里又出了比缺粮缺水更为可怕的事情,史进哪里还坐的住。

现在史进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疏忽了一件事,那就是黎百草在华阴县被围的当天曾说过的,城里尸体难以处理,这么热的天气下极为容易惹出瘟疫,此外,围城之内,没有大量可用的药草,伤员难以疗伤,病人更无药医病。

陈达身守重伤,城内出了这样的乱子,还的劳烦陈达出来,那么他的伤势……不行!史进心里越想,觉得这乱子的影响力和波及面就越大,而其后患更是无穷。

史进不敢怠慢,赶紧将金脚板招到身前,将守城的准bèi

事宜交代明白,另外特别吩咐道:“金脚板,如果有官兵来犯,便先以弓箭射住阵脚,赶紧差人来城里百草堂附近来找我。”

史进嘱咐罢了,便一路小跑下了城来,从城脚下解开疆绳,翻身上马,直往黎百草所在的百草堂方向而去。

史进一路策马,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百草堂。百草堂门外的大街上当路放着几具担架,上面皆以白色布单将人通体罩住,在路的边缘,远远地有几个人在那里伏地痛哭。空气里除了凄凉的味道,还有一股尸体腐烂的恶臭。显然,那几具尸体已经腐烂。

难道这就是尸化的可怕么……

史进赶紧下马,把疆绳交给迎出来的药店小厮,便急忙快走几步来到其中的一具尸体前,史进想瞧一瞧这尸化究竟会是个什么状况,究竟有多么的可怕,于是就在他伸手刚要将那白布的一角揭起来的时候,背后一声“别动!!”有如滚雷炸响。

第九十五章 迷雾重重破尸毒

“住手——!”

这一奔雷之声穿入史进的耳朵,让他全身不由一愣,那只揭裹尸单的手掌也随之一颤。史进还没看到那尸化以后人体的真面目,突然背后伸出一双臂膀。即刻史进就被一个人从后面拦腰抱住,生怕沾染上什么似的,硬深深地把他直往后拖。

史进一面被往后拖了几仗,一面回头去瞧那来人,原来是黎百草。

“你好大的胆子,这布单揭不得,真当是作死!”黎百草着急地看着史进道。

史进却似乎没有黎百草这般兢兢战战,仍想揭开来看瞧一眼,看看是不是真如传言中那般可怕,可是史进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再揭开一个角,黎百草就三步并作两步又冲到史进身前,一把按住史进那只要揭开裹尸布的手,另一手已经拿着一只厚厚的纱布遮住了史进的口鼻。

“小心中了尸毒!”黎百草急了,一面把他往屋里拉,一面道:“你知dào

尸毒有多可怕么!我用白蜡刚封住,你就给揭开,那尸气透出来可了不得!”

“我只是想看看……”

“唉——”黎百草也顾不得史进,急忙朝着几个药店新顾的小厮道:“快快多砍些桃树来,架起木塔,将那些尸体赶紧烧掉!”

那两个领命的小厮喏了一声便快步而去。这时,黎百草的神色才稍稍缓和,就这么面对着史进,因为事情太过繁杂,一时却又不知dào

该从何说起。

可是,史进心里的问题多的很,便耐不住先开口道:“陈达呢?”

“他在我后院密室里养伤呢,大当家的,有什么事,叫我去吧。”黎百草一面指着后面,一边压低了嗓子在史进耳边说道。

史进摇了摇头,道:“我也是听小厮来报,说陈达下令封了井,我还以为,他不好好养伤,又挣扎起来了,他现在还在养伤,那就好。但……这尸化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黎百草的眉头就又紧在了一起,严肃地道:“这不叫什么尸化,是尸毒!”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种毒?”

黎百草点了点头,继xù

道:“没错,我用银针测过,这毒的来源在孔记染坊的那口井里,但凡喝过这井水的人,程度或有深浅的都中毒了。起初有几个百姓来求医,我还以为是寻常的风湿阻碍了经脉的畅通,顾而造成了全身的浮肿。我忙于疗治伤员也没有太过在意。但……”

黎百草叹了口气,见史进听的仔细,便继xù

说下去道:“但,没过多久便又有几户人家陆陆续续前来求医,更有甚者直接抬了病人前来。这相同的症状,我以为是那些腐蚀掩埋太浅而生了什么病症。可是看到后来,那些病人全身僵硬,我才豁然想起我师傅曾说过得一种怪异而可怕的疾病,那就是这尸毒。”

“百草,那中了尸毒,会变成僵尸么?”史进心里也有了八分的担心,曾经那些道听途说的东西又爬上了史进的心头。

黎百草摇摇头,但其脸上的愁云依然不散,叹了一声道:“僵尸不是这么成的,但是,染上尸毒的人最后会全身溃烂,痛痒而死。更可怕的是,这毒随水随风皆可传播,发病也是极快……”

“啊——!”史进听了,心中暗暗吃了一惊,怪不得方才黎百草那么慌张,也怪不得黎百草要在裹尸布外再用一层薄蜡来密封。现在城里出了这样可怕的事,且不说会动摇军心,就是这样传染,恶性循环下去,这座城就会变成一座溃尸横伏的死城。

“百草,那我们可有解这尸毒的解药?是不是药材匮乏,配不出来?”

黎百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药材已经接近清仓,莫说解尸毒的药,就是行军丹都快配不出来了,可是……”

黎百草这一通话说下来,三步一折,每个“可是”都牵动着史进,让他的心一次又一次地往嗓子眼上悬。

此刻史进一听又一个“但是”,他的心跳就又快了一个节拍。他知dào

,这一个“可是”的意思,就是眼前面临的困难,不只是匮乏药材这么简单,还有更大的麻烦摆在前面。

这时黎百草顿了顿又道:“可是,我却没有医过这尸毒,更不晓得这尸毒的解药该如何配置。”

史进听到这里,刚才那颗扑腾扑腾猛跳的心脏顿时凉了多半,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必须得顾全大局,心狠一些了……将中毒的人都焚烧个干净!”

“已经死了的人是一定要焚烧的,但尚且活着的人,咱们如何下得了手?原本,我师傅留给我一本《顺天书》,里面将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涉及,在平日,每当遇到什么困惑,我都会请出这本书来,以求偏方。”

史进一听这话,双眼顿时亮了,道:“百草,莫非这尸毒的解法也在这《顺天书》中么,快快取来与我,我想办法给你收集所需配药。”史进说着,便一搭黎百草的肩膀要去和他去取书。可是,黎百草却没有走的意思,史进侧脸一瞧,只见黎百草一脸的为难,史进这下就有点不太明白了,急忙道:“莫不是这书不能随便给外人看?”

“倒不是这个,而是……我平时将它放入后房中间的书架上,方便我参考翻阅,但我今日再去拿时,却……”

“却怎么?”史进又一次被黎百草的言语唬的大气都不敢出。

黎百草深深叹了口气道:“却不见了!”

“啊!怎么会这样……”史进惊地瞪大了双眸,好不容易听到一个突pò

口,却被黎百草一个“却”字,又给报销了。

史进虽然一脸的阴沉,可是有种直觉却让他觉得,这些意wài

都事出有因,并非都是简简单单一个又一个的转折就可以串联起来的。其中的蹊跷都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其背后也一定有着某个阴谋。而此时此刻,也一定有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在暗中静静的瞧着,瞧着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倒下,瞧着城里越来越乱,瞧着史进他们毫无头绪,在这越来越糟的境遇里苦苦挣扎。

他们此刻,一定露出了兴灾乐祸的笑容……

不过,你们这样的得yì

,是长不了的!

史进暗暗握紧了拳头,对黎百草道:“走,我们去孔记染坊的那口井去看看!”说罢,便率领一伙人翻身上马,朝着孔记染坊的方向快马奔去。

第九十六章 迷雾重重破尸毒(贰)

史进和黎百草等人在孔记染坊前的元宝大街上勒住疆绳,孔记染坊的大门已经被少华山的兄弟们封锁,几十个人将这硕大的院子围起来,严禁任何人靠近入内。

史进等人翻身下马,那些封院兄弟的小头头立马过来,拜了一礼,连忙在侧旁引着史进众人来到风水门洞这边。

此刻的风水门洞,一对黑漆染就的大门上贴了一对叉形的白色封条,门板面上杂乱煞有介事地贴着黄纸,纸上描着各种各样诡异的符文。

史进走上前来看也不看,一把撕开封条,将上面的黄纸符文一并扯下。那小头头一瞧,心下随觉要糟,但也没奈何,乖乖拿出钥匙来,插入门上的那只大黑铁锁里,只听吧嗒一声,大锁应声而开。那小头头将手用力扭着,笨重的大锁在极不相称的锁扣里一点一点旋出了自己锁舌,贴着门面,划出又一道划痕。

史进盯着那已经存zài

的一条划痕,冷不丁地问那小头头道:“自从三当家的下令封井之后,可有什么人曾进来过?”

那小头头一面继xù

将锁旋出来,一面战战兢兢地道:“没人来过,三当家的来封了这里之后,我们几个兄弟就在这里守着,这封条贴上,还是您刚刚才揭开的。”

史进微微冷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便进到这院里来。只见院中打扫的井井有条,昨夜挖开的大坑也已经回填,史进蹲下身来,瞧见那回填土面上都被人反复踩踏,压的很是平实。

史进在院里走了一圈,那些曾经的凉在架上的布料都不见了,只留下排列规整的竹架。只是,这些竹架,似乎比他头一遭来的时候要少一些。

史进细腻地瞧着那竹架,此刻立在一旁的小头头便开口道:“大当家的,这竹架有什么看头,不如我们先去看看那口井吧。”

史进没有理会他说什么,在那些竹架里顾自转了转,又最后瞅了一眼竹架,这才开口道:“不急,不急……”

史进又度步到院房的石阶前,那两间被烟熏火燎过的房子,此刻也在破败的窗棂上贴满了黄纸为底红笔描模的符文。

史进带着黎百草踏步而上,在房门前停了下来,伸手就去摘那些贴在门扉上的黄纸符文。

旁边的小头头一看,顿时有些着急,方才还能憋的住,可照史进这么扯下去,那还怎么了得。他有点沉不住气了道:“大当家的,别!别都扯了,封印没了,那邪气就镇不住了。”

“邪气?”史进捏着一张黄纸的下摆,仔细看了看,那上面红色的可能是朱砂,史进看得仔细,纸面离鼻端近了,一股特别的味道就散了出来,好像是雄黄,又好像是糯米和七珍。

史进毫不犹豫地将黄纸符文扯了下来,一把丢在地上的时候,暗自留了一张藏在了下垂的袖摆里。

史进用力推着两扇房门,哗啦哗啦的铁锁撞击之声,门却没有打开,史进凝眸再看之时,才发xiàn

,现在的门上都上了吧锁。

“怎么都锁上了?打开它!”史进瞧着那小头头,看得他都不敢直视史进的双眸。

那小头头满面内疚地说道:“这个……小的,真打不开,是孔家的人来锁上的,说是防偷防贼……”

孔儒都没了,还上什么锁,莫不是黄二郎那边耍了什么手脚。眼下史进没功夫来管这个,只是将一挥手,道:“给我砸开!”

一语说罢,随同史进黎百草前来的那些左右立kè

上来两人,当院寻了一柄铁锤,咣当一声,将锁砸了开来。而那开门的小斯所持的铁锤,锤头上布满了一道道细腻的划痕。

就在史进推门的一刹那,他看到的不再是那片烟熏火燎的狼藉,反而,是满地的碎瓷破片。

黎百草看了也是吃惊,便不由自主地道:“这是怎么了?”说着便看向了那个小头头。这目光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在质问他这里所有的一切狼狈,是不是他们的作为。

那小头头也感觉的出这眼色的严肃,心里不敢怠慢,便道:“这不是小的们干的,我们来时,所有房屋就已经锁了,我们也不过是贴了封条,就守在外面了。”

“这么说,上面这些黄纸符文也不是你们贴的咯。”史进也看向那小头头问道。

小头头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们来时就这样了。”

史进点了点头,蹲下身子,捻了一把地上的碎块。这些碎块的质地显然是一种熟瓷,零星的残片外有着一层黑鼬。史进放下了这些碎块,起身道:“再把那柄大锤拿来!”

小厮听了赶紧又将那大锤拿来呈到史进面前。史进一把将大锤抡起来,拿了一块残片在锤上一刮。那瓷片顿时在锤面上留下了被研磨出的瓷粉痕迹,和原来的那些白色划痕一模一样。

史进现在算是晓得了一点,但为什么要在这屋里将水缸砸碎呢,而且还砸的如此粉碎。在他离开后的一晚,这里到底折腾了什么,会不会和这井里投毒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史进现在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既然他们要砸个稀烂,就必定有砸个稀烂的必要,至少对他们而言是一定要的。不论是谁,在这样困顿的环境里,都不会吃饱了撑得去做这样无聊的事,而眼下的情况,一定是他们在掩盖着什么。

史进捻起一把碎片在鼻端嗅了嗅,可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史进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别的什么异常,便和黎百草又走到院来,来到院中的那口井前。井口边上贴满了黄纸符文,但史进瞧着却和那些贴在门上的符文相比,多多少少有些不同。这里的符文笔迹红中透黑,细细在鼻端一闻,是一股混杂难述的气味。

“打桶井水上来!”

两个小厮赶紧放下木桶去,不过多时,便有一桶水稳稳当当地提了上来,放在了史进的面前。

史进看了眼这清澈见底的井水,如果没人说这水里有尸毒,那么谁会晓得,怪不得会有那么多百姓中毒。

“百草,拿银针来。”说着,史进随手在井口边上摘了一根草,一手将它在井水里沾了沾,一手从袖口里取出那张黄纸符文,小心翼翼地将沾满井水的那支草叶涂抹在了黄纸的符文上。

顿时,那朱红的符文显出漆黑的色泽……

第九十七章 迷雾重重破尸毒(叁)

“啊——这……”黎百草看着黄纸上的符文色泽顿变,不由地脱口惊叹。

史进将这符文小心翼翼地持在手中,将银针紧紧贴着符文变色的地方。大家的目光此刻全全聚集在史进的一举一动之中,静静地看着那银针,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个个瞪大了眼,生怕那一刻的眨眼而错过了什么更为奇异的变化。

可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静默,银针却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大家眼看没有他们心中所想的奇特发生,脸上都显出了一丝失意的神色。

但黎百草瞧在眼中,却有了一丝喜气地道:“大当家的,这……”

史进略略抬了抬手,黎百草便随着史进的示意停下口来。

史进将那黄纸符文放在一边,一面从身上取了一方手帕出来,一面对黎百草道:“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我们且再看看这个如何变化,现在的水质如果已经有了改善,那么方才就什么也说明不了。”

史进说着,便将擦干净的银针又浸到方才的水桶中。在众人的摒息之下,那根银针渐渐地淬出黑亮的色泽来。

黎百草一瞧,顿时脸上满是喜气,刚要抬头开口说话,却顿时迎上史进对他使来的眼神。黎百草虽然不知dào

这是为何,但他却知晓,史进定有他的道理所在,此刻不便说,以后也会讲。于是黎百草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又默默地立在了一旁,看着史进下一步的作为。

而在史进心里,确实现在不便讲明什么。虽然史进没让黎百草说什么,但他约莫着也能揣测的到黎百草要说什么。但是,眼下虽然可以断定这黄纸上的符文可以解毒,可要想从这混合朱砂的字迹中将解药的配方一一判定分析出来,恐怕太为难黎百草了,莫说整个华阴县,就是整个华州,恐怕也没有谁可以做的到。

通过这一张黄纸就想陪出解药,纯粹就是天方夜谭。这解药的方子,虽然自己破不出,但现在看来,至少是有人知dào

的,而且这个人就在这围城之中。但这华阴县里除了黎百草就在无名医,要是论隐居的世外高人,恐怕也是谬论。

那个拥有解药,却把它配在符文中,在孔记染坊贴的满满当当,而城中尸毒横行,却没有给于丝毫的救助。这其中必有原因,而那人所持的方子也必定与黎百草所遗失的《顺天书》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史进将银针用手帕擦拭干净,还给了黎百草,转过身来一面摇头一面对大伙说道:“瞎忙了一通,还不如先坐下来歇会儿。”说着便顺着石阶上到正房的门前,一面唤人把锁砸开,一面回首看着那小头头和随同他一起进到院里来得四个兄弟,颇为亲近地道:“大伙都进来歇歇脚,这里也没什么,一会儿,我们还是回百草堂去看看吧。”

那头头一听顿时面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而这喜色之后,更是极为殷勤地带着他那四个兄弟来请黎百草和一同前来的两个小厮进正房歇息。

但那小头头的动作快过了史进的转眸,就在他走动的刹那,史进穿过他原先的站位一眼望去,之间在不起眼的偏房转角整整齐齐码着一大长条的土方。

在看到的那一刹那,史进并没有发xiàn

什么异常,可就在他移开目光,招大家进屋的时候,那堆土方的影子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在这一闪之间,史进心里突然生出了疑虑。他猛然间回头再朝那土方望去,它堆砌的太规整了。

“大当家的,怎么了?”黎百草上到石阶上来,恰好觉察到了史进这异常的微动。

史进听了,赶紧换了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来,说笑道:“哦,没什么,突然下面来了灵感,你先和大家进屋去坐,我去解个手。”说着,史进拍了拍黎百草的肩头,顺势打了一个“小心”的手势。

等大家进了正房的时候,史进出来将房门一带,便将众人连同他们的目光都关在里面。

史进快步来到那一大堆的土方面前,蹲下身来仔细地看了又看。这土方堆在偏房的一侧,与石阶等高,其宽长均有七大步,如此的土方规规整整修砌出来,猛然一看就是一个摆放花草盆景的高台。但是,如若细细考究,那就有几个地方说不过去了。

首先这土方修砌的确实不错,如果堆在寻常百姓的院里,也无什么不妥,但孔儒却是个极为讲究的人,这孔记染坊里雕栏画橔,处处都是拿银子砸出来的,这土方即便是出现在偏房不起眼的角落,也显得不太相称。

再者,当史进捏起一点这土方的时候,由于表层泥土与地下泥土的湿度不同,那触及手中的感觉亦有差别。这土方显然是修砌不久,而且是地下挖上来得余土。

史进想到此处不由地联想到了院子中的那口土坑,当时,那土坑是金脚板挖开来吓唬孔家伙计的,刚刚来时也看到了,那口大坑已经回填。

那么,如果说这里的余土就是出自那口大坑的,那么坑下掩埋着什么呢。如果是金脚板将杀死的孔家奸商埋在这坑里,就这余下土方的量来看,也还是多出十几人来。

史进心里想到此处,拿着手里的那一把土来到那回填平整的坑边,将土往上一撒,土色果然毫无差别。看来那土方开挖的地方以及采挖的深度与这里是一模一样。

史进此刻觉得,有一个真相的影子,此刻就在这地下,静静地等着他。

史进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抽出刀来,他故yì

走到坑的边缘,因为史进知dào

,如果是金脚板要掩埋那七八具尸体,那么坑的中心就足够用了。

史进想着,手里的刀渐渐发力,一点一点从坑的周边深深地刺入了地下。等刀身直没入柄的时候,史进才停下手来。

史进顿了一顿,便猛然间,反手将刀一把抽出。

在那寒光雪亮的刀身上,除了细密的沙土,便是一抹暗红的血泽……

第九十八章 迷雾重重破尸毒(肆)

史进取出手帕将刀身擦净,悄无声息地送刀还鞘。等打理了打理衣装,便漫步来到这井边又打了一桶含有尸毒的水上来。史进提着这通水稳稳当当地踏上石阶,缓缓推开房门进了屋来,笑呵呵地一张脸迎着大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在暗地里,史进却在随手带上房门的时候,一拨门闩,将门上了锁。

史进看着已经坐在左右两侧的兄弟们,自己便理所当然地走到了厅堂上首的位子,顺手将那桶水放在了脚边。一面抚了抚太师椅上的灰尘然后坐下来,一面斜首望向黎百草问道:“百草,你是何时察觉到这井里有毒的呢?”

黎百草只顾着看着那桐提进来的水,直到听史进问他话时,才将注意力从那桶上移开,微微扭转身来,对史进道:“起初我也没有想到,是那些找我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这么说,我才跟着这遥远到了这里,我也是打了通水上来,一测,啊呀,那时银针变化的可比现在还要黑,于是,我就立kè

回去和陈达说了,他在榻上就立kè

下令封了这口井的。”

“哦,是这样啊。那么……”史进说着便转过脸来看着右首下坐着的那位小头头,继xù

道:“兄弟,你就领了三当家的命,便带了兄弟们来这里守着了,可幸苦你们了。”

那小头头一听慌忙起身施礼,他身侧站着的两个喽啰也赶紧跟着一拜。那小头头道:“哪里哪里,能为当家的效力,是小的们修来的福分。”

史进听罢笑了笑,挥了挥手让这三位各自归位坐定,继xù

问道:“兄弟你带了多少人马来守这院子,可曾吃了些粥饭?”

那小头头一瞧史进关心备至,也是个随和的人,心下欢喜,说话也就随意起来:“这口井现在破为重yào

,这孔记染坊又方圆不小,于是我们就调来了三十个兄弟在这里守着,负责这边的警戒。小的们也吃了粥了。”

“哦,哦,那就好,虽然咱们的粮草不多,但节省一点,还是勉强够大家吃个一两天。”史进说完,顿了一下,转而又问黎百草道:“百草,你初次来时,这院里可有这些黄纸符文,可上过这些锁么?”

黎百草虽然不知dào

史进这东一句西一句的问这些干嘛,但他却晓得,史进貌似杂乱无章的询问,其背后必然有自己清晰透彻的目的。于是,认真地看着史进回答道:“在我初次来这里测水的时候,这里哪有什么黄纸符文,连那些门都没有锁上,一个个门窗洞开,不似现在这个样子。”

“哦?”史进夸张地瞪大了眼眸,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顿了一下道:“不是这个样子?那就怪了,兄弟——”说着史进又转过头来,问那小头头道:“你来的时候就这样子了,他来的时候不是这样,那么在你两的时间差之中,这堂堂的孔记染坊发生了什么呢,你来时也没问问是谁贴的这么多黄纸符文么?”

那小头头迟疑了一两下,才陪着笑脸开口道:“小的起初来时,看到这满院的黄纸符文,心里也觉得诧异,那时院里还有一些百姓在打水,于是就问那些百姓。”那小头头说着偷偷抬眼瞧了眼史进,见他面色无异才继xù

说道:“听他们说,有一个道士到这孔记染坊里来过,贴了这些黄纸符文,做了趟法便走了,也就是那人走了不久,小的才到的这里,如果小的走的快些,说不得还遇得到那位高人。”

那小头头一顿说罢,怕史进不相信,便又补充道:“听百姓说那位高人一身青色长袍,脑后挽着一个道髻,手拿浮尘,身背一口宝剑。在这院里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黄纸符文贴上,不过多久便又顾自出门而去。”

史进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一位高人,我华阴县藏龙卧虎,真可谓高人辈出。只可惜,现在却找他不到了。”史进叹了口气,站起身来道:“高人走了不要紧,不过,这位高人我却恰好识得。”

“哦?”这下可轮到这小头头吃惊了,这可不是史进方才的装模作样,他这可是真的被史进这一语给惊住了。小头头方才还怕史进不信,没想到史进竟然识得这号人物,这下心里荡悠悠的不知是喜是忧,结结巴巴地道:“识……识得……便好。”

黎百草听了,心下不觉的十分可笑,在外乡人看来这华阴县里鱼龙混杂,可是,对于他这个在华阴县世代生活,外加潜伏了这么几年到处打探情报的人来说,这华阴县里有没有高人,他最晓得。什么道士高人,都是狗屁,一定是那些百姓道听途说了来的。而史进却说认得,那便看看他认得是谁。于是,黎百草也稍稍前倾这身子,仔细地听史进下面的话。

史进站起来,说道:“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这位高人有个怪脾气,终年关门闭户,不喜与人相交。所以啊,在这华阴县里待了十几年,都很少有人能知dào

有这号人物。此人道号匡壬,俗名叫扁籽,有很高的道行。当年我史家庄闹鬼,便是他来降伏的,之后我爹请他海吃了一顿。因为他贪恋我家的酒,便留下来小住了数日。而且……”史进在屋里扫了一圈,见大家都听的很是仔细,特别是那个小头头脸上有三分欢喜,听得更是入迷。

于是史进走到那小头头面前道:“而且,在那几日之中,他还教了我一些奇门遁甲之术。你们信是不信?”

黎百草看史进那个样子,倒是有几分认真,但他确实从未听说过什么道士,更没听史进说起过他会奇门遁甲之术,脸色多有怀疑。但坐在那边的那个小头头就不一样了,一个劲地点头道:“大当家的英雄了得,小的当然是相信,而且信的服服帖帖!”

这马匹拍的很香,但是,让史进听着舒服的并非来自于此,而是他心里的算计,已经开始一步步引导着这屋里该上钩的人为自己亲手断送后路了……

第九十九章 下圈套戏耍喽啰

“哈哈哈——!”史进听着那小头头拍的马匹就笑了,史进自顾自地猛然点点头,反身走回中间上首的位子上,继xù

道:“嗯,嗯,嗯,你们能信就好。不过……”

说着史进回过身来,眼眸转向了一边,看着黎百草道:“不过,还是有些人不太信我!”史进微微地蹙起了眉头,目光又落在那小头头身上,很认真地道:“你说,该怎么办才能让大家都信服?”

那小头头见史进问的这么诚恳,一时心里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但好歹自己是站在史进这边的,不管史进想怎么收拾这屋子里不相信他的人,都不会首当其冲地拿他来开办。那小头头想到此处,便更加有了讨好史进的意味,他笑着道:“大当家的天赐聪慧,您说怎么办便怎么办,小的我,随时听您调遣。”

“哦?兄弟,你随时能听我调遣,那就好的很了。他们不信我,我这里恰好有个让他们信我的法子,来将你们的腰刀借我一用。”史进说着将一双大手大刺刺地展开在他面前。

那小头头一瞧史进要向他们借刀,这下,心里就顿时痛快了,幸灾乐祸地便将这刀双手奉上。而在他身后的那两个小喽啰,此刻就犹豫起来了。因为他们方才既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而在那时也更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份,此刻,他们见史进要拿那些不信他的人开刀,全身的神经顿时紧张起来,生怕自己做了这刀下的冤鬼。

其中那个劲装结束的汉子见他们的头头奉上了腰刀,于是自己也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来表明立场,也顾不得什么礼法,慌忙跟着将腰刀奉上。他这一献不要紧,史进顺势也就接过来了,但剩下的那个矮胖的小喽啰就心里慌了,也赶忙将刀卸下,双手奉到史进的面前。

史进来者不拒,这边一一将刀收下,那边便给黎百草和随同而来的那两个左右小厮一人一把,将刀丢了过去。

等黎百草和那两个左右将刀端在手里,都莫名其妙地不知dào

史进什么意思的时候,坐在对面的小头头他们三人才真zhèng

安心下来,看这样子,史进是要让他们几个不信的要自己解决了,他们这样想着,不由地暗自出了口气。

就在那小头头三人看着史进下一步如何作为的时候,史进却将目光从黎百草的身上移了开来,猛然间回身,看着那小头头道:“嗯,现在就来看看我的奇门遁甲之术。”

史进说着将那桶水一把拎到了厅堂的正中央,稳当当地放在了地上,便绕着这桶水缓缓开始游走,竖起中食二指,嘴里念念有词。史进行走由缓及快,先顺时针转了三圈,又逆时针转了三圈。就在快把众人都看着眼花缭乱之时,史进走到了乾字位上,顿时定住身形,口中突然暴喊一声“疾——!”,便将中食二指往那水桶中一指。

大家一双双的眸子都盯向那桶里的水,可是过了约莫一刻的时间,这桶里依然没有丝毫的变化,就连一点水花都不曾溅起。就在大家在心里诧异“这奇门遁甲之术就这么完了么”的时候,史进突然又有了动作。

他一手将那桶水提起来,一把拎到了那小头头的面前,道:“你可瞧见了什么?”

那小头头心下被史进问的有些突兀,瞧见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瞧见啊,可是这问话,却不能这么直勾勾地回答吧。小头头这下就有些踟蹰了,依依呀呀地坑了半天才嘣出一句托词来:“大当家的好本事,这水的变化不在表面,估计却在这本质之中。”

“说的好!”史进听着这一句,顿时叫好,笑了一笑,便又说道:“这水的本质真的是变了,像你这样的人才,只做个小头头真是屈才,来,这个赏给你们三了。”

拍几句马匹就有赏?那小头头正高兴地要等着看史进赏些什么的时候,却瞧见史进将那桶水往他胸前一送。小头头不好拒绝,便只得顺势接下。

“这井里的水有尸毒,但这桶里的水,现在已经被我用奇门遁甲之术将毒性都化解了。几位守着宅子辛苦的很,痛快喝些,也好解解渴。”史进说着便一副袖手旁观,看他们大口饮水的样子。

那小头头抱着这桶水,又一次低头深深地看着这桶里的水,一样的清澈见底,只是,这小头头和他背后的两个小喽啰心里胆寒了,此刻,心惊胆战地看着,却再也没有勇气相信史进的法术,也没有信心将这痛水解渴般地痛饮下去。

史进看得出他们的犹豫,便进一步督促道:“怎么不喝啊,是不是担心这里面有毒?”

小头头低着头,不敢看史进的脸,却也不回答。

史进看着那小头头顿时将腰间的刀唰地一声抽了出来,雪亮的刀刃架在了那小头头的脖颈之上。大家都被这突然发难的一举而唬了一跳,但史进却悠然地道:“这位兄弟,还犹豫什么,大哥赏你的,你该高兴啊,连你都说了,你信我的法,也说你会随时听我调遣。好了,开始兑现你的承诺吧。”

那小头头见史进变脸变的如此之快,真当是他始料未及的,此刻史进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上,见他依然踟蹰便开始缓缓滑动起来。吓的这小头头也只得自求多福,希望史进真的是和他开了个玩笑,更希望史进是真的用法术将这水里的尸毒都消散了。于是两眼一闭,心里一面默念着阿弥陀佛,一面举起那桶水咕嘟咕嘟地倒进嘴里。

等喝到一半的时候,史进见那小头头将桶放在脚下,大口大口地喘息,便将刀往他脖颈上由靠近了三分,大声呵斥道:“这样就喝不下去了么,要不要我给你肚上捅个口子放放水啊!”

那头头一听顿时傻眼了,二话不说立马举起水桶来,将剩下那半桶水艰难地倒进了肚子里。

就在他肚子被这一桶水撑得滚圆滚圆,连路都走不稳的时候。史进这才将刀撤了下来,收到还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好样的,能撑得住就是好汉!不过,我要告sù

你的是……我好像做法的时候忘了画一道符,这法估计不灵了呀。”

第一百章 猫戏耗子鬼解衣

“大当家的,你——!”那小头头眼里顿时闪过一丝怨毒,“咣当”一声,失手将水桶掉在地上,也不管史进怎样了,直接跌跌撞撞地直往外面闯。现在这一肚子的水,就像有千钧之力一般,沉拽拽地扯着他,就连迈开的步子都被这一肚子的水给搅合的走不稳当。

就在慌乱间,那头头大失方寸地拨动门闩开门的空档,史进既不问他何去何从,也不理会他。只是走到黎百草的身旁,身子贴近了其中的一个小厮,耳语道:“兄弟,劳你走一趟,跟上他!路上一定要小心,如果看到他去了哪里不要贸然进去,回来报我便好。”

史进嘱咐完了,那小头头也打开了门慌乱地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那蹒跚的步法就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史进看着他晃晃悠悠的步法,站在门口不由地咧嘴笑了。

黎百草看着史进的所作所为,有些费解。就在方才,史进强迫着那个小头头喝水的时候,黎百草就想出言阻拦。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么一大桶水喝下去人会被撑成个什么样子。且不说那水利有没有尸毒,就是这么喝下去,也搞不好会全身水肿的。可是,黎百草见史进玩的越来越极端,但在这极端之中虽有强迫,可史进的那双眸子精光闪动,显然是有自己的算计。

现在那小头头不辞而别,直往外跑,黎百草也就站起来,走到史进的身侧问道:“大当家的,这是……”

“他去帮我们拿解药,不用担心。”史进说着,信心满满地看了黎百草一眼,接着便转过身来,面对着那两个跟随小头头的喽啰。

那两个喽啰见自己的头头被史进灌了一大桶尸毒水,生死未卜,而此刻史进又面向着他们,一定也没什么好事。

史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像此刻担心的不是那两个喽啰,而是史进自己似的。就在那两个喽啰心里没底,全身不由地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史进却漫步绕到了他们的身后,拍了拍他们的肩头,道:“二十多个人,也不算少数了吧,你们还挺有能耐的。”

“大当家,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小的愚钝……听……听不太懂……”那个矮胖的喽啰感觉到史进一只有力的大手沉重地拍在他的肩头,额上紧张的全是汗滴。

史进听他这么结结巴巴地就想糊弄过去,心里满是嘲讽,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听不懂?想装傻是吧!”

“大当家的,我……我们,真的不知dào

。”那矮胖小喽啰的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的微微抖动一条一条流淌下来。

“不知dào

什么?你们应该不知dào

的是我要问什么吧!话都没听完就急着说不知dào

,说给谁,谁信啊。”史进说着一面扣起食指,将力量灌满在关节之上,虽然看似轻巧地敲了敲那两人的后脑勺,但其中力道的滋味恐怕只有那两个小喽啰知dào



矮胖子知dào

事情已经败露了,而史进的手段黄二郎和孔儒都领教过了,而这些事在这围城里也传的很快,自然有些耳闻,在加上方才自己的头头被史进一番话语套着被迫喝下了尸毒水,也算是将目睹都给补上了。此刻,内心忐忑的两人虽然深刻的知晓史进口头和拳头都很厉害,但就是因为史进的手段太刁专,所以就算事情败露也要硬生生地撑住,这样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但如果内心这么快就被史进击败而把事情都供出来,就算侥幸史进不杀,但自己的后台也会报复性地前来残杀,那时恐怕家人要第一个遭殃。更何况,不论站在哪个角度去想,史进都不会放过他们。

两人想通了这一点,便心下坚如磐石,口风一下便有了转变。那矮胖子微微笑了,道:“大当家的,你刚才吓到我们了。你想啊,受了惊吓的人,自然会比常人要想的多一些,而这张嘴也要更笨一些。小的刚才说不知dào

,是因为小的猜到了大当家的要问的问题了,所以提前回答了。”

“哦?”史进冷笑了,从两人的背后走出来,在正对面立住了身子,看着两人继xù

道:“那——你就说说看,我想问你什么,你不知dào

。”

“大当家的要问的,便是那口井里的毒是谁投的,这问题……大当家的都不晓得,小的们更不可能知dào

,您说是不是?”

史进听着眉头稍稍皱了皱,冷冰冰地道:“你不知dào

那个问题没关系,但现在你要知dào

,你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油嘴滑舌——不好!”

矮胖子抬起头来头头觑了史进一眼,陪着笑脸道:“大当家的说笑了,我哪敢在您面前耍嘴皮子呀,这真的是肺腑之言呐!”

“好一个肺腑之言,那你告sù

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啊,我们少华山有这么穷的让你穿不起合身的衣裳么?”

黎百草一直在旁白呢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似乎听出了点什么,通过两人的口气,也觉察出了些猫腻。此刻听史进这么一说,便也走近了两步,顺着史进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那矮胖的衣摆都长的快拖到了地上,而他那滚圆的肚子更是将胸前的衣襟撑出一片不太相称的紧绷感来。

黎百草方才还没有注意,现在这么刻意去看果然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而再看那一个喽啰,更是衣不合身。别的地方黎百草不敢断言,但在这少华山上,可是一年四季发两套衣裳来穿戴,每次都要请人等体裁衣,走江湖的人,图的就是个合体,出去身手也好利索些。

就在大家都觉得那小喽啰答不上话来,终于露馅的时候,那小喽啰竟开口了,不急不慢地道:“小的们在守城时弄坏了衣裳,故而相互借着暂时穿穿,这也不碍什么事。”

史进一听不怒反笑,指着这矮胖子道:“这华阴县里真当是藏龙卧虎,脑子转的不慢啊,那——就算了吧!”

那小喽啰听了顿时喜的心花怒放,就在他们以为史进放了他们一马的时候,却听史进又阴森森地补了一句道:“可是借了总归要还的,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你瞧——”史进说着顺势抬手往门外一指,道:“你看谁来向你讨衣服了……”

第一百零一章 猫戏耗子鬼解衣(贰)

?那矮胖子虽然知dào

大白天的没地闹鬼,但还是应了那句俗话“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既然做了,在心里的某个位置就必然有个疙瘩,让人一碰心里就会难安,此刻那矮胖子便有这样的难耐。他不由地顺着史进看的方向,也立马扭头看了过去,可是一扇大门稳稳地关着,却什么也没有。

矮胖子暗自松了口气,故作正定地道:“大当家的可逗了,借我衣服的人还在西城楼上,此刻怎么顾得上来这里。”

“还在西城上?哈哈哈——”史进笑罢继xù

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到西城楼上对证?你有没有想过,一但谎话穿破,那时会有什么后果?是——乱刀砍死!”

矮胖子听在耳朵里,全身不由地蹿过一股颤栗,一些想象中的画面不由地浮上了心底。寒光闪闪的刀刃迎头劈下,周身全是愤nù

的暴吼,冰冷的金属从四面八方刺入身体的冰凉,还有眼前自己的鲜血随着刀身的出入而四下飞溅……矮胖子不知dào

史进此刻是不是真的知dào

了,还是在试探他,想击垮他心里最后的那道决定生死的防线。

就在矮胖子闭口不言,而心里极快地盘算着的时候,史进向前跨了一步,紧紧贴着矮胖子低沉着声音道:“害pà

了么?这样就害pà

了。”

“大当家的……我……”矮胖子张了张口,但一时还是说不出来。

“你?哼——!”史进冷哼一声猛地挺起了胸膛,那胸膛绷紧的寸劲将紧贴其上的矮胖子猛然冲撞了一下。

矮胖子没想到史进的寸劲如此了得,一时没站稳脚,跌跌撞撞地便往后倒。

史进显然是玩够了,不愿再和他消磨下去,便换了一副严厉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说不出来,那我就来替你说,如何啊?”

矮胖子身子还没站稳,见史进的眼中凶光暴起,一时唬得乱了方寸,最后一步踏错了重心,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双手一扬,没搭住另一个喽啰过来搀扶的手,反而将身后的太师椅撞得侧翻过去。

史进又往前走着逼近那矮胖子,冷冰冰地道:“你们不是我们少华山的人,是吧!”

“大当家的,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不是少华山的人,莫非还是那些官兵假扮了混进来了不成?”那站在一边的喽啰眼看着矮胖子就要扛不住了,便踏前一步,陪着笑想稳住史进,也好给矮胖子争取些思虑的时间,让他再做下步脱身的打算。

可是,史进是什么人,哪里容他就凭这点三脚猫功夫的口舌就糊弄了他。史进冷笑了,将那炽热如炬的目光移向了这个劲装的汉子,微微点了点头,道:“嗯嗯嗯,说的好,你是我们少华山的人。”史进顿了一下,继xù

道:“那你可知dào

,但凡少华山的兄弟,我让他死,他就会死。那么——请!”说着史进唰地抽出腰刀来,顺势朝那人丢去。

那劲装的汉子将刀一把接在手里,低头这么一瞧,立kè

便知dào

坏事了,心里叫苦不跌。刚开口非但没有落到好,反而引火烧身,此刻后悔是来不及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现在知dào

了史进这口舌的利害,就算他功夫了得,也得拼一拼命。那汉子一念动过,提手便引刀朝史进砍去。

黎百草被这突发的一举,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他虽然心里起疑,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会上演这样一出,心里虽然着急,但要拔刀去救已来不及。心悬于嗓,不有地大叫着提醒史进道:“小心——!”

这话还没落音,史进的身形早已发生了变化,脚下步法一动,在刀刃落下之时便已倏然转到了那劲装汉子的侧身。就在那汉子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时候,史进一双铁钳般有力的大手已经嗖地一声掐住了他的脖颈。

那汉子还来不及抽刀回守,而自己的脖颈却已经被史进制住,他心下一凉,便晓得,一切都玩完了。

果然,随着气息越来越稀薄,颅腔的热血就像沸腾了似的直往头顶上涌。而等他最后一眼看到史进嘴角的一抹笑意之时,耳里就传来咔嚓的一声脆响,紧接着,这个世界的任何事都再也和他没了关系。

史进轻而易举地扭断了那劲装汉子的脖颈,一松手放开那具瘫软的身子。深深地换了口气,盯着那矮胖子道:“我想,有你的兄弟做榜样,此刻你不会傻到还嘴硬地说你是我的人了吧?”

矮胖子听着史进的话传入耳中,斜眼偷偷看了一眼方才还活生生地现在自己身旁的汉子。矮胖子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临近的滋味,那是如此的冰冷。

矮胖子半张着嘴不说话了,他知dào

,不论现在如何,都是徒劳的挣扎,这个屋子里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站……他想着想着,不由地失声笑了出来。

他懒懒地抬起眼,看着史进道:“自从你到了这华阴县里,从官兵到百姓,讨论的都是你。”说道这里,那矮胖子又笑了道:“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克星,就连你也不例外,就算你此刻杀了我,你也已经输了,呵呵……哈哈哈……嘎嘎嘎嘎!”

“我输了么?”史进蹲下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可我怎么觉得,才刚开始啊……”

“没错,这是开始,但,也是结局!你阻止不了的,这是上天的旨意!”

“呵呵,如果真是天意,那也是它派我来终结你们,你们干了什么,老天看得见,我心里也明白!”史进说着便一把扯住了那矮胖子的领口。

矮胖子被扯拽着向史进前倾过来,但他已经抱着必死之心,此刻已无所畏惧,反而他探着脸凑到史进耳边道:“其实,你在做法的时候我就知dào

,你在做戏,我看穿你了,只可惜我那傻七哥,却为了让你信他,反而他先信了你。”

史进听着也贴住他的耳畔,轻轻地,就像在和一个老朋友交谈,道:“我在进这个屋子的时候就知dào

,原本这里守着的人是你们杀的,我也知dào

你们是假扮了道士进来才降低了他们的警惕,所以我更先一步知dào

,那个扮道士的人是不会信我的,但你信不信,对我一点也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有一个人信我,能自己带着我的人去有解药的地方,这就足够了!”

第一百零贰章 猫戏耗子鬼解衣(叁)

那矮胖子听史进一语道破了他们的作为,心里不由地大吃一惊。瞪大了一双眸子看着面前的史进,心里纵然有千言万语,全呛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应该知dào

,杀人偿命这道理吧!”史进说着,拾起落在身后的腰刀,伸着长长的臂膀,耍了个华丽丽的刀花将刀刃转过来,悄无声息地架在了那矮胖子的肩头。

那矮胖子虽然下了必死之心,但这冷冰冰的刃口触在肉皮上,心里还是不由地怕了三分,全身瘫坐在地上也经不住软了一半。

史进瞧着他的神色中多了一份胆怯,便在语气中加重了一份阴森:“你的头头走了,你的兄弟死了,现在我这二十条人命的债得由你来还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杀了你的,太痛快的死法,我觉得不太适合你。但你来看看我给你准bèi

了什么,起来!”

史进这么一唬,果然结结实实地唬了那矮胖子一跳。但史进见他只是微微地哆嗦了一下,并没有乖乖地站起身来,于是手中稍稍聚力,锋利的刀刃便顺着矮胖子那不太明显的锁骨边削了进去。

那鲜红欲地的血滴顺着刀刃小股小股地流下来,史进看着那矮胖子吃痛的脸,继xù

往刀刃上蓄力。就在刀刃下沉了一寸的时候,痛的满头都是豆大的汗滴,那矮胖子实在受不住了,便一咬牙道:“我起,我起!”

“这就对了,何必这么自讨苦吃呢。”史进说着便缓缓抬了刀身,押着矮胖子,身后带着黎百草和那个随来的小斯,四人离了正堂,下了台阶来到那处埋着新土的坑边。

“兄弟,小心些,把这坑挖开。”

那随来的药店小斯在史进的指令下,立马用手里的那把腰刀将那埋尸体的土坑挖了开来,不过多久,便透过泥土,可以看到了下面横七竖八的尸体。

那矮胖子瞧着那些被他们杀害的尸体,现在一片狼藉的又重现在他的眼前,他虽然不知dào

史进要拿他干什么,但那种不祥的预感,让他看着这些尸体,头皮不由地开始发麻。

“不劳我动手吧,自己下去陪他们吧。”史进将矮胖子押到坑边,将刀收回来,刀尖抵在了他的后心上。

“什……什么……意思?”矮胖子看着坑下血肉模糊的一片,心里不由地生出一片悸动。

“都这么明显了,还用得着解释么?别劳我动刀子,自己下坑里摆个舒坦的姿势,我们就给你把土重新埋上,简单的来说,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史进看着矮胖子微微抬了抬脚,可还是心里挣扎着缩了回来。

史进用刀尖轻轻戳了戳他的后心窝,一字一顿地认真道:“你不想下去,也可以,但是也有条生路给你走。”史进拿刀尖点了点他的后颈,继xù

道:“老实说,你是谁的人?”

“我……我是……”

矮胖子一句话吞吞吐吐地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脖颈上便有一痛。

史进拿刀刃刺了刺他,因为史进觉的,面前的这人是个硬骨头,典型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方才刀刃进了身才起来,就从这点可见虽然他受点恐xià

会乖,但这么快就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十有八九是猫腻,没有什么实话可听。

于是,史进在刀尖刺入,给了他一点点痛觉的同时,开口警告他道:“你只有一次机会,可得想好了再说。你看。”史进指着坑里说道:“我那些惨遭杀害的兄弟正眼巴巴地等着你呢……”

矮胖子又看了眼坑下的死尸,知dào

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于是镇定了下心神,道:“我是……不会告你的!”说着两眼一闭身子猛然往后一突。

史进对他早有了防备,见他身影往后一撞,史进就晓得他这是想撞在刀锋上自寻个痛快的了断。

史进还有话问他,哪里肯这么轻易地就让他死了。就在这一舜之间史进立马扯手,引刀后撤了三分。等史进再站稳身形的时候,黎百草突然惊起了一声急呼,可还没等他抢近那矮胖子的身边捏住他的下颚,那矮胖子便口涌鲜血地全身瘫软,朝前面的尸坑里倒了下去。

史进急忙来到坑边细看,那矮胖子已经咬舌自尽了。

史进一看人已经死透了,心里有气狠狠地将刀捅入地上。

“大当家的……”黎百草看史进颇有些生气的神色,便靠近过来,却一时口吶想不出什么宽慰史进的话。

“没关系,死就死了吧,只可惜Lang费了人半天功夫,早知这样就不和他废话直接杀了了当。”史进看着那矮胖子的尸体,稍稍叹了口气。

黎百草离得更近了一步,低声道:“大当家的,那现在我们的线索……”

史进拔出刀来插入鞘中,道:“线索只有一条了,原本我先从矮胖子口里问出幕后指使来,再与那小头头的去向一对比,便可确定一些东西了。可现在……只能等消息了,咱们看看小头头往哪里去了,拿到地名,我们再顺藤摸瓜吧。”

黎百草点了点头。

就在大家静默下来的那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在风水门洞处仗起来。

史进回头一看,正是那跟踪小头头而去的那个小斯。

只见他奔到众人面前,一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面要拜下行礼。史进一看他这模样,显然是跑着累坏了,双手一扶那小厮的双臂,柔和地道:“就不必行礼了,此行你可看清了那狗东西奔到了何处?”

小厮咽了口唾沫,点了点头道:“那狗日的好生狡猾,挺着个大肚子还绕了大半个华阴县来兜圈圈,最后,我看见他进了一家大宅子。”

“大宅子?莫非是孔家……”史进首先想到的就是孔家,孔儒这奸商被自己狠狠地收拾了,多半是怕是孔家来找麻烦的。

“大当家的,是黄家的宅府。”那小厮看着史进认真地回答道。

“黄家?你是说,这华阴县两大家族中的黄家。”

“是的,就是黄天霸的宅地!”

第一百零三章 磨刀霍霍宰黄家

【官军·正北大营】人藏身在昏暗之中,总会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也许,谁都愿意把自己放在暗处,这样不但可以自保,还可以将明处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瞧个清楚,有时候还可以在恰当的时间和恰当的地点上,放那么一两支冷箭,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割了某人或某一些人的性命。

孟森,孟督监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扎营都喜欢身处黑漆之中,这样既很难有人暗杀得了他,在某种情况下,还可以麻痹敌方,让对方摸不清自己的底细。

就算是这样的午后,中军大帐依然是拉着黑色的帷帐。这已经是孟督监的习惯,也是他疗伤和下计的最佳环境,同样也算是闻名军中的一大怪癖。

而自从孟督监受伤之后,这中军大帐就变得更神mì

了。大帐外重重叠叠环形守着几圈都是督监亲近的守卫,每日进出的除了随军的大夫,便是孟督监得力的下手,那个叫做方余生的人。

而今天除了这些人,却来了一个陌生的人。

“督监大人,华阴县的黄家派人来了”

孟督监躺在床榻上,依然闭着眼睛,听着方余生的来报,那对惨白干瘪的双唇无力地闭着,只是那只放在被锦外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两下。方余生便晓得了,这是要那黄家的来人先进来。

方余生轻轻地退了出来,而此刻侯在外面的是一个身着破损盔甲的人,从头到脚一片狼狈,看来这黄家的人为混出城可真当没少下了功夫。

但方余生此刻比不关心这人是如何如何艰难地从这围城里混出来,让他真zhèng

上担心的是孟督监重伤在身,如果有太久的言谈,就会暴露孟督监的伤势,这样不管从大局还是目前形势来看,都是极为不利的。于是方余生果duàn

地冲那黄家的人将手一招,要在这来人身上先埋下一手准bèi

,方余生将那人叫到身前来,低声吩咐道:“一会儿进去的时候,三句两句把事交待明白就行,别那么多废话。”

黄家的人含首立在面前,乖乖地点了点头,便跟着方余生钻进大帐中去了。

等他这前脚刚踏进中军大帐里,才倏然发xiàn

里面一抹黑只点着一盏暗淡的菜油灯,由于刚从外面进来的,眼前几乎是一抹昏黑,连方向都不太辨的明。等黄家那来人适应了所在的环境,才看见诺大的中军大营中放着一个大床榻,床榻之上躺着一人,肺腑呼吸,被衾上下,似乎仍然沉睡梦中。

黄家的来人扭头看向方余生,眼里全是询问的意思。待方余生朝他点点头,他才咽了一口,口齿清晰地道:“督监大人,我家老爷已经在华阴县里做好了,全城现在一片恐慌,过不得几日这城便可不攻自破!”

“好,好,好……”孟督监依然没有睁开眼,但这三句话说的却底气十足,让人心里很是琢磨不透,而孟督监就是要这样的一个效果。

这三个好说过之后,孟督监便没再开口,而人好想睡的更熟了。

就在黄家派来的人站在当地进退为难的时候,立在一旁的方余生见孟督监没什么话说,也没什么表示,这下心里就明白多了。方余生朝那黄家派来的人挥了挥手,示意离开,那人如获大赦似的做了一礼直往帐外退去。

等中军大帐里只剩下方余生的时候,孟督监艰难地稍稍扭过头来,半睁开了眼,那双几尽失去锐利的眸子,望着方余生。

方余生会意三步并作两步,赶紧来到孟督监的榻旁,他伏低了身子,将耳朵凑近孟督监脸,轻声道:“大人有什么话经管吩咐。”

孟督监转动着晃若无神的眸子,看了眼方余生,道:“明日开始……攻城,你来……安排……这次……这次打东门,叫黄家的……的人,在城里来……来接应,咳咳咳——!”

“大人小心!”方余生一听孟督监咳的厉害,深怕他牵动了伤口,满脸都是担心的着急神色:“我去叫大夫来!”

孟督监稍稍抬起手按在方余生的手上,示意他不必烦劳。孟督监缓了口气,稳了稳胸腔中的那阵翻滚,继xù

道:“朝廷……那边,还……还要……”

“督监的意思我懂,大人您就安心养病,一切我会处理妥当。”方余生说罢双手生猛有力地便是一记抱拳。

孟督监听了,再一次合上了眼,没有再言语。

方余生晓得,孟督监很方心把军中的事物交给他,而孟督监自己也可以安心养病了,特别是对朝廷,该怎么说怎么做,他都办的来也办的妥。这其中包含的不只是信任,更多还是权力的下放。

【华阴县·百草堂】史进带着众人回到了百草堂,从后门进来,有黎百草在前面引路直奔那丢书的书房。

史进当初本想是孔家搞得鬼,但如今看来却是黄家给惹的祸。虽然对于这华阴县的一霸,史进知dào

迟早是要有冲突发生的,但却没有想到刚收拾了孔儒,这黄家就不老实了。史进来的时候就想了一路,一直害pà

是黄二郎在其中做了手脚,毕竟当初收拾的黄二郎也够呛,虽然人家最后说乖乖归顺,恐怕也少不了是明泽保身的措辞。

而史进自己又偏偏将孔儒交给黄二郎来处理,那么此刻是真的处理了还是私下放走了,这又如何说的清。如果,现在孔儒没死,反而和黄天霸黄二郎这两兄弟勾搭在一起,那岂不是一个出谋划策,一个耍刀弄枪,这又够史进下些功夫了。

在这华阴县里又不像战场上,直接派百十号人灭掉了事,这里就算是杀个小老百姓,都得有个堂堂皇皇的名头,而且于情于理于法度都要说得过去,不然留下的后患会无穷,特别是对少华山名声和在华州的民心,都会产生不可估量的损失,更何况是像黄家这样的大家族,要像连根拔起,就得好好琢磨一番下些功夫。

史进虽然知dào

现在的对手是黄家,但现在还没有一个真zhèng

的理由来收拾这帮恶霸。但办法总会有的,就算黄家做的再周密,总会有疏忽的软肋。而现在,史进做了两手准bèi

,一面由这百草堂开始,一面由那黄二郎着手。

“来人呐,去黄家祖宅,传黄二郎来见我!”史进下了一道命令,便和黎百草在书房的梨花椅上坐了下来。

第一百零四章 玄之又玄万妙之门

史进坐在梨花椅上,一面稍作休整,一面打量着黎百草的这个书房。

其实从书房外面看,这并不算是个什么大屋子,门开在靠西首的位置,留下东首的一整面大墙上开着一个很大方形的窗。透过这样的窗,可以投下大把大把的阳光来,把整个书房照的通亮。在书房门的正面是一张漆红的八仙桌,八仙桌的左右便是史进和黎百草此刻歇脚的那两张梨花椅。在这八仙桌的背后是一个供桌,上面供着一副画,画里没有什么背景风光,只是一个满面慈爱的小老头,左手拿着镰刀,右手拿着拄杖,背后有一个大的夸张的篓子,而在那其中却什么都没有。

史进看着这画里的老头有些奇怪,雪白的须髯却长得极为细密,脸面上没有一丝皱纹,崭新而光洁得就像一张孩子的脸。史进盯着这副画面,看着看着,仿佛那个老头越来越不是一个老头,特别是那双眸子,感觉越来越有精光,锋利地可以刺破人的五脏六腑,而慈祥地又可以融化世间的所有寒冰。

就这么一杯茶的空,黎百草却见史进像着了魔似得痴痴地盯着那画中人。黎百草凑道史进的脸侧,轻轻地道:“这是我祖师爷的画像,自从当年开了这百昧无觉门,便是一代单传。”

“一代单传,那他也是你祖爷爷?”史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矮老头的脸,怎么也找不出黎百草的影子来。

黎百草清了清嗓子继xù

道:“这却不是,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我祖爷爷我也不晓得是谁,我刚才所谓的一代相传是指在这百昧无觉门里。”

“你的意思是,现在你所谓的百昧无觉门里就你和你师傅两人?以后你坐门主了,就你和你徒弟两人?”史进还是头一回听说黎百草的背后还有一个门派,等猜到这门派里只有师徒两人时,心里更是好奇。

黎百草看着那副画道:“说出来也不怕大当家的笑话,这百昧无觉门虽然也算是江湖上的一块招牌,但门户之中永远都只有三个人,师傅,徒弟,以及他老人家。”说着黎百草拿手一指那画上的人。

“他?百草,你的意思是他还……活着?”史进经不住又瞅了两眼那画里的老头。

黎百草点点头什么都没有再说,双唇抿地紧紧的,仿佛再一开口就会泄露天机而遭遇不测似的。

史进没有再问,把话头扯到丢失的那本《顺天书》上来、“百草,那本《顺天书》可有什么副本么,或者别的什么可以参考的东西。”

黎百草摇了摇头,道:“师傅走时,说一切都留在这书屋里了,那时这屋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墙上的这一副祖师爷的画,还有那本《顺天书》,如今这《顺天书》没了,师傅的衣钵也就失了大半。这百味无觉门到我这代,医术可真要大打折扣了。”说着说着,黎百草不由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史进听着黎百草的叹息,心里也真的替他失落。史进伸手拍了拍黎百草的后背,继xù

问道:“你说你师傅走时就给你留下一本《顺天书》和这张画像?”

黎百草知dào

现在还不是感伤的时候,暗自收拾了下表情,克制了点情绪,便接着史进的话头道:“师傅出去云游的时候是这么做的,他最后走时,就给我留了这些,我依然记得师傅在前脚跨出门去之后,还特意转过身来说,只要我能领悟他留下的所有东西,那么就足够去继承他全部的衣钵了。”

留下的东西,那就是这幅祖师爷的画和《顺天书》。这就是百昧无觉门的全部精髓么?史进心里不由地打起了一连串的问号,但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祖师爷的画像不像是百味无觉门的精髓,更多的恐怕都集中在那本《顺天书》中。但他师傅安道全既然留下来,不会只是给他留个意念这么简单,这幅画一定有着什么深意,更何况是画着这样一个神mì

兮兮的老头子。

“大当家的——!”

就在史进在心里思虑着什么的时候,门外跨进来一人,史进定睛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被派出去传黄儿郎的兄弟。只见那人在面前匆匆行了一礼,便急忙回报道:“大当家的,您让传的黄二郎已经不在华阴县了。”

“什么?不在华阴县了!”史进和黎百草两人听了,心下都是大吃一惊。

“是啊,我去黄家的时候,黄家的人说他家二少爷自从那天您去闹了以后就消失了,黄天霸还说正要上门向我们少华山要人呢。”回报的兄弟抬起衣袖抹了把脸颊上的滴滴答答的汗水,擦的满衣袖全是黄土的颜色。

史进听了回报,点了点头,将手轻轻一挥,让那兄弟先退下去了。史进知dào

这黄家不是什么善类,此番黄二郎失踪必有猫腻在耍。如果说,真的是在那次大闹孔记染坊之后就消失了,那会不会真的又和孔家扯上关系。还是,两家现在已经形成联盟,凝聚各自的有力之势,利用黄二郎失踪的借口来挑起事端,以求报仇雪恨。

尸毒这个麻烦还没有解决,现在黄天霸却又扬言要来找麻烦,而在城外官军的虚实还不晓得,更头疼的是官军随时都有可能发起总攻。史进开始担心了,如果尸毒扩散造成倾倒性的恐慌,而在城里的黄天霸又闹个不可开交,再赶上城外发起总攻,那时,恐怕自己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周全不过来。

史进此刻一筹莫展,如果现在多几个得力的兄弟在身边,那该多好。史进想着,不由地想起了陈达和伍三狗。史进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黎百草道:“百草,坐在这里也理不出个头绪,我们先去看看陈达的伤势再做定夺吧。”

黎百草嗯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便带史进来到后院的那个偏房里,那个曾经救了他一命的暗室。

第一百零五章 梦中听得鬼敲门

经过一阵机械转动的密集摩擦声后,贴在黎百草面前的那扇白墙开始缓缓移开,里面渐渐露出一个密室来。

密室里面的摆设对史进来说都是很熟悉的,在当初刚打入华阴县时,受了伤,就是被黎百草救到这里来的。在那时,是自己受伤躺在里面,陈达领兵来救后,从外面进来看望自己。可是,现在却是陈达受了重伤,躺在曾经自己躺过的地方,轮到史进来看望他了。而这前前后后也就是这么几天,有时候,天意就是一个谜,谁也说不清。

随着门壁完全开启,史进也从回忆里恍然出来,对上了一双警惕的目光,就像当初自己的那份警惕一样。

陈达一看是史进来看他,双臂往后一撑,挣扎着就想起来。史进哪里肯允许他乱动,赶忙上前将他扶着躺好,一面假装责怪地对他说道:“何必这么客套,起来干什么,好好养伤,早点好了咱兄弟驰马再战!”

“现在就能!”陈达立马来了精神,坚定地回答道,说着还要起身,要给史进展示什么似的。

“三当家的!”黎百草一看陈达又要起身,赶紧也来到床头,这次可是急了,一把将他按在床上。

史进含笑而视,知dào

黎百草是真的担心陈达,此刻陈达也真的不是将伤疗养的很利索的时候。于是,在黎百草还没再唠叨下去的时候,抢先一步也赶紧宽慰他道:“好兄弟,你就也别勉强了,这里有我,一切都放心好了,更何况此刻孟森受了伤,一时半会是没法亲自上阵了。”

陈达一听,心里顿时一喜,好你个孟森,也轮到你受这报应!那日他带兵出去和杨春两面相向突围,本来是可以成功的,就是因为那孟督监的一双老鹰似的刁眼,在最后的时候,看穿了陈达用兵的方向。非但没有在陈达冲击的前面增加兵力,反而是张开了更大的一张网。孟督监用兵之神就在于他已经吃透了各个兵种之间的配合和优劣之势,且不去说陈达和杨春能不能会师突围,就孟督监后来在其中加派的那两千弓箭射手就将陈达的美梦乱箭射破,还差点让杨春也被官军的包围给吃了进去。而陈达就是在那时被乱箭流矢射中跌下马来的,要不是随在身后的兄弟舍命相救,那这条命可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现在孟督监也受了伤,陈达心里不仅平衡了,而且听着很快意,不禁便想问个详细:“哥哥替我报的好仇!快,和我仔细讲讲,那狗贼是如何遭殃的。”

“孟森是受了伤,却不是我出的手,说来着实惭愧……”史进撇头叹了口气。

黎百草知dào

下面就要引出伍三狗以命换命的事了,而伍三狗是跟着陈达一路混出来的,感情好的很,如果现在听说伍三狗死了,心里哪能爽快的了,更别提安心养病了。于是黎百草在史进叹息的空档,一个劲地朝史进使眼色,却没想到史进恰恰将头偏开,什么都没瞧到。

“是伍三狗将他伤了的,当时,我只不过是在官兵群龙无首之时带兵追杀出去,逮了个便宜罢了。”史进其实心里晓得,故yì

绕开伍三狗身亡敌阵这一节不说。

可是,史进越是绕开,陈达就越是好奇,特别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兄弟重伤了孟森,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也隐隐为之自豪。陈达被这喜事一代,脸色开始愈发红润起来,他追问着史进,本来满面欢喜却非要装出一副极不屑的样子:“伍三狗怎么伤了孟森的,我却真有些不信。”

史进双眼盯着面前的地面,目光顺着地板上得花纹开始游离起来,而心底真的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可如此隐瞒下去,也不是会事。

就在史进这边犹豫的时候,黎百草突然开口了,道:“三当家的,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当家的这次前来不但是来看你,还有更要紧的事。”

“更要紧的事?是……”陈达对华阴县的关注,立kè

被黎百草所利用,这一下便将刚才那个话题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了过来。

而史进也立kè

会意,当即借口道:“虽然孟森现在受伤在身,但华阴县里却出了大乱子。”

“大乱子!”陈达这下更着急了。

“现在井里的水有了尸毒,城里百姓中毒的不少,要是不及时遏制,那尸毒传染开来,恐怕不过十日,这城里就是没了活口。”

“百草,那你快想想办法啊。”陈达满怀希望地看向了黎百草。

可是黎百草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个尸毒我治不了,而记载药方的《顺天书》也没有了。”

“啊?”陈达吃了一惊,一双虎眼瞪得极大,他顿了下才继xù

道:“《顺天书》,不就是你师傅传给你的那本么?”

“正是那本,现在却没了踪影,一定是失窃了。而我觉得,这偷书之人与这下毒之人,可能就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要么就是两波人之间有着某种言语不清的联系。但目前来看,这围城之中能扇风起Lang的也就是那两大家族,而如今最有嫌疑的就是黄家。”史进看陈达那着急的样子,便一口气接着黎百草的话,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遍。史进看着陈达那微微皱起的眉头接着道:“现在,我想知dào

,兄弟你在这里可曾察觉到什么没有,譬如说……”

陈达晓得史进的意思,便接着他的话头说道:“譬如说房顶上有没有脚步声。这个……还真没有,这院子里出了前院传来病人痛苦的呻吟之外,其他什么也听不到。不过……”

史进和黎百草刚刚失落的心被陈达的一个“不过”又勾了起来,两双雪亮的眸子直直地看向陈达的脸,期待着陈达能提供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线索来。

陈达张张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不过,我在梦里却听到了鬼敲门……”

第一百零六章 入地无门偏来投

“鬼敲门……那是怎么回事?”史进看着陈达的眼睛,深深地望了进去。

陈达吐了口气,看着黎百草和史进淡淡地笑了下道:“我也不过是曾经听前辈们提起过,都是传说了,今个我也是头一回遇上,特别是在这样的密室里。”

黎百草听陈达说着,低头思虑了一下,将目光转向史进道:“如果真的是鬼敲门的话,这便是‘鬼密七宗’里的第一宗,在道行里也叫开门,我也是听我师傅讲过,但凡被鬼看中的人,便会半夜来敲门。”

“半夜会来敲门,敲门作甚,莫不是要害我兄弟性命!这……”史进本来是不信这世上有鬼的,但他曾经在梦中见过天师,而那一夜醒来,不但又有盘龙棍,而且还有九条真龙纹在身上。这就让他对神神鬼鬼有了另一番感触,如今听陈达一说,心里自然着急的很。

黎百草摇了摇头,但面色上的不安依然萦绕其上,他张张嘴顿了一下,才挤出句话来:“鬼敲门不过是在梦中或者半夜听到有敲门声,等你披衣起来去开门时,那声音就在开门的那一刹消失了,而外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是,这之所以谓之‘开门’,就是讲鬼放进来,然后过不得多久便有第二宗、第三宗、第四宗……直到第七宗。”

“那后面的这七宗是什么!”

“第二宗叫鬼画符,接下来的依次叫鬼传音、鬼压床、鬼随影、鬼附身和最后第七宗鬼索命。”黎百草看着史进和陈达一句一顿地讲了出来。

史进对前面的几宗不太晓得,但最后一宗,那“索命”二字却听得真真切切,心里更是深深晓得其中的含义,心下吃惊之余更多是是为陈达而着急,不知怎得,史进突然觉得,那所谓的鬼便是伍三狗的魂。史进的念头转到此处,心里顿时流过一股电流,苏苏麻麻地直叫人不安。

此时陈达也稍稍蹙起了眉头,接过黎百草的话头来,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鬼敲门真的如百草所言,那么我这却不知算什么了。”陈达抿了下嘴唇,继xù

道:“我梦见伍三狗了,在当年我们开的那个肉铺里,他拿着一把牛耳尖刀,血淋淋地回来说,猪宰好了,也将血都放尽了,等退毛以后就可以开张上架了,我记得,他之后还说他剁了七八个蹄子,要炖一大锅蹄子汤与大家吃……”

陈达在这边像回忆一样地呓语着,史进见他口干,一面在旁侧倒水,一面细细地往下听,可是越往下听史进的心里就越不安。在战场厮杀之时都不曾害pà

过的史进,不知dào

为什么此刻却有一丝丝地忐忑。从茶壶里倾泻下来的水流也随着史进微微地发颤。

“牛耳尖刀”“血淋淋”“剁了七八个蹄子”“炖一大锅蹄子汤”这些词听到史进耳朵里,那不久前战场的模样便历历在目地显现在脑海里。史进将水端到床头边,轻轻扶了陈达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水送到他的嘴边。

陈达呷了一口史进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喉咙之后,继xù

道:“之后说了些什么就忘了,我只记得,在他离开关上房门的时候,我紧接着就听到了铿锵的敲门声,就是那种嚓嚓嚓的声响,还伴有莎莎嚯嚯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得到那种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最后,也不知怎地我就醒了过来。可是那种声音依然在。”

史进和黎百草一副紧张而关切的模样看着陈达,陈达又喝了口茶继xù

道:“我当时觉察有异,这密室里开门都有机关,自己人向来不用敲门,而外人又不知dào

此处有门。那时我没多想,以为是官兵来了,便警惕地坐起身来,但我刚起身那声音就没有了。”

“啊!”黎百草和史进同时都是一惊。

“我当时就纳闷了,于是小坐了一下便又躺下,没想到,刚躺下那声音就又来了,如此反复数次,让我背脊上都不由地微微发寒。当时我就觉得诡异,心里又想起了老人们所说的鬼敲门,便觉得有七分相像。我本想叫百草来的,可是觉得这两天你为城里的伤病已经够忙了,所以就这么挨过来了。但我慢慢听着,觉得那声音似乎是从床下传上来,也不那么像鬼敲门。”

“从床下传上来的……”史进突然想到了什么,心底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史进一面扶陈达重新躺好,一面将茶杯交到黎百草的手里,兀自却将身子伏倒,侧耳贴在床榻之上,右手握拳猛敲地砖,果然,耳中又响起当当当当的扣击之声。

陈达刚刚躺好,见史进匍匐在侧,心里正是纳闷不知史进这是做甚,却没想到耳边又有声音响起。虽然,却不是之前的那种声响,但其传音的位置却极其相似。

“大哥,这声响……太像了!”陈达忍不住开口惊叹。

史进却没有停,抡起一对铁拳凶猛无比地砸着地面,咚咚咣咣之声不绝于耳。史进似乎听到了什么,赶紧跪在地上,在周身猛地抡拳砸了一边。

黎百草和陈达看着史进这奇怪的举动都屏气凝神,深怕发出一星点声响而影响了他。

而史进在当地也是微微瞌目,一双拳头在地上猛砸一起,在反复的对比中,史进慢慢沿着某种别人看不到的无形区域,慢慢地挪动这身子,不停地试探着周围,用力地敲击着地面。

史进双腿渐渐地往后挪动着,直到贴着了右首的墙壁,这才听了下来。史进猛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陈达道:“兄弟啊,你帮了哥哥大忙!”

黎百草和陈达听罢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知史进这是何意。

史进笑着走过来,拍着黎百草的后背说:“如果我所料不假,我晓得那贼人是耍的如何手段来盗你的《顺天书》了,《顺天书》找回来了,尸毒可以解了!”

第一百零七章 走暗道顺藤摸瓜

史进朝着陈达道:“兄弟好好养伤,看我将如何将那万恶的黄家连根拔起!”说罢拍了拍黎百草的肩膀道:“百草,叫几个兄弟和我来!”

史进说着一扭灯台处的机关,便出了门去,三步并做两步直往密室外侧的那堵墙边来。

史进一撩衣摆单膝跪倒耳朵紧紧贴在地上,抡起右手在周身的地面又是一顿敲打,仔细分辨着每一拳下去之后传到耳边来的音色,慢慢地跟着某种独具特点的音色,一边往下追踪,一边在找出的地方画下一个个的十字。

这时黎百草也带着百十个少华山的兄弟过来了,往史进这边走来的时候,史进却突然直起身来,大声道:“停停停!嘘——!都站在那里别过来。”一语说罢,又重新伏在地上,抡起拳头砸地更用力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满脸错愕都不知dào

史进这是在做什么。黎百草看着也是在无法理解,便也学史进的样子单膝跪倒在地伏耳倾听,一面也用力敲打着周围。可是,黎百草敲打了一轮下来,除了自己拳头敲打着咚咚的声音外,便是史进那边拳头砸地的声音,此外什么也没有。

就在黎百草不明所以的时候,却听见史进那边的声音停了下来,不禁抬头向史进那边看去,却见史进也正朝他这边看过来。

史进看着黎百草一脸错愕的神色,也不忍心再说他什么,但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功夫来详细解释给听。于是,史进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点了点,便又顾自伏地。这下没有了别的声响的干扰,拳头砸在不同地方而引起的声色,便可以影影约约辨别出来,哪里的地下是实的,哪里的地下是空的,这些,在史进的耳朵,细小的差别都能带来的不同的感觉。

史进在地上画下一个又一个的十字,像一条大蛇,逶迤地朝着书房的方向而去,史进看出了这个行走的去势,大大地出了一口气,满yì

地叹道:“果然如此!”便拍了拍衣袖上沾着的尘土,站起了身来。

黎百草看史进手里的事貌似告一段落了,是时候该解开自己心里的疑问了,便顺着史进的话头开口询问道:“大当家的,什么果然不错?”

史进紧了紧腰带,转过脸来看着黎百草认真地道:“陈达所遇到的不是‘鬼敲门’,而是有人在这下面挖地道。”

“大当家的意思是,陈达听到的就恰恰是那些挖地道的声响?”

史进点了点头道:“没错,那些地老鼠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盗走《顺天书》,却不想被陈达靠着床榻的传导而听到了。现在,不管这些地老鼠是谁指使的,我们顺着这地道穿过去,一定可以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说罢,史进朝身后那些少华山的兄弟们一挥手,道:“操起家伙来,把这里挖开!”

少华山的众位兄弟令命立kè

找了几把铁锹来,三把两下地在史进所指的地方动土开工。这七八个大汉在这里挥锹动土,果然没过多久就将地下挖出了一个大坑,又往下挖了几铲,果然露出一个大洞来。

“大家小心些动土,别把这隧道搞塌陷了。”史进走到大坑地边上,接着午后的阳光,向下望着那个与之连通的地下隧道,黑黝黝地的口子,虽然不宽,却可供一人轻易地来往。

少华山的兄弟们将地下隧道挖出来以后,便收手立在一旁,静静地等待这史进的下一步指令。但这样这一个隧道出现大坑之下,多多少少让他们惊叹,也更是让他们兴奋。少华山的兄弟们惊叹的是他们大当家的史进这样了得,竟然能准确无误地这地洞的位置找出来,在他们心里可谓神之又神。而此外,之所以兴奋,是因为他们知dào

,下一步跟着史进必有一场好戏开演。

就在大家满心期待地等待着的时候,史进果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当即下令,取火把等照明之物来,先遣七八个兄弟下到隧道里去,在前面探路,如果尽头走的通便立kè

派人回报。

就在那七八个先遣小队下去要走的时候,史进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急急地吩咐道:“到了尽头时一定要将火把灭掉,脚步放得轻些,以免打草惊蛇。”

“喏——!”众兄弟一声应了便匆匆地消失在隧道的入口。

这些兄弟刚走,史进立kè

回头下令道:“在这里守十个人,如果发xiàn

情况有异,先斩后奏!”说罢,史进拍了拍黎百草的肩膀,道:“走,我们再到你的书房去一遭,看看这些老鼠是怎么上来的。”

【官军大营】一骑红尘由远而近,以一种不太寻常的火急速度朝着官军大营奔来。

守在寨门箭楼上官兵远远瞧见,立kè

提起了警惕,一手立起长枪,一手在眼上搭起凉棚,刚想挡住午后骄阳的光线再瞧得清楚些,而那一人一骑已经奔到了寨外二百步的地方。那负责放哨的军士见来者脚程极快,非比寻常,来者定是不善,于是立kè

下令官兵搭弓上箭,在那人奔到百十步的时候,嗖嗖嗖地朝那人的来路射了下来。

等那人被这一通箭羽射住前路而勒马刹住的时候,那寨上的军士才将那人瞧了个清楚。不过说来也怪,这人胯下一匹大马,全身通体烈红,犹如浴血而出,而马上端坐这的却是一个身形甚小之人,全身白衣,一领白色地卷地披风将全身裹得很是严实,在这样的烈日下,依然将那披风上的大帽兜带了起来,从上而下瞧着,一片阴影挡住了面容,神mì

兮兮,什么也瞧不出来。

寨上的军士朝下吼道:“来者何人,快快报上姓名!”

那稳坐马上的人,却也不答,只是将手探入怀中,慢慢地往出摸索这什么。

寨上的军士自以为眼尖,瞧见了什么细致入微的东西。同时又想起了军营里一直暗中传说的伍三狗偷袭之事,于是也不由地起了戒备,看那来人似乎已经拿到了什么,慢慢地正往出拿。

那军士觉得,如果这人是第二个伍三狗,那么在手腕露出来的时候,一定会手快地将一把飞刀暴射出来。他越想心里就觉紧,一双眼眸死死地盯着来人的那只手。就在那人的小臂出到尽头的时候,那军士心里不由地突然发毛,大声令左右弓箭射手道:“准bèi

——!”

吱吱吱吱地一片拉弓之声下,那人也将手完全掏了出来,一只金牌明晃晃地悬在手下,荡来荡去……

第一百零八章 画中画第二意境

那个负责守寨的军士看着城楼下的来人,那方悬在手下的金牌,在这样午后的骄阳下,一闪一闪尽是耀眼的精光。就在这军士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下面的来人却开口了,声调控zhì

的刚刚好,既可以把声音送上寨楼,又不会显出半分嘶吼的不雅模样,只听那人说道:“怎么?看傻了眼,还不快快开门,去通报你家将军!”

那军士猛地眨了眨眼,再瞪得滚圆地瞧向那晃眼的金牌,这下可看得真切了,断然假不了,这来人正是宣枢密使童贯的手下。此番一人一马火速奔来,定有急事,那军士随不知究竟为何,但心里却晓得其中的利害关系,自己也不敢因为确认身份而耽搁片刻。那军士转过身朝着寨内大喝一声“开寨门——!”,话音落实,便立kè

放了那来者进来了。

那神mì

的白袍来使轻轻地哼了一声,收起了他那璀璨的金牌,双腿一夹马肚,立kè

跃马入内,流星一般朝着大营的中军大帐而去。

等那白袍来使到了中军大帐的时候,方余生已经候在门口了,见了来人急忙长长地做了辑,二话不说便撩开大帐的布帘,容那来者进来。

白袍来使在方余生的引领下,来到孟督监的床榻之前。

白袍来使虽然晓得孟森有这样一个贪黑的怪癖性格,但现已是午后多时,哪里还有呼呼大睡的道理,白袍来使进门时就曾留意了方余生那小心翼翼的面色,此刻想来,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方余生在孟森脸侧耳语了什么,孟森这才转过身来,侧卧在榻上微弱地道:“你可是从宣枢密使那里来的?”

白袍来使点了点头,随即将白色的深厚帽兜脱下,回答道:“正是,在下朱宁,我家大人特意差我前来相助将军。”

“哦?”孟督监听了这相助一话,心里突突地跳了起来,那双迷蒙的眸子立kè

像回魂似的储满了精光。

孟森晓得,宣枢密使童贯一向做事谨慎,一般不会轻易出手相助,但凡有所大的动作,必定是出了大事或者要出大事了,而这事一定会与整个政党的利害直接挂钩,那么此番派人前来助我,莫非是朝中出了什么事,还是得了消息有人暗中要打我这军中的注意,那派这么一个人来又是如何个助法。

孟森一时又太多的疑惑,勉强打起精神来,听那来使有什么话。

朱宁见孟督监精神了些,开始认真要听了,便开口娓娓道来道:“那日上朝,宰相赵哲、参政文彦博等人有计划有组织地发起了一轮对大人您的弹劾,虽然我家大人出面回击,但还是被赵哲那老狐狸占了许些上风,说动了皇上派了天使前来查办将军督战不利之罪。”

孟森一听,心里顿死凉了一半,华阴县里的悍匪还没有清除,城池还没有收回,而在那朝堂之上,以宰相赵哲为首的敌对党派却也开展了猛烈的攻势,而此时自己又负伤卧床,这……这可如何是好。孟督监晓得事态二弟严重,心里虽急,但毕竟是个很有城府之人,面色依然不改,一字一顿地问道:“那这次皇上所派来的天使,是哪位大臣?”

“谏议大夫赵鼎。”朱宁顿了下,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赵鼎……”孟森在心里一琢磨,顿时恍然,愤愤不平道:“那岂不是赵党中人!叫他来查办,那还查个屁,分明就是来直接办老子的!”

“将军莫慌,我家大人此次差我前来,便有一计,可保得了将军毫发无损,叫那人无话可说,亦无可奈何!”

孟森一听,双眼又是一亮。顿时招手将朱宁唤至身边,道:“快说与我听,童大人有何等妙计!”

朱宁神mì

地微微笑了,靠近孟督监,一阵耳语。

只见孟督监脸色先是暗淡,话出一半,脸色又慢慢回转,最后大喜往外,直到那朱宁说完,孟督监便连声道:“妙,妙,妙!什么都依你,只是,我身受重创,恐怕应对不便。方余生!”

“臣在!”方余生听见孟督监唤他,立kè

双手抱拳立在一侧。

孟督监看着方余生道:“从今开始,一切指令听从这位朱宁将军的便是!”

方余生偷偷瞧了一眼这所谓的朱宁将军,便立kè

恭恭敬敬地道:“喏!”

朱宁看了听着看了眼方余生,不由地暗暗笑了。

【华阴县·百草堂书房】史进再次进入黎百草的书房,抬头的第一眼还是数那幅百昧无觉门祖师爷的画像。

这次史进看着这幅画里的祖师爷,赶紧过来伏地拜了一礼,就算不给这神仙般人物的面子,也好歹要尊重下黎百草的师门尊严。因为这番来此要做的可不是什么闲雅的事,搞不好就要在祖师爷面前大动土木的,还是敬重一点的好,免得失了礼数。

这一大礼施罢,事不宜迟,史进就在这当下便伏在地上,贴耳于地,抡拳猛捶。史进细细地辨别着每一捶所落地方不同而引起音色的变化,然后接过左右递过来的毛笔,在地上画下了第一个十字。

就在史进这边刚测出第一个标记,再次贴耳于地的时候,黎百草从门外跨步进来,来到史进的面前低声地道:“大当家的,刚才下去的兄弟回来了!”

“哦?”史进一听黎百草的话,刚刚抡满力道的拳头便顿在空中,一转眼眸,由下而上瞧着面前的黎百草,问道:“情况如何?”

“那几个回报说,隧道尽头是黄家的一口枯井,井口不大,四肢撑住井壁便可上的去。”黎百草看着史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答完话,却见史进的那双眸子从他的脸上游离开来,不知看着什么,就连他说完了也不曾察觉。

“大当家的?”黎百草回头看了看,身后除了供桌和上面挂着那幅画外,并没有什么值得如此注目的东西,黎百草怕耽搁收拾黄家的战机,便开口小心地提醒。却不想,史进并不理睬他,一样痴呆呆地看着身后的某个地方,仿佛就像是一座雕塑,伏在地上,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静静地享shòu

着什么,探索着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破玄机百草获宝

史进痴痴的看着黎百草身后的那幅祖师爷的画像,过了片刻,若有所悟地会心笑了。

史进伏低了身姿再看那祖师爷的画像,就不再是每每进门所见的那般情形了。

此刻在史进的眼里,那位神仙般存zài

的祖师爷颔首而笑,而那双眼眸中的精神也有了变化,朝着某个地方直直地望着,满怀期待之色。

史进努力地辨别着他所示的方向,沿着他的目光一点点看了过去,反反复复地对比着祖师爷着眼点与实jì

所找的点,他们之间存zài

的细微误差。而那个地方在史进的摸索之下,正是入门来向右手边的第二块方砖。

史进看破此处,立kè

将手一指那边朝黎百草小声道:“百草,站到那块方砖上去。”

史进说罢,又伏低身姿,再细细看那副画卷的其他部分。百昧无觉门的祖师爷手中所持的镰刀此时看来最是显眼,横在胸前。在进门时看着仿佛是一个老人气力耗尽,这镰刀沉重提携不起。可此时,史进看着那镰刀狭长的刀刃却是暗暗内扣,有一种蓄势待发之象。

而在那镰刀的刀刃上有着烁烁的寒光,由稀而密,似乎暗含着什么方向。史进痴痴地瞧了片刻,目光顺着那刀刃的走向,一轮月钩似地瞧了过去,却恰恰看到的是祖师爷另一手所持的拄杖。

此时的拄杖也非同昔日可比,那拄杖之上一节一节长短各异,分明和实jì

生活中的竹制拄杖不是一类。既然这画面画的并非实jì

之物,而偏偏如此画出这拄杖,如果不是这幅画的败笔,那么一定就是什么谜语的代码,暗中指代着些什么。

史进想到此处,便更加专注地盯着那副画面的拄杖看,仿佛一双精锐地眸子,已经刺入了那副画中,而自己的魂魄也丝丝缕缕地融了进来。

那支拄杖被史进看的久了,史进双眼也不禁酸痛难忍,恨不得此刻便将眼睛闭上,不再往图上瞧上一眼。可是以史进的性格却不是无功而返的人,越是困苦,史进心底那那份坚韧就发挥的越是淋漓。

史进看着看着,双目刺痛,不由地呛出两汪眼泪来。史进咬咬牙意在坚持,却没想到,透过一层迷蒙的泪水,那拄杖却看着歪歪区区起来。

史进努力地保持这当下的这份状态,努力地在心里思索,记下了那拄杖扭曲的样子和规律。史进心里想了一遍默默记了下来,嘴边背了一遍:“左右右左右,左左右右左。”再看那幅画里,所记丝毫不错,这才站起身来,按刀长笑。

黎百草不知dào

史进方才嘴里念念有词的是说道着什么,此刻又见他笑了,便更觉得神mì

莫测。便禁不住问道:“大当家的,你这是……”

史进含笑看着百草,道:“我要先恭喜白草了!”

“大当家的说笑了,这战事迫在眉睫,我何喜之有?城内又伏尸遍地,那又喜从何来?”黎百草说着,连连摇头叹息。

史进含笑不语,挥手招了两个兄弟过来,吩咐道:“来,把他站的这个地方小心点挖开,咱们看看,是何宝贝。”

“宝贝?我这老宅子从师父手上接下来,哪有什么好宝贝埋在地下。大当家的莫再取笑我了,是那地道的入口吧?”黎百草让开来,看着那两个少华山的兄弟将方才他所站的那块地板掀开,以刀带锹将土层挖开。

“我已经在院里掘出了入口,何苦再找一个入口出来。我方才来此,只不过是好奇,黄家的人借地道来盗书,为什么没有引起你们的注意。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问题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史进说着便看了那口越挖越深的坑,继xù

道:“在这坑里,定有一件你师傅留给你的宝贝。”

“哦?”黎百草一听,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可就在这一刻,那两位挖坑的兄弟,突然丢下腰刀,蹲下身子将手在坑里一刨,立kè

起身欢喜地回报道:“禀大当家的,发xiàn

一个铁盒。”

黎百草一听,心下顿时一颤,双眼为之一亮。

史进再次笑了,铿锵有力地道:“拿起来!”

一语说罢,两位少华山的兄弟将那不太大的铁盒子报了上来,双手吃力地捧着,献到史进面前。

史进朝黎百草一招手道:“百草快来看,这可是你们百昧无觉门的宝物否?”

黎百草移步近前,凝眸一看,这铁盒子约有半块地砖那般大小,外为方形,上有镰刀药篓花纹为饰,真是他们百味无觉门的东西。只是,在这个铁盒的一边,却有是个顺序相连的一个个粗大铁环扣在盒子上,而除此以外,这盒子竟没有什么缝隙可以看出这铁盒的开合之处。

“这……”黎百草摆弄在手里,看来看去,敲了又瞧,犹如好糊吃刺猬一样,满心幸喜和期盼,却硬是下不了手,不知dào

如何个开法,不由地觉得自己微微有些可笑,便自嘲道:“大当家的,你看我这……好端端的宝,本事不济,只能当绣球抱在怀里,看看罢了。”说罢,又是不好意思的苦笑。

“百草何须苦恼,你的祖师爷都告sù

你了,这铁盒子的玄机是怎么个玩法!”史进胸有成竹地看着黎百草。

“祖师爷?”

说实话,黎百草除了在画里见过之外,还真的是从小到大没有见过自己的祖师爷。更别提祖师爷告sù

过黎百草什么,就是连一句半句都没有留下过。可是史进却偏偏说祖师爷告sù

他了,这下可就把黎百草给彻底说糊涂了。

史进看黎百草这着急的样子,便不好再这般调他胃口。于是,便走到那铁盒之前,将那十个粗大铁环面朝自己,看着沿着它们早先设定好的轨迹,口中一边默念“左右右左右,左左右右左。”一面手中不停,一口气将那铁环顺势各自拨动。

果然,在史进将最后一个铁环向左侧扣入铁盒表面凹槽中时,那个铁盒便以又铁环的一侧为轴缓缓被史进打开。

而黎百草顺势往里面一瞧,当下脸上便惊的没了血色……

第一百一十章 逆天现百草入门

“这……这是……”黎百草看着看着,不禁哽咽起来,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激动的涕不成声,黎百草缓缓转过身来,朝着史进毫无前兆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大当家的……你让我……我如何感激是好。”

史进虽然知dào

这铁盒里密封的定是黎百草他们百昧无觉门中很贵重的东西,但万万没有想到会让黎百草有这般强烈的情绪波动,一个大男人竟可以喜极而涕到这般地步。史进没有再多想什么,急忙扶了黎百草起来,好生安慰道:“百草,你我兄弟间,这是何必呢。”

黎百草寥寥草草地拿衣袖一抹泪眼道:“大当家的,在我师傅离开这里,将一切交付给我时,他曾留下一句话,他说:‘顺天医凡肉,逆天了生死。’如今,我看到此物才真zhèng

了解师傅所言指的什么。你看,这就是我们百昧无觉门真zhèng

的绝学精髓之所在。”

史进近身往里一瞧,里面只有一本书,封皮通体黑漆,犹如夜色凝重,书封上大书着几个刚劲方遒之字——《逆天书》。

“这《逆天书》我曾听师傅提起过,他早些年完完整整通背于心,但后来所传授我的,都只是《顺天书》上的东西,对于《逆天书》却一字不提,我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师傅却笑而不语。我一直不知dào

,师傅这是为什么,就连他离开那天找我来的时候都说了,‘师傅离开之时,便是你出师之日,但你要时时刻刻秉承师尊,谨记我百昧无觉门的济世之责。虽然今后注定要独挡一面,但凡命运之惑,可与书信,来问为师,如若医道之谜,诚心求教,跪拜先哲。今日虽然出师,却未真zhèng

入得我百昧无觉门中,其中机缘,自有天定,现在为师还不便告破。’但……今日,我懂了,百草都懂了。”说着黎百草看着远方,深意暗含地长长叹了口气。

史进将那铁盒恭恭敬敬地放在祖师爷画像前的供桌上,面对黎百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经过是如何的,但终归你有缘于此。我想你的师父设下这样的禁锢,也是为了百昧无觉门的,他希望这一脉单传,可以永远都是敬师奉祖,救人济世之才。这《逆天书》恐怕就是你入门之证了,你可要好生保管,再莫遗失了。”

“嗯,这个必然。当家的放心,有这《逆天书》在手,没有世上解不开的毒,更无人间医不了的病。莫说这尸毒,就是阴毒都有的救。”

“那就好!这里我也就不再多费功夫了,现在得带人到黄家走一遭了。看看这黄天霸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感在我少华山面前找事。百草,你先去忙,我们晚些再来相会。”说罢史进便一招手,带了众位兄弟便往外走。

黎百草一瞧,赶紧叫住史进道:“大当家的,留步!”

史进闻声停下脚来,回头见黎百草一溜小跑跟了上来道:“大当家的,方子既然到手,那《顺天书》我也不急去讨回,现有强敌虎视城外,当家的还是回到城上统领大局为好。那黄家小二不足为虑,待退了外患,我们再寻他的好kàn

不迟。”

“百草此言差亦,那黄天霸既然敢如此动作,便心底已有鱼死网破之心,更会有里应外合之道。我就是此刻不找他的麻烦,背地里他也定会来寻我的晦气。不若借此机会,斩草除根,以防后患。再者,百草如今虽有《逆天书》,但只是徒有药方,实则医人治病,还在药草。现如今围城一座,药草有何而来?”

黎百草看着史进那双深邃的眼眸,心里顿时折服了,方才一时高兴,竟险些将常理给忘了,此刻被史进道明,刚刚舒缓的心境顿时又凉了一半,眉头隐隐锁紧,心下亦是难安。

史进见黎百草面色有变,心里就猜到了九分,便又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百草放心,我此刻便去与你取药材来,你在百草堂安心坐诊,好生医护我少华山的伤病兄弟。”

“大当家的,你等我片刻,我这就写方子与你,只是,我有一事疑惑,这药材大当家的打算去何处取?”黎百草极为认真地看着史进。

史进那狸猫般的微笑又显现在脸上,对上黎百草迷惑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道:“百草就不必忙活了,黄家都给我准bèi

好了,我现在去拿便可。”

说着史进正转身要走,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喜地从背后不远处响起:“大哥这是要拿什么好东西去,兄弟待你走一遭便是。”

黎百草顺着那声音一瞧,当下脸上便有了一丝喜意,史进见了也回头一瞧,当下也是欢喜:“时迁,来的正好,我打算去触那黄天霸的霉头,你可愿随我去?”

时迁走到大家近处,立kè

叫嚷起来:“哪里有不去的道理,只怕此去,又有好戏耍了,岂不是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谁说不是呢,那快快与我前去。”史进说着便要往那院里的地道口走,可是步子还没迈出去,就被时迁拉住了胳膊。

“大哥,我这回来,你怎么就这么漠视,也不问问你先前叫我和陈达去伏击那官兵倒地成败与否呢?”时迁很较真也很好奇地看着史进,等着史进给他一个答复。

史进看看时迁,有看了看黎百草,呵呵的笑道:“不必问,伏击必成!”

“大哥,怎么就这么自信,万一是败了呢?”时迁刨根究底地追问道。

“万一真败了,你会这么进来。”说着,史进便快步在院里跑了小圈,心急火燎地跑回到时迁面前,演出一副狼狈不堪地样子来,学着时迁的声音朝时迁道:“大哥……大哥,我……我对不住你!”

史进这一演下来,模仿的时迁是惟妙惟肖,把在场的人皆逗的大笑开怀。史进乐了一乐,便立kè

恢复常态道:“可是你来时,我见你步履轻盈无比,想必心境彼此还要轻飘,我一瞧就晓得,兄弟此番前来必有喜讯,所以不必问!”

说罢史进笑着便转身拉了时迁和少华山的兄弟们携刀而去,下到那院里的地道中,不过片刻,一行百十人便消失在了地道的入口之处。

黎百草看了一眼这又安静下来的院子,独自走回到书房里来,看着祖师爷的画像,不禁跪倒,心里反反复复只有一句。

史进才智非同小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地狱兵入地有门

史进和时迁一前一后地下到了地道中,在前面几个喽啰的火把照应下,史进一面往前走,一面打量着这个黄家做的大工程。

这个地道宽度不大,却足以容一人在其中随意行走,四壁没有经过什么处理,黄泥露在外面,史进拿手一捏,入手颇有湿润之感,显然开挖也没有几天。

史进看着看着不禁笑了,一面顾自往前走,一面不回头地对时迁道:“黄天霸倒是做的好工程,这洞打的,恐怕连老鼠都自叹不如啊。”

时迁听了也笑了笑道:“大哥,这洞是黄家人打的么,做什么用。”

史进回头瞅了时迁一眼,笑了笑,当下把黎百草丢书和城里闹尸毒的事情和他说了,最后补了一句道:“此番前去,我之前也说了,就是要找那黄天霸的麻烦。”

“大哥,你之前大闹了孔记染坊,将孔家的人马收拾了大半,听说连那孔奸商也被大哥给做了。这件事在咱华阴县可是传的沸沸扬扬,传的可谓神乎其神。我想……”时迁说道此处,略微顿了一下。

史进不待他说下去,就晓得他要讲什么,便接过话头来道:“你是在想,这样的话同样传到了黄家的耳朵里,在这华阴县里,黄孔两大家族最为霸道,而我在收拾孔儒的时候,还连带给了黄二郎一点颜色瞧,你是怕黄家早就想到,孔儒倒霉后,下一个就轮到他了,现在做好了准bèi

对付我是也不是。”

时迁微微笑了:“大哥好刁专的眸子,瞧得人心里是通透明亮。我正是此意,那黄天霸也不是等闲的市井泼皮,在这华阴县里也算是一方土皇帝,背地里的手段可是极狠毒的。我听说哥哥前次去收拾孔儒,是以口舌为剑,外借黄二郎之手除掉那厮的。此番,黄天霸定然知dào

哥哥口舌厉害,必定不会再重蹈覆辙,我是怕……”

“兄弟是怕他不理论是什么,直接亮刀子么?”

“那倒不至于,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怕太多的言语反而在他的宅子里有个什么闪失。”

史进笑着哼了一声,道:“这个我自然想到了,对什么人,用什么办法。像黄天霸这厮,我没那么多耐心陪他玩,此番直接进了黄家的院子里去,他必定说我等是强盗。”

时迁听着史进说着没了下文,便追问道:“大哥,那我们该当如何?”

“该当如何?当一个贼人和一个强盗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哪有那么多话说,直接亮刀子罢了。”史进说着将刀唰地抽了出来,低声喝道:“兄弟们,现在都抽出刀子来!”

唰唰唰——!

一片连绵而去抽刀的脆响,少华山百十个兄弟将刀倒持在手中,一面继xù

小心前进,一面听史进下一步的安排,而另一面心里又爆出一捧捧痒痒难耐的激动。

史进听的大伙抄起了家伙,便催动丹田的气力,将声音压低但却传遍了隧道,让每个兄弟都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史进继xù

道:“此去的地方,虽然是黄家的老宅子,但说穿了,就是黄天霸那群乌合之众的总舵。大家也听闻了,他们是华阴县的城中一霸,我们暂且抬举他们一下,给他们搬个头衔,戏称为‘华阴悍匪’。我等前去,是干什么的呢?不是黑道江湖火并,而是——”

“剿匪!”

话说到这里,少华山的弟兄们心底就都亮起了一盏灯,立kè

领悟了他们大当家的思想,随即异口同声答了出来。

史进听在心里,很是满yì

,便愈发激励他们道:“好——!咱直捣黄龙,生擒黄天霸。”

“生擒黄天霸——!”

史进听着大家的附和,笑了笑,换了副表情道:“好了,此去黄家估摸着也不远了,大家小心行事,莫惹出什么响动,兵家道:‘出奇不意,攻其不备’,咱就是要借黄天霸自己挖的隧道,来玩一把神兵天降!”

大家听了,心里皆是振奋,各个磨拳擦掌,巴不得立kè

便出现在黄家的地面,立kè

突然杀黄家个片甲不留。就在大家走的份外小心的时候,时迁却靠近史进道:“大哥,我们就这般直接杀上去么。”

史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略略定了一下,才道:“兄弟的意思是,这么直接收拾了黄天霸,没多大意思,要我多多少少玩个什么花招出来么?但是,我隐隐觉得,这个花招不必我费神。”

“哦?哥哥这话说的可就有意思了,不必你劳神,那还要像那老和尚们说的‘一切随缘’不成?”时迁开完笑地反问着史进。

“说的对,还正是‘随缘’,但随缘是有讲究的,比如此刻,我便随缘得到了这么一个花招。”史进说着一面走一面转过身来,指了指时迁的肚子继xù

道:“此刻,你已经心中怀了一个吧,别兜圈子了,说吧,你想怎么玩。”

“哥哥,你真当了得,这也让你看透了,那我就直说了。不如,哥哥领着众兄弟们在这里厮杀,我到他黄家的后院里去放起一把大火,叫他首尾不得相应,家眷也不得安宁,到那时,他们见后院起火,估计急的都直想抹脖子了,呵呵。”时迁说着便笑了,就等史进喝一声彩,然后说那就有劳兄弟了。

可是,时迁等了片刻也没有。史进什么都没有,沉默了一会,在快要隐约看到前方有光亮弱弱射下的时候,才一摆手,令大家顿住前进的脚步,将火把灭了,收拾行装家伙,准bèi

上去开始厮杀。

在这个时候,史进转过身来,虽然漆黑,时迁看不清史进的脸,但却可以微微感觉得到他温热的气息。史进低声道:“兄弟,这番上去,我们不但是要将黄家的势力连根拔起,更重yào

的是,我们要找到藏在黄家宅子里的尸毒药材,你这下知dào

,为什么我要一上来就要闪电般绞杀他们,如果动作慢了,黄天霸做贼心虚,会将解药烧尽,以免漏下把柄与我等。那样的话,这城里下尸毒的责任,他们黄家的人不但可以一赖到底,而且还可以反咬一口。事关重大,兄弟你还需亲率二十个精干汉子,在我等厮杀的时候,尽快搜查,将解药找出来。”史进顿了一下,铿锵地道:“兄弟,拜托你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降神兵来者不善

时迁听了史进所言,便沉沉地点了点头,这不但是对大哥的服从,更是打心底里的肯定。

史进也拍了拍时迁的肩膀,道:“你带着二十个兄弟,直往黄家的后院里去便是,越是女人内房,兄弟便越要仔细去搜搜看,只是,莫要坏了礼数,唐突了佳人。”

时迁这下就忍不住微微笑了,特别是大哥说的那句“唐突了佳人”,教时迁不乱想都不行。时迁润了下干瘪的嘴唇道:“哥哥为何说越是女人内房,我等就越要去?这你让我又如何理解得好。”

“这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大哥我哪里还顾得上开这玩笑。我之所以叫你去黄家的内眷去搜,那是因为,黄天霸既然下得了尸毒,就必定会将解药藏在一个极为安全又与外隔绝的地方,而看管这些解药的人必须是心腹中的心腹,不然其后果必定惨痛。故而,在这华阴县里,这黄家的宅子里,只有内眷之地最符合他藏药的要求。此外,这黄天霸之所以藏在此处,必定还有一个更重yào

的原因,那就是,一旦尸毒随风扩散,黄家内眷一旦沾染,那也方便医治,以免累计家眷。你说对否?”

时迁猛地一抱拳,朝着大哥史进道:“哥哥,我是彻底服了,遇上你,真是算那黄天霸倒了八辈子的霉,你看我这就将那解药暗号无损的带回百草堂去。”

“贤弟慢来,到时候,我将黄家上下控zhì

住了,你们便将这解药直接装车押到原来那衙门前的元宝大街上,到时,我押着黄天霸,再与兄弟相会!再者,一但解药到手,立马派人前去禀报黎百草,叫他带着他们百草堂的人全部都到那里与我等相会。”史进说着咬着牙深深吸了口气,坚定地道:“此事一但成功,不但强敌可破,这华阴县也不守自坚!”

“好!大哥,咱们元宝大街相会,一切小心!”时迁说着便招呼了队里身手好的二十来个人,不消的一盏茶的功夫,这二十人便在这隧道中相互侧着错身向前,一起集结在了时迁的背后。

史进最后拍了拍时迁的肩膀,微微错过身,让时迁和二十个身手相对敏捷的少华山兄弟首先通过隧道尽头的那口枯井攀了上去。等史进看着最后一个兄弟的身影消失在了上方井口的时候。史进屏气凝神,细细倾听,除了少华山弟子轻忽的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动静,连一声嘶喊都不曾激起。

看来时迁带着兄弟们已经顺利攀上房顶,正朝着史家的后院而去。此时,史进顿了下嗓子,低沉着嗓音,朝余下的兄弟们道:“现在该轮到我们登场了,此番上去,前队要悄无声息,首先抢占门洞侧墙墙角内环等有力防守的位置,以防我们上到地面有意wài

发生而使行动受阻。等后队的兄弟一同上来时,便快速向前院杀进,将黄家的注意力引到前院来,以分但后院药品装车出院的压力。大家现在都晓得了么!”

“知晓!”众兄弟一气同声地应了。

史进点了下头,将手里刀用牙齿一叼,便第一个徒手撑着枯井的四壁一眨眼地空便攀了上去。这枯井的所在,是黄家宅子中位置偏侧的一个偏院,是个专门用来储藏草料的地方。史进四下一瞧,随地杂乱地丢着一些犁锹农具,而院里却整齐地码放着几垛高高的草料。而这院子四壁皆是房屋,东西南北各一间,而与大院所通的门洞则开在西北角上。史进眼疾手快,双脚一从井口上来,飘然落地便手里紧紧持着腰刀直奔那西北的门洞而来。

此时,少华山的兄弟也一个紧接一个,流水似的,直往水井口上涌来。

史进稍稍将头探出门洞,朝外面瞄了一眼,只见那接连这偏房的小道上没有多少家丁来往,路上除了一个抱着巨大麻袋的汉子在向前走之外,静悄悄的竟无旁人。史进一瞧,心下立kè

便乐了。因为,一但少华山的兄弟们全部登陆上来,那么便先赢了三分。而如今这环境之下,安然无恙的上来恐怕不成问题,或许还有更好玩的能拿得出手。

史进想罢回头再瞧那枯井时,少华山的兄弟们已经大半上到了院里来,按照史进之前的吩咐,将院里的各个要点迅速把控,但凡有人察觉,想从旁门攻杀进来,也首先会被埋伏在墙底门侧的兄弟杀个措手不及。

但现在看来黄家的人就更本没有料到,他们苦心挖掘的隧道,竟然能被史进识破,而且还被运用到直达黄家内府的偷袭中来。

可是在史进心里,黄家这太过松懈的警戒却引起了他的怀疑。黄天霸的父亲原来也是一员大将,如今的家丁也多是他父亲留下的旧部,论经lì

和资质,黄天霸这样一个刀头tian血的霸徒,怎么会没有严谨的防备之心。其中必然有不为史进所知的埋伏,或者……史进想到此处,眼前心底不由均是一亮。

那黄天霸必定是没有料想得到我等利用他的地道,只是一心戒严着这府衙的外围,将手下壮士皆排布在了院子的前后之门和大寨临街的各处院落之中,此时,落得府内空空,竟没有多少防备。只是,这样虽然给时迁搜查和装车方便不少,但要想突pò

黄家外层重重包围和埋伏,这却是徒添了不少麻烦。

史进正在为时迁等人着急之时,跟随而来的左右轻声来到史进侧旁,打了个全部集结完毕的手势,史进回头一看,兄弟们各个紧握腰刀,虎虎声威之气,腾腾而起,就在他满yì

地将头一点,正要打出手势,令兄弟们鱼贯而出通杀到前院之时。史进再一次看到了,在院里码着成垛成垛,叠累甚高的草料。史进的心里不由地生出时迁所言的话来,这电光一闪的启发,加上史进心里早已铺好的伎俩,新一轮的好戏便要在史进发号施令后,轰轰烈烈地在森严的黄家霸道地上演……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计在手生死定

史进渐渐放下了正要发号杀出的手势,心里电光一闪地思虑了一下,继xù

将那只汇集了少华山兄弟们眼光的右手举了起来,五指大叉叉地张开,悬在空中顿了一顿,随即用力握紧成拳,进而刺出中食二指,犹如一把长戟,闪电般地朝那偏院的门外一指,接着,中食二指左右一分,迅速反掌,心面朝天,中食二指随即扣回,卷曲成刁啄之形。

这些手势,都是少华山的黑话暗语,在史进刚上少华山来养伤的那段时间,朱武亲自一点一点交与史进的,到现在史进已运用熟练得犹如行云流水。

此时一套手势打完,在史进身后的少华山兄弟们也瞧得真切,在史进手势一落之时,便立kè

有五十个汉子各自沿着便于攀登的草料垛,几个起跃,便踏上了偏院的房檐。一眨眼的空就飞也似的从史进身边掠过,迅速分作两行纵列,沿着那条路两边的院墙房檐,猫腰飞快的前行,等左右二十五人各个相间半米之时,便一起低身伏在房檐之上,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史进的视线之中。

史进放眼朝那远处房檐之上再看了最后一眼,见毫无破绽可循,心下颇为满yì

,才将头一点。接着史进的那只右手便又举起,竖起中间三指,微微分叉,第一关节向前一扣,当即手腕扭转画了一个满满的圈。迅雷般转到手心朝天之时,便顺势朝天一顶。

这一手势刚刚收完,便有三个兄弟摸出随身携带的火石来,在那些草垛之下,各自寻了个易于燃火之口,擦着火石便将成垛的草料点燃起来。

于此同时,史进第三次悬起右手,紧握铁拳,倏尔中食二指朝天一指,右手形若戈状。

余下的那些少华山兄弟见了此般手势,立kè

紧握刀柄,将雪亮的刀刃护在身前,三十个兄弟在史进随后朝下的一挥臂膀,立kè

五人一组,分作六队,偏院门洞左右墙下各伏一队,其余四队成雁字形以史进为首,站在那慢慢引燃的草料之后。

此刻,一切准bèi

都已就绪。

而在史进心里想的是,如果带兄弟们杀出到前院去,非但要探得黄天霸的根据之所是哪门哪院,而且还要小心提防以免着了黄天霸的埋伏之兵。与其这般伤神费力,不若引蛇出洞,再接一计关门打狗。

史进心计到此,便看着这燃烧越来越烈的火焰放声大笑。此时,那火焰的苗头,也犹如一条火龙之舌,过不得片刻,便将这些硕大的草料堆团团吞噬,毫无顾虑地朝着天际摇曳生姿,滚滚的黑烟就像死神那黑沉沉的风摆,翻动着直冲九霄蓝天。

过不得多时,黄家安稳泰和的院里便一处处地骚动起来,一片一片皆是救火之声。可是,就在这杂乱的呼喊中,不知何人高呼了一声“啊呀,史进杀进来了!”顷刻间,再无一人高呼救火,反而全院变得异常寂静。余下的只有叮叮咣咣的衣甲相磕之响,刷刷刷刷拔刀抽剑之声。

而史进却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反而越来越过分,将笑声以内劲相送,这狂妄,这霸气,便也顺着这笑声,犹如那投江之石,一圈一圈由偏院波及而去,顷刻间荡满整个黄家的宅院。

但史进并非是狂妄自大,表面虽然如此,但暗中却是凝神细听,凭借极灵的耳力,虽然有熊熊之火在面前燃烧,但黄家打手家丁成伙狂奔而来的声响却清清历历收在耳中。过不得一杯茶的片刻,那偏远的门洞中便杀出一伙手持刀剑面相凶恶之人。史进眼光甚疾,一见人来便立kè

大喝一声“着——!”

瞬时间,门洞左右高墙之下埋伏的那十个人立kè

持刀杀出,将随后冲进来的黄家手下拦腰斩于当地。这突然的发难,将黄家涌杀进来的那几人唬得立kè

转身抽刀拼杀。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刚将身首背转,史进等三十个精干汉子立kè

从火焰后飞速地冲杀出来,犹如猛虎下山一般,挥舞着刀光大闪的锋利之刃,直将那几个慌忙防备的人从后心捅入,顷刻归西。

就在黄家的人被史进源源不断都引了过来之时,史进也率着四十个少华山的汉子杀出了偏院的门洞,史进一人当先,遇神杀神,遇鬼灭鬼。史进等众虽然厮杀迅猛,但脚程却很收敛,非但是步步为营,几乎就是止步不前,在门洞前的那个狭小区域,史进一人站在当先,后面的兄弟成半圆形围在身后和越来越多的黄家人马厮斗起来。

史进一人独挡在道,左手赤拳相应,右手刀锋飞舞,左右双双开弓,将冲上来的人分拨杀戮。但凡史进所见来者不善之类立kè

右手挥刀斩杀,以防意wài

伤到自己的人。而此外的庸俗之徒,史进皆是大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之法,将冲到面前的人一抓一送,借着他们的冲势,将他们跌出到后面少华山兄弟们的刀锋之下。史进杀得越猛,便笑的越痛快,越放肆。

可就在史进这边杀的血浆飞溅,徒染白墙之时,在巷子的远处却也传来了一声暴喝。

那声暴喝犹如油汤爆沸一般,气势独到。史进一听便知是黄天霸带着核心人物朝着史进的方向杀过来了,那黄天霸一路狂奔,一路高深嘶吼。本想以嘶吼之怒掩盖史进大笑之声,以为这般便可未交敌手,却先在气势之上压制对方。可是,黄天霸却万万没有想到,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不小心就中了史进的闻声辨位之计。

史进一面对付耍弄着黄家为数甚多的壮丁,一面细致地分辨着黄天霸所在的位置。

史进这般小心不是因为史进担心什么,分外地对黄天霸要有所防范,而事实恰恰相反。在史进心里,他晓得此刻簇拥在黄天霸身边的都是黄天霸的心腹干将,非同现在眼前的这些游勇散卒。如果要杀黄天霸史进一人也足已应对,但此刻史进非但不能杀了黄天霸,还要好好地让他活着,并且,要好生将他生擒。因此,这条巷子上,只有一个位置能够让史进生擒黄天霸,同时还可以剿灭黄家的势力。

此刻,史进要辨别的便是这样一个位置,在自己的心里,看着黄天霸在整条巷子里跑过来。一步一步,直到他前脚迈出,踏上了史进为他选好的那唯一的位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运筹定步步决胜

史进耳中暴怒般的嘶吼越来越近,近得让史进觉得每一步都似乎踩在了自己的心窝上。那沉重却略带有风的脚步,在史进的心里越来越明晰,明晰的仿佛周身的厮杀身,中刀的吃痛声,刀剑相磕的击鸣声,仿佛都没落了下去。

此刻,史进虽然身形不定地左右开弓杀着眼前的敌人,但在心里这眼前堵满整条巷子的一切小兵都不存zài

,有的只是一个黄天霸,那个史进想立kè

连根拔起的黄天霸。

但在眼前,那些黄天霸的下人似乎并没有分清谁是史进,只是愣头青一样的挥刀向前斩杀,这市井地痞的作风在这一刻发挥的是淋漓尽致。而史进却对付的行云流水,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是精细雕琢过的一般,抓打使力,样样皆是恰到好处。该一分力放倒的,史进就绝不会多用一丝一毫。

史进左肩稍稍低下,让过从左边挥斩而来的刀剑,顺势左手猛然向前探出,一把扣住那来人持刀的手腕,继而借着那人朝史进斩杀的冲力,左脚向前一跨,绊住了那厮的腿脚,使得他上去而下定,全身平衡顿时大乱,直接让那厮重心前失,朝着史进自己身后那帮正厮杀如切瓜的兄弟们丢了过去。

于此同时,史进右手也不曾歇着,那明晃晃的刀刃游走在前右两方之间,直杀得来人血气磅礴,肉末横飞。那刀刃所过之处,皆出鲜血。刀势所走,忽左忽右,非但叫人捉摸不定,更是使人胆颤心惊。

而这一切都不过是现在说来迟,当时却疾快之事。史进一人独霸,左右手齐齐发力,各有一套流水行云之妙。叫那后继杀上来的黄家打手也不由的脚下怯了三分。就此时而言,但他们的胆怯已于事无济,只会让身手迟疑,也只会让史进杀得更不费力。

就在兄弟们在史进身后杀得爽快之时,史进右手形出似爪,一把扯住一个刚刚冲到面前的黄家侍从。那厮顿觉胸襟前的衣领徒然收紧,仿佛全身有三十六套捆仙绳,将上身圈圈束紧。但此时,史进右臂借力扯了那厮回来,待臂力稍歇,突然右手由爪变拳,猛然击在那来人的前心,继而一瞬之间又由拳变掌。史进瞥了眼远方,心里已然算好,顿时以大力贯穿手掌,一击将那心骨寸断的来人一掌直直朝着右侧之后,击飞出去。

那厮口涌鲜血横空飞跌而去,飞不过几步,心肺叫史进一拳震破,已然死了,但临时之时却又恰恰撞在刚刚从后面闪身出来的黄天霸胸前。黄天霸眼看着那飞来横物就要将自己撞倒,但是,他刚才从后面越过一个自己的手下,此刻脚下已是强弩之末,后招相连也得停顿一息。但此刻是万万来不及了,黄天霸双手急回,打了一招八卦归元,护在身前将那飞来之人生生顿住,但自己下盘不足,不由地有了向后倒跌之势。

跟在黄天霸身后的那几十号黄家精锐武师,一看自家大哥所遇,恐有闪失,一个个目光纷纷聚在黄天霸身上,脚下灌力,皆欲跃起,想抢到黄天霸周身前后,来助他一臂之力。

但就在这个电光一闪的要紧关头,史进又大喝一声“着——!”。

这一声犹如滚雷炸响,翻滚着越过众人的周身。就在这天本地裂般的吼声还不及落定之时,那小巷左右高墙屋顶齐刷刷地高喊一声“杀——!”跃下五十个人来。

黄家的人此刻已被这一前一后几乎难以分别的吼声所怔住,抬头望时,满空皆是耀眼刀光。可就在那些黄家精锐武师回神之时,一切都已晚了,一切也都完了。此刻他们腾身临在空中,双足皆无借力之处,就在这要紧的一瞬之间,便顿觉刀刃入身,一把把刀尖从背脊而入,从前胸透出,暴出一捧捧怵目惊心的血红。而全身的气力,也皆随着这气血的飞溅而消散抽空,仿佛这一瞬之间,强劲的身板都成了皮肉之囊,浑身没有一丝感觉也没有一丝气力。等尸身着地之时,那迟来的痛觉,他们已经再也感受不到了,就像他们再也感觉不到那些从高处跃下的少华山子弟,此时落地踩踏在他们身上的感觉一样。

就那么一瞬间,黄家众人晃神的一瞬间,与黄天霸一同奔来救急的武师,暴死大半,所余的几十个,也不过是断胳膊断腿,苟延残喘之货。在少华山弟子的刀剑之下,也不过是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罢了。

就在黄家武师大死大伤之际,黄天霸这边无人相帮,史进斩杀几人,瞬间抢上一步来到了黄天霸的近前。史进右手持刀一招举火燎天之式,刀尖之刃由小腿之处开始,犹如腾腾的火焰,由下而上倏然腾烧而起,直取黄天霸的头颅。

黄天霸眼看史进刀刃已近,好在方才已顿了一息,而且史进刀势偏外,想要躲开并不甚难。而况,此时史进劲力皆在这一招之中,而下盘和左怀皆是空门大开。黄天霸眼眸尖锐,一发xiàn

史进的这一“破绽”,心里便立kè

生出另一番计较来。黄天霸只要稍稍让过史进的这一刀,从而就近蓄势而发,便可一招制住史进,将他击毙在自己的面前,而此之后,剁下史进的首级打开城门到孟督监那里领赏便是,到那时,皇上的封赏、江湖的威望自然是实至名归。

可是,黄天霸心里虽然想的很美,就在他打算向后踏出一步,以避过刀锋之时,他自己心里已经为史进的生死开始倒计时了,而实jì

上,他却是在为自己算计着还能蹦跶的时间。

黄天霸朝后一退,顿时大惊失色,心底也跟着忽得一凉,因为此刻横在他脚后的是一叠死在此处的尸体,黄天霸又无后眼可瞧,自然是史进看的见而黄天霸看不见。

黄天霸足下这么一绊,但史进的刀刃又迫在身前,想不往后仰都不行。但黄二郎心里也是个明白人,这一后仰,虽然可以暂时报名,但是其后果……

不容乐观。

第一百一十五章 运筹定步步为胜(贰)

有时候,这个世界的事情就是这样的无奈。老天往往不太喜欢将事情安排的那么顺从人意,常常都是和人意背道而驰,你越怕发生什么,反而偏偏就越是会遇上什么,这就是老天的把戏,可往往都要被人叹一口气然后说一句“都是天意”。

老天这么安排还并不能算完,不然它真的觉会觉得太便宜了这天底下本来就在苦苦煎熬的人。老天通常都会给一个戏剧性的抉择在人身处逆境的时候,其中最痛苦的却并非是那些左右徘徊不知dào

该去选那条路走的人,而是那些明明知dào

两条路都是死路,也明明知dào

一条死的迟一点,而另一条死的早一点。但迫于人性的本能,人们往往还是不可置否地选择了那条苟且偷生之路,而之后所遭遇的种种,都会被老天以“自作自受”来为人们冠名。

此刻的黄天霸就是这般的无奈,也是这般的煎熬。

可是,他一来怕死,二来有侥幸之心,不得已,他明明知dào

就在这右脚绊住的时候,如果身子不再向后仰倒三分,那么就会被史进的刀刃削个半死不活;他也知dào

,一但后仰下去,那么相当于把自己全身的门户都一瞬间大开在史进面前,而黄天霸自己之后是死是活,那还得看史进下一招的意思,可是,黄天霸虽然心里明白但他却不得不做出沉痛的抉择。

此刻,这电光一闪之间黄天霸人性的本能反应已经指出了他要走的路。他随着史进刀刃的挥斩向后让过半寸,但身子的重心也因为这半寸的至后而拉扯着黄天霸整个身子朝后仰倒下去。黄天霸知dào

,此刻虽然逃得一生,但后一瞬间是生是死,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果然,史进见黄天霸中了他算计好的圈套,便立kè

顿住刀身的去势,右肩使力,以肩控臂,以臂带刀,嚯的一声风刃的空鸣,那把刚刚迫使黄天霸仰倒的刀身,此刻在黄天霸着地的那一刻,稳稳地又顿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黄天霸脖颈的皮肤感触着冰凉的刀刃,全身不由地浮起了一层鸡皮,而心底却凉冰冰的没了丝毫的暖意。黄天霸虽然听闻史进功夫了得,但自家世代武官,也是小瞧不得的。他本想和史进好好斗上几招,领教领教史进功夫的高深,更想借机将史进击垮,以彰显自己在华阴县的地位,也好博得江湖上的虚名。但此刻看来,此身只怕不是刀下亡魂,也是阶下之囚了,什么输赢都已定局,还没交手便败的这般彻底。黄天霸不甘心,但除了低头,却也无可奈何。

“我想你就是黄天霸了。”史进看着黄天霸,其实连史进自己也没想到,这见面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揣测。

因为,史进在此之前,虽然见过黄二郎,却真的不曾瞧得那黄天霸一眼。方才的一切,虽然在那时只是一霎,但心惊胆战的并非黄天霸一人,史进同样也是。史进晓得胜败便是要制住黄天霸,但史进也不过是通过方才引诱那厮嘶吼和辨别他与别人脚劲的不一而略略猜测着谁是黄天霸,心里下满了赌注,才硬着头皮出了这一套招式。

此刻看来,史进这一宝不但押得准,而且还押的好。

黄天霸听史进这一句问话,也颇有些愣神。但史进接下来的一句话,才说回到了正题:“兀那贼厮快快住手!你们斗胆敢动,我便立kè

斩下你们主子的头来!”

史进这一声奔雷似的呵斥,不但让这巷子里的黄家打手停下手来止步不前,就连那些伏藏在院子里的家伙们也都纷纷相顾一眼也探出了头来。

“起来!”史进一紧刀刃,贴着黄天霸的脖颈便向上挑。

黄天霸为了保命不敢怠慢,立kè

乖乖随着刀身的示意爬了起来,灰溜溜地站在史进的面前。

史进看了看黄天霸,颇有挑逗之意地道:“黄老爷,我史进在元宝大街沏了壶茶,还望你移步与我共同前往,但不知令弟黄二郎此刻所在何处?不如,我们带他一块前去。”

黄天霸一听心里第一个念头便是“现在死不了”,但第二个念头可就听着不妙了。俗话说“等待死亡比面对死亡还要可怖”,如今黄天霸可是活生生地体会了一把。黄天霸心里忐忑,想完了第一个念头,便一直绕着第二个念头,拼命想着元宝大街的一切事物,仿佛可以由此找出史进所耍把戏的蛛丝马迹,而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

但史进见他并没说话,心里可就不是知晓得能有这么细密了。史进只当是黄天霸心里不服,故yì

硬气起来与他对峙。史进不得已,轻咬银牙,直接硬生生地高声唬道:“黄二郎在哪!”

这一下,刀刃随着史进气势的释fàng

不由地沉了三分,其中一分已经破了黄天霸一层粗浅的肉皮。虽然肩头并未流血,但这一处的痛觉却像溃堤一般迅速地向着全身传去。此刻,紧张之中的黄天霸,更是感知明锐,立kè

便觉有性命之忧,张口便大呼道:“我把他藏地窖里了!”

史进听了,心下顿时一惊。藏地窖里?莫不是又耍什么猫腻。但此时,史进可管不了那么多,好歹知dào

黄二郎的下落,只要不是去官兵大营,只要没有和孔家的联手,那么一切都可暂且缓缓。史进吩咐左右去黄天霸所言的地窖查看,如果黄二郎当真被困其中,那么史进不问也就明白了,而心里的一些疑问也就跟着有了结论。同时,史进招呼少华山的兄弟们将黄天霸五花大绑起来,家丁等一律驱散,这才押着人往元宝大街上来。

而此刻,元宝大街上已经汇集满了华阴县的百姓子民,而时迁正在那人群鼎沸的中心,手忙脚乱的分发着药物。自从华阴县被围之日起,这原本热闹如斯的元宝大街就再没有像今天这般热闹过。现在史进等众压着昔日蛮横的黄天霸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史进才突然发觉,这人群的沸腾才不过刚刚开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血雨腥风今又是

就在史进刚踏上元宝大街,远远地可以看到被人山人海间淹没的时迁的时侯,背后的散乱的脚步让史进提起了警惕。史进头也不用回,心里便可知dào

,那不绝是少华山兄弟们的脚步,因为此刻随在史进身后他们都是整齐划一的步子。而现在听在耳中的,却是在身后数十丈,杂乱无章,时快时慢的声音。

史进唰地一声抽出已经出鞘的刀来,嚯的一挥长臂,刀刃便将黄天霸头上的银缕飘带巾顺势砍去。而随那头巾砍去的不单单只是一块头巾,还有结扎成朵的一髻黑发。就在那黑发飘然落地的前一刻,黄天霸双眼一闭,眉头狠狠地蹙在了一起。

而留在黄天霸脑海中的,此刻除了漆黑,还有最后落入眼帘的那一幕,那是一面素兰的酒旗,由一个高高的酒挑子挂着,那是家不起眼却甚至有些破烂的酒馆,但里面的酒香却是名冠满城的,而这一切此刻在黄天霸的脑海里,就只代表一个意思——生不如死。

黄天霸是个体面的人,在华阴县里头,连原来的那个万恶的狗县令处处都要买他的面子,更何况是普通百姓呢,那个见了他心里敢不退避三舍的。他这十几年里头,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风头出大发了。但现在史进既然把他这般五花大绑地押到元宝大街来,而听不远处有人声鼎沸之声,必然是要在当众面前削我的面子。十几年建起的威风如今成了生死最大的阻碍,在没外人的地方,如何苟且都不过分,但在人前露脸,却折不得半点尊贵。只怕这条命要交代在这里了,但我黄天霸,既然叫天霸,那就死也要死的霸气!

“你们在往前踏一步,我下一刀,便削了他的……”

黄天霸还没在心里想完,史进一声冷酷的威胁便硬生生地刺入了他的耳朵。他回首去看,只见少华山的人已经各个捏紧了拳头,右手紧紧按在了刀柄上,八十个汉子皆是扭身散开一个半圆小心提防着后面的那伙人。

黄天霸远眸看去,那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迫于无奈散开的黄家家丁。此刻一个个倒提着刀,远远的站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漠然地看着史进,看着黄天霸,仿佛这伙人都是死去之人,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无精打采的样子。

可是,在史进的眼里,这帮人却不是那么简单。他们的衣着确实是黄家家丁的打扮,但恐怕,并非是方才那群树倒猢狲散的乌合之众。因为,如果他们有护主之心,那么方才在黄家大院的巷子里,占据地利人势,就绝不会畏死而放史进一伙人离开,即便他们的大哥黄天霸受制,也会远足而立,就像此刻一样,寻觅史进一伙的破绽以求破敌救主。但他们现在这么做,史进就不得不一心打起。

方才史进为一探他们的虚实,二话不说先一刀砍下黄天霸的头巾,以示威胁,但他们脸上麻木的表情,沉默不语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一切。但史进却不敢大意,在这此刻所在的路,将近已到路口,在街角的那一边,便是百姓聚集之地。如果这伙人有什么不善一意,只怕误伤了百姓。

就在史进心里紧紧盯着那一伙人的一举一动之时,黄天霸也瞧出了那伙人的猫腻。在他的心里,一股凉意侵染心脾,将他内心翻搅起一阵隐痛。

黄天霸沉沉地低着头,微微地摇了摇,再挑起眼帘瞧着那三四十号人。他们虽然一盘散沙似的站在远处,但黄天霸知dào

,一定有一个人在其中,或者在背后,否则,这么多人不可能这般轻易地统一思想。可是,他现在迫切地想知dào

,那个人是谁。

在华阴县里,是谁可以在他的府上窝藏这么多的异党,借着黄天霸自己的手为别人做了这等养金蓄锐的好事。而有这般心智的人,这华阴县里,如果说有,那也只会是他自己一人。可现在,这暗自占尽好处的人是谁,这帮人的幕后指使又是谁!

黄天霸一想到自己多年为别人养着一帮兵,他就说不出的恼怒。他此刻不但害pà

那个藏在阴暗里的人,他更害pà

自己如今的丑事被史进看破而来取笑于他,他想掩盖这个耻辱的事实,故而经不住破口朝那些**喝道:“老子命悬于此,你们为何不退!既然想救,那又为何不战!”

那些人仿佛都是聋子,听了此话,并没有朝黄天霸磕几个头,然后挥泪而去,也没有,猛然一抱拳,道一声“跟随老爷共赴黄泉”挥刀抢杀过来。而是,在史进意料之中的那样,静静地站着,在原地疲惫不堪的的站着,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他们吹倒,一个个病恹恹的,没有半点骨头。

“你……你……你们!”黄天霸一时气急竟说不出话来,索性一踏足,放声大笑,那笑声就像失心疯了一般。

史进早看出来了,如今,这情形不言而喻,表现的更是明显,这伙来势不善之人,并不是来救黄天霸的,如果所言不假,只怕免不了要一场血雨腥风,只是,现在并不晓得,他们手上要打的是什么牌,押得是哪路庄。

黄天霸笑过了一息,此刻一张笑得通红的脸再次面对这那些人,轻轻地道了声:“来吧!”就像平日在家里和小儿子过招一般,略带儿戏,略带幸喜,还微微外带了那么一丝希冀。

黄天霸一句落音,顿时披头散发猛地就地一跳,挣脱了两个看押他的少华山子弟,猛地一抬脚朝史进虚攻一招,便立kè

朝那间酒旗高挑的酒肆冲去。

这一突变可出乎了史进的预料,心里也不由地紧了三分。而黄天霸也不愧是一条老狐狸,只是这一招便恰如其分地利用了史进此刻心里的疑虑。

史进本科回头不出三招便可制住黄天霸的去势,但他此刻已经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因为在现在这样诡异的对峙下,也许回头过去再回头,方才还站着防备的少华山弟子便会有人先倒下。此刻史进虽然不知dào

他们到底是为谁而来,但此刻,这一夫当关的责任,被黄天霸这么一搅合,便落在了他的身上。即便这帮人是来杀黄天霸的,史进这里也是过不得的。

众目睽睽之下的路口,史进很难袖手让黄天霸暴毙街头。百姓之口猛如虎,谣言的力量更是无穷。

就在一眨眼的空,史进便想透了黄天霸心里的这盘打算。就在他看着那伙人突然袖口有风带起之时,史进大喝一声“闪”,急令少华山的子弟提防。

果然,话音还没落,下一秒这条路上,方才一个个病恹恹的家伙们此刻腾空越来,凌空射出大把的袖箭,明晃晃地朝众人射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阴险劫藏龙卧虎

史进见势头不对,立kè

“唰——”地一声抽出刀来,顺势在身前打了个刀花,将瞬间飞射至眼前的三枚袖箭“叮叮叮”地全部打落地下。而受了史进提醒的少华山子弟,也有了提防,各自有各自的法子,或腾挪,或刀挡,大多也将暗器躲开。即便是个别几个反应不灵的后生,也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伤。

就在史进定睛在朝那伙人瞧去之时,那厮人马早没了方才的那疲倦相,一个个活虎生龙,那一对对贼溜溜的眸子里,闪着尽是咄咄逼人的目色。那是暗藏杀机的表象,史进心头不由地又紧了一紧,死死地盯着他们那双双下垂的手臂。

过不其然,那些人见一击不中,立kè

便又发一波攻击,只是这次可让史进看了个明白。那些人手指突然分叉,大刺刺地下垂分开,也不知他们用的如何机关,只见拇指顺着虎口一挑,立kè

便有八只钢镖滑到指间。那伙人当即扣住十指,大喝一声,便一同爆射。

一瞬间,闪射着死亡气息的暗器便铺天盖地的朝史进众人扑来。只是,史进眼明的很,这次在那伙人打出这些花哨的姿态之后,史进却看到混迹其中的一人,却双肩不稳,右肩猛然下沉。史进暗叫一声不好,抽刀打掉次波发过来的暗器,便顺势转体朝着身后的黄天霸逃跑的方向一送右手。

只听“呼呼呼”的一阵划破空气的声响以后,便是清脆的“叮”一声抨击之声。紧接着黄天霸相继“扑通”一声扑倒在地,他惊的就地一滚,后头向后查看,只见一把腰刀斜刺在地上,刀尖刺破了黄天霸的鞋履的后跟,从鞋底透出,入地也有四分了。黄天霸这下知dào

了自己在逃命中是被“何人”拽住而绊倒在地了,他的嘴角一咧,刚骂了半句“狗娘养的……”黄天霸的嘴就闭上不语了。原来,他顺着那把依然微微晃荡的刀身往上看去,在刀把上之却另外刺着一支刀身墨色的飞刀。

黄天霸一双小眼紧紧盯着那只飞刀,似乎在哪里见过,也不过是因为那刀的颜色而在某个时候停步看了一眼,至于是在哪里,至于是谁用着,这些黄天霸都没了印象。只是,这一刀要是飞过来……黄天霸想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就在黄天霸在地上倒下的时候,那伙刚刚飞镖出手的人便兵分三路朝史进之众奔袭而来。左右两路各踏着几脚街道旁的墙壁,与那直杀而来的中路之众形成了如虎添翼之势。史进虽然不曾晓得这阵厉害,但就瞧这气势便知其中必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那些人转眼间便可欺到身前,史进来不及瞧这阵势的破绽,而手中也没了刀刃,可而今的局势多变史进暴喝一声,史进索性变来个后发先至。于是史进足下一借地力,腾地一跃而起,朝着那冲至面前的敌人便凌空双腿一旋,正中那人的前胸,将来人扑通一下踢翻在地。

这时,少华山的兄弟们见自己大当家的手无兵刃,就近的几个急忙抖开腰刀朝史进面前护了过来,可没想到,那伙来人势气更疾,别看他们拖刀在身后,可是奔到面前时一旦出招就去势更急,刀刃嚯地一声便将刚护在史进侧身的喽啰一刀捅穿。

史进见侧身的那兄弟背后有刀刃透出来,鲜血噗地喷射出来,触目惊心的艳红化作无数血色朝史进飞溅。史进心下一惊,赶紧侧身跨出一步,左手扶住那喽啰正要倒下的身子,右手握住了他即将松开的手,借着那喽啰的腰刀当即来一招如虹贯日。此刻史进也顾不得什么剑法不剑法的了,只是脑海里尚有这招,便用刀一气使了出来。噗的一声钝响,史进控zhì

的刀锋在那来人面前打个了刀花,将那人的脸面剖开了大半,接着顿时收住刀势,由下而上刺入了那来人的脖颈,刀刃从喉结而入,透后颈而出,也算是给这足够义气少华山的兄弟报了仇。

史进刚轻轻将怀里的兄弟放在地上,两拨人已经在此豁出性命地斗在了一起,刀来剑往,血肉横飞,看这架势,这伙来人功夫倒是不赖。而不等史进起身,便又有两人杀了上来,两把斩马刀就像两颗流星,一左一右朝着史进的顶项直落下来。

史进想要起身,只怕是以身相就,加速死亡罢了。现在起身来不及了,史进便拾起那亡故喽啰的腰刀来,护在周身的同时就地向前一滚而过,等史进双足再踏在地上之时,不但避过了那来人的刀锋,还身处敌人的背后,史进二话不说,当即一面站起一面扭身挥刀横斩。顿时,刀身划过那人的后腰,咔嚓咔嚓,两人的腰椎即被史进一刀斩断。

史进一招得手,刀势不停,立kè

向前踏出,挥刀将迫近的敌人一刀格挡开来,在那人刀身顿住的那一刻,史进左手果duàn

出手,一把扣住了那人的脖颈,用力咔嚓一扭,顿时将其解决。

史进杀过了这几个,才稍稍有喘息的机会,他迅速放眼一观全局,这才晓得,虽然自己少华山的人占尽了人数的优势,但是对手显然不是鼠辈之徒,出手麻利的很,招式也颇狠毒,少华山的兄弟最终还是吃亏的多。一路被别人压着打,厮斗的很吃力。

看这情形恐怕旧斗无益,本来从少华山带来的人马就不多,如果还没和官兵决战便先一点点在城内消耗了,那还有谁可以放心驾驭,以对官兵呢。史进虽然不知dào

这波人的头头是谁,也不晓得这华阴县里怎么藏着这样一伙强劲之人,但他晓得,在此刻,一定有一个人在暗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史进虽然更不晓得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史进起码可以料到一点,那边是,既然敢和少华山斗,那么这个人手里的牌,绝不止这面前的一张,他起码还会留两手底牌。

而那些压轴的底牌,才是史进最担心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逆天行何方神圣

“快去护着黄天霸,三人一队,减少受攻面积,贴背对外!”史进一看那伙人马杀得甚是顺手,少华山的兄弟们出刀没有对方快,怎么抵挡都迟吃亏,一面下了这道指令,指挥着大家撤到一起,一面手提了双刀犹如一阵小旋风似的直杀入街道正中,将后面想通过的敌人,竟一时堵在当道没了半点进路。

史进一招“双飞燕”,身姿略低双臂朝左右迅速一挥,顿时将几个想冲击而过的人截断下肢。史进脚下不停,贴着地面一路飞掠过去,所过之处,那些不明身份的杀手皆是断肢解体,一个个血脉嘭张,剧痛地嘶嚎着倒地昏死过去。

就在史进这边一夫当关之时,嗖嗖嗖嗖,一阵琐碎之声划破空寂,直朝史进逼来。

史进耳路清明,一听这破空之音便知有人在暗中发射铁藜子。当下脚尖点地借力,全身顿时从地表跃起,史进凌空挥出右手一刀斩下,当当当当,铁藜子尽数被史进的横刀一立而半道截下。就在那电光一闪之间,史进手中感知了那铁藜子击打在刀身上的震荡,便立kè

以刀身带动其上还不及落地的铁藜子一同回身而旋,等转过半个圆时,也差不多消去了那铁藜子的去势。此时再看史进,已是横刀胸前,而刀身上却齐齐地码着一排四个暗绿色的铁藜子。

少华山众人瞧在眼里皆是心下吃惊,那是煨了剧毒的暗器,这伙人真当心狠手辣,这般刁专的暗器都使得出来。但还不及他们一念想罢,史进以左手刀背迅疾一磕刀尖,“嗡——”的一声刀刃的蜂鸣,那排列其上的四颗铁藜子仿佛受了什么召唤似的,朝外直射出去。

“噗——噗——噗——”

三个挥刀而来的不明杀手应声叫痛,其中一个被煨毒的铁藜子射中肩膀,那人将牙一咬,便探手顺着血淋淋的伤口将那枚铁藜子扣了出来,在面前只看了一眼,立kè

挥刀由肩头开始,直至手臂腋下,一并快刀削去。那人一只手臂落地,随即那只断臂溅出黑色的血液来。而那人额上满是汗滴,一时吃痛晕死过去。

史进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地心里紧了三分。史进倒不是怕着铁藜子的剧毒,而是愈发觉得这伙人颇有些可怖。但凡可以做的想那人般痛快爽直的人,这世上真当不多见,而那些有胆子在瞬间便决定自断一臂的人,大多也是有勇有谋之人。

只是,拥有这样胆气的人才,却不是兄弟而是敌人,这才是史进要感叹的地方。另一方面,这些不知背景的杀手尚且如此,那么他们背后的主子又会有怎样了得的本事。

史进看着那人倒下的瞬息,一念之间便想了颇多。等他朝方才铁藜子射来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只见街旁房顶上盘腿坐着一人,此人身形破瘦,全身穿着清一色的灰布短袍,头顶戴着一定已经破了边的斗笠。看那斗笠的颜色,灰绿中略带些白,显然是有些年岁,被日晒的。

史进双手一动,各自卷了个缭乱的刀花将刀反提着,贴着小臂背收在手上。史进略略做了个抱拳的意思,极有气场地道:“你终于现身了,不知怎么称呼?”

“老汉我戎马半生,还从未有人敢不报家门,就直取我姓名!”

那声音,苍老,却很遒劲,一字一句之中力道皆是饱满。

原来是一个老人,史进心里小心的提防着,口头上却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道:“在下史进,多有得罪,还望多多包涵。”

“按如今江湖的俗套,我是不是该说久仰久仰!哈哈哈……”那老人笑着笑着,突然一顿道:“你还不配!”

“配不配,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我要走我的路,请你的人乖一点!”史进听出了那老人话语里的刀剑,但却丝毫不动怒色,反而不失礼数地将话说了开来。

那神mì

兮兮的老头从怀里取了一直烂金打造的烟枪来,约有一尺多长,烟嘴之处是镂空雕纹的银饰,与其相对的烟锅更是了得,比常见的要打出许多,仿佛就像一只黑色的蘑菇长在了那端头一般。

史进细心打量着老人的这支烟枪,看着他打着火折子,将烟枪里的烟丝点燃,在斗笠之下一吞一吐,很是逍遥。

就在这时,史进突然听见后方,被少华山子弟再一次押住的黄天霸幸喜地叫了起来;“司空卓!你是司空卓,特么的,快来救我呀!”

那老头依然低着头,利用斗笠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口一口很安逸地吸着烟,似乎黄天霸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见,显然是把黄天霸当成空气了。老头又吸了口咽,这才朝史进道:“你走你的路,这路是你的么?老汉我走的时候,恐怕你爹还是个黄毛小儿呢。”

史进丧父不久,自从出了史家庄就被困在此处,还不曾回过。估计现在史太公的灵柩被朱武好生埋葬了,但现在这不知死活的老头却连史太公都辱了进来,硬生生的触了史进的痛处,这逆鳞一但动了,叫史进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于是,当下史进立kè

换了语气,冷冰冰地道:“有这般久远的历史,那这么说来,我该叫你老不死了!”

“死于不死,其愿在我,你能奈我何?”老头说着一吐烟雾,呵呵呵的笑了,那干瘪的双唇里面随着笑意而露出黄灿灿的几颗为数不多的牙来。

“嗖——”

史进脚尖一踢,将地上的一枚石子,朝着那老人的方向飞射过去。

老人斗笠猛地稍稍一转,当空将手一抓,五指一戳,便将那枚石子捏在了指间。史进看的分明,那正是自己方才踢上去的。只见,那枚石子在那老头修长的指间绕了数匝,最后忽然一顿,扣在中食第一关节的指背上,拇指将其一扣,其手型犹如闺中少女的兰花指。

就在史进看着正要开口嘲弄他的时候,那糟老头“呼——”的一声便把石子又射来回来。

石子还是那枚石子,只是这次,速度和力道都徒然加了数倍,一晃眼,便飞射至了史进的眼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血滴子暗箭难防

史进跟着师傅王进学了他几乎全部的武学精华,但王进终究还是官面上的人,如若论起这刀枪棍棒、盘马弯弓来,那自然在中原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但如若论起这些暗器煨毒等旁门左道,那自然就差得远了。

如今,史进也并不精通这暗器的收发之道,只是靠着曾经在江湖上混过的经验和现在身手的敏锐来照葫芦画瓢,勉强应对。然而,那老汉却显然是飞镖暗器的行家,就从方才那几枚铁藜子上看,搞不好还是个煨毒的高手。

方才自己投石问路,用一个小小的石子,便打探出了那老汉接收暗器的功夫。要晓得,暗器的接收要比射击更难十倍,如果说以兵刃截获可算是一层水平的话,那么徒手摘取便可算是十层之功。

现如今,那老汉扣石在手,须臾之间便反射回来。史进当下紧绷着心弦,四肢百骸都灌满气力,死死凝住那双灵动的眸子,从那石子飞射时起便紧紧盯住。

那石子在空中高速自旋,如若那刀格挡,只怕非但截获不得,反而它会借着旋劲朝着某个方向反射,与那老头的接收之法相比,到时在众人面前须不好kàn



那石子飞射的极快,史进不及多想,立kè

挥起右手之刀,当空摆顺,刀刃与那石子飞来之势相平,待那石子擦刀而走的电光一刹,史进左手刀起,逆着石子的弹道以刀背相克。只听“当”的一声抨击脆响,那石子竟又朝那房上的老人飞去。

老人看在眼中,不由地“咦——”了一声,紧接着“哼——”的从鼻端挤出一声冷笑,右手五指当空花开似的一旋,那枚石子又乖乖的被他捏到了手掌心之中。那老汉这次没有立kè

反手射了回来,反而捏在指间,不停地揉搓,似乎没有再出手之意。

但是,这样的平静来得似乎并不是那么让人觉得舒坦和安心。

那些方才一路尾随截杀的杀手们也蹭着这半路杀出来这老头的一顿胡闹,从方才的敏锐恢复了呆滞的神态,一个个托刀在地,慢慢地往后面汇集,离得少华山众人渐渐远了,两伙人中又隔出几张宽的空档,就像方才远远尾随时一样。

而此刻的史进和那老头正站在这空档之间,一个挺拔立在地上,一个逍遥坐在屋顶。就这般神情,不论谁路过瞧见,都不会想到两人方才便是在生死一念间交手。就在史进和老头都沉默不言的时候,这其中的气氛就一场安静地诡异起来。静得不但可以听到元宝大街上已久依旧热闹的人潮之声,而且甚至连旁人的心跳都听的历历在耳。

可是,这气氛越寂静,那种生死相搏的紧迫感就越凝重。史进出生入死也不再少数了,孤身一人陷在敌阵之中尚且不觉害pà

,但如今安然站才此处,手心里却渗出了细细微微的汗气。史进一双精锐的眸子死死地盯住那老汉不停捻动的手指,其中的那粒石子,被那老汉玩弄的飕飕打转,而且史进发觉那石子已经转的越来越快,快的连那老汉的瘦长的枯指尖都有些瞧不分明了。

史进晓得,那老汉不是在耍耍,而是要动真格的了,虽然现在还不晓得那老汉下一招是什么,但可以断绝的是,他马上就要发难了,也许就是下一瞬。

“嗖——!”

果然不出史进所料,那老汉真的便在下一瞬突然发难,但史进再怎么留神也没来得及瞧清老汉的动作,不晓得那老汉是如何出的手,看他的袖摆依然丝毫不动,不像是出招的迹象,但那石子却是真的飞速激射出来,而却那速度已经不是先前的水平了。

这一下,可超乎了史进的见识,只听得那石子嗖的一声破空之音,便已至史进面前。

史进心下一急,顿时右手条件发射一般地提刀来截,虽然史进出手慢了半拍,但好歹史进向来出刀速度麻利,这一次依然是后发先至,只听“当——”的一声脆响,那石子又被史进一刀截获。而石子接触刀身之时,史进感到那相击的震感却不似他前两回的那般强烈。按理推测,那速度和力道都是又升一倍的,但为何此刻却没了劲力,这破空而来,都消耗了么,决然不是。

可一切已然来不及思虑,就在史进一愣神的空,那枚石子竟然“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七八块碎石,颇具锋利棱角地越过刀身,冲着史进朝不同的方向射去。

史进此刻再抽刀来护已来不及,只得临危后撤,变化着姿态将要害之处从爆射的石子间移挪开来,虽然姿势丑是丑了点,也着实是有些狼狈,但好歹没有叫那老家伙射中,也不太至于颜面扫地。

“好你个兔崽子,倒是有两下子。”那坐在房檐上的老汉将盘着的双腿松开来,一对短腿,一晃一晃悬在空中。他一语说罢,便刁住烟嘴,深深吸了一口,那神态,眯起双眼来,仿佛这下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干,他只不过是享shòu

着美好生活似的。等他一口灰白白的烟圈吐过,才又缓缓开口道:“不过,光这两下子,可蹦跶不了多久。人人都说史进英勇,无人可敌。但在我老汉的眼里,不过是算是这个。”那老汉说着,抬起枯瘦的右手,拇指往修长的小指尖端一掐,呵呵呵的顾自乐了。

史进方才被老汉那一击搞得手忙脚乱,心底是晓得这老汉暗器的利害了,现在也顾不得逞口舌之快,全部心念都用到了那老汉的身上,凝重地盯着老人的一举一动,足下更是运劲至脚尖之处,一边随时腾挪,以防不测。因为史进晓得,从方才来看,这老头并非是什么口舌聒噪之辈,现在他嘴里的话越多,就表面他心里求胜之心越急切,他之所以费这般口舌,也不过是瞧史进身手不俗,故yì

想分散史进的精力,好来个一击得手,立kè

解决史进这麻烦。

史进识破了那老头的方略,心里便当即生出一条计来。

第一百二十章 血滴子暗箭难防(贰)

“兀那糟老头,旁门左道,你当我史进便怕了你不成!”史进说着,将双刀往面前的地缝里用力一插,顺势双臂当胸一抱,跨立而站,摆出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史进双目看似傲慢,望向那老头上方的天空不把老头放在眼里,实则是以余光死死盯着老头的举动。而他抱在胸前的双臂,也是这般用以迷惑外人的,看似两臂紧紧搅在一起,但实则史进不过用着虚力,如果察觉当下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手臂也顿时腾地出来。

可是这一切,老头却并未看透,只见史进将双刀撇开,一副很刁的样子。而老头心里一算计,即便史进动作再快,这次,就算他把刀拔出来挡,暗器也早已刺入肉里了。老头一念想罢,当下冷笑了。

这一笑,史进心下立kè

懂的一清二白,那是危险的信号,也是自己铺下的诱敌之计上钩的标志。所以,史进当下立kè

暗暗发劲,全身也不动声色地警惕起来。

那老头一声笑吧,顿时收住笑脸,右手一抚雪白的长须,等指尖到了须端之时速度突然快了不止十倍。这次,所出暗器连声音都没有了,只见那老头右手朝史进一甩,史进便动如脱兔一般,脚下不停一招倒踢七星步,一百八十度大回旋,旋身闪过一边。

至于老头方才所射何物,在一旁观战的两伙人都没看清楚,只是现在再超史进方才所立的地方看时,地面之上映着夕阳的余辉,闪烁着幽绿的磷光,显然是些细微的犹如须针一般的东西。

此刻,那老头见史进一轻易一跃便将他一击落空,心里有气,仿佛失了天大的面子,老头二话不说立kè

双掌向下击打所坐的屋檐,借着反冲之力倏尔腾身起来。就在老头腾空的空,他一面舒展双腿顺势站起,一面双掌向前一推。

史进见他出掌便知又有暗器要来,史进正打算拭目以待,看这古怪的老头还能耍出什么花样的时候,那老头的十指间果然闪着数枚寒光,随着手臂的舒展以及手腕的寸劲和手指的挑拨,那几枚八棱角的暗器便刺破当空,嗡声大作地朝着史进飞来,那些犹如酒樽大小的暗器,史进瞧在眼里丝毫不费什么劲。

但是,就在老头一出手的时候,他双臂衣袖的抖动,却分外突兀地映入了史进的法眼。史进心道不好,立kè

便晓得了这老头所耍的把戏。这一招开始,可就不再是方才那般两人纯比暗器的收发功底了,而其中又多了尔虞我诈的智谋之术。

就像当下老头使出的这招,便是一招极为精明的母子连珠。那头一回从指间走明道掷出的是母镖,不但块头大,而且由于在八棱角上刻出了许多细小的风道,所以,凌空而过,自然会嗡嗡大响。而此时,紧随其后从袖中通过机关射出子镖。有前面的目标遮住子镖细小的身形,又由母镖掩盖子镖的行迹声响,这般便可在对手截住母镖的时候,子镖犹如一只骑兵半路杀出,给与敌人一次措手不及的射杀。

在老头袖内机关运作而激起袖风让史进看到之时,史进便有了提防。此刻,史进心底有数便显得不那么慌张了,那母镖一眨眼间快到史进面前的时候,史进突然将踢起脚尖,将插入地下的一把腰刀带了起来,刀身由史进这足下之力,嗖地一声飞跳而起,只听当的一声,恰好宽大的刀面悬空至史进面前挡下了那几枚飞射而来的母镖。

就在这时候,史进足下犹如蜻蜓点水,将并排插在地上的另一把刀也踢带而起,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叮叮叮”的金属击打之声。

那老汉一看自己的母子锁甲镖都被史进看破,当下气中有恨,那双刁专的老眼一瞠张得老大。老头银牙一咬,看样子是发了狠劲。

他右手下垂,顿了一顿便立kè

手中打了一个眼花缭乱的指花,迅疾朝着史进的方向,小臂一冲直直将落在手中的梅花镖弹射飞去。这还不算完,老头一对短小的腿脚下,不知怎么个步法,愣是将脚边的瓦片带了起来,三片物片地朝史进甩了过来。就在这飞瓦一霎,老头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八支响尾的甩镖,老头身形略微抬高,脚尖点地犹如一个陀螺般地旋转起来,而那八支响尾甩镖也激起了风流,呼呼啦啦地鬼哭狼嚎起来。

就在史进撮了双刀在手,足下运劲一个鱼跃闪过了那排成箭矢形的梅花镖阵,这时,那些大如飞盘的瓦片也横空飞来,史进此刻前脚步法刚刚落地,还来不及缓气歇过一息,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再要闪躲只怕步法已经周转不灵。可是那些瓦片分做八路,在史进的眼中犹如一张灰色的大网,铺天盖地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史进“嚯——!”的一声暴喝,挥起双刀,结起一片刀花护在面前。可是这瓦片却并非和那些暗器一般,虽然质地极脆,但分量却不轻。这些瓦片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甩打下来,史进也不得不多使些气力来对付。可问题便也就出在了这里,史进刀上的气力大了,那些瓦片就更经不住击打,在刀刃相击的时候,立kè

“砰砰砰”的碎裂开来,徒然形成无数的琐碎的残片四下飞溅。

史进刀刃击碎第一片瓦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问题的所在,可是眼下还有七八片瓦,如果停刀下来,必定会被瓦片击中,但如果击碎,那必定会受到碎片的划伤,但此刻史进已经没有时间来想、来决断这些。史进顾不得那些碎裂开来的残片飞速旋转着四下飞溅,划破了衣裳,划破了皮肉,史进双刀一击碎第一块后,去势不停,刀势嚯嚯激起周身风起,行云流水一般将接二连三,将来势不断地瓦片一一破败。

而在一阵“砰砰砰”的脆响过后,史进也陷入了一片碎块的伤害之中,这下史进再也没了办法,想尽什么也没有办法在避开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无绝路出箭雨

史进的全身被那些瓦片的碎石刮伤了数处,而这伤倒还不算什么,但那瓦片迸裂开来所散发开来的灰土,却阻碍了史进察觉敌情的视线。

那老头心中盘算的便是这个,他就是要借房上的这些土瓦来迷史进的眼,此时眼见一招得手,身子便旋的更快了,手中的八支响尾甩镖呼啸大作,只听,“呜嗖呜嗖呜嗖”的几声响,那八支响尾甩镖便排成一字长蛇之形,朝着史进激射而去。

老头一手暗器射出,脚下一顿立kè

激荡发动起袖中的机关,“唰唰唰”的又一阵风响,十几发袖箭便朝史进的左右两侧分别射去。老人手上极快,嘴里也不歇着,那张干瘪的双唇一动,不知怎么耍的,口中竟吐出一把钢针来,向着史进的上首的位置转眼及至。

此刻,那老头所发出的暗器,犹如一个庞大的兵团阵营,前后有致,错落而发。更可怕的是,所用暗器兵分多路,将史进任何一方的闪避之处皆被那老头以各种法门所封死。

史进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就算是他有天大的本事也将无济于事。可是,那老头这最后一招出手之后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他将手一挥,顿时傻呆呆地站在一旁的那伙杀手们就像触电一般,一个个猛然间抖擞一下,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反应力,朝着史进和少华山的兄弟们突然射出了密密麻麻的袖里箭。

而这前前后后也就是那么一瞬之间的事,老头却身手极快地下了如此极多的杀手锏,让侧旁观战的少华山子弟尚且目不暇接,更何况是正被那瓦灰所迷蒙双眼的史进。

此刻的史进只听得面前一片呼啸大作,心里晓得又有暗器袭来,当下挥起双刀护在面前。史进不敢大意,他双刀在手,左右虽然各自为战,但刀法却暗中相合。

史进左刀护住外身,右刀抽补内空,就这般一面旋击,一面下盘旋转后撤,史进刀风所至,呼呼呼呼地荡起一阵风响。而刀身所过之处,也是连连劫落极多暗器。

但就在史进这边极力苦战之时,原本安静的两伙人,又顿时沸腾出许些嘈杂,紧接着便是一阵金鸣抨击之音和少华山子弟们吃痛闷哼之声。

史进听在耳中,这下心里就急了三分。史进不晓得那糟老头又耍了什么把戏,但看样子是大事不妙。史进心下急切难耐,自顾不暇之时,却分神又往少华山兄弟们那边瞧了一眼。

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眼,但史进心里却已然明白。只见少华山的兄弟们挥起了腰刀,当空乱舞,各个表情极其狰狞,而其中亦有不少弟子已经血溅五步瘫在了地下。史进隐约瞧得分明,这正是那伙杀手们射过来的袖里箭。而这突然的发难,分明就是无赖混杂的做法。

史进心里有气,正要破口大骂那老厮,但方才分神之际,却已经为转眼后的此刻留下了后患,那八支响尾甩镖虽然被史进劫下六支,但史进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连串的甩镖竟然走的是同一个弹道。而方才分神,刀法又有了破绽,之那一瞬,便让那最后的两支甩镖乘虚而入,让史进差点前功尽弃,好在史进身手明锐,在身法向后旋退之时,史进稍稍委身,两只甩镖恰好擦顶而过。

“唰——!”的一声轻响,其中一镖竟将史进头上挽着的发髻顿时打散。

史进瞧这情形,全身不由地微微惊出一身冷汗。可是,那老头虽然此刻又换了处房檐盘腿坐下,抽出烟枪来打算静观好戏,但那老头却没安什么好心,能让史进歇上一息。

此刻,那些站在街道一端的杀手们一个个袖中风声鼓鼓,“嗖嗖”风响不绝于耳。而在那不大的袖口中却不停地吐出一波波的袖里箭来,任由那些杀手们控zhì

方向,随意射杀过来。

史进看着这场面心中大惊,他虽然在江湖上也曾走动过,但那里见过这般的场面,更不晓得那伙人马的袖筒里装的是怎样的机关,如何可以不断射出这么多短小精悍的袖里箭来。他们身想一定装备不少,难怪方才一直都是一副疲惫相,一个个能不动便不动,原来是负重之故。

史进虽然一瞬间多半想了个明白,但眼下却顾不得再多言,就这般汹汹攻势,就算自己的刀风再密,也不会周全的截获任何流矢,多多少少总会有漏洞显露出来。而自己手下的那帮兄弟们,又该面临如何的打击。

可就在大家当街苦战,少华山的弟子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时候,一连串的叫痛中箭之声突然从对面惊起。而那些袖里箭的来势也突然弱了许多。史进这边被一路压着打的局面缓解开来,运起到来也就轻松的多了。史进一面结了刀花护在身前,一面偷眼瞧了眼那伙杀手。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着实让史进吃了一惊。那伙不明身份的杀手此刻反而陷入一片箭雨之中,箭头犹如嗜血恶魔的獠牙,飞蝗一般铺天盖地而来。那箭势来的很疾,一支支的长箭穿身而过,大多杀手皆是身中数箭,穿身而死。也就一眨眼的空,那伙方才还气焰嚣张地发射暗器的人马,此刻竟被这一阵箭雨射的毫无招架之功。多半杀手都是稀里糊涂地便被射杀的血浆横飞,惨死当地。

史进不禁急急回首,顺着那箭矢所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少华山子弟背后的街口不知何时多了一伙人马,此刻正搭弓上箭,接连不断地朝对面射杀。但令史进吃惊的是,那伙人马所来并不甚多,为何短短时间内竟射出如此壮观的箭羽之阵。史进当下凝眸细瞧,这才发xiàn

原来是那些射箭的手法不同。

虽然此刻将敌人压制的连喘息都困难,但还不是可以研究那射箭手法的时候。史进只是担心那老头,转眸再瞧的时候,那老头依然淡定地坐在房上。

“明枪好躲暗箭难防!我叫尔等也尝尝这滋味。”说罢,便仰天长笑。

史进一听这话,嘴角不由地露出一抹笑来,心中暗语道:“好你个兔崽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争锋起各显高超

时迁所带的人马刚刚射完一轮利箭之时,那伙背景不明的杀手们早已浑身是血地东倒西歪惨败在地上,场面一片血色,斩马刀狼藉地遗落一旁,袖里箭更是散落的遍地都是,唯有几个站着的也是数箭穿体,用斩马刀勉强支撑着全部的重量,在风中摇摇欲坠。可以说,这一轮猛烈的箭羽过后,那伙杀手几近全军覆灭,起场面亦是一片惨淡。

可是即便如此,史进转眸往那房檐上看时。而那老人却依然在房檐上安安稳稳地坐着,右手斜斜地拖着银身烟枪,叼着烟嘴一口接一口的吞吐着烟气,瞧那神情,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干似的,仿佛他所在的也不再是一场争锋,而是坐在有烟有茶的戏场里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场有血有肉的大戏。

如果史进不是亲眼看见他指挥那伙人使出袖里箭的话,那么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安逸的老头,会和这场杀戮有一星点的关系。可是,这世间就是这样的,而这事实也就是这样。有时候,什么都可以是假象,连亲眼见到,亲耳听到的都可以是假的,不然,这世上哪里会有那么多的奸计、妙计,不然这个世界也该少去多少乐趣、志趣。

“大哥!”时迁眼看自己出场下令一招便杀败了那伙不明身份的人,便急急忙忙带了手下,就像一阵风似地冲到史进身边。时迁赶紧双手抱紧史进的双臂,担心地道:“大哥,伤得重么?小弟我……我来迟了!”

史进微微笑了,此刻看着时迁那张干净的脸庞,不禁有须些感慨,有许些欣慰,但那种心里的感觉却呛在胸口,怎么也不会表达,史进不得已,将千言万语都化作一笑,用力地拍了拍时迁的肩头代表了一切。史进深深换了口气,舒缓了下才道:“你这哪里是来迟了,来的正是时候。还多亏贤弟你的箭雨了,不然,大哥我还不知要如何狼狈呢,呵呵……”史进说着又笑了。

时迁全身打量着史进,只见史进身上的衣服又破了数处,有淡淡的血色染出来。

时迁托着史进的一条臂膀,看向史进的眼睛认真地道:“大哥,这伤……”

“都是皮肉之伤,又不碍事,说他做甚。”史进说着便往少华山子弟那边看去,见伤者已经被时迁带来的兄弟们相互扶持了起来。

“还好黎百草在,大哥可带众人先走,这里就交给我吧!”说着时迁松开史进,向前踏出一步,朝着那房檐边上荡着双腿的老汉拿手一指,大喝道:“兀那老贼,我大哥可是你这老王八射伤的!”

“我脚下的小儿,你大哥是我伤的。”老头说道此处,语气里满满当当全是傲慢,连头颅都不由地上扬了三分。透过斗笠的帽檐,斜眼瞥了眼稚嫩的时迁,鼻端接着又是一声冷哼,口角锋利地道:“我儿不孝,怎敢如此和老子说话。”

“好你个厚颜无耻的老贼!”时迁说着便暗暗捏紧了拳头,看来还是年轻,经不住几句话相激,便动了气,时迁死劲一踏地面,破口朝那老头吼道:“敢这般悖逆你爷爷,活的多了不是!我爹可是你这老厮随便作的,看我不把你剁了八块,来祭奠我爹的在天之灵!”

时迁说着便从左右手里夺过一张强弓来,从箭壶里抽了一支箭,搭在弦上,全臂用力将弓弦拉扯圆满,叫骂了一句“去死!”手指一松。“嗖——!”的一声轻响,一箭便朝着那老头的心窝射去。

老头又冷哼了一声,只见他抬起左手凭空一夺,立kè

在那箭头快要近身之时,便将那箭硬生生地顿住,死死地攥在了手心里。老头将烟嘴喂到唇边,一口用力刁住,腾出右手来,握住箭的两端。“咔嚓——!”一声,那支箭羽应声断作两截,老人一副慵懒的样子,随手丢下房去,冷冷地道:“就这点本事?”

“作死!”说着时迁取了三支箭羽同时搭在弓弦之上。

这下可让史进吃了一惊,这三箭同发,当世之人会这绝技的极少,能掌握一般火候的已是奇才,莫非方才那箭羽之阵便是靠这般奇技所成。只是,这般射出的箭,如若没有练到火候的人,通常两侧的箭羽是脱劲的,闹不好的灰弦响箭掉,好点的也会射的歪歪扭扭,毫无准头,更别说有杀伤。当初史进听师傅王进说起来时,一时心强好奇,也曾试过一试,果然入师傅所言,如此射法,若不精通便还是不要使出来的好,因为效果甚微,纯粹是活丢人。

可此刻,时迁搭弓上箭,朝那老汉道:“你若本事,便将我的箭全都劫下!”说着便要射将出手。史进方要出言劝诫,但出语已迟。

只听“嗖——!”的一声,三箭同声而出,果不其然,位处两侧的箭羽果然失弦劲,但好在三箭并排一同都是朝着那老汉的心窝而去。

老人一看又不由地冷哼一声,探手摘下头上的斗笠,当空一挥一旋,三支箭羽齐齐插在了上面。这下看得就连史进都不由间心生赞叹,真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那老汉没有抬头,一手从斗笠上抽下那三支箭羽来,将斗笠重新带回到头上,两手一抓箭羽,“咔嚓——!”又是从中折断,老汉依然随手丢下房来,拍了拍双手上的木屑,深深吸了口烟,吐了个畅快。这般悠闲,可把时迁给气坏了,恨不得一声令下将那老王八射成个老刺猬来。但自己的面子损了,这般只能解气,却不是挽回颜面的办法。要想扳回这一局,还得靠自己来,这才行。

时迁赌气哼地一声,将手里的长弓狠狠丢在地上,从腰间“唰”的一声抽出一把腰刀来,明晃晃地持在手中,大喝道:“看我要你老命!”说罢足下发力,凭借着自己优越的身手,便朝那老汉冲杀过去。

史进一看时迁已经被那老汉激起了血性,此刻只怕冲动起来,多有闪失,何况那老头全身上下全是暗器,只怕时迁这般冲了过去,要着了那老汉的旁门左道。

“贤弟去不得!”史进急了,扯了张弓在手,大声叫道:“小心他的暗器!”说着史进从身边左右的箭壶里取了之箭,将平生之力尽数注入这弓弦之中,一但那老头要出什么损招,史进便一箭先将他射死,也好保得时迁的性命。

时迁倒提着腰刀,双足一蹬街边的墙面,就像足下生出吸盘似的,只两三步便左手勾住了房梁,时迁接着上升的冲势,将身一荡翩然落在房顶之上。这一手俊俏的轻功露出来,下面少华山的子弟顿时爆出一片叫好,就连那老汉心下也不由地惊了一跳。

他万万没有料到这小青年竟有如此了得俊俏的功夫,不然他如何还敢坐在房檐之上,就算是要秀逍遥,那也要分场合和资本。此刻,那老头要撤显然已来不及,时迁足下功夫了得,这房檐之上奔走,有如插翅而飞,只一瞬间便到了那老汉的面前。

可是,就在时迁高高举起腰刀,要将内心这全部的憋气都注入到这刀刃上时,他的刀势却硬生生地顿住了,时迁的身子也愣在了当地,他眼直勾勾地看着屋脊后面的房檐,手中高高悬着的刀刃,此刻却怎么也没有斩下的力qì

了。

史进在地上瞧着,心里也不由地疑心大起。史进晓得,时迁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然为何不赶在那老汉暗器出手之时,先下手为强,而是迟迟还不敢挥刀,要落个后下手遭殃。

“贤弟……你……”史进扯着弓弦,死死地锁住那老汉的心窝,一面朝时迁发问。

可是,时迁却没有说话,而是慢慢地往后挪着步子,渐渐地往后退着。时迁眼看就要退到房檐的边缘了,史进的心也再一次的悬了起来。但史进也明白,很快也将有些东西,会从屋脊后显现出来。而那便是史进要问的答案,那个让时迁不敢妄动的原因所在。

第一百二十三章 局势跌宕兵锋劲

“兀那小子,你方才说的什么来着,‘明箭易躲,暗箭难防’,哈哈哈——!真是凑巧啊凑巧,我这明箭也有,暗箭也有,不知,你想尝尝哪个的滋味?”

人还没有屋脊后面走出来,但这声音已经放肆地从那儿响了起来,一句不落地传入史进的耳朵了。

史进听了,觉得这腔调虽然陌生,但这声音却有三分的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呢?史进心里想了三番,还是没有想起点头绪来。

“哈哈哈——!”

黄天霸此刻跨立站在少华山兄弟们间,虽然被人左右压着,但此时听出了那人的声音,顶天立地的站着,连头颅都不由地扬起了三分,心下得yì

的一阵大笑。

史进被黄天霸这一奇异的举动着实小小吃了一惊,这厮一会儿一个态度,一会一个表情,一会一个姿态,比变色龙变的都快。如果单是变得莫测也就不说了,主要令史进反感的是,每次那黄天霸都会有些奇异的举动,只是不知,这次他这大笑为的又是哪般,又要做什么。莫不是那屋脊之后,有他安排的人马?那么,方才那人……

史进想到此处,立kè

转眸往那房檐边上瞧去,只见那老头依然优哉游哉地吸着烟,吞吞吐吐地搞得斗笠下一片云雾缭绕,而那老头仿佛还很享shòu

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史进在他这般安逸的姿态上,看不出一点慌张和凌乱,反而一切更加与他无干似的。

就在史进这边揣测来人的时候,一支支闪着寒光的刃尖从屋脊上开始冒出头来,密密麻麻排了一排。

原来是一层伏兵,史进这下可就又多了一点惊意了。虽然听闻黄天霸手下养了那么一帮闲汉,但没想到人数却也可观。而现在,接二连三的又来了这么多的兵甲庄丁,先前是以那房檐上安坐的老汉所统的一波杀手,现在房檐后有出来一波手提刀刃的精锐。

可真别说,这华阴县里的猫腻当真不少,原来每次进城只晓得这县城里太平的那一面,却万万没想到在平静的波澜下,会隐藏这这么多的黑暗和血腥。那可恶的狗县令,也真当是该死之极。

就在史进想到此处之时,时迁又被刀剑逼迫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步眼看就要一脚踩空了,史进眼快,瞧在眼里,立kè

张口疾呼小心。时迁却闻所未闻一般,那踏空的一脚还没踩稳,便重心后撤。史进此刻眼看时迁要失足,跌下房来,便也顾不得什么老头的暗器,什么房后的伏兵。在那一瞬,史进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最快的速度奔到房檐之下,也好助他一臂之力。

但就在史进一把丢了弓箭,往那房下发足狂奔时,时迁却还是先一步身子后仰即将落下房来。可是,意wài

也在此刻发生。时迁就在身子与房檐平齐的时候,那只失足的左脚竟然一探腿勾住了房檐下的侧梁,而与此同时右脚也凌厉地踢起了一块檐边的瓦块,电光一闪般地直飞向那老头。

此刻,那老头一面吸着烟,一面撇起头,等着看时迁失足摔落的惨象,万万没有想到时迁的轻功如此了得,更没想到时迁会选择在此刻发难。

而如今老头和时迁的距离极近,那一片青泥烧制的瓦片旋转着也不过只一眨眼的空便到了老头的脸侧,老头就是想防备也恐怕来不及了。虽然那老头收发暗器的水准很是高超,但此刻看来,说什么都迟了,一切也都是徒劳。果然,老头的右手本能地抬起来格挡,虽然将那片瓦中途截住,但拳掌所挡之处,也不过是瓦片的边缘。

只听“砰——!”的一声,瓦片拦了一边,但有大半却去势不止,流火飞星似的“唰——!”地一声抽在了那老头的侧脸颊上。而方才那破碎的小碎片也“嗖嗖嗖——!”地划破了那老头的脸面。

这一招,可是高明的很,不但时迁挽回了自己的面子,而且还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来替大哥史进报了一仇,这不但报的爽快,更可谓是变本加厉,一起还回到了那老头的脸上。

那老头被这一击打得烟枪飞落,不但弄了个灰头土脸,而且受伤的脸颊顿时肿起老高,红的仿佛能渗出血来。老头被这一击彻底激怒了,蹭地跳了起来,方才的那份安逸和潇洒,就像他的那支金烟枪一样,被这一瓦盖在脸上,早不知飞落跌到哪里去了。

“小畜生!”老头暴躁地一声怒吼,手上一抖,立kè

十指间多出数枚磷光闪闪的血滴子。看这样子,连煨了剧毒的暗器都上手了,真当是有打算拼了老命的架势。可是此刻的时迁已经一个倒挂金钩,早安然无恙的悬在梁下了,朝着奔到一半的史进,咧嘴笑了一笑。

史进一看时迁这兔崽子耍的好奸计,又搬出这般的嘴脸,真当像个捣蛋的孩子闯了大祸似的,心下不由地看着欢喜,也不由地朝着时迁露出一个笑意来。

而此刻的老头却朝房下吐了口混着大片血迹的口水,一面奔到房檐边上,一面大骂起来:“好你个小畜生,你给爷爷上来!小畜生!畜生,畜生!”

“司空老伯,何必如此暴躁,你看史进就在你面前,你若杀了他,我料那小畜生也跑不了。”

“二弟!快来救我!”黄天霸此刻又闻声又大呼起来,一面疾声呼喊,一面奋力挣着左右押解他的少华山弟子。

史进一听,心里顿时空了一片,因为在黄天霸一叫的瞬间,史进突然想起来这说话的声音是谁的了。史进急忙抬头望时,当真还是不可避免的又吃了一惊,果然,那大摇大摆越过屋脊,由一排朴刀手护在中心,后面有弓箭手压阵的正是史进先前交过手的黄二郎。

黄二郎此刻换了一身行头,头戴风雷靛蓝巾,身着豹头锁子软甲,足下更是瞪着一双黑色的追风靴。从下面朝上看去,这黄二郎和先前已经大不一样,少了七分的鲁莽,而多了三分霸气。

黄二郎看司空卓还真有要立马动手杀掉史进的意思,于是便走到他的身边用力地按了按他的肩头,那暴跳如雷的司空卓顿时没了脾气,暗暗“哼”了一声,便负手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方才是何人在大呼小叫啊!”黄二郎朝着少华山弟子的人群里瞥了一眼,破不在意地故yì

问道。

“二弟,二弟!是我,是大哥我!快救我!救我啊!”黄天霸呼喊着,就更急了,虽然方才那一伙人颇有要杀了黄天霸的意思,但从始至终却也没有对他下过手,现在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弟弟来了,那么便有救了,这是最后的希望了,黄天霸看的很重,就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对他自己更是意义非凡。

黄二郎往黄天霸的方向走了两步,一脚踏在房檐的滴水檐头上,笑了笑,装模作样地大声朝着那个方向道:“原来是大哥,啊呀,你怎么成了史进的阶下囚了!你一向可是威风凛凛啊。”

这话说的绵里藏针,就算是黄天霸,此刻也听得出其中的味道,刺的他内心一阵犯酸,一阵犯痛。可是,现在落入敌手,颜面扫地真当生不如死。但虽然现在黄天霸处境极丢人现眼,但面子还是能撑就要撑的。于是黄天霸深深叹了口气,朝高高在上的黄二郎认真的道:“二弟,并非是你大哥无能,我布下天罗地网,你也晓得,要是史进从大门进来,一定叫他深陷其中,杀他个片甲不留!但是谁晓得它怎么直接就到了咱家后院,我是担心咱家眷的安慰,不然怎会分心,怎会受缚至此!”

“哈哈哈——!”黄二郎仰天笑了,这笑声在史进听来,真当是和他大哥是一个丑模样。

“你莫说也我晓得,我什么都不晓得,你也莫说什么咱家,在这华阴县里上到八十老人,下到孺子小儿,谁人不晓得你黄天霸是黄家的当家人。那黄家大宅自从爹爹没了,就只是你一个人的家。”说着黄二郎把脸撇开一边,不愿再往黄天霸身上看上一眼。

黄天霸一听,顿时空空长大一张狮子口,好似想说什么,但话在嘴边绕了几圈还是没能说出来,到最后,黄天霸自己都觉得吞吞吐吐太不爽快,狠狠地叹了口气,朝黄二郎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是怪我一手撑起这硕大的家业么!自打爹爹过世,如若没有我,黄家还会这般屹立在华阴县里么!早会被孔家给吞了,还不是我苦心经营,一天天的打拼,才有了这般巩固的基业!可你呢!你呢!”

听这语气,黄天霸这张老脸被黄二郎说的也拉不下来,此刻语气突变也来了脾气。看来是内心要怒了,有场好戏看。史进想着,不由地暗暗笑了,咱就静待好戏开场罢。

“我?你说呢,我在干嘛?”说着黄二郎有仰天笑了,只是这次笑到一半突然顿住朝着黄天霸语气极冲地道:“你怕我和你争家业,你是一手撑着黄家,但更是一手遮天,你只会把我当傻子来看,丢给我些毫无意义的下贱活。呵呵,我是不是真的该感谢你黄天霸,为了限制我,还苦心专门开挖出一口地窖来,让我也尝了尝囚禁的滋味。你是想借着铲除史进,让孟森进城好做地发财升官大吉是吧?也想借着这大乱,将我杀了,好独霸家产是吧?那——我此刻出现在这里,你应该很惊讶吧!”

“黄二郎,你……你……”

“你不是整天都很刁么,黄家的大少爷,华阴县的黑头蛇。怎么现在就说不出话来了,我要是告sù

你,我在地窖里非但没有受半点委屈,而且大鱼大肉被伺候的要多舒坦有多舒坦,那么,你会不会还瞠目结舌气死过去!”黄二郎哈哈哈的第三次仰天长笑,这一笑,仿佛扬眉吐气,将这十几年低调的委屈都尽数宣泄了出来。

黄二郎在那边长笑,黄天霸这边听了,也顿时仰天笑了起来,一气笑罢,黄天霸定了定,又恢复了往昔的霸气,双肩一震,挣脱了少华山左右的押解,自己大刺刺地站在当地,朝着黄二郎道:“黄二郎,你别以为自己有司空卓的相助就可以独步华阴为所欲为,你别忘了,虽然我身陷囹圄,但黄家我几年来练就的兵士,却是铁了心是我的人。就算你此刻不救我,他们一样会来,等到杨明老伯来救我出去之时,看你有何面目见我!有何口舌辩解今日之事!”

黄二郎微微地笑了笑道:“我真当不该出这个头,我现在后悔了,你知dào

么,黄天霸!”

“哼,你还知dào

后悔二字如何个写法,真当是了得的很呐。不过,你我兄弟的家事,回去也好商量。此刻,史进在此,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黄天霸还没说完,在他身旁看押他的少华山子弟便唰唰唰地一口气架了四五口快刀在他脖颈之上。黄天霸只觉脖颈一凉,嘴里便再也没了言语。

史进一看自家兄弟架刀迫使黄天霸封了口,正好借着这个空,也好搅合他一局。于是便上前一步,朝着房顶上的黄二郎一拱手道:“好一场兄弟相争的大戏,精采!着实精采!”

黄二郎鼻端冷哼一声,将头往天边一扬道:“史进,你如今脚下,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就奇怪,你哪来的这么多胆子,还顾得上看戏?”

“有人唱,就有人看,何况连你这等人都上了台,我怎么就没胆量看。只可惜我早些时候,不曾想到,不然定令左右带把太师椅来。”史进说着,将手一指当街,继xù

道:“翘起脚来,坐在此地,好好瞧瞧你等着沐猴而冠之人!”

“史进,几日不见你好生狂妄,你殊不知,‘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还当我黄二郎真的是那本儒弱,那般没头没脑么!”

“哎呦,好一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史进说着,故yì

装出一脸的惶恐来,但话说到此处,史进的脸色就变了,嬉笑着继xù

道:“不过,我现在更奉行一句话,你猜叫什么?”

史进一双锋利的眸子深深地盯入黄二郎的眼眸里,见他眉头微蹙,似乎在急急思索,但史进顿了一顿见他不答,便紧接着道:“叫‘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语说罢,少华山的兄弟们顿时轰然大笑。

“史进,别以为我还那么傻,就凭你区区小计就想激怒了我,当初我不过也是一时大意,但现在可不一样了,我有的是时间,可你不多了,我有的是兵力,可你此刻也不多了。”黄二郎说的越来越慢,特别是将那几个“越”字咬得很是清楚。因为他在提醒这史进,现在的处境,是他黄二郎说了算。

时迁在房檐下可是听出了黄二郎的这个意思,心里极不舒服,便立kè

翻身落在地上,走出到当街,立在史进身侧,朝那黄二郎大喝道:“你这厮,才真是好生狂妄!若要论兵力,我哥哥在华阴县里好歹也有几千守军,城外亦屯有救兵,山寨之中更是数之不清,你算那只鸟人,也配和我哥哥相提并论!莫非在这华阴县里,你也有几千壮丁不成!我呸——!”

“你来的好,这次莫做缩头的鳖!看爷爷怎么割了你的舌头,要了你的命!”说着司空卓立kè

便一抖衣摆,又要动手了。

“慢着!”黄二郎将手一压司空卓的臂膀,转过头来,对时迁道:“几千兵卒我倒没有,但上百兄弟却是有的。”

“这年头林子大了,真当是什么鸟人都能有,你就有区区百人便要拿下这座城池,不免太妄自尊大了吧!说的这般天真,你是爬房被瓦磕着脸了,还是骑马过来被驴踢了头啊,如果真如你所言这般容易,那我哥哥岂不是可以坐享天下了!”时迁说罢便笑了。

“小畜生!你又辱我,看我……”那老头听出了时迁话里讥讽的弦外之音,立kè

便又要发作,不耐,黄二郎再一次将手按住了他。

“这条街,深在城中,与你们那守军相距甚远,更何况,你们的人守城尚且捉襟见肘,史进你也根本没有安排城中巡逻的人手,此刻,那城防是你的,而这街却是我的。顺便,我也请你,请你的手下,死死心,你看——!”黄二郎说着当空将手用力一挥。

顷刻间,轰轰隆隆一片衣甲摩擦之声,听这样子,已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史进顺着朝那街口望去,顿时,被眼前所见唬得魂飞魄散。

第一百二十四章 局势跌宕兵锋劲(贰)

在这街道的两段不知何时涌出了一大批的官兵,一个个银盔银甲,手持宽背朴刀,把整条街口封了个严严实实。

史进见了此状,如果是放在这华阴县城门之外,就是再来此数的十倍、百倍,史进也是临危不惧的,今儿个却当真是看得大惊失色。

这……这官兵怎么进来的!难道城头的兄弟们……失守了,不会的,官兵哪里有这般迅速的作战,如若官兵有什么动静,城头上的金脚板瞧着必定要差人火速来报,可现在既无少华山的兄弟前来禀报,先前也不曾听到过那边有什么大的交战动静。那么,难道是看花了眼……史进用力地闭了闭眼,在看那边时,官兵一个个虎视眈眈右手按在刀兵上,看样子就等一声号令便可杀过来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这时莫名其妙地爬上了史进的心头。莫非,他们黄家个个都是老鼠精,黄天霸开了条从黄家老宅到百草堂后院的地道,这黄二郎不会是比他哥更牛叉,开了条从城里直达城外的地下隧道吧。这工程量如此浩荡,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开的出来?可是,眼下这官兵确实是站在这里了,不如摸摸他们的底再做打算,也好比在这里毫无头绪的瞎揣测要来的强。

“史进啊史进,你这是怎么了呀。是看傻眼了么,哈哈哈,一定是没想到吧,才过了几天,我黄二郎这不起眼的人物都有了这般规模的队伍,而且,话说回来,我黄某人的兵甲不比你少华山的人差吧。”

“恭喜,恭喜。”史进说着装模作样地拱了拱手。

“不谢,不谢。不过,我黄二郎还得和你道声抱歉,因为……你莫觉得今天还有什么侥幸可以活着离开这里了,不但这街口封死了,就连这街道两侧的院宅里都是我的人。你如今是插翅难飞了!实在不好意思。”说罢,黄二郎笑了笑,双手把腰身一叉,摆出一副信心满满的姿态。

黄二郎此言一出,立kè

引起了少华山众人的警觉。

此时,时迁带来的那三四十个弓箭射手,一个个箭在弦上将弓拉满,而史进带来的兄弟们伤势无碍者也有四十多个,此时他们横刀在胸,押着黄天霸,与那弓箭射手一起发足朝街中本来,将史进时迁两兄弟团团护在当心,一个个皆是横眉冷对,显然一副誓死一战的态度。

“黄二郎,你这些手下,行头倒是不错,有那么几分正规军的样子,看来你比你哥黄天霸混得好多了。”史进现在担心的不是此刻的安慰,而是整个大局的状况如何,眼下首要弄明白的就当数这眼前的官兵归属何部,由何而来。顾而,史进故yì

如此说来,也好埋下套子,打探一番。

黄二郎不知史进心内的打算,也没能听出史进话里的意味,只是听得史进说他比他大哥强,他心里就高兴,因为这话就是黄二郎想听的,也确确实实史进这话说的很中听。黄二郎美在心里不由地看了眼被刀架住的黄天霸,顿时脸上又多了一分笑意。

黄天霸此刻却没有察觉黄二郎稍稍得yì

的嘴脸,而是转目直勾勾地瞅着那些银盔银甲的朴刀手,黄天霸满脸却是布满了疑惑。但史进瞧他那副眉头紧锁,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似乎实属他内心的隐痛或者有什么不愿面对的顾虑。只是,此刻来看史进还是猜不出个什么,只得看黄二郎自己怎么说了。

黄二郎得yì

地笑了笑,立kè

严肃地说道:“史进,没想到你也是马屁精之流的人物,当初如何讽我,当今却又说的这般让人舒服,哈哈哈,真是个人才啊!”

“黄二郎,你少得yì

!我家哥哥岂是你等之流,你再废话,我便令人把你射作刺猬来玩玩!不……”

史进将手往时迁的肩上一搭,示意他莫再言语,时迁心下感知,便立kè

住了口。

黄二郎一看,顿时乐了,笑道:“史进,你我也不必这般废话了,如今的处境你也瞧见了,快快自己绑了自己,与我一同出城,我看在你送了我份大礼的份上也饶你一命。”

“大礼?”史进有点摸不清头脑了:“我何时送过你一份大礼,莫不是以反讽之腔,说我杀了你的人?”

“死几个人那又算得什么,我黄二郎岂是心胸如此狭隘之人?哈——!真是笑话。”黄二郎换了口气,心里略含得yì

地道:“你我首次见面,便把十万白银资产给我,你知dào

么史进,那十万白银对我而言代表着什么?那真当是火中送炭,解我燃眉之急啊!黄天霸养着这百多十号人,他其实不知其中大半是我的人马,我一直低调装傻终于等到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我要想借着你大闹华阴县的战乱来有所作为,好自立门户。但你知dào

最困扰我的是什么么?那就是需yào

钱,而且还不是一点钱。你说你这礼送的,怎能不让人欢欣鼓舞!真当是,叫我感恩戴德,颂德千秋!”说着黄二郎露出了一抹显而易见的奸笑。

“你……的意思是……孔儒?”史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才明白了黄二郎话中的深意。当初,史进确实是因为扳倒了华阴县的“财神爷”孔儒这棵大树,解决了粮草的问题,而一时高兴,使得自己大意疏忽了。他早就该想到,将孔儒交给黄二郎实在是一件极其不妥当的事情。但是,事情既然如此,现在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现在孔儒何在,莫不是和黄二郎合伙同来了?

于是史进顿了下继xù

追问道:“孔儒当今何在?”

“没错,你送给我的见面礼便是孔儒,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孔儒今日定然不回来,因为当初你叫我处理掉他,我便下了杀手,现在恐怕早已经万虫附体,尸腐骨枯,早被我差人随便埋了。不过,你一定不会想到,我借着我黄家和他孔家敌友兼容的微妙关系,骗他以他全部的银子来换他的命,孙子毕竟还是个狡猾的奸商,竟然留了一手,不过,虽然我没有拿到他全部的资产,但这百万白银也够我所用了。史进,莫与我相争,我深藏了这么多年,处处夹着尾巴做人,等着的就是这一刻,黄天霸傻兮兮地替我养兵,你不但给我带来了战乱,还给了我钱财,如今我只要把你献出城去,什么功名什么权势,不都是平步青云这般简单么?”说着黄二郎微微咧开嘴角笑了。

“黄二郎——!你个奸诈小人!”黄天霸听了,这才想起为什么之前在黄家老宅里围剿史进,跟自己杀过去的之又区区不过五十几人,有些武师跟随都不过装装样子,更有甚者连脚步都不曾挪动一下。当时因为情况紧急,黄天霸也不及呵斥质问,可现在听黄二郎这么一说,黄天霸什么都懂了,就连平日里,某些武师一点一滴的异常表现,其中所包含的意义,其中能说明的问题,黄天霸此刻都理解了,只是一切都迟了,“为他人做嫁衣裳”这傻比的错已经犯下,不由地让黄天霸内心翻江倒海,他多年一直引以为豪的自己手下,原来都是为别人做了天大的好事。这样的事,让黄二郎在大庭广众下曝光,让黄天霸觉得真当是比“戴绿帽子”还让自己绿。

黄天霸心里不由地爆fā

了无尽的愤慨,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手足,顾不得什么家丑不外传,黄天霸心里就像烧着一把烈焰腾腾的火,让他不由地朝着房上的黄二郎破口大骂:“好你个奸贼!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听我娘的话将你斩草除根!”

“今天爷高兴,别提那个**,坏了我的性质!”

“畜生!你说什么!”黄天霸听了气的血脉喷张,此刻也顾不得什么架在脖颈上要命的刀刃了,朝着黄二郎的方向像一条疯狗似的,直想扑上去,害得少华山的弟子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按在地上,但此刻的黄天霸依然一副要拼老命的样子。

可是,此刻与他产生鲜明对比的黄二郎却高高在上的立着,一副顶天立地的模样,俯视着看着他的狼狈,满面含笑地看着他,满眼尽是嘲弄,又一次吐字清晰地说道:“我说了,你娘是个**,是个——**!”

“黄二郎,你就是个畜生!畜生!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个畜生!”黄天霸此刻更激动了,押解他的几个汉子不得不全身扑在他身上才勉强把疯魔了似的黄天霸死死按在地上,可是就是这样,黄天霸依然大骂不停。他看着黄二郎高高在上的那副刁厮样子,心里愈发来气,顿时朝着黄二郎的方向狠狠呸了一口,然后嘴里不停,继xù

骂道:“你个小王八蛋,有朝一日,我定亲手杀了你!”

“哎呦,黄天霸,你这一句可吓死我的小心肝了,我好怕啊,好害pà

啊,哈哈哈——!”黄二郎戏谑了黄天霸一会儿,立kè

将脸色拉了下来,恶狠狠地道:“黄天霸,我也相信有一天你会这么做,但我不会让你等到那一天的。我今天是特意给你来送行的,你知dào

么,我安排在你身边的人,今个已通知我你被绑了,我是急的连下午茶都不曾吃一口,就急急忙忙来了的。感动么?”

黄二郎往黄天霸的方向又走近了一步,也不管黄天霸在下面不停的叫骂,只是顾自言语道:“虽然咱俩是同父异母,但好歹兄弟一场,在送你上路之前,我告sù

你一件你想不明白,却很想明白的事。”说着,黄天霸果然叫骂的声音低了几分。

黄二郎瞥了眼史进,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这一眼的深意,史进看的很清楚,就是说他黄二郎下面的话不只是说给黄天霸听得,而更是说给史进听的。

黄二郎扬声道:“也难为你黄天霸这么个粗人,想出一个挖地道的法子来偷书,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可是你断断没有想到吧,你差人事后将洞穴添死掩埋,可是,真是不好意思,你信任的却是我手下的人,他那天却没有直接去做,而是先来请示我,黄天霸,你猜我怎么说?呵,我这么告sù

他,只把原先的入口回填平整,在后院一般无人问津的草料场枯井下开一个新口,而这个地洞却要暗中留下,你带几个人就地动动铲子,不但不回添,还要好好的再开挖,把洞搞宽一点,高一点,特别是在百草堂的后院,更要多搞些动静出来。”

黄二郎说到此处便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黄天霸,这下,你可知dào

为什么史进会来的这般迅速,这般悄无声息,这般绕过你的埋伏而直接抵达后院了么?啊哈哈——!”说罢黄二郎仰天长笑。

“黄二郎!我生不能啖汝之肉,死必钩汝之魂!就算我落入十八层阿鼻地狱,我也要夜夜入你梦中,折磨死你!”黄天霸此刻已经被这众叛亲离的处境折磨的内心极尽疯魔,此刻说话亦是凶残毕露,再加上被按在地上死命挣扎的模样,这么猛然一看,真当狰狞地像一只从地下爬上来的恶鬼。

而同样听了黄二郎这说辞的史进,却沉默不语了。他此刻终于晓得,一个人的势力再怎么强dà

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人的思想。眼前的黄二郎当真不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那个跪在他面前说“大哥,我跟你混”的黄二郎,那时的他,虽然是一副可怜兮兮、一副崇拜至诚的样子,但只怕在他的心里,早已酝酿起了所有的一切。

史进在攻入少华山以来,虽然可观条件世事变化,亦有不少恶劣,但但凡自己出马,没有不是手到擒来的。但今天,却自以为是的中了别人预先布下的圈套。现在,虽然史进的处境并非险恶,但今日中计,史进的内心却小小地受到了一次敲打。

它让史进沉默了下来,从一切虚荣和烦躁中沉默下来,不管此刻黄天霸又在骂着什么,也不理会黄二郎又在怎么说,此刻,史进的内心突然静的可怕。这次的教xùn

虽然史进不承认失败,也确实还未失败,但被别人这般设计玩弄于股掌,心里还是很受震动,那种耻辱感像无数的触手,湿漉漉地爬上了史进的心头,将那颗一度滂湃的心一层层卷紧,然后收缩,紧出密密麻麻的痛觉来。

史进暗暗捏住了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手掌,等他再放松手掌的时候,他已经平息下来了,此刻的史进冷静了许多,不再轻敌,不再一味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随意演义,而是,认真地面对眼前的一切。此刻,史进微微又笑了,调节迅速调节过来了心态,内心反而又多了一阵幸喜和悸动,毕竟在这华阴县里,除了孟督监,终于又遇到了一个还能算作对手的人。

“你把我妻儿怎样了!你说!黄二郎,你敢胡来,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黄天霸此刻已经气的全身发颤,虽然被人死死压在地上,但因为他怒火中烧,被绑住的身子在疯狂的扭曲。

史进知dào

黄天霸的愤nù

,也将他的愤nù

看到了眼里。此刻,恐怕黄天霸已经快失去理智了,也快达到愤nù

的顶点了,史进知dào

这个黄天霸不但是黄二郎的目标,同样也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棋子。只是,史进却明锐的察觉到,黄天霸的威力还没有达到需yào

释fàng

的顶点,就好比一把弩箭,那强硬的弓弦没有拉到最大的限度就不会射出最大的威力,但史进也要极力去控zhì

局面,因为如果一但超过黄天霸的极限,那么所带来的绝望会将威力削弱,产生可怕的负影响力。

“我能把嫂子侄儿怎么样,我替你疼爱都来不及,哪里舍得伤害他们呀。”说着黄二郎又扬起了那副欠抽的奸笑,惹得时迁心里都是一阵发毛,如不是顾忌他身后的那些弓箭手和那立在身旁的糟老头,时迁就恨不得此刻上去一刀剁了那厮。

“你——!”黄天霸一双仇恨的眸子已经几近血红,红的仿佛此刻都可以滴出血来。

史进知dào

现在黄天霸需yào

缓一下,于是,史进便果duàn

地插话进来,朝着黄二郎扬声道:“黄二郎呀黄二郎,你先前让我刮目相看的便是你这等欺兄霸嫂的做派么?果然,是我等望尘莫及之处,佩服紧,佩服紧呐!”

“史进,人人都说你智勇双全,依我看也不过如此,你现在莫来笑我,你尚且自顾不暇,还不如多用用你的小聪明为自己谋个好出路。要不,我给你指两条明路出来,这第一条便是方才说的,想必你也晓得,我不必说第二遍,但这第二条路,便是恭恭敬敬朝我磕八个响头,从今以后,带了少华山的人跟我黄二郎混,你觉得,这般如何?”黄二郎说着将手一指史进,又指了指史进的面前的泥土。

“黄二郎,大堂堂的汉子,有话尽管直说,何必这般绕来绕去,拖泥带水的。你说了那么多,还不是告sù

我你只要两样东西么,其一叫作‘名’,其二叫作‘利’。其实无论是要我史进自缚投降,还是要我跟着谁混,这些都容易的很,我只要服,莫说磕八个响头,哪怕就是八十个、八百个响头,都不在话下。”

史进这一番说辞已经让黄天霸缓了一口气,现在虽然把方才他两兄弟的话头扯远了,但史进还是要再扯回来,这才好给黄天霸的愤nù

保保温,以备用时之须,于是史进顿了一下,又道:“但是,你这鸟人,却是卖主求荣之徒,欺师灭祖之辈,非但阴险狡诈,而且……”史进加重了语气,意在刺激黄天霸:“还败坏常伦,尽做些苟且之事,你说我堂堂史进如何服得了你。”

史进说着,余光偷偷看着黄天霸的反应,见他双肩颤抖,气息虽然粗重却没有了方才的那般急乱。史进不待黄二郎接话“反攻”便也说了一番别有用意的话来:“黄二郎,你别以为你有这些步卒,便了得的很,我史进见过的官兵多了去了,当日我只身一人深陷华阴县城中,当时面对数千官兵浴血死战,我尚且立于不败之地,你这区区百十个人就想灭我史进,岂不是太狂妄自大了。可你既然想要,我也不会拒绝,但那就得看你自己,凭本事来拿了。”

史进这话虽然说得大气,但其实都是说给黄天霸听的。史进瞧他气息更匀了,便知时机快到了,说着低声喝道:“众人听令!”接着史进举手过顶,收拳紧握,猛然间伸出中指、食指和最末的小指,形如弓弩一般大咧咧的撑开,向着黄二郎的方向手腕徒然一扣。随着这手势的打出,时迁手下的弓箭射手们方才还一排圆环剑拔弩张地瞄着街道左右两侧官兵模样的那伙人,现在却突然舍弃原有目标调转箭头全都瞄着黄二郎,只待史进一声令下,便要瞬息间万箭穿心,将黄二郎射的体如筛子,毫无寸肤完好。

“史进,这可就是你不对了,我好心留你一条活路走,你却这样待我,可惜啊可惜……”黄二郎说罢顿了一下,举臂朝前一挥,高声道“盾牌兵何在!”

黄二郎的话音一落,立kè

房顶上除了那七八个朴刀手外,又后面的屋脊上闪出几个手持圆形虎头盾的士兵来,将黄二郎和那老头等人护得严严实实。于此同时,街两边也轰轰隆隆地跑出一众盾牌兵挡在那些朴刀手的面前。

等一切站定,这跳街又安静下来的时候,黄二郎一字一顿地道:“史进,你倒是放箭啊!我可是迫不及待了。”

史进没有接黄二郎的话,而是趁此时机压低声音对时迁说道:“一会儿,我命人射箭,你便带一队手脚麻利的兄弟将那边成堆的死人都丢在那房檐下得墙边去,一会儿方便我等上去为好。”史进这边安排完时迁,立kè

叫弓箭射手朝着那些盾牌的缝隙处轮番放箭。

黄二郎在房檐上,只瞧着史进嘴里咕叽咕叽不知说的什么,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史进要玩什么把戏,便紧接着见史进将手猛然一挥,少华山的兄弟们一齐松手,方才那震慑般的箭羽便朝着黄二郎的所在爆射而来。黄二郎还不及骂一史进一句,站在前面的盾牌兵便高举着虎头盾牌将黄二郎遮蔽的严严实实。

而此刻的史进见黄二郎的视线全然因为这箭羽的势头强烈而被盾牌遮挡,箭羽不停,黄二郎断然没有可察觉之处。而时迁也将这情形看在眼里,时不我待,立kè

便带着是个朴刀手只朝着那些中箭死去的杀手奔去,此刻的少华山兄弟们也顾不得什么血污什么惊悚,一把拽起一个个血淋淋的尸体便扛在身上,脚下发力狂奔两步将那一坨坨的血肉尽数丢在那墙角之下。

就这般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史进的预想,一轮箭雨还没放完,那边时迁便已经堆叠起了一座尸骸山,鲜血四溢地流了满地,那些尸体的头颅身躯相互堆叠,有些地方突兀地露出许些血淋淋的手脚四肢。这般看着这,也着实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时迁将这一切摆布带人回来的时候,一轮箭羽也接近了尾声。

史进满yì

地将头一点,斜眸看向黄天霸,见他依然怒火中烧,不过看他此时的神情,似乎正为这轮箭羽的爆射而看得全身大爽,但是没有立kè

射杀黄二郎等人,却叫他微微蹙眉,一副难解心头大恨的模样。

史进心觉时机便是此时,立kè

斜跨一步来到黄天霸的身侧,手起倒落立kè

将黄天霸全身的绳索尽数断开。

而此时,黄天霸也顿觉周身舒泰,他拼了老命地猛然向上一争,欣喜地发xiàn

束缚全身的麻绳不知何时已经寸断,而且方才押解他的两个弟子亦被他这一挣而摔在一边。黄天霸这一得自由,看着朝房顶上的箭羽也渐渐奚落,可黄二郎等人还是半点损失没有,心下不满,顿时又激起方才的仇恨来。黄天霸二话不说,就近夺了把朴刀便朝那房檐奔去。此时,先前受了史进手势之令的少华山众人,更是纷纷让开条道来与他走,没有半点的为难,这也让黄天霸的速度奔走的更快,不过须臾之时,已经踩着那些血肉之躯,开始向房檐上攀爬。

第一百二十五章 妙计成剑拔弩张

叮叮当当的箭羽撞击虎头盾牌的声响渐渐稀落下去,黄二郎令左右盾牌手将这扎满箭羽的虎头盾牌挪开时,刚要嘲弄一番史进这荒谬的战术,可是眼前突然多了一个浑身染血的大汉。黄二郎此刻一言还没出口,便遭到这大汉当面的一刀。

黄二郎虽然眼尖,但是这大汉杀得虎虎生风,这一刀下来还有万钧之力,而且就在黄二郎身前一步之遥出刀,这就是说成什么都躲不开了。可就在黄二郎被唬的几乎失声叫喊出来的时候,一个身法极快的身影一闪身便挡在了黄二郎的面前,高举这一只银色的长杆烟枪当空想架住那来势汹汹的刀刃。

就在这刀杆相击的一顿之时,黄二郎看清了那来人,正是方才还被人绑着压在地上,狼狈不堪的黄天霸。此刻的黄天霸因为攀爬这那尸骸上得房来,满面浑身全是血污,再加上他因为仇恨而极度扭曲的面容,此刻黄二郎这般近地看着他那狰狞的面容,在心里不由地打了个冷战,生出大片大片的寒意来。

本来黄二郎就心亏,不敢这般近的直面黄天霸,多亏司空卓身法极快,此刻一闪到了黄二郎的面前,将他两个兄弟隔在两头,不然黄二郎非得被黄天霸这出乎人意的一举而吓得魂飞魄散。

可是司空卓同样也是没有料到黄天霸会冲杀到面前,抬手将以烟枪相挡,那完全是一种本能的招数,而自己更本就没有时间去抽出什么兵刃来。虽然此刻挡得刀势有些收缓,但朴刀就是朴刀,而烟枪也还只是烟枪,当初没有把烟枪按兵刃来打造,此时,哪有什么奢望能够靠它架住黄天霸这极其霸道的刀法呢。

果然,“噌——!”的一声,那锋利宽厚的朴刀,在黄天霸青筋暴起的大手中继xù

蓄力,顿时将司空卓那根自登场以来就用来享shòu

的银杆烟枪削作两截,之后刀锋的去势不止,在黄天霸这一暴击之下,继xù

斜向下砍了下去。司空卓此刻再躲闪已来不及,黄天霸的刀锋转眼一瞬便已削入了他的身体。

就在刀锋入体的那一刻,黄二郎被唬得心惊肉跳,仿佛呼吸闭塞心脏停跳,就连时间顿时都暂缓了。在黄二郎的眼里,那把刀锋缓缓地削入了那个紧紧贴在自己胸前,用身体护着自己的司空卓。甚至黄二郎可以感受得到,那把刀锋进入肩膀时皮肉绽开的感觉,能亲眼看得见那皮肉下血管被切开时鲜血飞溅的一瞬,仿佛就连那些飞溅的血滴也慢了下来,一滴滴凝结在司空卓的肩头上方的空气里,缓慢地旋转着,朝着四面八方飞散而去。其中,在那些飞向黄二郎自己的血滴里,黄二郎仿佛看到了上面反射出来自己脸面的影子,而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是那么的惊恐,那么的慌张失措。

可是一切,都不过是极度恐惧下的幻觉。黄天霸的那一刀,只是“唰——!”的一声,斩断了司空卓手中的银质烟枪,也一路向下,将同样挡在黄二郎面前的司空卓由肩劈下,顿时斩成两半。

黄二郎只觉得迎面扑来瓢泼般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脸面,也染红了他全身的衣甲。可是这并不是噩梦的最终回,而一切都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这一层血液飞溅的背后,紧接着的便是黄天霸飞来的一脚。黄二郎此刻反应不及,功夫本来就不及黄天霸,此刻,由于突然的惊吓,身手又慢了一拍。故而,黄天霸那一刀虽然靠命侥幸躲过,但这飞来的一脚就只得结结实实得挨了。

黄二郎被黄天霸这一脚顿时踹飞出去,撞在紧随其后的那七八个朴刀兵的身上,顿时便一同倒了三四个。而此时,那些站在房上的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可是,虽然意识到了危险,但还是犹犹豫豫出不了手,虽然当初招募他们的不是黄天霸亲自来的,但却是黄天霸一直养着他们。这些人虽然跟着黄二郎,可是在当下的恐惧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理亏,不由地出手犹豫,身手也就慢了几分。

可是黄天霸就没有这般的顾虑,他根本不记得什么旧情。此刻除了背叛便是仇恨,在这样沸腾的血液下,只有讲手中愤nù

的刀刃刺穿那些家伙的狼心狗肺,才好彻底的宣泄他自己内心的狂暴和愤慨。故而,那边朴刀在黄天霸的手中顿时舞的风声大作,呼啸不止。黄天霸朝着黄二郎倒地的方向追杀过去,但凡沿途可以杀戮的人,都没有一个逃得出此时黄天霸疯魔血腥的手掌。

史进在下面暗暗地瞧着,只见将黄天霸一人送上房檐便势如破竹地将黄二郎杀得乱作一团,心知这计已成,便立kè

下令,弓箭手以箭羽断后,其余所部更随自己和时迁从巷口向元宝大街突杀出去。

顷刻间,少华山的兄弟们山呼海啸般大喊着杀,跟在史进和时迁的身后直朝那守在街口的大片‘官兵’杀去。史进提着双刀冲在最前面,没有几个起落便来到了那伙‘官兵’的面前。此刻包围在‘官兵’外围的是一圈手提虎头盾牌的兵士,他们见史进率兵杀来,一个个急忙将盾挤在一起,组成一面半圆的虎头盾阵,每一块虎头盾牌的边上都相互勾连,而其背后都有一个军士死力相持,而在这些盾牌的缝隙中,迎着史进冲来的势头,突然刺出朴刀的尖锐来。

史进在奔走的时候,就察觉了盾阵间的缝隙。如若普通盾阵必然重重叠叠不透缝隙,但面前这个却并非这般,故而史进心里留了一个心眼,脚下步法变得更加沉稳、坚定。等史进冲到一步之遥的时候,那些刀尖突然刺了出来,史进步法一顿,立kè

便有下沉之力将史进的去势生生缓住,史进借着一顿的时间,双刀顺着盾牌的光面,犹如剃须一般,打了一个刀花便将那面前突出的刀刃拦腰截断。随着“乒呤乓啷”的一阵鸣响,那些刀刃应声落了一地。

史进此刻刀势带住,但足下发力,去势徒然快了七分,史进飞起一步,正踏在那虎头盾牌的正心上,接着后脚借力而上,史进前面双刀如法炮制,立kè

沿着盾牌的圆面奔到了盾牌手的上首。史进一路手下亦不曾停,双刀所向,那些陆陆续续突出的刀刃顿时斩断散落地上。

虎面盾牌阵下的盾牌手当下叫苦不迭,本来举着沉重的虎头盾牌就很是辛苦费力,此刻被史进踩着,在上面奔走,这些盾牌兵就有些吃不消了,史进但凡踩过之处,那些个盾牌兵都顿觉下盘稀松酸痛,仿佛双腿是灌满黑铅的朽木,再多一秒都支撑不住。

于此同时,那些混杂在盾牌兵之间的朴刀手,但见周身的盾牌手被压得头昏眼花之际,自己手里的朴刀也是随之一震,传到耳中嗡嗡作响,而震的虎口更是火辣辣地痛。等他们有如针扎地收手回来时,那把方才还锋利坚韧的朴刀此刻已经折断刀尖被史进削去大半。那些着了史进之手的朴刀手们一个个看着那半截朴刀,顿时心里一切的坚韧都化作乌有,浑身亦是不住的打颤。外加上少华山那帮人排山倒海地一片喊杀,其势犹如下山之虎,入海之敖,心里更是被这气势所震慑,顿时七碎八裂没了半点底气。

史进一路冲过那虎头盾牌阵,待到尽头之时,足下一跃便至半空,临空之时又抖开双刀,一边空翻,一面刀花飞旋直落到后面那伙手持朴刀的“官兵”阵中,一时杀出一片血肉飞溅的落脚之处。

就砸史进落脚的那一刻,后继的时迁等人也借着史进的冲击之势,将虎头盾牌阵从中间冲开偌大个缺口,少华山众兄弟齐声又暴出一阵“杀”,立kè

潮水一般朝“官兵”杀去。有史进在前面开路,但凡在那些“官兵”阵营中有勇猛陷阵者都被杀的多半战死,余下的兵士也皆已胆寒。

史进前脚刚落到敌阵之中,双刀向前一开逼退来前面攻来的几个“官兵”,立kè

刀锋一转朝着身后杀戮开来,只见史进刀锋过处尽是血肉横飞之态,足下所踏皆是倒毙肢残之体。史进就像一把燃烧的火种在这犹如冰雪的银盔银甲中一路所向披靡,无所障碍。

那些被史进杀昏了头的“官兵”本来以为史进突pò

了盾牌防线应当一路杀出去的,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史进不但没有再接再厉只身杀透“官兵”的意思,反而毫不犹豫地掉头又杀了回去。可等他们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史进已经接应到了时迁等人,大家合力一处,前面朴刀开路,后面借势远射,立kè

将守在街口的“官兵”杀得惨败。

此刻那些从就近院里包抄过来的官兵看见史进已经将街口的守军撕开一张大口,而史进的兵锋正劲,部下的气势又尖锐无比,此刻就是拼命上去堵住缺口,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的枉然。故而那些守在街旁宅子里的“官兵”只是虚长声势的喊杀一阵,史进往哪个方向一蹦过来便立kè

溃散,不做丝毫的犹豫之态。

可就在此时,就连时迁等少华山的兄弟都觉得史进既然带领大家杀了出来,那么必当首先快马前往就近的东城门,调百十个兄弟来,将黄家的余部搜查出来,一一宰了。可史进却在杀了最后一个在街口布防的“官兵”时,大喝一声又率着众人掉转枪头直杀回这街道正中。

第一百二十六章 黑势力聚众火并

时迁见史进一展双刀,头也不回地又朝着那条刚刚一路浴血杀出来的街道,犹如猛虎下山似的杀了回去。时迁心里好生纳闷,虽然当下不解这是究竟为何,但既然大哥如此做了,那必然是有他要回去的缘故,况且,时迁也似乎觉察出这后方的动静大的很不应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时迁安排了一个机灵的人赶紧将当下的情况报上城楼去,便二话不说,立kè

一挥手带着众人紧跟在史进身后冲了回来。

再次回到这条街道时,史进才倏然发xiàn

,因为方才的厮杀,这里已经尸体遍地,整个街道仿佛被血染过了一通,街道墙壁全是飞溅的血污。史进奔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扑鼻的血腥让他的肺腑不由地有些微微的翻腾,就仿佛那些斩断的肢体,流出的内脏,都搅动起来一样。史进强忍着内心的悸动,赶紧往回奔走,可是还没奔出多远,这转眼间街巷里便又多了几伙人,满满当当地充斥在这街巷里,将史进的去路遮拦的严严实实。他们有的手持砍柴劈刀,有的是斩马宽刀,更有甚者拎着两把菜刀就上前厮斗,那且其杀势更是凶猛无比。此刻这伙人已经冲乱了方才把持街道另端的“官兵”,两伙人就想卷在一起的旋风,已经死死咬合,厮斗在一起了。

史进眼看要过去又得费不少力qì

,索性在他们无暇顾及的时候便先退回到街口守着。史进借此机会大概整顿了下所余兵马,便放眼远眺,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现在这乱战之中。

就方才那伙人所持的兵刃来看,那些新参与到厮杀中的人都是黄家的家丁和黄天霸的心腹。之前在黄家大宅的时候,史进把黄天霸绑了,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有所动作,迫于自家的主子被威胁,没得办法只得放史进一行人从后门出了黄家大宅。但是,他们救主之心却未就此熄灭,就在史进押解着黄天霸前脚一走,那些被史进等人驱散的黄家兵士便又在黄天霸心腹的组织下重新召回。

而在另一边,有几个远远跟着黄天霸的心腹之人在看到黄二郎设下伏击而意在灭口之时,便立马飞速回报,引了黄天霸所余的人马前来施救,其中更不乏一些给黄家跑腿打杂之人,但凡在宅子里能拎动菜刀的人,那么就不会看事不管。虽然黄天霸平日狂暴是狂暴一点,但对自己黄家人却待他们不薄,而现在又恰逢围城战乱,大家在黄家大宅里就像世外桃源一般,饿不着渴不着,如有什么战乱,还有黄天霸可以撑着。所以,大家也就是冲着这一点,不管怎地也要乘着人多示众,将黄天霸从黄二郎的手里救回来。

而他们来时,站在远处的房顶上一看,只能看见黄二郎在街旁的房檐上作威作福,更本就没有黄天霸的影子,而且周边既有少华山的人马又有“官兵”把守,他们唯恐救主不成反而陷身其中。于是,跟随黄天霸的那些心腹便立kè

派人前去讨救兵,将这华阴县里但凡能调动的各种小势力,尽数集结过来,已备战时之需。

就是这伙人马等史进率领众人冲杀而出时,才看见了自家的主子已经冲上了房顶,杀得黄二郎一片狼狈之相。于是,那伙人马便觉事不宜迟,立kè

行动起从街道的各个巷口冲杀出来,直奔那黄二郎所在的房檐而去。而他们到时,恰恰正逢黄天霸和黄二郎等人在房檐上兵刃相交,以一挑十,周旋着相持不下。

而就在黄家两拨势力刀兵相见之时,史进等人也折返了回来。众人奔至百十步时,史进立kè

当空将手一扬,下令众人顿住去势,就地扎住了阵脚,一同远远地看着黄家两伙势力在这街头巷尾中火并。

此刻,街道中已经不下百十人了,虽然这规模难以比拟战场上厮杀的那般宏伟,但对于彻头彻尾就是这华阴县的黑暗秩序的统治者们来说,这样的火并也算是十年一见的大事记,以后的生死存亡和利益权势都在这一战之中了,要拼尽血本的豪赌,才有获得将来立足筹码的可能。而在这华阴县中,虽然黄天霸是黑暗势力公认的地头蛇,但在各个街巷地片之下,又有各自小势力的范围。

如若方才史进不走,那无论如何都不会出这样的混战,当史进带人一撤,那么如今的局面便是黄氏家族的内部火并,而这样的争锋就不再是黄天霸和黄二郎之间的简单争锋,而是黑势力决定带头大哥地位的重新洗牌。对于那些开赌场生意的小势力来说,黄天霸当权对他们的利益是最为有利,但如果黄二郎将黄天霸扳倒,那么他们今后的生计也没什么好光景,所以那些支持黄天霸的小势力,呼朋唤友,但凡听闻了此事者,第一时间立kè

便从各个不起眼的阴暗角落迅速汇集过来,合着黄天霸的手下一起对黄二郎的人发起了攻击。

但是,黄天霸有利益的盟友,那么也不乏众多的仇人冤家,那些早就想要黄天霸命的人,可是又因为种种缘由没法杀的死他的那些个势力,此刻便也要出动了,也不管这几日在围城之中有多苦难,只要有推翻黄天霸势力的机会,一人相呼,便百人相应,一同拎了家伙便杀出家门。

就这般的混战,此刻虽然史进看到的只是几百十人,但是因为黄氏家族内部的火并而引起华阴县中黑势力的争斗才不过刚刚开始。而就在这些小势力从各个角落汇集过来的途中,亦会有相互结仇的小帮小派在某个街头相遇,两者相见分外眼红,到那时,便也顾不得什么前去帮架,便就地动起手来。

史进在突出重围的时候,就是因为看到元宝大街远远的那边,本来红红火火散剂发药的地方,此刻却走的空无一人,而在与元宝大街相接的那些个小巷口上更是有极多面相不善之人缩头闪脑地观察着外面的一切。史进瞄到他们的时候,只怕是黄二郎后继布下的伏兵,但再看一眼的时候,才倏然发xiàn

那些个凶神恶煞的人物与黄二郎所部大有不同,他们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市井之气,让曾经也混迹过江湖的史进心里顿时明了。

此刻,加入混战的小势力越来越多,而其中的场面也越来越复杂,这百十人的厮斗,没多久就变成了数百人的械斗。在敌我难分的这种混乱之中,招式已经不再是决定成败的主流因素,而真zhèng

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便只有两个,一个便是他们所支持头目间单挑厮杀的状况,另一个便是双方的人数。

打群架,说白了不但是个体力活,还是个技术活,如何以最少的人造出最大的气势和杀伤,这其中是很有学问的,有些人走了这一行,甭管原来是做什么的,只要能打会打,出头很容易。但有些人从小就踏入这个道,但直到他被人剁死,都不曾晓得在“混”这个字中的精华所在。

在“混”这个字中,咱拆开来看,便可发xiàn

其中暗含了三个字“水、曰(是曰,不是日)、匕”。何以谓之“水”,其字并非意在“水淹七军”这手段之上,而是利用“滂湃恢弘”犹如灭顶水势的杀气,而这杀气的气场从何而来,那便是要看右边这两样,一个靠嘴,一个靠刀。

而如今,显然处心积虑的黄二郎虽然存了些势力,也给自己存了些实力。但他没有把黄天霸混迹黑道的本事琢磨透,也没有将混迹市井的精华吸收腹中。但黄天霸就不一样了,他多年在市井中过活,内心积累的很多经验便在此时成了胜败的筹码。他就是那个深深吃透“混”字的那个人。

此刻的黄天霸虽然一个人在房檐上抵挡着包括黄二郎在内的十多个壮汉,但他不但出刀极狠,而且嘴里也很讲究,自从动开手,就没有一时停下来过,不是一声接一声的暴吼便是一句接一句的黑话来唬人,而这两样给他造出来的势气,不但可以让他压制眼前的这几个大汉,而且还给那些前来为他助战的人马注入一支滚烫滚烫的兴奋剂,使得整体的气势瞬息间高涨,从而取得不小的火并效果。

就在史进远远的张望着这人头攒动的街巷时,在街巷的另一头又应发了更加猛烈的**。少华山众人听得那边杀声大震,兵刃击鸣的声响也变得更在密集。时迁的那颗七窍玲珑心转的很快,立kè

便晓得史进对前方战况的渴求,于是,不待史进吩咐,立kè

脚下发力踢着街角的墙面一路而上,接着他那双猿臂长舒,攀住梁体全身随势一荡便立kè

落在房檐之上。

时迁一手搭了凉棚,放眼远远望去,只见远处在这街的另一端,又有一批银盔银甲的“官兵”杀了过来,这一次人数不多,但也有将近五十多号。

只是此刻的“官兵”却杀得很是勇猛,前面领头打前锋的更是一个猛人。光看那人所持兵刃就与众人不同,很是威风,它不是什么朴刀长戟,也不是什么利剑弯弓,而是一把外表黑漆的开山大斧。那人块头甚大,但似乎身板却没有和个头成些正比,全身没有多少发达的肌肉,反而背脊都有些弯驼。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耍起这几百斤的开山大斧来却是所向披靡,一招一式都很有来头。

这猛人身穿玄色紧凑短袍,带着墨黑的护腕和青铜腰带,头上扎着一条玄色的发髻布巾,将黑白发丝尽数收敛其中,尽管偶然有一两缕凌乱的飘散而出,也随着那人每一次的挥动大斧而愈发显得飘逸。就是这样的一个猛人,一个人冲在前面,带着身后为数不多的朴刀手直直杀透外围的混战而向内层冲击。

时迁看着这一幕,立kè

向史进转播道:“哥哥,西边来了一伙‘官兵’打扮的人,约有四五十个的模样。有一个持大斧的莽汉,瞧那功夫甚是了得。哎呦,现在他们都冲破外围了,看样子是往那黄家打斗的房檐方向去的。哥哥,你说他会帮谁?黄天霸还是黄二郎?”

“大斧?呵,好家伙,看来是真着急了,要大动干戈了。他带着的可都是穿‘官兵’衣甲的?”史进昂首向着房檐尖上的时迁问道。

“可不是,那些家伙和原先黄二郎手下的那一拨,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只不过,这些人的衣甲,仔细来看,虽然也是银盔银甲,可是怎么看着都觉得稍有些暗淡无光,像是放了些时候的老家伙,完全没有方才那波认得衣甲鲜亮。哥哥,你说,他们这真的是官兵么?”时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边的厮斗,看着那个操大斧的猛人一斧子豁开了一排五六个人的围堵,直打得那些人剖膛破肚,血肉横飞。

史进顾自摇了摇头,告sù

时迁道:“我虽然不晓得那些衣甲是从黑市买来的还是自家私藏囤积的,但有一点敢确认,那就是,不论是前面那一批还是现在这一批,不管他们的衣甲鲜亮不鲜亮,他们都不是官兵。”

时迁听史进这么说,心下不解,这才回首看着史进道:“哥哥为何这般肯定,难道就没有可能,黄二郎也挖个什么地洞将官兵引进来么?”

史进见时迁也能举一而反三地想到此处,不由地笑了,立kè

便对他做了番分析道:“这一点在我初次见黄二郎的‘官兵’时,我也曾想过。可是,我后来听他所言,是他故yì

开挖扩建地道引了咱们进来,一心妄想将我等困在这区区一条街道里。贤弟一可曾想过,如果你是黄二郎,你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么短时间里开挖出这么一条通往城外的地道么,且不说其中的人力物力,就单单说那开挖出来的土方该如何处置,恐怕都是一个难题。再者,我们且当他黄二郎英雄盖世,有这等你我不及的高超本事。那么你想想看,如果是你,你会只带这些官兵前来埋伏么,有几千大军在,你还会劳神费力地安排这样苦心的计策么,有孟督监和他部下的将领在,你觉得,会让这黄二郎这般带兵么?”

“哥哥,你这么说,我就豁然开朗了。啊呀!不好,西面又来了一伙人。”时迁看着西边的情形,眉头不由地蹙了起来。

史进看时迁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发生了,便立kè

朝他询问道:“总不会又是一波官兵吧?!”

“不是不是,这回不知又是哪的一伙,全赤裸着上身,各个手持宽背钢刀,从方才那波‘官兵’来的路子一路掩杀过去了,像是要截断‘官兵’的后路。哥哥,方才你还没和我说,那些‘官兵’是谁的人呢,你猜现在这伙人奔谁去了?”时迁完全没了着急的样子,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仿佛那边是搭了个大戏台,各路人物纷纷亮相,引得时迁内心也蠢蠢欲动。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但瞧你这副喜出望外的样子,莫不是奔那黄二郎去了。”

时迁一听顿时乐了,一面看着那边的好戏,一面兴奋地道:“哥哥这双眼睛前,还真是什么都藏不住。那持大斧的猛人也不管后路的‘官兵’和那些赤背大汉们厮斗,刚才他瞅了个空子,只身踩着咱堆叠的尸体,攀上房檐去了,现在正和黄天霸合力一处,与那黄二郎拼命呢。大哥,我看那黄二郎快撑不住了。”

史进此刻被时迁说得,心里也不由地有些难耐,恨不得找架梯子来,也攀上去,好kàn

个痛快,这般站在地上干着急,真是憋屈的心里不好受。

“诶呦喂,黄二郎这边可是真的是要招架不住了,哥哥,那猛人刚刚上来,就一斧子劈死一个黄二郎的手下,现在,啊——呀!那人横扫一斧子又把黄二郎的人打下房去了。这下可够黄二郎受的了,黄天霸现在趁势一个劲的斩杀黄二郎呢,嚯,好家伙,快把黄二郎逼到屋脊上去了,估计他撑不住要后撤了。黄天霸出刀越来越快了,都不让黄二郎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呵呵,这下我就看他黄二郎怎么撤。”时迁这边说的甚是起劲,省情并茂,使得下面的少华山子弟各个竖着耳朵一字一字都努力听到心里去,深恐少听了哪一句。而他们脸上的那兴奋的表情,也足以看出他们此时内心的兴奋和难耐的心情。

“啊呀,不好,又上来一个老家伙,将黄天霸截住了!”时迁突然大叫起来,引得众人心里又是一阵痒痒。

第一百二十七章 黑势力聚众火并(贰)

老家伙?黄二郎这几年倒地干了些什么,怎么动不动就有老家伙出来帮他。刚开始的时候,那个戴斗笠抽烟枪的司马卓,就是个十足的老头,看他那脖颈上密密麻麻褶皱的样子,估计也有七八十旬,而这样的一把老骨头,没有在家安心养老,反而带着一帮子年轻后生在这里卖命杀人,要他爬上那房顶上坐着,也真亏黄二郎想的出来。但老就老吧,那些都不是重点,最主要的是,这老头暗器的功夫还真当是了得的很,一时牛比起来还把史进都差点玩进去。

“大哥!大哥!活见鬼啊!那……那……”时迁看着那房檐之上凶险的争斗,不由地也觉得心惊肉跳,本想告sù

史进那边发生了什么惊奇,但自己却被惊的一时说不明白。

“有话快说,见什么鬼了?”

“那老头……那老头就是方才被我一瓦片盖倒的那个!他……他不是被黄天霸一刀砍成两半了么,怎么……怎么会又活过来!大哥,真的是他,不会错的,真的是,他完好无损的又一次站在黄天霸的面前了,他全身上下都是血,但那身子却还好好的没有从中间一断两截啊。啊呀——!糟了糟了,那老头用镖刺入黄天霸的臂膀里了,黄天霸被黄二郎乘势一脚踢翻了。”时迁说着双手捏的死死的,急的好像就快当空乱舞了一般。

“你是说,那个会用暗器的老头活过来了?怎么可能。你可看仔细了。”史进心里有点不信,但是却又不排除真有这神神鬼鬼存zài

的可能,只是,如果真的是死而复生,那可就真的……太恐怖了。被人杀不死,那还叫别人打个屁啊。

时迁一听,都到这要紧的时候了,而史进话里还有那么一丝怀疑的腔调,心里立kè

多了些急乱,连忙解释道:“千真万确!千真万确!真的是他,是他!那狗日的老头,不知耍的什么把戏!哎呀!黄天霸被黄二郎一时杀的气短,竟分不开手了,坏了坏了,那老头要下杀手了。好!大斧这招好啊!大哥,你知dào

么,那个拿大斧的猛人结果了黄二郎的手下,刚刚一斧杆将黄二郎的刀给挡下了,还将黄二郎震得退了两步。嚯,好厉害的人物!”

史进听时迁从头到尾都是这般带着情绪,一看到黄二郎这边占尽胜算就气的跳脚,而看到黄二郎被黄天霸等人压制着打击便欢喜的手舞足蹈。看来时迁是真的将那黄二郎狠透道心里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像黄二郎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心生恨意呢。当初在孔记染坊,竟然被他的表面多蒙蔽留了他一条生路,如若那日重来,一定毫不留情先下手砍了他。

就在史进心里正想着的时候,时迁又惊奇地叫嚷起来:“又一个人上了房来了,看样子是个娃娃,不对,是个矮子,是个拿屠刀的矮子。他爬过了屋脊,好!干他娘的!就这么狠狠地给我杀。”时迁高兴地不禁也做了一个劈杀的动作,仿佛那把屠刀就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他则狠狠地插进了黄二郎的后肩胛上。

史进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不由地乐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见时迁这么得瑟过。

“我艹,那老汉又发暗器了,那持斧猛人中镖了,不好,黄二郎借机将那矮子一刀砍下房去了,黄天霸此刻挥刀朝那黄二郎看去了,啊呀,那死老头,又拿烟枪来架住了!”这一通“了了了”的说下来,可把时迁给气的,猛地照着面前的空气就是一记重拳。

可是史进这时却听出了什么,连忙又问时迁道:“那老头用的什么?”

“烟枪,还是那一只银烟枪!好他个老不死,竟然用烟枪也能当剑使,黄天霸砍啊!朝他砍啊!哈,哥哥,那老头的烟枪终于被黄天霸一刀给削了,不对……这老头。”

“嗯,我看就不是一个人,那个老头的烟枪早被黄天霸一刀削了,那时就是那一招才顺势用刀刃将那老头砍死的。现在这个是又一个人了。”史进认同地点了点头,朝着时迁望下来的眸子,认真地对视了两秒。

“这老头被那猛人一刀擦点打下房去,我看黄二郎快撑不住了。那猛人和黄天霸配合起来了,一个声东一个击西,把黄二郎和老头逼到房顶的一偶了。那猛汉再来一刀,就……啊呀——那人死了……”时迁突然顿了一下,声音急没落了一般,低沉了。

史进问都不用问,一定是那持大斧的猛人死了。但是,就依据时迁方才描述的种种来推测,那猛人绝不是被黄二郎或者那老头所杀得了的,那边一定又发生了什么意wài

。只怕不是暗箭便是有人子啊背后偷袭。

果然,时迁又紧接着说道:“那猛人中箭了,穿身箭,我看是没得救了,此刻被黄二郎又刺中一刀,跌下房檐去了。黄二郎这下落单了,搞不好一会儿也会中箭。哥哥,差点忘了问你,你此番折回来可是要来杀了那两黄,现在我看时机差不多了,也该咱上场了吧,哥哥,动手吧!”

“大当家的,动手吧!”众兄弟听时迁在房上主动向史进请令,这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少华山的兄弟们方才一面听着,一面各个磨拳搽掌,便有冲动欲冲杀上前来一较高下,此刻有时迁提起,众人便急忙异口同声地应和。

可是,就是气势这般的高昂,史进看在眼里,但却没有急着应下来。他环视了一圈少华山的兄弟们,开口道:“此刻在那边较量的不单单是黄家的两个兄弟,主要的战场是华阴县里众多黑势力的火并。这次,我们误打误撞,以黄家两兄弟的相残而无意触发了华阴县的势力争夺,那么我们便借着这个机会,要好好走一步棋。我们这番回来,是要达成两个目的。其一,便是要想方设法将这些黑势力收为己用,如若不成,这便是我们下一步的打算,在他们火并相残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以免日后祸害百姓。其二,便是要借机彻底铲除黄家势力,大家也看到了,这些人暗中藏了多少兵马,以后留着也是后患,不若早早打发了他们。顺便,我们还要将那些‘官军’的衣甲尽数收回,我自有妙用。”

“好——!连哥哥都这般说了,那我们还等什么,抽刀杀他娘的。”时迁一听立kè

一跃一翻,便轻轻落在地上,他前脚刚着地,便迫不及待地想走,可等他“唰——!”的一声抽出到来时,眼巴巴地看着史进,而史进却没有下令冲杀的意思。

“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看,离这街口不远就还有一伙人在厮杀,我们就是盲目地冲过去,也不过是和那些各个地盘的黑势力斗在一起,这样与我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大哥,他们不过都是些华阴县各个街道地盘上的市井之徒,算不得什么厉害,他们混黑道哪里比的上咱少华山混的霸气!在咱们眼里,他们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小孩扮家家,不值得一提!大家说是不是”时迁这么一鼓动,大家又是一同称是。

可就是这样,史进依然不为所动。因为在史进心里,知dào

什么才是最重yào

的,什么才是无所谓的。

史进摇了摇头,顿了一下,突然严肃地道:“时迁听令!现在命你上房盯梢,时刻关注黄家二兄弟厮斗的生死。来人!”

“在!”

“你立kè

前往西城门,传命与金脚板,立kè

点三百弓箭射手来此集结,令点起三百朴刀手,配合弓箭射手迅速抢占附近的至高点,以那黄家相斗的房檐为中心立kè

拉开包围圈。封锁所有于此想通的街道。”史进说着将手一指这片地域,在空中画了一个包围犬的样子来示意,在那人双手抱拳领命之时,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立kè

补充地吩咐那人道:“便宜行事,务必不要惊动这里的任何人。”

“是——!”说着,那少华山的兄弟又拜了一礼,立kè

飞步绕道朝西城楼的方向去了。

“其余众人,就地警戒,以防不测。”史进说罢,一拍时迁的肩头,道:“好了,别磨叽,快上去看看黄二郎是活是死,要是都死干净了,就该我们上场了,如果任有一方死了,那还可不好玩了,免不了又是一场血战。现在不管最后结果怎样,时机最重yào

,快去吧!”

时迁听了史进所言,心里便晓得史进并非是不愿一战,而是自有安排,一会儿还有好戏可看,于是,他二话不说,几个起落又踏上了房顶之上。

可是,时迁刚到房顶便哇哇大叫起来:“大哥,大哥!那边可真是不得了,房顶上好多人在厮杀,不只黄家两兄弟了,就刚才那一阵,又有好多上去了,看样子都是各势力的头头,此刻,他们各有对手正杀得痛快呢!啊呀——!那边街里头更是了不得,现在何止百十号人在火并,就连和这街相连的巷子里也满是厮杀的人,我看着样子是不下千人了呀,大哥!”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设妙计好戏登场

“也不知dào

这是谁家的房子,这般结实,能容的下这么多人在上面厮打。以后咱们盖房子,要盖就盖这样的,哪天厮打开,也不必担心会有塌陷的危险,贤弟,你是是也不是!”史进依靠这墙壁,一面就地拿了块石头,大略地打磨着腰刀的刀锋,一面和房上的时迁开着玩笑。

时迁听了当下扑哧一乐,那边的人马打得头破血流,而史进这边却悠闲地开起了玩笑,时迁觉得这样的生活才爽快,时迁笑了笑才回应史进道:“可不是,现在那房檐上约莫着也有十来个人了,只是人一多了,就叫人看不明白了,不晓得谁是哪一边的,只能看着他们个个拼了血本地杀啊杀,一个被打下去,另一个又爬上来,这般何时是个尽头。”

“那你还能在其中找到黄二郎、黄天霸么?”

“怎么不能,就数这两个人打杀的最有激情,特别是那个黄二郎,我看他打小就不是什么好鸟。别人的招式虽然也不地道,但那里边还就数他下手最黑,方才一转身,撒了把石灰似的东西,乘势又祸害了一人的性命,你瞧他这德行,特么的,这算什么玩意!”时迁说着说着就又开始破口大骂黄二郎了,可骂了几句,见下面的史进没有搭话,最后来了句“我看黄家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都改手起刀落,利落地杀之而后快!”算作结尾,便收口忍住不骂了。

上面的时迁安静下来,史进便有正经话要问了,于是便朝上询问道:“贤弟,依你所见,当下那些小势力打斗的有几分火候了?”

“依我目测,这街巷中不断地有一伙一伙地杀进来,恐怕会愈演愈烈,不好估测,但与这街道相接的那些个巷子里却打得约有七分火候了,过不得多久便有胜负之分吧,不过,如果再无人马杀进来搅合,他们也会冲那街里去的……”说着时迁顿住不言语了,心里思虑了一下继xù

道:“如果,咱们在这街两旁放一把火的话,岂不是他们必定一个都走不掉,统统要死在这街头巷尾。”

“哈哈哈,好你个鼓上蚤,就知dào

放火,说什么都能说到这放火上来,我就说今天恰逢大乱,还不曾听你提一句放火呢,这可好,我心里想什么,你就恰恰来什么。”史进说着便有些乐了,但心里细细一想时迁说的话到是对的。

“那哥哥可是与我想到一起去了,事不宜迟,我这就点齐人马放他娘一把大火,好好把这伙城里的乌合之众烧他一烧,等咱哪天正式占了此城,也好重整城中的治安,省的和这帮污浊之徒生气。”时迁说着便又来到房前,想一跃而下。

史进这次没有阻拦他,反而对他吩咐道:“贤弟下来前再看一眼那边的房檐,告sù

我,房上现有几人呐?”

时迁一手打了凉棚,一面极力远望,这次可是看的极为仔细,认真地心里数了一番,才道:“有十二个了,除开黄家那两个活宝,还有十个,此刻一片纷乱正在房上斗着呢。”

“那你在看看此刻街巷里,一伙一伙的好辨别么?各家势力可有什么带头大哥这般的人物。”

时迁听了史进的话,立kè

游目骋怀,在那条杀得伏尸遍地血可漂橹的大街上搜索着。从前往后一伙一伙衣着各自有别,即便是赤身光膀也必有一标志之物,像什么发髻以红绳相缠、臂膀系一条白布之类的。而这一伙一伙的人中,往往那些带头大哥都是很能打的主,不然也爬不到那个老大的位子,所以,在这人海中,虽然看得眼花,但要想辨别杀得猛不猛还是不太难的事,只不过是费些功夫罢了。

就这般,用了约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时迁心里也大概有了底,来到房檐的边上,俯下身子朝史进回禀道:“那些在街上混战的都是些小人物,我看那样,他们连谁是支援谁的都分不清了,只是一味地见了自家以外的人便杀。照这般情形,那些小势力各自的头头一定不在,不然场面那可能这般乱得几近失控。而且各个势力中最能打的人都上房去了,估计还留在街道里的,很少咯。”

“那就好,时迁听令!”史进此刻也磨好了刀刃,一把丢了石头,收刀还鞘。等了这么久,看了这么久,也该上场合那帮人来点互动了,不然这戏看得岂不是太无趣了些。

时迁立kè

跃下房来,稳稳地立在史进面前,双手啪地一抱拳道:“尽听大哥吩咐!”

“你现在率领余下的全部兄弟绕道前往黄家兄弟所在的那个院落,沿途寻些易燃引火之物,但凡途中有遇厮杀者尽量避开,待你们到了那座宅院的后门,我想必定会有大批黄二郎的手下在那里与人厮斗,你可当机立断指挥朴刀手护在前面,立kè

结起箭阵,朝那院子乱箭而射,等射过几轮箭后,想必那些贼人也死伤不少,此时你再率些身手敏捷的兄弟,挟引火之物冲入那房宅之下,分开几路放起火来,待火势一起便立kè

退出院来。到那时,定有后继的贼人看见火势从旁院里杀阵出来,那时贤弟切不可恋战,以弓箭射手远远射之,立kè

带兵回来便是,我们还有好戏看。”史进一口气说完,看着时迁一个劲的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便抱起双臂往墙壁上一靠,好像什么事都与史进自己没关系了。

时迁双手又一抱拳,定声道:“领命!但……大哥,我们何必此去何必放火,直接杀到那院后,用弓箭射死那帮房檐上的鸟人便是,也省的大动干戈。”

“呵,贤弟,如果你在房上,见有人被突如其来的箭羽射死射伤,你当如何?”史进故yì

不肯之言,而是这般循序开导,其中用意旨在教导其以心画谋。

时迁听史进说了便立kè

将自己带了进去,设身处地地仔细想了一番,道:“我当然是要躲了,如果手中有刀剑,便以刀剑相挡,如果脚下有尸体盾牌,便取之格挡。当然不会傻呆呆地等站在那里给人家当靶子。”

“那便是了,你若那时射箭,突如其来之时必然会射中一两人,但此后房顶上的其余等众皆有躲避箭羽的法子,或遁逃,或格挡。而放下放火就不一样了,那座房宅就像一口大锅,你在下面烧火,锅里哪还有不烫的地方,到时候一片火海,他们是插翅难逃。”说着史进心里想着那火焰滔天的模样,不由地笑了。

“哥哥好厉害的计谋,我这就去办!”时迁说着,将史进的话一一记在心里的时候,便迫不及待的点齐余部,便要朝那边飞奔而去。

可是时迁还没来得及拔腿,史进在身后便又吩咐道:“贤弟且慢!此去放箭之时,切不可再玩那箭雨的把戏,之前你率兵一弓射三箭,其中大多是虚无力道之箭,我也知你当时意在取那倾盆而下的箭势以震慑敌人。但此番前去,却是要实打实地射杀那院里的阻碍。这弓箭射手还是分为两轮,交替发射为妙!”

“大哥放心,我按你说的来,你就等着看他们的好戏吧!”时迁说罢朝部下一挥手臂,一伙人马便顺着元宝大街朝那边绕道而去了。

就在时迁走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个受命往西门城楼上传令的小厮也回来了。那人一路小跑来到史进面前,单膝跪地之时,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史进瞧他那喘息不止的样子,看来一定是没少跑了路子。当下,还不待那小厮说出话来,史进便扶了他起来,命他先平息平息再报不迟。

史进看着那小厮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估计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出什么利落的话来了,便首先搭话道:“你可是要回报,金脚板已经按照我的指令派遣人马前来了吧。”

“回……大当……家的,不但……来了……而且……而且都……布置妥当……就等……就等大当家的……一句话了。”那人喘息着讲话说完,tian了tian干瘪的嘴唇便又大口大口地平息着因为奔跑而剧烈沸腾的心跳。

史进满yì

地点了点头,问他道:“你可曾告sù

他们,传令时用少华山的百鸟鸣?”

“小的……按大当家的吩咐……该说的……都说了,没有……遗漏的。”

“那就好,你先下去好生歇息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史进遣走了那传命的小厮,便立kè

走出这街,来到那元宝大街上。

此刻在史进面前已经是万事具备了,就等着纵观大局然后传令开戏了。可是,也就是恰恰到了这要紧的时候,史进这才发xiàn

,他疏忽了一个问题,时迁走了,眼下又没有梯子,如何上到那高楼之上,如何又能纵观大局,传令指挥呢。

史进一时好生懊恼,可就在这着急之时,史进却无意间看到一物,顿时心下一喜,那便是这街口与元宝大街相对的那家酒馆,其店面之前有一根用来挑酒旗的长竹杆子。史进二话不说,便奔到这长杆之前,“唰——!”地抽刀出来将它连根削断。史进持在手中,仔细一瞧,那长杆也约有腕粗,而双臂用力折弯时,那长杆也极有韧劲。史进心下很是满yì

,一面拖着长杆往回走,一面提到将长杆的一端削的极尖,等到了那房檐之下,史进将长杆竖立起来,用力向土中一插,由于方才削的尖锐,此时入地也极方便。

史进目测了下那房顶的高度,和当下与其所对的水平距离,等一切心里有数时,史进便在地上用刀尖画了一个圆圈,接着,史进拔起那长杆在这圆圈中的土地上用力一插,这里土质厚实,但以大力相迫,要想插入地中也并非不可。史进用脚踏了踏那块土地,将腰刀“嚓”地一身捅入地下,直到宽厚的刀身大把入地这才罢休。

史进看着一切就绪,便满yì

地点了点头,拔起那根长杆,持着长杆的顶端由那圆圈开始,一大步一大步地丈量,待到走了约有三十步时,便站定住身,双手紧紧握着长杆,回首死死地盯着那地面上的圆。

史进吐纳一息之后,便足下立即发劲。只听得耳边风声大作,那地面标记的圆圈也在转眼间越来越近。史进瞅准时机,在约莫十二大步的时候,双臂发力迅速将长杆瞄向了那圆圈里插入地中的刀面。

那长杆迫于刀面的阻碍和史进这端的发力,不得已那削尖的一端顺着光洁的刀面而插入地中,而那长杆也随着史进飞奔的距离而开始弯曲起来。

等史进又奔走了五六大步的时候,那根长杆已经被史进迫使的曲回到了极致,而史进的双手之中更是有一种强烈而饱满的力道,要逆着那长杆的曲折而舒展开来。就在此时,史进看准时机后足下向前再奔出一步,前足足尖发力立kè

腾身一跃,继而借着这长杆弯曲所存又的弹力,犹如天神助力,一把将史进挑到了房檐之上。

史进凌空一个翻腾之后,双足便稳稳地踏在了先前时迁所在的地方。在这高阁之上,放眼一望,目力可及之处甚广。而那条街道之中,所见更是历历在目。

史进举目望去,只见不远的房屋顶端皆是少华山的子弟,一个个身背长弓箭壶,躲在房顶的屋脊之后,贴着瓦片埋伏的极深。就以那伙头目所在的房顶来看,地势不高,是断然看不到少华山的伏兵的。而此刻,他们依然刀来剑往,杀的很是激烈,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吧,此刻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到头来,不管赢也好,输也罢,都是一样会落在史进安排好的包围圈里。

而眼下,非但这些忙于厮杀的头目们没有察觉,就是这街里杀的同样红眼的众人,也没有丝毫的察觉,依然是拼了老命地一伙一伙相互砍杀。乱哄哄地挤在这样一条街巷里,打的血肉模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设妙计好戏登场(贰)

史进此刻盘腿坐在房檐之上,看着远处那人头攒动的房檐上,黄家二人和众多头目殊死厮杀。

此刻的黄二郎杀得浑身是血,显然全身已经多处受伤,但却没有一丝一毫伤痛的阻碍,反而更在凶猛地紧握着朴刀,和披头散发的黄天霸殊死拼杀。其实,史进心里晓得,那黄二郎坚持不了多久了,虽然现在来看他能蹦能跳,精神的很,但在这样没有退路的环境下,谁又不是为了最后的生存而豁出血本去的拼杀。但是,他浑身的伤口毕竟越来越多了,每一道伤也都会随着他每一招拼命的厮杀而崩裂出血。

现在,鲜血已经染透了他浑身的衣甲,原先的那副高傲样子,如今变得这般狼狈,真当是落魄之极,也真当是讽刺之极。而过不得多久,在黄二郎的精气神随着鲜血的流失而消散之后,他便会感觉四肢无力,头昏眼花,更甚者,天旋地转,顿时知觉。而那时每一招每一式,他都会出的越来越慢,直到最后连手中的朴刀都握不紧。恐怕,他也不会等到那所谓的最后,半途就会被黄天霸一刀接一刀地用仇恨剖他的膛,破他的肚。

如果,黄二郎的命再硬一点,或许他还能看着自己花花流出的大肠,而集结最后全身的气力来还上仇人一刀。可是最后,黄二郎的结局还是会被黄天霸干掉,这是不可避免的,而还有一个连黄二郎临死都没法看到的是,他一手策划要谋害的史进,此时正盘腿坐在一边的高阁之顶,略略含着笑意,将他的生死都一眼看破。

但对于黄天霸来说,虽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但这个胜利却不是属于他的,当然也不是属于那些追随他、支持他的众多小头目的。他们所要面对的不是成王败寇的封赏,也不会迎来华阴县又一个黄天霸的时代,这一切都不过是他们的幻想,他们的奢望。而残酷的现实即将要告sù

他们的是——他们真zhèng

面对的将是另一场可怕的安排,他们迎来的也只会是一片惨败。因为在这里,有史进的存zài

,那么一切都要重改。

史进看破了黄二郎和黄天霸的结局,那么眼下他们的胜败都已失去了意义。史进扬起头看着那西边的斜下的落日,那个炽热的、鲜红欲滴的太阳,在史进心中却突然生出许些暗涌。就是连史进自己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活中就只剩下谋略和厮杀,而自己又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闲暇着看看无极的苍穹,看看午后余辉灿烂的夕阳。

一个月前,生活是什么样呢……史进望着那夕阳,眼睛感到炽热的痛,也不知是因为被夕阳的余辉刺痛了眼,还是内心的隐痛牵扯到了心头的肉,但史进的眼眶中却慢慢地腾起一层迷蒙的水雾。

离开史家庄多久了,爹爹下葬了吧,玲儿也走了吧……

就在史进这边略有感伤的时候,方才注目的那个屋顶,却腾起了滚滚的黑烟,仿佛像一条巨龙,盘旋着直冲九霄。而那些被笼罩在烟雾中的人,他们嘶吼着,挣扎着,仿佛那浓厚的黑烟是从地狱爬上来的鬼怪,冲进了他们呼喊的口腔,死死地封住了他们呼吸的咽喉,进而带着炙热的温度,霸道地占据了他们每一寸的心脏。那密密的黑烟不停的从脚下的每一块滚烫的砖瓦下冒上来,随着风势,毫不留情地灌入了他们的耳鼻之中。那些厮杀中的人,本想借机再杀对手一刀,但是在黑烟和高温的吞噬下,他们顿时感知呼吸越来越微弱,仿佛身边已经没有了氧气,而他们是在一片黑海中沉溺、挣扎。

那边的院里又是一片纷乱,黑烟虽然遮蔽了史进的视线,但史进依然可以想象的出,在房檐上的人是何等的恐惧。他们中一定会在房檐边不知是跳还是留,在他们的心里,所要权衡的也不过就是生死罢了,跳下去摔不摔得伤,这个暂且不去计较,但下面厮杀的人群乱刀齐下,那性命必定是不报,可是在这房檐之上,却最终也要被火焚烧而毙。前后皆是无路,不过死的快慢不同罢了。

而更有不要命的,则是高明地看破了这走投无路的结局,索性报了必死之心,在这黑烟滔天之中,死死追着仇敌不放,宁死也要拉个垫背。其中,黄天霸就是这样的人。他挥舞着双刀在这密集的黑烟中疯狂起来,之前还是三分防守七分进攻,但现在,索性将那三分回守都不要了,大开大合之间尽数全是杀招。在他的此刻的心里,眼中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惊慌失措东逃西躲的黄二郎。如若能杀得死他,那么即便大家同归于尽,也在所不辞。

其余的众位,但凡可以混到各个小势力的头目,其勇其智必有所长,他们也深深晓得这“上房容易下房难”的苦,但如今困在房上,真当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心里叫苦不迭,更是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当然也有胆大过人者,眼见这浓烟起后不需多久,这火势也会跟上来,到了那时这房檐处处滚烫,可谓一片火海,等到房梁烧断之时,众人必定会一同葬身火中,到时候,人不但死了,就是连骨灰恐怕都留不下一把。所以,这样的人见横竖是死,便横下条心来,当空舞着兵刃向着那尸体堆叠的小坡跳跃而下。可是其结果,正如史进所料,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影,还不等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就乱刀而下,顿时剁得头破血流,身子被大卸八块。

史进眼看着这边众头目们已经绝无退路可循,而街巷里的喽啰更是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史进心里暗道一声时机已成,便立kè

转眸扫了一圈,双手相对,其中七指相交,剩余三指根根齐平,他将这双手所合内部中空,接着微微含其三指于嘴边。胸下气沉丹田,深深集了股气,待到丹田盈满不可复加之时,缓缓从口中吐出。外借以内力相佐,这双手之中便顿时生出尖利的鸟鸣。

那鸟鸣时而似杜鹃啼血,时而似布谷鸣归,外加上史进这内力相送,顿时波及甚远,处处可闻。

此刻,那街巷中的各方势力听闻了这不同寻常的鸟鸣,各个心里皆是惊奇,就在他们手下稍缓的一刹那,突然四面八方爆fā

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他们生生地被唬了一跳,全身不由为之一颤,等他们抬头四下张望之时,街道就近的房檐上顿时闪出大批的弓箭射手,一支支长弓尽数拉满,而那锋利的箭头上也是闪着夺目的寒光。箭头密密麻麻,所指之处皆是要害。

此刻,在街巷中的各个势力这才罢手,一个个紧紧地盯着四面八方的箭头,小心翼翼地退缩回各自所在的团伙中去,不过多时便在街上又从紧密咬合的状态下形成一伙又一伙的分散形态。此刻大家都不动手了,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各自的头目都不在场,面对这般突发的大场面,谁也没有胆量站出来指挥,莫说告sù

自己的兄弟下一步该如何,就是自己都心底空空不知该怎么应对。

就在众人踟蹰着不知何去何从之时,又一道尖锐的鸟鸣当空划过,那是少华山的又一种传讯手段,以不同的鸟鸣来表达不同的意义,进而即可快速传递,又可不让对手知晓半点消息。史进上山后的那些日子,包括那些暗话手语,和这鸟鸣传讯皆是朱武悉心传授。此番史进便是靠着等高超手段,又下达了一道封杀街巷的命令。

不过多时,这街巷里便由各个分支路口开始有人影晃动,一批一批的各种势力一点点从各个巷道里被逼退到这街道中来,直到少华山的众多朴刀手将那街巷的各个小道岔路一并把守封死,才就地以弓箭射住阵脚,死死守在那里,将整条街道都封锁了个严严实实。

史进一看,自家兄弟已经成功将那些小势力全赶进了这条血肉狼藉的街道,而且不费什么功夫就很好的控zhì

住了局面,这般容易倒是史进当初没有料到的。他本以为少不了要乱箭射死几波人,再以朴刀手上前将那些出头的势力尽数斩杀,以此来震慑他人。但现在看来,这些市井泼皮们见了这八面埋伏的场面早就不知所措,当看出是少华山的人马更是唬得魂飞魄散,一团团挤在一起,就像虎狼面前颤抖的小鸡一般。

这街道上是搞定了,但史进再看那房檐上时,早已陷入一片火海,滔天的火势在风劲之处咧咧作响,就像一张血盆大口,好不留情也毫无人性地将房檐上的人尽数吞噬殆尽。透过那炎炎的火势,史进似乎还能看见有人影在那火中挣扎,疯狂的跑跳着、抽搐着,最后还是不可避免的倒在了那片火海之中,就连他们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也一同葬身其中。过不了多久,便没了动静,火势变得安静,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大火烧断了数根大梁,轰隆一声巨响之后,整个房屋也终于倒下,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这个世间又少了一些祸害,华阴县里也又干净了三分。

就在史进盘腿坐在这里,静静地看着那片大火之时,一阵步履哄哄的响动过后,时迁轻巧的也跃上房来,开口第一句便道:“哥哥好本事,竟然这般就上得这高阁顶来。”

史进笑了笑,却没有回头,依然看着那片火光道:“贤弟也是好本事,竟然一把红烧的这般干脆利落。”

时迁听着,也来到了史进的身边,双腿一盘坐在了他的身侧。两人此时相顾而望,不由地会心一笑。

史进笑罢将手一指那边崩塌在火中的楼阁,对时迁道:“贤弟你看,世事无常,方才还活生生地站在你我面前耀武扬威的黄二郎此刻也葬身在那片火海中了,就连那些小势力的头目,来的时候气势汹汹,想为自己将来的利益做一番打拼,可转眼却也化为灰烬。”史进说着顿了一下,看着远方继xù

道:“其实,人这一生是何其的短暂,前十几年正当儿时,什么还都不明白知晓,等到弱冠之年便要开始打拼自己的家业,以十年的时间来融入适应这个社会,刚刚展露头角之时,就已到而立之年,又十年,抛头颅洒热血,拼尽所有,但求在这社会中搏得一容身之地,而事业的局面刚刚打开便已到不惑之年。再十年,打拼江山,光大祖业,积蓄资本以成一方气候之时,人都已六十大寿了。更何况人命危浅世事难料,哪里会有这般坦荡的人生之路。稍有意wài

,便会永远都留在某个纪年,非但没法走完剩下的路,就连曾经一路坎坷过来的都被一笔勾销,到头来,万事化作一场空。”

时迁听罢史进这长长的一通感慨,心里可以体会史进如今的感触,他将臂膀一把搭在史进的肩头,用力地拍了拍道:“哥哥经lì

数战,未尝又一点踟蹰,今日这是怎么了,大获全胜,却这般消极。”

“不是消极,我只是在想,这人生苦短,为何我们还要放qì

安稳,活的这般辛苦。当日我豪言壮志,号令大家一同共筹大计,使得这大宋王朝乾坤逆转,我兄弟好重整河山。可是,我现在在想,当日所言的壮志,能成么……”

“能成!但凡哥哥所想,无有不成的道理。”时迁说的铿锵有力,这坚定的语气,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可是,史进心里却明白的很,时迁这般说也是在安慰他罢了,于是也不接言,转而问道:“贤弟,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打下了大半的江山,兵马开到了皇城之下,但哥哥我却看破红尘俗世,不想再走下去,那……又该怎样?”

时迁一排史进的肩,快活地道:“这好办,咱兄弟几个遣散了将士,携一壶酒带一柄剑,纵情于四海之内,流连于山水之间,做一闲云野鹤,也好不逍遥自在。这有何难?”

史进看着时迁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一手指着楼阁之下,对时迁道:“可是,就算我等看得破这俗世,也放得喜爱所得的权利,但世事终归是残酷的,人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往往就没了退路。就像现在,我上来容易,要想下去,却极难了。”

“哥哥说的在理,那你说当下,我们该怎么办。这困在街里的各部势力,我们当如何处置?”时迁也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史进,看着他在房檐边上低着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可是,史进却莫名地笑了,道:“如果我把这些人的生死大权都交到贤弟手里,你会怎么处置?”

时迁看着远处街道中那千数人,沉思了一下,一本正经地道:“这些人都是华阴县各个势力组织的成员,祸害百姓不浅,如今被我等全部困在此处,何不乱箭齐射,就地处理干净,也好还百姓生活一个福报,还华阴风气一个干净。”

“贤弟,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这些人,我看非但不必杀,而且各个还有大用。今后这华阴县,非但不会被他们所祸害,还要靠他们来坚守。”史进说罢,朝着下面的弟兄们道:“来人呐,招架梯子来!咱去收编黑势力!”

第一百三十章 入龙潭收编众恶

史进下了房来,便往那幽深的街巷里走.在这条街巷的前面,迎接史进的将是大片大片的伏尸和满地浸泡着鲜血的残肢断臂,那些经过方才的厮杀而到处布满刀痕箭羽的房屋草树,也早已没有了自己的颜色,取而代之的都是血淋淋的鲜红。

而在这样的街巷深处,还有千数因为长久厮杀而困顿马乏的人,那些虽然都是这华阴县里各据一方的黑势力,但如今,群龙无首的局面又会让他们有怎样的恐惧。特别是那街道两边,在屋顶排布着密密麻麻的弓箭,尖锐的箭头映射着斜落夕阳的余辉,可是看在他们的眼里,还是那么的寒冷,冷的可以随时从他们的身上夺走生命,夺走一切属于他们的体温。

史进是来收编他们的,在这样血腥的背景下,这样密集的包围中,史进要面对的便是这样一群狰狞而又凶残的家伙。如何面对他们呢,又该如何开口呢……在史进心里,其实并没有想好。

只是此刻史进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下叫不来,慢慢地转过身,看着在背后带着手下默默跟随的时迁,微微笑了那么一下,轻声道:“你带着他们就在这里守着吧,不必进来了。”

“可是,他们……”

时迁着急着还没把话说完,就被史进打断道:“对了,你把这个帮我拿着。”史进说着右手探到腰身出,将佩刀的暗扣吧嗒一下整个解了下来,史进往时迁的手里一放,认真地道:“除我以外,不需放任何人进来,但是,如果有人从里面出来,你们务必要放人,不得损伤他们一丝一毫。贤弟,此事,事关大局,你可明白了?”

时迁听罢立kè

双手抱拳道:“大哥吩咐的,兄弟都一一记在心里了,大哥就放心好了。”

史进放心地点了点头,双手拍了拍方才砖瓦留在衣摆上得灰土,整顿了下衣装,便转身要走。时迁一看顿时急了道:“哥哥,你要一个人去!我和你一同去吧。”

史进没有回头,只是将手当空一摆,便迈着流星大步毫不犹豫地朝着那街巷里去了。只留下时迁,紧紧地握着拳头,心里满满当当全是担心。时迁回首朝着部下下令道:“从此刻起,你们把守好着个街口,不须任何人擅自进入,如果又出来者,一律放行!如有差池,一同治罪!”时迁说罢,又朝着街巷的深处望了一眼,史进高大的背影正踏着坚定的步子越走越远。

虽然史进不然任何人与他通往,但时迁却晓得,在里面封锁围困着千数地皮悍匪。那些人一直都是华阴县各个黑暗角落的缔造者,也同时和黄天霸一起维护着整个黑暗世界的秩序。他们手中害过多少人命,染过多少血,恐怕连他们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样的一群人在这样的压制下到底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举动,这谁也没有底。如果他们将自家大哥的死都一同推在史进身上,那会不会又是一场崭新的**。

时迁的心里思虑着,但头绪非但没有明晰起来,反而越来越迷蒙,迷蒙的心乱如麻,所有思绪仿佛千万柔丝,纠结在一起,越搅缠得越死。时迁实在是没有想穿史进所面对的结果是好是坏,索性将心一横,狠狠地朝地上一跺脚,便足下运满劲力,几个起落便又上了房梁之上。不消得多时,便在一片屋脊后消失了踪迹。

此刻的史进已经走在了这条幽深的巷子里,其实经lì

过这么多的厮杀,史进在心里便又一个预料的画面,里面的每一处,都是史进在曾经的经lì

中抽取出来,将惊魂的场面一样一样拼凑组成的。可是,当史进再一次回到这里,再一次走回到这,曾经一路浴血杀出的地方时,史进望着这满地的尸骸,踏着脚下薄薄的一层血水,那些触目惊心的死状让史进不由地心头一颤。

而真zhèng

的震撼还不在于此,等史进孤身一人出现在那些泼皮悍匪面前时,史进看着他们各自势力集结在一起,伤势或轻或重,而他们脸上麻木的表情,才让史进震撼。难道,他们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了么,难道,他们的人心变得已是如此冷漠了么。

史进不知dào

,但他知dào

的是,对于那些悍匪而言,看到自己只身在各个黑势力间闲庭信步,那才是对他们内心最大的冲击。他们一定不曾想到,对于这样一群死生由天的亡命之徒,史进竟也有这般大的胆子感擅闯虎穴,直抵龙潭。可就在他们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史进身上的时候,史进却开口说话了。

史进高声道:“血战已是尽告完结,而众位的头领当家也撒手归西,容我史进问一句话,众位当下将何去何从!”

史进环视了周身一眼,这里除了鸦雀无声之外,再没有第二个声音来应和,哪怕是来反对。史进本来也没打算让他们说什么,便紧接又道:“我知dào

你们心中的忧虑,当下,我奉上两条路走,诸位参照自身的意向也好去选择选择。这其一,便是放下刀剑,归顺我少华山,从此跟着我史进混,一同打拼天下,同享富贵,成就自己的一番基业。而这其二,便是无心归我就请离开华阴县,我史进必当恭恭敬敬送诸位远去,绝不加害。无论你们出去后,是要投奔官军还是要在他方为害,只要今后我占据哪里,诸位能不再踏入一步,那么我们便相干无事,井水不犯河水。”史进说罢,顿了一顿,负手立在众人之间,威风凛凛的气息顿时展现的一览无余,史进一字一句地高声道:“路都是人自己走出来的,你们的路,也要你们自己选。”

史进又环顾了一圈,一伙一伙的人群里面开始有了窃窃的私语之声,史进知dào

他们是在讨论这去留大计,但是,史进暗暗瞧他们的脸色,却大多犹豫不决,似乎没了什么主见。而这样下去,必当会出现随同大流的局面。那时大势不论所向何方,都是史进所不愿看到的。如果这大势趋于离开华阴县,那么这些市井泼皮定然会流窜他乡荼毒他方百姓,更会在别处抹黑史进自己的威名。但如果大势趋于归顺少华山,那么除了真心想做番大事之人外,还会大量涌入一批投机取巧之辈,这些人不但会败坏军纪,蚕食军风,更会在紧要关头见风使舵,连累大家的安慰。所以,史进必须将他们的犹豫打破,在一瞬间将他们内心的意愿激发表露出来。

史进当下又吹起那百鸟传讯,一声莺啼过后,又一拨弓箭射手出现在了房檐之上,和方才那一拨交叉混在一起,箭头林立地朝着下面的众人。

这一下突然的变化,让一伙伙的破皮悍匪顿时又归于了安静,一动不动地站砸当地,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房檐上一支支尖锐的箭头。

史进这时走到当街的中央,随地拾起一只长剑,在众目睽睽之下,画起了一个圈。那把长剑在史进的手里顿时将那青石板上刻出了深深的痕迹来,将地上浅浅的一层血水激荡的四下飞溅。待史进一圈画完,又是一声嘹亮的鸟鸣刺破了苍穹。

瞬息间,一片弓响弦鸣之音顿时从四面八方想起,那声响激荡的街巷里的众人耳中一片蜂鸣,可他们还不及遮住耳廓,紧接着,便有嗖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刺入耳中,待他们本能地循声望去之时,一阵黑压压的箭羽正冲天而降,那密集的箭雨犹如阵阵飞蝗,呼啸着直扑而下。

噌噌噌——!

还不待众人从惶恐中回神,那些箭雨已经齐刷刷地落地,一切又归于了平静。他们迟疑地转首再看时,才一个个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原来,方才史进画出的那个圆圈,此时已经满满当当地刺入了密集的了箭羽,可怕的不在于这里没有一根射在外面,而是每一支箭都穿破了地砖,入地尚且刺破三分,更何况区区人肉。

就在大家看到目瞪口呆之时,史进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的路怎么走,自己还不明白么!那些不甘混迹于黑暗之中的义士,不论你曾经双手沾过谁的血,只要你投靠我,我一概不做追究,你们只要将手中的兵刃抛在地上,我便知你忠义。而那些愿意平平淡淡度过余生的人,那边便是你们的出路,走元宝大街,由东门离开华阴县。”说着史进将手一抬,远远地指着来时方向。史进一语说罢,顿时换了一副严厉的神色,以一种铿锵有力的声腔道:“从现在起,你们只有七步的时间,我七步走完,你们还没有做出决定的,那么就不可怪我史进无情无义了。”

史进说着,便向前迈出了第一步,大家依然是一片死寂。

接着又是第二步,众人中开始骚动起来。

紧接着是第三步,众人在犹豫中开始做出了选择。

之后是第四步,胆小些的见无利可图,便脚底抹油,一拍屁股朝史进所指的方向溜之大吉。

当下是第五步,零零碎碎间,史进可以听得到刀剑落地的声响。

然后是第六步,一伙一伙间本来相互防备的界限被打破,人们开始分散起来。

最后是第七步,在四面弓弦扯紧的声响下,大片大片的刀剑落在地上,那地砖上的血水也被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就在这时,史进一挥手,那些房檐上的弓箭射手收起长弓,不消多时便又隐没在了屋脊之后,在那些洒满余辉的房檐上,又是重归一片寂静,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史进朝着众人双手猛然抱拳道:“史进欢迎诸位相投!”

而那始终未发一言的众人也赶紧齐齐单膝拜在了地上,可就在这一片大好之中,史进还不及上前请众人起来,一个军士便从那来路飞奔进来,大声道:“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兵攻城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九纹龙点兵布将

史进听了那军士的来报,心里咯噔一下空了大半,这官兵怎生说来就来,没有半点兆头可循.可是,即便官兵来的势头甚疾,但史进此刻却也万万急不得了。

那军士跑得连连气喘,豆大的汗滴布满了额头,顺着黝黑的脸颊滚落下来,他不晓得此刻史进正处在要紧之处,心里只知dào

西城楼上恰逢要紧之时,他见史进没作言语,也没有他设想的那般一听消息便急的打马便走,反而瞧史进的样子甚是不太在意。

那军士看着史进太过淡定的反应,开始怀疑是不是史进没听清楚,还是自己就没有说明白。军情急于火,为了保险起见,于是那军士强忍着嗓子里火烧似的干渴,又向史进报了一遍:“大当家的,快去西城楼吧,官军要攻城了!”

史进刚刚收服了这华阴县里的黑恶势力,威信还不曾在他们面前立过,史进与这伙人马之间更没有什么互信的建立。而将与兵之间,兵的内心不过就是处在忠义与反叛之间,而忠义和反叛这两种态度对于主将者而言都是极易操纵和对付的,可怕就怕在那些区于其间的人,他们属于墙头草的那一类,不知何时就会倒戈反叛。这不但是为将者的内忧,更会在外患临近时产生毁灭性的伤害。

此刻的史进和那伙人马的关系便是这般的多变而复杂,史进听闻攻城,虽然心里急不可耐,但史进为了稳妥起见,免得使眼前这伙人归心动摇而引起大规模的哗变,于是,史进冷静地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仰天长笑道:“来的好!正和我心意,看我今日叫他们有来无回!”说罢,不及那军士再说什么,立kè

挥了挥手,便叫他先行退下。

史进见那军士走了,这才对那伙人马说道:“今日兄弟们刚归顺我,就有一场打仗要打,众位兄弟还不曾靠我史进过活半日,可如今我史进却要依托诸位的神威了。但是,既然行军打仗,必然要有规矩,虽然大家分属不同的势力,曾经多多少少必有结下梁子,但我今日要立的这第一个规矩,便是,摒弃恩怨,同心同德,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势力划分,有的只是一个队伍,尔等均出自华阴县,我便封你们的军号为华阴军。俗话道:‘蛇无头不行’,这华阴军必要有所头目才好从上到下将军令贯彻落实。”史进顿了一下,细细一思量,道:“我们以原先的势力相划分,以十人为一组,十组为一行,十行为一列,每个组行列均由原先各势力中的头目和大家推选出的能人担当。而华阴军则有我来亲自统领。这般可好?”

“好!”众人闻言一同山呼称好。

原来这些地痞恶霸都是在各个街头巷尾中称霸一方,虽然几十个聚在一起也颇有些钱势,但终究是为人所不齿,只能在阴暗里称王称霸,还动不动就被百姓在背地里将祖宗十八代都艹骂一通。但是,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跟了史进虽然还是在造反的初级阶段,但好在有了编制,能大大方方做一回武官,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街面上来混了。

人其实都是积极向上的,谁不愿意自己活得好一点,谁不愿意自己的名声好一点。当初那般实属迫于生计,被迫无奈,现在兄弟一伙都归于史进帐下,今后吃喝是不愁了,也该抓住机会去搏一个好的功名。此刻他们听史进说的头头是道,颇有大将点兵之风,心下也不由地生出许些敬意来。

“众将士听令!”史进突然表情一严,气吞山河地号令起来。

“在——!”众人异口同声地高声应道,那底劲和气势足得让这一声喊顿时如滚雷一般,隆隆不绝传向远方。

“即刻起,以一行为一营,自推头领,整顿所部兵马后立kè

报上名来!”

史进一声令罢,这街巷里满当当的千数人马立kè

混乱起来,但此时的混乱却不是真的大乱,正所谓“无大乱则无大治”,这一场纷乱下来,没过多少时候,便又渐渐归于齐整,一营一营由西向东排了整整大半条街,不过片刻便有小头目奔至史进面前汇报军情。

第一个来的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他倒提着一杆凤鸣大刀,奔到史进面前双手抱了抱拳,便开始自报家门道:“史大哥,俺姓谷,名燕兵,人送外号一阵风。先前是廊房街一带排行老二的人物。俺已经将廊房街的弟兄纠集齐了,除余凑整,有一百个,恰好一营,大家推我来做头目,大哥你看如何?”

史进看着他这身板,将手在他膀子上捏了捏,肌肉结实的很,再看看那杆大刀,掂在手里也约有百斤,心里甚是满yì

,便点了点头欢喜地道:“再好不过了,古闫斌听令!”

“末将在!”古闫斌双拳一报立kè

肃穆地拜在史进面前,恭恭敬敬地听史进有何安排。

“我命你即刻带领部下搜索战场,将官兵的衣甲刀剑盾牌但凡有的,尽数全收缴起来,清洗穿戴完备便统兵到西城门楼来见我。”

“是——!”古闫斌一声应了,做了一礼,立kè

便带领麾下兵马按史进的吩咐开始分头行事了。

接下来来的却是一个矮胖之人,手中拎着两把布满血污的菜刀,见了史进倒头便拜:“董袭拜见大哥!”

史进看了赶紧将人扶了起来,道:“何须如此大礼,兄弟快快请起。”说着史进将董袭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实在的,不论是身板还是他的兵刃,都实在没法和那谷燕兵相媲美。史进瞧着虽然不愿以貌取人,但那满身晃动的肥肉加上这两把血淋淋的菜刀实在不像是个能冲锋陷阵的人。

董袭看史进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两把菜刀转,而自己身上的肥膘也分外让史进注意,他心里似乎就晓得史进的心思了,便不等史进开口,就先行说道:“大哥,您看我这髀肉复生,兵刃俗气,是不是不太适合跟着你混……”

史进听出了董袭话中明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兄弟哪里的话,只是,这战场之上不比在这市井之中,我只是深恐兄弟你靠着这两把菜刀拼不下官兵的长枪剑盾,妄送了自家性命,不若,我送你一对双刀,你也好一显身手。”

董袭听罢微微笑了,恭恭敬敬地朝史进又拜了一礼,道:“大哥若是要给我添换兵刃那就不必费心了,自打我出道之日,这对菜刀便一直随我,如今,我虽归于哥哥帐下,但怎么忍心喜新厌旧。哥哥你就放心好了,这对菜刀也非寻常可比,定然不会连累哥哥的后腿。”

史进听罢,见他对随身多年的菜刀都这般爱惜,不忍弃之,由此可知其对人对物也定是忠义,看在这忠义的份上,史进也尊重他的选择。于是,满怀笑意地道:“好!那就虽君喜恶,自便好了。这个我也不做什么要求,只要你喜欢就成。”

“多谢大哥!”说着董袭心下微微有些感触,立kè

又拜了一礼便迫不及待地道:“也请大哥下令,我董袭也好带兄弟们放开手脚做一番大事。”

“好,我欲将北门的防守交与兄弟,只是,百人尚且太少,还须两营前去,方才妥当。”就在史进话语刚落之时,侧旁立着的两个汉子立kè

抱拳同声道:“我等愿同董袭前往守门!”

史进和董袭闻声回头一看,原来是两个身着布甲的两个汉子,一个手持宽背砍刀,一个手持青崖长剑,纷纷朝着史进拜礼。史进将两人扶起的同时手中暗暗发力,但觉其臂膀厚实颇有万钧之力,心下觉得有此三人守城,即便城楼不保,那官兵也定不会舒坦的进来。于是史进点了点头,道:“好极!有两位相助,那被门定固若金汤。”

史进说罢又怕这三人无作战经验而被官兵那些老狐狸给玩弄,搞得北城门楼失手,那就以后不好再见相见了,到了那时只怕对谁都不好。于是,史进又补充道:“诸位新入我帐下不久,对这当今局势尚未看清。那官兵中不乏一些狡猾的鼠辈,手段甚是卑鄙。诸位出城应战切莫自作主张,一切听我将令而动。”

三人听了在史进面前深深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董袭却问史进道:“大哥,出城这事事关重大,牵动全城得失,我等自然不敢胡来,但如若那些官兵强行攻城,我等却又怎地?”

史进听了,便知这董袭必是做事谨慎之人,心下便稍稍放心。将手一拍董袭的肩头,当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着问他道:“董袭,你先前来时做的是什么生意?”

“不怕大哥笑话,小弟做的是黑市上得生意,专卖黄铜。”

“呵呵,那就好说了,如若有人来抢你的黄铜,你当怎样?”史进看着董袭,认真地问道。

董袭这下晓得史进的意思了,立kè

抱拳道:“大哥授权与我,我定死守城楼,如若北城失守,董袭也必先亡!”

第一百三十二章 胆魄折服众将心

史进听董袭这般说,心下渐渐对他有了更多的好感,史进肯定地点了点头道:“事不宜迟,那么现在就请诸位前往北城楼助阵,到了那里便和那里的守军说‘天合道利’他们就晓得你们是自己人了,待我一会儿回了西城楼,便派人再传口谕.诸位,还望一切小心!”

“大哥放心!”说罢董袭等三人一抱拳便领兵急急去了。

史进刚送走董袭等三人,这边就又来了三个,分别是熙宁寺一带的二把手彭琛、明德街一带的地霸王韶和菜市口一带的地头蛇李元虎。史进一一将这三人打量了一番,心里也暗自满yì

,便与方才交代董袭一样也将守城的策略大概与他们说了。彭琛等人一抱拳道一声:“史大哥放心,我等定不辱将命,将南门守住!”也带着麾下的兄弟们去了。

就在史进送走了彭琛等人之后,再回身相顾之时,只见一个精干的汉子站在两个营的面前,表情甚是为难。那汉子见史进这边没有了人,这才踟蹰了一下走了过来,双手一抱拳望史进便拜倒道:“狄雁见过大当家的。”

史进凝眸一看,眼前这青年约二十一二的模样,不但皮肤净白,面庞也甚是英俊,史进看着顺眼不经多看了几眼,但遍观上下也就两个臂膀上肌肉甚是结实。史进依旧将人双手搀扶起来,热情地道:“今后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般。我看这华阴县城里的英雄好汉,也就是兄台与我年纪相仿,这般大礼却也不必。”

狄雁轻轻点了点头,似有什么想说,但又不好讲出口来,却噎在嘴里变得吞吞吐吐的。史进看着他这般样子也替他难受,便将手轻轻地按在狄雁的肩头,很亲近地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并非我狄雁不愿爽快,实在是……这事叫我如何……如何让是好,我……我不知dào

这……这该如何开口。我怕坏了大哥的规矩,可是他们……。”狄雁说着将脸低下来,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地看着地面上一块块血迹斑斑的青石板地砖。

“他们?”史进说着转目看了看不远处整编完毕的两个营,又认真地看着狄雁道:“他们要你犯什么规矩呐?”

狄雁见史进的眉头微微蹙在一起,看样子是误解了,便立kè

补充道:“大当家的可能误会了,并非什么作奸犯科之类的事,而是,与我相熟的兄弟颇多,许多小势力的头目在这场火并里战死了,大家都来归顺大哥帐下,两个营的兄弟都来推我出来做头目,大哥你说我……”

史进一听便看破了其中微妙的意味,于是微微一笑道:“贤弟恐怕不是怕坏了我的规矩,而你是怕惹得其他营的人会有非议吧?”

狄雁微微抬起起脸来,看着史进的那双夺人心魂的眸子,顿了下便点了点头,道:“便是这个道理。别人统领百十众,而我却一人统领两营,虽然常言道‘不遭人妒非好汉’,但这般下去,只怕会影响以后兄弟间的和睦,更会给大哥以后军政上带来不少麻烦。”

史进心里洞明的很,但狄雁能想到这一步,上升道集体利益上来,这就可以看出面前这人,不但声望很高,而且也是个明白人颇有些远见的,诸如这般的人才,如果教导得当,也必有一番大用。于是,史进笑着安慰他道:“既然是兄弟们的意愿,你但做无妨,想必你也一定有所过人之处,以此服人,我想该没人说得什么闲话了吧。”

狄雁双手微微地捏着,叹了口气,道:“大当家的,你是有所不知,我狄雁只不过是稍稍善射,因此也搏得些虚名,要是抡我战场厮杀的功夫,那真当是不敢献丑。我担心的是,我带着这连个营的兄弟,在战场上跟着我丢人,那岂不是辜负了大哥的信任,也辜负了兄弟们的一片苦心。”

史进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满yì

,先不说他的功夫怎样,就眼下所表现出的人品,那就是市井间难得一觅的,也许,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有这般多的弟兄愿推他出来吧。

但人能尽其才这才是为将的上策,史进想着不管狄雁多谦虚,真功夫还是要试一试才好再做安排,不然草草下了安排,弄得赶鸭子上架,反而断送了人家的性命,这可就不是妥善的处理了。于是,史进头也不回地立kè

转身便走,这一下,搞得站在当地的狄雁摸不着头脑,很是尴尬不知史进这是何意。

就在狄雁进退两难,心里揣测不断的时候,史进也快步走了约百步,最后一步走罢,立kè

站住脚,转过身来朝着狄雁道:“狄雁,取你的弓来,往我这手中射一箭看看。”说着,史进抬起右手,四指并拢与拇指相扣形成一个中空的环状。

狄雁听罢这下立kè

傻眼了,仿佛没有听清似的,连忙问道:“大当家的,你说什么!”

史进轻松的笑了,道:“我说,你用你的弓箭,朝我这手里射上一箭,叫我瞧瞧你的本事!也叫大家心服口服,今后没得闲话说!”

“大当家的,这……这如何使得!万一我失手,伤到大哥这万尊的身子,那可如何了得?”狄雁听史进一眼,心里已经很是感动了,这里面包含的不只是肯定,还有那份厚重的信任。而就史进的这一举动,也霸气的征服了狄雁的心。这世上,莫说已经名声大振的少华山大当家史进,就是极普通的老百姓,也不会让你这般放肆地要你射他,这其中的大气真当有吞天没地之势。

“有什么了得了不得的,如果伤到我,那也是刀箭不长眼,与你有何关系,狄雁,你但射无妨!”史进朝着狄雁恳切地说着,以消除他的后顾之忧。

“这……”

史进见他还是犹豫不肯,这般下去,要拖到猴年马月才解得开他这心里的束缚,于是史进立马大声道:“狄雁,堂堂一男子,何必为这一箭而犹豫,莫不是小看我史进不成!如若不是,那便快快拉弓搭箭,先射穿了我这孔洞,待会,我还要你去射穿城外正在咆哮的官兵。你这般犹犹豫豫,如何上得战场,如何抢得先机!”

狄雁听了史进的训话,心知史进在给他勇气,当下如若再谦辞下去,反而娘娘腔腔的,不甚爷们儿。于是大声应了史进的话,便取了强弓在手,搭弓上箭,两根修长的手指铿锵地将弓弦拉满。狄雁朝着史进的方向提醒道:“大当家的,小心了,我射三箭,这第一箭便要来了!”

“好男儿!我等着!”

狄雁得了史进的令,便轻轻闭上一眼,将那箭头稳稳地瞄在史进右手的那个圈。

此刻躲在暗处房顶的时迁,眼睁睁地盯着狄雁拉满了弓弦,眼看着就要射了,心里不由地为史进悬心掉胆,手心里也密密麻麻浸出了汗。心里一个劲地叫苦:“我的好哥哥诶,怎地这般冒失!”可是,时迁此刻又不好阻拦,方才史进就下令不须任何跟随前来,而史进现在单枪匹马以自己固有的胆魄折服了这华阴县的黑恶势力。如果时迁这时现身,只怕带给史进的只有负面形象的影响,让下面的人都会以为史进是暗中埋伏了兵甲,才敢只身口手进这遍地尸骸的街里招降。到时候,史进的威望则损还是小事,要是引起一连串的倒戈,那可就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时迁不好阻拦,只好在暗处想着法子来保护史进,可是左右看看出了瓦片,确实也没有什么顺手的家伙,就在时迁心里甚是着急的时候,只听狄雁大叫一声:“咤!”。

那箭羽嗖的一声破空而响,时迁惊得心里骤然一紧,手里一急硬是掰下一块瓦角来,同时目光急转赶忙朝史进望去,只要那支箭敢伤到史进一丁点,时迁便用着小小的一块瓦角从暗处直射入兔崽子的太阳穴里。

就在众多兄弟的注视之下,那支箭羽嗖得一声,飞速穿过了史进右手摆出的环形空洞,深深刺入后面血泊下青石砖中,搏得大伙一阵喝彩。

史进看着这一招,心里甚是高兴,要晓得,在这事业初始之时,最缺的便是这得将才。于是,史进也连连称赞好箭法。

“大当家的,谬赞了,你且小心,这第二箭来了!”狄雁一箭射过,此刻便没有了方才的那种扭捏,搭弓上箭,便又来一箭。这下,可惹得时迁心里一阵叫骂,但其结果亦是搏得了一声喝彩,那之箭也是稳稳地穿过了史进的手环,插入了身后的地面。

“大当家的,这是最后一箭,委屈你了。”说罢,一声弓弦震鸣之音后,紧接着便是更加热烈的一声爆响。

时迁转眸看时,也不由地微微露出了喜色。我的好哥哥,你原来用心这般良苦……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众将归心助史进

狄雁的箭射得确实精准,而且一箭快似一箭,到后来大伙儿的眼神再好也没能跟上那飞火流星似的速度,在视觉里也不过顶多只是留下一道灰白色的影子,接着便是戳在青石板上的定格.可是,史进将狄雁的最后一支飞箭却轻而易举地攥在了手心里,这一招不但让在场远远围观的众人心下折服,经不住爆出一阵更加热烈的叫好,就连那狄雁也是心里暗暗佩服。

此刻藏身暗处的时迁看罢,这才松了口气,只要大哥无碍,那便比什么都强,倒是那射箭的小子也算乖巧,没出什么岔子。时迁想着手里捏着的那块瓦角也渐渐放了下来。

史进拿着那支箭羽走到狄雁身边将箭递回了他的手里,心里为能得到这样的将才很是高兴,不由地叹了一句:“好箭法!”

狄雁听得出史进这句感叹是发自肺腑的,他虽然听道上的人不止一次地这般称赞,但是能得到史进的褒奖和肯定,他心底顿时觉得暖了一下,有种欢喜的感觉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为之全然一新,而自己的前途也为之豁然开朗。狄雁不由地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史进看着狄雁道:“真是老天眷恋我史进,今日送了你来助我,让我好不欢喜啊!”说着和狄雁都笑了。

“今日狄雁得遇大哥,才是三生有幸,不虚这世上走一遭。今后,狄雁侍奉大哥于鞍前马后,随大哥赴汤蹈火!”说罢唰地一声将衣袍的前摆朝侧旁一甩,哄地一声立马跪在了地上。紧接着,在侧旁列队待命的两营兄弟也唰得一声齐齐跪倒,双手抱拳,朝史进道:“我等愿意追随大哥赴汤蹈火!”

史进看着这黑压压跪下的兄弟们,心里颇受感动,赶紧扶了狄雁和唤众人一起起来,史进这才感慨一叹道:“虽是素昧平生,但如今相见恨晚,我等能相聚于此,岂不是苍天之意!乐乎!快哉!”

时迁在暗中看了,全身也不由地顿觉热血沸腾,心里更是欢喜无限,这帮人虽然出身不怎么干净,但肯跟随哥哥起义,那是哥哥的福气,更是他们的福气,不可不谓“一切都是天意”。

史进虽然高兴,但是他却没有被这欢喜而冲昏头脑,这兵临城下的威迫,就像一支快要烧到手指的火把,现在虽然史进表现的临危不惧,全然不把官兵当回事,但实jì

,史进的心里早被急的犹如那热锅上的蚂蚁了。

事不宜迟,当下史进心生一计,便立kè

下了将令道:“我等兄弟聚首,当大宰牛羊,在山寨摆出通宵酒席来,之可惜,当下却有那官兵来搅我等的好事,我还须依仗众位的本事了。”

“大哥下令便是,我等在所不辞!”狄雁和众人一同应声答道。

“好,狄雁听令!”史进立kè

换了严肃的口风,开始下令了。

狄雁抱拳而立,坚定地道:“在!”

“我令你统帅这两营的兄弟,现在立kè

前往黄天霸的宅子,搜查院里的所有水井地窖,必有衣甲弓刀,尔等装备齐全便埋伏在南门城楼所对的富士大街两侧,等部署到位之时,你立kè

快马前往西门城楼听我下步安排。时间紧急,快快前去!”史进说着拍了拍狄雁的臂膀,坚信他必然能出色完成。但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立kè

告sù

狄雁道:“到了黄家府院上,一定要约束手下,动作千万要斯文些,只许搜查缴获兵甲,其余财产却不可动,更不可伤害黄家家眷。”

狄雁领命之后,似乎还想问句什么,但是被史进这么拍了一拍,便也不开口了,将头深深一点,心念愈发坚定了。正当要走,又听到史进这般吩咐,心里顿时又是一暖,不由地史进这般的仁义所深深折服,在心中史进的形象顿时又高大光辉了一个层次。于是连忙应了,便立kè

一挥手臂,大声呐喊道:“兄弟们!跟我走!搜黄府,领装备!”

一语说罢,两个营便立kè

哄哄隆隆地沿着这条街巷朝黄家的府宅而去了。

史进看着狄雁一伙人马快速地奔走而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史进这才转过脸来。而此刻一个满脸雪白须髯的老人在史进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了,看的史进心里不由一震。史进不明吧这是何意,便急忙想搀扶那老人起来,可是,老人沉住了身子,史进是丝毫拉扯不动。就这一下,史进就探出来了,这面前的人虽然年纪不轻,但其功力亦是了得。

史进向来不愿受**礼,更别说是一个苍苍白发之人。史进见老人固执不肯起来,便也赶紧相对着跪在老人面前。老人双目微红见史进也跪在地上,双手急忙托住史进的双臂,双手向上微微一抬。史进顿时觉得双臂下面力如泉涌,怎么用劲都跪不下去。

史进暗自运了三次劲,但均是撼动不了老人的这一双手,史进没得办法,只得作罢,深深叹了口气,道:“老伯,您这……到底是何意思?”

“我柳权天这双腿,最不会的就是跪,但今日,我替我家老爷感激大当家的恩泽。”老人说着便是一拜。

史进看着实在是受之不起,连忙问道:“柳老伯快快起来,这是从何说起,你家老爷是谁?我又有何恩泽在,恐怕是弄错了。”

“错不了,我看的人怎么会错。”柳权天这话说的甚是铿锵,意味也颇甚远,他说着顿了一下,继xù

道:“我家老爷已经不在了,但多亏大当家的手下留情,能这般周全的保住我家主子的宅子和家眷。”

史进听了,心中一惊,略略放低了身姿急忙道:“刘老伯您是黄家的人?”

柳权天深深地点了点头,道:“我曾经是柳家的人,但自从老爷亡故,两位少爷就为非作歹,我规劝不住,早几年被逐出来了。”

史进听了心里暗暗吃惊,这眼前的老人原来被黄天霸逐出了家门,但这些年后还这般来替黄家的老爷报恩,可见此人之忠。史进深深换了口气,道:“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但柳老伯却当真乃忠义之士,在下佩服,还望起身说话。”说着史进再次双手来扶,柳权天也顺势站起身来。

“当年黄老爷在位之时,也是名动一方的将帅,我柳权天跟随老爷东征西战,在其麾下排行老三,故而也混了一个柳三爷的虚名,之前与你厮斗暗器的老翁排行老二,叫广凌云,当年也是响铮铮的好汉,只可惜,被女色所左右,而暗中扶持黄二郎分家,想从中也捞一笔。而之后在房檐上有一使阔斧的猛人,那人便是我大哥,叫夏宇超,你后来在房檐上兴许也注意到了,当真是一员猛将,只可惜,一生尚武,脑子却是糊涂,不论少主做什么混账事都惯着由着,想的之是榜少主守住这份家业,报老爷的恩典。可惜,这两人都身怀本事,却短命的很……自作孽不可活。”说着柳权天深深叹了一声。

但这些话听到史进耳朵里,却惊出一身的汗,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被这人不知藏身何处都瞧了个明白,而先前那两个人就功夫上乘,恐怕面前这老头功夫也一定不寻常。史进双手一拜,立kè

恭敬地道:“原来是柳三爷,幸会幸会!”

“大当家的笑话了,柳三爷这三个字,就莫要再提起了,只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从今个转投入你帐下,这柳三爷就万万不敢当了。”

史进笑了道:“话不能这般说,要是论私情,柳三爷还是柳三爷,这是我该敬您的,但要是在公事上,我号令当然还归我号令,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当家的,不但仁义为怀,还公私分明,身怀绝技,却能这般体贤下士。我柳权天相见见恨晚!”说罢柳权天双手一报便拜了一礼。

史进慌忙也回了一礼,道:“柳三爷,当下官兵已经攻到城下,只怕随时都有攻城的可能,史进还望柳三爷相助一臂之力!”

“还请大当家的下令,我等无不相从!”

“那好,柳三爷,闲话我就不再多说,方才我令狄雁前往黄家祖宅收缴军械衣甲,是没得办法,既然如今有您在此处,不知你可知晓那批军械所藏何处,即为我等省了时间,也免得惊动黄家府上的内眷。”史进说着一脸期待地看向了柳权天。

柳权天迟疑了下,开口道:“那批军械是夏宇超说动黄老爷私自藏下的,我也略略晓得,此刻我即便动身前往,帮狄雁搬运出来。唉,这些东西都搬出黄家,黄家也安安稳稳过几年好日子吧。”

史进听罢眼中顿时一亮,甚是高兴地道:“那就有劳了,等装备齐整,便随狄雁一同火速往西城门楼上来,我在那里恭候诸位!”

柳权天当下立kè

应了便领了一营兄弟也朝黄家那边飞奔去了。

史进看着当下空旷的街巷,空的只剩下血泊和伏尸的时候,史进心里也不知倒地是悲是喜。只是,暗暗拭去了额上细微的汗滴,最后看了一眼柳权天等人远去而模糊的背影,这才露出一脸焦急来,足下发力,飞也似的朝着元宝大街出口的方向奔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守华阴兵临城下

史进带着时迁一队人马再奔上城楼的时候,双耳已经隆隆地布满了城下官兵的喊杀之声.

“大当家的,你可来了,官兵已经被我等杀退了一波,看这样子,当真是要强攻来了,大当家的,快想想办法吧,这样下去,兄弟们怕是撑不过今夜了。”金脚板见了史进就像看见了救星似的,连滚带爬地朝史进这边迎接过来,见了史进急忙报gào



史进一看金脚板衣甲不整,一副狼狈相,当下便一拽金脚板的衣领,将他的甲衣束缚的紧了紧,这样看上去还精神些。只是,史进离开的这段时间可是苦了金脚板,史进拍了拍他的背脊,一面同他穿过箭羽横飞的城头,一面向西城的门楼上走。

史进紧紧搂住金脚板的肩头,道:“此番幸苦你了,剩下的事就由我亲自来应对,放心,一切有我,他官兵奈何不得咱们。”

“大当家的亲自操刀,自然是马到功成。大当家,还有一事我须报与你知dào

。”金脚板说着便将史进迎进了西城门楼里来。

史进才离开半天不到的功夫,这城楼的门户上便零零落落刺上了官兵射上来的箭羽。史进一步跨进门来,顺手将门顶上的一支白羽箭摘了下来,拿在手里,一边看着一面在那摆着地图的八仙桌前坐下。史进一面对金脚板道:“却是何事?”一面仔细瞅着手中的这支箭。

这白羽箭的箭杆结实,却构造甚重,虽然可以穿衣破甲,但却因为射程有限,用处也颇受限制。但今日,这箭尽然可以射到城门上来,而且箭头尖锐入木已有四分,可见这官兵方才已经快攻到了城门口,是在这城下放的箭。既然可以这般大胆地在城墙下放箭,岂不是……史进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地有些担心了——岂不是自家的箭羽已经快用完殆尽了,不然金脚板何不在他们距城两百大步的时候将他们射杀。

史进深深地换了口气,在这纷乱的环境中,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将那些官兵的喊杀尽数摒弃,概不纳入双耳。

这时,金脚板方要言语,但见史进看着那支箭,脸色甚是不对,便顿了一下急忙问道:“大当家的,怎么了?”

“官兵晓得我们城中缺箭,此刻虽然官兵的攻势减弱,却不是真的挡住了一波的进攻,这一波恐怕才刚刚开始,攻势之所以减弱,只是他们在等将云梯和破门锥运上前来,看吧,不出多久,便要动真格的了。”史进说着两撇英雄眉不由地也紧紧锁在额头。

“大当家的,那咱们该如何是好,现有的箭羽确实也不足八千支了。”金脚板急的叹息连连。

就在这时,外面官兵的喊杀声徒然涨了三分,犹如滚雷一般,一哄一哄地灌入众人的耳中,在史进看来,这喊杀之声并不可怕,怕的却是官兵这锐利的气势。有这股气势在,兵锋又尚在劲头,只怕战斗力又要往上翻一翻了。

“报——!官兵带着攻城机械,又杀过来了!”一个探报的小厮,当下极为惶恐地奔了进来,纳头便报道。

史进不必往他的眼里看,也感觉的出他心里的恐惧,只怕,此刻站在城楼上的兄弟们看着官兵的阵势,都是这般的胆寒。这样的士气,说实话,才是史进心里真zhèng

担心的,未战而心先惧,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而史进担心什么便立kè

来什么,这让史进连安心思虑对策的时间都没有,这可又该如何是好。

史进一挥手令那小厮褪下,自己也在这城楼里坐不住了。嚯地一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箭羽噌地刺入了桌面的一角,朝着金脚板道:“走,出去迎敌!”说罢便从城楼的墙壁上摘了一只长劲的强弓,提了一壶箭羽挂在后腰,对身侧立着的时迁道:“立kè

召集城上全部的弓箭射手分作三排,一会儿听我将领,将那八千箭羽尽数给我轮流狠狠射下城去!”

“大当家的,我们只有八千了,这……一旦用完,我们……”金脚板脸色颇有难色,不得以还是想提醒下史进,这现状的残酷,已经经不起那般雄伟排场的折腾了。

还不及史进搭话,时迁正要出去统筹安排,路过他的身边时,顺便拍了拍金脚板的肩宽他慰道:“慌什么,城上的箭羽用完了,还有别处的箭羽可以用,大哥早打理好了。”说着便立kè

也提了张弓,挂了壶箭便往外面布置弓箭射手去了。

金脚板听了,虽然史进没说那箭羽的来路,但既然是大当家的安排了,那便必定是妥善无意,这一下,心里的包袱轻了不少。

但在史进心里却没少得任何压力,他知dào

时迁所言的那些‘别处’指的是狄雁在黄家祖宅会收缴出来不少,只是这也不过是他在路上和时迁略略提起,时迁并不晓得,那些箭羽的数量恐怕也没有大到可以供应城上防守所需的地步,只怕是刚刚够狄雁连个营完成任务用。所以,这城头上的箭羽从始至终恐怕只有这八千支了,如果用完,真的急是用完了,这城头上也就只有肉搏血战了。

史进虽然知dào

,但却没有说出来。在时迁出去的时候,也迈步往出走,可是前脚还不曾跨出门槛,身子便又顿住,伸回脚来,转身看向金脚板道:“对了,你方才说有什么事要报与我知dào

?”

金脚板一听,猛地一拍自己脑门,颇有些自责地道:“瞧我着脑子,大当家的不说,我就险些忘了。我要告sù

大当家的是,半个时辰不到的时候,有一队官兵打扮的人马来了,清一色的官家兵甲,害得我差点和他们干起来。”金脚板此刻想起来,还是不由地小小吐了口气,当时一心应付城外如狼似虎攻城的官兵,突然一支官兵出现在身后,换了谁,谁心里不惧呢。金脚板继xù

道:“那为首的大汉提着一把凤鸣大刀,自报家门是谷燕兵,还说他们现在归大哥帐下,是你让他们来这里候着的。可有这事?”

史进一听,面色稍稍有了喜色,点了点头,道:“不错,谷燕兵来得倒是不慢,不知他现在所处何处?”

“我怕他是官兵的内应,便把他们迁到西城门楼右侧的一个酒楼里歇息,现在有人在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既然是自己人,我就不必这般小心了。大哥,可要我传他上来么,也好助大哥一起守城。”金脚板心里高兴,欢喜的不只是现在有些帮手,更多的是自己跟了这样一个牛叉的大哥,在这困死的城里,还能拉扯出一支队伍来。

史进摆了摆手,道:“他们在那里待命就好,我另有妙用。”说道此处,史进听得外面喊杀震天,显然官兵已经迫近了,于是史进招呼金脚板道:“走,我们去城上看看。”说着便和金脚板一同登上了西城墙上。

史进站在城垛边,举目四望,远处的连山都已经隐没在沉沉的暮色之下,而从远及近到处都是黑压压的官兵人海,高高的云梯由十多人奋力的推着直往城下冲来。也不知这是孟督监的指令,还是另有其人,这般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开战确实不像是孟督监的性格,特别是对战局的操控,没听说过有半路想起要用云梯才停下进攻去取云梯的,这似乎不是孟督监的手笔。

但管他娘的是谁现在统军而来,你要我等兄弟的脑袋,那我就得先留下你的命来。

史进看着那些猖狂地奔袭而来的官兵,犹如潮水一般,嘶吼着喊杀,迅速地朝这般挥着刀剑杀了过来,特别是那几十组云梯,来势更是了得,这般大摇大摆地来,一副全然不惧的样子。“我艹,这般狂妄,全然不把我少华山放在眼里,那我就让你们尝尝这有来无回的滋味如何!”史进自言自语罢了,便突然大喝道:“弓箭射手准bèi

!”

几百张弓听了史进的命令,立kè

在城垛见拉弓搭箭,一个个将自己全身的力qì

都注入其中,将弓拉的犹如满月,尖锐的箭头各自暗暗瞄着一个自己的目标,可以说此刻,在他们箭下瞄好的人都可以毫不吝啬的算作死人了,什么时候打法他们上路就等史进的一声令下了。

史进看着那前锋部队已经奔走到了二百大步,已经进入了史进的射击范围,但史进却纹丝不动。这和时迁心里所预想的不太一样,时迁深刻晓得,这放箭最讲究的就是时机,如果让那些官兵靠近城墙,那可就晚了。时迁顾不得别的什么,感觉朝史进小说提醒道:“哥哥,此时不射更待何时!”

史进摇了摇头,显然史进并不是因为一时被官兵来势之壮而唬住失了心念,反而史进此刻在耐着性子等待这什么,时迁心下疑惑,不由地顺着史进的目光也望了下去,看着下面的官兵铺天盖地而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暴箭羽灭顶之灾

打前锋的一些举着虎头盾牌的官兵见一路杀到城下,出了城上传来的喊杀之声,几乎没有什么反抗,连一支箭都不见射下来,看来真的是没有箭羽可射了,这华阴县被困到现在这个程度估计已经到了资源枯竭的地步了.官兵都察觉到了华阴县守军的防守没有了远程武器,此刻心中幸喜若狂,原来保持前后相互的队形此刻顿时散了,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放大胆子往城下奔去。

特别是跟在那些盾牌兵后面,专门推送攻城云梯的那些军士,更是比谁都兴奋,一个个浑身都使出了吃奶的劲,着急地直把云梯往城下推,他们晓得这场仗的开始必然将是在这攻城梯与华阴县城墙的墙头上。于是,那些专门派来负责保护推送军士的盾牌兵此刻也将盾牌从臂膀上放下来,跑到攻城云梯侧旁一起帮着加劲。

时迁眼看着那些工程云梯距城下越来越近,如果在不用弓箭射住阵脚的话,一旦让官兵的攻城器械靠近,那弓箭的威力就来不及施展了,到了那时,官兵蜂拥而上,除了血战也只有血战了。时迁有点着急,手心里都不由地沁出了细密的汗滴,此刻,时迁真的不知dào

,也真的猜不到史进心里在怎么盘算怎么想,不由地时迁转首眼直勾勾地盯着史进的眼睛。

可是史进看着那些簇拥着攻城云梯的官兵,看着他们幸喜若狂的样子,嘴角边却不由地笑了,笑的那般开心。时迁看在眼里,打心里真的没法理解,如果这样的一副表情此刻出现在别人的脸上,他一定二话不说,上去立kè

将那人乱刀砍死,因为——那分明就是一副投敌之后的内应相。

就在时迁看着官兵一步一步靠的越来越近的时候,紧张的时迁心里也跟着这要命的场面越来越紧,急得他一句“大哥——!”还不及提醒出口,却没想到史进此刻出口比他快了不止一倍。

“准bèi

!射!”史进一声突入起来的号令犹如滚雷炸响,使城楼上的众人心里不由地为之振奋,早已瞄好的箭羽顿时犹如倾盆大雨,唰地一声,黑压压地朝着城下的众军士直扑下来。

时迁听了心里顿觉爽快,仿佛憋气很久的人突然冲出水面用尽全力去呼吸一样爽快,他拉动弓弦,嗖嗖嗖,一箭接着一箭,将城下那个他看了不止一眼的那个推送攻城器械的家伙顿时射杀在城下。

而此刻,城下的官兵也被史进的这一声叱诧硬生生地唬了一跳,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将众人的心顿时惊得直颤,特别是那些懈怠的盾牌手,全身一震,就连那极沉的虎头盾牌都险些脱手。

可是,一切说什么都晚了。少华山的兄弟们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刚才那一阵的煎熬,仿佛时间被拉长了好几倍,看着官兵的那一张张些得yì

的脸,心里早就把他们狠透了,此刻弓弦响时,你说少华山的兄弟怎么会轻饶的了他们。一个个都是使出了牛大的劲,把弓拉的极满,一支支的箭羽朝着官兵全身的要害,特别是朝着他们那一张张的丑恶嘴脸上飞蝗般暴射而下。

官兵眼见箭雨遮天蔽日而来,抬头看时,脑海中留下的只是一片恐怖的黑雨,紧接着,那些带着死亡般压抑气息的箭羽便飞快地刺入了官兵惊恐的眼眸,刺穿了他们一个个昂首的面容,也将他们的五脏六腑挂在倒刺上一同刺穿,伴随着血气的弥漫、血液的飞溅,官兵的背脊上透出一支支明晃晃地箭羽,滴着鲜艳的红色,带走了官兵身体中的全部温度,陪着官兵的尸体一起倒毙在地上。

箭羽一波又接一波地“居高临下”,几乎已是压倒之势,将官兵一片片立kè

结果在当下。大部分的官兵只那一眨眼的空便将性命交代在了华阴县的西城门下,而少部分身手还算敏捷的人此刻眼看着同伴的惨死浑身吓得魂都没了,但求生的欲望强烈地发挥着可怕的力量,使得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登城云梯,此刻疯狂地挥舞着兵器企图格挡犹如暴雨的箭羽,更有命好的,此刻,双手也不知哪里来的牛劲,一手一个虎头盾牌,护住前心后背,将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便往后阵撒腿飞逃。

这箭羽下来,将官兵攻城的前锋阵形瞬间毁去大半。

史进此刻又下令道:“莫杀逃兵!射中锋前队!放!”

这一令下罢,众人虽然一时明白为何不趁胜追杀,而是选择要任由那些逃兵溃散,但听大当家的总是没错的,于是将长弓略略抬高,瞄着那攻城部队的中锋前部,立kè

又是一片弓弦惊响的蜂鸣,瞬时间,又是一片黑漆漆的箭羽朝着那边飞射而去。

此刻,中军刚刚目睹了前锋如何残忍地被瞬间射杀在城下,此刻,本来前进的脚步就有些犹豫了,此刻那些箭羽又望着中军而来,此刻,对于身处军阵中的官兵怎么能不胆寒,一个个急忙提起兵刃来截挡。但是他们真当不走运,如果换做平时,他们这些刀剑功夫勉强或许可以截取一两支要命的箭羽,但是当下,他们却遇上了少华山这样一群不要命的人,又遇到史进此刻倾其所有箭羽存备专门为此一战。这箭羽铺天盖地,哪里是他们想拦截就拦截的住,想拦截就拦截的完的。

这箭羽降临在中军的阵地上,就像遍地插秧,将下面的官兵一个个透甲而过愣是射死在他们前脚还没踏稳的土地上,官兵的鲜血随着箭头的透出,噗噗地喷射出来,随着官兵倒下而汩汩地流淌在城下的土地上,染红了这里的一草一物,仿佛这里的土地本来就是血腥的红。

中军后部的官兵亲眼看到了少华山这帮徒匪箭羽的威力,而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前方,刚刚有自己的战友替他们品尝了箭羽穿肠的滋味,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腥和伤亡,再加上从死神手里侥幸逃出来,不顾一切飞奔逃遁的前锋官兵,此刻的中军已经和方才大不一样了。他们的心境变过了,气势已经被史进的这顿箭羽淋的比“落汤鸡”来要残酷还要狼狈,心里的底气已经弱了三分。

等他们再看着那些丢弃在城楼前的攻城器械时,上面已经染满了官兵的血污,下面没有站着一个官兵,反而是横七竖八地惨死在了一架架攻城器械下。中军眼看攻城无望,心里便又涨了三分退意。而就在他们前进的脚步不约而同地慢下来的时候,只听华阴县城城楼上又是一片弓弦的惊响,恐怕在今天,同伴中箭的惨叫和吃痛的哀嚎已经不算什么了,真zhèng

恐怖的,在他们心里生出死亡寒意的正是这弓弦的惊响和那“嗖嗖嗖嗖”的箭羽破空之声。

但凡能活过今天的前锋官兵,这两般声音,一定会在他过敏的心底留下一抹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今后不管他们身处哪里,都会像惊鸿一般,听闻少华山的弓弦一响,便立kè

吓的屁滚尿流。

此刻的中军听得弓弦一响,便知箭羽又来了,果不其然,一片黑压压的箭羽猛下来,果然应了那句话,百闻不如一见,一见不如亲临。那些中军的官兵此刻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大势所趋,不管逃不逃的了这厄运,众人二话不说立kè

掉头就跑,什么兵刃刀枪在这一片混乱的逃命中都已经变得不重yào



但是毕竟人的脚力有限,特别是在这样由恐惧引起的慌乱中,前拥后挤哪里逃得走,不过一眨眼的空,那些冰冷的锐利箭头已经刺破了他们的衣甲,穿透了他们拥挤在一起的身子。像糖葫芦一样,一箭便可将两人一同射穿,牢牢地固定在了一起,这下真的是死不分离了。

就在官兵前锋和中锋大乱的时候,身处阵中的官兵将领奋力地想力挽狂澜,但是官兵退势已成,而且在少华山徒匪们强dà

的箭势承托下,让官兵的镇定之心愈发动摇。那些身处后军压阵的官军将领,此刻就算急的把刀剑抽出来将溃逃的官兵斩杀马下也还是止不住官兵溃逃之势,反而溃逃之势犹如瘟疫一般飞快地由前锋蔓延到整个中军,而且就连后面压阵的骑兵部队也被这溃逃的洪流也冲撞地列队不稳。

史进看了当下的战局不由地开怀笑了,满是欢喜地道:“兄弟们!将剩下的箭都射出去,射的越远越好,能射到四百大步的,重重有赏!”

“大哥!”时迁看着官兵已经溃败得不可收拾,便将弓箭收了起来,靠近史进的耳旁道:“大当家的,我们此刻弓箭所剩寥寥无几了,狄雁还没来,如果官兵突然折回来,或者再来一波,我们该如何是好!我看就此收手,等狄雁来了,我们再做打算不迟。”

史进摇摇头,坚定地道:“不必留着箭羽,全部射下城去,此时不射更待何时!”说着一脸神mì

的笑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九纹龙妙计退敌

时迁不晓得史进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在今天这样一个时时刻刻都处在紧张中的日子里,做为大当家的史进心里所想的东西不但和时迁心里的想法格格不入,而且也不符合史进平日的做事风格.

但是史进既然这样一味地坚持着,时迁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担心,但是紧接者,当他察觉到史进那狸猫般的笑意时,时迁心里也说不来为什么,仿佛是一缕清风吹入了心里,一下子就释怀了大半,时迁晓得了,史进心里又生出别人无法窥视出的妙计了。

于是,坚守在华阴县城楼上的少华山兄弟们纷纷张弓搭箭,一支紧接着支地将箭羽朝着城下溃不成军的官兵射去,杀的本来就魂飞魄散的官兵此刻更是苦不堪言,一个个哭爹喊娘,吃痛哀嚎,一时场面更是狼狈不堪。少华山兄弟们这箭射得不但威武而且还很解气,特别是看着那些官兵趾高气扬地来攻城,现在却被杀的狼狈不堪的溃散,那种将别人的生死随意玩弄于股掌的优越感,让困在城里的少华山众人顿时士气大增。

等到一阵箭雨射罢的时候,将士们把一壶一壶的箭都射尽的时候,官兵此刻该死的都将命交代在这里了,那些吓破胆的,也冲乱了自家后军压阵的阵脚四下溃散。

史进将最后一箭射穿一个高举虎头盾牌士兵的后心后,一脚踩在箭垛上,放眼远远望去,只见那些溃兵犹如山陵崩塌,其溃败之势不可阻逆,此刻去的又远了,心里颇是满yì

,将头深深一点,大声道:“兄弟们!痛快!”

少华山的兄弟们此刻杀退了来敌,心里也极亢奋,不由地异口同声呐喊道:“痛快!”

虽然杀退了官兵,但时迁心里却有好多还未解开的疑惑,趁着现在空闲便凑近史进的身边低声道:“哥哥,为何要将箭羽射得一支不留,我左思右想,却仍然不得其妙。”

史进听了不由地笑了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妙处可言,不过是疑兵之计罢了,我们的箭羽已经不多了,如果分散开使用,那样子威力会大大削弱,而且,之前金脚板为了节省箭羽,都叫人家轻易的进迫城下了,正是人家看出了我们缺箭的弱点这才放大胆子地运了攻城器械来冲城。所以,这次便要将箭羽全部射罢,不仅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而且这样大批量的远程打击,在官兵看来一定会认为之前的种种都是假象,为的就是引诱他们放松警惕。而且他们也一定会认为,我们城里有大量的箭羽,从而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是——”

史进看着时迁一脸的折服被这个“但是”说的双眉不由地微微蹙起,便顿了下继xù

道:“但是,我们确实再没有箭羽可用来从这城头上射下去了。”

时迁听了心里不由地一惊,赶紧插嘴道:“大哥,你不是让狄雁去收缴黄家的箭羽了么?这守城要紧的很,怎么能没有箭羽呢!”

“贤弟你不晓得,狄雁缴获的箭羽是另有他用的,我们城头上已经用不着了箭羽了。”史进很肯定地断言道。

“大哥,这是为何?官兵难到就为这一时的士气受挫就不会再来了么?”时迁心里更想不明白了。

“不,官兵不但还会来,而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再来的。”史进说着将目光放的更加深远,看着远处的官兵大营,斩钉截铁地道:“那时出动的兵力恐怕会是这次的数倍,也可以说是官兵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场硬战了吧。”

“大哥,那我们没有箭羽还怎么收的住,就但凭在城头上和官兵肉搏么?寡不敌众,被攻下来那就只会是个时间问题了。”时迁此刻手心里已经被史进这番的言语惊出细密的汗,时迁紧紧攥住衣摆,心里担心的倒不是自己,只是这这华阴县已经这般艰苦的守了这般久,一旦失守,说实话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但这还不是时迁主要所担心的,他怕的是,城破的问题是出在自己敬佩的大哥身上,毕竟“人有千虑,必有一失”,时迁此刻太害pà

史进有这样的“一失”。这样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华阴县,还会让少华山的兄弟们生出怨言,不但在少华山兄弟们心里的高大形象会坍塌的一塌糊涂,而且这样不好的传言传扬到江湖上,大哥的英明也都会毁去了。史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如此厚重的威望,一者是来于他非凡的身手,二则便是来自他那高深莫测的心智,而且这心智的威力相比身手还更重yào

一些,如果大家一旦对大哥的心智产生了怀疑,那么可不只是威望大打折扣,就是以后军令的执行度都要有所影响的,那么与执行度相挂钩的执行效果也会下降,那么大哥将会踏入一个恶性循环之中。在这样一个成王败寇的无奈世界里,很多本来应该成就英雄伟业的人,便是这样踏入了这样的一个怪圈,而稀里糊涂地葬送了自己一生事业,而且往往很少有咸鱼翻身的。

“不必担心,我想……他们会有不少的兵马布置在西城门前,但是他们不会冒昧攻城的,这一次的箭羽已经让他有了防备,虽然在我们看来是一种可笑的防备,但他们攻打的终究不是西门。”史进顿了一下,收回目光看着时迁焦虑的眼眸接着说道:“在西城门前兵临城下的幌子下,他们会另外安排一支劲旅来攻打我们另外的一门。”

“啊!大哥,他们要攻哪一门?”时迁听得惊心胆战,官兵分兵攻打本来就是少华山众人最最担心的,但此番没有箭羽的情况下,这样更是个愁死人的事。只是,时迁听史进这般说的头头是道,既然料想的到敌人进攻的套路,那么也就一定也心里有底,揣测得到敌人从哪个门攻进来,不然有这等要命的军事摆在面前,史进的眉头上怎么会一点阴影都没有。

可是,史进没有直接回答时迁的担心,只是摇了摇头,这下看的时迁心里一阵发凉,城里也就这么点人马,光是守这西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如果官兵要是分兵攻打其他三门的话,那城里就是有多余的人手四下里救援,只会疲于奔命,最后被城外的官兵声东击西耍得团团转,这……如何是好。

“我要是知dào

,那岂不是成了史半仙了。”史进笑着说罢,看着时迁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便将心里的策划合盘拖出道:“不过,你也不必愁成这个样子,我们虽然不晓得他攻打哪个门,但是,我们却可以主动为他们挑一个门,方便他们进攻。”

“哥哥,有什么妙计快些告sù

我吧,咱们防都防不过来,我不信你还要去主动给他们找一个门方便敌人。”时迁听史进说到此处,就知dào

史进不是真的诚心要给官兵方便,一定是反语,其中必有妙计。

“我早为他们选好了一门,那便是离官兵大营最远的南门城楼,到时候,我们只要在西门城楼摆下疑兵,而独独守好这南门便好,我自有妙计。”说罢史进笑了。

时迁听了,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不晓得史进这是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是,大哥有妙计在手,自然这仗打得错不了。

“报——!”一个传令小厮此刻奔上城楼来,神色急慌慌的甚是焦虑,单膝一跪立kè

报道:“大当家的,又有一大伙官兵打扮的人现在集结在城楼后面,为首的自称是狄雁,说是大当家的人!”

“来的正是时候!”史进一听,朝远处官兵溃散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便立kè

回过身来,朝着时迁道:“走,下去迎上来!”

于是,史进和时迁快步下了西城门楼来。狄雁和柳权天此刻正列队在西城楼下,远远看见史进亲自下得城楼来,受宠若惊,立kè

一甩战甲的前摆,立kè

单膝跪在地上,众人一齐抱拳高声道:“大当家!”

“众位兄弟请起。”史进说着三步并作两步,飞奔到众人面前,伸出双臂先将柳三爷扶了起来,再将狄雁扶了起来,接着众人才缓缓站起身来。

史进往后站了两步,放眼打量着柳三爷所率的部队,此时这银盔银甲往身上一穿,哪里还有市井的匪气,一个个精干强劲,看这身板模样时杀敌的好手,于是将头一点连声道好。

此刻狄雁跨前一步,双手抱拳道:“大哥,有柳三爷的帮忙,省了咱兄弟不少的功夫,果然这黄家的地窖里窝藏了不少衣甲,收缴了箭羽也有两千支,现在我已经将两营的兄弟们,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在南城门前的大街两侧了。”

“干的好!幸苦众位了,方才官兵虽然溃去,但是不久便会重整帅旗借着夜幕再度来袭。走!我们上城楼去,好好盘算一个退敌之策,用这一夜的功夫一举将官兵阵营个个拔起,将也将这包围之势彻底击碎!”史进说罢,众人一呼应和,便一同往那城楼上去了。

一百三十六章 西城楼点将布兵

等史进传令将谷燕兵也唤上西城门楼的时候,大家这才相互一拜,今后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了.

“兄弟们,来看!”说着史进等一伙人便团团围住了八仙桌,木光齐齐地落在了桌上的地图上,史进指着标注官兵大营的一块地方道:“此刻,在这里必然再做安排,依我看,方才的进攻不似孟森的作战手法,一定另有其人。第一次作战就被我军杀得打败,不管那人是谁,必然会恼羞成怒,急着想扳回一局,重树他的虚名。我约莫着,这人以为我等胜了一场必然幸喜若狂,大肆庆祝而忽略了防守。而他们,则打算接着夜幕降临,悄悄掩杀到我军城下,以声动击西之计,偷袭我南、北、东三门中的任一门。”

史进说着便顿了一下,将手重新一指西城城门,道:“今夜,让四座城门上的兄弟分为三组,轮流高声喧哗,尽兴喜乐,上回在阵前缴获孟森的那几十坛子好酒还在,现在取十大坛子来与众将士喝。但是,每当一组在喧闹之时,其余两组便要隐藏在箭垛之下,不得露出身子和兵甲,时时保持警惕。一旦官兵突然出现在城下,那么便立kè

起身,拔出刀剑出现在城楼上,齐声叫杀便是。”

众人听了将头一点,史进看了一圈,知dào

大家都心领神会便继xù

补充地说下去道:“北门和东门遇到官兵便如方才的安排所言,官兵见了这阵势自然会出乎所料,以他们的胆识还不敢贸然打进来。金脚板!”

“在!”金脚板双手抱拳应道。

“事关全局成败,实为重yào

,现在差你亲自前去北门传令,通知守门的董袭,务必按计行事。此后你前往东门主持东门的防务,东门兵卒和北门所差不多,也不过三百人,但你们要虚张声势,造出两千人的样子来。”史进看着金脚板认认真真地嘱咐道。

“大哥放心,我此刻便去做。”说罢,金脚板立kè

转身离开了城楼,快步下楼传令去了。

时迁看着金脚板也有事情去做,而自己闲着怎么行,便心急道:“大哥,那我呢?这西城门首当其冲,自然你亲自守,不如把南城门交给我,我去守!”

史进看着时迁这心急的样子,摇了摇头,道:“不成!这西城门由你来守,今夜却不可饮酒,将城上的兄弟们全部装备弓箭,给我戒备森严地把守好西城门。”

“大哥……”时迁显然是有话,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一时却不方便说出来。

史进看出了时迁的着急,也猜的出他心里担心的是什么,还是有弓无箭的事。不过,此刻说透不甚方便,于是便将头低下来,详装作看地图的样子,直接将时迁的担心和积虑无视掉。

就在时迁看史进察而不觉,正要出言提醒的时候,史进却比他还早一步,将话头挑开道:“狄雁,南城门的弓箭射手要间隔布置,每组五十人,分四组,一二两组分别布置在与南城门相对的大街前端两侧的民房上,三四组便顺着大街隔开一百大步,也同样埋伏在民房两侧。待你看到官兵杀入城门的时候,一二组先不放箭,待他官兵人马进入了一半的时候,一二组的便轮次射杀,在入城的官兵觉察中部遭遇埋伏而急急忙忙回兵相应的时候,便立kè

拉弓射箭,但是切记莫要站起身来,教兄弟们轮次射暗箭来便好,不但使得他官兵摸不清咱排兵布阵的底子,不敢豁了命的往城里冲,更让他们在黑暗中莫名其妙的死,搅和得他们头尾不得兼顾而心胆具碎,待他们乱成一锅粥不顾死活地想逃出南门的时候,狄雁你见他的将旗往回退,那么就立kè

传令手下的一二两组停止射击。此刻……”

史进说着注视这狄雁道:“就要看你的了,在他们逃回西城门下前,一定要在乱人军中找到统军的将领,一箭将他射下马来便可,如有偏将,也须教他们落马。等他们的头领落地,你立kè

将他们的将旗射落。”

狄雁双拳猛地一抱,坚定地道:“大哥放心,这等事,手到擒来!”

史进将头一点便道:“那就有劳兄弟了,快快前去准bèi

吧。”

“是!”说着狄雁信心满满地快步去了。

时迁知dào

史进方才是故yì

不搭他的话,于是,此刻也不便再提起来问,索性此刻也就不去计较这些,等一会儿人走尽了,再问不迟,哥哥必然是另有妙计的。于是,时迁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乖乖地听着史进在继xù

排兵部将。

史进转首对柳权天道:“柳三爷,这些还要借助您老人家的神威!”

“大当家的这般说辞,可要折煞我这老身骨了,既然我投你帐下,不管是生是死但凭你一声吩咐便是。”柳权天说罢,便满目期待地等着史进的安排。

史进听了,心下欢喜,便指着华阴县西门道:“柳三爷,方才你也听到了,一旦狄雁将官兵的将旗射下来,你便带着你的兄弟们从西门侧的小巷里扑杀出来,但凡见了官兵便一通斩杀,一直斜向穿过大街杀入这条小巷。”说着史进指着地图上的一个街巷相接的口子,史进见柳三爷记下了,便继xù

道:“这条巷子往里转不过百十步远便可通到另一个巷口中,此刻你们便再从这巷子里杀出,一路沿着街杀下去,再从这边的巷子进去,便可通到起初埋伏的那条巷子了。这个八字的杀好了,官兵定然大乱,相互残杀,而身处城外还不及进入的官兵定然不晓得前面发生了什么,定然会抢杀进来,到时会与官兵撤tuì

的一伙在街上相遇,定然有一场厮杀,你要做的还是将这源源不断入城的后军也搅乱,方法便照先前的安排,绕个八字来杀得他们头昏脑胀。”

柳权天光是听着史进的安排便已经心里可以想象那时杀戮的快感,听史进说着双手也不由地用劲搓起来,显然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柳权天兴奋地连声叫好道:“好好好!这般安排最好!我柳权天二十年没有再赴沙场,没想到老至暮年,还可以有机会参加这般好耍的战事,快哉!快哉!”

史进见他这突然的变化,心下也不由地乐了,原来这柳三爷也是个武痴,只不过他痴的大概不是武艺,而是更高一层的冲锋陷阵。心里不由地怕他恋战反而折在里面,便继而吩咐道:“柳三爷,到时候切记要让咱自己的兄弟们手腕上缠上红丝带,都是银盔银甲,免得到时候咱们也敌我不清,跟着官兵一起混了头,损兵折将,那可就真不值得了。此外……柳三爷,我们此番主要是要搅浑官兵,让他们自相残杀……”

柳三爷一听便知dào

史进的意思,立kè

到:“我晓得,会按大当家的安排来,不恋战,更不会连累了众位兄弟。”

史进听了略略一点头,心知这柳三爷还是个明白道理懂得大局的人,顿时心下放心不少。便一抱拳朝柳三爷道:“事不宜迟,柳三爷,还望速速准bèi

。”

“是!”柳权天双手一抱拳,便也去了。

此刻留在西门陈楼中的只有史进、时迁还有谷燕兵了。谷燕兵眼看着众将都有自己要紧的人物,他听着知dào

今晚要和官兵来的不只是一场大战,而且更是一场盛大的好戏,于是全身也不由地血脉膨胀,急切地盼着史进给他一个惊天动地的任务来做。

“大当家的,你看大家都有事做,那……我能做什么?”谷燕兵看着史进道。

史进笑了笑,立kè

严肃地道:“燕兵,官兵来时,一定会攻打南门进入我们的包围之中么?”

谷燕兵设身处地地想了下,认真地道:“这当然不会,官兵又不傻。”

“对了,正是因为官兵有些小聪明,所以我们就要利用这个,把他引进南门来。”

谷燕兵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做,官兵才能乖乖的被我们引进南门呢?”

“这个不难,不管官兵去攻打哪个门,你只要带着麾下的兄弟们气势汹汹地拦腰杀进去,不必恋战,受到官兵猛扑前便抓紧时间从另一侧杀出来,官兵一但猛攻开始,你们便赶紧一路溃败,不但要败的狼狈,而且要败得让敌人奋追不止。”史进说着,饱含深意地看着谷燕兵。

谷燕兵有点懂了,便说道:“大当家的意思是,要我详败,退回到南城中,打开城门退入之时,假装不及关门给官兵留一条路进来,这样就可以引鳖入瓮了,可对?”

史进听了,笑道:“对对对,便是这般,燕兵心里晓得,便省得我说了。只是,此番前去,何时冲阵何时溃败,却是要紧的很,你要当心把握,切莫有什么闪失。再者,你将我的衣甲穿了,骑我的战马前去,同时叫你的人现在褪下官兵的衣甲,换上咱少华山的装扮,待你引敌退入城中,你便迅速到西城门下来,我等换过了行头,随我再从西门杀出去。定然叫那官兵,被杀的措手不及!”

“好!”众人一齐叫好,谷燕兵将手一抱,道:“那末将就去准bèi

了。”说罢便也急急下楼准bèi

去了。

史进也再一次踏上西城门楼,看着夕阳西下,淡淡的余辉在华阴县渐渐褪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官兵大营暗波涌

【官军正北大营】“大人!逃兵都回来了,您看,怎么处置?”方余生进了大帐行过了礼,便朝着坐在上首位置的朱宁报gào

道.

“哦?”朱宁轻轻呷了一口,放缓缓地下了杯碟,看了方余生一眼道:“回来多少啊?”

朱宁掐着指头对朱宁道:“回来两千人马……该回来的,都回来了。”

“该回来的?方将军,那你告sù

我,谁不该回来呢!”朱宁说着,勾起心底的隐痛不由地气的全身发抖。朱宁真想破口大骂,这厮未得准奏便带了五千人马去攻城,攻城器械都折损在了里头不说,还被人家杀得铩羽而归,这可是朱宁原本守寨的五千人马啊,就这么被折了大半,现在这小子还真是脸皮够厚,这么好意思掐着指头这般说话。朱宁越想越气,要不是这小子是孟督监的爱将,此刻的朱宁恨不得拿刀将他剃成一条白骨。朱宁忍了忍性子,冷冷地道:看来,在方将军心里,是我不该回来了?!”

方余生一听当下唬得立kè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也顾不得什么衣甲在身,不便行大礼,此刻咚咚咚地努力和衣甲暗自做着抗争将头用力地磕在地下道:“朱大人言重了,末将断然不敢有这般的意思。”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朱宁一提来就气愤难当,将手猛地一拍桌面,便指着方余生道:“我带兵攻打少华山,临走时,怎么吩咐你的?”

方余生深深将头压在地上,一听这话,此刻后背不由地生起一股冷意,额头上却是密密麻麻地渗出黄豆大的汗滴来,一滴滴散落在地面上。方余生平日里甚得孟督监的欢喜,不但是因为他的才智,更多还是因为这小子能看透别人心里想什么,有什么含义的话,不必像对别人说话那般太费事。

当下,方余生自然也听出了朱宁的意思,不由地哆哆嗦嗦地道:“朱大人临行时,嘱咐我,只可带着两千人的队伍,每隔一个时辰便去攻打一次西城门,不必实实在在地攻打,只要迷惑了那帮徒匪,让他们察觉不到我们的主力已经在朱大人的带领下去攻他们的老巢,此外便是……便是……”

朱宁冷哼了一声,喝问道:“便是如何!”

方余生生生吸了口气,道:“此外便是要守好大营,以防不测。”

朱宁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冷冷地道:“原来你都记得,是明知故犯!来人,给我拖下去,斩了!”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军校立kè

进了大帐来,左右两面将跪在地上的方余生牢牢押了,一把便将方余生倒拖在地,二话不说直往门外拉扯。

要知dào

,这一旦拖出大帐之外就是叫破嗓子都没得救了,方余生吓的满面惨白,奋力的挣扎着叫嚷着朱大人饶命,末将是迫不得已,不得已!

轰隆一声,此刻站在左右两班的武将们一瞧,也立kè

齐齐站了出来,一甩衣甲的前摆单膝跪地,齐声道:“朱大人!”

虽然众将没有说,但朱宁晓得众将的意思,本来朱宁也并没有要杀掉方余生的意思,只是,如果不这般唬唬他,这接下来的仗就真没法打了。于是,朱宁摆了摆手,道:“你说你迫不得已,如何个不得已法!”

迫不得已,那都不过是方余生一时着急胡乱说出来的,其实,哪有什么迫不得已。但现在好歹暂时保住了性命,便赶紧挣脱了那两个押送的军士,重新跪回到厅前来,道:“末将一字一句地记着大人的话,便命李守义将军带了两千兵甲前去骚扰西城门,可是,不探不知dào

,这一探却着实让众将都极吃惊。”

朱宁听了,也不得不说这小子的嘴巴厉害,刚听了一句,就将人心里的好奇勾了起来,让人不得不听他全讲下去。毕竟这方余生是孟督监的爱将,自己就是仗着童贯大人的神威,也不好这般反客为主,但凡可以立威唬唬他就好,所以,在朱宁的心里也挺盼望着小子说出点什么有价值的话来,也好堂而皇之地给他免了死罪。

于是朱宁便往前探了探身子,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哦?发xiàn

了什么,让我也吃惊吃惊。”

方余生一看这情形,对朱宁心里的盘算是心知肚明,稍稍缓了口气,便道:“李守义将军带着两千步卒虽然只是骚扰下华阴县,可是没想到,竟然轻而易举地便打到了西门城楼下,连那城门都摸到了,那些徒匪竟然都没有什么像样的反抗,箭羽零零散散地射下来,当真是匮乏之象,而且据李守义将军观察,城头山并不见史进的影子,只是乱哄哄地叫嚷不休,看样子,史进是不知叫什么事给绊住了,一时不在城上。”

“哦,这般容易就摸到了城门下,还顺便探知了这么多的军情……这也着实让人出乎意料。”朱宁听着暗自点了点头。

“这是绝好的进攻几乎,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当下李守义将军便赶紧详装兵力不济败退回来,将这一要紧的军情告sù

了末将,我本想通知大人,但是,我估摸着大人那时已经带兵在少华山下与那贼人的余党开始交锋了,又怕错过了这攻城的机会,于是,我便召集了所有部将,一同来大帐中商讨……”

这小子倒是挺会将罪责分散开来,看不出还是个狡猾的种。朱宁也不管他耍什么花招,便道:“你们商讨的结果便是立kè

举大兵攻打华阴县,一举破城,好独揽战功,高升发财!”

朱宁的这一喝,可把在场的人都吓得腿软了,纷纷将头垂的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你们这般打算,可曾与你家孟森督监禀告过!真当是胆大包天,找死!”朱宁喝骂了一通,心里愤愤然不能平静,此刻,他晓得了为什么在他攻打少华山打到正要紧的时候,会有人十万火急地来告sù

他大营失守。

众人听了朱宁的呵斥,一个个将头埋得又低了三分,仿佛要是低的不够,把自己凸显出来,就立kè

会被拖出去杀头似的。

朱宁缓了缓心中的气愤,缓缓地道:“你们本想立奇功一件,却没想到中了华阴县徒匪的计,乱箭将诸位射的灰眉土脸,折损了大半守军不说,还被人家趁机劫了大寨,幸亏那贼人不晓得督监的所在,我回兵救得及时,不然后果你们可曾想过!”

众人心里早就被唬得一佛现世二佛升天,哪里还敢抬头瞧上半眼,简直就是连那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恨不得此刻找个地缝爬进去,即便是躲不过十五,那这初一也是要躲一躲的。

朱宁看着下面跪着静悄悄地,吓得连屁都不敢放的众将,心里虽然有气,但是毕竟这些兵众都不是自家的,损失多少对他来说只要不影响大局便没关系,所以朱宁也并没有像怎么责怪他的意思,一来立立自己的威风,二来便是要为自己以后的安排铺些路子。

于是朱宁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们这边出了乱子,我还得回兵来给你们擦屁股,收拾你们的烂摊子,倒地谁是主力,谁是助攻!你们知不知dào

,就在你们铩羽而归之时,我已经快攻下了史家庄,过不得多久便可以挥兵直上,顺势拿下少华山,但是,诸位可知么,我一听大营失守,我还以为哪里降了天兵将你们这五千人都给吞了,我着实担心孟督监的安慰,二话不说拍马便回,可是忙中出错途径连山口的时候竟然遭到一支伏兵……我……哼!”

朱宁说道此处,方才好不容易安下来的气,又不由地腾在胸口,不知dào

如何才能发泄出来。好端端的胜仗被这帮孙子的一个噩耗搞得立马给扭转了局势,本来有组织有计划的主动进攻,立kè

变成了被动的撤tuì

,而且还在半路被突然冲出的贼人杀得七荤八素,折了不少军士,这等奇耻大辱,叫奉了童贯大人之命的朱宁如何叫得了差事。

朱宁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眼下虽然折了不少兵马,但是好在并未兵败,尚且还有挽回的机会,尔等罪臣的人头权且都寄存zài

我这里,将功补过也倒罢了,要是再敢出什么岔子,那么可就别怪我朱某人心狠!”

“是!”众将立kè

双手抱拳,一副众志成城的样子。

朱宁看着他们这副样子,不由地心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便不再训斥,换了个话题,改口以一种高深莫测的口气,悠悠地道:“方将军,那些逃兵既然回来了,那么便将他们整编一下,就归于你帐下吧,你可有意见?”

方余生一听,心里顿时叫苦,常言道“衰兵必败”,方余生带着这么一帮子被吓破胆的人,还怎么打,怎么建功,这即便不是要他去送死,那逃回来了,也必定要落个死罪,这朱宁是假装大气,虽然嘴上说是罢了,但这权术这手法,分明就是杀人不见血的狠。方余生虽然心里愤愤,但是,却也不敢直言什么,只得陪着笑,一副欢喜的样子叩谢道:“多谢朱大人的厚爱!”

方余生恨由心生,这后面的“厚爱”两字不由地将发音咬得特别重。这让在场的人都不由地微微侧目,只是凭借他们的心智,还听不出这话里的味道,但是,这话听到朱宁心里却再明白不过了。

厚爱?哼,厚爱还远远不止这些呢……朱宁想着不由间冷冷的笑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官兵大营暗波涌(贰)

朱宁又一手端起杯碟,一手揭开杯盖,那袅袅的沁香顿时腾了起来.朱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茶的清香顿时由鼻而入,与他的肺腑瞬时融和似的,那种极为享shòu

的模样,与方才冷笑的狰狞完全判若两人。

众将这么跪在地上,透过衣甲的膝盖隐隐地有痛觉传上身来。他们低着头嗅着朱宁的茶香,也不由地稍稍tian了tian干瘪的双唇,偷偷地相互瞥了一眼,静静地等着朱宁发话,可是朱宁却一直故yì

不语,就在这般安静而又有些尴尬的气氛下,众将度日如年,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奇妙的拉长了,这份煎熬实在是不好受。

朱宁呷了一口,闭起双目,一面细细地品味这杯里的茶香,一面闭起眼微微的摇头,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但是,就在这样的某个瞬间,朱宁蓦然睁开了眼眸,里面尽是精炼的光芒,朱宁看着面前这一帮子不成气候的众将,言辞颇为严厉地道:“起来吧。”

“谢大人——!”众将异口同声的谢了恩,便拖着酸痛的双腿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朱宁看在眼里,心里却暗暗骂道,就让你们跪了一会儿就跪成这幅模样,平日还不知是怎么一副处优养尊的架子,如此这般上了战场可怎么了得。朱宁的脸上有些不悦,便一眼都不去瞧他们,顾自一面品着茶,一面道:“诸位的身板看样子,不太好啊。”

众将不知朱宁这话里套着的是什么意思,一时谁也没敢说话,但方余生听的明白,心里对朱宁有气,便也不言语,索性丢了硕大的冷场在这里。但朱宁似乎并不在乎,也并没有让他们说话的意思,接着道:“看这样子,今晚诸位是很难再驰马厮杀了……”

众将一听,这下可就听出这话的好坏了,还不及他们出言挽回,朱宁便顾自说了下去,好像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似的道:“不过,没关系,毕竟这年岁不饶人,也怪不得你们,既然你们心力不济,那么就该当让出将军的位子来,我看诸位的副将可是各个生龙活虎,我大宋需yào

的便是这样的一批年轻将领,不怕死,敢冲锋,最重yào

的是——他们听话。你们说,是也不是!”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当下唬得众将一个个齐刷刷地又跪下了,这下可顾不得什么膝盖酸痛了,一个个双手抱拳道:“大人,我等一定奋力拼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望大人成全!”

朱宁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将目光越过他们的头顶,穿过大帐的门,望着远方那绯红的一片火烧云,缓缓地道:“今日,我们一共折损了七千兵马,好在没有伤到我军元气,还能做最后的一搏。”说着朱宁顿了顿才缓缓地道:“都起来吧。”

方余生听得明白,朱宁立过了威风,此刻的起来是真的叫起来,接下来恐怕是要说大事了,于是,在众将还犹豫着不知站跪的时候,首先带头站了起来,按自己原来的座次站回道大帐的两边,听候朱宁大人的将令。

朱宁看了看众人齐刷刷地站在了两边,便继xù

道:“自从孟督监统兵来此,包围了华阴县,就叫那贼人数度突围不遂,多处受阻。但今日,贼**败我军,必定欢欣鼓舞,那些个没见识的山野匹夫,定然料定我军元气有伤,今夜不会再前往攻城,而他们也好有个休息喘息的机会。但是……”

朱宁看了眼众将,坚韧地道:“这个机会,我们不可以给他们,常言道‘骄兵必败’,我等便趁着夜幕掩杀到他华阴县城下,杀他个措手不及,定然可以收复失地,一战雪耻!”

“大人英明!”众将齐声应和。

朱宁微微笑了一笑,出言甚是谨慎地道:“方将军,今**去攻城时,你看西城门楼的戒备如何?”

方余生跨出一步出列道:“回大人,末将领兵前去时,虽然在后军压阵,但对于城上的布置却看的甚是清楚,那些贼人弓箭射手极多,分为三波,轮番射箭,那箭羽犹如天降骤雨,暴射不止,远近皆有所及,明显是有人在故yì

操纵……”

朱宁将手略略一抬,止住了方余生的话,追问道:“爆射不止?”

“没错,自打前锋距城门百十大步开始,便突然发难,一直到……到全军溃败,那箭羽都不曾停息过,漫天箭羽跟那飞蝗一般,铺天盖地,让人防不胜防。”方余生小心翼翼地遣词拿捏将当时的概括讲了一番。

朱宁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沉思起来,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道:“这般算来,这一次射下的箭羽便有数千只,他们是将全部的箭羽都孤投一掷了么!”

方余生想了想便当即接话道:“大人,我想贼人断然不敢这般放肆,为退一时之敌,而自断后路,我看史进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哦?看来你对敌方还是颇为了解的啊!那你说,这贼人为了一次攻防便破费这么多的箭羽,那么我们要是多攻几次,他该如何,每次也这般招待么?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的储备?他就没有竭尽的时候么?”朱宁说着冷笑了,道:“依我看,这华阴县已经是外强中干,你们上一次受到的攻击,已经是他们的困兽之斗,最后一搏了,那个叫史进的人困在华阴县里分明吃的已是山穷水尽了,诸位今夜攻打华阴县,必定手到擒来。”

“大人!”

朱宁顺着这声响凝眸看去,原来时李守义,他跨出行列,双手抱拳道:“大人,这史进诡计多端,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还是小心为妙。”

“哼!”朱宁冷哼了一声,没有好气地道:“那你倒是说说,他要是真有大批的箭羽储备,那么这些从何而来?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还是,他们城里驻扎了一批制造箭羽的匠人?”

“这个……恐怕都不是,但恐怕也都可能。”李守义这话说的唯唯诺诺,但听在朱宁耳朵里却颇为有些吃惊。

“这话怎么讲!什么叫都不是,什么叫有可能?”

“唉,大人不知,前些阵子华阴县里的暗报回来说,城里的贼人已经粮尽水绝了,但是你看现在,光听他们城头的呐喊便可晓得,一个个底气洪厚,哪里有半点饥渴的迹象。莫说他们会因为缺粮而军心大乱,现在看来,那西门城楼上的戒备更加森严了,而且,城中的百姓都没有**,显然也没有受饥渴的迫害。大人您看,这样可怕的一个人,连粮食都搞得定,更何况是区区几万箭羽。我想他定然也不在话下。”

“哼!你的意思是,这史进成仙了!我们还真的奈何不了他,叫他独霸了这华阴县,叫我等的头颅都回京交代在菜市口不成!”朱宁听了心里虽然诧异,但是这军心却动摇不得。

李守义一听,当下唬得立马再次跪下,道:“大人,末将断然不敢,只不过是想给大人提个醒,而且……”

朱宁听了心里冷笑归冷笑,但是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防,特别是李守义说到一个“而且”,于是便顺着这话头问道:“而且如何?”

“而且,大人要想攻城,这攻城的云梯已经用不得了……”李守义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的都犹如蝇蚊。

朱宁晓得他说的什么意思,那些攻城的云梯都被他们给陷在西门城楼了,此刻早被那帮守城的贼人射了火箭烧毁殆尽了,于是朱宁摆了摆手道:“这不必担心,我另有办法。”

方余生一听便晓得了,朱宁虽然废话了这么多,其实他不过是想探一探这帮人的心气,看看这帮人有多少是坚毅的主,而在朱宁心里早就有了一套攻城的计策。

于是方余生当即抓住了这个机会,双手抱拳当前道:“大人,请您下令吧,我等定然舍命厮杀,不为报国也为雪耻!”

“哈哈哈,这话说的实在!好,我要的就是这样的韧劲。”朱宁果然脸色上缓和多了,一拍桌角道:“诸将听令!”

“臣在!”众将都跨出一步,双手抱拳凛然道。

“方余生带领麾下副将率残部两千人直抵西城门下,散列开来,人人间距五大步,给我铺展的广广的,不必燃起火把,只要给我扯开嗓子吼就行。”朱宁说罢,看了一眼略略欢喜的方余生,心道,这厚爱你消受的起。

看着排布的架势,方余生自然晓得这是一份不必付出血本就有战功的任务,于是双手猛然抱拳,心里欢喜,对朱宁的成见也就丢在了千里云霄之外,坚定道:“末将接令,到时候末将定然让华阴县西城楼上都灌满咱们的喊杀声!叫他们闻风丧胆!”

朱宁点了点头,微微笑着道:“好极……好极!”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诡计连连设不绝

“朱大人,方将军去叫阵,那我们呢?”李守义抱拳道.

“呵,不必心急,今天诸位没有一个会歇着,李守义将军听令!”朱宁看着李守义的眼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我现在命你和王毅将军带领诸位麾下兵士三千人攻打东、南、北三门,这次你们听好了,不管门上射下来的是箭羽还是刀子,都必须给我攻进去。”

王毅将军听了双手抱拳道:“末将领命,只是……朱大人,云梯都折损在西门了,我们……”

朱宁摆了摆手道:“这个不是需yào

你惆怅的事,此番攻城不必云梯,砍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木桩来,挑十几个壮汉来抬着,多冲几次,便可冲开城门了。”朱宁说着顿了一下,将一根食指举在面前,严肃地道:“你们此番要注意你们的机动性,见机行事。这华阴县里的兵力不多,这四个门必然会分散兵力,史进再神也不会布置的天衣无缝,总会有个缺口在等着你们,一但你们抓到了,便找到了进入华阴县里的路。”说道此处,朱宁特意强调道:“你们要记住,只要你们进了华阴县,那么这场仗便赢了!这意思,你们可懂?”

王毅眨巴眨巴了眼睛,没有回答,而是稍稍地侧目瞧了眼一样在身侧领命的李守义,李守义此刻也正看向他,两人双眸一对,心下还是一片似是而非的不太理解。但当下这个气氛里,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有一句话听懂了便好,那便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攻入华阴县那边好了。于是,俩人将拳再次一抱,同声道:“末将领命!”

朱宁心里冷哼了一声,但表面还是一副满yì

地点头。

“李昭将军和王雱将军守营,彭泽涛将军、王昆山将军、李太和将军各带一千兵马,与我出营埋伏,以作后应。”朱宁将剩下的安排一口气说出来。

只听帐下一片唱喏,朱宁便将头深深一点道:“那么诸位便早些筹备,今日日落十分,便是我等动兵的时机。”

啪——!众将将拳一抱便纷纷转身退去了。

就在这时,朱宁却扬声道:“还请彭泽涛将军、王昆山将军、李太和将军留步!”

彭泽涛将军、王昆山将军、李太和将军闻言立kè

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朱宁当下一看其余众将都匆匆出帐去准bèi

战事了,便将手一挥,候在一旁的小厮们立kè

明白,快步上前将大帐的布帘放下,便退了出去,守在了大帐门外。顿时,外界的人喊马嘶都隔绝在了大帐之外,大帐里有的只是油灯的光辉和安静的四人对目相视。

这样死一般的沉寂,朱宁第一个开口将之大破道:“诸位,今晚一战事关成败大事。我方才的安排,诸位看懂了几分?”

彭、王、李三位将军相互一视,目光一触当即分散,朱宁看得出他们心里定然有个人的看法,只是没有讲出来罢了。朱宁看着看着便微微地笑了,道:“孟督监为我举荐各位,便是因为诸位言行用兵皆是谨慎,但在我这里,诸位但说无妨,权当你我交心罢了。”

彭泽涛将军虽然谨慎但是城府却不及那两位深一些,听了朱宁这般似乎推心置腹的话,便当下卸下了心里的包袱,缓缓地道:“承蒙大人抬举,我便斗胆一答,我以为,大人的安排可谓神机妙算,以方余生来造大声势,吸引牵制城中的主力滞留在西城门上,但暗出奇兵攻打其余三门,寻找弱点破绽,这般不但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而且还颇省兵力。”

朱宁听了,心里不由地一哂,暗自道:“说了这么多也就最后一句说的有点意思,省兵力这也算是一点打算,之前两头受伏击,折损了不少兵马,如果这般报上朝廷,只怕又给敌对势力留下了把柄,但是,只要把华阴县攻下来,那么失败的那一节便可以压下来不必谈了,把损失的兵力算在攻城上,换了谁也没话说。”

既然勉强说得对一处,那么也算了不得,于是朱宁微微点了点头,继xù

看着王毅将军和李太和将军问答:“两位的意思呢?”

王毅将军低头看了一下脚尖,迟疑了下,才缓缓地道:“末将看来,这计谋好是好,但是……”

朱宁听到此处,两眼立kè

一亮,闪现过一道期待的光色,道:“但是什么,说下去!”

王毅将军双手抱拳做了一礼继xù

道:“是!末将便胡言乱语一回,还望大人包涵。但是,末将觉得,还有不妥之处。在大人回兵来救大营的时候,在连山口之前便受到了一支贼众轻骑的伏击,这伏击的贼人一旦冲乱了我军的阵脚,达到了他们的目的便立kè

开溜,现在,虽然我们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是这背后的那支轻骑,却不可不防。免得,我们攻城正酣之时,在背后搅合一下,乱了军心,那后果可就……”

朱宁听着深深地点了点头,那支骑兵确实是个令人也颇头疼的问题,而头疼就疼在了他的战术上,从来不与官兵正面交锋,时常藏匿在山间树林,等抓住了最佳的进攻时机,便突然发难,常常杀得官兵措手不及,当初孟督监曾暗中派出一支骑兵攻打少华山。可是就在官兵去的时候,在连山口遭到了这支骑兵的埋伏,可万万没想到,今日朱宁再带大批人马前去,回来的时候却也受了伏击。这支兵马的战略,朱宁现在可以总结为这八个字,那便是“不接应战,只惑军心”。今晚一战,事关成败大事,对着这支向来不怀好意的轻骑,可不得不防。

于是朱宁极为赞同地道:“所言不错!这支贼众,我们不得不防,那么诸位认为,这伙人马如若要来会在哪里出现?”

李太和将军跨出一步,道:“大人,依末将之见,这支兵马的实力并不强,他决然不敢与我军正面交锋,否则便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但是偷袭的事情,我觉得他们却是敢做的,故而,这支贼众有两条路走,在我等攻城之时,一来便是攻打我们的攻城部队的后方,造起混乱便立kè

闪人,然后再迂回骚扰,他们深知我等分不开心神来追击他们,便可放大胆子的大乱我们后队,这般攻城的进度便要受阻,甚至被贼人逆袭。”

朱宁听了心里深深赞同,一双晶亮的眼眸看着李太和,满是赞许地鼓励。

李太和继xù

道:“这第二条贼众可以选择的路,便是趁着我军倾巢而出,而偷袭我们的大营。这个……虽然他们已经偷袭过一回,但是,却不排除再来的可能,按照贼人的行兵脾气,还极有可能再来,所以不得不早做考lǜ

。”

李太和一口气说完,让朱宁听得心下大悦,立kè

便站起来,走到李太和面前拍着他的肩头道:“李将军此言正合我意!”

朱宁笑着双手一背,挺胸立于当地,严肃地道:“王毅将军听令!”

“末将在!”

“我令你带自己麾下的一千兵卒埋伏在大营后的小山包后,一旦有贼众偷袭山寨,尔等大喝一声便乘势杀出。势必将贼众全歼!”朱宁看着王毅立kè

下令道。

“遵命!”说着王毅行了一礼,将命接了下来。

“李太和将军听令!”

“末将在!”

“我令你带自己麾下的一千兵卒埋伏在连山口内,一旦看见那支轻骑贼众分兵朝着我军攻城后方而去,那么立kè

半路杀出来将之拦截。”

“遵命!”李太和将军双手一抱拳,面色欢喜地也接下令来。

朱宁点了点头,一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准bèi

吧!”说着,李太和和王毅便行了一礼,急急地出了帐去。

李太和和王毅一走,这下这个中军大帐就更静了,朱宁看着中军大帐的帷幕在一次落地,便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彭泽涛将军。

两人静静地凝视着,谁也没有说话,这气氛就渐渐地诡异起来。到最后,彭泽涛将军心里颇有忐忑,便稍稍将头低了下来。朱宁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地道:“为什么底虚?”

“大人……我……”

“你不该底虚的!你懂么?今夜一战,不是胜便是死,你如何能底虚呢!”朱宁一把抓住了彭泽涛将军的臂膀,用力的钳紧,那双摄魄的眼眸死死地盯入了彭泽涛的眼中。朱宁的话极有力道地道:“大家都有自己的任务,我也说过,今天没有谁会闲暇下来,那么你呢?知dào

自己的职责么!”

“大人,我……”

“你的职责比他们谁都重yào

,你保障的是他们能付按部就班地完成他们的使命,如果,他们中有谁出了差错,那么……由你去结果他,也由你去代替他。我的意思,你懂么?”

“大人。我……”

“你下得了手……而且,必须下得了狠手!告sù

我……是不是!”朱宁逼近了彭泽涛……

第一百四十章 诡计连连设不绝

“大人,我.”

“没有怜悯,没有妥协,这是战争!是血腥!是杀戮!你可怜别人,等你失败的时候,谁来可怜你!”朱宁贴住彭泽涛,双眼中的狠劲,让彭泽涛不由地心里颤了一颤。

“大人。”

“……”朱宁恶狠狠地看着他,双手紧紧扯住了彭泽涛的衣甲。

“大人,我懂了!”

“你懂了——就好!”朱宁说着阴笑着,便松开彭泽涛的衣甲,缓缓转过身走回到上首的位置,他顿了一顿,森严地道:“不管方才站在你身边的哪位将军,一旦有谁溃逃,那么他们已经不再属于朝廷,而是贼众的帮凶,立kè

给我乱刀砍死。你只要记得的是:溃逃者,一律杀无赦!”

“是!大人!”彭泽涛依然地接令,此刻没有了一点的犹豫。

朱宁摆了摆手。

彭泽涛拜了一礼,当下便缓缓退了出去,就在他掀起大帐的门帘时,一个残酷的声音再一次从他脑后响起来。

“彭将军,不论发生什么,我一直都会在你背后,默默地支持你!”

彭泽涛顿住脚步,他并不为这句话感到丝毫的幸喜,因为他分明感知到了那句“默默的支持你”的真zhèng

含义,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觉,那是在无声无息中的监视,当然更会在无声无息中将他干掉。彭泽涛愣了一下,当即道一声“多谢大人!”便撩开门帘跨了出去,匆匆消失在了大营纷乱的兵卒来往之中。

等彭泽涛将军的身影也消失在门帘之外,大帐内再一次恢复更加可怕的寂静时,朱宁沉思了一下,定了定身形,这才转身走到大帐后面的帷幕中,此刻在帷幕后的昏暗中影影约约有一个床榻。

朱宁的身影轻轻地走入那片黑暗中,朝着床榻的方向单腿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轻轻地道:“督监大人,我们的计划,我已经安排好了。”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甚是无力地缓缓说道:“嗯,我都听到了,这般安排便好。”

“督监大人,我在想,是不是该给您换个地方歇息,今晚一旦开战……”朱宁在黑暗里,小心翼翼地说道。

孟督监显然没有直接去接朱宁的话头,而是另起了一个看似毫无关系的话头道:“我手下这些人,现在之所以不敢和你对着来,一是因为你是童大人的人,第二是因为我还活着。你看他们一个个貌似英勇,实则处处都在为自己打算,哪里有同心同德的样子,他们算计的不是大局,而是自己的得失。这就是我们大宋本该强dà

的军事,处处受制的更本原因所在。作为主将不但要提防算计着敌人的阴谋,还要将自己的部将一起算计进去,想尽一切办法的提防他们的消极出战和意志叛乱。”孟督监说着不由地深深叹了口气。

朱宁在黑暗中紧紧握紧的手掌已经微微渗出了汗气,他咬了咬唇道:“莫说将军的军队,就是现在我大宋上下,哪里不是这样呢。”

“好在,我还有制约他们的办法,所以,我是万万走不得的,而有些部将也须除去。他们已经不能为我大宋效力了。”

朱宁懂得孟督监的意思,就在这当下,黑暗中叠起来的一片纸张递到了朱宁的手里,朱宁一感知到,便立kè

接过手来,紧紧握在手里,但这纸张的分量在朱宁心里却重有千钧。

黑暗中,孟督监无力的嗓音在再次响起来,只是这次却多了三分冷漠,三分血淋淋的残酷。

“这些人,已经在攻城中为国捐躯,我会上表朝廷,为他们请功厚葬。”

“遵命!”朱宁领命后见孟督监再没说什么,便轻轻退了出来,时辰也差不多了也该行动了。

朱宁走到大营的门帘处,刚要抬手撩开门帘,却想起什么不由地放了下来。他展开孟督监最后递来的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几个遒劲的大字。

——李守义、方余生、魁二。

朱宁的目光从这三个名字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魁二”这两个字上,拿着这张“即将阵亡”单子的手,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

【华阴县西城门楼】黑暗再次笼罩了华阴县的大地,在少华山众人的心中却是眼巴巴地盼着今晚的一场大战,各位头领都装备好了队伍,将自己的兄弟们布置到了最有利攻击的地方。现在,城里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而在城头上,除了西城门外,处处都是饮酒欢呼的声响,在这样不太寻常的夜里,听起来却分外的明显。

夜幕盼来了,月光也盼来了,官兵却依然没有来。

就在时迁一双晶亮的眸子焦虑地在淡淡月色下搜寻着任何一点可疑官兵的影子时候,史进却坐在西门的城楼里,看着那张地图,暗暗有些发呆,因为现在他才倏然想起一个要紧的事情,那就是在连山口,还有杨春在那里驻扎,如果能联系到杨春,那便十分好了,史进带军从城里攻打出去,而杨春从背后攻打,里应外合,那么这官兵再大的阵势也会乱,只要他乱了,就不怕打不败他们,只是……当下却来不及了。

就在史进深深叹了口气的时候,时迁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史进的身边,随着史进的叹息,也深深的叹了口气。史进听在耳朵里,这才回首看着时迁道:“我叹息,是因为我忘了一件要紧的事,贤弟却是为何叹息?”

时迁换了口气,眼睛看着城楼门外城上把守的士兵,道:“我叹息的,也是因为我忘了一件要紧的事。”

史进听了,一下子来了兴致,呵,你小子跟着我别的没学下,倒是学会装深沉了。便看着时迁问道:“那你和我说说,你忘了什么?”

“我当初要说的,最后被大哥给直接或略了,都怪我这记性,刚才看见兄弟们背后一个个空空如也的箭壶,我这才想起来。”时迁说道此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道:“大哥,如果官兵一心猛攻我西门,没有箭羽,这怎么吃得住……”

原来这小子还是担心这个,史进想着不由地笑了。

这一笑可让时迁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你说你这当大哥的,我和你正正经经说要紧的事呢,你笑什么啊笑,难道我说的就真的很搞笑么!

史进看时迁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便收住了笑意,含笑道:“贤弟放心,狗挨了打都会长记性,何况是那些有些小聪明的官兵呢,你放心吧,那些官兵来到城下之时,必定不会强行攻城,就算是他们有攻城的意向,那我也有一计,保你无事。”

“哥哥,这话可不是闹着玩的,确定当真?”时迁听得有些半信半疑,但大哥说有计策,那便依大哥的来,估计也八九不离十。由于心急,还不及史进说完,便立kè

插嘴问道。

史进看他那着急的样子,却没有急着说出来,好似专门要吊他一吊,对着侯在身后的左右道:“取笔墨来。”

时迁一看史进要写出来,心里可就有些痒痒了,而且更多的还有担心,便着急地道:“好哥哥,你莫要费这般大的周折,你现在告sù

我罢,你也省事,我也安心,你说是不。再者……你也晓得,我识字不多……”

史进看着时迁又笑了,道:“天机不可泄漏,现在说出来,到时候退敌的威力就要折去大半,所以,我还是卖个巧,放在这锦囊里,比较妥当,其余的也不必担心,这几个字,你定然认识。”

说罢,史进结果左右送来的笔纸,一手遮着,一手飞笔疾书,还不等时迁想再凑近偷偷瞧上一眼,史进便已经将这一纸“军机”叠了三叠,装入锦囊之中。

史进将这锦囊重重地交到时迁的手里,这下史进的脸色没了半点笑意,反而极其严肃地道:“这锦囊你要好生收管,不可遗漏。如果官兵没有攻城,便原封不动地退还与我,如果官兵攻城,那么不必我再吩咐,立kè

拆开来看,依计行事!切记,切记,不到时机,不可拆毁。不然,这西城门必然不攻自破!”

时迁本想着一会出去,转到个僻静之处便拆开来看,但是史进最后这句“不然,这西城门必然不攻自破”穿入耳中,心里也不由地全身一震,苏苏麻麻地传遍了四肢百骸。看来,事关重大,还是不要一意孤行地好。时迁打破了自己的决断,便乖乖地将锦囊揣进了怀里,双手抱拳道:“哥哥放心便是,我一定依计行事。”

史进点了点头,道:“你能这般,我便放心了。”

时迁淡淡地笑了,一双手拖着下巴,远远地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色,便转过头来道:“现在官兵既然不来,大哥不若咱两兄弟且喝一杯,可好!”

史进听了,拿手点了点时迁的鼻头,道:“你这小子,倒是嘴馋!好,怎么不好!喝一杯便喝一杯!”

说着两人便取了坛杯出来,方要筛酒,只听外面突然喊杀震天,两人不由地停下了手里活相视一眼。

我艹,官兵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连环计兔死谁手

史进和时迁闻声哪里还顾得上这杯中之物,立kè

跳起身来,赶紧跨出西门城楼的门槛,往城上站定了,放眼这么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喝!好家伙,就在那华阴县西城楼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地方,人影憧憧到处是一片片的喊杀之声。

那气场,排山倒海,混合着官兵嘶声的怒吼,一Lang一Lang地冲击这城上守军的耳膜。这阵势造的,就连史进听着都不由地微微蹙眉。

什么情况!

时迁揉了揉眼睛,猛然地瞅了瞅城下黑洞洞的一片,模模糊糊看的到三百步开外有些模棱两可的人影。时迁有些看不懂了,这官兵要是说想造出凶猛的势头来震慑咱们,那何不点起火把,满山遍岭地这么一照,刀光剑影地排布在城下,那气势恐怕要比现在更令人恐怖吧,总比这吼两嗓子轻松的多。可是官兵为什么要把兵力掩藏起来呢,这就怪了,也鬼了!

时迁微微摇了摇头,转首看着史进,此刻的史进双臂交叉抱在脑后,靠在陈楼的城壁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咦?大哥,今个官兵怎么遮遮掩掩的,跟个姑娘家似的。”时迁看着史进那毫不在意的脸,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也放出了自己的揣测:“不会是,兵力不济不敢出来了吧!”

史进听了心里一乐,嘴角边也就忍不住裂开一个弯弯的尖,道:“现在还姑且可以这般认为,但官兵的兵力,我们也不好估测。不过,你看但凡藏在阴暗里的,不是想偷偷地干些什么,便是见不得光想隐藏什么。贤弟,反正他们一时也不会找我们的麻烦,就让他们幸苦幸苦地吼吧。你我闲着倒也是闲着,不如,你我猜猜玩,这官兵倒地是要偷偷摸摸干些什么,还是想隐瞒什么来迷惑我们。”

“呵呵,大哥,既然要猜,需yào

有个奖头,这才好猜!”

史进听了哈哈大笑,将手一指那边隐匿的官兵道:“贤弟只要猜对,那么不论此刻领兵的是谁人,为兄定然给你将他斩落马下,将那大将的全副披挂一并赐给贤弟!如何!”

时迁一想到那些个官兵大将威风凛凛的衣甲,心里的欢喜也沸腾难耐,便一口应了,继而道:“这般却好的很!”时迁说罢,定了定神,一双贼亮贼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官兵所在的那片黑暗,仿佛那双眼的精光可以刺破重重的黑幕,使他看到官兵的一举一动和一心一念似的。

就在官兵的喊杀稍稍弱了一些的时候,时迁也似乎思索出了自己的答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再也没了方才谈笑风生的嘻哈,反而极为谨慎认真地对史进道:“大哥,依我看这官兵排的这阵势有猫腻,我觉得,他就是像糊弄的咱不知虚实,但我感觉,这看似没有多少人的阵势背后,可能有个大批的人马,或许就在咱们以为他们是虚张声势而放松警惕的时候,便突然放手杀了过来。到时候,咱城头上有无箭羽,心里又疏忽无防,哥哥,只怕……”说着时迁缓缓地捏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拳。

史进听时迁这么一说,莫名间也有说不出的忧虑,只是这忧虑并没有像时迁那样搅扰的心神不宁。

史进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下面已久只是呐喊,却不见攻城的官兵,心里渐渐也有些担心起来。因为,官兵虽然真的没有攻城,但是这和史进当初所料想的却不一样。

莫非……官兵真的是中规中矩地还想从西城门楼攻进来不可么!

就在史进脑海里急速地搜索着答案,急切地寻找着对策的时候,西南方向顿时隐隐爆出轰天动地的喊杀,史进眉头稍稍一抬,朝那个方向一瞥,只见西南方向的城角下,火光冲天,不消得一时半会便接着想起了兵刃交接的厮杀之声,之后的纷乱便纷沓而来,隐隐约约直灌入史进的耳中。

时迁闻声像触电似的直转过身来,看着史进道:“大哥,谷燕兵似乎和官兵交上手了!你听,是厮杀声!”

史进点了点头,此刻也顾不得说话,朝西南边跑过几步,在视线辽阔之地,垫脚望了一眼那边火把燎天的势头,心里这才暗暗宽心。回过头来的时候,时迁恰好也赶了上来,朝着史进方才看过的地方也望了两眼,不解地道:“大哥,这离得甚远,你想看也看不到啊!”

史进心下稍宽,才微微露出许些笑意来,道:“我想看,不过倒也不必看了,看来是贤弟多虑了,西城门今夜无碍!不会受到强攻的。”说着史进在城上一路往回走。

时迁轻轻几个起落,很是轻松地落在了史进的面前,回过脸来,瞪着一双大眼问史进道:“哥哥如何晓得?怎么看了眼这西南边,便断定了咱西城楼的战事。”

史进听罢缓缓顿住了脚步,笑笑道:“这有何难。”说着史进回转过身,将手一指西南边对时迁耐心地道:“贤弟你看,那边的火把冲天,刀鸣剑击,瞧那势头,难道不是主力么!”

时迁看着那边的火光,心觉有理,便点了点头,回头再往西门城楼前的黑漆时,心里的那股寒气却没有被史进的这一定论而消散半分。那黑漆漆的地方,那不断地传出轰天呐喊的地方,究竟藏着的是什么,时迁心里越来越猜不透了,也越来越觉得心惊肉跳起来了。

可是,就在史进和时迁两人还没走回到西门城楼的时候,西南边的火光已经飞速地蔓延到了南门城楼。史进停下了脚步,一脚踏在了城墙的箭垛上,看着那边的嘈杂越来越乱,嘶喊声,杀戮声,哀嚎声越来越杂的声响像沸腾的水一样,将平静的华阴县顿时惊起一片片的混闹。

“看来,谷燕兵已经按计划从南门退回到城里了,这下南门大敞开留给官兵了,就等他们欢欣鼓舞地来闯了。”说着史进暗自闭上了眼,透过了西城门外的喊杀,细细捕捉着远处南门下的哄闹。史进将头微微地偏向一边,仿佛在戏院里听戏似的极为入神。而史进的手指在箭垛上暗自的敲着,也像是打着节拍似的,只是不过一时半刻的功夫,史进突然睁开双眸,低声说道:“放箭!”

时迁闻言半信半疑地急忙朝那边看去,果然,官兵的喊杀声顿时被什么掩盖了,接着便传来更加剧烈的杂乱和嘶吼,那吃痛的尖叫和惊恐的嘶喊,都伴随在一阵阵衣甲乱撞的声响,远远地传向远方。

史进远远望着那便火光燃遍的南城,脸颊上暗暗地露出了笑意,好似在和身边的时迁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地道:“柳权天也该出手了!”

果然,南城门下突然遥遥爆出一片喊杀之声,史进虽然看不到南城下柳权天杀敌的痛快,但是听着那片喊杀声的势头越来越厉害,史进心里便立kè

晓得,同时也想象的出那里应有的情形。当官兵在受了狄雁的埋伏,两面的箭羽犹如暴雨一般倾盆而下之后,本来已经狼狈的官兵此刻却又遭到了柳权天带着队伍从某个阴暗的小巷突然杀出来,这下可真让官兵头痛了,可是最可怕的还在后面,就在官兵想仗着主力部队人多势众的优势缓过劲来想反扑柳权天等人时,柳权天早已从官兵的队伍中穿杀出去,在下一个不知名的巷子口消失了踪影。

这就是为什么,那喊杀声时有时无的原因所在。而在柳权天正带着兄弟们从背后绕过一个小巷到达下一个指定出击的巷口之间,狄雁的队伍便又从房檐屋脊之后突然放出了大量的箭羽来,这复而又来的箭羽,就像一瓢冷水似的,将刚刚缓过一口气力的官兵顿时杀的狼狈不堪,呼爹喊娘,惨叫连连。

本来王毅为了抢头功当先冲杀进了华阴县的南城门,而落在后面的李守义当然不高兴了,便也奋力策马直往南城门里挤,可是,进城还没走过百十步,便见王毅的人马在前面乱作一团,李守义远远听着厮杀声越来越烈,心里只当是王毅在与少华山众匪混战一处,平时最不屑冲锋的李守义,此刻心里却精似鬼地觉得,王毅杀进来时自己还在西南城角,此刻抢进城来,这王毅却还在直通的大街上厮杀,可见是遇到城中防守的主力了,既然是主力,那么史进也就定然陷在其中。这王毅已经杀了半晌,一定将贼人的兵锋削去不少,而自己的兵力也颇不济事了,不然为何两军交战会有这般大乱。

李守义心里一念想过,便顿时来收渔利的意思,脸色不由一喜,大喝道:“建功便在此时,随我杀过去!”

于是,李守义带领的一支官兵一听有甜头,便顿时来了劲头,快马加鞭朝着王毅混战一团的地方直冲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连环计鹿死谁手(贰)

王毅刚被又一阵突如其来的箭雨射的狼狈不堪之后,心底就越来越明晰的了然了,进到这华阴县的南门里,可并非是赶得巧,而是少华山的这帮子匪众们故yì

安排的.说白了,人家就是存心要放他门进来,而这条贯穿南北的大街,也并非像它的表面那样坦荡,两侧那诡异的寂静之下都暗藏着刁毒的杀机。而这一切早在刚进门时王毅就该想到的,也该有所防备的。只是,当初在他的心里只是傻Bi兮兮的回荡着朱宁的一句话“只要你们进了华阴县,那么这场仗便赢了!”,可是呢,现在倒是进了华阴县了,但也进了人家事先安排好的包围圈里了,而且在这包围里头,真是被人家一顿箭雨一顿刀地伺候着,就根本没有半点赢的意思。

进来的时候,王毅的队伍好歹还能秩序嫣然地分出个前锋、中军和压阵,但现在被少华山的人轮番收拾了几顿下来,这街面上早就乱作一团,一个个心惊胆战,还没有搞明白敌人从何而来,变被杀的鳞甲剥落,血肉横飞。特别是柳权天所带的那支兵马,可谓来无影去无踪,反正就是在王毅所部被狄雁等众两面夹击的箭雨射杀的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之时,突然不知从哪个黑洞洞的巷口杀出来,就像突然而来的耳光狠狠滴扇在脸上一般,被杀的惨不忍睹这还不必去说,让王毅更加愤nù

的是,被杀了一通还晕头转向不知来者何人,那王毅便又带着队伍穿杀而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毅心知这仗要败了,但是带兵这么多年,败也得败的心服口服,像这般稀里糊涂地输了,别说王毅心里觉得窝囊,就是今后在官场被人提起来,脸上也臊的慌。所以,王毅打定心思,管他成败与否,在这一波箭雨过后,瞪大了虎眼也要找出那些个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王毅刚刚紧紧咬着牙关想罢,在那漫天的箭雨中,便有一支黑翎箭矢悄无声息地从狄雁的长弓中一闪而出。这支带着狄雁微微蔑视的箭羽,犹如死神干枯的指端,闪电般地刺入了王毅的肩胛,只听噗的一声钝响,便透过了衣甲,从后背而出,穿过右肩胛骨,连带着几缕血色的飞溅,从前端透甲而出。

王毅只觉右边肩胛一股钻心的痛觉犹如覆杯之水般,迅速地扩散开来,紧接着右臂的酥麻便让手中牢牢紧握的大刀越来越笨重。仿佛右臂的力量也在随着血液的涌出而泄露出来,他越是想努力的将刀杆握牢,可是那刀就越是颤抖。

而此刻,护在身边的两个副将见了,大喝一声便抢到王毅面前,一人提着三叉刀,一人持着凤翎枪,俩个一左一右将王毅更是护在当心,将往来纷乱的箭雨一人一面的尽数挡下。就在箭雨骤然而停的时候,两个副将一喝周身的亲兵,便想齐心协力杀出城去,可在这时,那王毅却死命地顿住了步子,一手按住创口,一面紧锁眉头,在四下纷乱奔走的官兵中仔细的搜索着。

就在不远处再次掀起一阵杀戮的混乱之时,王毅顺声凝眸细视,只见那边自家人相互杀戮起来了,同样是银盔银甲,同样是朴刀长枪,可是不知那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官兵们豁了命地厮杀。守在王毅两边的副将见了,心里也是一惊,立kè

扯着嗓门朝着那边喝吼。可是不管他怎么号令,那边杀成一片的官兵却怎么也不肯停不下手来。

王毅看着愣了两秒,心里便立kè

晓得了,怪不得那些突然杀出来的伏兵先前没有察觉,原来都是乔装成官兵的打扮,一样的衣甲和兵械,在箭雨后的混乱之中杀出来,怎么能让人防的住他。

这贼人好狠的手段!王毅心里暗自骂了一句,但大势已成定局,却怎生扭转的过,心里虽然愤愤,但却又无回天之力,不得已,王毅恶狠狠的叹了口气,喝令周身的几百个亲兵随他杀出城去。

于是,众人一听,顿时结成一个硕大的园阵,将王毅和两个副将护在当中,一路也不管是官兵还是贼人乔装,一律乱刀斩杀过去。在这样的一股强烈求生的气势下,王毅和众位亲兵仿佛像一团怒气腾腾的火球在冰面上由远及近溶出一条脉络来一样,在这样的一片纷乱的杀戮中杀出了一条血路,朝着那南门的方向掉头杀了回去。

而此时的柳权天在搅混了官兵之后,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迅速杀入一条黑漆的小巷口,沿着预定好的路线一路飞奔,朝着靠近南门城楼的巷口而去。

就在王毅冲到一半的时候,这时,预想的箭雨没有再来,本该感到庆幸的王毅,却好像觉得缺了些什么。他猛然停住脚步,朝着两边高屋建瓴上望去,除了下面的厮杀外还是一片死寂,这样的感觉在王毅心里很不对头,一定是那贼人又安排了什么阴谋,曾经就听闻,这史进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些阴谋诡计是层出不穷。心念动到这里,心里边更担心了,一声“大家小心!”还没说出口来提醒众位,只听南城门的方向突然涌现了大量的人马喊杀的声响,虽然身陷这厮杀之中还一时看不到来人,但光听这气势,便可晓得,实在是来者不善。

王毅心里顿时将心一横,还不及两边的副将阻拦,便右手一抽,将那支贯穿肩胛的箭雨连皮带肉硬生生地扯了下来。王毅将右手的箭矢狠狠一丢,左手愤然将关刀举了起来,大喝道:“去他娘的,拼了!”

众人一听,顿时也被这份激昂所感染,高声喊声杀,便朝着南门的方向继xù

死命杀了下去。

而这下突然暴发的杀戮气势也将迎面而来的那波人马给生生唬了一跳,而那气势汹汹而来的人马不是别人的队伍,恰恰是此刻冲进来想坐收渔利的李守义。

那李守义当时进入城时一声激昂的号令,让众将士热血沸腾,血脉喷张,一个犹如下山猛虎,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去。可是等冲到了厮杀的近处,却有些傻眼了。我艹,这是啥情况……放眼看去,这火光之下,不管是站着厮杀的,还是肢体残缺地死在地上的,都是可怕的一片银色,当年看着银盔银甲心里踏实的官兵,此刻看着满眼的银盔银甲顿时觉得后背生起大片大片的寒意,真当是老虎吃刺猬——下不了口。

可是,这毕竟是残酷的战场,除了厮杀以外,容不得半点迟疑。在李守义的兵卒在前面稍稍愣神的时候,那边已经杀成一片的官兵顿时扑杀过来。李守义的前锋还不知所措,尚未缓过神来,眼前这看似同伙的官兵们便翻脸挥刀过来。

那些被血淋淋的刀锋斩杀而醒悟的前锋官兵此刻也不敢迟疑了,还哪里管得了什么自己人不自己人,在这里,一切都不如自己值得信任,一切都不如自己的命更重yào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除了挥刀给予最干脆的还击外,还能有什么好对待的。

可是,就在李守义的兵和王毅的兵在这大街上交锋杀在一起的时候,狄雁就在房檐后看着忍不住偷乐了,原本搭上长弓的箭矢,也悄悄地放松下来,将手往后面一压,打了个手势,低低调侃地传令道:“两军如此沉醉在酣战之中,我们就等等别坏了人家的好梦。”说罢,房檐后埋伏的众人也忍不住嘿嘿一笑。

而此刻,在南城门附近的某个黑黝黝地巷口,却在不经意间有一个偷偷窥视的脑袋探了出来,看着李守义的压阵后军也冲向了那片混战之中,那略带得yì

的眼眸不由地闪过了几道狡黠的光亮。柳权天人虽然已老,但是那颗心却未曾因此减少一分对沙场的留恋,时隔这么多年,重新杀上这么一场,还这般的爽快,怎么能让柳权天不兴奋。

柳权天看了一眼街上厮杀的情况,收回身来朝着紧跟在身后的兄弟们道:“官兵两伙杀在一起了,不过,还不够过瘾,咱再杀出去给他搅合一番,搞得他们天翻地覆,晕头转向才好!兄弟们跟我上!”

随着柳权天的一声低喝,柳权天手下的兄弟们也安奈不住,立kè

跟着柳权天沿绕过一个小巷,从另一个巷口突然杀了出来,正好迎着李守义的压阵后队,这一下,不但将这压阵后队杀的措手不及,就是那已经随着前锋一同厮杀的中军也顿时一瞧后面乱作一团,心下顿时也空了,这下更不晓得怎么回事,也就稀里糊涂地回身便杀。

这下,整个街巷没有哪里的官兵能歇下来了,统统陷入了自相残杀的怪圈中。而在那陷身其中的李守义心里更是别有一番窝火的滋味,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火气,加上对王毅“突然叛军”的愤慨,在这样混战的大环境下,心里的那份理智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此时,两双眼睛鲜红地除了恼火便只有杀戮。

第一百四十三章 连环计鹿死谁手(叁)

柳权天带着兄弟们这么在李守义的后阵一搅合,从后侧杀出来,沿着街道一路斜向上斩杀过去,沿途的官兵都被这突然出现的一路人马杀的毫无还手之力,只是看着一片一片的官兵打扮,哪里分得清谁是谁,更别说是敌是友了.再加上现在这火把缭乱的混战,官兵们心里早失去了目的,哪里听得李守义那嘶声揭底的呵斥,只是拼了老命的和那些后队扑上来的人厮杀在一处。

李守义将军眼看着大局难控,心里的烦躁便愈发强烈,此刻杀出去倒不难,但是那“叛变”的王毅却朝着这边愈发奋力掩杀过来。这一切看在李守义的眼里,分明他王毅的这般凶狠便是要来拿李守义的人头来给少华山做投名状的,李守义心念动的也快,再结合平日里王毅那副自成一家牛逼哄哄的恶心样子,此刻对王毅要多厌恶便有多厌恶。不由地银牙一咬,将手里的混铁蒺藜枪打了个枪花气旋,更加彪悍地一扯缰绳在这场混乱之中看准了王毅等人形成的那个浑圆的战斗团,立kè

挥舞着混铁蒺藜枪一路血战,不消多时便杀到了王毅等人那个战斗团的外围。

王毅一看李守义杀了过来,心里顿时叫好,心道这下可以合兵一处先杀出去,在做考lǜ

了。可还没等王毅笑容完完全全铺展在脸面上,只见李守义胯下的那匹披挂了银甲的战马,来的飞快,到了近处,战马的去势都不曾有减缓的意思。只听一声马嘶,愣是冲进了王毅亲兵的外围,将几个朴刀兵卒一下撞飞一边,而这变故还没完,那李守义便身子一探,一把混铁蒺藜枪随着呼地一声风响,立kè

将王毅的一名骑兵刺落马下。

王毅凝眸一瞧,被这血淋淋的现实彻底惊醒,人家都用兵刃这般直接的表示了个明白,哪里还需yào

他什么解释,这血肉横飞之下,一切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了。此刻也顾不得肩胛的伤痛,手里的关刀奋力一挥,旋了半圈立kè

横在面前,腿下稍稍用力夹了,马肚,便直直朝着那正在肆意斩杀自己手下的李守义截杀过去。

李守义看王毅背主投敌,这般相见却毫无愧疚之意,反而还气势汹汹地挥刀来杀,李守义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心道王毅平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大喝一声:“王毅狗贼!在我面前休要逞能!”说着便一枪横扫打落了挡在两人之间的三个来犯的官兵,立kè

便一抖枪头,直取王毅。

王毅听了大怒,见李守义毫不留情地一枪朝着要害刺来,便将关刀一横,斜向一拨,立kè

将李守义的攻势化解,当下双臂在头顶将关刀一旋,掉过刀头来朝着李守义的头顶便是一刀劈下。

李守义带兵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何况两人同朝这么久,各自有什么本事也略略晓得。就在王毅当头气旋的时候,李守义就料到他要接这一招,便当下游龙似的抽枪回来,当空一挡,两样兵器便顿时吭地一声磕在一起。

王毅没有就势将刀抽开,而是双臂灌了蛮力,狠狠一咬牙,奋力地将手里的关刀朝着李守义的脖颈处往下压,李守义当下也不退让,双臂的肌肉一块块地爆了起来,显然也使出了浑身的气力,将那刀刃下沉的去势一顿,便横举着长枪将刀又缓缓架起来。

就在两人在这里对峙死命拼斗的时候,两人手下的副将和亲兵也都赶了上来,各自寻了对手顿时杀在一起,而在这混乱到极致的时候,方才在李守义后方搅合混乱的柳权天此刻又带着兄弟们穿杀而过,果duàn

地迅速消失在了街巷的某个黑乎乎的巷口,偷眼望了一眼那群傻bi兮兮的官兵,偷偷乐了,一挥手朝着身后的兄弟道:“等着看好戏吧,哈哈哈!”

王毅看着李守义渐渐架起了他的关刀,心里很是不爽。在这刀刃之间,此刻拼的不只是武艺和性命,更多的还有尊严和威望。此刻王毅哪里肯轻易罢休,大喝一声,身子微微前倾,两臂更是用了千担之劲,只听刀枪间咯咯咯咯几声摩擦的钝响,那关刀又压着长枪下沉了几分。

李守义一面撑着长枪,一面恶狠狠地盯着王毅那张因为发力而扭曲的脸,此刻王毅大喝一声,关刀的刀刃猛然一转,贴着长枪的铁杆向着李守义握枪的手指迅速划斩过去。就在这雪亮的刀刃眼看着就要划上李守义的左手之时,李守义猛然间松开左手将王毅的刀刃让过,同时右手提着混铁蒺藜枪的前端,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随着一声叱咤直朝王毅的心窝刺去。

王毅刀势已老,指望刀锋回防已来不及,于是反手一提刀杆将那枪头斜挡出去。蹭着这空挡,王毅将刀刃右背后顺着腰身一旋,立kè

便掉过了头来,朝着李守义大喝一声:“逆贼,受死吧!”说着便一刀拦腰斩杀。

李守义一听“逆贼”二字,心里火冒三丈,看那王毅下了杀招,当下也不手软,立起枪身在侧面一挡他大刀的去势,嘴里更是叫骂回去:“反贼说谁!”立kè

便一抖枪花直奔王毅的心窝而来。

王毅心里将“反贼”二字听入耳中,顿时气得血脉喷张,虽然右肩胛处又崩裂出了数股鲜血,但是人争一口气,哪里顾得上这些伤势,手下不由地又紧了三分,呼地一声刀风响过,顿时由上而下将那李守义的长枪格挡一边,便当下冲着李守义高声骂道:“倒戈败将,你有何面目辱我!”

李守义听了这话,心里虽不舒坦,但是却隐隐觉得有了什么蹊跷,虽然手下不停,但也没了杀招。这王毅既然这般出口大骂,显然是以为我倒戈投了少华山了,那么,就是说王毅并非是投敌。这……李守义想通此处,顿时失口叫嚷道:“啊呀误会了!”

王毅听他大叫误会,见他手中的兵刃也没了方才咄咄逼人之势,于是半信半疑之间,也将手中的关刀一顿,爆声道:“误会个鸟,当初朝我杀来是你,现在大叫误会也是你,俺堂堂大宋之将,焉能听你信口胡说!看刀!”说罢又是一刀劈来。

此刻李守义虽然心怒,但是听了王毅这话,便愈发肯定这是一场相互猜忌的误会,当下以九分防守,一分杀招来抵挡住王毅的关刀,同时急忙辩解道:“方才我杀来之时,只见你气势汹汹反杀过来,我还当你投敌来暗算我等!”

王毅手中的朴刀虽然不停,但心里闻言已经颇有些相信了。也暗叫糟糕,但是面子问题却不许他当即停下手来,最后还了一招这才算作罢。两人同时收刀,一勒战马,各自立在一方,当下喝吼众人停手。可是此时,王毅手下的官兵已经十有七八都已战死,而李守义的兵卒也好不到哪去,将近一半都折损在自己人的手里。

现在放眼望去,只见这街道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官兵尸体,兵刃衣甲浸透在薄薄的一层血液中,让人看着心里也不由地有些獠得慌。

王毅和李守义当下也定住了心神,便和手下的四个副将大喝几声“随我的跟我走!”便立kè

朝着连个方向奔走几十步,这下王李两军终于从方才的黏着厮杀中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分了开来。

当下两军各自跟在自己的主将周围,相互再张目一望,这下可就更傻眼了,哪里有什么敌人,全是大宋朝自己的人,原来都误会混战一处罢了。王毅和李守义心里皆是叹惋,又气又愤也无可奈何,只是一想起方才自己折损消耗的兵卒,就顿时觉得心里窝囊的要死。

可就在王李二将重整兵卒再做图谋之时,此刻暗藏在房檐屋脊之后的狄雁再次露出诡异的笑容,他将手一挥,一支支的箭雨悄无声息间搭在了强弓劲弩之上,那锐利的箭头暗暗闪过几道嗜血的光泽,随着狄雁一声轻叱,王李二将顿觉不好,可是箭雨突然而来的速度却也远远超出了他二人的想象。

火光之外的黑暮在众人黑色的眸子里,没有一点奇异的影子,可是那些破空之声哄哄地想起后,便在众人心里投下了恐怖的阴影。在箭雨进入火光的范围之后,也同时进入了众人的视野之内,可是那些快如深海鱼群般的密集箭雨,没有让他们来得及将手中的刀柄提起,便在下一秒痛快的刺入了官兵那一颗颗激烈喘息的心肺之中,随着一个个血溅五步的倒下,官兵刚刚组织起来的安定,顿时被打了个粉碎。

李守义一看这情形,显然就是在人家安排好的埋伏之内,就现在所剩的兵马,要是再沿着大街往下冲,那鬼才晓得在那黑洞洞的大街下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当下最好的决策便是先突出敌人的埋伏,然后再纠集人马再图攻城。于是,李守义大喝一声“撤!”便带着兄弟们冒着箭雨直往南城门外奔去,此刻的王毅心里所想和李守义一拍即合,当下也拨转马头,紧随其后,一路突杀而去。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连环计鹿死谁手(肆)

李守义和王毅率领着残兵败卒在狄雁两面箭雨的夹击下,九死一生地一路闯出了箭雨的攻击范围,可就在失魂落魄的众官兵眼看着南城门越来越近了,还来不及喘息歇口气,只听后面一通剧烈的击鼓之声犹如奔雷一般越敲越紧,继而在官兵后面那深邃的黑暗中,隐隐闪出无数人影,那些衣甲相撞的金鸣之声,听在官兵的耳朵里,就像死神无言的临近,在那越来越密集的鼓点下,那些人的迫近,让官兵一个个都背后生寒.

李守义一面拍马急速前行,一面急的满头冷汗地回头朝那些幽暗的街巷张望,他说不来为什么,虽然人的脚程不如马力,定然不会在出城前追上来,但是在这条寂静而诡异的街道上,除了众官兵一行人急促的马蹄声,便是上空荡漾来的声声鼓声,剩下的便是后面隐约唰唰唰的兵甲相蹭之声,这一切听到他的耳朵立,却有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这样的感觉在王毅的心里是同样存zài

,方才还厮杀的血肉模糊,这条大街还呈现着一片血腥,但现在却又这般轻易地变换了角色,极快地展现出他静谧安详的一面。如果不是衣甲上那一片片的血污提醒着王毅方才的惨烈,王毅一定会有些神色恍惚地想起平日在城中的例行巡逻。可是此刻,这样与背景不符的静谧,在王毅心里看着一阵又一阵的发毛,他不由地加紧了马肚子,快马还要加鞭,随着队伍一路落荒朝着南门而出,这座华阴县城,在他的心里,那股诡异的说不出的感觉,让他一刻都不想多呆,甚至都不想再攻打回来。

就在李守义和王毅驰马狂奔,一路惊心地将近快奔到了南城门时,后面隐没在黑暗中的唰唰唰声顿时停了下来。在黑暗中,一个颇有得yì

的声音低低响了起来。

“柳三爷,我们就追到这里么!”

柳权天听了,看着官兵狼狈而逃的背影,不由地扬起了头颅,调侃地道:“俗话说:‘送军千里,终有一别。’,咱们何必那么客气,再说,不远处,还有人迎着他,不需yào

咱们费事!哈哈哈!走,咱们回西城楼去助大哥一臂之力!”

……

李守义和王毅眼中越来越明晰的南门城楼,随着他们策马狂奔的接近,渐渐地看了个明白,心里不由地欢喜起来。原本在李守义和王毅的心里所盘算的是要浴血奋力杀出去,毕竟自己莽撞地进了人家的包围,说句不好听的,那还不是“瓮中捉鳖”、“关门打狗”。要想出去,总要付出什么代价。那城门一旦关起来,伏兵四下一起,又少不了一场血战、一场硬仗,到时候,能有几个人活着突杀出去,都是个问题。

不过此刻,李守义和王毅心里大大舒了口气,是因为这华阴县的南城门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大门紧锁,这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这一队人马快马加鞭,冲出城去是不成问题的。只是,一向听闻史进诡计多端,算无遗算,那么,为什么在这里,史进没有将城门关起来,在城中将官兵的攻城主力消灭,这才应该是上上之策,为什么史进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放“虎”归山呢。

李守义想不通,王毅更是想不通,但是眼下还不是他们这帮自身不保的人能为别人考lǜ

的时候,只是就在他们心里有所怀疑的时候,只听南城门上一声呐喊之后,顿时在城头上闪现出一片弓箭射手,二话不说,朝着下面忙于奔命的官兵便奉上了一顿欢送大礼。

李守义心下一看,顿时心里对史进大骂不止,他就说怎么史进会留一个大门,原来早就安排了一队人马在这里要“痛打落水狗”。但是,不管是箭雨还是陷阱,好歹比关起城门断了后路的围观强的多,于是,便也顾不得手下能不能活,自己抖起手中的混铁蒺藜枪,在头顶打出一朵又一朵的枪花,为了保命,愣是将毕生的武艺都展露了出来,将那漫天而下的箭雨挡在了枪花之外。

可是除了王毅和几个副将,其他人就没这本事了,不然怎么才做个小兵。像跟在他们后面的这些兵卒,靠的只有天命和机灵。但是,人有旦夕祸福,这一句话就把什么都说死了,你命再好,也不过是躲得过一支两支穿刺而过的箭羽,可是面对着这兜头而下的密集箭阵,就算是把祖上三代所积累的阴德都消耗在这里,也是入不敷出。

离南城门外也就这么几十大步,可是,能杀到门下,再死命杀出城外,出了二百大步箭雨的攻击范围,那真当是幸运的祖坟上都冒了青烟。

李守义一路狂奔冲出那箭雨的攻击圈,还不及喘息均匀,便回首一看,方才跟随自己想突围出城的,经过这筛子一般的南城门,已经又折了大半,算上带着箭伤勉强可以动的官兵在内也就是再三四百人之内,而再看王毅所部,已经不足一百人了。这样的惨败,如何交代的了朱宁。可就在李守义狠命运不公,紧紧咬牙之时,南门城头上又奔雷似的擂起鼓来。此刻的官兵们就像惊弓之鸟,还没摸清状况便马不停蹄,一路往官兵大营狂奔而去。

可能李守义等官兵到死都不会想到,那通擂鼓只不过是南门城楼的小头目给史进传个信,告sù

他这边大获全胜罢了。

可就在李守义朝着大营一路狂奔不止的时候,突然半路却又杀出一支兵马,李守义等人先是一惊,等定睛再看那支兵马的大旗时,这才顿时舒了口气,全身的疲惫也顿时随着安心而滚滚酸上身来。就连一路惊慌失措的王毅此时,才勉强定住了神,而右肩胛处的箭伤也开始涌出大片大片的痛觉。

就在官兵为遇到自己的队伍可以安心喘口气,也好缓军前行之时。那支将旗上大书彭泽涛的劲旅却没有半点停下来的意思,朝着李守义的队伍直冲过来,冲在当前的是一个虎背熊腰之人,手里横着一把宣铧大斧,嘴里一声暴喝,直冲李守义杀来。

李守义心下一惊,定睛看那人正是自己人彭泽涛!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守义顾不得解释更多,只是大声疾呼:“我乃李守义!”

可是,驰马狂奔而来的彭泽涛似乎并不买他的帐,大喝一声:“去死!”便一挥宣铧大斧,将李守义的首级顿时砍了下来。由于这事发突然,李守义死前都来不及将马匹勒定,更别说提起兵刃来挡上一挡。此刻李守义的首级被消去,那身子血溅五步之后,依然随着那战马奔出七八部,这才失去平衡从一侧跌下马来。

王毅一瞧这变故,心里顿时寒了一半,方欲挥起关刀来保命,只见彭泽涛已经在他面前五步远的地方勒定了战马,将宣铧大斧一收,声如滚雷地道:“王将军莫要惊慌,我奉密令行事。”说罢顿了顿,声音更高了一分地道:“李将军身先士卒,杀敌奋勇,是国家之栋梁,大宋的将才,只可惜被史进等乱军斩杀于阵内,来人呐,收拾了李将军的尸身,送回大帐择日厚葬!”

这一令说罢,立kè

便有几个彭泽涛的手下驰马出来,下马去依照将领去料理李守义的尸首去了。而此时愣在原地的王毅和众位副将,也顿时明白了,一个个沉默不语,默认了这一不成文的“事实”。

彭泽涛看着众人的反应,不由地冷笑了一声,朝着王毅将军道:“王将军,看样子,你这境遇不妙啊!”

王毅方才见他快马一刀便干脆利落的废了李守义,说不得还背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任务,当下也不敢招惹他,便低眉顺眼地乖乖道:“并非我等无能,实在是……”

“实在是匪徒太狡猾。”彭泽涛替他说出了下半句来,冷冷地一哼。

就在王毅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羞愧之时,突然一股刀风吹来,惹得额前零散的几缕青丝都飘散起来。可是王毅还不及还手,那把血迹还未干透的宣铧大斧便已经架到了王毅的脖颈上,那冰冷的斧刃,贴着他脖颈的皮肤,使得王毅心里顿时停跳了一下之后便呼吸愈发急促了,哆哆嗦嗦地道:“彭……彭将军,这……这是……什么意思。”

彭泽涛紧紧持着宣铧大斧,脸上冷漠地没有一丝情义的痕迹,冷冷地道:“朱大人说了,但凡动了退意的人,都必须有个交代。”

“交代……什么,什么……交代?别忘了,是我王毅拉扯提拔你,才有你彭泽涛的今天!”王毅将军已经知dào

答案了,但是他还是不死心,毕竟现在脑袋离开脖子的只是李守义一个人。

“我……自然晓得,所以才容你歇口气,说吧,有什么要留下的话,我会带回去的,你对我的恩,我不会忘,你的家眷我会每月打点足够的银子,不会容他人欺负的。但是……朱大人的话,我却不敢违背,因为不拿你的命回去交代,那我就得拿自己的命来交代……王将军,这亏本买卖,换做你,你也不会去做吧!”说着彭泽涛转眸看了王毅一眼,可是这一眼中却凶光毕露。

可是一切就在这一刻静止到了极致,还不等王毅说什么,官兵大营那边便顿时大乱起来,耀眼的火光顿时冲天而起!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连环计鹿死谁手(伍)

官兵大营腾地冒起燎天的火势,这火势顺着那稍微有些冷冽的风突然变得像个贪婪的家伙,将大半个官兵的大营一口气吞在了里面.

当下愣在南城门外不远的这几路官兵,此刻都被这突然点起的大火所骸的魂不附身,要知dào

官兵大营是一切军事行动的根基,连大营都丢了,那意味着的就不是断了粮草和供给这么简单的事,而是彻底没了归属,连心里都会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可以凭借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附。仿佛,就连手里握刀的劲力都在随着那越来越张狂的火势而一点点地遗失。

就在官兵一个个点着脚尖踩在马镫上,探着脖子朝官兵大营极力张望的时候,彭泽涛将军也一样悬着一颗焦虑的心,极力地从那边的火势里,仿佛可以看到什么罪魁祸首似的。可是,就在这眨眼的一瞬,唰的一声刀刃激起的风响,接着便是尸体倒地的钝响。

众官兵闻声心下一震,急忙回头来看时,只见方才将刀刃架在王毅脖颈上的彭泽涛,此刻已经身首异处地倒在马下了,孟泽涛的脑袋飞落在了十几步之外,而那个看着分外突兀光秃秃的脖颈上,却依旧血如泉涌。

王毅将军的混铁蒺藜枪横横地扫在面前,还愣愣地保持着方才一枪刃消掉敌手脑袋的姿态。而这一切落在官兵的眼里,除了惊愕还是惊愕,一时都紧紧攥住兵刃愣在当下没了反应。

原来,就在众人一同张望大营的时候,这里却还有一个王毅,在无声无息之间动了别的心思。如果,这火在提早一会儿燃起来,王毅的反应也不会这么灵光。但是,彭泽涛将军已经将一切挑明了,朝廷要王毅的命,孟督监更要王毅的命,那么,官兵的大营着火,别人关心,王毅便不必再关心什么根基,什么归属,就算负了重伤的孟督监被活活烧死了,那也不关他王毅的事。

此刻的王毅就在众人一愣神的空,当下将混铁蒺藜枪当空一举,大喝道:“冤有头,债有主。主犯已除,余党不究!”说罢双腿用力一夹马肚,胯下的战马吃痛前蹄一跃便是长嘶,接着犹如脱弦之箭,嗖的一声便狂奔出去。王毅虽然吼声似雷,但是心里依然也要掂量下此刻自己的处境,生生害pà

彭泽涛的部将阻拦围杀,当下挥舞起长枪来,竭力大喝道:“挡我者死——!”

彭泽涛将军的部下见自己的主子死了,虽然心里震怒不竭,但是这王毅此刻也是杀红了眼的魔君,心里多少精明点的人,都不会将自己的命用到犯傻上来。当王毅这边驰马挥枪而来,便一个个抽身闪躲一旁。顿时在这人山人海之间开出一条大道来,而那些王毅的手下,在迟疑了一下后,也立kè

打马狂奔紧随其后,顿时这将近几百人的队伍便立kè

形成了一种不可阻逆的冲锋。

这伙群龙无首的官兵呆愣愣地持着兵刃,一直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王毅等众横穿过人群的另一侧,进入了茫茫的夜色中,最后连一点身影都瞧不见。他们这才回过头来,木然地瞧着地上尚自淌血的彭泽涛的尸首。此刻,这个战场在如何,都似乎与他们没了干系,心底的恐惧与迷茫渐渐掩上了他们的心头。就在这伙官兵不知何去何从,其中意志松动的几个想脚下抹油溜之大吉之时,一大对人马从方才王毅逃去的地方又奔了回来。

这是,此刻的马蹄声却要比方才还要强上十倍百倍,听着奔雷似的声音,为数一定不少,莫非王毅嫌杀了彭泽涛不解气,此刻不知哪里寻了救兵,前来践踏彭泽涛将军的尸身么?就在众人心里坍塌,见势头似乎不妙,便要一哄而散之时,当下一骑已经飞驰近处,当空一喝。

众人全身滚过电流似的,齐齐转眸一看。只见这来人身披一领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带,手持一支精铁离火枪,胯下一匹神驹,全身乌黑似炭,在这夜色之下,猛然一看,仿佛那来人凭空御风而来。而这一切,在众人心里都不见怪,可等他人奔到近处,在这伙人马的火光下一亮,众人便立kè

脸色变了又变。

只见那枪头之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脖颈处的鲜血还未流干,显然是刚死不久,而在那人头上的双眸中,尚且还有惊恐之色并未消散干净。众将心下一惊,赶忙定睛看时,都暗暗吃了一惊,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驰马而去的王毅将军。这才过了许久,方才虎虎生风的一个大活人,此刻就是含有满腔怒气,作为一个死人,也再难成什么气候了。等众人心里一念转过,再看那马上之人时,心里更是暗吃一惊,你道那人是谁,正是再暗中监视彭泽涛的朱宁大将。

原来,在彭泽涛一刀杀了李守义之后,朱宁便已经在远处的小山坡上看着,等大营起火之后,虽然震惊,但是本该死去的王毅却带了几百兵众冲杀出来,这更让朱宁担心,便索性一挥大军,抢上前来一枪结果了王毅的性命,接着,挑着王毅的人头,便来此处,安抚招纳彭泽涛的部卒。当下,彭泽涛的手下一见是代为统军的朱宁大将,便立kè

二话不说,顺应朱宁的号令,齐齐归于他的帐下,合兵一处。

朱宁远远看了眼那华阴县紧闭的南门,狠狠地咬了咬牙,一拨马头,便心有不甘地朝着官兵大营狂奔而去。虽然朱宁似乎看出了南门守卫的虚弱,但是,此刻却万万没有机会再去攻打了,在这缺兵短将的现实下,朱宁一身不能二用,即便他晓得现在挥举大兵再次攻打南门,必然可以一举夺城,但是,在成败面前,要明白孰轻孰重,这才是大将所为。

这官兵大营的失火,必然是有敌军偷袭所致,不但辎重粮草囤积其中,更重yào

的是,官兵的灵魂人物——孟森孟督监此刻还因为重伤而身处其中,此刻不回兵相救,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朱宁心里叫苦不迭,一步步安排策划好的东西,却防不胜防地出来这么多的纰漏,这叫他如何有颜面回到京师!朱宁心下一紧,手中的兵刃也不由地攥出了细密的汗来。

……

“报——!”一个少华山的传命兵卒快步奔上西门城楼上来,在那朝着官兵大营火势腾天的方向张望的史进面前跪膝拜而下,急忙报道:“大当家的,柳权天大哥也领兵到了,此刻集结在西门城楼下待命。”

“好!”史进从远方的火色中收回目光,看着身前的传命小兵道:“下去吧!”

“大哥,官兵大营着火,这是唱的哪出戏?”时迁瞩目着远方的火色,心里虽喜,但面色却有些迷茫不定。

“当初,我领兵攻打他的大营,也是中计吃了一火烧连营的亏,我想孟督监就算军资再宏厚,也经不起他这般烧来烧去的折腾。我估摸着,官兵大营里出了大事,不是有人叛乱,便是有了纰漏,或者,更乐观些……”史进看着时迁微微地,包含笑意地沉默不语了。

“大哥的意思是?朱武哥哥,会派人来?还是,杨春哥哥杀回来了!”时迁说着,心里不由地更为踏实了,脸上顿时也有了一丝的笑意。

“嗯嗯嗯,我也是这么揣测,应该不会是计,真当是天助我也!今夜官兵必破!”史进说着便从侯在左右的亲兵手里接过了长枪,快步朝城下的方向走了几步,突然顿下了脚步,回头朝时迁道:“贤弟,一切小心。西城门楼就拜托你了!”说罢,史进快步下了城门,统领了城中精锐一千骑兵,便带领了柳权天和谷燕兵两支人马立kè

又朝南门而去。

时迁没想到史进说走就走,没有半点预兆,甚至此刻在时迁的心里,都不晓得史进这是要往哪边杀去,自己除了在这里枯守城池还能如何帮他一臂之力。但是,时迁还不及问史进一声,史进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城角。

时迁回过头来,看着这一片大好的情形,本该欢欣鼓舞,可是,就在西门城前那批官兵越来越高昂的呐喊声中,时迁却心里生出许些不详。但到底是哪里不详,就连时迁自己都说不明白。

可是不等时迁仔细来想,只见城下那些隐没在黑暗中的官兵顿时喊的更加猛烈起来,从之前到现在,没有停歇过的呐喊,此刻虽然听得已经耳熟,甚至在众人心里都习以为常,但是,此刻那喊声并未因为时长而放低,反而气势更加汹汹,这让时迁的心里顿时起了警觉。

不对……这官兵的势头不对。

时迁赶紧快步上前,放眼一望,只见此刻的官兵竟越来越快的逼近西门城楼了!

终于等不及了,这官兵,终于要有所动作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连环计鹿死谁手(陆)

那些藏身在黑暗中的官兵,终于在越来越激烈的喊杀中形成咄咄逼人的气势,越来越近地冲着少华山的西城门楼而来.很快,便进入了时迁的视线内。时迁的胸前,在心脏的那个位置,已经开始犹如擂击的鼓点,剧烈的,难以束缚的敲打着。

眼看着官兵就要进入二百步的距离了,没有箭雨,没有了任何可以用来抵御的力量,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城头上少华山的兄弟们,心里没底顿时也觉得有些心惊肉跳,而那手心中也早已沁出了细密的汗滴,紧紧地握着朴刀和长枪,将牙关咬得越来越紧。而此刻,最让时迁无法承shòu之重,并不是来自面前的官兵和他们嘶心揭底的喊啥,而是身侧,众多兄弟们投来的那凝重的目光。时迁知dào

他们在渴求什么,也知dào

他们在等待什么,只是……时迁猛然想起了一个东西,一个可以缓解燃眉之急的东西。

没错,就是那个史进之前留给他的锦囊,一个写了对策,可以退敌保城的锦囊。

时迁不敢去接众兄弟头来期待的目光,而是转而最后看了眼,那城下已经到了一百七十步远的官兵,他一把撇了朴刀在地,腾出手来赶紧探入怀中。摸索着紧紧抓住了那个救命的锦囊,一把扯了出来,疯狂地撕开锦囊的口子,又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包含的纸张来。

众位少华山的兄弟们看着时迁的举动,也将焦虑的目光汇聚在那张巴掌大小的纸张上,看着它在时迁的手里一翻一翻地展开,然后,便将目光再赶紧移向时迁。

只见此刻的时迁,在跳跃的火光下,仔仔细细地看清了那纸上的字,双手不由地微微颤抖起来。时迁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微微地摇着头。如果这封锦囊不是自己亲眼看着史进写下来,如果不是自己亲手将它放入自己贴心窝子的地方,那么此刻,他一定会觉得这锦囊被人掉包了,是决然不会相信这锦囊中的话。

可是,事实是,锦囊上写着——待百步时,放箭退之。

放箭?哪里有箭,都他妈用完了呀!放箭……

如果史进此刻在时迁的面前,就算是千钧一发之际,就算是下一秒要天崩地裂,时迁也会怒不可竭地扯住史进的领口,问问哪里来的箭!

但是此刻,说什么都是他妈的放屁!时迁双手颤抖着紧紧攥成了坚硬的拳头,看着那官兵往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城下而来,时迁心里一片空洞,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吧……就这么着吧,也只能这么着了。

大不了……这条命。为哥哥,交代在这了!

时迁一念及此,顿时双眸猛然一张,看着官兵即将踏入百步之内时,低沉着威严肃穆的嗓音,抱着一种必死的态度,混合着困兽之斗的壮烈,以恰好可以让城头上的兄弟们才听得到的声响,器宇轩昂地道:“给我把弓弦扯满了!”

接着,时迁用尽平生最大的声音,突然爆fā

出了他体内全部的力量:“弓箭手,放箭!”

时迁这犹如晴天霹雳般地一声号令下,不但将城头上弓箭射手唬了一跳,就连城下的官兵也硬生生地被这一吼给吼愣了。

霎那间,城下官兵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了之前箭雨可怕的一幕,那些黑压压地犹如飞蝗,遮天蔽日一般的箭羽,铺天盖地而来,之后官兵穿心刺肺,血肉横飞。那处处都是飞溅的血水,步步都是生离死别,哭爹叫娘,惨不忍睹。那箭雨在官兵中已经越传越诡异,诡异到连阎王听了,心下都要颤上一颤。若不是朱宁将军突然传令过来,叫死命攻城,那么谁敢往这城下踏上一步。

此刻,时迁的那声“放箭!”仿佛就像是一场死神的召唤。官兵前进的脚步突然不约而同地顿住了,愣愣地,硬生生地呆在了原地。此刻,他们已经可以想到弓箭射出后的惨状,他们已经想象的出自己所在的队伍将要遭逢的残酷,他们同样也知dào

自己已经落在了虎口,为自己开始了无声息间最虔诚的祈祷。

吱吱吱——弓弦拉展的声响。

那一片片的弓弦被扯开,那嘎吱嘎吱的声响,此刻听在官兵的耳朵里也觉得分外獠人,仿佛像是阎王看着生死薄一一念出了他们的名字。此刻,那些声音刺入了他们的耳膜,像一股电流,麻酥酥地穿过了全身上下。内心的恐惧也伴随着即将死亡的噩耗,立kè

占领了前排冲阵的官兵内心,那些可怕的求生欲顿时间爆fā

,此刻的他们比任何时候都要明白生命的唯一,明白活着比什么都重yào



就在这样一个微妙而又让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嘶声“啊——!”的一声大喊,紧接着便伴随着“嗡嗡嗡嗡”的弓弦响声,官兵再也没有了丝毫的犹豫,掉头撒腿就跑。这前面冲阵的兄弟们一溜,顿时后面本来人数也不足的后阵顿时乱了,三七二十一,什么他妈的都不管了。

方余生本来就是在这箭雨上吃过亏,也算是刚刚从箭雨里逃得性命回来,这九死一生的经lì

可是让他影响深刻的很,这心里的伤疤还没结痂,现在这骸人的弓弦便又响了,他本来就觉得这姓朱的心术不正,派他来就没什么好事,这可不,专门就叫他来淋箭雨的。这方余生是何等人物,官场上不算是个人才,可也算是个贼精贼精的东西,到了这光景上,还管你他妈谁的令,都没老子的命值钱。什么也不说了,前锋都撒丫子跑了,老子还傻比比的站在这里挨刀子啊。

一句话,撤!

那官兵跑的本来就着急,眼看主将在后面也开溜了,好家伙,这一下可就更急了,一个个跑的那个疾,莫说丢盔弃甲,就是连魂都丢了。有些个撒腿快的,心里一急,腿脚难免闪失,扑通这么滑到几个,或者跌撞到了别人连同一起摔在地上,这更把发足狂奔的官兵吓死了,跑的更快了,甭说回头瞅一眼这倒下的伙伴,那种场合下,这些人就是亲爹死在这里,都来不及管。

其实,也就这么一瞬间,官兵便一触即败,落荒而逃得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再也不见了踪影。

哈哈哈哈——!

城头上少华山众人看着官兵的狼狈之象,顿时大呼痛快,甚至酣畅大笑。一个个手举长弓,一副得yì

忘形之态。

而此刻的时迁,也脸上乐的小胡子都微微翘了又翘。说实话,这样的结局时迁是万万没有料到的。他原来怎么想着也估计这官兵要攻破城门了,自己就是功夫再不俊,也要带着人马下去杀上一杀,那时免不了要一场血战,甚至,时迁都下了必死的决心。但是,此刻胜利的这般容易,倒是出乎了时迁的想象,让时迁一时都来不及反应,怎么也有点怀疑这官兵都低是退了还是另有企图。

但是不管怎样,官兵总算是打发了,西城门也算侥幸保住了,时迁抬起胳膊来,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虚汗,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笑意。

史进如果此时要是在这里,那时迁定会立马猛地转身,将他的衣领一把扯住,大声“呵斥”他——你他妈哪来的这鬼主意,可吓死老子了!

……

“随我冲!”朱宁朝着一片火海的中军大营,一马当先越过一条着火的栏杆,朝着中军大帐的方向冲去。

身后的众官兵愣了一下,见朱宁将军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便也拍马赶了进去,紧紧跟在朱宁的背后,穿过一个有一个着火的营房,穿过前军大营,沿着直通中军大营的大道,飞驰而去。

到了大帐之外,朱宁一勒马缰,高高的一声马嘶响过,朱宁顿时失声大喊:“督监大人!督监大人!督监大人!”

没有人回答。

朱宁心下有些急了,看着完好无损的中军大帐和周围的营房,心下有些急了,勒住战马原地兜了一圈,四下一望,远远是官兵溃散的影子,哪里有孟督监的身影。

朱宁一咬牙,将长枪挂在马鞍之策,右脚一退马镫。众人还不及喊完一声“将军使不得!”,便立kè

跃下马背,朝那中军大帐奔了进去。

但愿督监大人已经平安脱险,而不是瘫死在这大帐之中……

朱宁心里焦虑地祈祷着,便一把扯开大帐钻了进去,外面燎天的火色,照的四下犹如白昼,但这大帐之中,却依旧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朱宁心里有些忐忑,赶紧抹黑快走几步,长长地伸出双臂,摸索着周边的东西,口里有些颤抖:“督监大人!督监大人!”

没有人回答他。

朱宁按着平日里得记忆,估摸着往那孟督监所躺的后帐挪移过去。朱宁走得近了,只听那床榻之上,有微弱地呼吸之声,朱宁心里一颤,大声道:“督监大人!您怎么……”

一把冰冷的短剑突然从黑暗的某个角落刺了出来,准准地停在了朱宁脖颈之前。朱宁硬生生地顿住了后面的话,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浮动,刮过了那冰冷的刀刃,有些生生的疼。

朱宁缓了口气,定了定神,道:“你是谁!”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连环计鹿死谁手(柒)

“不必知dào

我是谁,你是哪来的,以前没见过你.”那个声音从侧胖传过来,听在耳朵里,有微微的寒意。

“我是童贯大人的手下,当然你没见过。”朱宁顿了一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督监手下的人!”

“不错,我是督监手下的人,只不过,现在不是了。”那个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屑一顾的味道。

朱宁现在的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督监手下的每一个人,回忆着他们的声音,回忆着他们的一切有可能被辨别的东西,这个站在黑暗里得人会是谁呢。能够站在黑暗中将刀刃这般精准地架在我脖子上的人,一定和督监大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也定然常常处在黑暗之中,不然哪里来的这般出众的眼力。

“你是……李昭将军?王雱将军?”朱宁实在想不出,他来到这里,时间太短了,短的光能记住面容,却真的听不出这黑暗里到底是谁。

那个人笑了。

那种淡淡的笑,声音的腔调被把控的很微妙,让人全身不由地浮起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颤栗。

“不是,都不是,不过,恰好他们都在这里。”那个人说着又笑了。

朱宁现在心里的忐忑似乎有了感应,那两个被留下来守营的将军,此刻或许就站在自己的身后,一手握着刀剑,面色露着歹毒的狰狞。他们一定是合伙倒戈了,将整个营寨一把火烧了,只留下这中军大帐周围的几个。那么这个举剑的人是谁,怎么能招降得动他们。

朱宁这一念还没想完,却听那人道:“喏,接着。”

说罢,朱宁便感觉有东西朝自己抛了过来,他顺势抱在怀里,拿手这么一摸,顿时硬生生地虎了一跳,好在自己也是沙场滚爬了多年,不然真会被吓的惊慌失措而脱手丢下不可。

因为,那是个人头。

就在这死一般寂静的时候,那个毛骨悚然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是李昭将军,喏,还有王雱将军,你要不要?”说着又阴森森地笑了。

朱宁一把将那血淋淋的头颅丢下,心里已经骸到了极致,从火起到现在才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这两个将军武力再不济,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被杀死,他们的手下呢,他们的军队呢?这个神mì

的人到底是谁!

这时朱宁想到了更要紧的事,失口问道:“你把督监大人怎么了!”

“你是说孟森?”那人顿了一下道:“我俩的恩怨现在都了解了!”

“你……你!”朱宁心下顿时凉了一半,半张着大大的嘴,颤抖地道:“你把他杀了!”

“怎么?你想摸摸他的人头么?”

朱宁不说话了,此刻,他的心里彻底的空了,空的觉得一切都不可以挽回了,失败了,带着童贯大人的意思和孟督监一起密谋了整夜的计谋,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都失败了。连孟督监都死了,回去还怎么向童贯大人交代。要知dào

,这孟督监虽然不在京城,但是却是童贯大人手中的一张底牌,如今,这孟督监死了,大人就少了一个有力的党羽。要再栽培像孟督监这样一个有勇有谋的奴才,谈何容易。更何况,现在这华州的兵马督监一死,便会有新人赴任。到时候,这华州还是不是依然可以被童大人在暗中掌控,那就真的不好说了。

孟督监都死了,童大人派他来的意义就不复存zài

了。手里本来紧紧握着的剑,咣当一声也掉落了地上。

而就在朱宁心灰意冷的时候,脖颈突然一痛。随着滚烫的鲜血喷薄而出的时候,朱宁的身子也倒在了地上。

“心都死了,人活着,也没味道,你说是不是……”那个声音不紧不慢地缓缓说来:“孟森,不是你死了就能见到的,因为他还活着……只不过,你倒是可以,在下面等着他。”说着那个人一步跨过朱宁渐渐冰冷的尸体,残忍而爽快。

……

方余生驰马溃逃,见大营着火,没得法子,也只好往那连山口而去,身后跟随着百十人的亲兵,其余的兵卒溃逃到哪里了,其实方余生也没注意,是生是死,都不晓得,但是奔出这么远,他只晓得自己被史进给狠狠滴耍了一把,那弓弦响后,就根本买有箭雨下来。几百年前的“空城计”又被史进从坟墓里活生生地搬用了出来,叫他这个饱读兵书的将军情何以堪!分明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只是,此刻方余生还在自欺欺人,觉得他自己不说,手下的人也不一定看得破。

史进能耍的出这一招,显然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莫说要射出箭雨的阵势,估计能零零星星射出那么几箭都难。先前大批量的射箭,估计已经将城中的箭雨用完了,但也只有这般才最大限额地发挥了箭雨的气势,使得后面有这“空城计”的后招可使。空城一座,要想攻下来,不成问题,更是难事。方余生估摸着,两千人马足矣,如果当时大家不被那弓箭所震慑,就自己那点残兵也极为有可能攻得开西城门。

只是,此刻说什么都完了。方余生一想到白白错过了一个建立奇功的好机会,顿时有些痛心疾首的感觉。

就在方余生一面驰马狂奔,一面安然叹息之时,突然,在不远处,有一人也在飞马奔来。在这夜幕下,虽有微弱的星光,但是方余生任然瞧不清,那人是谁,不过,看着背影是很熟悉的,而且这走向也是从官兵大营的方向来的。于是,快马加鞭,也朝那人奔去。

等走的近了,才倏然发xiàn

,那人正是孟督监。方余生一瞧孟督监,心下顿时惊了,大呼道:“督监大人!”

孟督监一听,顿时拍马,奔驰愈加急促,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奔到方余生的面前。两人一勒马缰,这下才看清了对方。都是自己人,只是,却谁也没说话。

方余生瞧督监大人这样子,显然是落魄不堪,逃命出来。本来身上就有伤,迫不得已是不会这般不要命地狂奔,看来,大营里头出了不小的乱子。但当下两个都是吃了败仗之人,也没什么好相互问起的,于是索性便统统丢在一旁,都不去说它。

但是,就这样无言以对地站在原地,时间越久,就越显得尴尬,那败仗的残酷就越会被不言而喻地方大,于是,方余生tian了tian干瘪的嘴唇,悻悻地问道:“督监大人,此刻,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孟督监此刻趴在马背上,显然是这一路的奔驰让他的伤口又有些作痛。但好歹遇上自己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心里还是不由地多了三分踏实,也免得半路被少华山的人给截获。于是,孟督监喘了口气,艰难地拿手一指连山口那边,微弱地道:“去那里,找李太和!”

“是!”方余生双手一抱拳,顿了一顿道:“大人的伤……”

孟督监努力地提起一口气道:“无妨!走!”

说着两人一夹马肚拍马便朝着连山口的方向而去,在一片“驾!驾!驾!”的声响中,一路人马飞快的朝着连山口的方向进发。

……

“大人快看!”一个副将一手指着东南方向的一簇黑影,急忙朝着李太和报gào

:“那边有一队人马过来了!”

李太和懒懒地背靠在一颗粗壮的树上,仰着头,看着天上那些忽明忽暗的星星,满不在意地道:“从哪过来的?”

“东南方!”

“东南……”李太和在嘴里重复咕哝了一遍,懒懒地偏过头,看了那副将一眼,道:“额……看样子是从西城门来的。西城门……西城门不是方余生那家伙的事么,哼!”李太和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愈发不待得当回事了。

“将军,看样子,他们人马不多,也就百十个,咱要不要去……”

“去什么,去迎迎?哈哈哈……”李太和笑了笑,猛然一收笑意,冷冷地道:“笑话!他方余生平日,眼高于顶,耀武扬威,那是有督监大人宠着,我等也不得不买他的帐,现在他又吃了败仗,老子还去迎他!放屁!”

那副将一看说错了话,顿时抽了自己几个耳刮子,道:“小的放屁!小的放屁!”

李太和没有再管那副将,而是自己想着什么,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样子。

那副将抽了几下,住了手,朝李太和将军道:“大人,既然这厮不对大人胃口,现在恰好落慌逃到咱这里,那么,我们不如……”

李太和狠狠滴瞪了那副将一眼,呵斥道:“放肆!朝廷命官的生杀大权是你等随便有的!”

就在那副将东也不对,西也不对,自己心里矛盾要死的时候,李太和又阴森森地道:“何必大动干戈,我们且去迎上一迎,稳住他等之后,你便站在那厮背后,接着……”说着李太和做抬手做了一个挥斩的动作。

那副将看在眼里,觉得利落又歹毒……心里顿时都狠狠地扯了一把。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连环计鹿死谁手

淡淡的月光下,一个黑影骑着高头大马从小树林中露出身来,缓缓地走到前面隆起的小山坡上来,而在他的身后,有越来越多的黑影骑兵从小树林中跟了出来,源源不断地,以某种不可言喻的阵型列在那小山坡上.

方余生驰马沿着缓坡奔了到一半的距离,终于看清了那领头之人便是他们一路奔驰所寻的李太和,而那支骑兵,也正是李太和的部下。

方余生朝孟督监低低道了一声:“大人,我们到了。”便扬起脸朝着李太和方向高声道:“前面可是太和将军?”

太和将军?哼……现在叫的这般亲切,当初在军营大帐可没这么客气过。

李太和心下冷笑了笑,也一拱手朝着那方余生奔驰而来的方向扬声道:“正是我李太和,不知前方所来何人啊!弓箭手准bèi

!”

方余生一听,顿时心里唬了一跳,他李太和怎么会听不出我的声音,这般明知故问其中必有原因,莫非他投敌了?!这一念想过,心里顿时一凉,连忙将缰绳一勒,一伙人都随之停下,方余生看向孟督监,只见孟督监趴在马背上,看着样子,真不知他是因有把握而没有一丝慌乱,还是这一路的颠簸已经让他的重创复发而此刻没了反应。

方余生不敢有丝毫的迟疑,生怕就在这一念之间,将命断送在此地,情急之下,不由地失口大呼:“切莫放箭!切莫放箭!太和,我是方余生啊!”

“喔……原来是方余生将军。”李太和故作惊异地道:“你不是奉朱宁将军的命,前去西门叫嚣了么,动动嗓子,又不拼命,这等好差事落在手里,怎么还有空来我这里。”

李太和将军顿了一顿,将方余生不说话,便继xù

说下去道:“我在这里奉命埋伏,专门静候少华山的一支劲旅,方将军是督监的红人,刀剑不长眼,如若伤着了‘大人’,我可没脑袋去抵命!此地不宜久留,方将军还是回自己的地盘去吧!”

李太和这话里是五味具成,其中的讽刺羞辱,像方余生这样脑子灵光的人怎会听不出来,只是败军之将,却也不好发怒。气得涨红着脸面微微颔首有些不敢去瞧李太和的眼睛。但李太和话里的‘送客’之意,也是让方余生心生尴尬,不由地又微微侧首看了眼趴在马背上的孟督监,此刻真当是期盼他能说句话,但是孟督监却没有一丝要言语的意思。若不是有孟督监在,方余生哪里会忍得下这口恶气,就算此刻不上去拼命,也会毫不犹豫地掉转马头,投别处而去,真当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而李太和一看平日里口如悬河的方余生此刻也气短的紧,便愈发得yì

了,立kè

变了脸色,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道:“看——方将军的样子,莫不是又吃了败仗?”

方余生不知该作何回答,暗自咬了咬牙,低低嗯了一声。

他这一低声下气的嗯,让李太和顿时大笑起来,笑的这般狂妄,狂妄的这般露骨。

“李,太,和。”

一个声音这时候,极为突兀地从方余生的身侧响起来,将这个名字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虽然听着无力却显得极有风骨,那中气势和魄力,除了孟督监之外,还能有谁。

李太和闻言顿时像是被人一把扼住了喉咙,什么声响都发不出来,那一霎,就连气息都停顿了。李太和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如果不是在这淡淡的月色下,那银盔投下的阴影将之挡住,那么一定会有人以为,在此刻李太和的双颊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寒霜。

“督……督监,大人。”李太和缓过劲来,有些不可思议地喃喃着。

孟督监没有从马背上抬起身来。

李太和不敢再迟疑了,赶紧滚落马下,单膝跪地,身后的众将一瞧也赶紧随同下马,跪在地上,一同齐声道:“拜见督监大人!”

“起来吧。”声音还是那么的虚弱。

李太和站了起来,快步走上,在孟督监的马前站定一副极为担心的样子,焦虑地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趴在马背上的孟督监,此刻贴着战马脖颈的那张憔悴的脸缓缓地侧过来,一双带血丝的眸子看着李太和道:“我无碍,只是大营保不住了。”

李太和虽然瞧得见那边有些火光,原先以为朱大人又用的什么计策,也不甚着急,但现在听来,心里却空了。但李太和愣了一愣,立kè

双手牢牢牵住孟督监的马缰,一副鞍前马后的顺从样子,道:“大人,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到那小树林里,再图他计。”

孟督监缓缓地点了点头,便任由着李太和牵着马,爬上那个小山坡,在重兵的拥护下,一行人重新钻入树林中,隐没在了这月光下。

…………

史进向来是一骑当先,这一次也不例外,左手一把打着缰绳,右手提着长枪威风凛凛地别在身后,便冲出南门城楼,朝着官兵冒火的大营一路厮杀过去,在那里,此刻正有大批大批的官兵涌了出来,虽然人多但势气却有不整之象。

而此刻史进一伙兵分三路,自己为中路也做先锋,左路便是一阵风谷燕兵,右路乃是柳三爷柳权天,三队人马呈品字型,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却像极了一把匕首,直朝着官兵大营攻取。

那些从大营溃散出来官兵,原本全是朱宁的人马,按原先的计划,朱宁带这批人马是要统管全局的变化,如果哪里出了问题便要用着队人数不少的队伍将哪里的窟窿强行堵上。当时南城门没有攻下,但是朱宁已经看出了其中的虚弱,如若不是大营失火,一定挥兵而上,此刻只怕早已将大半个华阴县控zhì

,正和史进等人混战在西门城内。

只可惜,朱宁自从进了那中军大营就再无出来,不管外面的副将怎么大声呼唤,都没有半点回应。迫不得已,众人心怀忐忑,从外面一口气将大帐用刀剑砍破,这才看到了朱宁将军等三个血淋淋的尸首。那时众人一看,顿时唬的魂飞魄散,群龙无首的官兵又身处在这滔天的火海中,谁有那般好的定力,一个个惊的失声大呼,便当下掉转马头直望着大寨外面冲去,生怕跑的迟了,在这诡异的险境里又遇上什么样的埋伏。

但这一切史进并不知晓,他所能考lǜ

的只是那官兵大营起了打乱,趁火打劫是最后的时候,如果让那些官兵缓过气来,这些人马再次集结起来,那就不是史进这千二百的人马可以直面对付的了。于是史进驰马狂奔,不消的片刻便杀到了官兵大营的附近,迎面将那些官兵杀的愈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史进这可是逮住了个大便宜,能够狠狠滴宰上官军一刀。少华山的兄弟们更是气势大盛,这两军交锋,相比之下,反而愈发将史进这支队伍显得神勇起来。那势如破竹的杀势顿时将那些官兵唬的一个个望风溃逃,更有甚者心里一急,又朝着那火海奔驰进去,不一会儿便满身起火,嘶喊着焚化在熊熊火中。

史进大喝一声:“兄弟们,放手杀!”

这下可把官兵吓的屁滚尿流,哪个敢抵挡,远远望见史进便绕道而逃,这下,本来还成股逃出的官兵,现在却成炸开锅似的,各顾各跑,哪个还敢成群结队,都是专门捡人少的去处跑,这样既不会引起史进等人的追杀,也好放开马缰奔驰保命。

史进绕着官兵大寨的外围杀了一圈,杀的官兵四散殆尽之时,眼看着些散兵游勇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史进放眼在四野一瞧,哪里还有大队官兵的影子,莫非主力就这么击败了……突然而来的胜利,连史进都有点怀疑。会不会是将兵力分散在了其他的营里。史进这般猜测着再次绕到了官兵大寨的正面,看着火光冲天的景象时,另外一幕也让他惊呆了,只见东南的兵营也着起火来,里面的官兵也渐渐扬起一片一片惊恐的呼喊。

史进一拉马缰,大喝一声:“跟我走!”便朝着那边官兵的东南兵营而去。

一阵狂奔打马之后,史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了东南大营,这东南大营原来属于孟督监的八面围城之阵中的一个小营,原来驻扎的人马也不过千人,后来朱宁来后,便转变了方针,势在那朝廷派的天使到来之前速战速决地拿下华阴县,故而在兵马调动时,便将这几个围营的主力兵力都聚到了官兵大营。因而现在这火一起来,为数不多的官兵早在史进等众冲过来前就跑的一干二净了。

史进当下看了,心里多少有些疑惑,才真zhèng

地开始思虑这火到底是谁放的,谁能有这般的能耐,点燃了官兵大营之后又连着烧了西南大营。莫非,下一个目标……史进朝着正东大营看去,那边还是一片漆黑。

史进一调马头,道:“随我前去正东大营!”

说罢史进便朝着那边奔去。

可是,刚行至半道,正东大营也哄地燃起火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连环计鹿死谁手(玖)

火光从正东大营腾地冒了起来,燃亮了东边的一方夜空.

随着正东大营翻滚着渐渐喧闹的嘶喊,史进一把勒住了战马,后面跟随的兄弟们也猛然停下来,和史进一起远远望着那边越来越盛的火势。史进看着看着,半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底也突然变得一片空旷,只有一个问题,让他现在越来越纠缠着解不开——是谁将戒备森严的官兵大营点燃的,这个人所具有的能耐已经超过了史进所能预料的范围。

一定要找到他,即便无法拉拢收服,就是道一声谢,也是好的。

史进打马切这华阴县的东城门便朝东北兵营而去,要想遇到这个神mì

人,就必须在一个正确的时间在官兵营外和他相见。而这个正确的时间当然不能是哪位神mì

人在进入东北兵营前,因为一旦在这之前截获他,便会给他进入兵营带来危险和麻烦,或者说,史进根本就截获不了他,反而因为误会结下什么冤仇。而唯一可以的便是那人从东北兵营刚出来的那一刻。

史进一路驰马,直往东北兵营赶去。此刻远远地再看向正东大营的时候,在火色的背景下,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在跳动,在扭曲,然后慢慢地倒下。史进看着正东大营的火势越来越大,其中的嘶吼挣扎之声也越来越乱,有不断从正东大营逃出来的,也又烧死在大火之中的。之前的史进就想率领千兵万马一口气将这八面围营踩踏个稀烂,可惜没有那么多的兵,也光有这气吞山河的愿望。之前就是心机算尽,也不过是毁了官兵的西南、正西、西北三座兵营,其中所费周折,哪里有今日来的这般顺利。

史进一面驰骋一面看着正东大营此刻冲天的火光,不由地,心里也有些感慨。可就在史进这一念想罢,回国头来,看着马上近在眼前的东北军营的时候,东北大营里也突然腾起了汹汹的火来。看样子,这次和之前一样,都是先将粮草给点燃了,那么下面呢,会点燃的一定是靠近兵营外围的那些营帐吧。

史进快马加鞭,直往东北大营和正北大营的方向赶去,只有在那里才是等待那神mì

人的最好地点。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史进等众冲上了一个位处东北兵营和正北大营间的一个小山包山,远远地列队瞧着东北兵营里得火色和混乱的场面。果然,不出史进的所料,那官兵靠近外围地方的营帐也早就接连被大火所引燃,此刻正顺着风势往下烧去,此刻的兵营已经照样沦为了一片烈火的炼狱,那一圈营帐被点燃起来,就像是燃火的拷链,将那些反应迟跑的慢的官兵尽数困在了大火之中。史进可以想象得到,那些截住他们去路的高大炎墙,倒映在官兵恐惧的眼眸中那颜色,鲜红的就像他们在厮杀中见过的血液。

史进站在这个小山包上,细腻地呼吸着山风吹来的清香,那种凉爽的拂面感,让史进的身心都不由地感到舒服。等今夜一过,这华阴县的一战也就结束了,虽然官兵还会再来,但是,总归可以歇一口气了,可以回史家庄了,也可以回山寨了。城里的百姓也终于可以松口气,能够不用再挨饿了,而那些因为战事死去的兄弟,也终于可以魂归祖坟,对黎百草而言,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不必再为药材的匮乏而发愁了。总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史进想着,渐渐地脸颊上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可是许些时候过去了,就在史进还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着那个助人一臂之力的神mì

人时,身处史进背后,官兵现在最后一座官兵大营的正北营业顿时火光冲天,腾腾地燃另了起来。史进顺着火光放眼望去,果然,又是同一个人的手法,看来,是自己来的迟了,将那人漏过去了。但是,虽然没有见到那位神mì

人,但是,此刻官兵的八面围营已经破了,对史进而言,这意义非同小可。

这虽然不能说胜利已经到手,但至少可以证明,如果没有意wài

,官兵已经没有了根基,没有了东山再起的可能。那些逃兵败卒没有了兵营可回,为了一时的保命,也只有逃往四面的山上。而这样一来,就算孟督监没有死于非命,那么也很难再召回这些为数不少的官兵。而这些官兵虽然人多,但是群龙无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只是……那位相助之人,是谁?这最后一个官兵兵营毁掉了,那么他又会何去何从呢……

史进猜不透,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真当勾起了史进的兴趣。

“兄弟们,走!”随着欢呼般的一声号令,史进率领着三队人马,朝着正北大营而去。

…………

【连山口某处小树林】“粮草起火之后,便有人来报,那时候,我就察觉有些不对,急忙差李昭前去查看,但是落了个有去无回,我正想挣扎起身亲自出去查看时,在暗中埋伏着保护大寨安慰的王雱也恰好到了,便由他前去,但是和李昭一样没了音讯。而大寨外面越来越乱,最后,索性动摇了军心,官兵的大营也一片片地沦为火海。”孟督监歇过了口气,勉强将大营所发生的一切都将给他们听,他顿了一下,喘了口气,觉得空虚的丹田又有些劲力了便继xù

道:“只是,在中军大帐周围没有被大火引燃,那些怕死的官兵都四下逃窜,保命去了。我身受重伤,想要逃命怕很难逃得出敌人的包围,所以便将心一横,枯坐在大营中,这不合事理的法子,或许可以保得一命,但是,他终究是找来了。”

说着,孟督监淡淡地叹了口气。

方余生和李太和两人听了,心里不解,相互看了一眼,便一起望向督监大人,眼神里出了惊愕之外,更多的还是希望督监大人可以明示出来。

然而孟督监却没有说,仿佛,那是个极为避讳的东西。孟督监淡然地继xù

道:“当我听见大帐里的亲兵在黑暗里一个接一个地飞快倒下时,我其实心里就明白,一定是他,果然,他不但来了,还带来了李昭和王雱的脑袋。我想这一天终于来了,但是,他却放我走了。”

“这个人究竟是……”李太和听到孟督监脱险大大地吐了口气,但是还是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孟督监摇摇头,很简单地道:“他不是个人了。”

方余生心里前前后后一思索,顿时有了计较,便道:“莫非是那人,他回来了!”

李太和转向方余生,看着方余生满脸的不屑和此刻的恐惧混合起来的复杂表情,依然不明白他暗指的他究竟是谁。而此刻的孟督监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方余生的有些不可置信的眸子,道:“对,他回来了……”

就在李太和还想问下去的时候,一个探马小卒不留一丝痕迹飞快地穿进了小树林里,仿佛见了鬼似的,一路狂奔到李太和的面前,因为去势太急一时定不住身子,被错落的树根一拌,扑通之声跌滚在地上。那探马小卒虽然重重地跌了一跤,但是丝毫却不敢懈怠,立kè

一骨碌趴了起来。但是这却硬生生地让听得入神的李太和吓了一跳。

李太和猛地一惊,当即缓过神来,低声呵斥道:“赶死呢你!不懂规矩!”说吧还想向来踹几脚。

孟督监瞧那探马小卒跑得急,现在大气还没喘匀,便低低的叫住真要动手的李太和,缓缓地转过头来,对那小卒道:“让我猜猜,你要说什么。”

方余生和李太和当下又对视了一眼,孟督监此刻重伤在身,大家现在也今非昔比,又不是在官兵大帐里,如何还有这等闲心,来揣测探马的来意。不过话回来,也只有孟督监才能有这样的气魄,不为一时的胜利而高兴,也不为失败而低迷,这是统军大将必备的上层境界,这也正是常人口中所言的淡定。

那跪在面前的探马小卒没有说话,只是将信将疑地将头颅又低了三分,一副低眉顺眼的顺从样。

“你冲冲忙忙来禀报的是,正南、东南、正东、东北、正北这剩余的五个大营,都依次起了大火,而驻扎各营的官兵死伤无数,大多四散而逃,不知所踪。可是这个?”

方余生和李太和两人听了孟督监这不紧不慢地缓缓道来,全身已经惊得动弹不得,两人的脸色也早没了血色,一片冰凉的惨白。他们稍稍缓过劲来,将头勉强再转向那探马小卒的时候,最后一点侥幸也落空了,那探马小卒将头一点,双手抱拳道:“督监大人,英明神武!”

孟督监听了哈哈而笑,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仿佛那些被烧掉的是史进的大营。就在方余生和李太和两个心中奇怪不已,摸不着头脑之时。孟督监突然收敛了笑容,昔日的那份精炼神情突然出现在了他本来憔悴的面容上,那份大将之气,是孟督监自从受伤之后,方余生等人就再没有见过的。

此刻,孟督监恢复了平生了精力,暗淡的双眸重新点燃了炯炯摄人的精光。

方余生和李太和仿佛像是看到了另一幕更为可怕的东西似的,而此刻的孟督监却神mì

地笑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困兽斗最后一击

方余生看着孟督监神mì

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心里像是突然被揪扯了一下似的.他此刻懂了,孟督监一定心里又生出奇计了。

果然,孟督监神mì

的笑容在脸面上一霎间散尽的时候,将手冲他们一招,这意思再明白不过。方余生和李太和当下靠近孟督监,听孟督监道:“现在,虽然被横扫五座营寨,我们没有了根基,也就没有了退路,这真乃破釜沉舟。史进必然认为官兵此刻已经被之前的大战所绞杀,被这一场场大火所烧尽。此刻,恐怕华阴县里得那伙人马早心花怒放,要开始准bèi

庆功了。但是,战斗比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已经结束,这胜败也并非已成定局。现在,老天就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让我们可以逆转乾坤,反败为胜!”

方余生和李太和一听,心里思虑了下,也确实不错,现在的局面对自己来说,真的是一点都赖。看似已经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但是真zhèng

能抓住内在实质的人,才能看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事态是绝对的优也没有什么是绝对的劣势。而孟督监便是这样一个心如明镜的家伙,他眼力的刁钻,和心力的独到,让他抓住了这最后的一点希望,再一次将自己这支残兵败卒摆在了优胜的位置上,也让他再一次有了扭转局势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不是老天给创造了,而是自己给自己创造的,这一切都靠督军大将自身的本事,而孟督监恰好,有这个本事,很了不起的军事统治和战局观察能力。

“现在,我们还有两千多的人马,这点人马虽然比原来是大幅缩水了,但是……没关系,有这两千人,就足够了。再没有营盘在这里了,手下的军士们要想活命,必须紧紧随着我们厮杀,没有什么可以作为后路来被选择。”孟督监说着,顿了一下,冷冷地哼了下,继xù

道:“那么下面我们要做的便是,直统人马,一路闪电奔袭杀到华阴县的城门之下,一举破城!”

方余生一听心里也顿时被点亮了,急忙双手抱拳献计献策地道:“督监大人,末将认为此去西城门最近,而且,西城门的防守也是最为薄弱,几乎到了一触即溃的地步,我想我们可以由西城门攻入,然后由内依次攻下其他城门,那么,我们就胜的更有把握了。”

“西城门?方余生,你什么意思!”李太和听了方余生的话,显然是极不对口味的,他冷冷地笑了一下道:“你不会是想拿我和督监大人的人头来向史进换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吧!”说着,李太和刷地一把将剑抽出来,直直地指着方余生。

紧接着,李太和和方余生的部下也顿时唰唰唰唰将剑抽出来,相互指着,剑拔弩张地对峙在当下。

孟督监没有说话,含着淡淡的笑,看着两人。但心里却已经很不是滋味了,看来不管如何,当下的没落和失败是带来了一定的困扰。李太和虽然口里那般说着,听起来是为了孟督监自己的安慰似的。但是,再说回来,想当初,哪怕时间回流半日之前,料他李太和又天大的胆子,敢在孟督监面前舞刀弄枪?现在这两方拔剑相向的姿态,又哪里有把他孟督监真zhèng

放在眼里!如若不是当下还要倚重他们的兵马,只怕孟督监就是强忍着伤势的折磨也要一刀将这两个畜生斩在面前。

此刻,还有另一个心里极为不是滋味的人,那便是方余生。他从西城门楼下逃回来时,人马也就百十来人,此刻虽然和李太和合兵一处,但是自己的人马确实比不上李太和,说白了,这里是李太和的地盘,这般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场面下,自己终究是一点好处也占不上。

方余生没有拔剑,缓缓地往孟督监的方向上踏了一步,半遮半掩地将孟督监挡在了身后。别小看了这一步,这一步走的,可是比李太和那一边把剑一边为“孟督监生死担心”来的更要技高一筹。这不但给督监大人一副“李太和造反,那就先从我的尸体上他过去再说”的做派,而且更为厉害的是,李太和的剑如果再指着他的话,那么就真的是大逆不道,有更为明了以下犯上的意思了。

果然,这下让李太和也气得心里直咬牙,暗暗叫骂一声“算你狠”便将剑端压低了三分,向外也偏了三分。

方余生看李太和的样子,估摸着即便他此刻有兵马但是也不敢公然造反,此刻才缓了缓心下的惊意,不紧不慢地道:“我方余生虽然是败军之将,但是绝非以下犯上之人,更不是卖主求荣之人!我西门之败,并非战败,而是巧合。朱宁明知我的人马受了那史进箭雨的惊恐,但是他偏偏,半途下令要我攻城,所以才中了敌人的空城之计。”

“空城之计?”李太和的好奇被勾起了来,将剑端又压低了三分。

“不错,是空城之计!我的人马进到百十步的时候,一向安静的城头上和上次一样突然闪现了大批的弓箭射手,他们在一声喝令下便要拉弓射箭。我的人马经不起内心的恐怖,军心大乱便四下逃窜,我奈何不住他们,但是等奔走出老远,急忙回首看时,才倏然发xiàn

,其实西城门上的守军是徒有弓弦响,没有半点箭雨下来的影子。经过这么几天的围城,他们的箭雨也早该用完了。所以,现在的西城门楼已经是毫无抵御之力,可以为之一战!”

李太和听了,心里也顿时明白了大半,觉得此言确实不虚。只是,这剑已经出鞘,如何好这般就抽回来。

而正恰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孟督监开口了,柔和却又不失威信地道:“好刚用在刀刃上,你两把剑都收起来,战场上厮杀那才叫本事。我看,事不宜迟,现在我们便动身,直取西门城楼。”

李太和顺着孟督监给的这个台阶将剑一收,跟着两边李太和和方余生的人马也将剑收了归回鞘中。但是,李太和还是有一丝的犹豫,孟督监眼尖的很,这一丝的变化,怎么会没有觉察,于是,孟督监顿了下又道:“史进不在城中,你们放心前去便好。如果速度快点,你们占了西门,他才恰好能赶到城下,到了那时,你们看他往哪边去,便朝哪边攻打,你们也是沙场上滚爬了多年的人了,应当晓得,你在城里兜小圈要比他在城外兜大圈要来的更快,所以,想往哪边进城,你们便朝哪边攻打,两人合力而为,那些毛贼不是对手,想必会势如破竹,攻下其余的三座城门,将史进困在城外。到那时,便胜了!”

方余生和李太和一听心下都是一乐,这样的好事,听起来,确实也不甚难。只是,史进的功夫了得,官军里也没有谁愿意与他子啊战场打个照面,那感觉,真当是毛骨悚然。于是,李太和提出了自己最后一点顾虑道:“督监大人,真如您所言,那这华阴县真当是手到擒来,但是,大人如何知晓那史进不在城中呢?并非我等怕死畏战,只是,一旦遇上那史进,被他一搅合,那胜负几难说了。”

孟督监笑笑道:“现在咱们的硬盘陷于一片大火,官兵四下逃窜,我了解史进,他一定会趁此机会来彻底杀几个来回,将我们的兵员彻底打散,也是为了来趁火给予我们的主力最后一击。”

“主力?”方余生有些不懂了,这该死的都死了,该逃得都逃了,哪里有什么主力可言。

“没错,朱宁带着的主力,只可惜,我逃出来的时候,听那声响是他冲进去了,只怕他和那个人遇上是在所难免的了,那么,朱宁手下的那几千的兵马在大营里一乱,史进定然会以为是主力,而且他也会料定,我孟森也陷在了其中。那时候,你说他能给‘我’机会喘息,让我在大营里再重整兵马么?当然不会,他想的便是痛打落水狗。所以,他一定会出城,不但如此,而且会将他城中的战斗主力带都倾巢而出,等他们在大营杀了几个回合的时候,看见其他营寨着火,只怕经不住好奇,便会也一一去杀个干净。”说到此处孟督监又笑了。

方余生和李太和也顿时懂了,双拳一报,铿锵地道:“督监大人,英明神武!”

孟督监笑着道:“我的伤势已经不许我随尔等前去,我便在这小树林中歇息,一个护卫都不必留,料他史进也想不到。”说罢,将手一挥,这意思便是要方余生和李太和出战。

方余生和李太和双手再次重重地抱拳,道:“遵命!”说着,李太和一挥手,喝道:“上马!”

孟督监看着这最后的一支人马离开的背影,最后的笑容连同他方才的精神都瞬时都从脸面上消散开来,那精锐的双眸中,光芒一点点地暗淡下来。一个统兵大将,现在沦落到连将令都行不动,还要费尽心思来说服手下的将领出兵,这该有多心酸。而这一夜间突变的境遇,让本来就身负重伤的孟督监,突然苍老了很多,憔悴了很多。

方才的那股突来的精力,他自己了然,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而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这一切,也不过都只有他自己知dào

,而此刻,在他的心里,有一支兵马已经悄无声息地犹如雷霆闪电般直朝着西门城楼而去。

孟督监静静地靠在一棵大树下,精血耗尽的他,此刻眼前浮起淡淡的笑。这毕竟是他和史进最后的一战啊……

第一百五十章 困兽斗最后一击(贰)

朦胧的月色无法照亮苍茫的荒野,放眼望去,除了西北方惊起一片突兀的铁蹄声响,便是似有似无的幢幢黑影.那些闪动着,由远及近快速移动的东西,看在时迁眼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恐惧。

刚才传信的小卒都报了,官兵剩余的五座大营都被烧了,现在还在燃着大火,里面的官兵都四下散去了,史进带着一队人马斩杀了官兵大营的主力,那么,按理说,已经不会再有官兵来了,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

时迁一脚踏在面前城墙的箭垛上,极目愿望,朝着西北方向,那个直通连山口的地方。会不会是朱武或者杨春带来的人马呢。

可是……时迁握刀的手紧紧地又抓了抓刀柄,手心里全是细密的汗。

那铁蹄声,轰轰隆隆。

急促,很是急促,急促地充满了杀意,那腾腾的杀意在越来越近的时候,就暴露的越来越明晰。

就这一晃神的空,这队人马已经近到三百大步的地方,那银盔银甲在月光下泛起点点的灰蒙蒙的光泽。那些沉闷的光泽连成一大片,犹如一把利斧,由尖而后,越来越宽。犹如流星损落般,飞速地朝着这这边而来。

“不好!”,时迁大叫了一声。那些人马来者不善,是冲着西门来的,速速收拾备战,可是……什么都没了啊。

时迁一时看着失神了,大伙此刻也抬起了空洞的眸子,那些弓箭射手牢牢地抓紧了长弓,一切看向了时迁,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可是,那样的把戏已经经不起再玩一遍了,就算这波人马已经不是之前退去的那一拨,但是,此刻看来这波人马的势头就是势在必得。光靠一些弓弦的声响是退却不了敌人了,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实力的空虚。

那么……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剩下的只有这样的。

“兄弟们,跟我下城!”

…………

“大哥,不好,那支是官兵的人马!”谷燕兵在史进身侧拿手一指那边飞速奔驰的一伙黑影。

“狗娘的官兵,原来还在哪龟缩着!”柳权天此刻朝手掌吐了口唾沫,双手一戳,紧紧地握紧了兵刃,看样子是已经横了心要来一场拼命的厮杀。

史进没有说话,此刻,他的内心已经一片冰凉了。他晓得那代表什么,不得不说孟督监藏下了这支人马,确实是技高一筹。现在的华阴县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抵御可以组织起来了,何况官兵的那支人马,远远地看估计起来,至少也有个千数。攻破西城门简直是易如反掌,在城中仗着马匹和人数,更是会所向无dí

。没有箭雨,没有兵员,如何能够抵挡得了这波人马。

失算了……失算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一步棋,就这么就要败了。这么久处心积虑地坚守,什么大风大Lang都过来了,偏偏就这一步,就在这最后收场的关键一步,出了岔子。

“大哥,速速回城吧!”谷燕兵一脸的急虑,显然也是瞧出了这一步棋事关大局成败额重yào



来不及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史进微微地摇了摇头,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不能这么败,不会这么败的。

可是,一霎间……史进的那双眸子还是暗淡了下去。在谷燕兵和柳权天焦急的注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什么神机,也没有什么妙算了。罢了罢了,史进狠狠地叹了口气,一夹马肚子,将长枪往马匹上一打,当马匹像一支利箭般朝着南门城楼冲出去的时候,史进大喝一声:“兄弟们,随我冲啊!”

说罢,史进死了命地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南门城楼扑了过去。

…………

西门城楼上此刻响起了迫击的击鼓声,那声音就像一锤一锤地敲在众人的心口上,让人顿时气息越来越急烈。

“头领,这是我们少华山求援的信号鼓!”原来负责驻守南门的小头目,此刻听了这紧急的要命的信号,便立kè

靠近董袭的身边,看着它紧缩的双眉,赶紧解释道。

董袭一听,当下也愣了一愣,他屏息细听,透过这急迫的人呼吸不畅的鼓点外,确实有激烈的铁蹄声。

“兄弟们,随我走!”董袭一把把背后的两把菜刀抽出来,操在手里,一臂高高往空中一顶,大喝一声:“快!快!快!”

说着便往那城下奔去,可是,还没跑过几步,后面一个声音高高叫起:“董头领,不可!”

董袭听了,前一步还在飞奔,后一步便生生地顿住了,那矮胖的身子猛然一转,那眸子犹如鹰眼般闪着腾腾的杀气,追问道:“怎么不可!”

“你把人马带走了,谁来收南门,如果再有官兵攻打南门,那该如何是好!西门那边破了,是别人的责任,但是如果南门破了,被归咎的就是哥哥你了啊!”

董袭抬眸一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道上混时,跟随自己的一个贴身兄弟黑子。

董袭笑了,阴阴地笑了:“然后呢?”

黑子一看,董袭似乎被自己说动了,便继xù

道:“然后,我们可以以静制动,坐观虎斗,也可以……”

“见风使舵!”董袭点了点头,心满yì

足地笑了,一步步朝着方才那个少华山的小头目走过去,一边阴森森地道:“是这意思吧,黑子!”

黑子嘿嘿一笑,那副功利的嘴脸绽放无疑。

“那么,我们现在必须要做些什么呢!”董袭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少华山的小头目。

少华山的小头目此刻被他盯的心下生起了一片寒气,就像一条大蛇滑进了后背。

就在董袭逼近了那小头目,迈出最后一步后,右手猛然一展,手中的菜刀呼呼呼地飞旋而出,在刀光闪过的一霎,黑子的贪婪的双眸突然撑大,然后随着脖颈犹如泉涌的鲜血,瞳孔渐渐放大,倒下死去了。

董袭哆嗦着双唇,那是一直跟随他左右的兄弟啊,没想到,最后竟是死在自己的刀下。

“你们给我记着!我们虽然是市井出身,但是,我们要比官兵更懂得忠义!”董袭摇摇牙,转身,将眼一闭,把那把刀从黑子的脖子上抽出来,起身后,猛然一睁眼,背对着那少华山的小头目道:“这里就拜托你打点了!”

说罢董袭大喝一声:“走!”便带着两外两位头领和部下的三营兄弟飞快地奔下城去。

南城没有什么马匹,街道上全是之前李守义和王毅两支官兵主力死伤的战场,满地尸体和兵甲,骑马反而不便,于是董袭便带着众人迈开步子,发足狂奔。

可就在靠近城中的一个大街口,董袭突然与另一支人数不少的人马相遇。

只见那人手持长弓,远远便喊:“前面可是董袭哥哥!”

都曾是市井黑道上的风云人物,董袭怎么会听不出来,光听这脆脆得嗓子,不是那狄雁小兔崽子还能是谁!董袭足下不停,当即应和道:“是我,狄雁兄弟快快随我前去西门!”

“兄弟们,快!”狄雁听得出董袭话里得焦虑,知dào

一定是那击鼓声的召唤,果然出了事。于是,狄雁二话不说立kè

一招手下的兄弟们,也追着董袭朝西门奔去。

…………

西门城楼上空荡荡地已经空无一人,方余生虽然心里知dào

华阴县里已经没有什么抵御的兵力了,但是,他看着那空荡荡的城头,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泛上一层寒气来,真怕活见鬼地看见密密麻麻地弓箭射手又出现在城头上。

方余生想到此刻,不由地将手按在额头上,用力地闭了闭眼睛,他没法否认,这个史进,真的是在他心里种下了阴影。

“方将军,你没事吧!”高傲中略带嘲弄的声音此刻随着一阵马蹄的停顿也在方余生的身边响起来。

方余生一听就知dào

是李太和,便将手从额头上放下来,立kè

恢复常态,将头一昂,也不看他一眼,直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城门,道:“李将军,树桩运来了,那就赶紧动手吧!”

李太和将手一挥,立kè

便有几十个壮汉应声下马,将十几匹马后拖着的两条粗大的木桩从绳索上解下来,只见他们发一声喊,便一同使劲扛在肩上,两支粗桩便顿时成了简易的攻城大椎,在这几十个壮汉的狂奔下,顿时朝着那紧闭的两扇墨黑城门冲撞了过去。敦实的粗桩撞气势浩荡地撞在城门上,顿时激起一捧巨大的碰撞声,那几十个抬着粗桩的壮汉都顿时觉得震的肩头和手掌都统统发麻,但是在那撞击的一顿之后,便立kè

喊起号子,一起发力,再次朝着城门装来。

轰隆——轰隆——城外的官兵紧紧地握着长矛大刀,而城里少华山的兄弟们则更为紧虑地死死盯着那被撞的一抖一抖的城门。

只是这一门之隔,两伙人已经暗暗下了必死之心,一场新的厮杀即将开始。

轰隆……轰隆……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困兽斗最后一击(叁)

随着那城门轰隆轰隆的每撞响一次,时迁手里的朴刀就暗暗再攥紧一分,那巨大的撞击声一次次地敲打在他的心里,引起一阵又一阵的隐痛.时迁的眸子死死地盯住渐渐破出裂缝的门扉,盯住前面那些抬着木桩支撑在门后的兄弟们,看着他们随着每一次撞击被冲劲顶着后退,就像敌人飞起一脚,硬生生地踹在他们每个人结实的胸膛上一样,让他们跌跌撞撞地倒退,然后顿住身形,义无反顾地又拼命冲了上去。

时迁知dào

这是抵抗,无奈却不无谓。虽然最后这城门还是会破,但是能坚持一秒便是一秒,至少,在厮杀中史进也会离自己更近一步。不管史进能不能从西城门外杀回来抢救,但至少这里还有少华山的兄弟们,只要能拖延一刻,那么结果或许就会不同。所以,就为这一刻,不论怎样的牺牲都不过分。

时迁想到此处虽然心底顿感壮烈,但手心里却又不争气地渗透出细密的汗滴来。因为他此刻已经看到城门上已经纷纷扬扬地开始散落木屑了,那些钉在木门上的黑漆大钉也开始松动了,看来是到头了。

轰——杀啊!

大门在这最后一声巨大的撞击下变成许许多多的碎片飞溅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排山倒海的喊杀声,接着便是银盔银甲的官兵铁骑,他们就仿佛是地狱中逃逸出来的恶魔,狰狞的面容和他们手中闪着寒光的兵刃,让早已将此刻想象了几十遍,自己不止一次地告sù

过自己“准bèi

好了”的时迁,此刻还是不由地看着这上演的一切而心惊肉跳。

那些银色盔甲的官兵杀了进来,在那奔驰的战马上,狂妄地,彪悍地,目无一切的挥舞着兵刃杀了进来,将方才抵御在门口的几十个兄弟肆意妄为地践踏在战马的铁蹄下,顿时,血肉模糊。

就是这一刻,他妈的让你嚣张——“兄弟!上!”

时迁大呼一声,立kè

便从城门大道的左右房檐上跃了下来,冲着那铁骑上的官兵,兜头便是一刀,只“噗”的一声,那官兵便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时迁杀下了马去,时迁身形灵巧凌空将下盘一扭,便将右脚送入了那战马的脚蹬中,继而借着这一脚的力道,便坐在了马背上,手中的刀再一挥,身侧的两个官兵也齐声落马。

就在时迁一眨眼斩杀三人的空,身后几百兄弟也大喝一声从房檐上飞身下来,一个个犹如猛虎下山,更像是猛禽叼食,刀身一挥之下顿时便有血光闪现。

官兵刚进的城来就遇上这等意想不到的阵势,不得不说,这确实让方余生和李太和没有料到。因为这样的杀法,虽然能逞得一时凶猛,但是,这猛烈之后,也无疑是毁灭。在骑兵的铁蹄下,这些徒步的朴刀手,哪里还有什么优势可言。所以,那凌空的一击,也不过是占用了地利,也就是那一击了。

一击之后的少华山众人,除了少数身手不错的喽啰可以顺势抢的战马匹而立足外,但大多数的兄弟还是成了强弩之末,在随后滚滚狂奔而来的铁蹄下,命丧黄泉。那一片一片的惨呼从密集的战马奔腾下响起,听得时迁心里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他早已知dào

,他们都早已知dào

,从房檐上跃下的时候,便是一命换一命的死搏,当自己的目标被自己一刀干掉的时候,那么等待自己就只有深渊,深的仿佛可以一眼看到在九泉之下的地狱。

没错,这就是自杀性的抵抗,哪怕还有一个活着,都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前来。那是自己的使命,是自己活着的意义,也是自己死去的荣耀。这便是少华山的热血,少华山铮铮的铁骨!

时迁并不喜欢无谓的牺牲,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在官兵的铁蹄之下,自己手里的这一支本来人数就远远不及的步兵,怎么都没有抗衡的筹码,排在街道上厮杀,只会给人家当靶子冲的七零八落。要想抵挡一时,也只有这样了。而要想结束这一切,只得等待史进那支城里唯一的骑兵回来了。

…………

从正北大营到华阴县被城门,究竟需yào

多久,一直都不曾留意,但是,此刻却觉得这一眼望断的距离,却在这粘稠的黑夜中被拉扯的越来越长,漫长的仿佛已经过了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到底还要多久,史进的心里已经又一窝群蚁黑压压地爬满了整颗心脏,撕咬着史进的心扉。那是细密的痛,随着耳膜里越来越强烈的喊杀声和骚乱声像风暴般汇集,传遍了史进的全身。

“驾!驾!驾!”

可是不管怎么催促,史进仍然觉得胯下的马匹怎么都不够快,也许这正是黑夜的可怖之处,在这浑然一体的黑暗中,对速度的感知就会迟钝,史进抽打了几鞭子马,但是耳边的风响并没有变得更疾。史进有些急了,将长枪挂在马鞍侧旁,一手将头盔随意一丢,接着便将身上的战甲的暗扣一颗一颗地揭开,史进心急如焚,城里越来越乱的厮杀,让他已经着急的快要狂魔,史进再也没了耐心,一把撕开那些扣子,不顾一切地将战甲褪下来狠狠地丢落在战马下的荒野。

紧随在他背后的谷燕兵和柳权天都明白,现在的马匹已经接近全速在奔驰了,已经不可能在快了。史进这样是想减轻马匹的负重,这样多多少少可以让马匹拥有更高的速度,虽然没有衣甲在这纷乱的战场上是件很冒险的事情,但是,在现在来看,能早一点到达华阴县,那么便可以多一点胜算。但是反过来,如果恰好迟了那一点,又会留下多少遗憾和悔恨,到时候就算想拼了老命,恐怕都没有了机会。

谷燕兵和柳权天二话不说也顿时将头盔掀掉,动手将衣甲剥落,丢下马去。

接着身后的千百兵众也纷纷像是受到了无声的号召,立kè

响应起来,将头盔衣甲一并除去,露出套在里面的布衣来,更有甚者赤裸着上身,露出一身壮实的肌肉来。

这一下,史进一队人马的速度果然快了不少。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北城门的影子已经越来越明晰了。

…………

官兵沿着西门直对着的大道,一路杀了三百大步,杀到此刻,时迁的部下已经所剩无几,时迁也身负两处刀伤,鲜红的血色染红的了他的脊背,贴着铠甲的内壁,一股一股地流淌下来滴落在马鞍上。时迁凭借着自己的身手在马匹上翻越,东一刀西一躲地做着最后的抵抗。

然而就在官兵一路狂奔,李太和自以为已无dí

手,华阴县唾手可及之时,在下一个街道交叉的大转角,一个可怕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方余生听得分明,脸色顿时白了一半。

那是狄雁的声响,大喝着一声“射!”

紧接着那箭羽的破空之声便划破了官兵的铁蹄声响,像无数暗夜中的鬼手,飞一般地欺近了官兵的身前,或射穿手臂,或一箭封喉,这是,这十字街口,就像一个箭雨编制而就的筛子,将人命通通都筛在了十字街下,而剩余空空的一些马匹侥幸地继xù

驰骋而下。

官兵们被这箭雨的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后面还不及过街的人马赶忙勒了马缰,可就在官兵的去势稍稍顿住的时候,从哪个街口杀出来的就不再是箭雨,而是另一队彪悍的人马。

那为首的一人奔走的极快,方余生看在眼里觉得分外突兀,不但是因为那人是个极为肥胖的家伙,更主要的是,那人手里拎着的两把菜刀,那个在火把下闪闪地泛着火焰的光泽。这是啥子回事……方余生迟疑了,那家伙就提着这两片破铁,也敢来厮杀么!

“哈哈哈!”方余生大笑了,一提手里的兵刃,便要催马向前,直取那人的首级。

看来华阴县里真的是山穷水尽了,不过都是一帮子山野匹夫,看你们能成个什么气候。就让我方余生来告sù

你,官兵和山匪究竟有着怎样本质的区别。

方余生一念想罢便立kè

挥舞起手中的兵刃,一副弓马娴熟的霸气样子。

可就在这时,董袭已经奔到了官兵的面前,照着那迎面冲过来的官兵,也不管那长枪大刀如何杀过来,只是拿着两把菜刀像一阵风一般只朝着那马匹的腿上便剁上两刀,一霎间,马匹的跟腱断裂,失去了支撑,立kè

失了前蹄。那些个在马背上舞刀弄枪的官兵顿时也跌落下马,董袭哪里给他们机会,肥硕的身子在当下这么一旋,双手之中的那两把菜刀就像一阵风似的也跟着挥舞起来,两个落马的官兵顿时血溅五步被菜刀当场剁死在马下。

方余生这时也驰马来到近前,挥起长枪,冲着董袭的后心便闪电般地出手,犹如出洞猛蛟一般刺杀过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困兽斗最后一击(肆)

方余生冷哼一声冲着董袭便是一枪刺过来,董袭一菜刀将一个骑兵剁下马来,忽敢脑后有风,也不敢稍有半点迟疑,赶紧挥刀一旋,只听咣当一声,方余生的枪头便和董袭的菜刀在电光一闪之间相遇.方余生本来就没有吧董袭这山村野夫当回事,这一枪下去本来就是要干干脆脆地结果他的小命,然后一路破竹般地杀过去,将那些个市井之徒杀的四下逃窜。

可是,就在董袭转身的那一刹,在方余生的心底已经有了细微的变化,不知为什么马前这男子,已经不再是个简单的泼皮。那转身的速度,那回眸的一瞥,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精炼和刁钻,那种暗含的狠劲不是一般人随便可以散发的出来。而就在方余生这一念没有转完的时候,在那刀枪相击的瞬息,方余生几真zhèng

算亲身领教了。

这是这一声清脆的击鸣过耳,方余生只觉得手中的长枪顿时被震的不住地打颤,双手的虎口也不由地隐隐地发麻起来,还好他多年征战,对此也有些后招,方余生心下不敢迟疑,立kè

将长枪在双手周身一旋,利用枪身的离心之力,将那撞击之力化去。只是,这枪在方余生手里还没转过几周,马下矮胖的董袭此刻却早已身形一闪,两百菜刀就像一阵风似的舞弄起来。

扑哧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长长的满含痛意的马嘶。

方余生暗叫不好,可是再怎么不好都已经来不及了,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就算他心里千百个不愿,那都由不了他。那董袭虽然身形矮胖,够不着他方余生的上身,但是马的下身却是够得着的,这两把菜刀平日里剁个排骨都绰绰有余,现在来剁这几条马腿,那还算个屁。董袭将两臂的力量灌满,尽数用在这刀身上,咔嚓几声,将方余生的坐骑和周围几个想要偷袭官兵的坐骑的马腿尽数剁成两截,这下骑在上面的人没了凭借一个个都失力跌落下来。

方余生哎呦一声也戳到马下,这可让周身的官兵着了急,抢上来想要施救,看那地上其貌不扬的胖汉气势汹汹,杀气正锋恐怕对方将军不利,便也抢了上前,将长枪接连朝着那汉子戳刺过来。但是董袭是何等人,那是在市井黑道里混出来的人,什么下九流的办法没有,只要能赢,打发根本不在他的考lǜ

范围内。

董袭此时看那五六把长枪刺落下来,便也不顾其他,利用这矮胖的身子就地懒驴打滚,这一下不但躲过了长枪的攻击,而且还一轱溜来到了方余生的身侧,这下可把刚从马山闪落的方余生唬了一跳,眼看着这胖汉子滚了过来,那两把血淋淋的菜刀分外獠人的心,可是那断了前蹄的马此刻却压着他的一条大腿,方余生一时也躲闪不过。

而此刻,紧跟随后董袭的人马也冲杀到了面前,将那强上前来的官兵都一起杀住,刀来枪往,斗在一处,此刻虽然这些官家的骑兵没了速度这对步兵极具威胁的辅助,但是毕竟还是有居高临下的势头,就算这些市井黑道的人再厉害,也终究占不到什么便宜。

董袭滚地而来这菜刀就不客气了,直往方余生的脑袋上招呼,好像此刻剁的不是人,反而是案板上的猪头肉。方余生这下可就慌乱,这在马上长杆的兵器是占尽优势,可这马下紧紧贴着地面,怎么耍弄的开,腿还在马下压着,这畜生,哎呦,我艹,要命呀要命!急的方余生双腿一阵乱蹬,双手慌乱地将长枪架在面前,但是尽管如此,可是还是有些后怕,那董袭的刀下手极为凶狠。这一枪虽然勉强顶住了,但是方余生的双手也又麻酥酥的了,好像过了电流似的,而那枪杆也被震的像是条活蹦乱跳的鲤鱼似的,在双手中怎么也抓不牢。

方余生这下可有些害pà

了,再也不敢小看这胖汉子的功夫,更别说嘲笑他的那两把菜刀了,恨不得时光倒流,不再遇上这“屠夫”。可是,眼下等待自己的亲兵能来搭把手,给他创造点时间能够挣扎起来,哪怕有点撒腿跑了的时间都成,可是这余光之中周身的官兵都被后面杀上来的市井之徒给纠缠着死死的,就根本没有什么能腾出手来的。

关键时刻什么人都他妈靠不住,求爷爷告奶奶也没有,自己没那命,就是神仙想救你都没得法子。现在能做的,除了关键时刻祖坟上冒点青烟,还需yào

自己挣口气,管他什么法子,只要能解得了围,救得下自己,那就值的很。

这一刀方余生虽然勉强架得住了,但是,董袭这两把菜刀可不似那些大刀大斧的,他这两个家伙,正可谓是小灵快,这一刀刚完了,又一刀就一阵风似下来了,这可把方余生唬的七魂出窍了,这长枪杆在胸前一架,双臂这次可有了防备,为了保命便将吃奶的劲都用了出来。但是结果还是一阵手麻,这次这酸麻顺着两臂都传了上去。

方余生心里真得胆寒了,他那一对眸子被这面前胖汉子的猛劲给吓怕了,这汉子,这臂膀别说百担就是千担也恐怕是有的。只是,这等人物,却如何出现在史进的帐下,如果投靠官家的话,就靠着出众的臂力,有个贵人引荐,那不愁出不了头。落在史进的这山匪里,真是白白埋没了人才。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官面上,凭本事的又有几个呢,现在还不是拼银子,拼关系。

就在方余生一霎间想了这么多的空,董袭又一刀下来了。方余生叫苦不迭,但是也没得办法,这能怎么办,硬挨吧。

咣当,又一声。

这下方余生的双手麻得都感觉不到存zài

了,那酸麻不但爬满了双臂,就连双肩都有些麻木了,那痛感都深深地刺入了心脏,就像绣花针似的随着血液急速攻心。但是心痛是心痛,但这一下可让方余生看清了董袭的脸,那张肉呼呼地,充满着笑嘻嘻的面容上有说不出的阴冷感,就像看到蜈蚣毒蝎爬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似的。

方余生看着董袭这戏谑的笑容,这才晓得,原来董袭这一刀一刀地是在戏耍他,就像猫在抓住老鼠时不是一口咬死,而是要慢慢地将他玩死是一样。这一刀又一刀就是专门要他方余生吓破胆,要不然……方余生还真不敢往下想,此刻,那菜刀又下来了,飞快地,咣咣咣咣地敲打在长枪的枪杆上,方余生来不及看它一眼,但是,心里想着,也估计那混铁的枪杆也被这胖汉子剁出豁口了。可是现在这双手都麻木的都快没了知觉,再加上就在面前不足几尺的地方那个肉呼呼的脑袋露出了一口得yì

的獠牙,那可怕的痞子样,还真是山匪的习气。

可就在这一眨眼的空,董袭便一连砍了十几刀,是越剁越快意,越剁越舒畅,把个方余生吓的脸都变成了纸金色儿的了。

可也就在这时,方余生不敢自己现在死命地抗住,而且祖坟上也估计真的冒了烟,那匹断了前蹄的战马此刻也挣扎着终于将方余生的腿给放了出来。方余生这腿一松,立kè

便像是逮住了求生的最后一根稻草似的,更紧抽了出来,而此刻董袭的一刀刚刚剁完,下一刀来时恐怕还有这电光一闪的空隙可趁,但这可是逃命的好时机。

方余生双腿刚想来个回旋扫荡然后借着下盘的旋劲来带动上身的起势,而双手中的这杆枪也正好来个花旋将这胖汉子的刀挡住,之后要逃要战,那就都有的选择余地了。可是这盘算是打得不错,但是实jì

和想象毕竟是有差距的,这差距有时候小了就是手心和手背的差别,但是差距差的大了,那就是生和死的距离了。

就在方余生这一腿刚从马下抽出来,还不及旋起来……一条腿,又一条腿,就这么想蛇似的盘了上来。方余生死命挣扎了挣扎,别说能抽的出来,这下就是动都动不了了。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方余生这一仗打得是最憋气的了,他妈的在这武官的场子上也混了好几年了,除了什么皇帝老儿没见过,妖鬼蛇神没见过,还有什么场面他方余生么见过,这大宋多少武将,不管是位列三公也好,还是小小的一个兵卒伍长,用的不管是刀叉剑戟斧钺钩标,他哪个没见识过,哪个又曾真zhèng

唬得住他,可今天才算是真的见了世面,长了见识。

拿菜刀上战场,要是能活着回去,说起来给别的人听,估计这武官的场面上是被笑死,混不下去了,但是,现在的方余生可真的不敢笑了,也没得笑了,这胖汉子别看长得不咋地,这菜刀不咋地,这下九流的打法不咋地,但是就是这三样不咋地遇在一起,那就真是鬼见愁。此刻方余生被董袭用双腿将下盘缠住,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在看看那张贴近自己的肉脸,可就不再是唬的心下一片凉,就是蛋下也一片凉了。

又一刀下来的时候,董袭也耐不住了,大喝一声:“我艹,尿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华阴县万劫归一

虽然是在狄雁的众箭雨纷飞的掩护下,但是时迁和董袭能从金戈铁马之中冲出到路边上来也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身在马上虽然能躲过那些铁蹄的践踏和马匹的冲撞,但是董袭也发觉在马上受力面积极大,就算是此刻贴到了外围,但是那些纵横往来的长枪仍然是你来我往地周身游走,如果稍微有一点不注意就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但是,尽管战事如此惨烈,但是董袭此刻却真心体会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这两把菜刀用在马上,光能护住自己,对周身穿梭往来的官兵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同样的感觉在此刻狄雁的心底也深深地扎了根,他眼睁睁地看着下面董袭的手下一个个倒在官兵的铁蹄下,但是却没有能够救他们于水火的能力。背后的箭壶已经快接近告罄,箭雨已经撑不了多久了,下面的兄弟们也撑不了多久了。就这样下去,兄弟们都会死,就是此刻杀到外围的时迁和董袭也免不了阵亡。

狄雁一箭一箭地朝着下面的官兵射去,等再一次将手探入箭壶的时候,摸到的却是最后一支箭。狄雁将这支箭羽抽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搭在弓在,右手缓缓地将弓拉到极致,这是最后的一箭。狄雁一双精锐的眸子在纷乱往来的官兵阵营中扫视着,寻找着那些官兵的将领,但是在这一片火把耀眼的银色盔甲之海中,到处都是一片银光闪动,要想在片刻分辨出来,着实有些困难。

而就在狄雁搜寻的时候,官兵已经将与董袭同来的那两个头领斩杀在了战马群中,而那手下的三百余众也死伤殆尽,满街都是铁蹄践踏过的肉泥血水,血腥的味道冲天而起,方才光洁的青石板铺就的大道,此刻却是一片狼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惨象。

而此刻,那些官兵已经驰马向着时迁和董袭的方向涌去,那一把把的长枪挺立着闪着血光的枪头,朝着此刻已经被逼到房檐下的两人恶狠狠地刺杀过去。

狄雁眼看着一把长枪就要刺到时迁的前心了,当下也顾不上在寻觅那官兵将领,立kè

右手一松,弓弦响时一个官兵应声落下马来。但是,这一箭不过是杯水车薪,哪里能逆转得了这险境。狄雁眼看着更多的官兵涌过去,时迁和董袭本就应接不暇已再无还手之力,此刻恐怕凶多吉少,后事难料了!

“啊——!杀!”

随着一声暴喝,只见一上身赤裸之人突然驰马由外围冲撞了进来,那飞奔杀戮的姿态宛如一把尖刀刺入了豆腐之中那般随意,那般迅疾。人们常道刀剑不长眼。但是在这人手中的长枪却真似长了眼一般,枪头所过之处,扑哧扑哧,到处都是一腔热血飞溅之像,好像那枪头生来就是嗜血的恶魔,积压了千年的难耐,此刻魔性大发地纵情撕咬着人们的喉咙。

官兵本来一片压制的大好形势,此刻被这个不知哪里来的混小子一人一骑便给搅合了,此刻混迹骑兵大阵之中的李太和此刻心里极为有气,顿时抖起兵刃便冲着那上身赤裸的小子杀去。但是,他没有料到的是,就在那小子一路杀过时迁和董袭的身边时,在那小子来的路上也相继有一大波人马出现在街头,一个个挥舞着朴刀长枪,杀气腾腾而来。而这还不是最令官兵震惊的,真zhèng

叫人害pà

的是所来的人马一个个不着一片衣甲,赤裸着上身将结实的肌肉尽数展现了出来。

这般不要命的人马,李太和还是第一次见。自己在州部的时候,还多次打造披挂,到处寻找宝甲,怕就怕在战场上没了防备而吃了大亏。可是眼下这队人马却是衣不蔽体,将那前心后背处处要害尽数坦露。莫非真是不要命了……李太和一面冲那为首的汉子杀过去,一面心里暗自思虑。而李太和的双眼却像鹰眸一样紧紧地叼住了那为首的汉子,看他在官兵的骑兵之中杀得犹如无人之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别说他没穿衣甲让人可以有机可乘,就是眼下这样的实况都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李太和看着突然脑袋一灵光,懂了。

这伙人马如果不是不要命的主,那么便是像那为首的小子一般是身怀绝技。就在李太和在这里采摸不透的时候,那边的时迁和董袭却异口同声地喊了句“大哥!”,听那声音,甚是幸喜。

大哥……李太和在心里一琢磨,少华山的大哥不正是那九纹龙史进么!啊呀,这厮杀回来了,要遭!

李太和虽然没有和史进交过手,但是在军营里没少听人私下说起过他的神武。此刻,李太和得知那为首的后生便是史进,当下勒了缰绳也不敢在去找他厮杀,打马便往另一侧冲。

可是,李太和还没奔出几丈,跟随史进的人马已经杀到了近前,那阵势,仿佛是一股强dà

的洪流灌入了一条河道这种,顿时杀出一阵阵磅礴的血雾。少华山的人马在谷燕兵和柳权天的带领下横穿官兵的骑兵丛,只听得一阵紧接一阵的马嘶人叫,官兵便折损了小半。

而此刻的史进更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尽数化作力量抖擞在这长枪之上。那些官兵哪里是史进的对手,史进奔驰所过之处,官兵都接连落马。

李太和看着场面心中的恐惧已经悠然而生,当初孟督监所言史进身处官兵着火的大营,一时不会赶得回来,现在这史进却插了翅膀似的,活生生地杀到了面前,这……这!李太和实在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眼下少华山的主力已经回城,一切都已经晚了。这最后翻盘的机会是没有了,但逃命的时机还不算晚。

李太和大喝一声,将近到身前的一个少华山的骑兵砍下马去,便立kè

双腿一紧马肚,飞奔似地带着几十个亲兵在这混战中冲开一条血路冲着那西门的方向原路折回。

可是李太和想的太好了,他这一跑却引起了站在楼上狄雁的注意。狄雁此刻虽然已经无箭可射,但是情况紧急,狄雁不得已一手将酒楼支窗棂的细长窗杆拔了起来,用匕首将那头子左右一削,顿时便有了一个尖锐的头子,眨眼一瞬又搭在箭弦之上,一拉满弓嗖地射了出去。

这窗杆虽然没有箭头,但是却比普通的箭杆要长,再加上被狄雁这饱含力道的一射,嗖地一道破空之声凌空响起,冲着那驰马狂奔的李太和便射杀过去。只是一眨眼的空这索命的“箭羽”便到了李太和的身后。

这李太和在战场上也厮混得不少,听得那破空之声便晓得是有箭羽来袭,也不知是心里有了感应还是第多少感给他的提示,总之,这小子在“箭羽”欺身的霎间,竟然向前一扑,趴在了马匹上躲过了一劫。狄雁一看,气得捶胸顿足,想再寻根东西来射,手边却没有了合适的东西。

但是狄雁所没有料到的是,那支没有射中李太和的“箭羽”却射中了李太和前面护驾的一个亲兵,那“箭羽”由那亲兵的臀跨射入,由于这“箭羽”的气力独到,还接连射穿了那亲兵胯下的战马。

这下那战马痛地长长嘶鸣,四个蹄子也不由地软了,当下连人带马滚在地上。而紧随其后的李太和却没有料到这一出,被这突然而来的意wài

着实急的头脑一阵发烫。但是再着急都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战马的四蹄被这突然倒下的战马所羁绊,也不由地失足向前跪倒。

坐在其上的李太和被这失足的战马所带,也不由地滚落下去,但是他方才逃命时狂奔的速度之极,让他此刻滚落在地上戳出几仗才鼻青脸肿地止住了去势。但是尽管如此,命运还是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他摔的浑身筋骨酸痛,仿佛寸断,还来不及站起来,他的已经被随后飞奔的骑兵笼罩在了战马投下的阴影里,那飞腾的铁蹄已经咆哮着在他的面前扬起。扑通一声闷响,身子被撞出了几仗,紧接着被后面追赶杀来的一队人马踏成了肉泥。而那马上的领头之人持着大刀,任大声吼道:“大哥有令,截住官家大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权天柳三爷,他此刻恐怕不知dào

,自己要截杀的恐怕只是一些吓的魂飞魄散的亲兵了,那个真zhèng

的目标已经彻底消失在了滚滚铁蹄之下。而那李太和这般死的也确实窝囊,只是不晓得,这李将军到了地下,如若见到方才被自己亲自驰马撞死的方余生,又会有怎样的表情。不过,好在两个人死的一前一后,或许方余生死是就晓得李太和的下场,说不定,此刻方余生正坐在黄泉路上笑嘻嘻地等上他了呢。

官兵的将领撤走了,余下的官兵的意志也就瞬间奔溃,被史进等人驰马追杀,大部分死在马下,还有少些性命好的得以逃出城外,四下流窜不知所踪。

史进站在西门城下,看着那些逃逸而出的官兵,一勒缰绳,将长枪当空一横,下令众人勿追。大伙看着胜利已经在握,不由地爽快大笑,史进此刻才敢微微松一口气,一起收队回城,一面安排人马打扫城中的战场,一面清点人马,继而安排了修缮城墙的诸多事宜。

这华阴县至此便算拿到手了,和华州官兵之争也真zhèng

有了一个了局。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捷后百废俱兴

史进这是第一次能够美美地安心睡了一夜,等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是日山三竿.史进长长地伸个了懒腰,觉得同体舒泰,精力充沛之极。史进拿手抓住那彭松的被头一扬,顿时翻身坐了起来。将衣服软甲穿了身上,舒张双臂尽情展动,全身骨骼随之嘎嘎叭叭一阵脆响。

“好舒畅!”

史进心下轻快舒畅,一推房门便出了院来。

这里是黎百草的后院,昨夜大战剿灭官兵之后,史进将防务后事一并安排妥当,之后便沐浴更衣回到这里看望陈达,随后也就在黎百草的一间小小的偏房里休息下了。此刻史进经过这一觉的调养,又生龙活虎,恢复了往日飒爽的英姿。人逢喜事精神爽,史进想到这华阴县终于可以安安稳稳收入囊中,也不由地喜上眉头。

当下史进跳到院中,身手一展便虎虎生风地打了一套拳法,这一套打过好不痛快。就在他最后一招立定,抱拳收势的时候,啪啪啪,轻快的掌声在身后响起。

史进回眸一看,呵,院中却无一人。

这时,那掌声又从面前响起,史进回头再看,面前也空荡荡地没有一人。

此刻,轻快地掌声从马槽的方向响起,史进身子稍稍顿了顿,接着猛然转身,还是没见到半个鬼影。

这下史进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好你个臭小子!也来戏耍你大哥!”

“大哥,怎么知dào

是我。”时迁笑嘻嘻地出现在了院里。

“这本事,除了你还能是谁!”史进一指那小子,时迁就有些小得yì

的发笑。

时迁笑罢,脸色严肃地认真道:“大哥别说,还真有一人也可做到,我想……大哥对此人,也一定分外看重。”

“哦?”史进一手搭了个凉棚,抬头看了看浓郁的阳光,这天色都快半上午了。

时迁看大哥似乎并不在意,但是心里也不急,因为他晓得,下面的话说出来,眼下的哥哥,可就关切的很了。

“大哥,你可知重兵把守的官家大营,为何一个接一个的着火打乱?”时迁不紧不慢地问道。

史进果然双眸一紧,转首看着时迁,认真地反问道:“难道贤弟知dào

?”

时迁含笑点了点头,道:“不错,大哥一定想都不会想到。那个放起火来的,竟是孟督监……”

“孟森,孟督监!”史进一对清秀的大眼惊的圆滚滚。

时迁微微摇了摇头,继xù

被史进打断的话:“孟督监手下的魁二!”

史进乍一听这“魁二”的名字,身子徒然一抖:“那不是我叫你设法俘虏的魁二么!”

“正是!那日我与他较量轻功身手,他甘愿降服,便被我绑上了少华山去,交给了朱武哥哥,没想到这魁二竟然帮了我们天大的忙。”

“是他,那就没错了!”史进看时迁被他这句话说得似有不解,便继xù

道:“他是孟森手中的一张底牌,隶属关系极为特殊,有出入官兵大营的令牌,而且这么多年对孟森的布营方略也极为了解,再加之他身手了得,杀人放火,自然是轻车熟路,难不倒他。只是……”

“没错,他昨夜便是带了手下十人便连连烧了官兵五座大营。大哥,你还有何顾虑?”时迁看看史进有话未吐,便也问了出来。

“只是,为何他为何要帮zhù

我等。”史进紧锁着眉头,心下腾起一团捉摸不透的阴云。

时迁听了笑了笑道:“我一开始也不解,但是,朱武哥哥真是颇有些神机,托人传了口信来,一来便是便是互通安康,说杨春已经带兵回了山寨。二来便是细说这魁二,告sù

哥哥此人可以放心重用。”

“哦?朱武却是如何说的,快快说与我听!”史进认真地看着时迁,等着他下面的话。

时迁亲点了下头,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述那信使得话:“朱武哥哥所言有三,一来便是听那魁二说大哥曾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感恩戴德之极,二来……”说到这里时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继xù

道:“二来,我以飞墙走壁的身手曾擒住并释fàng

多次,这般以技服人,让他深深折服。三来,便是朱武哥哥的好本事,那一颗七窍玲珑心,加上那巧舌如簧说尽天下事理。这三样加起来,这魁二哪里还能招架的住,哪里还能不真心实意地投靠哥哥。”

史进听了这三点,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微微露出了喜色,这魁二是史进看好的一个汉字,虽然不能说有将帅之才,但是他本来就是江湖之人,在山寨更有一番妙用,想必他定然也乐意所为。史进想到此处,为这皆大欢喜的结果,不由地露出了三分的笑意,对时迁道:“贤弟,不知魁二此刻可在城里,还是……”

“他火烧五座连营之后便回了山寨,听朱武哥哥的信使说,还别有任务。”

这华阴县也拿下了,还有什么任务呢。史进没有多想,但凡由朱武兄弟自己把控去吧。于是,史进便道:“城中安排的事情,不知做的如何了?”

时迁下意识地tian了tian嘴唇,声音有些低沉,道:“兄弟们都做得差不多了,连同所有的兵员算起来,城里还共有两千一百余众,前前后后伤兵一千三百余众,昨夜打扫了城里的战场,尸体都掩埋在了城外的西南坡,兵刃箭甲缴获五千多件,自昨夜贴了安抚榜出来,今日城中百姓往来已经如常。更有千余众壮丁来投我军,当下虽然大战方罢,但是大哥更需招兵买马,我擅作主张留了他们,交给柳权天去编制了。”

史进心下颇为满yì

,点了点头道:“这样很好,但大哥为何听你这腔调,好似闷闷寡欢,是在为何忧愁?”

时迁叹了一声,道:“大哥,这大战刚过,当让民力修生养息,可是,当下华阴县里缺粮少米,商品往来更是市面不通,这般下去,恐怕这城咱们坐不牢啊!”

史进矗立在阳光下,沉思了良久,还是微微地摇头,长长换了口气道:“何止是这些麻烦,眼下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啊!贤弟,你去城楼击鼓,我们在西门城楼中聚义,到时候,我们一同详谈。”

“是!”时迁双手一报,便飞也似地出院,驰马去了。

史进送走了时迁,又折回到黎百草后院的密室这正堂来。等密室的门被史进缓缓打开的时候,陈达此刻正斜靠着床头躺在床榻上,见史进进来,呆板的脸色顿时多了几抹欢喜的色彩,大叫道:“大哥,在这里,可闷杀俺了。”

“知dào

你见我第一句就是这个,你小子心里藏着什么,大哥我能不知dào

么。”史进说着便笑了,道:“好好静心养着,等伤势无碍,我便差人用轿抬了你四下转转,散散心。”

陈达一听立kè

便将胳膊抡起来,道:“大哥,你看差不多了,嘿嘿,黎百草那厮的手段当真厉害!”

“是你心里难耐的厉害吧!”史进提了把梨花木纹雕椅做在了陈达的面前。

陈达听罢冲史进颇有讨好地笑了笑。

“如果行动方便,四下走走也好,只是,这华阴县里刚刚攻下,还有好多麻烦的事,你就不要劳神了。”史进顿了下道:“兄弟,你在华阴县里曾做过屠户,买过猪肉,你可知,除了那孔儒在城中是个大商外,谁还能在商界说得上话,带的起头来?”

“大哥的意思是想借此机会重新整治华阴县的商界?可是据我所知,除了那孔家之外,还真没大哥所言之人。要知dào

孔家这几年暗自垄断了多条产业,就拿这染坊来说,但凡是永兴军路的布料七成是由他过手,然后加工转卖到郑县、蒲城县、渭南县等地,其它布商都是小本买卖,哪里竞争得过他这般大的手笔,大多最后都为他所吞并,布匹来源就都归入孔家之手了。”

史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言语道:“怪不得,这一场大战之后,竟然很多商家难以开市,原来并非是战乱之过,而是我杀了孔儒。蛇无头不行,看来这商界指望别人是不行了。”

“大哥的意思是要咱们自己来做!”陈达面对史进这般的决心,似乎有些惊异,但心里也不由地暗暗有喜。

史进点了点头,但眉头紧锁之象,让陈达却是明白其中必然有史进所料及的难处,于是便小心地问道:“大哥,为何愁眉苦脸?”

史进轻轻叹了一息,道:“也倒不是什么大了得事情,当下恢复百姓的生产尤为重yào

,而商界如果兴隆更会对民生的休整起到推波助澜之功,只是,我等都不曾干过这般勾当,只怕……”

陈达听了,顿时心里明了,原来哥哥是再为此烦恼,立kè

道:“这有何难,哥哥虽然杀了孔融,但是孔家的基业却不曾一把火烧了,这只不过是换个东家的事,让孔家的手下弃暗投明,哥哥稳操大局便可!”

史进听得苦笑连连,道:“好我的贤弟,如果是这般简单,大哥我也不至于这般烦恼,你或许忘记了,我那日连同孔家的骨干伙计,像什么账房官家都做了不少。”

陈达不言语了。

他知dào

,这华阴县果然是一盘烂摊子了,要想重整商界,看来也要重头下工夫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固基业招兵买马

史进和陈达在谈了谈华阴县的商界之后,最后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结论,史进怕陈达心里为此考lǜ

过多而压抑,坏了养伤的身子,于是史进又与他谈笑了不少与官兵交战时各种阴差阳错的有趣之事,还将如何收服华阴县黑道众多好汉也详细地讲了个明白.

“大哥,你说的柳权天可是被黄家赶出家门的柳三爷?”陈达曾经在华阴县也混迹过,对这里道上的人物自然了解认识不少,今日听史进说来,越发觉得亲切。

“可不是,正是那柳三爷!还有狄雁、董袭、谷燕兵一伙人。”说着史进也露出了笑意。的确在华阴县里能挖出这样一拨人才,也确实不但是件听着痛快,就是说着也痛快之极的事儿。毕竟,要想扩大地盘,巩固根基,光靠眼下的基业是远远不够的,人力财力都需yào

有所发展,这才能稳步增长。

“狄雁、董袭、谷燕兵!”陈达一个个慢慢地念叨着,仿佛像是吟诗所对,细细评味似的,道:“都是实打实的好汉子,本事真真各个不差。哥哥好本事,有他们来投靠,我们哪里还有不壮大的道理!天助我等,天助我等啊!”

“是啊,若不是他们及时来投,恐怕此刻你我都做不到这里咯。”史进想起当时之事,也不由地感叹起来。

谈到这些人物,陈达可就话头多了起来,一个接一个地讲,把当年道上风光一时或轰动一时的往事尽数讲与史进来听。陈达讲的不但趣味横生,就是史进听得也很是入神,两人谈到高兴之处时而爽郎同时大笑,时而击案大呼痛快。就这么一晃眼,直到黎百草差的小厮前来禀告城楼敲起鼓来了,史进陈达才顿觉时间飞逝。

陈达晓得那是少华山的集结鼓点,史进令那前来的小厮请黎百草过来,顺便要了一张百草堂的双轮车来。少顷,黎百草匆匆而至,带人推了一把双轮车来,和史进小心翼翼地将陈达挪在了车上一同往西门城楼去了。

…………

【西门城楼】西门之上的城墙经过一夜的休整恢复了往日的模样,除了西门还有些断木残垣撞损的痕迹,在那里记录着昨日大战的惨烈之外,不论是西城所正对的街道还是两侧的房屋,从上望去,那大战的痕迹都被抹杀的干干净净,那些刀箭狭长的刻痕在被往来纷纷的百姓踩在了轻快的脚步之下。

躲过了几日的战乱,百姓们再从自己紧锁的房门里出来时,都仿佛觉得天地换过了。自从史进当初将仅有的粮食毫不犹豫地分给了百姓,同时还处理掉了华阴县里的“三横”(黄家、孔家、县令),至于史进会不会给他们带来他们想要的好日子,百姓们说不好,但是眼下确实是撑起了另一片青天。

这片青天不同于大宋的乌烟瘴气,但这一切只是昙花一现,还是世外桃源的开始,这也不得不让百姓们人人为之心忧。作为眼下一城之主的史进,也在暗暗考lǜ

这这样的问题。

“大当家!”

看见史进从西门城楼的门外跨步进来,站在城楼里的众兄弟停下了自己的话头,齐齐抱拳施力。史进抱拳还礼,后面抬进来的陈达也与众人相见了,少不了一番略略的叙旧与近乎,之后便安排众人坐了。

左边一带三把交椅,分别是陈达、黎百草、时迁。右边一带四把交椅,分别是柳权天、谷燕兵、狄雁和董袭。众位兄弟都坐定了。

史进坐在上首,略略有些喜气,又略略有些忧虑地道:“经过这些日子的厮杀,这华阴县终于在我们兄弟手里了,可喜可贺,但也可忧可虑啊。”

众人听罢此言,相顾一视,都暗自点头,史进所言大家也都多多少少都是晓得的。

“柳三爷,你曾统领过官兵,对他们的脾性是最为了解的,当下还有一件极为要紧的事,还需你亲自前去。”史进说罢,柳权天便毫不犹豫地将双手抱拳。

“还请大当家的下令,我顶与你办妥!”

史进坚定地点了下头,便道:“昨夜大火连烧官兵五座大营,想必诸位兄弟都耳闻目见了。而那官兵的主力,精锐部队死在了狄雁、谷燕兵、柳三爷的埋伏中,而更多主力则是被这大火所败。特别是再官兵大营,我曾率兵追杀过几圈,那些官兵不是被大火活活烧死,便是死在了刀刃铁蹄之下,其余统统慌不择路,溃败进了其后的深山之上。后来,我连探余下的四座官营,没有再行追杀,为的便是叫他们有一个逃出生天的机会。”

史进讲到这里,柳权天和谷燕兵也想起了昨夜的情景。官兵四下从军营中冲出来,为了保命全都撒腿往山林中跑,当时谷燕兵还曾问过史进追不追杀,他清楚的记的,史进那张略略一笑的面容,就像现在史进含着一丝自信的表情一般。

史进顿了下,继xù

道:“这些士兵与我等无冤无仇,柳三爷,还辛苦你一趟,前往那些山林之中,将他们召集起来,愿意留在华阴县的,不论种菜还是当兵,尽数收纳,如果不愿留居此地怀念故乡的,便也统统放他们而去。”

柳权天抱拳应了,心道好宽广的气场,可是,心底虽然为史进这一步叫好,但是问题依然也摆在眼前,那些官兵既然已经入了山林,如何召集的出来。

就在柳权天还不曾开口的时候,史进便又道:“狄雁,昨夜你清理了城中的战场,那些被董袭砍杀的战马现在何处?”

狄雁站起来略略躬身道:“我都交给军中的后勤,现在剖膛破肚,只怕都快收拾妥当,可供咱们的兄弟吃上几顿了。”

“董袭,你这菜刀端的了得,好家伙,究竟多少官家骑兵折在了你的手里!哈哈哈”史进和众人一同笑罢,史进又道:“董袭,这些马肉都是你的,可否多给我几锅。”

董袭被史进说的不好意思了,大家这么一笑,这胖大汉竟然也有了一点少女的小羞赧,他深知大哥再和他说笑便也微微地笑了道:“大哥尽管拿去无妨。”

“哈哈哈,好,有董袭的这几锅香喷喷的马肉在,一切都好办。”史进笑着一招手示意方才站起的狄雁入座,便转脸望着柳权天道:“柳三爷,经过这一夜熬到现在,那些官兵估计也饿的差不多了,午后你带着这几锅马肉在山林里坐地,只管搭起了炉灶,大火熬炖便是。这香味一散,那些人的鼻子现在估计比狗都灵,你在差人在山间劝降,必定事半功倍!”

“好!”柳权天一听这令,顿时拍手称绝。

史进笑着点下头,便继xù

道:“我们夺取了华阴县,斩杀了朝廷的命官,朝廷不会就这么默不作声,必然会有一番动作。眼下给我们休养生息的时间有多少,这个却也真不好说。但招兵买马却不会错,只是,兵力一多,问题也就接踵而来,训liàn

、装备、饷银等等都是要考lǜ

的。而眼下我们也只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了。”

最后这一句话,说的极有玄机,听到众人心里,也是各有各的理解,故而,一时间有人摇头,有人点,更有人暗暗捏紧了拳头。

在黎百草看来,这山和水,都是指百姓,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听史进的意思恐怕是要依靠这一城百姓的力量,但是,从之前的种种来看,史进并不似给百姓生活雪上加霜之人,更何况,当下乃青黄不接之时,城中又很缺粮草。而说到缺,那就不得不让他想到药材和那近千余人的伤员,黎百草想到此处,又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

此刻坐在双轮车上的陈达却暗暗捏紧了拳头,因为他把注意力放在了一个动词上,那边是“靠”!华阴县位属永兴军路的东南偶,东靠关西镇,西靠敷水镇,如果将这两个镇都收拢过来,不但可以巩固华阴县的防御根基,而且资源往来也可使华阴县里丰衣足食。

但是,此刻坐在他们对面的几个兄弟却不这般考lǜ

,他们经过这一夜的厮杀,晓得哪里便有真zhèng

可以让人依靠的东西。在那些官兵的大营里,虽然人都死了,大营被毁,但是那些衣甲刀枪却大片大片散落在战场之上,既然这这些现成的东西,我们又何不拿来为自己所用呢。就像昨夜回收的官兵战甲,稍作修改便可让我军装备,那些刀枪箭羽,重新打磨一番便是极好入手的家伙,这样既省去了大量的劳力财力,也同样省下了大片的时间。这般手到擒来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众位兄弟想到此处连连点头。

此刻坐在上首的史进,看到众位的反响不同,一眼看罢自然是晓得他们所思所想,心下也颇能理解。黎百草着眼于华阴县的内政,自然要考lǜ

民生要多一些,而陈达则着眼于华阴县周边的安定,再加上他多年在山寨的习惯,往那边考lǜ

确实也有一番道理。但那些从战场上浴血而归的将领们却偏偏不在这两者之间,所着眼的更为实jì



而史进,一人心里所承载的,却是他们所有人心里所想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众将密谋取关西

史进的手在交椅有节拍地按了又按,心里似乎在缜密地想着一件事.就在众人也是心里各有所想的时候,史进顾自点了下头,道:“要想在这华阴县坐稳这位子,光有一套法子,恐怕不行。”

众人听史进这没由来的一句话,相互望了一眼,便齐齐看向了史进,他们知dào

史进一定会给他们一个答案。

史进这时一抖衣袖,竖起一根指头来道:“面临的问题,我方才也已经讲过了,但是,眼下第一件事,还是得狄雁、谷燕兵、董袭你们三人来办。”

狄雁等三人一听这首要的事情要由自己来解决,心里便更为重视,竖起耳朵来认真听史进下面的话。

“官兵的各个营寨经过一夜的大火,此刻也只怕也早已熄灭了,今日午后诸位就带了车马前去各个官兵营寨,将那里官兵散落的衣甲和兵刃都收捡回来。不管官兵留什么,咱们都照单全收,哪怕那里有的只是一只靴子。”史进说罢,眼色一挑,认真地看过狄雁等三人的脸。

“是!”三人一同离座起身,抱拳领命。

“嗯。”史进将手往前面一按,示意他们三人入座,便继xù

道:“话虽那般说,但我估计收获只多不少,我史家庄有不少能工巧匠,稍稍加以修改便可以为我所用。”

“大当家的英明!”众人听罢齐齐称赞。

“这一件便也算安顿了,这华阴县里,还有一件事,也急着需yào

处理。”说着史进转眸看了眼黎百草。

黎百草接过史进的眼神,心里也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是药材的事。

“城里的伤兵不少,这几日围城药材急缺,现在也急等着大批量的货源来供应所需。但是,抡起这个,我史进却是个外行,不晓得该从何下手?”史进说着便将眼瞧向了黎百草。

黎百草懂史进的意思,这剩下的话得由他来讲了。于是,黎百草眨巴了眨巴眼睛,略略想了下,才谨慎地开口道:“药材可以进山里去采,但是,我的人手有限,区区几人采摘,对大局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何况,山里草药分布不均,既Lang费人力也需大片的时间,再加上官兵没有从里面肃清,我上午也没有差人去。”黎百草看着众人听着他所言,眉头都微微有些发蹙,脸上都不由地显出了许些忧愁,一定是在为这个发愁了。

“大当家的!”黎百草又看向了史进。

史进知dào

,之前所言的都不过是个引子,下面说的才是黎百草心里真zhèng

要表达的。

“草药需求并非一车两车可以解决,所以,要有个稳定的货源方能即事。”黎百草说着,声音有些低沉下来。

史进饱含鼓励地看着他,要他继xù

说下去。黎百草这才将心里的话抖出来:“现在有个地方便可以稳定地提供这些药草,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这个地方于我等都是极为有利的地方。”

黎百草顿了下,认真地继xù

道:“在华阴县东面有一个镇子,名叫关西。由关西而出向东,便是风陵渡,这里也是药材进入永兴军路的入口。而在关西镇中有许多做药材买卖之人,库存不在少数。”说罢,黎百草看着史进,这下话头又交还到史进的手里。

史进微微笑了下,道:“关西镇,是个好地方。原本也属于华阴县的一个统辖,既然这华阴县归了我等,我想留他一座小镇在外面,岂不是也形单影只。诸位想必也于心不忍吧。”

史进这些话说的很是隐晦,但其中的意思大家都是明白的,特别是此刻坐在黎百草身旁的陈达,听了这话,两眼直放光彩。

“大哥,这关西镇如果收入囊中,那么也变可打通风陵渡这条去向,那么便可接连黄河下游的诸多地域,我们即便再有所图,也好伸展拳脚。话如果说回来,这关西镇位于风陵渡与华阴县之间,不但是块极好的跳板,而且也是块极佳的盾牌,就算官兵从北方进犯,那么有关西镇与华阴县形成掎角之势,相辅相成,那么华阴县的防御及更加牢固了。这可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陈达一口气将自己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其实说白了,简而代之,就一句:打下关西镇,好处大大的!

而这样的一块肥肉,摆在史进的面前,史进自然是看在眼里,固然也想夹到自己的锅里。这关西镇虽然城郭不似华阴县这般高大厚实,此刻也没有什么兵马,照史进估摸着,也不过是几百不越千的样子,如果发兵攻取,那真当是探囊取物。但是,史进所想的却是如何不动一兵一刃,便可以叫那关西镇拱手而归。

“当今关西镇的里正是何人?”史进突然问道。

“是那叫李固的地主,家业颇丰,听说有良田百亩,家丁不多,但是门客不少。”黎百草知dào

史进既然来问便是有要紧的用处,于是便当即将心底知dào

的统统都讲了出来:“这人性格随和,不喜与人相争。家中又有两个儿子,叫什么却不晓得,只是这两小子,当下也快成人,性格顽劣的很,尤其喜欢棍棒。”

董袭将头暗自一点,也道:“那李固祖上是本县的富户,他平生也算仗义疏财,虽然谈不上什么专爱结实天下好汉,但是有人来投奔他,不管好歹,他都会留在镇中,即便他日又要离开,也会多少有些意思留作馈赠。”

史进听了董袭的补充,心里也初步对这关西镇的里正有了个了解。当下也不言语了,低着头,沉思起来。众人见史进低头不语,右手在交椅上轻轻打着拍子,想必是沉思之态,于是大家谁也不在多言,也静静地在这候着。

然而,不过片刻之功,史进便仰天大笑起来。

众人甚是不解。

“这关西镇势在必得!”史进止住了笑意,一字一顿地铿锵咬了出来。

董袭立kè

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道:“我愿领兵前往!”

史进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坐定,才道:“何必这般大动干戈,只需一人前往便可。”

“哦?”众人心里皆是有些惊异史进何以有这般轻率的结论。

“李固身为里正,却平日里喜欢和江湖上的人走动,那么这个人必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钱财势力之人,照董袭所言,我断定这李固,虽然人在官场,但心在江湖。他有一颗向往自由不羁的心境,故而他才会对行走江湖的百般照顾,董袭,如果我所言不错,那人必当极爱收集江湖见闻,可有这事?”

史进一言说罢,众人纷纷将目光聚在董袭身上。只见董袭脸面一怔,嘴角像解冻的冰泉似的,渐渐拉出一道惊异的笑容来,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大当家果真了得!真乃神人!这事确实有,他着实欢喜那些往来的好汉给他讲述平生奇遇。”

“这就对咯。”史进轻轻地拍了拍那把交椅的扶手,站起来道:“这一切都好办了。”

时迁此刻站起身来道:“你方才说只需一人便可,那么小弟愿意前往!”

史进看着时迁又摆了摆手,缓缓地道:”这次就不劳贤弟了,我亲自前去便可。”

“大当家的,使不得啊!”此刻坐在一边的柳三爷有些急了,道:“咱们击溃官兵,已经为官家所仇,那李固养了不少门客,您一人前去,恐怕会有闪失。那李固如果擒住大当家的,交与朝廷,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柳三爷一说完,还不及史进开口,狄雁便也开口了,急急忙忙地道:“那帮门客多是些江湖游荡的老油条,如果一旦不江湖起来,那么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虽然您身手了得,但是江湖黑道,杀人无形,他们那些招子,恐怕大当家的听都不曾听过,不如烦劳董袭兄,陪着哥哥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众人一同应和,董袭更是离席站出来道:“大当家的,有俺董袭在,他们的那些招子都得放干净,你就放心吧。”

众人劝了一通,史进却依然将手轻轻一摆,道:“众位兄弟放心,我一个人前去,定会安安稳稳归来,既不会多一个眼睛也不会少一只耳朵。”

众人一听赶紧再劝,史进却将手当空一顿,止住了众人道:“不必劝了,我意已决,众位兄弟放心好了。”

放心好了,你这般坚持,我等如何放心的下……也罢也罢。时迁心里觉得还是要暗自跟上总比这般在他眼前费这般口舌强些,于是便也不再说这,将话头挑开道:“那哥哥是要收拾收拾明日便动身了?”

“不!”史进摇了摇头,坚持地道:“午后便走!”

“午后!这光景不多,大当家的这……”

“城中急等着药草用,何况还有诸多事宜没能解决,早一刻动身便能早一刻处理,你我都不必在这里枯坐心忧。”史进这般说着,看样真是心意已决,谁都说不动了。

众人愈发有些担心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攻心计妙取两庄

众位兄弟一听史进午后便要动身,一个个心里皆有顾忌.从华阴县到关西镇虽然快马奔驰不必一个时辰便到,但是毕竟午后的时光有限,史进一人进了那镇子就已经是深入虎穴了,入夜之后再在那里歇下,那恐怕反而给了某些歹人下手的时机。

董袭等人皆是黑道上厮混的人,那些江湖黑暗的手段,他们个个熟稔,深知其中的厉害。故而还要张口相劝,但是史进却没有给他们机会,反而开口将话头一转,说到别处去了。

“午时过了,诸位兄弟也都有的忙了,将我安排的事宜做好便是大功一件,对了,时迁!”史进转首看向了时迁。

“大哥。”

“你午后还须快马往山寨走一遭,多运些粮草来华阴县,已解城中之急。”史进说着目光有些凝重。

狄雁等人后来入伙,并不曾去过山寨,只是晓得少华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天然而成的好寨子,至于其中资源的虚实,并不了解。但是这一切在时迁和陈达心里却是了如明镜一般。

陈达微微得蹙起了眉间,华阴县城着实急需大批粮草来赈救百姓,但是这数量也着实庞大,不是一个少华山的储备可以维持的了。而眼下,这粮草之事也是刻不容缓,事关民心稳定的大局。这粮草从山寨和史家庄调用必然顾此失彼,也恐怕会给今后买下隐患。这一点史进一定想的到,但既然他还是这般下令,一地是有个说法的。

时迁没有陈达这般细细想过,但是他至少是知dào

这山寨是当下的根基,里面的粮草是以备后用,万万动不得。于是便开口道:“大哥,这粮草如何个取法,还得听你的法子。”

史进脸面严肃下来,道:“记得你我相见那夜,我曾与你说过什么了么?”

说过什么……时迁略略低下头想了一下,猛然抬起头来,道:“哥哥曾经说过,在少华山的周边紧挨着三大村庄,北为石下庄,南为少阳庄,东为史家庄。”

“不错!这石下庄盛产铁矿,庄中也多为打铁大汉。而少阳庄却依山旁水有这良田千亩,屯粮不少。”史进点着头,将话挑得更明白了。

柳三爷这下懂了,其实,这仗并没有在官兵溃败瓦解之后就算打完了,反而正在的争端才刚刚开始,以前他在官军里领兵,攻城掠地本来就算是老行当,于是便请命道:“大当家的,我愿前往拿下石下、少阳两庄。我只需五百骑兵午后即可起行,一路先拿石下,再围少阳,待到日落之时,必定将他们的里正绑了解到咱山寨的大殿里去。”

“柳三爷前往,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但是却万万不可轻敌。一直以来,史家庄、石下庄、少阳庄,三庄互通有无,往来也算客气,我对他们的底细都略略有些了解。莫看他们只不过是一村一庄,但其中凶险却比关西镇还要深一倍。”史进说到此处声音更厚重了些,颇有警示之意。

“大哥说言不错,特别是石下村,多出些两臂千旦之人,常年打铁,不但多些能工巧匠,而且庄里更是有不少的壮丁武装,这说起来,还得‘归罪’给咱大哥。“陈达说着到最后便笑了。

史进听着也笑了,接过话头来道:“着实也怪我,当年师傅王进来时,教了我这身本事,于是我便大肆练起了壮丁,没想到这给传到其他庄去了,便也跟风起来,没过多久便也拉扯起了一支护庄的队伍。特别是陈达方才所言的石下,那支力量不可小视。”

柳三爷听着有些略略的不服,道:“庄丁有何惧哉!官兵都被我等杀的片甲不留,莫非那些不足千人的壮丁便了得到翻天的地步。”

“翻天到不至于,但是,我们要将这些地方收为己用,说到底,并不是要占领某个地方,拥有某片土地,其实,我们是要拉拢一方的人心。”史进说着看着柳三爷认真地道:“你想啊,如果我们举兵杀过去,确实是省了不少事,但是,咱们将百姓镇压住了,百姓会服气么,会踏踏实实臣服于你么,会给你兢兢业业打理江山么,如果官兵反补,他们会结成一心与你抵御外敌么?”

这一番话说到此处,可把柳权天给说住了,他不曾想过这些,官军从来也不必思虑这些,但是现在的角色和身份都变了,有些东西就必须是要面对,是要去思考的了。

史进继xù

说道:“不会的,我们如果不能给百姓一片青天,那么百姓就不会拥戴我们,没有百姓的支持和顺服,即便我们的军队驻扎在了那里,即便我们将自己的战旗插在那边,但是那片土地终究不是我们的,我们甚至终究都不能说占有过。而且,那样子下来,我们也无法再想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了。”

“听大当家的一席话,我等豁然开朗了,其中利害也皆洞察。”柳权天听罢顿时明白了。

史进点了下头道:“所以,攻城不如攻心!”

“攻城不如……攻心。”狄雁将这几个字在心里这么来回一琢磨,心里似懂非懂,懂得是优劣之别,但不懂的狄雁还是问了出来:“大当家所言的攻心,攻心却是如何一个攻法!”

“攻心,说白了便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金银美色,唬之以金戈铁马!但凡是人心,都会有弱点,而这弱点不论是从曾经还是从当下,都可以挖掘。一旦寻到心里的弱点,那么便也寻到了攻心的突pò

口。你把心思都花在这一个点上,无往不利!”史进说罢,看他们各个面色茫然,也晓得他们不似明白,有些东西就是需yào

一个微妙的经过才能贯通那便是“悟”,这都需yào

他们自己亲身去悟,便就此打住也不再说,史进换了个话头道:“就眼前这般的局势,欲取少华,先攻石下。石下一旦归顺,少阳将不战而降!”

“大当家的意思是,先攻少阳的心?”时迁追问道。

“不错,少阳庄多壮实汉子,往来直率,庄上里正姓冯,年事已高,庄上的事物皆由他的长子冯翎断决。而恰恰,这冯翎却是与我有些往来,此人性子刚烈如火,嫉恶如仇。但是……”史进说到此处顿了下,见众人极为关注的神色,便又继xù

说下去道:“但是,他顾虑太多,有些时候,分得清黑白,却施不拳脚。”

“那,大当家的来看,这冯翎的心,我当如何攻之!”柳权天听罢,就事论事,向史进问策,一副必收石下于囊中的样子。

“若要冯翎归顺,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要攻他的心,需yào

……先杀一个人!”史进说到此处,重重地强调了一下。

众人一听,相互一视,都是“哦?”的一声暗暗的惊奇。

“难就难在这人是华州知府的衙内,而我所言说简单,那是指我们要是拎着这颗人头去见冯翎,他当即会带领全庄归顺。”史进说着在众人面上扫了一眼。

要杀了华州知府的衙内,这个却当真了不得,着实不好下手。可是为什么非要这个人的人头呢,这冯翎和他究竟是有什么过节。

“大哥,莫非这衙内是好色之徒,强占了那冯翎的妻女不成,怎么有这般的仇恨。”时迁也不知是说笑还是认真地问史进。

史进听罢笑了笑,摆摆手,脸面严肃了下来道:“这倒不是,但要是说开来,那话可就长了,这华州知府的衙内喜好的不是女人,而是——古玩!”

“古玩?”

“没错,便是古玩。而他与冯家的怨仇也便是因为这古玩而起,冯家有祖上传下的一颗润玉,听说入手温存,犹如少女肌肤,那知府衙内知dào

之后,便想收入囊中,几次变着花样来讨,石下庄都没给他什么好脸色,于是恼羞成怒,那占有之欲,更加强烈,于是便捏造了一个罪名将作为里正的冯才庶下到了州府的大狱之中,依旧变着法子要以润玉来换人。这下变故,虽然没将打击倒冯翎,但是冯翎的爷爷却因此心劳成疾,最终还是撒手而去。”

“冯老爷子当时所患心病,冯翎曾请我前去,只是,那病发的太快,我也是有心无力。不过那冯老爷子人在膏肓,但是神智却依旧灵敏。”黎百草此刻也想起了当时石下发生的种种。

“不错,冯老爷子当时深深晓得,一切都是由那枚润玉而起,如果拱手送人,那么于家族不孝,但如果不送,那么自己的儿子又身陷牢狱之灾。在这般两难的情况下,便断然下了将润玉随同陪葬的觉定,这样一来,润玉便是入土的东西了,既没有坏了祖上的规矩,那衙内也没法打死人的主意。这事情本来也该就此打住,可是……那衙内当真贪欲极为强烈,全然不顾忌这些。”史进说着,脸上也似有愤色。

大家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后面发生了什么。一定是那衙内掘开了人家的坟地,取走了润玉。在别人的祖坟上动土起棺,那可要坏了人家的风水,是犯了大忌的。

“那衙内贪欲迷心,再加上非要和冯家赌这口气,于是在冯老爷子下葬后不久,送回了冯翎的父亲冯才庶,但是暗中却指示家丁掘开了冯家的祖坟,盗走了那块润玉。但是却惊动了石下庄的庄丁,经过一番争斗,还是让那个衙内跑了,等到第二天冯翎带人去知府告状讨要玉石,却被知府一口否认,将冯翎等人一顿棍棒打了出来。”

“那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他们的壮丁被你们说的这般了得,为何不寻机杀了那厮。”柳权天有些不解。

“这般欺负人,换了谁,谁咽得下那口气,只是那时候,他们石下护庄的壮丁,也就是几十人,凭着两膀子的力qì

,想和知府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而且,他顾虑颇多,怕就此引起连诛九族,便暗暗忍着,引为奇耻大辱。”史进说罢,又道:“所以,如果我们把那衙内的人头放在了他的面前,将温玉一同奉上,那么他必定来投。”

话说到这里,一切就都再明白不过了。

时迁想了下道:“能做到这件事的,咱们恰好好真有一人。”

说着时迁和史进相互一望,齐声念出了一个名字:“魁二!”然后两人便会心笑了。

“不错,有魁二这般人才在,这样的事手到擒来。时迁,你回少华山去,这便由你来转达此令。等魁二得手,石下村也会当即归顺,到时候……柳三爷!”史进看向柳权天道:“你带千人的队伍衣甲鲜明地开到少阳庄外列队驻扎,之后便只需带十人纵队,前往少阳庄,给他们送几坛子山寨的好酒,挑各大的铁矿也送一块与他。你去了交代明白便可也不必与他太多言语,那里正孙汀自然会奉上一庄的花名与你。”

史进笑了笑,又看着时迁道:“那时,时迁你便和柳三爷一同押了粮草回来。”

“是!”时迁和柳权天离席抱拳应了。

“当下的事情也就这差不多安排完了,诸位兄弟幸苦,我们两日后还在这里相会!”史进说罢,也站起身来。

“是!”说罢,众人便都散了。

陈达等众人都去了,史进也正要离开,陈达却一把按住了史进的手,道:“大哥,此去关西,可要处处小心为上,现在你已经不是曾经的史进了,这天下不是哪里都轻易可以去的,过不了多久,华阴县失守的消息传到东京汴梁,满天下都会晓得你史进的名字,那些所值的银子,会让人起不少歹心啊。”

“贤弟放心,此去关西,我一定小心。你也要保重身子,好好养病!”史进说着轻轻拍了拍陈达那只握住自己的手,便要迈步离去。

但是,陈达再一次拉住了史进,道:“大哥,关西镇有家妓院名叫月朦胧,那里的东家叫红姨,如果有须,你便那这个去找他。”

史进低头一瞧,竟然是一面雕工精细的小铜镜,那镜面亮如满月……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半路遇杀人越货

午后史进随便吃饱了肚子,抽了把牛耳尖刀插在靴子里,提了把朴刀便骑马踏上了去关西镇的路.

史进觉得此去关西势在必得,而当下又是刚刚击败华州的驻军,这下不但华阴县暂时没有威胁,就是整个华州的兵力防御都随之下降,更别说关西镇了,虽然有步兵都头和马兵都头,但是也不过尔尔。那马兵都头手下有二十个坐马的弓手,另外还有二十个骑兵,步兵都头手下有二十个枪兵,此外还有是个朴刀手。就这些人马防护这一个关西镇的治安,经过这般多的战役,实话来说并不在乎这等人马。

前些时日一直困在华阴县里,天天为战事而焦头烂额,此番出来正迎着午后的清风,一路沿着官道走,好不潇洒惬意。

就在史进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候,突然看到前路横着一匹黑色大马。史进勒住缰绳,仔细凝眸去瞧,只见那马匹侧身瘫在当路,而在其身后的土面路上,有马蹄划出的痕迹,一切看上去都显得错乱不堪。史进小心地打马走到跟前,这才发xiàn

,那马匹前腿有数处刀伤,马肚上也有一处,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拉了一道长长的血流,史进此时看时,已经刚刚开始凝结,显然这马匹刚刚死去,而发生的一切也不过就在不久的方才。

史进心里觉得这一切看起来都太不寻常,心里的好奇又再一次地被眼前的事物给钩了起来,史进赶紧翻身下马,委身查看这死马周边,果然发xiàn

了更多人的足迹,错乱的,毫无规律,史进拿手在完整的一个个脚印上测量,长短不一的共有十一种。

史进当下可以估计测定,这里方才必然是上演了一场打劫。史进再往前走了几步,只见有一道长长的脚印痕迹,史进估摸着这人一定是被拖走所留下的,看那划出的土迹,显然这人并无损伤,不然路上定然会有血迹斑斑落下。

这下史进的侠肝义胆又在心底悄悄萌发,按着那一道长长足迹所指的方向,飞快地追了过去。

奔走不过百十仗,在一片树林间的空地上围着一圈人,史进看见寻到了这帮人众,便委身藏在了一边的灌木丛中,凝眸仔细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在那块树林隐逸的空地上,树桩上绑着一个褐色衣服的汉子,头上的麻布头巾此刻填在了他的嘴里,塞得满满的呜呜呀呀说不说半个字来,全身挣扎着,可是那麻绳显然被困得极紧,将浮肿的身子困出一匝一匝的形状来。而围着他站在的一圈人就比他有意思的多了,全身都是银盔银甲,一派官家打扮。史进看着心里一怔,这些人马不知是谁人手下。

这十个官兵虎视眈眈地瞧着那被绑之人,此刻,一个五大三粗的莽汉一手叉腰一手将一把阔斧扛在肩头,两脚大刺刺站在前面,冲那被绑之人道:“你这厮,勿要挣扎,要死要活,你听完俺的话,任由你自个儿!”

那褐色衣服的人还是一阵挣扎,仿佛不甚愿意搭理他似的。

大汉徒然活了,撒开那硕大的巴掌朝着那人的脸面便扇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那人侧脸登时浮肿出四根指印来,红彤彤的仿佛马上就要滴出血来。那人只是一怔,当下不敢再动了。

“作践!非要吃这罚酒!”那大汉唾了一口,一把捏住了那人的下巴,以一种不冷不热的腔调道:“你当才说你是关西镇李保正手下的人,俺不敢伤你?那你可知dào

俺是谁?”

那褐衣人摇了摇头。

“说出来,怕吓死你。不过,俺一向恩怨分明,只要你乖乖与合zuò

,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那褐衣人只管拿眼瞧着那大汉,分明有些惧怕的神色。

噌——!

一把朴刀出鞘,唰地一声砍在了那人被绑的树桩上,刀刃剁如树干之中,稳稳顿在那人的脖颈之处。那人只觉脖颈处一凉,心下顿时明白了,连连将那头啄木鸟似的点了起来。

大汉看那褐衣人乖了不少,便继xù

唬他道:“算你聪明!我现在让你说话,但你若大声呼喊,我便削了你的耳朵!”

那人一听眼眸顿时胀大不少,傻愣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旁边一步迈出一个汉子,一把扯住了那褐衣人口里的头巾,丢在了地上。那人嘴里一得解脱,顿时大口大口喘着气来。

大汉冷笑一声,这才切入正题道:“你说你是关西镇李固手下的人,那么我来问你,你在李固手下是做得什么?”

“军大爷饶命,饶命,小的是李固手下的亲信。”

“那便好说了,你对李固府上处处皆都相熟么?”那大汉又进一步地逼问后,便略略顿了下,然后恶狠狠地道:“机会只有一次,想好了再说,不然可是要割掉耳朵的!”这显然是有所目的而来的了。

“相熟,相熟,李固府上没有小的不知dào

的。”那褐衣人有些怕了,缩着脖颈,仿佛有一只千斤重的手掌将他的脑袋按进去了似的。

“哦,那就十分好了,我等正愁没个问去,你却自己来了。”那大汉面露喜色,和众人一哄笑了,继xù

道:“你可知dào

我是谁么?”

“您是军老爷,朝廷的官爷爷!”那小子显然被那大汉唬破了胆子,现在全然没了放出的锐气。

那大汉听他这么一捧,不喜反怒,大喝一声:“找死!”顿时将脚往地上狠狠一跺,那把宣铧大斧便嚯的一声如流星坠月,愣是砍在了那树干之上,轰隆一声,树干折了倒翻过去。这一下变故,可把绑在树下的那褐衣人给吓唬坏了,小小的一颗胆全给吓破了。

而那斧落之处恰好在那小子的顶面之处,就在那小子不知自己是哪里出错,内心纠结不定之时,那大汉火气腾腾地开口了,骂道:“兀那天杀的官兵,也配让老子来做!告sù

你,俺们是少华山寨的人!”

“小的狗眼不识泰山,还望大英雄饶恕则个,饶恕则个!”

“你想活命,那也容易,你只需按俺的吩咐做!”

“好,好,好汉说什么,小的便听什么!”

“我等听说你们李固老爷家底颇丰,我们少华山需yào

借个几百两来用用,你家老爷出的起吧!”

“出的起,出的起!只是,这等事,要小子做什么呢?”

“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才是啊!”大汉说着弯下腰,一手搭在那小子的肩头,道:“你家主子叫你来干什么!别以为我们不晓得,干什么?刺探军情!是也不是!”

“啊——!”那褐衣人被那大汉这一语道破,顿时连最后剩余的底气都没了。

大汉捏紧了他的肩头,道:“俺们少华山攻下了华阴县,你们害pà

了,所以连夜拍你来远远打探成败是也不是!说!你家主子指示你来此,他究竟案得什么心!”

那褐衣人的肩头显然是被那大汉捏痛了,心里吃痛,口里连连叫唤道:“我说我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大汉松开了手,弃了他肩膀道:“你要是敢算花招,骗俺半个字,俺便将你的耳朵钉在这树桩上!”

“不敢不敢!小的实话实说,俺那主子向往江湖,喜欢结交各路江湖之人,当今又听闻贵山寨攻打华阴县和官兵交战正烈,我家主子有心投奔,但是我家主子的小舅子却极力反对,备述投奔的坏处。于是,主子便派我连夜前来,看看山寨的实力……”

“那你觉得,俺们少华山的实力如何?”那大汉听了,脸上阴晴不定。

“小的躲在暗处看了一夜,着实了得,把那官兵杀的四下逃窜,溃不成军啊!”

“既然如此,你回去,便带俺去见你的主子,你只需备述少华山的厉害,剩下的我自会处理,此外,你还需yào

去探听你主子的口风,他若投奔我等,献出了金银,那么自然少不了你的一份,山上也记你一功,做个小头目安详天年,但如果他不想投奔我等,反而有加害之心,你更需及时通报,等我拿五千人马来到,荡平这关西镇,我非但会饶你不死,而且还会记功一等。我的意思你可懂得?”大汉恩威并施地将这些话都交代了个明白。

那褐衣人一听,心里立kè

了然,道:“小的愿意归顺,听从好汉调遣!”

“这便好!”说罢,那大汉使了个眼神,侧旁的人上来,抽出一把尖刀逼近了那汉子,一刀将他上身的麻绳隔断,松了他的绑。

那褐衣人一得自由,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便扑通跪在地下道:“小的拜见大哥!”

那大汉鼻子哼了一下,道:“起来,你叫什么?”

“我叫小柿子!”

“小狮子?够威武。不过这身板,太差了,你是狮子,还不如叫虱子!”那大汉听差了音,一番嘲弄完了,大家一哄又笑了。

小柿子尴尬地笑笑,也不敢反驳,只得一个劲地点头。

第一百六十章 唇舌激投石问路

史进藏身在暗处听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是一清二楚,在惊讶这些所谓的少华山人马的同时,也得到了另一个要紧的情报.史进原本以为那关西镇保正的心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按照他向往江湖的心念,这归顺大事本来就该是你情我愿的。更何况是史进这大当家的亲自前往,这就不愁不感激涕零。

但是史进这误打误撞之中竟也无意中从那小厮嘴里得到了消息,既然那关西镇保正想归顺,但是却遭小舅子反对便犹豫起来,这其中定然是有文章可做,而他这位小舅子也一定不是等闲之人,少不了是个不省油的灯。此去关西镇,要想顺利收服这干人等,必先从这小舅子下手。

而眼前的这帮人马倒地是谁人手下,是真的少华山的,还是伪装出来。但这官兵的衣甲是假不了,寻常百姓如何有这样的行头,而这方圆之中的山匪若排算起来,哪个敢这般冒死做这等事。至于是官兵有意而为之,那不是有阴谋策反,就必定另有所图,但是这官兵又从属于何人呢,何人在这等情况之下玩的起这般诡异的手笔呢?

史进这些都没有想明白,但是史进却晓得一件事,那就是抓住这些人的尾巴,便可将一条大蛇拖出洞来。而自己也只需yào

藏身在暗中,看他们闹腾,随即应变好了。

于是史进看准了时机,将一块石头捏在手中,照着对面的树林嗖地一声掷飞出去。

只听唰啦啦的一阵树叶的声响,那扛着大斧的莽汉和那九个手下猛然回头,冲着那声音的来处看去。除了树叶兀自还在那里摆动之外,并无一个人影。那大汉又掉过头来,朝那小柿子道:“既然如此,我们便立kè

启程!也好……”

那大汉说道此处,不再说话了,因为此刻他终于察觉到了脖颈处凉冰冰的一抹异样。这些年摸爬滚打的经lì

告sù

他,这凉冰冰的必定是要命之物,不是刀便是剑。但是可怕的并不是这架在脖子上的兵刃,真zhèng

令他可怕的是有这样一个神出鬼没之人,将他们防不胜防。

“好汉,你是哪路兄弟?”那大汉扯着嗓门叫嚷起来。

史进笑了笑,厉声道:“你们的勾当都让我知晓了,如何放的过你!”

这一下,可把其余的人马唬住了,就连那个甘心归顺“少华山”的小柿子也唬在当地一时没了魂魄。

“你究竟是谁?”大汉却不惧死一般,反而将脖子一梗,继xù

追问道。

“我是谁不重yào

,我本一路而来投奔少华山,但没想到你们竟然做的这般勾当!”史进假托了一个名号,继xù

将这戏演了下去。

那大汉不惧反喜,哈哈大笑一通之后才慢慢说道:“你是何人,缘何要来投奔我们少华山?”

“我叫阿狼,本来是莲花山的山匪,被官兵剿灭之后便一路流散至此,听闻了少华山攻城略地,当真英雄,所以便有意投奔。”史进编了一套自己的出身,也好骗过那些人。

这下那大汉反而更放肆起来,竟然无视了那刀刃的存zài

,竟然转身过来,瞧着背后的史进,道:“那就怪不得了,你知dào

我是谁?”

这一反问正是史进所知dào

的,史进刀刃往那大汉的脖颈上贴了一贴,道:“谁知dào

你是谁!”

“哈哈哈,说出来当真吓死你!”那大汉仰天笑罢,便收起了笑意,一副不苟言笑地道:“我便是九纹龙史进!”

史进一听,当下真的被“吓死”了。原来这人是要冒名顶替,当一把“史进”,此处离着华阴县也不甚远,真当是个胆大之人。

史进立kè

将朴刀收起来,双手抱拳道:“我久闻少华山的史进非同了得,此番相见,竟没想到是在这里,阿狼见过大哥。”说着史进便假意要拜。

果然,那自称“史进”的大汉一把将史进托住道:“好汉请起,今日与阿狼兄相逢也真当是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那真当是有幸,史进想着便笑了。但那大汉却不知史进这心里的嘀咕,只当是他发心底高兴,于是也礼节性地陪着笑了笑。

史进接着又道:“我久闻少华山广纳贤良,不知大哥,可容我一人否?”

那大汉心里琢磨着这个叫阿狼的青年,就凭刚才那一下子,便看得出本事。而这青年有对“史进”这般敬重,一副俯首帖耳的样子。这般看来一定能为自己所左右,借着青年一臂之力,要夺了那金银,岂不是更加容易了。

那个大汉想到此处,便也不在意史进方才拿刀贴过他的脖子,脸色缓和起来,哈哈一笑,走前一步拍了拍史进的肩头,道:“这么远来投我史进,是瞧得起我史进,瞧得起我少华山,我欢迎还来不及,怎会不收。”

史进听着心里暗自发笑,做了一辑,默默不语。

那大汉将手里持着的斧子往上一抡,麻利地抗在肩头上,对史进道:“你也晓得的,方才我说的便是要去招降东关镇,你与我一同去吧,待的功成,你同我回山寨也好有些头脸。”

“一切听从大哥安排!”史进说着双手抱拳。

“好!小的们,向东关镇,出发!”那大汉说着甚是激昂,将手向前一挥,便带领众人一起往外走。

我艹,这大汉!史进心里暗自又忍不住笑了,不动神色的摇了摇头,还是跟在了他们后面走出了树林。

一行人一路无话,史进牵着马也一个人闷闷地跟着。大约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走到了关西镇。

那大汉一纵人等衣甲鲜明地从街市中穿过,就像一串小丑过街似的,兴起了一Lang又一Lang的回头。

这等架势,恐怕就是县令下来都没这般的关注。为什么会这样呢,那汉子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一辈子有这么一次皇帝过街的感觉就好。

但是史进将这一点却看在了眼里,这些百姓也并非没有见过官兵,之所以有这般举动,想必在这镇子里有了些特别的声音。而这些声音都必然是关心关西镇归不归顺少华山,而这其中的焦点也必然在关西镇的里正李固身上。

现在众人瞧见李固的心腹带着一纵全副武装的官兵进来,这么一轰动,史进心里就晓得了,一定是有风声从李固那里透漏出来,这风声也一定是李固想投奔少华山,而百姓们也没什么主张。不然此刻不会露出这样一副惊讶到骨子里的模样。

“大哥,前面那个大宅门便是我家主子的,咱们到了。”小柿子说着便将手一抬,指给那大汉看。

史进听了,顺着那大汉看得方向也望了过去,果然是一个不小的宅子,那朱漆染就的大门两侧站着两个紧衣扎束的汉子,他们见小柿子带了一帮子官兵回来,互相递了一个眼色,便迎上来道:“呦,小管家回来了!”

小柿子点了下头,便带着这一纵人绕过照壁,进了接人待客的前厅里。

小柿子一回身,请众人坐了,令侯在厅里的小丫鬟给众位看茶,自己做了一礼,道:“众位哥哥稍作歇息,我现在便进去报与主子知dào

!”

那大汉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坐在上首的位置,这架子还真端得起来,一挥手,便叫他快去。

可就在小柿子一溜烟显示在前厅之后,此刻的前门,那一贼眉鼠眼的汉子朝另一个轻轻将头一点,便也迅速消失在了门外。

过不了一盏茶的空,那小柿子从后面转了出来,只不过,这次后面却多了一个面庞如雪,气宇不俗的中年男人。

此刻坐在前厅最不显眼的位置上,拿眼朝那男人望过去,只见那**步上前,双手拱了一拱,道:“好汉远道而来,李固有失远迎,赎罪,赎罪!”

那大汉见了也不站起,依旧大刺刺地坐在上首,哈哈地又笑了笑,道:“无所谓,无所谓。”

李固站在当下,略略有些尴尬,不过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于是微微笑笑便将场子圆了过去,自己在那大汉的对面坐了下来,道:“好汉当真是从少华山来?”

大汉转眸瞧了他一眼道:“当然不是,我等昨日溃败官军,今日整备停当,便立kè

从华阴县而来。”

“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说着李固笑了起来,道:“看来官兵败的够惨,这般好的装备,山寨收了不少吧!”

“哈哈哈!”那大汉又笑了,颇为得yì

地道:“收缴得着实不少,你往山寨里一望,到处是一片耀眼的银盔银甲。”那大汉顿了顿道:“你若带着兄弟们去时,便也照样与你这般装备!”

“这意思是……招降?”李固含着笑意。

“可以这么说,但是如果这般不对你的胃口,那我也可以立即打道回府,再派一支人马……来‘接’你回山。”那大汉说着越来越有深意。

李固听了也不生气,依然是微微的笑,点了点头,闹得众人也不知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他这一点头的意思是到底是降还是战。

李固脸上那神mì

的笑意,在史进的心里越看越像一潭深水,不管那大汉如何投石问路,都是波澜不惊,也依旧深不见地……

第一百六十一章 唇舌激投石问路(贰)

李固举起茶碗来,一手端着杯碟,一手用杯盖将浮在水面上的大红袍滤开,在腾腾的热气中,细细地呷了一口.这般举止仿佛悠闲地像是在茶馆,全然不是在做这什么生死两立的抉择。

众人的目光聚在李固身上,其实就在等他一句话,可是这般的平静,反而让众人摸不着头脑。那大汉虽然脸色在这空档之中越来越凝重,但却也坐的住,但在史进眼中,大汉手下的那九个小子,就有些显得心浮气燥,这尴尬的时间越长,他们那这个眼睛就越不老实,滴溜溜直转个不停,相互之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

这帮子人到底是些什么人,敢冒充我少华山究竟打的什么鬼主意?史进心里暗暗观察着,但是现在他们暴露出来的信息还不够多,一时还当真揣测不透。

坐在对面的李固当下心里也在紧密地盘算着,这些人的举止态度,与他听闻少华山的着实有些差别。他李固向往江湖,专爱结交这些江湖走动的朋友们,虽然不能说一双眼睛阅人无数,但是,却也有不小的功夫。此刻这大刺刺地坐了一厅堂的人,说到底也就两个人算个人物,一个便是这带头的大汉,另一个,也是此刻李固最在意的一个,那后生规规矩矩地坐在最不起眼的地方,收敛了全部的锐气,李固觉得那后生一定在等着什么,但到底是什么,李固也说不清。至少李固可以断言,不管这帮子人是来找麻烦,还是真的来招降,也只有这两个人可以搅动一江东水,而其余这些个人马,都不过是些经不起收拾的人,基本可以忽略不顾。

就在李固心里暗暗估量这帮人的时候,此刻在心里也暗暗观察这些人的还有一个,只不过,连史进都没有察觉他的存zài



那个人,只不过悄悄立在前厅的侧帐之中,在两个落地的围帐间有一只微微半眯的眼睛,在这样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洞察着厅堂里的一切,不但将大汉等人一一打量了个清楚,而且就连那边坐着的李固,脸面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肯放过。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与李固的眼光同样刁钻的人,却偏偏没有将史进瞧在眼里,在他看来史进和那伙人马除了衣着更为普通之外,就没什么两样了,看他那所坐的座次,一定也没什么权没什么力。

那神mì

兮兮的人看了一圈,紧紧抿住的嘴角微微钩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他朝身后扬了扬手,立kè

便有一个劲装结束的汉子走近身来。

“见兄弟们在大宅门外侯着,贡送出府!”

那汉子深深地将头一点,低低地道一声:“是!”便立kè

离开了围帘,绕过屏风的背后,脚步轻盈地消失了。

那个人目送那手下离开,脸色微微又勾勒出一道得yì

的微笑。

“这位好汉,想必你也是晓得的,这关西镇,虽然我是保正,但却并非是我一个人的,我李固虽然是这关西镇的一大世家,就算不为这一镇百姓谋福利,但是至少我也不能强求于他们。何况,这镇里还一个耆长,手下有骑兵步兵五十多人,这些都不是我现在可以一口答yīng

你的。”李固将茶杯放在桌上,转眸认真地看着那大汉,娓娓而谈道。

那大汉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yì

,将头微微一摇,道:“百姓,哈哈哈,李保长真是爱民如子啊,我现在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不过你也晓得,华阴县一城百姓都个个顺从少华山,可并非是因为我等的yin威所致,而是众望所归,一城百姓都归了,难道我少华山还容不得你一镇的百姓么?”

李固听了,微微而笑,沉默不语。

那大汉继xù

道:“这是百姓,咱再谈谈那耆长,我晓得那耆长一职是个什么东西,你方才说有些人马,但区区五十余众,就算是往那官兵军营里一丢,就像是一把土丢进另一摊土里,更本就没什么特殊可言。你们也晓得,孟森督监是何等了得的人物,带着咱永兴军路的人马,成千上万余众,照样惨败在我千人的队伍之中,这是为什么?你晓得么!这是天命,是大势所趋,无法逆转的!那些企图力挽狂澜的人,必将付出代价。”那大汉说的极为起兴,一口气涂抹横飞地说了这般多,觉得一时有些唇干舌燥,一眼看见侧旁脸前头放着的茶水,便大咧咧地端起茶杯来,也不管那茶叶,试了试水温,便咕咚咕咚地一同混着喝了下去。

李固看了,依旧是微微笑着,不留一丝痕迹地转眸看了眼那坐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史进。此刻的史进完全没有将那大汉的话放在心里,虽然说的是那么回事,但是却不由地有些想暗中发笑,所以脸面上不由地也露出了一点淡淡的笑意。史进稳稳地端着杯碟,轻轻将茶叶用杯盖滤着,送到唇边呷了一口,细细地闭目一品,心里暗自称赞,当真是个大户人家,这大红袍被泡的恰到好处,当真是好茶水!

那大汉喝过了茶水,将杯碟叮铃咣郎地置在桌面上,拿手一把抹了嘴角的残渍,那大嘴一张,便继xù

讲道:“你作为保长,想必也是个聪明人,那千兵万马都死在城外了,他小如芝麻般大的耆长,能兴起多大的风,造起多大的Lang,不是我史进吹牛,就他们这些人马,我大军不动,我一人杀他个片甲不留,也绰绰有余!”

那大汉一句话讲完,顿时整个厅堂弥漫起一种诡异的气氛来。那藏身在帘幕之后的神mì

人,那只眯起来的眸子,变得多了三分血性,渐渐地越收越紧,狠毒的目光仿佛要刺穿那大汉的五脏六腑。他的双手不由地暗暗攥紧,捏出噼里啪啦的骨骼声响来。

史进的耳力是何等的了得,就是这点不来不易察觉的声响,在他看似漫不经心的的喝茶之中,便尽收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遗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史进晓得,没错那帷帐后面是有人的,而且就凭借方才那嘎巴嘎巴地骨节声响,也可以断定,这个人一定对大汉所言不满,更对他的言论狠的咬牙切齿。在迎客的前厅里埋伏人手,偷听言谈,虽然不是大忌,但是却是人人极力避讳的事,而这人之所以敢在保正的帷幕后偷听,一定有着不一般的地位,和保正也必定有着不小的联系,这个人在这招降一事中发挥的作用必然不小。史进心里暗暗将这一切留了个心眼,依然是一副满不关心的样子。

但是此刻的李固脸上却闪过了一丝惊诧,就像闪电一般,划过了微笑的天际。李固不留一点痕迹地定了定神,身子往前微微一倾,明显声线高了半拍,语气也愈发有了恭敬的味道:“您方才说,您就是史进!”李固顿了一瞬间,似乎有些怀疑般地继xù

补充道:“史家庄,九纹龙史进!”

那大汉将头略略扬了三分,那鼻子一哼,淡淡地道:“不错,九纹龙史进便是我!”

李固慌忙站起来,二话不说冲着那大汉深深地拜了一礼,那大汉也不来扶住,大刺刺地受了。而那藏身暗处的神mì

家伙看到这一幕,牙齿又不禁咬紧了几分,仿佛那面前的大汉就在自己的利齿之间,此刻正被他咬合地血肉模糊般快意。

李固拜了一拜,立起身来,颇有些激动地又打量了一番那大汉,道:“好汉之名,李固我是如雷贯耳,许久渴望一见,没想到今日却在此相会。方才我见好汉进来,还以为是史进大哥派来的头领,也有些怀疑是上面派下来的官兵,暗自调查我关西镇的忠心。”说着李固不由地微微摇起头来,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您这般大的人物竟然会亲自前来,真当是让我受宠若惊,我这寒舍蓬荜生辉啊!”

那大汉一听这等奉承,又见李固态度的变化,心里愈发骄傲起来,暗自也有些得yì

。看来这史进的名气当真不一般,用起来比金子都管用。大汉想到金子,便想起了今日所来的目的,便哈哈一笑,接过话头来道:“我今日前来,目的方才也说过了,便是要请你归顺我少华山,我们一同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

李固听了,又是微微地笑了,那深不见底的微笑,此刻在史进的心里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记,这李固当真也是一号城府深厚之人,这般心思缜密的恰到好处,当真是旁人所不及的。

那大汉见李固笑而不语,看得他是一头雾水,但是既然没有拒绝,说明这事还是有的谈的,何况,有史进的名头子啊这里,何愁不成大事。

那大汉想到此处,将气暗自沉住,也静静地等李固的意思。

李固眼看那大汉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这话头不接过来,那当真就对不住“史进”了,于是,方才那招是用不得了,可,如果要他当即下个定论,也倒是不难,难得却是一件事,那就是一个心结,在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对劲的东西,就像一扇紧锁的门窗,憋在他的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第一百六十二章 春心荡谢水楼阁

李固毕竟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心里没底的事,一向是不敢轻易断下结论的.而面对这样一个场面,最好的办法,也是世人百用不厌,用得花样翻新的便是“太极**”。

什么叫“太极**”呢,那便是中国的国粹,也是几千年来智慧的积累。说白了,就是不直接把底牌亮出来,用各种花样兜一个大圈子,让你觉得很舒服很满足,但实jì

也不知不觉地避开了话题,让你觉得美滋滋的,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现在的李固底牌是不会亮出来的,于是,也自然往这边打起了主意,眼眸一动之间,一个法子便应用而生。

李固那微微的笑意又瞬息间染满面庞,道:“史进大哥一路劳顿,怎么可以坐在这里喝着茶水。”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之时,李固也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立kè

将声音一扬:“来人呐!”

一个精干的后生应声从门外进来,大大方方地立在厅中侯着。

“在流水阁楼摆宴,我要宴请少华山的众位好汉,对了,将我窖藏的好酒抬个几缸上来,我们一醉方休!”李固这一翻话交代了个明白,最后这一句自然也是转眸看着那大汉说的,李固继xù

道:“史进大哥,归降一事繁琐之极,关西镇百姓的户口花名,钱粮的交接,兵力的安抚等等等等,都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明白,不如我们移步流水阁,边吃边谈,这般可好?”

那大汉饿了一夜说实话,这块头一顿不吃就饿的慌,眼下都快黄昏了,这略略算来也有三顿滴米不进了,如何能挨得住。这正是他所求的,也是他急需的。

不待那大汉说话,他手下的那九个汉子已经双眼冒出精光,一副副馋羡欲滴的模样,那这个人脑袋已经微微点了起来。

大汉心里欢喜,便强硬地吞咽了口唾沫,还略略一副克制的样子道:“这般烦扰,实在心里不安。”

史进听了这话,心里又有些想笑,那些人明明想吃人家这顿大餐,却还装出一副这般遮遮掩掩的样子来。特别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武将,依依呀呀地搞出一么一句文绉绉的话来,真当是为难他了。

“那么,史进大哥,众位兄弟们,请!”李固笑着身子略略一躬,将臂膀一申,便在前面亲自引着众人往外面而去。

史进不动神色地看着他们起身而去,也紧紧跟在了他们的后面,史进在后脚跨出前厅的时候,最后回眸往那帷幕那边瞧了一眼,之间帷幕那及地址饿下摆微微动了一动,史进微微笑了。那个人也恐怕要移步前往,少不了有些小动作了。

史进一念想罢,跟着那大汉等人一起绕过门前的照壁,跨出了大宅门来。

“恭送众位好汉!”

只听门外山呼海啸,将众人当下唬了一跳。说笑一瞬间都停顿了,连脚下的步子一瞬间都顿了下来。

史进也被这突然而来的声响唬得愣了一愣,定神看时,只见那宅门之外,两侧不知何时已经林立了众多劲装的汉子。瞧那精神气场,个个都是不凡,看样子虽然不算是搅动风云的人物,但却也是行走江湖的后生。

就眼下这些人马,史进放眼望去,略略也有百人。就现在那大汉所带的几个人被这两面的人马一围住,方才嚣张的气焰顿时就被吞没了,就像一支带有火星的木条,掉入浩瀚无边的水域之中,被消灭的连一丝青烟都来不及冒。

就这些人,方才一句看似客气的话,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在场的人谁能不知dào

呢。这场面,这气势,谁都晓得,这可不是叫过来真的礼貌寒暄的,而真zhèng

的意思就是一句话:“你们这帮人在我的地盘上,要注意一点,不要太得瑟!”

那领头的大汉自然是晓得的,被这场面也着实惊了一跳,他这次前来,也不过是想凭着自己的那些胆识和聪明,为了关西镇的那些金银,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小的一个保长竟然养着这么一帮子江湖亡命之徒。这下局面就复杂了,虽然给自己也许会给自己带来不少的麻烦,但是,借着少华山的名,终究他们也得掂量掂量。

但是有胆识的也只不过是这领头的大汉一个人,其余的跟在后面的汉子却一个个如履薄冰,心里犹如十五个水桶打水,真当是七上八下。更有甚者那脸色都开始一点点变的惨白,没有一丝的血色,那双眸子藏在盔甲下,都不敢往那人群里瞧上一眼。

李固自然也晓得这意思,只是,他不曾下过这样的命令,这般一来虽然自然有这步棋积极的一面,但是却也让李固微微有些尴尬。李固微微笑了笑,也是一副无辜不知所措的表情,对那领头的大汉道:“史进大哥,休要惊诧,这些人马,都是我的门客,想必也是久闻九纹龙史进这如雷贯耳的名号,今日一得风声便一个个迫不及待前来拜会。就算我常日想请他们前来一聚,也未必来得有这般齐啊,哈哈哈。”李固说着便和微微得yì

的大汉一起笑了。

“史进大哥,请!”李固说着便带了大汉等人一路向北,朝着流水阁去了。

其实,李固一看这帮人马都到了,又不约而同地这般表示,一定是受人指使,至于那人是谁,他也自然是心知肚明。虽然最后扯了句谎,不仅捧得那大汉高兴,而且还放低了自己的位置,显得自己没有什么能耐,控zhì

不了这帮人,一来可以让“史进”等众放松警惕,二来,就是这帮人万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也好有个推脱。果然,这一招确实也有不少的用,起码这帮人被震慑的言行规矩之后,心里也不会太过拘泥,起码现在也算是有说有笑。

李固陪着这一行人马一路向北走了不远,穿过一跳热闹非凡的大街,便来到了位于一个小湖旁边的酒楼,这酒楼建造的非同一般水榭楼阁楼,虽然拔地而起,高有两层,但是却像一个大大的斗笠,扣在水边,一半在岸上,一半打桩悬在了水面。

这流水阁楼也是李家的一处家业,这里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是由李固的弟弟李缄负责。李缄身着一身淡绿色的绸缎袍子,肥头肥脑的这么一个大胖子,方才有小厮来过传了李固的话,此刻他看见李固陪着一帮人说笑着前来,便立kè

挺着个圆鼓鼓的肚子迎了出来。

李缄是个生意人,以前官员们下来,也是被他给处处打点,招待的周周道道,以至于华阴县的那个狗县令逢年过节必来关西镇“视察民情”。现在,李缄这场面上混久的人,看着李固从远到近一路陪同的情况,便立kè

分的出哪个是要紧的人物,哪个是随行的下手。

李缄心里有个底,便立kè

迎了上来,将那胖胖的身子艰难地略略弯了弯,一拱手道:“史进大哥前来真当是让人打心底里欢喜,快快请进。”说着将手朝着里面一抬,示意请众位好汉进来。

那领头的大汉听了,也不知不觉入了戏,听着这么多人称呼自己,也不再觉得有什么异样,泰然处之地受了,将头一点,笑了笑便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李缄对这般牛叉叉的官员见多了,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声名大震的史进竟然以这般一个世俗的姿态,实在是让他的敬佩之情不由地冷了三分。但是喜恶归喜恶,李缄的面容上却不曾变化一丝一毫,依旧热情满满地迎着“史进”往里面走,道:“史进大哥,小的已经在楼上安排了两桌酒菜,这面请!”说着便略略快了半步,走在前面将众人带上了二楼。

这流水楼阁的二楼布置的极有情调,一桌一阁,都布置的极有讲究,那些桌椅盘碟摆放的不但富有情调,而且更是无形中显露出淡淡的高贵。李缄将众人引到临湖的一边,这边已有两座酒菜摆放停当,一桌靠东首,两面临湖,一桌在西首,这两个酒桌间相差两仗来远,谁主谁次一目了然。四下里用竹帘相隔,南北两头设了两处雅座,透过丝绸的帘幕,影影绰绰地可以看到几个身形纤细的妙龄女子,抱着琵琶古筝,或吹或弹,朱唇皓齿开闭之间,婉转之曲犹如黄鹂鸣翠。

李缄和李固将那带头的大汉让到上首的席子上,关西镇上的几个有脸面的人作为配席也列坐其间,而下首的席子便安排那大汉的手下坐了,史进便也顺从他们的安排坐在了其中。等众人入席坐定了,四下里便有身着绿衫的少女,迈着动人的步子,扭着魅惑的身姿,将后厨备好的大菜一连串地上了桌来。

这些个冒充少华山的汉子们平生想必也没有收到过这般的待遇,且不说桌上的口福,就是这身边香气萦绕的美女,都是他们平日百求都难一见。现在,这些女子端着杯碟从他们的身边而过,那盈盈一握的纤腰,那揉揉挺挺的翘臀有意无意之间都在撩拨着这群身着官兵衣甲的汉子们。

特别是她们那些低低的衣领,在放置菜肴间,将里面包裹的山水显露的影影约约,将在座的汉子们一个个心猿马意,竟然一时分不清是肚饥难耐,还是**更难耐……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失心魂声色犬马

那些个美貌倾城的女子将菜肴一一摆上桌面,对就近的汉子淡淡一笑,这一抹风情瞧在众位眼中,可是别有一番滋味.特别是那领头的大汉,两只眼睛微微眯起,紧紧地瞅着自己身旁绿衫女子细腻如羊脂般的手臂,目光贪婪地像长了吸盘的触手,在那女子摆放杯碟的一举一动之间,沿着她的柔美的身姿,攀上了那含羞微微泛红的脖颈,滑落在饱满微翘的前胸,最后就连裙摆下挺挺的翘臀都不肯少看一眼,深怕错过了什么,这辈子就无福消受了一般。

李缄是风月场上的老手,这帮子汉子露出这般赤裸裸被诱惑的神态,他自然是心知肚明,对他们一点一滴的变化都瞧在眼里。俗话说:“食色性也。”但是,这两样东西向来便是一把双刃剑,不但可以在这酒席花月之中谈成买卖交yì

,而且也可以借着这花天酒地暗中杀人。只要这帮子有这一口,好这一口,那么他就下对了诱饵,这些个大鱼迟早都要上钩,而眼下一切都可以尽在掌握。

李缄心里有了底子,便和一旁笑盈盈的李固递了个旁人难以察觉的眼神。李固心里明白透彻,下面的事情一切都好说,抓住了别人的弱点,那么便可以玩的游刃有余,一切也就都好说了。但李固现在的心里,将这帮子人的气焰打压下去,将他们耍的晕头转向并不是他的本意,在他的心里,他急切地需yào

一个答案,一个他从开始就疑惑不解的答案。

当下菜肴都准bèi

齐全,而那些美艳的女子也均是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静静地候着。

李缄将手一挥,丝竹之声袅袅而起,琵琶如珠落玉盘,古筝犹如清泉叮咚,那短笛长箫悠悠不绝,那少女歌喉美妙婉韵,就在众人沉醉其中,如步仙境之时,李缄又将手轻轻在耳边一拍,方才那些个美艳的少女迈开七寸金莲,一步一舞地在两桌旁宽广的近水楼台翩跹起舞。那一眸一笑,那一扭一蹈,将这些看痴的汉子又是惹得心里一阵热血冲脑,心中仿佛千万蚁类四下爬走撕咬,叫人一时真当难耐。

李固微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那些身着衣甲的汉子们,此刻一个个痴眼迷离,显然已经入了自己下的套子之中,但偏偏却又一人,对着周身的一切,赏而不yin。李固心里不由地生出几分好感,不由地便多瞧了几眼,而这人正是在前厅那个坐在不起眼角落里悉心品茶的青年。就眼下所见,这青年已经和这些“史进”等众分别了个清明,显然不是一类人,从此间表现出来的魄力和内涵已经不是一个水平层次了。这少年不张扬不言语,就连多余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没有。李固将这般八面玲珑的人瞧在眼里,心里却觉得这人更像一团迷雾,怎么也看不透彻,更看不到底。

李固心里稍稍留意之后,便不在思虑此事,当下将酒杯端起来,对那大汉“史进”道:“江湖兄弟一向好酒,不知史进大哥的酒兴如何,在下窖藏的这等好酒,虽不敢堪比御酒上供,但是却也地上难觅的佳酿,再者今日得以与史进大哥相互,实在是三生有幸,小弟敬大哥一杯!”说着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那大汉“史进”听了,这才回过神来,似乎下了极大决心才像拔出钉子一般将目光从那些舞女身上移开,回到酒桌上,也举起杯中的酒,一扬脖颈,便也将杯里的酒水倒下肚去。

这酒水入口润滑,过喉甘甜,下到肚里暖洋洋的,那大汉“史进”巴塔巴塔了嘴巴,猛然称赞道:“真当是佳酿!”

此刻立在他身后的妙龄女子也被这汉子夸张的举止逗得微微而笑,很是会意地轻轻踩着碎步走上前来,雪白的芊芊玉手将酒壶端庄地拿起来,一手提耳,一手轻按壶盖,酒壶倾斜,其中的佳酿犹如九天银河,画出一道美丽的弧度稳稳地落在酒杯之中。这还不是最让那大汉“史进”所心驰神往的,真zhèng

让他心如花开的是那妙龄女子在倒酒之时,柔软的身姿有意无意地直往他身上贴。只可惜那大汉身着一身铠甲,感受不到那妙龄女子的柔怀,要不然还真不知该如何把控自己。

那妙龄女子将一杯酒倒罢,便将酒壶轻轻双手放下,下颚微收,那副清澈见底的雪亮眸子,最后勾魂摄魄地瞧了那大汉“史进”一眼,便极有规矩的退了后去,在身后静静地候着。大汉“史进”见佳人已去,心里不由地稍稍有些失意,但是酒杯中佳酿的清香却愈发扑鼻而来,那大汉二话不说,将杯中的酒送到鼻端轻轻一嗅,沁人心脾,顿时吞了口溢满的口水,便将这杯中的酒囫囵而下。

自古以来,酒能乱性,性亦可助酒。当下这帮大汉,在这酒色轮回间已经渐渐迷失了自己,就连方才气势汹汹要谈的招降一事都统统忘在了脑后。李固的目的便是在此,这招“太极**”显然在这一席之间被打得天衣无缝,让那些汉子们沉迷酒色之中而不自知。

这酒席间,李固所请的配席,专门便有口舌伶俐之人,东南西北天下事,样样可以聊的起来,只要这话头一起,定然叫这帮汉子听得欢喜,七嘴八舌胡天海吹,席面上好不欢快。

这桌菜肴李缄请的一个从东京汴梁新来的厨子做得,据说可是再宫里伺候过贵人的。这做菜的手法是没得说的,既好吃又别致,那大汉“史进”纵然是再者声色犬马之中,但也抵挡不住一日的饥肠辘辘,当下不但是大快朵颐,更可谓是大开眼界。

这酒席之上有道主菜是两条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摆在一个双鱼形的瓷盘里,盘子也特别的很,一边是黄色,一边是是白色,更为让这官兵惊奇的是,这两条鱼虽然做法不同,但是两条鱼的嘴巴却还在兀自张合,显然还是活的,这就让大汉“史进”心里颇为好奇。探手拿着筷子往那红烧的鱼身夹了一块,放在嘴里,那香味四溢而且鱼肉新鲜细腻,真当绝了。

“这叫‘金银鱼’”李固见“史进”颇有兴趣,便对他道:“做法也是极有讲究的,这鱼出水之时便要入锅,用两口锅同时开工,一个做清蒸,一个做红烧,在做鱼之时,又和通常所不一,去掉鱼内的杂物还不叫这鱼死去,待下锅后,将鱼头漏在锅外,在鱼嘴便悬挂一点诱饵,惹得那鱼极力张合大嘴而不死。就这般,即便鱼的身子熟了,只要鱼脑无恙,便还是活灵灵的。”

大汉“史进”听了,拍手叫绝,又夹了一筷子,道:“当真好本事,这鱼果真傻的紧,全然不似这厨子聪明!哈哈哈!”

李缄陪着也哈哈笑了,面上虽然这般,但心里却不由地暗暗冷笑,寻思道:“就这等水平也能占山为王,打下华阴县,真当是瞎猫遇上死耗子。”李缄笑呵呵地看着“史进”还在就这鱼大谈特谈,心里暗暗又道:“你就是这盘中的鱼,我兄弟两为你备下这道菜的含义,你看不透,这才叫傻的紧!”想罢,心底不由地暗暗发笑。

此刻大汉“史进”不知dào

李缄心里所想,只是讲到兴起之处,虽然不甚搞笑,但是众人也要陪着笑一笑的,恰逢李缄心里发笑,便顺杆子上树,哈哈大笑起来,这让大汉“史进”讲的愈发带劲。

就这般歌不听息酒不停,在一片欢畅之中,菜过五味,酒过三巡,将当下众人喝的脸庞发烫,心里更是痒痒。李固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将手在面侧轻轻一拍,道:“红姐,带姑娘们来伺候众位老爷喝酒!”

这一句话说出来,听在众位汉子的耳朵里,真是此间最动听不过的声音了,一个个扭头相顾之时,之间那些身着绿衫的舞女一个个躬身做了一礼,便飘飘然如穿叶弄花的舞蝶,纷纷来到众位汉子的身边,这下子整个酒席就像将青菜油倒入火中一般,那风月场的热闹氛围顿时便将一切都笼罩了进去。

那些个汉子在把酒言欢,又李固这主人在场,自然也不好太过放肆,捏捏柔软无骨的小手,偷眼往那稀松的肚兜里贪婪地瞧上几眼,杯来盏去,又是一顿胡闹。

李固招呼其中身姿最好的一个道:“红姐,你可要陪我这位贵客多喝几杯。”说罢,转首对大汉“史进”道:“史进大哥,人生苦短,还须及时行乐。小弟我有些不便,去去便回,还请告罪!”说着将杯中酒喝干,便起身离席。

那大汉巴不得李固快走,莫说他去去就回,就是一去不回都心里乐意的很,那汉子心里欢喜,探手将红姐的玉手捏在手里,一面连连笑道:“无妨无妨!”

李固笑容可掬地离席而去……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失心魂声色犬马(贰)

李固撩起临水楼阁的细条竹帘,顺着长廊而过,那些竹帘投下的阴影一道一道亮暗相间地布满了他的脸庞,在那脸颊上时常挂起的笑容,此刻终于收了起来,犹如平静的水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李固一面朝楼梯处走,一面隔着竹帘向另一桌投去了关切的目光。

在那一桌男拥女抱,觥筹交错间,那个相貌堂堂的年轻人,虽然有美女在侧,却可以坐怀不乱,举杯下箸样样体面,即便是身侧的女子投怀送抱,那青年也不过点到为止,全然没有那些汉子那般轻浮狂色,让李固有些小吃惊的是,那青年竟然不显山不露水便将周身的风月应付的服服帖帖。但在李固瞧来,史进的心里有的,也不过是面前的一杯酒,一桌菜,仅此而已,其余事物在他看来都是虚无。

李固也说不清为什么,只是心里看的顺眼,不由地暗暗点头。

这几十步长的回廊没多久便走完了,在这尽头,是下到二楼的旋梯口,李固最后瞄了一眼史进的背影,便头也不回地下了楼来。李固穿过两个画了醉八仙的屏风,便来到了流水楼阁的后台。在这斗室大小的屋子里,这斗室里横七竖八连着许多竹管,在这杂乱无章的斗室正中却有十七八个肩上搭着白布巾的小年轻人,而刺中正有一个年纪略大的汉子从一张制作奇异的桌子前坐起,正巧看见李固进来便赶紧起来,迎上来伺候。

其实,这个斗室不是寻常外人可以进的,表面上看似是堆放些杂物的仓房,但实jì

却是李家的一处秘密的传讯机制。在这里的这些横七竖八的竹管都是与外面每个桌席相连同,只要你将耳朵附在竹管一端,便可相应地监听到每个桌席上客人们谈论的任何事宜,这是打听江湖消息和时局变化最好也是最隐秘的方式。不但没有丝毫的风险,而且再将众多消息汇总之后真假是非一目了然,也便可选择剔除了。

这里负责事物的人便是方才那个年纪少长的汉子,他见自己的大东家亲自进这地方,想必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果然,李固见他迎上来,二话不说,开口便道:“准bèi

一匹快马,你现在亲自去一趟华阴县,就问史进大哥此刻身在何处?是何衣着?可有随从?将这事宜请教明白即可快马回报!此言为不传之密,事关关西镇的今后存亡,需快去快回!”

那负责的汉子听了,立kè

将头一点,飞也似的奔出门外,按大东家的吩咐着手办事去了。

李固目送这那人消失在门外,便一声不吭地又沿着楼梯上来,在他的头刚刚冒出楼层之时便可以远远看着那帮子胡吃海喝地玩得已经乱作一团了,真是一帮酒囊饭袋,李固心里不由地暗暗冷哼了一声。就在他继xù

迈步而上的时候,一只手猛然地拉住了他的的臂膀,这让心里暗暗思虑着事情的李固不由地心里唬了一跳,回头一瞧,竟然是一个身着宝蓝色长袍,一副精干样子的男子,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小舅子赵鹏天。

赵鹏天示意有话要说,李固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热闹非凡的酒席,有自己的二弟李缄在那里照料定然是百无纰漏的。于是便放心地跟着赵鹏天下了楼来,两人进到一个无人的雅座里来。还不等赵鹏天开口,李固便先质问道:“之前,把兄弟们聚在门口是你下的指令吧!”

赵鹏天呵呵笑了笑,正正经经地道:“那厮也忒嚣张了一些,即便他少华山打下了一座城池,但是他们毕竟也是落草之人,说白了和我们手下的兄弟是一样样的,有什么可傲慢的,反正我是看不惯……不过,这是我的意思不假,但是这恐怕也正合您的意思吧。”

李固笑了笑,拿拳头意思般地打了赵鹏天一拳,笑着道:“好你个小子,现在也学会揣测我的心思了,不过,猜的倒也不错,做的也算不错。只是,我担心的却另有一事。”

“这人不是史进!”

李固听了生生地唬了一跳,竖起一根手指赶紧在嘴边示意他禁声,严肃地道:“这你如何得知?”

赵鹏天被李固这举动也吓了一下,直言直语道:“我感觉!”

李固心里虽然生恐别人听去,而出了纰漏,毕竟这伙人不管是不是“史进”,对于李家来说都是一种麻烦,所以方才才会有这般的谨慎,但是没想到赵鹏天竟然说出这般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来。李固虽然有些失望,但是这一句没来由的话却也暗暗合了他的心思。李固沉默了一下道:“非但是你觉得不是,在我这心里,也觉得这些人多少有些不对,可是到底哪里不对,我却说不出来。”

“姐夫,你是觉得这样的‘史进’不值得自己归附,更不值得手下的兄弟们舍命追随,就他们这伙人从进门到出门,我是一路看漏他们了,和江湖上传言的完全不是一码事。”赵鹏天一语道破了李固的心结,李固也暗暗寻思了下,确实也就是这样,不由地点了点头。

李固道:“我已经派人到华阴县走一遭去了,这史进是真是假,一个时辰之后便可知dào

。”

“如果这史进是假的呢?”

李固那神mì

的笑意又浮上脸角,道:“如果是假的,那倒反而好说了,一包蒙汗药搞翻了,关在水牢里一审便知。但是……”

“但是如果是真的,那就尴尬的紧了,这般的‘史进’,咱们归顺了心里也觉憋屈,日后恐怕终究是要被朝廷抄斩,如若抵抗,朝廷现有的力量一时间又照顾不到,反而我等可能会惨遭灭口。”赵鹏天将李固留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李固深深地将头一点。

“没错,这便是我所顾虑的……”

“姐夫,如果这真是史进,我们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他在我们手里,以此相要挟,我想他少华山也必定不敢太过放肆,大不了杀了史进,咱们居家迁往别处去了,这少华山上虽然还有几个强人,但是没了史进我想他们也必然也难再兴不起什么风Lang,到时候,官兵围剿必然一举成功,我们再迁回关西镇也是指日可待,就算这一切都是过眼烟云,一场大梦吧!”

李固点了点头道:“这只有这样了,我出来也不短了,再不回去不但失礼,恐怕也要惹人起疑心了。”

赵鹏天点了点头,道:“姐夫,我已经和月朦胧的红姨打过个招呼了,一会儿你便将这班人马带到月朦胧去喝花酒好了,那边我已经安排了人手,今夜便将他们分散安置在那里好了,到时候将这那史进的手下四下麻翻了,一个个提到水牢去问,必然有所收获,即便中途出了纰漏,有红娘的这帮子女妖精们在,那些汉子就是想造反,也恐怕也没得机会了。”

赵鹏天说罢将眼看着李固,一副询问他意下如何的样子。

李固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赵鹏天便晓得了,正要出去时,赵鹏天又折回身来,道:“这一路过去,要不要再派几个兄弟去试试他们?”

李固沉吟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头,赵鹏天得令便立kè

一抱拳出去了。

李固等赵鹏天走了,才缓缓走了出去,从扶梯上了二楼来,一撩起竹帘,里面神色犬马的乱闹场面顿时显现在他的面前。李固笑盈盈地回到席间,朝着那大汉“史进”一拱手道:“赎罪赎罪。不知红姐可陪得好我这位贵客了否?”

那大汉“史进”心里甚是警觉,虽然坐在他腿上的红暧昧地笑着道:“怎么敢不周到,都周到到骨子里去了。”说着将手一拍那大汉“史进”放在她大腿根上的大手,便又是一串银铃般的娇笑,但是那大汉却不接话头,开口便问:“你方才去哪里了?”

这话虽然说得不甚严厉,但是,这质问的味道,李固却听得出来,显然这“史进”也不是个莽撞的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个心眼的,也不是个容易糊弄的家伙。

李固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毫不犹豫地道:“我方才给史进大哥安排了一份惊喜,所以,回来的有些迟了。”

惊喜?那大汉“史进”心里一阵揣测,在这关西镇里,这惊喜能是什么呢。

还不及他揣测个明白,坐在他怀里的红姐接了李固暗中投来的眼神,便将玉手一拍那大汉的胸脯,挑起一根白嫩嫩的食指点起了那大汉“史进”的下巴,撒娇地道:“真是笨啊!李保长的惊喜,就算是我这个女人家不懂,难道你这个做男人的,还能不懂么?”红姐看那“史进”似乎还似懂非懂的一头雾水,于是,便探手到那大汉的衣甲的下摆下,轻轻捏了他大腿根子一下。

这么一个举动,那大汉“史进”就顿时懂了,也是再懂不过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命丧花下不自知

李固见那大汉“史进”懂了,非但毫无反对,反而猴急无措,于是便将话头挑明道:“史进大哥如果这饭菜用的差不多了,我们便移步月朦胧,那里我已经安排了一桌上好的花酒,今夜大哥如不嫌弃便在哪里安歇也无妨.”

那大汉听了顿时喜上眉头,连声道:”无妨无妨,只是……”说着便朝怀里的红姐看了一眼,这显然是既想去喝花酒又舍不得怀里的美娇娘。这般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模样,久经风月的红姐怎能不知。

红姐银铃般地又笑了,拍打了下那大汉“史进”的胸脯,带着一口地方特有的韵腔道:“怎么侬?还舍不得人家侬,呵呵呵,没关系侬,我们这些姐妹都是月朦胧的人,都是李固保长周到早些便请过来伺候您了侬。”

这一句话不但让那大汉“史进”听得舒服,也给李固说了好话。

李固微微笑了笑,等那大汉“史进”的意思。那大汉乐的花都开了,心下对李固的安排甚是满yì

,自己混了也快半辈子的生计了,还从未有这般周到地被人抬举伺候过。以往都是听闻一些传言,说人家官老爷富贵人是如何个活法,如何个快活,真当是百闻不如一见,今天身在其中,怎么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大汉“史进”看着怀里的红姐“哈哈”笑了,再看向李固和李缄道:“李保长这般周到,真让我史进受宠若惊,既然已有安排,那我就客随主便好了,哈哈哈。”说着又是发自内心坏坏的笑。

李固和李缄相互看了一眼,也都微微笑了,道:“史进大哥能大驾到我等小镇,是我们关西镇的荣幸,那么史进大哥,请把!”

大汉点了点头,便起身和李固李缄一同下了楼去,随同陪席的人也便即刻散了,大汉的手下不必多说,自然也要有李固的人前来安排,与那大汉“史进”一同前往月朦胧。

众人吃饱喝足一踏出流水楼阁,被这傍晚的小风习习吹拂,顿时有些小小的迷离,全身毛孔舒张,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这是何等的生活。

“史进大哥,轿子已经备好了,这面请!”李缄这么一说,众人才回过神来,拿眼一瞧,可不是,流水阁楼外齐齐整整地停着十三顶蓝呢大轿,每个轿子都有四个轿夫,前后还另有两人伺候。这样的待遇,恐怕已经不是一个小小的保长级别所能消受的了。

大汉和众人看了心里极为满yì

,特别是周边老百姓那羡慕的目光,顿时叫他们的虚荣心吹捧到了极致。等他娘拿到了金子,下半辈子便天天过这般神仙的生活!那大汉心里想罢,便顺着李缄的引领,坐上了最前端的一顶。紧接着又安排大汉的手下各自做了一顶,等众人都上轿了,李固和李缄相视一笑,才各自坐上各自的轿子。

李固钻进轿子的时候,里面摆着一张纸,上面利利落落地写着几个大字:“凤阳路,一切就绪。”

李固看罢,轻轻地将这纸张一撕两半再揉成团,暗暗捏在手心里,深深地换了口气,脸上又浮现出一道神鬼难测的笑意。

“走吧!”这是李缄的声音。

轿夫得了旨意,便悠扬地吆喝一声“起轿”,四个人便稳稳地将轿子抬了起来,犹如一字长蛇般相继朝着那月朦胧去了。

流水阁楼是再关西镇的东西方向,而月朦胧这等胭脂之地都集中在镇子的西南边,从此即彼,首先要走关吉路,路经一个热闹非凡的集市,接着逢街而转进入岭应道,再者便是凤阳路。这凤阳路岔口极多,是个胡同密布之路,也是个民在聚集之所。而此时此刻,李固的小舅子赵鹏天已经将手下的江湖人马安排妥当,在其中某处民宅里静静候着了,这黑乎乎的宅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语,只有热汤煮沸的声响,听起来诡异而让人悚然。

而此刻的众多汉子却依然欢天喜地地坐在轿子里,并不知dào

再过几个街道,他们其中的某人,将要面对的是神鬼莫测的噩梦。当下的他们,是头一回坐这轿子,以往都是在一旁候着,今日终于也有幸坐了进来,心里哪里能抑制的住这般的兴奋。

他们将手摸摸这轿子里的坐垫,咦!还是丝绸的咧。他们打心里欢喜的很,那一双眸子更是不甚乖巧,东瞅瞅西看看,轿子里的一事一物都让他们稀奇,真的是开了眼界了。其实,李缄也着实是备了上好的轿子,自打他们进门开始,便差人四下去准bèi

了。这一顶轿子外面看着不是极大,但是其中却很是宽阔,放着一张红木的小桌子,这小桌子雕刻着仕女图,做工极为讲究,桌上摆着一盏羊脂油灯,一个精致的小香炉,那小香炉通体金亮,香炉盖子镂空出一圈福禄高升的字样来,兀自袅袅冒着青烟。那大汉“史进”虽然不认识这上面的字,但是这个做工却很让他喜欢,他轻轻将那香炉的盖子接了起来,用牙齿一咬,在灯光下一瞧,喝!果然是他娘金的。大汉眼珠子一动,立kè

将那香炉盖子揣进了衣甲中,但是想了一下,又依依不舍地掏了出来,两只手抚了又抚。等他娘今晚痛快了,明日他们收拾妥当便一大早拿了银子开溜便是,这辈子还在乎这点金子。那大汉想罢便就不甚心痛了,安安然然放了回去。

这轿子里头,除了这一灯一炉,还有一个托盘,上面各色瓜果样样齐全,此外还有一壶香茶,这等的招待说实话,不但是大汉“史进”从来想都不曾想过的,那些个坐在轿子里的下手汉子更是想都不敢去想。当初这十个人一同而来,就算是面对些什么惊人之事都觉得人多势众,相互有个照应,但是,李缄这么将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便合情合理地分散开来,在一时的虚荣包围之下,就像无数的光环笼罩在他的的头顶,一时间都有点昏昏素素。

可是,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在这样的轿子里,那感觉就像是生在富贵中的公子哥,不对,更像是独霸一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老爷。就像此刻的瘦猴,在被那大汉“史进”说动的那一刻开始,就不曾想过,来到这关西镇竟然不是冒险和厮杀,而是这般舒爽的招待,这般天上人间的享shòu

。瘦猴将头盔放在身旁,看着桌面上的瓜果,那些红艳艳绿油油的美味,让他不由地心动,反正这轿子中有无旁人,于是探身在那香炉上嗅了一嗅,便动手摘了一串葡萄咬了三四颗嚼在嘴里,甜美的汁水顿时充满唇齿,就在这嘴里还不及吞咽下去,双眼便又看到了表皮黄澄澄的鸭梨,让瘦猴口舌生津,也拿起来咬上一口。这鸭梨方才还在口里,又有不曾见过的水果进入了他的视线,外壳红溜溜的,触摸起来有些坚硬,上面有些龟裂的纹络,他生在北方,不曾见过大户人家的生活,这果盘里的荔枝就自然是不曾识得的,也不知是怎么个吃法,还好四下无人,于是便撤了一个放在嘴里,牙齿一咬,顿时有汁水流出,这味道美是美,但是瘦猴再往下咬就有些费事了,好像这东西里面有个圆圆的石头似的。

瘦猴并不晓得那是荔枝的核,只是将心一横,用了吃奶的劲将它咬开,在嘴里一通咀嚼,但觉没什么味道,完全不似方才,好像就像嚼着木头似的,左右没有什么味道,瘦猴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这东西是不是就像那鸭梨的核一样,并不能吃。这一念到此,在嘴里又慢慢地嚼了嚼,才愈发觉得自己确实是吃错东西了。这才心里着急了,呸呸呸地将嘴里的污烂吐了出来。

瘦猴吐空了嘴里的东西,又巴扎巴扎了嘴巴,觉得有些淡淡的涩,这种涩涩的味道其中还有些微微的苦,这瘦猴越用心感觉,就觉得这味道越浓,越让他不舒服。这眼前这般多的美味还没有常遍,也不知那月朦胧是远还是近,瘦猴怕没有机会再尝到这般的东西,于是,看到手边沏好了一壶茶,拿起来便想将嘴里的苦涩漱掉,但是他心里的紧切,竟然忘记了去关心这茶水的温度,这滚烫的碧螺春往嘴里一倒,顿时烫死了这瘦猴,他大大地张着嘴,啊地高高尖叫了一声,生怕外面的人听见,立kè

便用手将口封住,顿了下,立kè

放开,用双手死劲往口里扇着气。虽然瘦猴忍住了叫痛,但是这生痛就像长了生根了一样,一个劲地沿着舌头往喉咙里去。

瘦猴后悔地肠子都青了,苦涩就苦涩吧,好歹还可以接着吃,刚才这手贱的拿什么茶水嘛,艹艹艹艹!瘦猴心里又将那沏茶的婢女骂了千遍万遍,却还是不过瘾。可就在瘦猴在这里心里暗自恼怒的时候,只觉得轿子稳稳地降了下来,外面高高地长声道:“云朦胧到!”

第一百六十五章 欲火焚色胆包天

瘦猴一听外面高高地喊了这么一声,便心里晓得是到了地方了,下面估计这帘子就要给下人们揭开了,但是现在这里面一团糟,被别人看见也是极为丢人现眼的事.这下可把瘦猴急坏了,嘴里的烫伤也顾不得了,拿眼一扫桌面上被自己方才唾下的瓜果碎末一大堆,正当不知如何是好,心里发急了,拿手一抹便从桌上扫到了桌下。可是,毕竟还是在这轿子里,怎么看也还是不妥,这下瘦猴愈发有些窘迫了,生怕外面的兄弟们等急了来看他个究竟,于是连忙拿脚把那些个污烂一并提到了桌子之下。

这时候,外面方才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却是紧紧隔着轿子帘传进来的:“大人,月朦胧到了,请您下轿!”

瘦猴被这突然的一句,吓得有些不知所措,那一刻还真当是被人抓住了短似的。瘦猴一晃神,见这车轿的帘子并没撩开,便大大舒了口气,赶忙回应道:“下轿,下轿,这就下轿!”瘦猴将放在座上的头盔端起来,顺手拿了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但这还似乎不太过意,便又拽了几个荔枝一并揣在怀里,本想再多拿一些,可是,那个黄澄澄的芒果却塞不下了,于是没得办法,瘦猴摸了一摸,还是给人家原放回到水果盘中去了。

瘦猴最后再撇了一眼这轿子,才颇有不甘心地撩起门帘下来。而外面早有两个精干的后生在轿子旁边候着了,瘦猴看他们那浑身上下的打扮,显然不是寻常的小厮家丁,就那些将衣服撑出饱满的肌肉块条的样子,瘦猴也知dào

这些人都是练家子,特别瘦猴在往他们那杀气腾腾的脸上瞧过一眼之后,心里可就敢更加肯定了。不过大户人家毕竟也需yào

这样一些人来保驾护院,瘦猴也不甚在意。但是瘦猴踩在轿门上,一个汉子来伺候他下轿时,他猫腰的姿势恰好对着那汉子腰间所挂的柳叶蛇刀,这把刀可不是军中所用的,就是寻常也不多见,这是等兵刃都是江湖上某些人的偏爱。

瘦猴觉得这可就有些不对劲了,下意识地往腰里头一摸。啊呀!手里空空的,自己挂在腰际的朴刀竟然空空的只有一个挂钩悬在那里了。瘦猴一瞬间,便晓得了,自己的朴刀一定是在那流水楼阁的时候,被那些投怀送抱的舞女给暗中收拾了。可是究竟是什么时候将刀被人缴去的,瘦猴却当真不晓得了,那时候,花天酒地,哪里能察觉的出。瘦猴再细细回想,突然觉得在他们从哪流水楼阁出来的时候,不曾见大家的腰间有什么兵刃。

啊呀,坏了!瘦猴身上的酒被这一顿思虑给吓醒了一半,我就说为什么来这关西镇会如此的顺利,那保长这般做,一定有人家的目的。现在兵刃没了,岂不是中了人家的算计。

瘦猴这警惕一上来,跨步下了轿子便将四下打量起来,这不禁让他更是全身冷汗淋漓。

瘦猴的轿子此刻停在的地方并不如瘦猴所想,是一个灯红酒绿的胭脂花月之所,这里没有川流不息的人群,也没有莺啼燕舞、纸醉金迷的处处笙箫,就连他一同而来的同伴都没有。这里除了当院停着的这个轿子,完全没有一样是他所熟悉的。这黑洞洞的院落里,长满了杂草,就连面前这座破烂的正房里,都是败絮残窗,里面点着一盏青灯,幽暗的火苗微微地随着风向在跳动,将一个人的身影高大而狰狞地投在了另一面的墙壁上。

“这是哪里?”瘦猴不禁还是问了出口。

身旁的汉子脸上微微扬起了一抹笑意,道:“这就是您要来的月朦胧啊,怎么?难道有什么不对的么。”

瘦猴略略打量了一圈,有匆匆了一眼那正房里的那个投在墙壁上的影子,从那轮廓来看,即便是再肥硕的女子,也不可能有这么宽阔的双肩,就算天下无奇不有,那房里确确实实是个美妇人,但这又是唱的哪出戏,在这破槛当朝的地方,能有什么兴致来行那云雨之事。瘦猴觉得不对,这里必然有什么猫腻,或者说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他们搞错了。

瘦猴当下弱弱地又问:“他们……我是说,和我同来的人去哪里了,我怎么一个都见不着。”

伺候在他身后的那另一个汉子和方才那人对视笑了一下,回答他道:“他们都在都在月朦胧啊。”

瘦猴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已经知dào

此刻的自己已经着了他们的算计了,接下来等待他的,估计也没什么好事,此刻非但要自救,更需yào

晓得他们几个再哪里,好歹大家凑在一起,就是死时也不甚那么害pà



“这里不就是月朦胧么,他们去的是哪个?”

方才回答他的汉子听了,拿手一指天上的那轮在云雾里影影绰绰的圆月道:“这便是你的月朦胧,大人你看,是也不是?呵呵,至于他们嘛,是去了麻衣巷的月朦胧了,估计此刻喝着花酒,早烂醉在温柔窝里去了。”

瘦猴一听,眼前便立kè

浮现出那领头大汉和其余众人围成一桌,怀里抱着被剥得半果的美女儿,推杯换盏,佳肴满桌,好不爽快的场面。而现在看看眼下的一切,算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下在瘦猴的心里头顿时就不平衡了,都是一同来的,哪里有这般天上地下的区别,当初不是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不对不对,一定是这主人家弄错了。

瘦猴还想着去那月朦胧享shòu

齐人之福,之前在流水楼阁和那叫小青的丫头戏耍的甚是火热,还相约了在月朦胧聚首,现在恐怕都叫别人享shòu

了去。瘦猴想到这里便有些急了,赶紧道:“我说兄弟,我们都是一同来的,为何他们有的花酒吃,却把俺抬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这是何道理,你却要与俺说个明白!”

那汉子听了瘦猴此刻的质问,呵呵一笑,道:“我们家老爷吩咐过了,要给兄弟你另一般享shòu

,那可要比他们爽多了。”

“俺不要什么另一般享shòu

,你快快把俺抬到月朦胧里去,俺与他们厮混一处便好,不敢烦扰你家老爷!”瘦猴有些急了。

那汉子却不管瘦猴,和另外一个汉子从两侧胁迫过来,依旧含着笑意地道:“你问的东西太多了,还怎么享shòu

,快走吧,莫教里面的人等急了。”

虽然他们的话说得客气,但瘦猴却生生地晓得这其中有不可违逆的口气。于是,一面拿眼望往那破烂的正房里瞧,一面满是疑惑地问道:“里面等着的却是何人,不像是小青!”

两个汉子听了他所言,差点没有笑出声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月朦胧的小青,真当是死在花下不自知!

其中一个汉子朝他的后肩上猛地推了一把,道:“是不是,得有你自己去看!走吧!”

瘦猴被这猛然的一把给推的一时失衡,往前跌跌撞撞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形,而心里所有的幻想都顿时被这一推给破灭了,如果没有什么侥幸,如果没有什么惊喜,那么他们所言的都是谎话。也许此刻其他人也被轿子在无形中分散抬到了别处去了,想到这里,瘦猴又不禁想到轿子中的种种讲究精致的摆件,那些诱人的瓜果,这一切都是那李保长故yì

安排的,为的就是吸引他们的注意,这样就可以合情合理又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十个人在不知不觉中分开。这轿子手法的厉害,瘦猴心里越想越怕,当真是厉害的大手笔,有这般巧妙而后招连连的计谋,让瘦猴不由地打心底里想起一个人来,不是别人,真是那孟森孟督监。只是此人现在何处,处境如何,就不是瘦猴所关心的了。

“快走!别扭扭捏捏跟个姑娘家似的!”

后面又催促起来,这态度的转变,让瘦猴心里一阵地发寒,此刻,他晓得身在险境不由自己,但是还真他娘的像转身过去一脚踢翻了那两人,拼了老命斗上一斗。说白了,连上轿夫也就是六个人罢了,当年……瘦猴想到这里,不由地紧紧抿住了嘴,心里有些后悔了。此刻,一柄凉冰冰的东西,犹如毒蛇吐出的信子,微微地贴在了他的后脑上,那冰凉彻骨的感觉,让他不由地全身战栗,他晓得,那是柳叶蛇刀的刃尖。这一下,什么都愈发明白不过了。

瘦猴在心里与渐渐弥漫全身的恐惧做着随后的斗争,随着那柳叶蛇刀的推进,瘦猴终于艰难地迈开了哆哆嗦嗦的第一步,踩在了面前那青苔斑驳的石阶上,一步又一步地照着正房而去,里面的那个摇曳的身影也越来越近地呈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瘦猴终于登上了七步高的台阶,站在了那破败的房门前。这样的房门恐怕都经不起瘦猴轻轻的一推,一扇不知什么时候早就没了,另一扇也斜斜挂在一边,半掩着露出了里面早已等候他的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欲火焚色胆包天(贰)

瘦猴的目光从面前那半扇破门上越过,瞧向了那个背对着青灯的身影,那个投在墙壁上摇曳的黑影,原来是一个身着猩红长袍的人.瘦猴看着那犹如血色的长袍有些耀眼,于是便不禁多看了两眼,只见那人背对着门户,在一个干净而完整的圆凳上姿态优美地端坐着。这一幕,有些出乎瘦猴的意料,他凝眸细细瞧去,那及地长袍上原来秀满了朵朵绽放的花朵,牡丹、芍药、罗兰、迎春、桃花等等等等,有瘦猴见过的、认识的,也有瘦猴不曾识得、叫不上名字的,总之是繁星点点布满了整个长袍,看的瘦猴心驰神往。这其中,最要命的就是秀在正中的那朵秋菊,似开未开,里面的花蕊却丝丝缕缕地显露出来。

就在这时,那端坐的美妇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有一双炽热的眸子在盯着自己的背脊,不由地微微欠了欠身子。他这不动还好,一动这背后的整个红色长袍也不禁随之一动,上面的花瓣犹如活了一般,似乎随着那衣袍的抖动而落英缤纷,这一下看得瘦猴不禁有些痴了。这般好kàn

的衣裳,活了小半辈子的瘦猴还是第一次间,恐怕邻家阿菱出嫁时也没这般美的衣裳。

瘦猴想到这里,不由地心里窝火,狠狠地呸了一声,去那娘的,小娼妇,瞧不起老子竟然嫁给了村东的刘胖子,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嘛。哼,瘦猴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那美妇人的背影,不禁又有些心脾平静,舒服了许多,仿佛像是自己衣锦还乡了一般当着那刘胖子的面狠狠滴甩了一个响亮的耳光在那邻家女的脸上似的。

瘦猴将心里的幽怨连同那记忆深处悄悄埋藏的阿菱一同在瞬间赶出了脑海,贪婪地直勾勾地看着那美妇人的背影。一尺一尺,一寸一寸,仿佛自己在用手轻轻地触摸着少女光洁的肌肤一般,舍不得放过一点,生怕漏过任何的美好。可是瞅来瞅去,却觉得这美少妇两肩膀要比那小青宽上许些,这么一念一闪过,心里不由地又浮现出了小青的模样,那鸭蛋型的脸庞,略微尖尖的小下巴,还有那灵巧甜美的小舌头,那细密而摄人的睫毛,特别是那翘翘的胸部,在流水楼阁的时候,在瘦猴的怀里一阵一阵地蹭来蹭去,蹭的瘦猴哪里还能没有反应,全身早就热血沸腾,心猿马意地直往她全身上下摸揣,特别是那盈盈一握的小腰,入手极为柔软,那滋味,是这辈子最美不过的了。

瘦猴真zhèng

摸过的女人不多,就算是当年和邻家女孩阿菱也不过就是粗浅地拉拉小手。而这一次,小青可是让瘦猴尝到了女人的甜美滋味,此刻想着小青的小蛮腰,不禁也往那美妇人的腰身上瞄去,可是这长袍却松松垮垮地没有勾勒出来。瘦猴看到这里,似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仔细一看,喝,可不是么那美少妇的绣花长袍从肩膀往下就是塔拉这得,明显就是简简单单地披在身上,连丝带都不曾系住。

瘦猴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有些一热。那美少妇这半遮半掩地披着长袍,怪不得要背对着门户了,若不然,从正面看时,那坦胸露ru的模样岂不是非把人给诱惑地当下死了不可。瘦猴这一念动过,心里的欲望就像被引燃的一大盆菜花油,瞬时间冒起滚滚地火焰,心念里想着那美少妇肚兜的样子,想着那肚兜下勾勒出的R房形状,那雪白的胸脯肉,丰满而动人。瘦猴吞了一口流溢出来的口水,心里的需求就更加迫切起来。

人们常言是吃酒壮胆,但这世上比烈酒更壮胆的却是人自己的本性,正所谓色胆包天,一旦动了**,在这热血冲脑的情形下,为达到目的,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顾忌。此刻的瘦猴便是这般,这掩埋在心底的欲望在流水楼阁的时候就被小青挑逗的滚滚而来,此刻被这美少妇在无形中一挑逗,哪里还忍的住。

就在,瘦猴刚撒开步子朝那美少妇走了一步的时候,却生生地顿住了,不禁回头望了一眼。此刻,先前抵在自己后脑勺上的柳叶弯刀早就不在了,背后不但没了那家伙的身影,就连院子里的轿子多不知什么时候也给人抬走了,仿佛一切都是烟云,在他转首的那一刹都化作灰烬顿时消散了,而方才,那两个含笑的家伙说的话,似乎也给瘦猴望了大半,只晓得一句还留在心里。

“我们家老爷吩咐过了,要给兄弟你另一般享shòu

,那可要比他们爽多了”

瘦猴心里这一句话闪过脑海,嘴上就欢喜地斜斜咧的海开,这副万恶的样子,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晓得。“另一般享shòu

”,“爽得多”这两句像是无限旋转的陀飞轮,在他心里钻出深深的痕迹,爆出一捧又一捧的兴奋。瘦猴最后一次回头扫了一眼那空荡荡的院子,觉得仿佛一切犹如梦境,但就算是梦境瘦猴此刻还没切入正题,也是万万不愿醒来的。那两个面相不善的诡异家伙不在身旁,瘦猴觉得全身上下说不出的轻快,就连嘴里的烫伤都跟没事似的。

“好歹也是两个乖巧的人,在爷爷要爽快时,也懂得回避。关西一趟如果做成了,以后回了老家也养这般的两个奴才伺候着,到时候,还要买大宅子,买方才那样的大轿子,将小青也一并买了去,到时候那阿菱一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等她死皮赖脸到我门上来求我收了她的时候,哼,我就叫那样的家伙拿了柳叶弯刀戳了她出去……”瘦猴一念想过极多,心里不由地乐开了花,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两个李家的人并没有离开,就在探着脖子在门口瞭望的那一阵,两个汉子已经悠闲地坐在了他正上方的房檐上,悠悠地躺在上面,咬着一根狗尾草,抱着后脑,看着天上那月色朦胧,脸上浮现这得都是一层薄薄地坏笑。

瘦猴黄粱美梦般地将这念想闪过,那双炽热的目光又迫不及待地挪到了这美妇人的身上。没人在背后,瘦猴这就自在多了往前走了两步,那桌上的一盏青灯兀自在跳动着。瘦猴揉着声音道:“美娘子,没人了,他们都走了,转过身来吧!”

那美少妇没有说话,也没有应他,还是文静地独自对着青灯,仿佛正出神想着什么似的。

瘦猴瞧着美少妇羞赧的样子,便有开口挑逗道:“羞什么,那些下人都走了,此刻就剩下你和我了,小娘子,你说我该从哪里开始呢?”

那美少妇没有回答,只是肩头隐隐约约震了一震。

“哎呦,不要怕不要怕,我可来了啊……”说着瘦猴轻轻地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生怕发出半点声响,讲这美好的氛围刺破一般。瘦猴一边往前走,一面将衣甲的暗扣一颗颗飞快地打开,不出两步便将上身的铠甲一并卸了下来,不巧的是,方才偷偷塞在里面的荔枝瓜果顿时叮叮咚咚地漏了一地,这下可让瘦猴有些发窘,好在那美少妇只是闻声将头低了一些,并没有转来相看。

瘦猴将衣甲轻轻放在了地上,就地将四下散落的东西全都又放在了衣甲下面,遮挡了个严严实实,最后将头盔也摘了下来,往那一放。双手搓了搓,心里真当是兴奋到了极点。瘦猴往前继xù

走,朝着那美少妇的背影越走越近,也将那美少妇的背影在昏暗中越瞧越清。

这也是走得近了,瘦猴才发xiàn

,原来除了那件修满繁花盛世的长袍被看的真切之外,那头上的红纱犹如盖头似的东西原来是这美娇娘的一缕缕的发丝,从上面垂下来。瘦猴连女人的红装的不曾见过,哪里见过像这般发丝微微发红的美娇娘。那句“另一般享shòu

”的话又不由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莫非这女子不是中原的人?

瘦猴曾经也听那些跟着孟督监去过边疆的将士们说,在大宋之外有一个地方,那里的女人眸子美极了,并不是中原人所有的黑褐。那么现在这位美娇娘是不是也是从大宋之外的地方来的呢?瘦猴心里想着,觉得愈发能解释那“另一般享shòu

”中所含的意思,心里那个欢喜怒放,哪里有功夫去多想些其他,只是,这般的难得的女人马上就要被他享shòu

了,等今后不管去了哪里,都是极有面子的一个谈资,就算那些督监将军,哪里消受的过。就算今后在茶馆里,说一句“老子曾经做过怎样怎样的大轿,睡过怎样怎样的女人”料他哪个敢拿青眼瞧我。瘦猴心里想着更加爽快了,在还有两三步的时候,急忙将上身穿着的玄色里衣也一并脱了,露出一身精炼的肌肉来。

瘦猴看着那柔顺的微红长发,看着那长袍微微抖动,自己的也似乎被传染般地紧张起来,欲火焚身之下,愈发觉得口干舌燥,非但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就连喉咙里的那颗喉结,都开始不自主地一沉一浮。

“小娘子……我可来啦!”瘦猴说着便将一直手按在了那支肩膀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欲火焚色胆包天(叁)

瘦猴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那美少妇的肩头,在他手掌的轻柔抚弄下,美少妇的身子不由地全身微微颤了颤.虽然说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举动,但是瘦猴还是将这细微的变化不出一丝一毫地捕捉在了自己的心里,瘦猴低柔着声音道:“怕什么,难道还没睡过男人不成?”

其实,美少妇越是羞赧,瘦猴心里就越是觉得美味多汁,越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在全身流淌。这入手的柔滑,已经迷乱得让瘦猴分不出到底是这百花长袍的丝质细腻,还是这长袍下肌肤的饱满,可是,瘦猴方才还心急火燎,此刻却故yì

作态,仿佛急的不是自己,而是那端坐在面前少妇。

瘦猴站在美少妇的背后,此刻也不心急这一时片刻,反正是煮熟的鸭子了,难道还飞了不成,这漫漫长夜有的是时间颠龙倒凤。此刻,瘦猴看着这美少妇的华丽衣着,反而心中生出一份戏谑、一份体贴,还有一份邪yin、一份爱怜,这几种复杂而微妙的感觉像一条细密的漩涡,在心底融合的天衣无缝。方才那急不可耐的性子,此刻让他恨不得一把扑了上去,将那美少妇立kè

推倒在地,压在身下好让全身一丝一扣地紧紧贴在一起,让全身都感触下女人究竟是个什么甜美的滋味。

但是,瘦猴在吞下了一口口水后,又将自己的全身绷的紧紧地,强行让自己稳住。心底一次又一次地告sù

自己:“又一夜的时间来温存急什么,这么贵美的少妇,可万万唐突不得,唐突不得……”瘦猴想着便弯下腰身在那美少妇的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如幽如兰的香味,沁人心脾,让瘦猴不由地全身酥麻,整个身子软绵绵的就仿佛像是飘在了云朵之上,这种美妙的感觉,让他不由地闭上了双眼。

等这酥麻的感觉穿过了全身,那犹如沸腾的血液就开始翻滚起来,仿佛这香味是世上最好的催情剂,让瘦猴脸上热的滚烫,脱得精光的上身已经一片的殷红。瘦猴感知得出,自己实在是太快活了,一面在那美少妇的耳边呢喃着让人听不大懂的露骨情话,一面急促地喘息着,那热腾腾的气息撩拨得那美少妇也浑身难耐。

瘦猴的左手轻轻抚弄这那美少妇特有的淡红发丝,那柔软顺滑,让他越来越喜欢,开始还是在发丝的表层轻轻的一抚一抚,道后来,索性五指插入那淡红的瀑布,食指撩拨着绕指的一缕缕发髻。而此刻,另一只手,就更不乖了,在那美少妇的肩头揉揉捏捏,越揉越上瘾,心里仿佛似发了狂魔,有无数的劲力汹涌澎湃地往手上冲去,好像要将这美妇人死劲地揉搓一番才痛快,可是到了手下却又变作僵硬地一种轻柔,叫他舍不得多用一份力,生怕将手下的美娇娘给弄痛了,瘦猴到此处不由地紧紧将牙咬了又咬,脸上又说不出的快感,也似有说不出的痛苦,那份怪异的表情,却是瘦猴心里激动万分的真实照写。

就在瘦猴揉捏的口干舌燥之时,那一直僵硬地端坐在圆椅上的美少妇却突然有了动作,身子往前探了一探,这让瘦猴万分激动,可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听“呼——!”地一声轻响,顿时整个破败地正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只有身后的那半扇破门,透进许些微微的昏暗。原来,竟是那美娇娘将唯一的一盏青灯给吹灭了。

瘦猴心里顿时花开,这黑暗非但没有给他不安和恐惧,反而像是给他披挂了一件无形的战袍,让他言语愈发露骨,让特的举止也愈发放肆,而这美少妇的吹灯举动,在瘦猴心里更是受用,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一种赤果果的暗示,就像吹响了冲锋的牛角,那心底渐渐浮现起来的一具充满青春气息光洁如玉的身子,正等他的冲锋,等着他侵略,也等着他去占有。

“小娘子,这么两下就急不可耐啦!”瘦猴挑逗这那美娇娘的心弦,心里想着此刻一定又是一朵红云落满了她美貌的双颊。

美娇娘没有说话,只是身子略略往前倾了倾,仿佛在略略躲开他贴紧过来的身子。可是,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让瘦猴有丝毫的尴尬和不快,心底却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一种原始的占有欲,渐渐占领了他的心神,将他细细品味的理智顿时瓦解的烟消云散。瘦猴没有再踟蹰,没有再犹豫,那只抚摸肩头的手显然是已经不满于仅仅是隔着衣服的香肩,瘦猴心念一动,手下便立kè

沿着那香肩抚摸到了后背,在后背上婆娑了几圈便又向上推进,绕过肩胛,再一路向下……

那一刹,瘦猴兴奋了,这美娇娘的百花长袍果然只是略略地披在身上,并没有穿起来的样子,和自己猜想的一般般,只是简简单单地遮住了后背,而在身子的正面当真是门户大开,就是肚兜都不曾穿一件。怪不得先前没有转身,也怪不得始终都端坐在这儿,也怪不得方才要羞羞地吹灯。看来这美少妇这心里还有些羞赧,不比小青那般的风尘。

瘦猴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美少妇前胸的肌肤时,那一霎,兴奋的热血冲脑,在他看来,性福时光就在这一刻马上就要到来,只要他再向下攀上那垂涎已久的高峰,那么下一刻他就要立马将这美少妇扭过来,好好体验下女人的滋味。这十几年来,当真瘦猴都不相信他会有今天,真是佛祖保佑,老天开眼!瘦猴心里这一念想过,却又顿时觉得这个时候将佛祖和老天拉扯进来似乎不太方便,于是赶紧摇了摇头,心里道:“老天开了眼看着,俺还怎么耍咧!”不由地邪yin地笑了几声,便将手向下又探了三分,终于摸上了美少妇的胸。

瘦猴的手在上面摸了一把,便深深顿住了,全身不由地一震,心里更是有些急了,在又摸了两把……

“不好,戏耍老子!”

这瘦猴的惊怒还没发出来,就被那原本蹲坐的“美少妇”一把扯住了那只还来不及缩回来的手臂,瘦猴只听“呼——!”地有一声风响,这下就不如方才那般美妙了,在耳边掠过一股风声之后,自己也被重重地摔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轰隆一声巨响,瘦猴从墙上跌落下来,那千斤的力道余劲还不曾消散,将那下面的一张供桌顿时嗤啦一声匝了开来。瘦猴在那木屑林立的一团纷乱中斜斜地倒在地上,只觉得全身骨骼都像是寸寸而断,哪里还有什么欲望可言,有的只是剧痛从四肢百骸上冲向了脑袋,嘴里咸咸的是血的味道,双手双腿伴着撕心裂肺般的剧痛哆嗦地也就站不起身来。就连那颗脑袋都觉得沉甸甸地抬不起来,软榻拉拉地斜斜靠在地上。

而此刻,在那半扇破败得门外投入的微弱光亮下,那个身作百花长袍的“美少妇”终于缓缓地脱下袍子,站起了身来,那健硕而强壮肌肉投下的阴影,也渐渐将瘦猴所淹没。瘦猴不会弄错,那眼前的“美少妇”都是欲望的错,让他始终都没有瞧到对方的面容,却一厢情愿地在心里为自己想象勾勒出一番动人的样子,如果这般说来都是自己在诱惑自己,倒是也要去怪先前在流水楼阁的那个小青,如果不是那小妮子在自己身上下足了功夫,自己怎么会这般轻易就上来这丢人可耻的当。

而方才,瘦猴也是笨的要死,直到摸上了一个男人强健的胸肌这才晓得是被人戏耍了。这可让瘦猴叫苦不迭,后悔地肠子都青了。去他妈的“另一般享shòu

”,分明就是从开始到现在给老子下了的套。瘦猴被这眼前发生的一切所惊吓醒了,便顿时将一切都看的通透,可是,此刻醒悟了又有什么用,醒悟醒悟,醒了,也就误了!说他妈什么都没用了……

瘦猴想跑,可是已经全身酸痛地动弹不得了。而眼前的大汉却越来越近地逼了过来,只听那人冷哼一声,道:“为你这小子,让俺还穿了一回女人的衣服,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若不是上头吩咐过,老子早一抡将你甩死在这墙上,扣也扣不下来!叫你再往俺身上摸揣!”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不知是大爷您在这里,不然就是死了也不敢对大爷你有半点不敬啊!”瘦猴吓怕了,吐了一口嘴里的血水,便哆哆嗦嗦地道。

“饶命可以,但你也休要这般啰嗦,快快将俺要知dào

的告sù

了俺,那么,照主人家的吩咐,再让你这狗杂种去那温柔窝里享shòu

享shòu

。”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瘦猴此刻一听那“温柔窝”吓得心里直哆嗦,生怕又有什么大汉和不幸在未知之中等着他。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百花裙别有洞天

那赤发的汉子看着瘦猴被自己吓得那窘迫的可笑样子,不由地又多了一份戏谑的心思.

“俺家主子的吩咐,你怕个什么鸟,这次叫你去找乐子享shòu

就当真是去月朦胧里享shòu

,但眼下,俺问的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然,你在俺身上摸的,俺可都要用拳头讨回来!”说着那赤发的汉子又将拳头提到半空,捏的嘎巴嘎巴一串响。

瘦猴方才那一招就领略了这赤发汉子的厉害,当下看他这般姿态,吓得满嘴牙齿捉对厮打在了一起,结结巴巴地道:“饶命,饶命……好汉饶命。”

“看你敢撒谎!”赤发的汉子此刻狠狠滴唾了一句,停了下道:“你老老实实告sù

俺,与你同来的那汉子是谁?”

“与我同来的,除我之外有九个,不知好汉是问哪个?”瘦猴眼睛垂下来,那么眸子左右来回一个劲地慌乱。

“你休要框我,你晓得我问的是哪个!”赤发的汉子语气低沉地压迫这瘦猴。

瘦猴心里有些小小地乱了,这面前的赤发汉子这么逼问,一定是关西镇那姓李的保长有了疑心,一定是有什么被人家看出来了,哪里呢,真的是这身皮让他们怀疑了么,还是架子摆的不像,言语有了漏洞?瘦猴一霎间在心里想了许多,可是,转念一想,从进了关西镇一来就小心翼翼,每个人都是将性命贴在这一趟上来的,处处小心翼翼,就连那领头的络腮大汉,在瘦猴看来也是做得丝丝入扣,没有什么破绽啊,莫非是在流水楼阁露出了马脚?不谈条件,只说玩乐,怎么可能被识破,难道他们那些落草的山贼不是那般享乐么。何况在路上还恰好逮住了一个他们李保长的跟班小厮,将那小厮唬的一愣一愣的,都是以山贼的身份故yì

给他看的,就算是那小子不老实,回去将状告sù

了他家老爷,那也应该只会让他家老爷更加深信不疑地晓得我们是少华山的人。

瘦猴脑子转的极快,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便将所有的可能都在脑袋里转了一遍。那么眼下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这身官兵的衣服,让他们还有最后一点的疑虑,反而让他极为小心地把他们当做官家派来打探忠心的人马来对待。那么此刻,会不会是专门差人来试探我等了呢。

瘦猴转念,立kè

装作恍然大悟地道:“哦!我晓得了,好汉是要问那领头的络腮大汉是么?”

赤发汉子对他这假兮兮的思考和顿悟颇有些反感,厉声道:“少耍猫腻,就是他!”

瘦猴tian了tian唇边流下的一丝血迹,显出一副极为诚恳地样子来道:“我哪里敢骗大爷您,你看小的我这惨样,我要是撒半句谎话,还不被您一巴掌扇死在这当下。”

赤发汉子冷笑一声,道:“你晓得就好!”

瘦猴惨笑了一下,那份笑意看在赤发汉子的眼里简直就比哭还难看,只听那瘦猴道:“我们的头领,就是你们所见的那个络腮胡子的大汉便是,我们少华山山寨的大头领,江湖人称九纹龙,史进!”

赤发的汉子听了,微微地笑了,道:“当真是九纹龙史进?”

瘦猴愈发显得认真了,道:“怎么不是,本来是要让二当家的朱武来招降你们的,但是又觉得这般不太诚意,索性我家大哥便只带了我们几个来亲自招降你等。”瘦猴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当初我就说,就咱们几个人来着关西镇,必然叫人家怀疑,是生是死,都摸不清楚,还不如带个五六千的大军一路杀到镇子前来的好。”说着瘦猴还声情并茂地叹了一声。

赤发的汉子听得出瘦猴话里的意思,特别是最后这补上来的一句,不但说的真像那么回事,还有点威风凛凛地威胁之意,好似赤发汉子懂了他以后,那五六千大军顷刻间就会杀到眼前似的。

赤发的汉子微微笑了,拽了拽松松垮垮的裤腿,蹲下了身子,变了一份语气,客气地道:“这么说来,那人还真的就是传闻中的九纹龙史进?难道你还真的就是少华山的人咯!那你们怎么穿着官兵的衣甲?”

瘦猴一看赤发的汉子脸色好了,于是心里也就微微放心下来了,看来自己是想的没错了,顺口就接上这话头道:“这个你们老爷早问过了,你也晓得我们打败官兵缴获了不少,此番就我们几个出来,穿的体面是对你家主子的尊重,另外有这行头就是遇到官兵,也好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叫人识破漏了马脚。”瘦猴说罢,顿了一下,补充道:“好汉莫要怀疑,我们当真是少华山的兄弟!”

赤发大汉这下听了,脸上就愈发有了笑意,只听他道:“那你晓得为什么俺家主子不派别人,专差俺在这里候你多时,你又可知俺是谁么?”

“这个……就不是小的能知dào

的了。”瘦猴不敢妄下揣测,便如实地道。

赤发汉子鼻子哼了一声,笑着道:“你当真不记得俺?”

瘦猴被他这热情地一问,反而弄得不知所措了,这是什么意思,瘦猴不太懂,当下只好摇头。

“江湖人称赤发鬼,便是俺刘唐,俺家主子唤俺来‘伺候’你,可不是因为俺厉害,而是因为俺有个弟兄在少华山,也是跟着史进混,是他手下的亲兵,只是这番来人却不曾见他,故而有些怀疑。”

瘦猴听赤发鬼刘唐这么一说,心里就晓得这怀疑的症结在哪里了,剩下的就需yào

对症下药便可。于是瘦猴颇为认真地询问道:“史进大哥手下人前些日子确实换了一拨,不知刘大哥的兄弟姓甚名谁?”

“叫邵二的便是,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俺们关西镇归顺了,俺也好去寻他叙旧。”

瘦猴听刘唐说的句句诚恳,眸子一转便来了主意,立马恍然又略略惊喜地回话道:“啊呀,原来是邵二哥,这可巧了,邵二哥是要来的。”

赤发鬼刘唐心里听了,立kè

脸面上露出灿烂地笑来,急切地道:“那他啥时候到咧?”

瘦猴又一脸的歉意,仿佛扫了刘唐的兴致有些愧疚似的,唯唯诺诺地道:“这个……恐怕这几日是来不了了,邵二哥被大当家的派回山寨去办事了。”说着瘦猴还要添油加醋,做一番伪证来掩盖自己的谎言,道:“你也晓得,昨夜刚和官兵打完仗,这华阴县和山寨被官兵隔绝许久,还有好多事情需yào

互通互知,怎么地也要来回报个信,转运些粮草兵甲,你说是也不是,不过,话说回来,这般重yào

的事情,也只有邵二哥能做的了,做得漂亮。”

这一通连夸带骗的话说下来,真当是听到谁耳朵里都他妈舒服,就连赤发鬼刘唐都是笑了又笑。

瘦猴见刘唐笑意满面,显然是对自己的这番对答如流的表现极为满yì

,于是便放大胆子还要再说两句。却不想,赤发鬼刘唐的笑意猛然一收,那只犹如钢钳似的手瞬时叉上了瘦猴的脖子,那源源不断的力道将瘦猴的脖子捏出百般形状来,叫他一时气息越来越少,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刘唐的钢爪,但是拼了老命都挣脱不得,眼看着呼吸越来越紧迫,一丝一丝的气息越来越浅薄,但是却没得半点法子,全身不由地像蛇一般扭动起来,一双腿无助地四下乱蹬。

刘唐看着瘦猴的脸渐渐变成了紫色,像个酱包子似的,便恶狠狠地道:“俺平生最恨你这等巧舌如簧,颠弄是非的家伙,方才就告sù

了你,休要骗俺,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

瘦猴一听,艰难地道:“我……没骗……你。”

刘唐冷笑了一声道:“俺从来就不曾有过少华山的朋友,更没有绍二这个人,可是你却说得头头是道,怎么不是骗俺!你死到临头还敢狡辩,俺家主人本来留你一条性命,既然你一心求死,俺就成人之美吧!”刘唐说着手下力量又加了两分,把个瘦猴掐的直翻白眼。

瘦猴命在旦夕,一听自己的谎话被揭穿,哪里还顾得上曾经他们一同谋划时就发誓所言的“宁死不得泄密”这句天诛地灭的话。可是,人的本性终究是抵挡不过死神的威逼,在这一刻,没有谁的命能够比自己保命更重yào

。毕竟人都是有所需求的生物,一切的奋斗和冒险,都是为了自己今后的享shòu

,可是自己的命没了,那还享shòu

个屁,“为他人作嫁衣裳”这般傻的事情,是瘦猴万万不愿的。

瘦猴在就在这要命的关头,一切的花招和防备都放下了,拼着最后剩余地一口气,像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地,吼破喉咙地叫道:“我招!”

刘唐笑了,此刻才是会心地笑了,将手松开,一把将瘦猴推倒在一边。

只见瘦猴趴在那片木屑残桌的狼藉中,死命地咳嗽,嘴里还呜呜咽咽地,虚弱地兀自说道着:“我招……我都招!”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求真知背后藏刀

刘唐看着瘦猴在地上的痛苦样,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早些乖乖招了,不就好了,况且我与你又无冤无仇,你何苦受着这等罪.”

瘦猴瘫软在地上,一个劲地拼命点头,看来这鬼门关上走了一回,是真的把他的胆子吓破了,真当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遇黄河不死心”,这下瘦猴就乖多了。瘦猴喘息着渐渐平息了呼吸的需yào

,不敢有兴许的怠慢,生怕又哪里惹恼了面前这赤发鬼,于是,赶紧道:“我们不是少华山的,那络腮大汉也不是史进,说白了,我们都是官兵!”

瘦猴这回可是当真实话实说了,但这最后一句“我们都是官兵!”听到赤发鬼刘唐的耳朵里,却觉得分外刺耳,不知为什么,总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这感觉说不好,但是私自殴打官兵,这却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莫非……当真是上面派下来暗暗试探我们家主子忠心的么?那可了不得。

瘦猴说了实话,反而觉得全身都轻松起来,但是,眼下的这般情况却轮到刘唐心里猜忌重重了。刘唐晓得此事非同小可,需yào

立kè

查个明白,主子还在那边陪着那帮子人呢,早点有个结果,也好歹有所准bèi



刘唐冷笑了道:“你说你是官兵,有何证据!如果你再敢框俺,俺这次就直接拧下你的脑袋来!”

瘦猴一听要拧下脑袋来,顿时那刚刚有些血色的脸面顿时又吓的一片煞白,瘦猴连连道:“我的爷爷咧,小的当真不敢了,小的们真是官兵,原来是孟督监手下的骑兵,驻扎在官兵大营里,后来在和史进的厮杀中,大营起了火,我们便混着逃到了山上,那为首的络腮大汉叫方大酋,在我们官军中半大不小也算个行长,颇有些见识,我们一同来的。您不信,不信便到我那衣甲中去翻,有一块木质的腰牌。”

刘唐听了,拍了拍手,就在瘦猴还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只见刘唐的手已经又放了下来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而此刻,却又有两个黑影之人从房檐上一跃而下,继而不知怎么搞得在院子点起了两支火把,一人一个相对持在手里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走到瘦猴的那堆衣服旁,拿脚踢了踢,将那摊衣甲底朝天翻了个,将下面掖着藏着的荔枝水果也掉了出来,又四散在了地上。

那人一瞧不由间蔑视地笑了,这让瘦猴看了,心里很是羞臊,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好在他这便也没什么光亮,叫人看的不是太清。

那人精干的汉子拿脚挑了两下,似乎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于是弯腰将那木牌从那堆衣甲中用力扯了下来,攥在手里,朝刘唐走了过来。另一个汉子也此刻持着火把,将那只圆凳给刘唐搬了过来。刘唐坐在凳子上,接过那汉子递过来的腰牌一看,果然是官兵的东西,他曾经在耆长手下的士兵腰里见过这东西,假不了。

看来这当真是官兵,错不了了。那么他们此行所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刘唐有看了一眼那腰牌,便紧紧攥在手里,呵斥道:“果然是官兵,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扮作少华山的贼人来扰乱我关西的军心,进门时还大大咧咧地要我们归降,不然举兵来打,你们这是策反!这般罪过,论处当斩!”

这一下可是让瘦猴怎么也没想到的,此刻顾不得全身剧烈的酸痛,将就着挣扎起身,慌忙地道:“饶命啊,大人,饶命啊,我们不是来策反的,不是来策反的啊!”

“想要活命那样容易,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了,俺一向宽容大量,其余啥子都好说!”刘唐在当前给了他一棒喝之后,还要这般给一点希望,这样才能让瘦猴不必因为活命而再虚编乱造,也好让他觉得有个活命的出路,自己好好表现争取个宽大的处理。刘唐响前倾了倾身子质问道:“我问你,你们既然不是来策反,却是来做什么的!”

瘦猴也果然是中了刘唐设下的套子,立kè

老老实实地道:“我们是为了借少华山的威名,想借着招顺的名义,骗了贵镇库银,然后远走天涯享用后半生。没想到,众位大人慧眼如炬,我们这般的小把戏,万万逃不出大人们的法眼……”

“你休要废话这般多,你原原本本地告sù

我,你们究竟是如何打算的,计划是怎样,还有没有别人接应,这些统统给我交代清楚。”

刘唐讲到这里,站在刘唐身后的一个精干汉子,已经悄悄地将柳叶弯刀抽出鞘来,持在手中一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着刘唐便刺落下来。这背后突然的发难刘唐哪里能防得住,只觉得身后的火把猛地动了,在那一刻,刘唐在瘦猴看得惊诧的大眼眸里,瞧见了那精干汉子举起兵刃即将刺落的样子。刘唐虽然吃惊,但是凭着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资历,他心里晓得,这般出手定然是偷袭,要回头去看虽是常人都有的举动,但是这却是万万做不得的要命事。

刘唐身子向前一扑,立kè

顺势将那圆凳一脚尖反钩了起来,凳子悬空绕了几转,被那刺落的柳叶弯刀扑哧一声刺了个通透。而这一刹那,刘唐也闪身到了一旁,就地一滚站稳了身子。

两人这电光一闪之间的生死厮斗,将另一个汉子惊了一惊,此刻那精干的汉子就在身边一步之遥,来不及拔刀,便顺手将右手中的火把当做一把火焰腾腾的大刀,照着那精干后身的脖颈就是一招,劈落过去。哪想得到,那精干后身身手不错,将手里的火把也迎着一撩,顿时架住了攻势,手里的柳叶弯刀这么一抖便将其上刺穿的圆凳也震得四分五裂,随着这木片纷飞之际,那精干汉子也不回刀,顺着便刺入了那另一个汉子的心脏。

而这时,刘唐一记黑风暴雨般的拳头已经打了过来,那精干汉子的兵刃已经刺入那人心脏,这一息还未歇过,后招不济,抽刀在手之时,赶紧旋身一旁,但是动作却不及刘唐的迅速,左边的肩胛还是中了一拳,这钻心的疼痛顺着肩胛而下,整个手臂都瞬时泄了气力,手中脱劲,那火把便应声而落。

刘唐一招得手,立马双臂大开大合,攻击面积突然开阔不少,气力也加了三分,颇有一拳就要那人了结的架势。那人看着这虎虎生风的拳法,心下也不由地惧了,他晓得刘唐这赤发鬼的厉害,当下不敢硬接,将那柳叶弯刀一抖,打了数朵刀花护在胸前,这是要逼刘唐扯手。即便刘唐功夫胜过他不止一倍,但是这家伙的刀法也有不少高明,而且手法毒辣的狠,样样都是杀招!

虽然费些时间,但是要刘唐空手敌他,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只是,当下的刘唐却急躁的很。本来都是一家人,一同受命来为主子办事,眼看着一切真相就要大白天下,为何却这般背后倒捅一刀。这其中必然有极大的阴谋,而思绪动到这里,刘唐就不得不想起一个人来,那便是这关西镇的耆长,他一向对刘保长阳奉阴违,说不得其中便有千丝万缕的干系。他在背后干的勾当,刘唐都有所耳闻,但是苦于那狐狸狡猾,一直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可抓,况且那耆长手下有五十多名官兵,平日里喝五吆六,轻者大骂重者关押,刘唐一直也是有气却没敢撒出来。

现在,刘唐想要弄明白这些疑虑,就非得从这造反倒戈的汉子下手。留了活口,一逼问,定然也会将一切浮出水面。可是,毕竟大家都是江湖上的人,要想活捉谈何容易。刘唐心里急了,一脚将地上那另一个火把踢了起来,一把抓在手中,朝着那精干汉子杀了过去。

那精干汉子一看刘唐持了火把来打,这下心里更不敢大意,将平生所学都用在了这手里的柳叶弯刀上,呼哧呼哧的火响,加上变化莫测的刀光,这破旧的正房里,顿时变得光斑四射,有些眼花缭乱。此刻躺在地上的瘦猴一看有人替他出头,和赤发鬼厮杀在了一起,便当下觉得来了机会,生死就在此间。这下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qì

,跌跌撞撞地滚地趴起身来,那两条双腿哆哆嗦嗦,要迈开步子真当是万难,右腿那钻心的疼痛告sù

瘦猴自己,这条腿已经被那赤发鬼那奋力的一摔中,早砸断在墙上了。

瘦猴此刻眼看着那赤发鬼越杀越猛,而那个曾经胁迫自己进到这房子里,此刻又出手在舍命救自己的那精干汉子却已经落了下风,一路厮杀一路退。瘦猴心里有些急了,这般下去,如果那人败了,就没得逃了。于是,当下爬在地上手脚并用,哧溜溜地往外爬。

可就在瘦猴刚爬出十几步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跃了过来,只听扑哧一声,瘦猴便觉得有把冰冷的东西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叫他再也爬不动了。瘦猴低头瞧去,只见胸膛已经被人洞穿了,就像毒蛇信子一样的刀尖,留在了瘦猴在这世上最后的一丝映像里。

第一百六十九章 瘦猴血溅荒斫屋

看着瘦猴淋漓这鲜血,刺目的猩红猛然间从他的嘴角一涌而出,滴落在地面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印记.瘦猴透过那血滴液表的反照,在神智模糊间似乎瞧见了自己的影子,那可笑的嘴脸,终究是逃不过上天的安排,早早地结束了这般可悲的一生。而在三步远的赤发鬼刘唐,此刻看着又一口鲜血涌出了瘦猴的唇角,显然是命不长了。

这瘦猴不能死,他一死,赤发鬼刘唐就失去了太多应该知dào

的信息,特别是方才瘦猴马上就要告sù

他,他们全盘计划的来龙去脉,一点一滴。瘦猴对自己有用,对于自己主子这边更是有道不清的利用价值。所以,瘦猴千千万万不能死。

刘唐心里一急,赶紧斜跨两步飞奔过去,一脚踏在了瘦猴的身边,大喝一声,道:“喝!你可不能死!”而就在此刻,那精干的汉子将柳叶弯刀带着一缕血丝,一手抽了出来,同样大喝道:“你不死难道要供出我家老爷!”说着又要再补上一刀。刘唐这下可不敢大意,但是手里拿着的毕竟不是混铁打就的兵刃,而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木柄火把,就是有心为那瘦猴当下这一刀也是力所不及的。与其用木柄与刀刃相磕这般杯水车薪讨不得好,还不如另用一套巧妙的法子。

如何个巧法?只见刘唐瞅紧那精干后身的下盘,瞧他在一刀落下之时,向前有迈出右脚之意,于是算定了他身子的前移位置,也不去截挡他的刀刃,只是用尽毕生之力,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火把朝着那精干后生的面门打了上去,此法在兵法中名为“围魏救赵”,但是在江湖上却叫“扯后襟”,其所取之意,最初是指动手出拳之时,有人却从背后扯住了衣襟,叫他身子移不出去,自然这拳头也没了原来的威力。但这一招,随着江湖的高深,也渐渐有了新的发展和含义。

当下这一招那精干汉子自然晓得,但是刘唐出手极快,杀的那汉子颇有些手忙脚乱,眼看着火燎燎的一棍子照着脸面抡过来,那精干汉子的这一步是怎么也迈不下去了,那一刀也自然是补不上了。精干汉子反应还算迅猛,半空生生将步法顿住,右脚半途即便点地,随后一招“燕子三叠水”便要往后掠去。

哪想刘唐这照面的一招也随之当空而变,由挥变斩,立kè

朝着那精干汉子的半腰而去,这一下是精干汉子所未曾料到的,那火把在刘唐手里变得不但犹如飞火流星一般让人炫目,而且更是招招变化莫测,一招杀过,一招便起,招招式式连绵不绝。那精干汉子看到刘唐这般生猛,心里暗暗称赞,真当是个赤发鬼。精干汉子一面吃力地应付这刘唐,一面却露出了满yì

的笑容,那尖翘的嘴角,勾起一抹浓重的幸喜。

刘唐将此看在眼里,虽然心里奇怪,但是更奇怪的还在心里没有平息,也顾不得他此刻的变化。且不论他方才一怒咆哮的那句“你不死难道要供出我家老爷!”,这老爷是指的谁,咱就说他在瘦猴正要交代之时突然发难在背后偷袭,接着又杀伤瘦猴,这一连串的举动就已经让刘唐大为惊奇,更是愤nù

不已。“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是这精干汉子却倒戈而为为的什么,刘唐一下子也想不明白,但是这种种所为,是万万饶恕不得。

刘唐心里有火,无视掉那精干汉子出乎寻常的笑意,直接以“举火燎天”之势当前画了一团火色绚烂的光圈,虽然火把没有及身,但是火把的光芒却犹如利箭,顿时深深刺入了那精干汉子的双眸,这哄然的炫目,让他视觉之中一片暂时的惨白。但是就在这一霎间的惨白中,刘唐却已经一脚狠狠地将那汉子踹飞出去。

那精干汉子只觉腹部猛然一痛,身子便不由自己地撞断那半扇破门,斜飞出屋去。但好在他是个练家子,江湖上混过十几年便不是寻常人能堪比的了。那精干汉子强忍着肚中的翻腾倒海,在身子落地时,双掌一点地面,接着双臂一委一送,便立kè

稳住了身子并将自己反弹,离开了原地,接着二话不说,踏着就近的荒芜的墙角,一个起落便翻过了矮墙。

刘唐一瞧那精干汉子竟然带伤给逃了,顿时大叫不好,足下发力急追出去,可是当他也跃上矮墙的时候,往那黑洞洞的错落而置的街道上一望,哪里还有个人影。刘唐狠狠地朝墙外呸了一口,大骂道:“去他娘的鸟贼,鞋底抹油,竟然溜得这般快!”刘唐心里颇有不甘,又望了一样那空荡荡的街道,愤愤不平地扭身又跳回了院中,疾走两步又回到那破烂的屋子里来。

刘唐拿火把一照,只见瘦猴的脑袋沉甸甸地咧在一旁显然已经断气,是死了!

“他娘的!”刘唐心里震怒万分,胸中一时来气,便将手里的火把猛然照着地上甩落下去,一时弄得火星四溅。刘唐又走到那瘦猴身边,心里显然似有不甘,探手在那瘦猴的鼻端一放,没有什么气息,断气了。刘唐心有侥幸,又探手将瘦猴的手腕抓起,一号脉搏,平息如夜,已经没了脉象,死透了!

刘唐这下死心了,站起身来心里将那精干汉子骂了千遍万遍,但却不解气,反而心里越想越气,一时抓狂,照着那瘦猴的身子一顿暴踹。踢了几脚,刘唐才稍稍平息下来。眼下瘦猴死不能复生,而那精干汉子却又逃脱,这下如何向主子交代,这任务又当从何查起。刘唐心里想的有些难了,便一时觉得失落,就地一屁股坐下。一双失意的眸子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方才被自己丢在地上的火把。那火把静静地躺在地上兀自沿着木棍的一边燃烧。

而就在那火把照亮的一方地砖上,除了瘦猴淌出的血液、刘唐和那精干汉子厮斗在那灰尘上留下的脚印外,此刻又多了一方木质的腰牌。

刘唐眼尖,一看到这玩意立kè

一把拾到手里。凑近那火光一看,只见手中那木质的腰牌和之前瘦猴拿给他看的是一般般的,但是上面的字却有不同,刘唐定睛一看,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方腰牌上分明是归属关西镇耆长手下的官兵,那么,方才那精干的汉子莫非就是那耆长的手下。可是,这汉子怎么会混到李固手下呢,莫非从一开始这小子就居心不良,在主子李固手下做金手指。

刘唐这一念想到这里,似乎有点明白了,那耆长一定是见李固这般收揽江湖人马,心里有所防备,故而差人混入其中专门做着打探消息的主意。而方才那精干的汉子便是其中一个,只是,不知dào

这样的卧底究竟有多少,其余人又是谁。这江湖人杂马乱,原先投到主子门下时,恐怕和自己一样,只是通报了姓名和来路,其余底子并没有交代的极为清楚。

刘唐一面思虑,一面又看了一眼那死在一边的瘦猴,大脑哄地一声,又回想起瘦猴说的一句话:“我们不是少华山的,那络腮大汉也不是史进,说白了,我们都是官兵!”

“说白了。”如何说得白?听这口气,他们此刻也算是官兵,也不算是官兵,那么这究竟是算怎么一回事,瘦猴这行人马究竟是从何而来呢,如何才算是个既官非官的人呢。刘唐这一念没有转完,心里又显出了那精干汉子的面相来,不由地想起了他的一句话“你不死难道要供出我家老爷!”。

啊呀!赤发鬼刘唐突然心里一惊,莫非是耆长这小子故yì

安排的,不然怎么会有完完整整地官兵铠甲和腰牌。刘唐越想越觉得一丝一扣地对接上了,心里有些隐隐地不安,他虽然说不上为什么,但是这中感觉却来得很强烈。

现在那络腮大汉还在和李固在喝酒,他们可都是耆长那边的人,如果此刻那耆长带兵将月朦胧包围,以通贼的名义将李固逮捕,如果手段狠毒些便直接在月朦胧里将李固杀害,上报朝廷时就说通敌顽抗,何况又有那络腮大汉一行人认罪做假证,这般一来,李家必然树倒猢狲散。

赤发鬼心里想着有些害pà

,这诡计如何才识破的了,如果这瘦猴活着就好了,可惜。啊!懂了,这就是那精干汉子为什么要杀瘦猴的原因,他一开始就是打算对瘦猴下手的,故yì

纠缠着刘唐厮斗,然后等刘唐自己的注意力从瘦猴分散开的时候,便一举下手将瘦猴灭口。这并不是只是想让瘦猴将计划泄露,而且更重yào

的是以绝后患,不管这计划成败,都可以让那耆长置身事外,他还可以扯着一张笑容可掬的脸在李固面前称兄道弟。

刘唐一想起耆长那副丑恶的嘴脸,心里就一阵的恶心。只是,可惜李固虽然心里有底,但是对那厮礼遇有加。不管那耆长背后鼓捣什么,但凡刘唐向李固报gào

,李固都是笑笑并没有什么表态。

刘唐心里一想到这里,就说不出的憋屈,但当下情况紧急,需赶紧赶到月朦胧去,就算是官兵要抓人,那舍了性命大不了一搏!

第一百七十章 月朦胧美色缭绕

【关西镇】在一串迅如奔雷的马蹄声中,一个身影急急匆匆地伏在马背上驰入了关西镇,经过七扭八拐的街巷后,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流水楼阁的后院.过不了多久,一个布衣打扮的矮小汉子便走出店来,波澜不惊地融入了街上来往不息的人流……

【关西镇·月朦胧】在月朦胧这边的场面很是热闹,李固自然是要做东了,和自己的二弟李缄又请了几位关西镇有意思的外场人物来配席,连上那络腮大汉“史进”等一行人也有近二十位的客,放了三桌牌九,打了上百银子的头。接下来吃花酒,摆的是“双双台”;客人连叫来的局,不下五十人之多,须将整楼三个大房间打通,才摆得下四桌酒。

主客便是那络腮大汉“九纹龙史进”,而真zhèng

的史进也被李固邀在这一桌坐。

笙歌嗷嘈之余,络腮大汉“史进”举杯向众人道:“你们去过杭州没有?”络腮大汉将手中的酒杯顿在脸前,拿眼扫了一圈在座这些男男女女,看到就连怀里的坐着的阿紫都张大了媚眼很是期待的望着他,这下那络腮“史进”心里看众位的注意力和好奇心上来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将杯中的酒倒入口中,慢声慢气地道:“在那里上城清河坊、中城荐桥、下城盐桥大街,当真美得象个样子,那里的女人更是水灵灵地了不得咧,不但皮肤粉嫩粉嫩,那入手的柔滑,更是天下一绝,你在瞧那些女人的腰肢、粉颈、细长的腿、娇小的足,啧啧啧啧,了不得哦!”络腮“史进”说到每一处美处,他那只不老实的手,便在怀里的阿紫身上一处一处纷纷摸到,在这众人眼前将阿紫玩弄的羞燥万分。

这在风月场也都是见惯不惯的事情,众人看着都是哈哈一笑,史进也逢场做戏地笑笑,但是不管脸面是如何相宜,但是还是忍不住对着络腮大汉心生厌恶,倒不是嫌弃别的,原因还是因为在明处,这大汉冒名顶替这史进,自己的名声形象在他身上这么一糟蹋,心里当真不爽快。

李固此时却没留意史进,听罢那络腮“史进”的话,便接了这话头道:“没想到史进大哥原来也喜欢南边的女人,这个好说,唤红姨来!”

立在旁边候着的一个丫鬟立kè

做了一福慢慢退了出去,传唤红姨去了。红姨是这里的东家,十年前和一伙姐妹来到这关西镇,听闻李固喜欢接纳江湖人士,也便登门造访,只是女眷不便留在府中做宾客,便送了些金银为她们另谋栖息之处,却不想,这红姨偏偏瞧中了这关西镇,在这里做起了风月生意。生意做了不过小半年,就红火地成了关西镇的头牌风月场,而这里的翻盖扩建的银子也有李固的一份,所以,但凡上面来的钦差天使还是达官显贵,李固必然会带到这里,红姨自有办法叫这些男人服服帖帖,不管是茶米还是丝烟,没有谈不成的生意,也不论是黑道白道,都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当下李固唤那红姨来便是为了满足那大汉,他晓得红姨手下天南海北,什么样的都有,什么口味都满足的了,这也是月朦胧生意越做越好的原因所在,花样不断,次次翻新,老客来了亦有新客的感受。而此刻的史进,听李固将这名字叫出来,心里也是微微一怔,于是放下了方才刚要端起的酒杯,往那外门瞧去。

过不得片刻,随着一声铃铛般清脆的笑声越来越临近,在座的众人都被她的这一声笑声给深深吸走了魂魄,就连坐在下首玩的很开的那几桌“手下们”都停下了把玩怀里的美妇,齐齐将眼望向了那边,这一下除了琴鼓丝竹,除了小曲悠扬,就连那些被玩弄地笑声盈盈的女子们也渐渐压住了声音。

当下只有那美如天籁的笑声越来越叫人听的真切,心里也被这笑声弄的越来越痒痒。特别是那络腮大汉听得都入了神,那只探入阿紫小袄,揉捏这阿紫胸的大手,此刻也忘记了享shòu

那向往的柔软,不自主地停下手来。

就在众人心里难耐的时候,只见那外门的两扇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丫头立在门外将身子略略一弯退到了一边,将背后一个标志的美人显露出来。

迎着屋内通明的灯火,众人盯住那张完美清纯的脸庞不禁有些痴迷。史进凝眸望去,只见那美人一身五彩的霓衫,踏着轻盈得莲步,走的极为端庄的步子却浑身散出妖娆的味道,特别是那张精致到令人垂涎的脸庞,更是让史进有些惊异。那美人的肤色粉嫩,晶莹剔透的犹如一潭春水,那姿色恐怕都将她胸脯前那串闪亮绚丽的大片金银项饰都给比了下去。

史进大略瞧了这么一眼,这才仔细再打量那被称作红姨女子的面容。那双大大的眼眸加上浓密纤长的睫毛,真当是勾魂摄魄,这样往那男人身上瞧上一眼,我的个乖乖,那可了不得,定然让人血脉膨胀,连凳子都坐不稳了。而那一双如清澈水灵的眼上更是有一对似蹙非蹙的绢烟眉,将那双眼眸承托的更是会说话了似的。不光是眉眼,那一个灵巧的小鼻子,既翘且挺,在配在这脸面上,更是凭填了三分灵巧和美艳,而那一张若合若启的朱唇,娇小而饱满,美得到了精致,如果后一分便没了那灵动的感觉,如果薄上一分反而少了一些饱和的厚实,而当下,这真是造物主的经典和神奇之处。

这还是脸蛋,要是再从头到脚这么一品味,那就更了不得了。史进的目光看到那暴涨的胸,心里也不由地沸血翻滚起来,因为那红姨的那五彩霓衫穿的是影影绰绰,将胴体的优美包裹的美轮美奂,特别是那一抹束胸,低得恰到好处,将中间勾勒出一道诱人的深壑来。史进看到此处,目光像蜻蜓点水般滞留了一下,便赶紧移开了。

说实话,这红姨叫的当真名不符身,如果要是换个叫法,那当真该叫红姐,不对,该叫红小妹才好。

史进心里刚想过这么一念,只听那红姐过来声音甜美地道:“嗳呦,这是啥子情况咯,姑娘们没伺候好众位爷么,这么冷淡啊。”

“哪里哪里,都是拜你这美人所赐啊!”那络腮大汉还不及那李固开口便抢着回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这话说起来,如果当街叫一个人来突兀地这么一听,还实在是让人听不出这话是褒是贬,是好是坏。但是,红姨可是在这生意场上混了多久的人了,都算是元老级的人物,而且她的背景和平生又极为神mì

,这小小的一个大汉哪里能震慑的住她。再说了,这风月场上混了这没些年,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当下这大汉的一句话自然是唬不住她的,她心里晓得,说白了这汉子就是想挑逗下她。

红姨微微笑了,这一笑当真倾城倾国,没有说什么酒把个络腮“史进”醉得说不出话来,他还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眼前美人实在是太耀眼,让他着实张不开口,讲不出一个字来。

好在李固为人更是灵活,决然不会叫着场面有一丝的缺,立kè

起身语态颇为恭敬地笑着补了一句道:“红姨,我来介shào

一下这位贵人与你认识。他便是名声大振的九纹龙史进史大哥。”

红姨听了,当下笑容僵了一下,但是在不易察觉的一刹之间便又恢复了笑容满面的美好姿态,盈盈委身做了一福,语气变得更加柔美了,略略含着几分敬重道:“原来是史进大哥,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史进不禁心魂一荡,差点站起身来连道几句“不敢当!”,好在身子方要离座便顿时醒悟,对咯,这一路隐姓埋名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将自己置身暗处,好将这关西镇的里里外外、所有矛盾看个透彻么。史进低眉垂眼,生生吸了口气,定住了心魂。

就在这同时,那络腮大汉站起身来,道:“哈哈哈,这般多礼却也不用,叫声大哥倒是受用的紧,哈哈哈!”说着吞了口口水,便哈哈地笑了起来,看那样子是高兴到骨子里去了。

红姨笑而不答,将眼一看李固,红姨晓得李固差人来唤,不会只是这简简单单介shào

介shào

的事,一定另有拜托,于是,这不说的意思便是要等李固切入正题了。

李固此刻看着情况是再晓得不过了,于是便开口道:“我们这位史进大哥,也是你常听闻,你那些日子还说不知有幸无幸可以见得一面,今个当真来了,你也该把月朦胧最招牌的美姬献出来吧。”

红姨一听便懂了,但是却不直言,她有自己做生意的道理,对待雇主和对待自己手下人都有自己的规矩。于是先赔了一个笑才娓娓道来道:“嗳哟,瞧瞧李大人这话说得,倒似我没了诚意般般。别人晓得,李大人想必更是晓得,在我这月朦胧里,可向来是没有头牌这等分别的,我手下的姑娘们各有各的美好,各有各的味道,各个都是头牌,莫说你一夜就像玩腻,就是隔夜再来,也保管你消受不尽。倒是不如直白些,说说大人们想要什么样的姑娘们,我唤了来与你便是了。”说着那眉眼如丝地扫过了在座的诸位,让众人心里不由又是一颤。

第一百七十一章 月朦胧美色缭绕(贰)

李固一听红姨都这般说了,于是便也不再兜什么圈子,何况在老朋友这里也不需yào

什么铺垫,于是便直述心意道:“史进大哥久居北方,见惯了亢爽有余、不解蕴藉的北地胭脂,我方才才晓得,史进大哥对娇俏柔媚、妖娆多变的南朝金粉更是大为着迷,不知红姨……”

“我当是何事呢,呵呵,就是想换些南方的姑娘们,那好说的很.”说着红姨将那双犹如出水芙蓉的玉手举到肩头的高度,轻快地拍了拍手。

方才那伺候红姨进来的姑娘立kè

转身出去,过不得片刻时光,便有一行姑娘们淡施水粉,穿着丝绸薄衫踏着迤逦的小步子,便走进屋里来,绕了所有桌子转了一圈,才半包围地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这些南国美人呈现在大家面前,一个个将身子侧出一个微妙的角度将自己的妩媚和性感在不显山不漏水的情况下表现的一览无余,特别是那短至膝盖的蕾丝裙摆,是哪个北方汉子所见过的,一个个都张大了色眼,一寸一寸地在那一排排雪白细腻的小腿上触摸着。

男人们的目光再望上移动,肥硕的臀部之上紧接着是一个完美的弧度勾勒出了南国水蛇般灵动而柔细的腰身,那腰身在衣衫的包裹下,那种紧绷的感觉,让在场的汉子不由地想到了更深更私密的地方,仿佛这饱满而紧握的感觉,便是极好的代表,让男子们身下不由一热,随着身子某处的变化,渐渐地心里更是沸腾起来。众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使劲吞了一口口水,那眼眸紧紧贴着姑娘们魅惑的身子,饥渴地,焦虑地,迫不及待地继xù

向上探索着、品味着、享shòu

着,心里也更是火燎一般地难受着,可是却又乐此不疲着。因为那胸前被包裹得如影若仙,犹如蜜桃般的两捧柔软,是多少男人馋涎的温柔。

那络腮大汉“史进”已经扶着怀中的佳人离开了他的怀,一双眼睛在那些美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心里做着艰难的对比和抉择,这里的女人当真是了不得,个个水灵,想让人决出一个美得,当真是难上加难。当下大家屏气凝神地看着眼前的美好,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不但是深怕坏了当下这微妙的氛围,也是再等那络腮大汉“史进”选出一个相中的,他们便好再来分享其余了。

那络腮大汉将众人都打量了一遍,心里着实难以做出决定。红姨心里晓得,便走上前来,有一番话另作安排。但是红姨这么一走进络腮大汉的视线中,便让络腮大汉脸色一喜,顺势伸手将红姨的柔荑捏在了手中,厚着脸皮俨然像个淘气的孩子似地道:“红姨,我看呀,你手下这姑娘们个个都不错,叫人当真难以抉择哪个才好,但是,看来看去,照我看来,还是你最好了,不如少我些烦恼,多给我史进些面子,如何……”说着便手臂用劲要将红姨拉入怀中。

这一下,可让李固和李缄有些着了急了,这十年的功夫说来也长,红姨虽然是这月朦胧的东家,但是却从来不让男人近身的,莫说要她伺候喝酒作乐,就是让你抱上一抱也想都别想。当年有个下访的州司,也是这般被李固请到月朦胧里招待,那州司好色到了极致,愣是安排了三天三夜的花酒,将这月朦胧的姑娘们都把玩了一遍,但这还不算完,最后自然又打起了红姨的主意,这州司借着自己官大来强压人,以为这小小的关西镇里,没有人敢与他为难,可是他却不晓得,越是平凡的小地方越是藏龙卧虎。

红姨哪里是怕他高官强压的女人,在那高官一时色胆心急扑面抱来的时候,却被红姨轻轻一把扣住了手腕的命门,身子随即轻轻一旋便从那州县的身前飘到了身后,但是那狗官州县的一只手臂自然也被扭憋到了背后,那只猪手因为经络受制,随着红姨一下一下的用力,把那州官痛的眼泪都在眼眶里直打转。但是为什么这般痛苦却没破口大骂,反而颇有苦中作乐,还生怕红姨停下手来呢?那就真当是红姨的本事了,她整男人的手法是一套一套的,叫人无所适从也叫人闻所未闻,更是防不慎防。

对那州官红姨便是一手弄痛他,一手却灵巧地倒了温热的酒,举杯亲自喂到那州管的嘴里。有这般天仙般美貌的可人儿来伺候喝酒,那玉手凑到州官嘴边的时候,那诱人的光泽和那淡淡的香气,让州官心里说不出的享shòu

,恨不得此刻在那玉手上亲上一口,可是自己右手受制,身子想往前探探都痛到骨子里,于是心里虽然想着却驴子面前的萝卜,不管怎么走都是吃不到嘴里的。

随着一杯又一杯的花酒下肚,那州官越来越醉,心里却没有半点恼怒红姨的意思,反而生怕自己醉倒醒来,是一场春梦,再也没有这般标志的美人来喂酒。可是就这般喝下去,喝的李固都心里怕了,不知什么时候那州官含着笑心里美滋滋地却醉得再也睁不开沉重的眼皮,红姨才冷笑了一声将他放开。

等那州官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打道回府的日子了,可是自从他回了州府以后,那臂膀便一年四季疼的越来越入骨,找了极多的大夫却也没有人能治好,就连黎百草也曾请了去,黎百草也有些手足无措,弄得那州官一筹莫展,最后没多少光景连笔都提不起来了,这官也就此废了大半,又不过几月恰逢遭人弹劾,便就此官道中落。但是,直到那人疼痛欲死,他都不晓得这毛病便是那也红姨专门给他留下的病根,经脉长时间受制,再加上烈酒伤身,侵入了手少阳心包经和手少阴心包经,这一晚上的酒又喝了极多,这臂膀上的经络就此残废了大半,只是,一时没有显露出来,而那州官也不是江湖中人更是不晓得其中的门道。

这还是其中的一例,总之,李固此刻想起来都不由地心有余悸,在对红姨心生佩服的基础上,这也是对其分外敬重的原因所在。所以当下那络腮大汉“史进”这般无礼起来,心里也不由地捏了把汗。

此刻红姨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反感,只是盈盈一笑,便极轻易地将手便抽了回来,仿佛那柔荑就是一潭春水从石间山隙流泻而出,就是让那络腮大汉“史进”不管如何用力去握,结果非但是徒劳,反而更是将那只玉手从手掌中挤了出去一把。这下不但让那络腮大汉“史进”尤为吃惊,就连在座的人都无不惊奇。这一手亮相的着实漂亮,坐在席间的史进瞧得明白,这边是传说中的柔术,修liàn

到三分火候的时候便可将身体柔软如泥,等到修liàn

到七分的时候便可纵情肆姿犹如滔滔江水不拘形迹,如果练得在高超些,便可将身子融入到狭小的容器内而骨骼内脏不受丝毫损伤,而这柔术修liàn

的人极少,所以究竟其中有如何的奥妙当下史进能说出来的也就这些,此外唯一所知的便是,这柔术被人传的神乎其神之后江湖上也称为缩骨术。

红姨将手轻而易举地抽出来,便犹如彩蝶翩跹一般地轻盈间将身一旋,香味腾腾而起之时,身子也早已出了三步之外。在这旋转的过程中,红姨的五彩霓裳无风自动,不经意间又凭添了几分妖娆几分魅惑,这也让在座的男人心里都不由地痒了一把,但是,除了李固李缄两兄弟外,也只有史进看出了这红姨的步法。

要知dào

,这一旋可不是任何舞女可以做到的,看似是起舞般的翩跹,但实则却暗含这一种不可小视的步法,这种步法史进虽然不晓得,但是就凭着这轻易的一旋便到了三步开外的功夫来看,估计能做到的,也只有时迁这等步法玄妙之人了。看到此处,史进心里不禁有些敬佩之心,突然史进心里一怔,突然想起了最后走时,陈达说与他的话,想起了陈达给他的那面铜镜。史进将手悄悄探入怀中,捏了捏,不错,那铜镜还在,上面的花纹在史进的手中清晰看见,当初史进接过手来的时候并不曾细看,但此时虽然无暇去瞧,但是觉得这东西做工定然精细,是个女人家的宝贝。何况……啊呀,陈达口中的红姨,不就是面前的这个少女么。

这一下反应过来了,史进才又细细打量了这红姨一番,看这面相也就是个十八九的韶光,年纪轻的很。

此刻那红姨笑了笑,朱唇微启道:“史进大哥,若是眼花缭乱选不出个好的来,那便说说想要那般性子的,奴家来帮你选个中意的好咯,你看这般可好嗳。”

络腮大汉“史进”方才见她露了一手,心里便晓得这女娃当真惹不起,便陪着笑脸,也不得不乖了三分,道:“那就来个外似温柔,实则火热的可人儿吧。不知这般美人有也没有?”

“瞧史进大哥说的话,我这月朦胧什么样的奇女子没有。”说罢盈盈一笑,将手又是一拍,但这下却是极有节拍,好像是一首曲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月朦胧美色缭绕(叁)

随着红姨手掌拍出的清脆节拍,一个容貌娇美的女子此刻踩着莲步盈盈端庄奇走了出来,到了那络腮大汉“史进”的身边,盈盈一笑,将那大汉痴迷的颠三倒四.只是,方才在红姨哪里吃了些“亏”,此刻也不敢再拿手去握那美人的柔荑,只是痴痴地瞪大了那双牛眼上下瞧着那惹火的身材。

红姨略略含着笑意吩咐那女子道:“红梅,我们在位史进大哥可是个贵人,你千万要伺候仔细了嗳!”

红梅听了文雅地将头轻点,接着一个华丽丽地转身便端庄地坐到了那络腮大汉的怀里去了。这一下可把络腮大汉欢喜坏了,就简简单单从方才这两个动作上来看,完完全全就是他想要的那个类型。

李固一看“史进”满yì

了,而那红姨竟然没有给他难堪,心里这才偷偷地大大舒了口气。李固以一种感激的眼神望了红姨一眼,却不经意间瞧见红姨朝着坐在同桌的那低调的青年望了一眼。而这一眼,说来也巧了,史进恰好转眸,两人就这么在众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却让李固完完整整地瞧见了他俩四目相对的刹那。

李固晓得,红姨向来眼界极高,像那些普通的汉子她都是难得正眼瞧上一眼的,更别说像这般专意地瞧上某个人一眼了。李固此刻不禁也隔着桌面,将酒杯端了起来,接着瞧杯中酒的幌子,再次仔细将史进打量了一番,光瞧那面堂就果然不俗,身上似有龙气。李固不敢看的久了,只阅人几眼便转眸对红姨道:“那就请红姨再多劳下,为下面的兄弟一一安排姑娘好了。”

红姨笑了笑甜美地道:“这个自然!绿柳、碧溪来伺候李家兄弟,芍药来伺候那位小哥。”说着红姨对着史进似有似无地微微勾起了嘴角,那一抹笑意似乎是要告sù

史进什么,可是史进读不懂唇语,当下一片迷茫,只是看着那名叫做芍药的女子一步一莲花地走到史进的身边,规规矩矩地贴身在史进的身边坐了。

接下来,红姨纷纷为陪坐的客人们换过了姑娘,便一挥手将替换下来的女子们都散下去歇息了,等那一群女人一连串地出门去了,红姨便又开口道:“都要玩好撒!”说罢看了李固一眼,那意思李固晓得,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再唤她。李固微笑地点了点头。

红姨扭头而去时,顺带最后瞄了眼史进一眼,便衣带翩跹地踏出门去了,侯在左右的丫鬟从两边将朱红色的房门关起来,红姨的身影就再也看不见了。

红姨走了,一切又恢复了房里灿烂的春光。莺莺燕燕,笙歌嘈杂,场面亦是热闹非凡。

那络腮大汉将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埋在红梅的身上,这里拱拱,那里亲亲,闹得他怀里的红梅衣衫凌乱娇笑连连。这领头的都这般玩开了,下面的那几个相随的汉子就更放开手脚,尽情享shòu

。那些南国的女孩子似乎要比前一拨更会装羞弄怪,将这帮子男人哄的心里愈发燎火难耐。也不晓得是那美酒当真犹如甘露,还是经过这女孩子的唇口相送就愈发甜美,总之,在一片纸醉金迷之中,谁也没有察觉到瘦猴从始至终就不在场,他们当然更想不到,此刻的瘦猴已经曝尸血泊之中,早已命送西天去了。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李缄看这花酒吃的也差不多到了火候,于是便悄悄转眸想他大哥李固使了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眼神。李固收在眼里,心中也已经看出来了,那络腮大汉“史进”已经快醉死在红梅的温柔窝里了,而那红梅的肚兜也都快被他撩到肩头去了,这般下去,岂不是要憋坏了这干柴烈火般的“史进”。

于是,李固又和那络腮大汉喝了一轮,便将酒杯放下,和那红梅道:“红梅,我们这位史进老爷可是个贵客,他也有九分醉了,下来问姑娘你‘借干铺’。你看好不好?”

“借干铺”是风月场上对恩客的一种掩耳盗铃的手法,意思只是客人喝醉了,或者路太远,天时突变,临时借宿一宵,普通的规矩是开销六两银子,在月朦胧自然是要翻上几番的。当然,等客人接到内室去,到底是干是湿,自然是没有人去追究是不是真的“只是”借宿了一夜。

李固瞧红梅没有说话,便就又补充了一句道:“方才你们东家也交代过了,要好好招待这位贵客,更何况他是我的朋友。”李固怕红梅还不动心,便火上添柴地道:“另外,只要你们让大家满yì

,明个天亮,便道朝阳路方九霞那里去挑一副金镯头,算是我李某送给诸位姑娘的。”

李固之所以要下这么大的本钱,第一是因为少华山这伙人当真是贵客,而且此次前来目的非同小可。第二是因为这月朦胧里头可不比别家妓院土窑,这里只是吃花酒的所在,要是想更进一步,那可就不是银子能买通的事了,不但要面子,还要看姑娘们中不中意。这是月朦胧的规矩,这十几年来,但凡想冲击红姨这规矩的人,最后都离奇得很,或死或伤,反正到现在是没有人敢再用强,更没有人敢耍聪明。

李固当下用自己的面子来做砝码,为了体恤姑娘们的一片心,便又打出了声色场中,向来能买美人心的一手“黄金”牌。这下,那红梅妩媚地笑了,双手往那络腮大汉的脖子上一缠,娇滴滴地朝那络腮大汉道:“奴家扶你去后面歇息了吧。”

那络腮大汉“史进”酒是醉了大半,但是心里却也晓得这其中的意思,于是便装出了十分醉的模样,顺理成章地随了那红梅起身,被红梅扶着搂着便出门去了。

这两人前面一走,李固也无心陪着些人吃喝下去,可是提前离席是失礼,但要吃下去,实在没什么兴趣,就在这为难的时候,只见房门轻轻打开,一个年级不大的丫头踏着莲步轻悄悄地进了房来。众人此刻玩乐甚是沉迷,除了一两人留意,竟也无人知晓。那丫头绕过帘幕,从后面来到李固的身边,没大没小地拿指头点了点李固的后背。

其实在她进门的时候,李固就注意到她了,这个丫头李固不但认识,其实还是很熟悉的。这丫头片子是红姨的贴身丫鬟,名叫瑞云。逢年过节都会随红姨过来,有时候也为红姨跑腿,因为年纪不大,在这美人如云的风月场里,瑞云这娇小的一个丫头片子,更本就不是男人眼球停留的地方,所以,也常常算是红姨的半个信使。

此番她进来自然是红姨又话要传到了。李固心里一念过了,便将手往后一探,果然一只不大的冰凉小手将一张纸条悄悄放进了他的手里。李固缩回手来,便看见瑞云那小丫头片子又悄无声息地踏门而出去了。

李固见瑞云的背影消失在了朱门之外,便不动声色地在桌面下将纸条展开,上面是一行清秀的小楷,分明是红姨的笔迹——后院三楼歇息。

后院是月朦胧另外的一处桃园,那里不但是姑娘们自己的房间,也是供客人们“借干铺”的所在。

红姨的意思李固就晓得了,于是起身道:“众位兄弟想必都累了,红姨特别吩咐过了,今晚便就近在后院三楼歇息好了。”说着李固笑了笑道:“有劳各位姑娘了。”这话说的很有深意,但是众位姑娘却都晓得。

于是当下稀稀拉拉地一阵起身将椅子磨地的声音,众大汉们便在姑娘们的带领下,一同往后院去了。

史进便也混在这人群中与芍药一同往后院而去。

等着一帮人都走了,红姨这时候便又进到屋里来,挥了挥手将屋里的丫鬟舞女都纷纷遣散下去,一切都清净下来了,这才隔着桌子坐下来,看着李固眉头紧锁的样子,便朝着一旁沉默不语的李缄道:“看把你大哥给愁的,什么事啊?”

“你怎么知dào

有事?”李固有些不解,便抬头相问。

“我不但知dào

有事,而且还晓得你在愁什么?”红姨眉眼如丝,寻了一个干净的酒碗,顺手操起一坛子来,便咕嘟咕嘟地倒了进去。

“哦?我倒要请教。”

红姨微微笑了,道:“那帮人不是少华山的人马。”

红姨只说了这一句,就让李固李缄二兄弟顿时瞪大了眼眸。这一句,真当是石破天惊,听到李固心里真当是不知是喜是悲。

李固定了定神道:“实不相瞒,我两兄弟着实在为此事苦恼,我两瞧他络腮大汉并不似江湖上传闻的那般。故而起了疑心,我……”李固本想将自己已经下了两步棋来测探那行人的虚实,只是,逢人但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何况眼下的事情是好是坏,当真一时半会也断定不得,李固也不想让她来趟这洪水,于是李固便硬生生地将话咽了下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陷悬疑真相迷离

红姨看出了李固心里有话却不愿说破的意思,为了免于尴尬便先开口道:“那络腮大汉真不了,在红梅送她回房的时候,我在路上遇到了,你看,我拿到了什么?”

李固凝眸瞧去,只见红姨手里握着一个做工精致的木牌,也许是经lì

的时间久了,那木牌的棱角都被磨出了光溜溜的圆角来.但这个东西不管磨损城个什么样子,李固是万万不会认不出它的,那就是兵部统一配置的腰牌,但凡官兵都会有,州里的驻军是木牌,而各地的禁军是铜牌,这些东西是不会轻易示人的,只有在核查身份时,才许拿的出手。

当下李固瞧见了这个东西,那络腮大汉竟然是官兵身份,既然不是史进,那就好说的多了。只是,这一群官兵为何要冒充少华山的人马前来招降呢。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期,难道,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任务么?这华州的总兵督监都被少华山打的惨败,这州里的驻兵大伤元气,知府恐怕此刻正急的向上面递交陈词,急请救兵呢,哪里还有功夫做出这样的手笔来。

红姨看着李固盯住那木牌不放,就像那些男人们盯住女孩子肚兜里面了似的。红姨心里便顿然晓得,自己手里的这个玩意意义可非同一般。于是,将手一送,把那个木牌直接丢给了看的直发愣的李固。

李固接过手来拿到灯下细细一看,根据这木牌上所刻的信息,这络腮大汉叫做赵二毛,是华州兵马督监孟森手下的一个极小的跟班。李固有些如坐针毡了,那孟森可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官场上不但和枢密院童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这个人更是心机深邃,但凡被他盯上的人,十有八九都没什么好下场。

只是,听人传言,华阴县已经彻底被少华山的人马所占领,孟森手下的将士也被杀的七零八落惨败不堪,至于孟森处境和下落,到现在着实还没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有人说被乱军射杀了,也有人说只身往汴梁逃了直接投奔童贯去了,还有人说他被史进帮了,当下正关在少华山的水牢里,这些都是众人们声口不一的谣言,至于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当真现在断定不得。可是,孟督监的人马此刻突然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出现在关西镇,那这事情可就诡异的多了。

红姨瞧李固眉头愈发凝重了,当下还来不及开口,李固便抢先说道:“红姨,这事态恐怕不是你我想象的那般简单,我是关西镇的保长,无论如何逃脱不得干系,但是,你却没必要涉足进来。毕竟,是福是祸,现在全然不知,何苦……”

红姨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他的话道:“奴家晓得你的意思,啰里啰嗦的还这么多‘但是’‘毕竟’的,还不是想帮你忙么,那好了。既然人家不领情,那么奴家就不管咯。”说着便要起身而去。

李固不晓得这女人是真懂事还是假装生气,便陪着笑,连连道:“红姨莫急!红姨莫急,我也是为你好……官场上面的人,复杂的很,有时候比江湖还深,还要莫测……你看现在你都在关西镇待了十多年了,好不容易做大这月朦胧,何苦来与我一同涉险,还不如安安稳稳过几年好日子。”

李固这番话说得着实是实在,也说得很够义气,在江湖上很多兄弟便是因为这个愿意前来投奔,更愿意为他出些力qì

。红姨当下听了,心里晓得李固所想,便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好吧,都依你不就好了。”

红姨说过这话,李固心里便稍稍松了下来,可是红姨叹息罢了,转而又道:“可是,在姑娘们去后院的路上,我已经暗下红令了呀。”

这一句可把李固唬的站身起来,李缄的脸上也不由地为之色变,他晓得那红令是什么东西。在月朦胧里面,用灯笼悬挂打出的暗语,也有时是红姨亲自传达的口讯,只是不管是那般,这红令都是要命的勾当。于是李缄不禁略带责怪的口气颤颤地问出了口道:“红姨,你可晓得你现在在做什么!”

红姨轻轻点头,道:“这人不是少华山的人马,却敢冒充,想必是来头不小的官兵,只是,这样的事落在你们兄弟手里,那又有什么法子可应付,反正他们是秘密前来。那不若,我替你一并收拾了,就当这帮人从来不曾来过关西镇,不曾见过你李固李大人!”

李固听的直冒冷汗,红姨这般做虽然也是一个办法,但是,这却是要让红姨自己担负极大的后果。李固还不及开口驳她,只见房门此刻哄地一声便撞开了,一个女子连同一个大汉,一起倒在屋里的地上。而此刻,那女子却死死抓住大汉的领口,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这一下,可把在座的众人着实吓了一大跳。定睛开始这才知晓。李固和红姨同时开口,一个叫了声“刘唐!”一个叫了声“冬菱!”。原来都是自己人,如何却这般厮扭在一起。

李固喝道:“刘唐,这是为何,大老爷们儿怎么和小女子厮打一块!”

刘唐挣扎起来,立在一边,看了眼那爬起身来的冬菱,有些气恼地道:“俺不想与她动手,怎奈这女人当真难缠,俺有要事禀告,她却死活不然俺进来。”

冬菱狠狠瞪了刘唐一眼,转首向着李固红姨等人做了一礼,柔着声音道:“我不知他是李老爷的人,这下可要怪我咯。”这话说的厉害,女人天生两张嘴,下面的厉害,上面的那张更是要命。就这一句话,就让李固没得话说,反倒是将了刘唐一军。

刘唐心里气不过,便又道:“我不想和这小妮子动手,但是这小妮子着实不饶人,先是搔首弄姿地一番挑逗,俺便是要进来,她便换了一副死缠烂打的手法。俺看不惯,心里一时着急便要硬闯,。谁晓得这小妮子竟然趴在俺身上,还将腿脚将俺捆了个紧,就这般才争斗不下跌了进来。”

这一番说,可把红姨说笑了,她拿手绢轻轻掩了掩嘴,道:“呵呵,是我叫他们在外面候着,闲杂人等一个也不叫放了进来。”说罢朝冬菱一笑,投了一抹赞许的目光便道:“冬菱,你先下去吧。”

“是。”冬菱又做了一礼,临走狠狠滴瞪了刘唐一眼,这才踩着如云碎步迤逦而去。

房门再次关上的时候,刘唐赶紧走了过来,方要开口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拿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红姨。

这意思李固晓得,便将头点了点,这意思是不必避嫌,但说无妨。

于是刘唐这才像个顿时决口的大堤,开口便惊下了整屋的人道:“大哥,那个人死了!”

“谁!”其实李固知dào

刘唐指的是谁,但是还有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道。

“那个‘白Lang’死了。”

白Lang是李固他们李府对试验品瘦猴的代号,他们本来希望通过白Lang来得到他们想要的所有信息,可是没想到却把人家给弄死了。

“怎么死的,不是交代过你们了么?”李固有点惊诧地看着刘唐。刘唐在他手下是最靠得住的人,不但是功夫最俊俏的一个,也是办事最妥当,脑子转的快的人。今天的这件事,实在事关重大,不得不让李固小心翼翼,所以特意将在外打理“生意”的刘唐快马加急的招了回来,可是,却还是出了这般大的纰漏,不得不让李固有些吃惊。

“大哥,咱们府里有‘反骨’!”反骨在道上的黑话,意思就指那些背叛卧底的奸细。刘唐没有接李固的话,而是说了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将在座的三个都惊的又是一怔。

“谁?”

“这……那人,俺却和他不熟,平日里不怎么言语,所以俺也没有怎么注意他,这人使得是一把柳叶蛇刀,脚上功夫了得的很。”

“柳叶蛇刀……脚上功夫了得……”李固和李缄相互看了一眼,嘴上默默念叨着,便将头一点道:“是石勇,人送外号石将军。”

“他怎么了?”李缄觉得刘唐突然提到这人定然是有问题,便赶紧补了追问道。而且这石勇是一月前才到关西镇上来的,正是李缄发xiàn

了这号人才,才引荐给大哥李固的,今个一听这石勇的名字,李缄自己心里如何能不心惊肉跳。

“他和另一个兄弟护送了那白Lang进来,可是,眼看着俺就要将所有的消息问出来的时候,没想到那厮却在背后下黑手,还好俺反应迅捷,不然就正当着了他们的道了。”刘唐这般说了,当真把李固听的心都惊了,刘唐继xù

道:“那鸟厮不但下手伤俺,还将另一个兄弟也杀了,俺不想制住他却没想到,他趁俺不得空,竟然声东击西将白Lang一刀杀了,俺看着火大,便一发伤了这厮,却不想,这小子脚下功夫倒是不差,几个起落就没了影子。”说罢刘唐甚是懊恼。

“那他为何要这般做!”

第一百七十四章 陷悬疑真相迷离(贰)

“在他逃了以后,大哥,你知dào

我发xiàn

了什么?”刘唐颇为认真地看着李固.

“什么?”李固往前探了探身子,显然很是关心。

“我发xiàn

了这个。”说着刘唐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来,紧紧握在手上。在座的众人定睛一瞧,当下变色。

“这……这不是官兵的腰牌么?”李缄失口道。

“我来看看。”李固谨慎的很,当下将那腰牌从刘唐的手里接了过来,在眼前仔细一瞧,果然不错,但是这腰牌,李固看出了端倪,惊道:“这是……耆长手下的人!”

“没错!”刘唐点了点头,继xù

道:“白Lang之前说他们此番前来是为了关西镇府库的银子,正当他要将内幕一一说明给我听时,那石勇便动手了,其中他还失口说‘不杀了你难道还要你供出我家老爷’,大哥,你想啊,有着腰牌在身,他就是耆长手下的官兵,他家老爷正是那耆长啊!”

“你是说,金三胖?他在打府库银子的主意?”李固若有所思地道。

“就是这话,大哥,这小子向来对我们李府阳奉阴违,背后没少干些损人的勾当!”刘唐生怕李固又像以前一样放松对金三胖这耆长的警惕,于是便又多了一嘴将这话给补上。

“他好好的不做他的耆长,你说他打府库的主意干什么?要晓得,金三胖是有点小贪,就是再芝麻的小官,也好歹是朝廷的人,自己最晓得哪些银子可以动得,哪些银子动不得,哪些银子动了是要掉脑袋的,他心里晓得。我想断然不会!”李固这么分析下来,又摇了摇头。

刘唐看李固到了这地步还是在为别人说话,心里不由地急了道:“如果不是他,那他为什么会派人安插在咱们的府中,为什么要杀白Lang,为什么这时候也又一波官兵冒充少华山的人马来招降,大哥!平日里你让他,咱兄弟们都听你的,由他们去,咱忍了,可是,现在可是要命的时候啊!”

“那你看来,这一行人都是金三胖手下的官兵了?是金三胖派来的了?”李固见刘唐谏述极为恳切而又火急,也不得不换个思维再次好好思考下。

“那还能有假!我估摸着,那金三胖就是要里应外合陷大哥一个‘通匪’的罪名,然后好演一出‘先斩后奏’,大哥想想看,你不在了,这县里还不是他说了算,那么府库即便被他掏空了,他也可以嫁祸在你的头上,那时候,死人不能开口,当真是死无对证。大哥又蒙受了一个贪污的罪名,反而愈发显得他金三胖英雄了!”刘唐越说越急,最后将在座的李缄和红姨都说的有些紧张起来。

李固沉默不语了,心里暗暗这么一想,着实还有这么点可能。

刘唐见李固不言不语,生怕他还不信,于是又进一步引导他的思路道:“大哥是不是觉得那金三胖没有理由这么做,两家是无冤无仇,可是,大哥,这个事我在来时的路上就想过了。大哥你喜好结交江湖义士,门下又多我们这般的江湖之人,远远超过了他耆长手下的那些虾兵蟹将,这已经让他这个耆长很没风头了,再者,您手下的产业不少,特别是流水楼阁和……”说着刘唐谨慎而敬重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听得入神的红姨,继xù

道:“和红姨这里的月朦胧。那金三胖想必是嫉妒咱李府财源广进,又担心这般发展下去,他着耆长的位子就成摆设了,那他的面子在关西镇里就不再是面子了。”

李固听到这里,将手悬空一顿,做了一个“止”的手势,打住了刘唐还要讲下去的话,道:“我晓得了……”

刘唐一听,顿时心里松了口气,急忙道:“那帮子人呢,大哥怎么安排了?”

李固道:“都叫我安排在月朦胧‘借干铺’去了,这……”

红姨微微笑了道:“这什么这,事情也差不多明白了,史进根本就没来,咱们自作多情,还猜来猜去的。好在我已经吩咐过了,直接将这些官兵做了,从人间彻底蒸发,叫金三胖有口难言!”

李固听了有些迟疑,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但是心念一转,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立kè

问刘唐道:“那白Lang怎么处理了?”

如果是在平日,这些杂碎的问题,根本不需过问,刘唐一样会处理的很干净,但是眼下却不得不小心翼翼,任何一个疏忽都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都做干净了,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白Lang的身子四下分了,交给兄弟们喂了狗了,就是他耆长想查,恐怕从狗屎里也查不出什么。”刘唐说得利落,做得也是麻利的很。

李固满yì

的点点头道:“那就好。”说罢,李固顾自端起酒杯来,一扬脖颈将酒穿肠而过,李固将酒杯缓缓地放下,痴呆呆地看着桌面的某处,不禁感慨道:“我就说,史进这么大的一个人物,如何肯带这么几个人来招降我,我李某算得什么,能有这么大的面子……”

李缄听得出李固话里的失意感,于是便宽心道:“大哥,也莫要这般想,好在所来的不是史进,我们才好收拾这摊子烂人。”

李固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声道:“二弟说的是,如果史进真当是这络腮大汉,反倒让我为难了。没来好啊,没来好……”

虽然李固口口声声地说没来好,可是李缄和红姨都听得出,李固是真的希望史进能来,这不是虚荣在作怪,而是李固当真渴望着某种江湖。

就在这安静的片刻,“当当当”的三声,紧接着便是冬菱在外面贴着门扉说话的声音:“主子,李家传讯的人来了!”

红姨笑着看了眼李固,做主子的便开口道:“那就请他进来说话!”

接着,一声吱呀的门扉响动,一个后生抢进了房来。刘唐瞧他那行路的步子,便晓得这后生一定是从外面加急赶了回来,不然不会累成这副模样。只见这人快走几步,站到李固的身后,一弯腰要耳语给李固听,李固摆了摆手道:“直说吧!”

“是!”那后生做了一礼,当下站到众人面前,道:“小的按照大人的吩咐,去了一趟华阴县,是少华山的三当家……”

“跳涧虎陈达!”红姨插嘴道。

“正是,这位好汉。”

李固看着红姨道:“你认识他?”

红姨被人这么一问才觉失态,便略略笑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在我来投奔你之前,途径少华山的时候,曾得他相救,也算是相识吧,只是,有些年月不曾见过了。”

那传讯的后生见红姨的话说完了,大家都不做声,便晓得该自己说下去了,于是道:“陈达说,早在午后的时候,史进已经孤身来咱们关西镇了!”

“史进来了!”李固有些惊了。

“孤身来了?”红姨也有点吃惊,这史进刚刚打下华阴县,在少华山也算是“位高权重”,就这么敢一个人来,当真是个奇男子!

那传讯的后生又重复了一遍道:“没错,早在午后就动身前来了,只是一个人。”

“那现在史进身在何处呢?”李固声音有些颤抖,心里也多了几分焦虑。

大家也随着李固陷入了这个问题中,不由地各个心里暗暗着急。

就在这时,刘唐一拍大腿道:“怪不得,那金三胖到现在也不派官兵来闯月朦胧,定然是有了新的路子!”

这一句话可谓是石破天惊,将众人说的如梦初醒。李固眉头徒然锁紧了焦虑地道:“你的意思是说,史进半路被……”

刘唐点了点头,道:“只怕,史进刚进关西镇便被金三胖给抓了。”

这又是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今天这刘唐说的了的话可是句句惊人,让李固也有些越听越害pà

了。李固紧缩眉头心里仔细想了想,如果刘唐所猜有误,那么午后史进就独自前来,此刻不可能不到这里,而自己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如果事实正如刘唐所言,那么,情况可就糟糕了。那耆长保不定会将史进斩首,然后献到东京去邀功。

这如何是好……李固心里想着不由地有些焦急。

“大哥!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点齐兄弟,找那金三胖去要人!”李缄想了下便一字一句地道,看这样子是下了决心了。

“史进现在值多少金子,你可晓得,我们这般去要,他金三胖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么,怎么会将自己的大好前途白白拱手”李固顿了下道:“这般直直去要人,是万万要不得的!”

“那我们怎么办?”李缄本来就想好了的,但是被他大哥这么一说,心里想想似乎也是,顿时有些没了主意。

李固沉默下来,心里开始了最后关头的抉择,选择大宋王朝还是投靠少华山,一念之间,不知会改变多少兄弟今后的命运,这绝然不是小事。李固的眉头蹙的更紧了,整个屋子被可怕的寂静包围着,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固的身上……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史进桃花风流命

【月朦胧·后院】史进跟着芍药从花天酒地的月朦胧大堂里出来,通过莺歌燕舞的走廊,和挂满红色灯笼的穿花游廊,绕过了一片不大的假山便来到了月朦胧的后院.众位四下就此被姑娘们扶进自己的房里,关门闭窗,便互不相干起来。

史进也被芍药带进了芍药自己的房间,毕竟是姑娘家的房间,一推开门,还不及点起灯来,就可以闻到扑鼻淡雅的清香,那种香味是史进不曾闻过的,不知dào

是什么花配出来的味道,就是钟灵恐怕也不曾用过吧,史进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地一怔,深深吸了口气,将这心念丢在一边不再去想它。

“这位大哥,方才在前面场子热闹还不及请教姓名……”芍药这细腻的声音讲出话来,真当有三分暖意,叫人听着很是舒服。

史进没有去瞧芍药,而是看着她将灯点起来便打量着屋内的装饰,也借机避开了这般四目相对的尴尬,心里撒谎也就愈发容易了,道:“穷人家的孩子,哪有什么像样的姓名,叫我小九就好。”

“小九,小九……”芍药自己念叨着就忍不住淡淡笑出声来道:“莫非小哥前面还没喝够酒啊,要不我再取些与你来?”

“这个倒不必了,只是这宴席丰盛,肚子却没吃实在,如果可以,倒是烦劳小妹取些馒头牛肉来与我吃,感激不尽!”史进说着微微欠了欠身,以表礼节。

“这个好办。”芍药一面说着一面沏了一杯茶献到史进面前道:“你喝茶解解酒劲,别小瞧那些好酒,后劲可大着呢!”

这一句,可让史进心里有些担忧,虽然在场面上也很是谨慎,但是席上不断有人敬酒,也着实回挡不得,一杯一杯,比起平日虽然不多,但是,芍药一句后劲极大,可叫史进发了愁。史进心里想着还打算怎么困住芍药,自己夜里好出去行事,可是,这后劲一上来,岂不是要坏了大事。心下不由地害pà

,脸面上就跟着蹙起眉来。

史进心里是这般想,但是面前的芍药却不晓得,还当着青年不胜酒力,后半夜想干“坏事”都不成而有些担心呢。于是芍药婉而一笑,道:“你先喝着,我去叫人煲碗醒酒汤与你喝,顺便取些你要的吃食来。”说着便打开门轻悄悄地出去了。

原先在月朦胧的前面,觥筹交错,丝竹乱耳,史进还不曾主意到这些姑娘,此刻静下心来,便容易察觉的出些什么了。就拿方才那芍药落步无声来看,史进便足以有九成把握推定这芍药决然不只是个简单的红尘女子。其中的步法……史进又不由地想起了在前面的时候,红姨那绝妙的旋身后撤,那步法,岂不是和此很像!这些女人将江湖步法都溶进了平日的行路上头,端得是了不得的本事。

就在史进沉思未定,一口茶水还未送到嘴边,芍药便又出现了。但是,她却没有像史进所想,端一个大托盘来,反而是打来一盆脸水。芍药不经不慢地说道:“小九哥先宽宽衣,洗洗脸。我已经安排后厨去做了,过不得一炷香的功夫就会送过来。”

史进一听,起身陪笑道,“有劳芍药姑娘了!”

“有劳倒是不敢当,红姨交代了,要好好伺候小哥你,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怕就怕,明天天一亮,你把人家抛到九霄云外咯。”芍药说着媚眼如丝地看了史进一眼。

史进尴尬地笑笑,不知dào

说什么好,脸上也不由地浮起一片淡淡的绯红来,好在和酒后的潮红映在一起,让史进少了一份难堪。

芍药又东拉西扯地说了些别的,一面说一面替史进解钮扣,卸去马褂、长衫,依偎在身边,又是那种淡淡幽怨的声音,史进自然是“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等她低头去解史进腋下的那颗钮扣时,史进的心里渐渐浮起了钟灵的影子,那日在少华山史进伤重在身,便是钟灵这般处处伺候周到,只是,当下却不知和他爹去了哪里,如果那日追上去,不让她走,会不会现在解开纽扣的就是钟灵呢。史进思绪早已飞出老远了,不由得就伸头去摸芍药的如退光黑漆般的头发。芍药被他这么一触碰,全身也是一怔,这般轻柔的抚摸,恐怕不是哪个心怀**的人能做得出来的,这小九一定是心里有什么柔软回忆叫我给触动了。芍药一面想,一面心里却又有些莫名的小脾气,把头再往下低,避开了他的手,同时可爱地嘟起小嘴抗议:“坏蛋,再这般动手动脚,把我头发就要弄毛了!”

“你的头发是自己梳的?”

“自然咯!我自己梳头,我自己打辫子。我们这种人,难道还有丫头、老妈子来伺候的福气?”

“也不见得没有。”史进说道:“丫头、老妈子又何足为奇?”

这话一说完,芍药立kè

抬起眼来,双目流转,在他的脸上绕了一下,马上又低下头去,捞起他的长衫下摆,解掉最后一个扣子,卸去外衣,然后绞一把手巾送到史进手里。

史进发xiàn

她眼中有期待的神色,不用说,那是希望史进对她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有个更为详尽的下文。因为,芍药出身贫寒的家庭,差不多十几岁的时候就家破人亡,被送到富贵人家去做丫鬟,后来因为这富贵人家被一伙山匪给满门灭口了,好在红姨机缘巧合将她救了。从此便过上了这般的生活,她虽然向往那种贵妇人的生活,但是却从来不敢想。但是史进已觉得在此说这般的话实在是后悔出言轻率,便装做不解,没有再说什么。

芍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伺候史进擦了脸,两人都没有说话,这种静谧的氛,有暧昧也有诡异。

而此刻的史进在这一天之中遇到了太多,一直装傻,但是旁观者清,心里已经将这李府看了个大概清楚了,也对李固和李缄这两人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们心里怎么个想法恐怕别人不晓得,但是史进已经心里有底了。但是,现在现身还为时有些早,史进现在应该再去暗中拜会一下那位耆长了,毕竟在关西镇,他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事关招降的顺利。所以,现在如何脱身,如何将眼前这美少女制服住才是个急人的事。

就在史进暗自思虑的时候,在芍药的心里,也在做着强烈的心里斗争。她一面给史进擦洗着脖颈和脸面,一面却在暗暗思虑,要不要真的按红姨所言,将这面前的汉子给杀了。可是,毕竟这青年不论是席间还是现在,乖的都跟猫儿似的,不像其余的那些臭男人一样令人作呕。其实,除此之外,还有更重yào

的是,这青年是少有让她不讨厌的男子,那眼神的深邃和清纯共存的眸子,让她深深有些着迷,如果就这般杀了,岂不是很可惜,也不知dào

还要等多久才会再遇到一个这样好的。要不……去求求红姨?芍药微微地摇了摇头,依着红姨谨慎的性子,哪里会纵她做这般傻事。就这一霎,芍药便自己将自己心里的胡思乱想打消殆尽了。

史进和芍药两个各想各的,直到史进瞧见芍药微微摇头,低头看时,芍药都开始要给他洗脚了,史进以为是芍药有些嫌弃,于是也颇不好意思地道:“啊呀,这个……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姑娘帮我再催催厨房,也早点下去歇了吧。”史进有点巴不得她赶紧走,也好在她前脚下去休息,自己后脚就离开这里,等天亮时再回来就好。

芍药被史进这么一说,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心里想的都表现在了脸面上,赶紧将头埋的更深了。史进又劝了她几番,两人来来去去地谦让了几回,芍药见史进这般坚持便才起身,将身子背过去,在史进看不见的时候,皓白的牙齿将殷红的下唇咬了咬,踟蹰了一下还是往那边自己的衣柜边走了去。一边走,一边道:“我今晚不在这里陪小九哥么?”

史进笑了笑道:“不敢烦劳姑娘,此番已是打扰!”

芍药听了心里快恨死他了,你好歹倒是说些讨厌的话来让我有些恨你,哪怕一点点也好啊,你这般叫我如何忍心!芍药心里虽然挣扎但是死死地咬紧了下唇,深深地吸了口气,憋在胸腔里,将心一横,毕竟是红姨将她拉扯到这么大的,红姨的意思是不可以违逆的!绝不可以……芍药强做笑笑地道:“那我就不打扰小九哥了,有什么需yào

便唤我。”说着,芍药从衣柜里的暗格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来小心翼翼地拿到史进面前。

史进往里面一看,是一个小小的箱子,仿照镖局保险箱的做法。用铁皮外包所装,漆成墨绿色,也装有暗锁。

“这是什么箱子?”史进有些好奇。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百宝箱。”芍药笑了下,便拿了一句玩笑话搪塞了过去,自己却也不避讳地当着史进的面将暗锁打开,从里面取出一盏雕琢华丽的油灯和台柱。那台柱上镂空刻着各种各样盘根错节的纹饰,史进说不明白上面是什么,只是看着很是赏心悦目。

芍药道:“一会儿,我差小厮来给小九哥送夜宵,这盏灯是以前一个有钱人打赏给的,平日里我舍不得用,今番便先给小哥你享用着,也算我的一点心。”说着芍药便将与这台柱相配的油灯点燃起来,这灯果然明亮非常,不似寻常。

史进瞧那火光红的太艳丽了,艳丽的犹如鲜血一般,更让他惊奇的是,这油灯不似平常所用的那些油脂灯,一点青烟都没有,燃烧的太平静了。芍药见史进瞧得入神,便微微笑着,悄悄退了出去,就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芍药的笑容渐渐僵在了脸上。

三、二、一,倒!

芍药心里默念着,只听里面轰隆一声钝响,芍药已经知dào

发生什么了,没错,那盏油灯有毒……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史进桃花风流命(贰)

芍药听见屋里茶杯打翻,物体倒地的声响.芍药双手按在两扇门扉上,现在似乎连推门的力qì

都消失了。

打开门后会是怎样的一番样子?芍药是见过的,以前也曾受令于红姨,这般干过。那油灯是有机关的,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油,只要是那油灯不换,就必然会得手。因为那迷魂散不在油中而是在油灯和灯捻中,只要灯这么点起来,油灯中的温度上来便会让油灯受热分解出先前煨进去的毒再加上灯捻的药性,这灯下的人必然被麻翻。就是功夫再好的人也顶不住这般把霸道的毒性,必然会瘫倒在地,没有半点力qì

,只能任人摆布。

芍药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仿佛都压迫的眼球产生了一片缭乱的惨白幻觉。就在这时,从后院另一侧的房间里,淡然地走出一个姑娘来,只见那人轻轻地将一盆又一盆的水洒在后院中间的花池里。芍药知dào

,这姐妹已经把事情干干净净地做完了。

红姨的身影又一次在芍药的心里闪过,芍药咬了咬下唇,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条特制的丝巾掩住口鼻,便一狠心将门霍地一声推开。果然,桌上那盏灯火兀自燃烧着,那火焰干净的一尘不染。而在桌上是茶杯翻倒的狼藉,椅子倒在一边,史进已经全身脱劲瘫软在地上了。芍药走上去,指头只是轻轻一弹,只听空气呼地一声呼啸,立kè

那盏迷魂灯便应声灭了,芍药将前后的窗子打开换气,等再将这迷魂灯拆装放入“百宝箱”里之后,一盏普通的油灯又点燃起来。

芍药走到史进身边,蹲下身来,摘下了掩在脸上的丝巾,有些迷离地瞧着史进俊美精致的五官,那青春中略带成熟的脸庞,无声无息间散发着数不出的英姿气息。芍药一时间看的有些痴迷了,在这月朦胧里,要么就是五大三粗的大汉,要么就是肥头大耳的富贾,也倒是有些几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要么猥琐,要么丑恶,即便有几个长得俊的,也是多些ru臭未干的粉黛气。像史进这般的后生,说实在的芍药还是头一回见,心里怎么看怎么顺眼,怎么瞅怎么满yì



“唉,谁怪你和那帮子短命鬼搅合在一起,若不然,我也好向红姨求你一条命。”芍药自言自语地说着叹了口气,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心里倍感可惜。

可是当下却没有办法,芍药起身走到了与这屋子想通的侧房去,里面放着一个很大的木盆,这个不稀罕,是家家都会有的东西,洗澡啥的都在里面。只是,当下芍药看着这个木盆,又瞅了瞅外面瘫在地上的史进,心里却说不出的触目惊心。芍药又往里面走了两步,在靠墙的一个大红斗柜里,打开其中的暗层,有一个酒坛子般黝黑黝黑的瓷器。芍药以往做事,向来干脆,可是这次却有不些不由自主地害pà

,害pà

的让她的双手微微地发颤,那种不祥的感觉,让她有些畏畏缩缩。她总是觉得在背后,正有一双雪亮的眸子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芍药猛然回头,可是,屋里安静异常,没有一点动静。桌上的油灯静静地燃烧,史进依旧瘫在地上没有意识,一切都是老样子,没有一丝的改变。芍药静了静心,继xù

将那一坛子的液体搬到那大木桶前来。木桶里已经有大半的热水,是红姨在她们回来的时候就安排好的,此刻热水还依然热气腾腾地一副云雾缭绕的样子。

芍药紧紧地咬了咬牙,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中那黑坛子的封盖打开,小心翼翼地将从其中倒出一股股无色无味的液体来。芍药估摸着量差不多了,便停下手来,原原本本地将坛子封口放回到原处。紧接着芍药猛然回头,迅速地将屋里扫了一圈,可是依旧什么都没有。

今天这是怎么了,迷魂心窍了么!怎么动不动就这般疑神疑鬼,唉,都是这个坏蛋弄的。芍药一面心里暗暗责备自己,一面给自己宽心。可就在这时呼啦啦地一声细微的响动在她脑后的上方响起,芍药双耳极为灵敏,脚下更是敏锐,一发力便腾身而起,空中随即转身,忽地一掌朝着那个声响的来处打去。

可是却依旧没有什么人影,等她双脚落地的时候,才发xiàn

是一只受火光吸引的飞蛾。此刻受她这么煞有其事地一掌早就打死了,顿时飘落掉入了那大木盆的水中。那纸一般轻薄的双翅在落入水中的一霎那便化为了乌有,而飞蛾便便的大腹也不过一盏眼间融化的一干二净。

这就是化血水的厉害之处,可以将植物金属之外任何物质化为乌有。这本是江湖上从外域传过来的,经过这几百年,江湖上早已没有人再拥有这般霸道邪恶的东西,听说就连外域都没了踪影。但是,不知为何月朦胧中却可以独家配置,这是世人不知的东西,更是月朦胧极多秘密中的一个。

芍药静静地看着,心里不由地想象着自己将史进放入这化血水中的情景。芍药猛然地摇了摇头,将那一念从自己的大脑里驱赶出去,便又走回到史进的身边,缓缓地伸出她那柔软的双手触摸到了史进衣襟的胸口,轻轻地抓住衣襟的领口方要脱下来,可是,心里的某处却又不知为什么被这面前像睡熟婴儿的青年所弹动,荡漾起一波波的春水。是不是男人看到女人便是这般的感觉,芍药不知为什么会有这般一个古怪的念头浮上心来。

可惜,我却不能留你。红姨要谁三更死,休想偷生到五更。唉,看你这般顺姑娘的心,便好生款待你一回,莫教你受着地板的阴冷。

芍药心里想着便像个男人那般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好不容易将史进横抱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十几步,扑通一声,两个人一同倒在了芍药的大床上。看你这俊俏的脸,没想到这匀称的身子却这般的沉。芍药一面羞着脸没来由地怪着史进,一面费事地从史进的身下把手抽出来。

芍药看着自己床上躺着的史进,心里说不出的一种奇异感觉瞬时占领了整颗心脏,让她一阵紧似一阵的迅疾跳动。芍药上下看看,心里当真不晓得是该先脱他的裤子,还是先脱他的衣服。这感觉好像是自己在嫖他似的,这让芍药心里又多了一番风趣滋味。以前都是那些臭男人在自己身上摸上摸下,搞得自己娇喘连连,现在可好了,这个男子刚刚成熟便完完整整地呈现在自己面前,由自己来主宰了。

芍药拿手贴了贴自己滚烫的脸,一双水灵灵的眼眸专注地看着史进,不由地渐渐俯下身子,当自己的前胸贴上史进结实的胸口时,芍药也忍不住还是在史进的脸颊上轻轻地留下了一个鲜红的唇印。芍药被自己这般大胆的举动也着实羞透了心,往常男人就是再怎么挑逗玩弄,芍药都不会留露出一点点的羞涩,可是,现在却完全就像个刚刚出阁的新娘子,任何一点一滴的动作,都让她自己心跳加速,难道这就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么?

芍药顾不得多想这些,只是心里觉得这般的感觉是从来都不曾拥有过的。芍药温暖柔和的双唇吻过了史进俊美的脸颊,顺着史进的耳朵轻吻下来,芍药微微探出灵巧柔滑的小舌头,挑逗这史进的耳垂,玩弄了一回,还觉得不过瘾,便索性将史进的耳垂含吸在小嘴里,心里的激动加上身子的紧张让她一口口的香气在史进耳边不停地喘息。芍药玩弄了一会儿史进的耳朵,顺着脖颈便一路向下,一直吻到史进的喉结。接着再缓缓地向下,直到吻道胸前的衣襟这才抬起那张羞红的秀美脸庞来。

芍药目不转睛地看着史进的脸,依旧是沉睡的样子。其实芍药不看也知dào

,那迷魂灯的药性很独到,中毒的人不过几个时辰是决然不会醒过来的,就算是将他们丢进化血水里,也决然不会醒来。芍药一想到最终是要将史进放进那木盆里,便有些说不出的堵心。芍药抿了抿嘴唇,定了定神,将方才那个破坏氛围的念头丢在脑后。好好享shòu

当下,你说是不是,芍药自己这般给自己宽心。

芍药翻身起来,将那绣着花蝶的鞋子脱下来,放在床头,又将史进的鞋子也一并脱了,和自己的绣鞋放在一起,俨然是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好似是在伺候自己夫君一样。

芍药将那床被子推到一边,腾出更多的空来,便像那些男人一般,她今儿个也翻身压在了史进的身上。渐渐闭上眼睛一面继xù

吻着史进的脖颈,一面腾出双手将史进的上衣费事地脱下来,轻吻着史进的胸膛,一路向下,就像那些男人玩弄她一样,芍药一直到吻到史进的腰下的裤子时,这才停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史进桃花风流命(叁)

芍药停下来,微微欠起压在史进身上的身子,刚要睁开眼睛,将史进的底裤退下来.可是,在就在烛光摇曳的光辉之下,看到得是史进那小麦色的结实胸膛,胸膛前是一条雄伟壮丽的苍龙之首。这意象刚刚映入眼帘,还没来的及反应,就突然身子脱劲,扑通一声被掀翻在自己的大床上。而面前是自己吻了又吻的那青年汉子。

史进将芍药反压在身下,双手死死按住了芍药的两只皓白的手腕,两人间的距离靠的极近,近的连对方呼吸的气息吹在脸上都觉察的出。

此刻的芍药被史进的这一突然举动惊得一时失神,完全说不出话来。自己就像是个偷偷摸摸干了坏事的孩子,被人揭发以后,羞得满脸落霞似的绯红,目光四下里游离,根本就不敢去接史进的目光。这样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下,自己就不知dào

该如何去解释这一切,更不晓得如何去面对史进。

而史进清晰的神明,在芍药看来是足以让她惊奇几天的了,这几年来,就没有谁可以抵挡的住迷魂灯霸道的药性。可是眼前的史进却是活灵活现地压在自己面前,这叫芍药心里一团乱麻,真不知dào

是暗暗高兴还是焦虑不安,总之这种复杂而折磨的心情留在心底,越来越淡,芍药当下知dào

的只是这个汉子本事不小,而他此刻真压在自己身上。他的体温正透过芍药轻薄的衣衫传了过来,让芍药通体都是暖洋洋的舒服。这种感觉,如此真实,真实的都让她觉得恍如梦中,只是,这般美好的梦境,还是不要早些醒来的好。

史进看着芍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难压在身下,脸上没有一丝的害pà

和惊恐,不由地有些好奇,低低地压着嗓音问道:“你就不怕我么?还是,内心强dà

到凌威不惧的地步?”

芍药听着史进开口了,先前在前堂的时候,史进在酒席上都是寥寥数言,仅有的几句也都是礼节性地话,那般看来仿佛这个人就不会说话似的。可是当下芍药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史进另一面的声音,不由地像个小女孩似的,突然更加羞涩起来,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不会……害我的。”

“你怎么知dào

,你就不怕我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史进看着那芍药问道。

“不怕!”芍药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只是心里这么想,嘴边就这么原模原样的说道出来了:“你不是恶魔……”

史进微微地笑着哼了一声,开玩笑似的道:“我的确不是恶魔,我要是恶魔,哪里还轮的上你要我的命?”

芍药一听“要我的命”这一句,心里霎间心虚起来,像是被人当场抓了现行一样,可是芍药心里还有话,委屈地讲不出来,急忙辩解道:“不是这样的,我……”

史进没有让他说下去,打断了她的话道:“别解释了,如果不是我看破了你的把戏,此刻真被迷魂过去,你会给我解释么?”

“这……可是,我真的不想伤害你!”芍药一听就知dào

史进已经心里对她又防备有反感了,不由地有些失落和难受起来。

“好了,先不说这个,你先告sù

我,你们家主子要对这些人做什么?”史进不想在这些无聊的问题上兜圈子,于是直接打住方才那个话头直接把问题切入了要提。

“我……”芍药似乎心里挣扎了一下,有些东西,是真的不可以讲出来。

史进双手暗自加了三分的劲力,捏的芍药微微有了痛觉,史进低声恐xià

道:“你别忘了,现在你是在我手上,而不是我任由你摆布。”

芍药被史进这一句话才徒然惊醒,再看史进那张迷人的脸已经换上了一副认真的样子,不由地心里才明白,现在真的是自己在人家的控zhì

之下,是自己的行动失败了,恐怕要影响到红姨的整个计划安排了,而不是在床上和恋人调情这么简单的事了。芍药这一明白过来,可是已经迟了,史进见她不作声,便将她的双手紧紧抓在一起,顺手扯了一条丝巾将之紧紧捆住,接着站起身来将床幔一把扯下来,三下两下撕扯成长长的布条,将芍药结结实实地五花大绑起来。

芍药眼睁睁地看着史进将自己捆起来,特别是史进起身后那一身的纹龙,让芍药看的心惊肉跳。

他……他……他就是史进!九纹龙史进!芍药晃神过来,刚想张口叫喊,可是史进却先她一步,将一团她方才用的丝巾塞紧了她的嘴巴。史进将衣服穿起来,摸了摸胸口衣带里的那个铜镜还在,便笑了笑道:“对不住了,还望姑娘多担当!”说着便将芍药横着抱起来,放到了床榻底下的空处,然后将床榻上的褶皱和狼藉收拾了一番,便又回来,在芍药的屋里转了一圈。史进还是最后停在了芍药放迷魂灯的衣柜面前,按着芍药的做法,将衣柜一层层地打开,然后在出现的暗层里将那“百宝箱”抱出来。

其实,就在芍药点起这灯的时候,史进就有些怀疑了,这迷魂灯做得当真是天衣无缝,可是破绽就破在了它那纯净如水般安静的火焰,实在白的太不自然了,纯洁的完全就不像是人间该有的东西。所以,就是这一点,让史进开始有了疑心和防备,在芍药出去的时候便立kè

屏住了呼吸。史进眼睁睁地看着芍药在门扉上靠着,轻轻地数出三二一来。史进的心里就晓得了,这灯里有古怪是铁定的事实了,于是便假装打翻茶杯,身子一斜倒在地上。

但是虽然史进倒在地上,但是却将门外芍药投射在门扉纸窗上的影子看的一清二楚,史进看的出她心里的犹豫,看的出她被迫的无奈。所以在芍药进来后才没有一举发难将她一击毙命。而是偷偷地眯着眼看着芍药将那迷魂灯熄灭收起来,又看着她将迷魂灯拆装放入盒子再放入箱子里,这一步步这么看下来,迷魂灯是怎么个用法,史进便也了然于胸了。

眼下史进将迷魂灯从百宝箱里取出来,组装起来把玩在手里端详了一下便又走回到芍药的大床便来,伏在地上朝着被他塞在床底下的芍药,笑了笑道:“姑娘,借你的灯一用哈!”说着便站起身来将迷魂灯别在身后的腰带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趴下身子。

在床下苦苦挣扎的芍药一定是没哟想到史进会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又趴在地上来看她,将个芍药弄了个措手不及。但是史进却笑笑道:“这其实也不怪我拿你东西,是不是,要怪就怪你们把我的刀都悄悄拿走了,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刀被你们收了,今个,咱俩也算两清了。”史进似乎看着芍药那挣扎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担心起来,便轻柔地道:“实在对不住,姑娘你要是在这床下睡不着,那好办。”说着史进便不得不再把迷魂灯拿出来,打着火折子将灯点起来。

史进屏住口鼻,双手并在一起,一个劲地往床下扇动。芍药一开始还不晓得这小子在外面干什么,但是过不得片刻的功夫,芍药就晓得了。是迷魂灯!芍药赶紧要闭气,可是为时已晚,从骨子里开始,全身都已经软绵绵的了。芍药心里道了一声不好,便再也没了知觉。

史进学着芍药的样子将那迷魂灯熄灭重新别回到后腰去了,心里吐了口气,暗自道:“咱俩这才两清了!”

说罢,史进走到屋子的后窗边上来,偷偷地将窗子打开一个缝隙,窥视了下外面并没有什么异常,便打开窗子,一闪身跃了出去。

从窗里面跃出来,史进便猫着身子沿着窗户的矮墙,在丹田上提着一口气蹑手蹑脚地一路往下飞奔。走了没几步,史进才倏然发xiàn

原来这月朦胧不但是别有洞天,简直就是有深宫大院的缩影,这后院之后原来还有一片大院子,院子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卉。史进就是那么不经意地一瞥,就被这大片大片的花卉所吸引。

那些花卉是史进从来都不曾见过的,在今夜这般明亮的月色下,愈发显得有些耀眼。那种犹如灌木般密集的枝叶从中,一大捧一大捧地生长出各色的花瓣来,那种犹如莲花一样的花瓣中犹如玉女出浴般地探出一丝丝星星点点的花蕊。那花卉的姿态看在眼里是极美的,简直可以用妖艳来形容。因为在那些薄薄的花瓣上是犹如飞蛾般的磷粉,在月色下反射出淡淡的类似荧光的光泽。

史进看着看着那些花卉不禁觉得内心空洞起来,不知为什么,在那大片大片的花卉中,随着夜风轻轻地拂动,花瓣摇曳,在花海中反而有了一片随着风力忽明忽暗的光源。

那是什么?史进从来都不曾见过这般东西,不禁有些痴迷。但是在痴迷之余,在史进的心里,对月朦胧也越来越感觉好奇。在这关西镇这般小小的一个乡镇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一个所在,处处都透着一股鲜为人知的古怪。不只是这里的女子,就连她们所用的机关手段,都一件件让史进见所未见,最让史进好奇的是哪个叫做红姨的东家,掌管这般大的一个妓院,如果单单是为了盈利,那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她们的手段又是温柔到了极致也同时刁毒到了极致。

史进觉得似乎有个秘密就浮动在这所大宅子的背后,而他却离那个秘密越来越近……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李固临夜下杀招

史进看着那些奇异的花,看着花丛间那浮动的光斑,渐渐地有些迷失起来,不知dào

为什么,心里越来越多的思想变为空白,心里有的只是无尽无边的好奇.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团茫茫无际的迷雾,越来越浓厚地铺展开来,遮盖了史进心里以原有的东西,留下的只是迷雾浮动的空白,还有那迷雾之海中若隐若现的召唤。

史进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要前往别的房间去找到那络腮大汉,将他的的背景和目的都一并拷问到手。可是,眼下,史进看着那片浮动的光斑,满眼中都是被深深吸引的神色,史进渐渐地停下前行的脚步,缓缓地挺起身来,沿着两边灌木丛生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一步一步越来越快地走进了那片花园,越来越快地向着那花海的中心而去。

在越来越近地看到了那些浮动的光影,史进走得也越来越深,不过许久,便彻底被高过肩头的灌木花海所淹没,再也看不到了史进的身影……

【月朦胧·前堂】李固思虑了片刻,就在众人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沉淀下来的时候,李固猛然间一掌砸在桌面上,将众人不由地一瞬间被吓得心惊肉体,一双双的目光再次汇聚子啊了李固的身上。

李固深深地换了口气,将心念沉了沉,一字一句地道:“刘唐,召集兄弟们!”

有些时候,其实要的就是这一句话,什么都不用多说便一切都在里面了。李固当下把这话撂在这儿,立场和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不安刘唐和李缄听得明白,一旁端坐的红姨也心里了然的很,看来李固是要豁出去了,只怕当晚这关西镇是有一阵大闹翻天的争斗了。

刘唐听了立马站起身来,双手猛然一抱拳,畅快地道:“是!”刘唐是早就想动手了,等的就是李固这一声,现在一切具备,只剩下的就是大打出手便是了,痛快,刘唐想罢便一转身快步而去。

李固看着刘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便回过神来,对李缄道:“现在赶紧招呼全部家丁收拾所有家财,你们在关西镇东北方的风陵渡找张老三租条大船,在那里等我。如果,这史进当真如江湖上所言的那般不俗,那么我便唤你们来,咱一同归顺,如果史进……”

李缄晓得,大哥是被先前那络腮大汉给弄得心里有了防备,他生怕史进也和那大汉一般,故而才这般说。

李缄略略顿了一顿,跳过了某些不便开口的言辞接下去说道:“我们兄弟便荡舟由黄河而下,寻个僻静的所在占山为王也无不可以,潇潇洒洒过了余生便是了。”

李缄仔细地思考着李固的话,然后将头一点,看着样子也是做了最后的决定了,不管这这道是白是黑,都会一个劲地走到头了。李缄做了一礼,也起身慌忙而去。

眼下李固的人马兵分两路,一路直取那关西镇的耆长,一路为李家做着最后退路的铺垫。而此时的李固也说不出是轻松还是紧张,只是有些痴呆呆地看着残羹冷炙铺满的席面,缓缓地将自己手中的酒端了起来,自顾自地喂到嘴边。

红姨看得出李固内心的焦虑,其实,这般大胆的决定,如果换了别人哪里能做得出来。就算是红姨自己,要让她突然之间做出抉择,将这月朦胧丢舍下,将安乐的生活生生抛弃,去过那飘荡不定的生活,就算她纵然愿意,也是极难做出决定的。红姨想罢,便灵巧地捻起酒壶的壶耳,将一股清香甘甜的美酒倒入杯中,双手捧到李固面前。

李固瞧见,这才回过神来,瞧了红姨那绝美的面容,微微地笑了笑,但是笑的却多都少少有一丝的勉强。

红姨也不知是为什么,替他有些愁苦地叹了一声道:“也着实为难你了,可是,既然这般难以抉择,那不如将他们找回来吧,这般愁苦却是为哪般?”

李固接过酒杯,微微地摇了摇头,道:“我倒不是难以抉择,而是这事做得太冒险了,这一夜,会有很多人要死,可这一切都是我一念之差所带来耳朵,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救下的史进,不似江湖传言那般的超凡脱俗,那死去的弟兄是否值得。唉,想得多了。”李固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到这里,不由地又苦笑了笑。

“世上哪有那么多皆大欢喜的事情,本来人生就是一场由老天爷坐庄的赌局,变化莫测,结果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但是,不管赌输还是赢,最重yào

的是,只要是心里决定的东西,向往的东西,那么纵然失败,也是值得的。等你老至暮年的时候,也不会在想起来的那一刻而感到后悔。”红姨说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静静地一口一口地品味着,仿佛在她的手中不是美酒而是生活。

李固认识了红姨也有十年了,这还是头一次听到她这般深意地说这些东西。但是李固细细想来,其实,别看红姨是个外场上的人物,可今天的这几句话,说的还真个有那么些意思。细细地再这么想想,也不由地若有所悟,不禁也点了点头。

就在这两人对饮的当下,突然一串紧急地敲门声当当当地想起在了屋子的门扉上。红姨应了一声“进来吧!”,只见那门扉吱拗一声从中间被推开,闪身进来一人,是冬菱。

冬菱脸色有些淡淡的慌张,快步来到红姨的身后,将身子猫下在红姨的耳边道:“红姨,不好了,芍药不见了!”

红姨一听这消息,还不等冬菱在说下去,便赶紧转身颇有些不信地看着冬菱。

冬菱将眼睛垂下来,沉沉地点了下头。

红姨一看这才真的相信她自己没有听错,月朦胧里从来就不曾发生过这样子的事情。只有别家失踪了人到月朦胧里来找的,却没有月朦胧里的人失踪过。而且,红姨心里一思虑,顿时脸色又白了一层。芍药伺候的不正是那个极为特别的青年后生么!红姨想到这一点,可就心里越发紧张了。

李固信任红姨,先前没有避开红姨来商量,当下红姨也不好将李固避嫌,何况这一伙人的处理,也事关李固等人的事态存亡。于是便问冬菱道:“那芍药伺候的那个客人呢?做干净了么!”

冬菱叹了一声,那双忧郁的眼眸上,如柳的烟眉紧紧蹙起道:“没有,那人没有死,也不知dào

怎么回事,那人从后窗逃出去了,被后面的丫鬟在‘珊瑚海’里寻到了,此刻正绑在后院的花厅里了。红姨,你看我们怎么处置好呢?”

“他可有交代芍药的下落?”红姨到了现在反而气定神宜,不紧不慢地问道。

“没有,现在那汉子在珊瑚海里失了心魂,现在两眼空洞正瘫在花厅里,只会痴痴地笑……”冬菱所言的都是月朦胧最机密的事情,即便红姨不避李固的嫌,但是,讲到这些地方,冬菱还是很懂事地委婉着说。

李固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本来出于礼节是不该自己过问的,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于是便问道:“你们所言的这汉子是何人,其余那伙处理的如何了?”

冬菱微微地偏偏身子,面向李固道:“这汉子是谁,我也说不明白,就是很精干的那个。至于其他人么,都被我们的人给做干净了,恐怕此刻你要找也找不出来咯。”

李固在这方面是向来放心的,只是,既然要杀人灭口,那么留一个和留一伙是一样的,这事情必须要一个不留的做干净,这事情才能万无一失,才能把接下来的事情也办得漂漂亮亮。

红姨只是拿眼看了一下李固,他心里想的,红姨通过他表情就大概才着了一半。便起身道:“这一个恐怕留着不善,但是,芍药失踪了更是不妥得很,只怕其中还有什么瓜葛。李老爷你在这里歇息,冬菱,你再取一坛子好酒来与李老爷。我去后面把这小子料理干净好了。”说着红姨便做了一礼。

李固见此也慌忙起身,还了一礼,连声道:“有劳红姨了,多多费心!”

红姨没有说话,笑了笑便转身而去了。等出了门来,红姨的表情才有了那么一丝的焦急,在前面两排丫鬟打着灯笼引领下,脚下的步子不由地越走越快。穿过游山房廊,绕过假山小湖,便来到了后院。从侧面的几道圆月门洞穿过去,便是位于后院环抱的花坛之中,这花坛里头隐隐约约有着一个不如常见亭子那般高大的亭子,但是方圆却是极广,由两圈圆柱内外支撑。

当下花厅里面,环绕着已经站了八个姑娘,别看她们一个个怒目而视,其实她们的站位暗含阵法,极有讲究,踩着的不但是四极八荒之位,里面的变化更是不可思议。等她们见红姨进来时,赶紧一起做了一礼,道:“见过红姨!”那姿态全然没有了在前厅的那般娇柔,一个个说不出的铮铮硬朗。而她们与红姨的关系更是与在前厅不可比拟。

红姨轻轻将头一点,便走进花厅的中心来。果然,在花厅中心瘫坐绑着的正是在酒席上自己仔细端详的那个男子。可是此刻,那青年汉子的眼眸里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深邃和精干,此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沌和迷茫。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史进命悬温柔窝

红姨看着痴呆在花厅中央的史进,那副颓废的样子,实在是有说不出的傻气,可是这傻里傻气之中却也不乏大孩子般的可爱.

“红姨,我们将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可就是没见芍药姐的影子。您说会不会是……”一个丫鬟上前一步回报道:“会不会是这小子将芍药姐溶进化血水里了……”

“春雨、翠竹你两将小子给我带到芍药房里去,你们都下去吧。”红姨安排完了,又想起了什么立kè

补了一句道:“今晚都小心一些,有什么动静,立kè

来报!”

“是——!”大家齐齐应了一声便从四面下去了。

红姨看着大家散了,眼眸从众人的背影渐渐上抬,向花园包围的一众厢房瞧了一圈,渐渐目光抬升,又在一霎那间将房顶打量了一遍,见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这才更加安心下来,低喝了一声“走吧!”,便带着春雨和翠竹从左右架起史进往芍药的房间去了。

虽然方才那小丫鬟回报说里里外外找遍就是没有芍药的影子,但是,在她心里却不这般认为。她有一种感觉,芍药并没有被史进丢进化血水里,这深院高墙的,也决然不会是有人将芍药带了出去。即便是芍药自己出去的,那么也不会这般悄无声息到躲开前后院这般多的耳目。总的说来,芍药必然还是在月朦胧之中,只是,既然在自己家里,却为什么叫她不应呢。只怕不是她不应,而是没法应罢了。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特别是她和这小年轻在一起的时候。

红姨想到此处的时候,也来到了芍药的房间,芍药房间外面已经有两个丫鬟立在左右候着。见了红姨过来,便赶紧施了一礼,一人一边将芍药的房门大大地打开。红姨跨了一步走了进来,道:“将屋里的烛火都点起来。”那两个小丫鬟便赶紧也随在春雨和翠竹的后面进得屋里来,将芍药房内凡是可以用的大小十几盏灯都点了起来,一时间芍药的屋里连同那置放大木盆的里间都被烛火照了个雪亮。

红姨朝着翠竹和春雨道:“你们把他就放在这里吧,在没有什么事了你们先到外面候着,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叫他们靠近!”

“是!”两人点了头便退了出去,顺便将房门带了上。

红姨一面在屋里走动,一面对那两个方才守在门外的丫鬟道:“这屋里你们可有乱动过?”

其中一个机灵些的丫鬟回答道:“回红姨的话,这屋里的东西,没有人动过,都是原来的样子。”

红姨满yì

地点了点头,道:“下去吧,顺便叫瑞云取我的回魂香草来。”

“是!”两个丫鬟应了便退身下去了。

此刻屋里只剩下红姨还有那依旧全身瘫软在地上的史进,红姨先踱步到了里屋的木桶旁,在烛光之下,这大木桶的水依旧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污浊。红姨再里屋又转了一圈,将那里屋的柜子都翻了一遍,也没有寻到芍药穿着的衣服。红姨大略地安了心。看来一切果然如她自己所料,史进并没有将芍药丢进化血水里。要知dào

这化血水虽然可以将人的身体化为液体,但是血液却是化血水所不能溶解的,必然在化血水的表层会有几寸后的分层来。而且,除了血液之外,人的衣物也是化血水所不能消化的东西,如果真的是在“做掉客人”的时候出的问题,反而遭了这后生的手,那么芍药的衣物决然不会像这般无影无踪。

红姨从里屋走出来,又来到了那扇打开的后窗前,看着窗台上的足印,按照那尺寸来看只是那小年轻的,并没有芍药的一点足迹。如果猜得不错……红姨一双玉手按在窗棂上,双腿轻轻一飘荡便像是一只花蝴蝶一般地落在了窗花外。红姨俯下身子仔细地瞧了一圈,这窗下的泥面上都依然是那小年轻的足迹,依旧没有芍药的影子。

红姨站起身来,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抹微笑。等红姨再跃回屋里来的时候,她已经晓得芍药一定没有什么性命可担忧了。红姨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着桌面上打翻的杯子,还有倒在地上的凳子,红姨知dào

这是那迷魂灯的作用,当初一定是芍药用迷魂灯将那小年轻迷翻在地的。可是那小年轻怎么会又有力qì

从后窗逃出去呢,瞧那步法留下的印记,那时候小年轻一点都没有昏眩的迹象,灵台如果不清明决然不会有那般自如的步法。红姨有些好奇地蹲下身来,浑身上下将史进打量了一番,红姨瞧着这小年轻不由地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他后腰衣摆下显露出来的迷魂灯上时,红姨心里徒然一颤。

这迷魂灯是江湖上早已绝迹的东西,当今落在红姨的手里也是颇有一段传奇,狠狠地下了一番功夫,再加上红姨的巧妙改装才得有今天的这般形态。月朦胧里姑娘多有四十九个,而这迷魂灯却只有‘老资格’的十几个拥有,这也算是月朦胧的一个秘密,倘若泄露出去,且不用说江湖上必然有所惊动,那些意图不纯的歹人必然要来有所企图,就是那些往来的客人知晓了,也必然会断了月朦胧的一条财路。而这迷魂灯的机关既然被这小子看破了,就更不许他踏出月朦胧了,为了今后更保险些,就更不许他活在这个世上了,那么就真的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别人了。

红姨此刻所要顾虑的是整个月朦胧长远的稳定和发展,这一个秘密抖开了,那么其余的也就很难不被人知晓,自己的身世和以前的过往难免不会被人查出来,到时候,新仇旧恨,那这江湖上少不了有是一场浩劫。红姨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早早在江湖上跑动也是迫不得已,当年发生的事情给她的童年留下了太多的阴影,她恨死了男人,也恨死了那些目高于顶、为所欲为的权贵。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般无奈,从她出生那天就让她彻底明白什么叫做不公平,而渐渐的成长也让她晓得,人生的无奈还有很多很多,懂得隐忍的人才能积蓄自己的力量,而一个真zhèng

有力量的人,才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当年来关西镇的时候,红姨才十一岁,她是冲着李固当时在江湖上如日中天的名声去的,可是,李固却没有留她,她也渐渐发xiàn

李固没有力量去帮zhù

她做她想要完成的事,后来红姨又慕名去寻了好多人,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去帮她,不是人们太冷漠,而是,她心里的事情实在太大,大到让人觉得放在这样一个姑娘的肩上,无疑是失心疯了。其实连红姨自己都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红姨开始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为了每一步,红姨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些在江湖上别人看来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相信,但是,她都成功了。

这迷魂灯便是其中的一部分,红姨一直将这些别人不肯相信的秘密藏在月朦胧里,就像隐藏月朦胧背后的实力和自己的背景一样,处处都做的很是小心。从来红姨就没有失手过,也从来就没有人能触及到月朦胧这么多的秘密。

但今天,史进是第一个。

红姨对着小年轻的感觉为此也又深了薄薄的一层,但是,可惜他来的不是时候,也同时站错了阵营,又可悲的是不死不活地看到了这么多不该看的东西。如果说,这上面的三点都可以被原谅,那么这小年轻必死的原因却有一个逃不过,那就是他不该企图将迷魂灯,更不该将芍药失踪。

红姨那张迷人的脸,嘴角渐渐地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露出了一丝邪气的笑容。她那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地扶着史进的后背,像是将怀里的婴儿放在床榻上一般,轻柔而温和。

而此刻被史进先前五花大绑的芍药在床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中意的人,再一次被人放倒在地板上,她知dào

下一幕要做什么,红姨教她们太久了,她们也做了太多了。可是,对这个人,芍药却是那么那么的放不下,她眼睁睁地看着红姨在动手解史进的衣带了,但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嘴巴被塞的紧紧的,连一丝一毫的呜咽都发不出来。这是芍药第二次体味心痛的感觉,也是芍药第二次感到无能无力,也许这就是轮回吧,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吧。

红姨将史进的腰带解开,那双雪白的柔荑轻轻地抚了下史进的脸庞,看着史进依旧是一片混沌的眸子,再一次地笑了,心里暗自道:“打小起,就从来没有伺候过男人脱衣,老娘看你顺眼,算你第一个,你死了也不用觉得亏!”说着红姨伸出那一双灵巧的手,摸索着慢慢向下,轻轻地抓住了史进的衣裤……

第一百八十章 刘唐入府中奸计

【关西镇·李府】刘唐离开月朦胧后快步如飞,过不得许久便赶回了李府.

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刘唐有些微微地心惊,那种事出不妙的厄运感,在他的心里越来越强烈。离开李府事还好好的,可是现在回来,往日在李府前把门的守卫都不在了,大门紧紧地关着,就连府门上的那四只灯笼都不知什么时候灭了三只,只有左边的那只,还在这夜晚的冷风中一荡一荡,显得那般凄苦丁零。

刘唐小心翼翼地踏着府前的石阶走上门来,此时走的近了再抬头望时,才倏然发xiàn

,在那高悬在正檐下的牌匾上,那墨迹黑亮的“李府”二字,不知何时已经被人在“李”字上狠狠地剁了一刀,那刀痕入木三分,再加上这悬匾这般高,只怕这使刀的人功夫不浅。

刘唐察觉出了现在的李府已经不似之前离开的李府了,恐怕在大家离开之时,这里发生了什么。刘唐屏住了呼吸,将六根灵敏到将周身动静尽数收在心下,可是,不管刘唐如何查知,可这周边愣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这般安静的夜,这般安静的府宅,实在是太诡异了,诡异得让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实的存zài

。刘唐轻轻地将开山刀抽出在手,右臂向斜后方稍稍倾斜,将刀侯在身边,以防不测,左手小心翼翼地按在那朱红的大门上,渐渐地将力道由肩膀传到大臂,再由小臂传到手掌。随着力量一点点地累加,那朱红的大门竟然没有上锁,被刘唐这缓缓地一推,吱吱呀呀地开启了。

刘唐打开半扇府门,胸中提着一口气,足下一闪便进了门来。而眼下的情景,却不是刘唐所想的那般伏尸遍地血流成河,反而恰恰相反,这前厅的大院里,干净的一尘不染,刘唐沿着中间青石大板铺就的路往那黑漆漆的前堂而去,这一路上,莫说血迹,就是一片杂草落叶都不曾见。

这……太不对劲了,如果是那耆长先下手,那府里的兄弟们怎么会没有觉察,怎么会没有争斗,那怎么会买有一丝一毫争斗的痕迹……莫非,是都死干净了,也被擦洗干净了么?那……李夫人和两个少主……

刘唐想到这里,心里徒然一沉,脚下跟着便是紧急发力,唰地一声便穿过前堂的门扇,飞一般地直往那后院而去。本来后院是他们这些门客所禁足的地方,可是,现在也顾不得这般多了。刘唐所过之处到处是一片一片的黑暗,没有一支火烛,更没有一个人影,往日热闹的大院,此刻有的只是刘唐那飞奔的足音在空旷的厅堂走廊间回荡。

跑过了中堂,穿过了一串游园回廊,等刘唐不顾一切地冲进后宅的时候,他大喊声呼喊这“李夫人!李夫人!”接着双手猛地将正南的那间最大厢房的房门推开。

啊——!

李夫人见有人闯了进来,猛然从床上惊叫一声地坐起身来,双手将被褥紧紧地抱在胸前,遮挡着她欲露还羞的赤果。屋内依旧是一片漆黑,除了那皎洁的月色透过纸窗印在床榻上的微亮,便是此刻立在门口,那被月光拉长倒影的刘唐。

刘唐听得出那是李夫人的惊呼,心里顿觉此事做得唐突,赶忙躬身做了一礼,连连赔不是道:“对不住,对不住,李夫人……”还不待刘唐慌忙退出房内时,只听屋外大喝一声:“yin贼刘唐!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这一声大喝还没落下,刘唐就听见身后轰轰隆隆地一阵乱步狂奔的声音,紧接着院里便亮起无数火把,将刘唐背后的院子照的雪亮。

中计了!刘唐这一念迅速地一闪而过,心里顿时觉得他似乎明白什么,也似乎涉足了什么,但是那种千丝万缕的纠缠黏黏连连地在心底生出来,就是刘唐自己都说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懂了什么。但是,那种憋屈的感觉,那种不祥的预感,像阴云暴雨一般,在他的心头越聚越多,他晓得,这是如果不是误会,便是一场极大的阴谋。

“我平日看你就鬼头鬼脑,过不其然,乘着老爷不在,你今儿个终于露出了你的兽性。”

这说话的人刘唐就是不回头,他也是晓得的,正是这李夫人的弟弟,叫什么吴安青。仗着自己身份的特殊,是除了李固大人外唯一一个即可以肆意出入内外府宅,又可以调动门客的人。自从刘唐自己投靠到李固名下,那小子就在李府了,时常跟着李固出入,人不但机灵,而且也很是低调老实,所以,李固便更是放心地将他视为左膀右臂,将家族生意和门客的照顾管理都渐渐地交予他手。

刘唐本来也觉这小子是个人才,可是,年岁久了,便无意间也可以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流言。可是,刘唐都有些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是就在这小子此刻,这么恰准时间赶到此处,说出这句话来。那些积压在刘唐心里的传言就越来越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一条一条铺展在刘唐的心底。

“我瞧你天天跟着我们李固大人鞍前马后,还道是你忠心,没想到当真是你在这里败坏李家的风水,yin贼,今日绕不得你,莫怪兄弟们心狠了!”吴安青冷冷地又说道。

刘唐没有理睬他,身子立在门下犹如一座威严耸立的小山。刘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屋里道:“李夫人,告sù

我……你是受他们挟持的!”

屋里那个缩在床榻上的女人一动不动,长长的青丝垂下来,在月光下反射着一缕缕亮丽的光泽。

刘唐的拳头微微握紧了三分,沉住气,声音愈发低沉,但是其中却多了七分力量的感觉:“告sù

我……这一切与你我管!”

“呃……”李夫人微微地抬起头看着立在门口的刘唐,喉咙里犹豫地发出一丝似有似无的声响。

刘唐此刻心里的怒气像是漩涡之眼,不停聚集地越来越磅礴,他有些嘶哑地沉着声说了最后一句道:“你记住!我刘唐不曾冒犯过夫人,李大人更不曾亏欠你!”

“兀那赤毛畜生,受死吧!”站在院里的吴安青大喝之声顿时在此时暴起。

刘唐那只握刀的手徒然握紧,腰身一转,瞬息之间之间屋外犹如白昼的火光之下有一枚闪亮的利器正朝着他的面前风驰电闪般地飞射而来,刘唐来不及愣神,足下脚尖一点,身子借着这反力迅速向后一动,“嗖——!”地一声紧接着便是“咚——!”地戳在了门内正对的墙壁上,是一支闪亮亮地弩箭。

刘唐一箭躲过,便立kè

脚下发力朝着院里的吴安青飞奔而过。刘唐不晓得那吴安青到底是布下怎样一个局,但是这个局要走下去却是要吴安青自己来运转的,当下刘唐能做的便是制住吴安青,那么之后总比被吴安青困在这里由他们摆布来的要强。刘唐刚冲出刘夫人的厢房,只见眼前又明晃晃地飞来四把十字飞刀,这飞刀来的极其迅猛,刘唐也晓得这十字飞刀的厉害,那是无影彪的看家本领。这无影彪是从南方过来的,玩得一手好飞镖,据说,这无影彪曾经跟着他的师兄扑天雕李应一夜之间就靠着两人一身的飞镖绝技灭了谭龙山的一窝马匪,这件事可谓在当年也是轰动一时的美谈。

刘唐平日里也领教过这无影彪的手法,也晓得他的厉害,当下不敢小视,立kè

横起开山大刀在面前扇出一团刀花,只听叮咚犹如泉水的声音响罢,那两把飞刀嗖嗖嗖地被反弹到了刘唐身旁的木门木窗上。可是不等刘唐缓过神来迎面又有四把飞刀爆射过来,这一招刚刚出手,无影彪便从腰侧用小拇指一钩,唰唰唰唰,四把十字飞刀从左右飞射过去。刘唐晓得这十字飞刀是可以回旋杀戮的,即便是格挡也没用,于是刘唐瞧准了那十字飞刀的空隙之处,立kè

踏步上前,敢在那四把飞刀交互之时,立kè

一步飞窜出来,手中的开山大刀横七竖八一阵杀,顺着那十字飞刀的轨迹,一一用刀尖挑拨,嘣嘣嘣嘣地全都刺入了那身后的门扇上。

无影彪没有想到这大块头的刘唐竟然能想出这般冒险却又这般巧妙的招数,一时眼下被刘唐飞奔而来的身影唬了一愣,后招没有这般流畅地接上来,于是刘唐反而更加注意地抓住了这个机会,脚下飞奔地越来越飞速。没三两步,便已经踩在了厢房石阶的边缘,接着凌空一跃,那把开山大刀呼地一声朝着当院站着的众多门客挥杀过去。这一挥可把当院站着的几个门客惊了一惊,但是好歹大家已经有兵刃在手,所以当刘唐这一刀挥击过来时,众人立kè

迎着也挥起兵刃发一声喊便一同杀了过去。可是刘唐这一击暗含全身劲力,再加上他由上而下借助了极好的地利之势,刘唐这一刀挥过,只听乒乒乓乓地一阵响过,亮闪闪的刀剑纷纷被刘唐这一刀震翻回去,那波人不但虎口淡淡出血,就是那极大的反弹之力也将他们一个个连连退了两三步这才勉强稳住身形,众人顿了一下,立kè

摆出新招朝着院中的刘唐一同杀戮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神人天降救刘唐

刘唐盯着那一波瞬息间缓过精神再杀过来的人,他的眼眸徒然收紧.这些狂奔着冲过吴安青身旁的众多李家门徒,他们正以着一种怪异而又狰狞的表情,朝着刘唐挥动着闪亮的兵刃犹如潮水一般从西面迎风杀了过来。

这些门徒是李固这么多年来留在府里的左右,本来是可以今后跟着李固出生入死闯荡江湖的手下。平日里,刘唐也是常常和他们在一处耍闹,切磋功夫自然不必说,喝酒赌钱却是经常的娱乐,交情自然也是不错。可是,此时这些平日里笑脸盈盈的家伙们却都反目成仇,平日里的切磋也正当成了你死我活的杀戮。

刘唐心存旧日的情义,一时还下不得手,再加上吴安青这厮能说会道,说不得在背后如何花言巧语便让大家受他唆使任他摆布了。于是刘唐握刀的右手用力一翻,那把开山大刀也跟着豁然翻转,刀背刀刃立kè

转至。

刘唐此刻挥起开山大刀,用宽厚的刀背朝着那些往日的兄弟奋力格挡过去。乒乒乓乓又是一阵兵刃相交的清脆厚重的击打声响,刘唐手里的开山大刀刀背多了许多刀刃斩剁的缺口,而那些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门徒也再一次被刘唐的猛劲给震退了数步。可就在后面密集待战的门客再伺机冲上来厮杀的时候,七八道闪亮的飞刀再次闪着雪亮的寒光飞速射杀过来。

那些飞刀丢掷的手法当真高超,嗖嗖嗖嗖地看准了从那些被震得直往后撤的门徒身间穿过,有的从腿脚间贴着地面回旋飞来,有的直接从那门徒的张开的腋下直射过来,还有的是冲天而上俯冲而下,最狠毒的还有刀出偏锋兜了一圈从刘唐的背后刺杀回来,而还有甚多飞刀的走势弹道,就是站在原地吴安青都没能全瞧在眼里。但是单单只这些,便已经让他心里不由地乐了一半,也不由地凉了一半,他凉就凉在这无影彪的手法高超连他都不曾看到过无影彪的底子,而这几招还只不过是他功夫的冰山一角,精彩的还在后面,但是吴安青心里却又有些喜色,那是因为不管这无影彪是如何的厉害,好歹是自己的亲信,当年多亏没有看错人,不然这个大敌竖起来,再加上刘唐这般棘手的人物,那这盘棋还能走得了么!

吴安青想到此处,嘴角微微地又勾起了一抹得yì

之色,但是这份表情出现在吴安青的脸上却不由地多了三分邪恶的阴谋气息。刘唐,看你还能怎么着?吴安青心里冷笑着将目光也随同那些飞刀一同投向了刘唐。

此刻的刘唐深深晓得这是那无影彪的绝技之一,当下也不敢有任何的大意,身子往右侧一闪,先让过了两柄从那边斜刺过来的飞刀,立kè

将开山大刀一挥,半途截下迎面而来的两个,这下刘唐撕开一个突pò

口,便紧接着就地一滚,接着一招一飞冲天之势,立kè

便跳出了无影彪预定的包围圈。就在这弹指一瞬之间,刘唐不但没有被射杀,反而让他更近一步杀到了当院中来,这下不得不让众人刮目相待,更让吴安青吃惊不小。原来,这大汉平日里看他蛮力来蛮力去的,原来他是故yì

将身法隐藏起来,今日看来,这般块头哪里有半点的泻滞,一简单的几招却连接的行云流水,在那般紧急的情况下当真堪称迅疾啊。

吴安青眼看着刘唐距离自己不过五步之遥,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一面往后面撤走,一面将身边的门徒往前推,嘴里一惊一乍地叫喊着:“快杀了这逆贼!快杀了这逆贼啊!”

众人被吴安青这一声接一声的叫喊顿时恍然,立kè

提起兵刃朝着刘唐杀戮过去。这伙人马各有各的兵刃,也各有各的本事,那些江湖上立足的本事更是各有千秋。刘唐也晓得虽然自己功夫更胜一筹,但是毕竟一个人斗不过这波人马的轮番上阵,就算刘唐自己命好功夫也俊,被人打不死却也要被人活活累死的。

刘唐欲走的心思一定,那双眸子便朝着东西墙头上扫视,可是虽然右面的围墙不过十步之遥,但是内院的墙体不但结实而且也极为高大,要想在这重围之中翻越,恐怕他这身子是过不去的,再说这伙人马中的高手大多还没出手,一旦自己凌空,那么他们突然发难就万万躲避不开了,而眼下只有两条路,一条便是退回房里去,挟持那女人以求自保,第二条路便是靠本事看天命从正门一路杀出去。不过眼下最实jì

的是走第一条路,但是那样就真的中了人家的圈套,合了人家的意思。刘唐向来不为难女人,这次也自然不会例外。这瞬息间的一念便让刘唐打定了死拼的主意,既然大家非要与我为难,那么也就对不起了,刘唐心里转念至此,立kè

将手里的开山大刀翻转过来,用那锋利的刀刃迎着众人扑杀的势头便大开大合地杀了过去。

这伙人和刘唐厮杀在了一处,刀光剑影将整个院落重重包裹了起来,那浓厚的杀气将院中的每一个人都压得透不过气来。刘唐在众人中厮杀了数次,都没能杀透重围冲到正门的近处,更没法将这波门徒杀退,而那无影彪更是穿梭在人群之间,手里的飞刀玩的神鬼莫测,给刘唐也遭了不少的麻烦。

杀了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刘唐渐渐在众多门客的轮番攻击下有些渐渐吃力起来。刘唐自己也是晓得的,多亏是在这内院里,面积不是很宽阔,刘唐自己的受力面积也不算大,不然自己恐怕撑不到现在,只是,就眼下的情况也没什么便宜可占,再过不得百十招,恐怕就要落下风被人一路压着打了。

刘唐此刻的心里多少有了一些焦虑,再加上方才的厮杀已经在他的身上开出了数十条细密不等的伤口,刘唐的气势在这般后劲实力的对比下愈发显得苍白无力。刘唐不愿凭白蒙冤,更不愿这般不清不楚地被围杀在这内院里,心里的不快顿时变作一声犹如狮虎般的怒吼。同时,刘唐将自己的性命全都赌了上来,调用起全身的劲力,将那开山大刀挥舞地密不透风,而刘唐在这定神的空隙也瞧出了群战的弱点,那就是目标飘忽不定便会让那些身处外围的人失去下手的时机,被冲杀在前面的人格挡着,自然二三排开外的人也都成了摆设。

刘唐想不明白这一关节就像是漫漫漆黑之中看到了一丝的星光,刘唐手里的大刀不停,脚下更是变幻莫测,时而向东时而向西,时而跃起时而滚地,时而还夹杂些声东击西的手段。这般一套打下来,也将那层包围击退了两步开来,在刘唐的周身空出一个大大的圆。而此刻的刘唐也一路又杀上了厢房的台阶上,不但借着居高临下之势,更是想伺机踩着那些门徒的肩膀好一举跃出墙头,虽然这是一步险棋,但是被逼到这步田地也不得不试一试了。

而就在刘唐这里做着最后的殊死拼杀的时候,无影彪也看出了他是强弩之末,当下大喝一声跃到包围的前列,双脚还不及落地,那两只手已经当空射出了两支细长的飞刀,嗖嗖的两声破空之音响过,分别朝着刘唐的上下两盘飞射过来。刘唐一刀将之前刺来的那柄三叉戟荡到一边,立kè

回手将飞刀打落。

“这就是你无影彪的本事么!”刘唐轻蔑的一笑,当下举起开山大刀冲着四下里想乘机杀上来的门徒又是刀花重重的几刀。

无影彪微微挑起了那冰冷的面容,心里暗暗回了一句:“当然——不是!”一念想罢,只见他双臂前举悬在空中,那两只空空的双手大大地岔开五指,接着猛然抓紧,仿佛在无形中将刘唐的臂膀和脖颈深深扼住了一般。就在吴安青看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只听突突的几声钝响,紧接着便有利器划破夜空的呼啸,但是,这次太不寻常了,不寻常到让在场的众人多纷纷变色,没有人不为之感到诧异。

刘唐也感觉到了这一招的非凡之处,那些飞刀是受无影彪的控zhì

却不是从无影彪手里出来的,反而是由刘唐身后周边爆射过来。而这还不是令人奇异的重点,而那真zhèng

让人诧异的是,那些飞刀不是另有旁人射杀出来的,偏偏都是先前那些被刘唐躲过或格挡之后反弹刺入门窗的飞刀。此刻,在这耀眼的内院里,都像是有鬼附身了一般,一个个活络过来,从墙体和门窗上拔出来朝着刘唐飞射过来。

刘唐此刻当真是腹背受敌,前有那些门客紧追不舍的杀招,而背后又有这些鬼魅般的飞刀,恐怕这里就是结局了,能走的也就是这么远了。刘唐想着不由地在那一霎间,心念化为了灰烬。

嗖——!

更为刺耳的一声凄厉的破空之声后发而先至地从刘唐背后横空划过,紧接着刘唐背后的那十几把飞刀顿时像断了气的人一样,一个个飞不出多远便叮叮咚咚地散落在了地上,可就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随着“嘣——!”的一声巨响,不但将众人吓得顿时心惊,更是在当院炸出了一大团的白色烟雾。

而在夜风将这烟雾吹散之后,转眼之间,刘唐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留下的只有零零碎碎地飞刀和众人不可思议惊恐的眼眸……

第一百八十二章 酝阴谋腾云密布

无影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方要展现出来的摄人绝技却被人转眼之间破的无影无踪,心底里的那份自尊和威严瞬时间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仿佛自己不但成了跳梁小丑,而且还被人当面扇了一个耳光,这众目睽睽下的羞辱,让无影彪心底里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恨意。只是,这个坏事的人终究是个神mì

的存zài

,且不用说那人的模样,就是连人家的一片衣角都不曾看见,这生在无影彪心底的仇恨还有这腾腾燃起的火气,却要到哪里去发泄!无影彪看着那团烟雾轻飘飘地想一朵云雾般被夜风越吹越远,也越吹越淡,可心里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种无奈的感觉和这种难言的羞耻,除了当年在他师兄扑天雕李应那里外,无影彪已经很久没有体味过了。无影彪这一念想到了他大师兄李应,心里又不由地咬起了牙。都怪那死老头,如果不是将那勾魂夺命刀和那七星伴月的功夫独传给李应,那么现在无影彪自己也该有自己的一方产业,何须低头身处别人的屋檐之下,而今晚那厮更不会这般轻易保住性命了。无影彪想到此处,双手不由地徒然捏紧。

此刻惊怒的不只是无影彪一个,那个一直身处后方的吴安青此刻缓步走到前面来,死死地盯住刘唐原来站着的地方,心里生起说不的恼怒。这刘唐一旦跑了,这计划还怎么周转,特别是哪个神mì

的人,如果出来坏事,那就不好了。吴安青重重地叹了口气,眨巴眨巴眼,紧紧抿住了双唇,没有再言语。

无影彪穿过众人,来到吴安青的身边,附在他的耳旁悄声道:“暗探来报说,刘唐和李缄前后回来的,刘唐虽然没死,但是一个人也难有回天之力,当下可要借机铲除李缄的势力,我们方才有胜算在握!”

吴安青听了点了点头,接着轻轻咳嗽了一声,好似被无影彪的话惊住了,也好似是被那团已散的若影若现的烟雾给呛到了。吴安青咳了三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舒缓起来。

而就在这当下,屋里的那李夫人也穿起衣裳本本分分地走了出来,高高地站在厢房前的台阶上。

吴安青一看立kè

道:“叫姐姐受惊了!”众人跟着也做了一礼一同道:“叫夫人受惊了!”

李夫人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柔声道:“刘唐那贼人呢?可曾抓住了。”

“这……刘唐那贼人狡猾万分,之前暗伏了同伙……被救走了!”吴安青说着觉得脸面上很是不光彩,索性将脸垂地低低的,撇到了一边去。

“跑了!那以后这后院哪里还有宁日可寻……”说着李夫人便那起衣袖擦拭,似有泪光闪闪的迹象。

“夫人莫要担心,那刘唐之所以敢胆大妄为,是因为他有党羽靠山,我们现在就将那帮党羽铲除,便可保住李大人的产业地位,而夫人亦可以高枕无忧。”无影彪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李夫人微微抬起头来,看着院中的众人道:“刘唐的同伙是谁,谁在背后与他撑腰?那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吴安青此刻也抬起了脸来,一字一句地道:“方才有兄弟来报,李大人陪着‘那些人’在月朦胧,一时走转不开,但是刘唐和李缄却抓住了这个机会,乘机前后回到李府和流水楼阁。他们平日就相处甚密,而又有人流言说李缄眼红老爷的产业,所以……”

“所以,他们是要借这少华山来招降的机会除掉老爷和我,来争夺李家的财产!”李夫人自己顿时领悟,被自己说出的话不由地惊呆了。

而吃惊的不只是李夫人一个,此刻身处院中的这五十多号人也不无震惊。他们心里自己暗暗琢磨了琢磨,不管李固是正要归顺还是故yì

周旋,刘唐回来还有的说法,但是身为半个主人的李缄却决然不该有半途离席这样的做法。而刘唐又做出这般禽兽的事来,大家有目共睹,可见那李固也没有干什么好勾当,说不得,方才刘唐便是李固的手下救走的。不过,既然要陷害李固大人,那么同贼却是最好的罪名,这样的话,那李缄就会联合耆长和他手下的官兵……众人想到此处,愈发觉得这场密谋的可怕,不禁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吴安青接着李夫人的话继xù

说了下去,道:“姐姐想的没错,李缄要夺取他哥哥的家财,我们自然成了他的眼中钉,所以除掉我等是他首先要做的。李缄要除掉李大人是轻而易举的事,只要通报官府去月朦胧去抓人,不但有活捉史进的赏金,还有能治李大人同贼谋反之罪。但是,我等……”吴安青说着微微转身看了周身的众人,继xù

道:“我们都是跟随李大人多年的门徒,这才是李缄最大的威胁,如果所料不错,李缄此刻之所以没有先去串通官府,而是先回了流水楼阁,他一定是在调集人手,要先剿灭我等。”

“没错!只怕方才那人便是李缄手下的。”众人听了便也将这阴谋想通了,一个个不禁附和叫嚷起来:“兄弟们,他要除掉咱们,咱们就杀过他流水楼阁去!”

“对,先下手为强!”“杀他个措手不及,也好去救回李老爷!”大家的情绪瞬时间高涨起来。

吴安青一看火候到了,暗暗和无影彪对视了一眼,便立kè

道:“兄弟们,随我杀到流水楼阁!”

说着,一伙人飞也似的出了李府,冲着流水楼阁的方向去了。

【关西镇·某处荒宅】刘唐方才被突如其来的烟雾和全身犹如坠崖般的战栗过后,便已经落在了后宅的墙外,而眼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那人一路狂奔,带着刘唐健步如飞绕过后院的众多偏房和花园,最后从李府的后门逃了出去。看着行云流水般的逃逸路线,显然是对李府熟络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你是谁!”虽然这人救了他的命,但是,这般神mì

的一个人去却着实让他有些起疑,特别是对李府这般熟悉,但是他的武功刘唐却不曾见过,想必这人在李府里潜伏很久了。

那蒙面人并没有说话,只是发足狂奔。刘唐紧紧跟在后面,绕过许多街道,最后来到了一个破槛当朝的荒宅院落,两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此刻气喘如牛的刘唐加上方才和众人厮斗已经Lang费了不少的气力,此刻刘唐顿觉四肢困乏,不过好歹有了个容身之所,于是便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当院坐了下来。而那蒙面人依旧背对着他站在两丈开外的地方,好像在暗暗思虑这什么。

刘唐大口大口地喘息了片刻,这才回神四下观望了下,这四周对刘唐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瘦猴死的那个院子么,就是在这里刘唐戏耍了瘦猴,也就是这里刘唐被人倒戈受敌,而那背叛的后生就是在这里逃走的。这一幕幕就是前不久在此处发生的,而时隔不久刘唐连自己都不曾想过,自己会再次出现在这里,而现在的自己竟然背负了一个yin贼的罪名落荒而逃。真当是世事无常,黑白可逆。

刘唐想着便又叹了一声,将心里的怨毒都统统发泄到了手中的开山大刀上,唰的一声钝响,那大刀便一半没入了地下。刘唐粗粗地吐了一口气,抬起头又朝着那蒙面人道:“喂,你究竟是谁!为何对俺们李府这般熟悉?”

那蒙面人转了过来,那双眸子紧紧锁住刘唐,心里似乎有些焦虑,却又不屑回答刘唐这个问题,便草草地道:“你都成了李府的罪人了,现在还有心情来问我!”

刘唐被那蒙面人说到了痛处,一时语塞,但是那火爆脾气哪里能忍的下这口气,便也顶嘴道:“这不关你的事,再说了,我是不是罪人他们说了不算,李大人不会冤枉我的!”

那蒙面人冷笑了道:“众人亲眼所见,你一个人才是有口难辩,这罪名你是背定了,就算李大人不信,那也回天无力了,他此刻都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工夫来救你。”

刘唐一听这话当下有些惊了,霍地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你究竟是谁!”

“到这时候,还有功夫追究我是谁,真当是无药可救!”那蒙面人也顿时有些火气了,于是,直接撇下刘唐便往门外走。

刘唐一看这蒙面人要走,立kè

往当道横行一步,将那蒙面人的去路挡了个严严实实。

两人的眸子再一次对接上了,而此刻刘唐愈发对这蒙面人的身份感到怀疑,眼里不由地多了几分不问出个什么誓不罢休的神情,刘唐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报上姓名,就想这么走掉么!”

蒙面人似乎被他纠缠地也失去了耐心,不由地火上心来,那双眸子里也不由地多了几分狠劲,他不甘示弱地将身子也撞在了刘唐的胸前,道:“也许我就不该救你!”

刘唐一听这蒙面人依旧不肯透露自己的底子,于是将手中的开山大刀一横,立在了那人的面前……

第一百八十三章石将军斗赤发鬼 陈七曜之更

蒙面人一瞧这赤发鬼刘唐非但不感激救命之恩,反而这般固执己见.何况现在的情况已经来不及再拖延了,方才他一路上已经想通了很多原来没有想通的东西,他也了解了原来糊涂的地方,此刻他要的是一大伙帮手,可是,眼下只有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却还在这里固执己见,追究一些已经不重yào

的东西。蒙面人看刘唐来了火气,心里也不由地生出了无名之火。

唰地一声,那蒙面人也将手中的兵刃抽了出来。

刘唐定睛一瞧,那蒙面人手中此时已经多了一柄柳叶蛇刀。

“原来是你!”刘唐原来的火气也在这一刻一同爆fā

,那刚劲有力的大手一把扯住了那蒙面人的衣襟,大声地道:“石勇!我李大人对你不薄,你为何要为那耆长卖命而陷害李家!你良心都叫狗吃了么!”

“要陷害李家的不是我!方才的事难道不晓得,你瞎了么!”石勇一听刘唐这般说,心里哪里服他,当即还口道。

石勇这话的意思是想让刘唐晓得方才吴安青陷害他只不过是在陷害李家的计划里迈出了第一步,是吴安青想搞毁李家而不是他石勇。可是这话听到刘唐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刘唐以为到了现在石勇还在炫耀他方才的救命之恩,更进一步地认为石勇此刻还想着以救命之恩来收买刘唐自己。刘唐向来耿直,哪里受得了他这般的唆使,于是心里愈发对石勇火冒三丈,手中的刀便不客气了,二话不说,嚯地横挥一刀。

石勇反应也快,看着那开山大刀横着劈来,便赶紧挥起手里的柳叶弯刀格挡在胸前,可是,刘唐的火气甚大,再加上天赋神力,哪里是石勇所能阻挡的了的。

砰——!的一声撞击响过,石勇便顺着那大刀的去势撞飞出去。还在石勇的身手敏锐,身子凌空旋转了几个筋斗,卸去了冲劲便轻飘飘地落在了两仗外的地面上。

刘唐一看这身手,心里恨的牙根痒,就是之前这小子凭借着身手逃走的,不然自己怎么会截不住他。如果不是放走了他,使得他向那耆长通风报信,那么李大人也不用担心官兵会突袭月朦胧了,那么也就不会将史进抓入官府,而李大人也就不用这般唐突地倾其所有去夜袭官兵了。可现在,不但史进还未谋面就下落不明,而且李家似乎又有什么意wài

的阴谋展开,而官兵这边恐怕也将有所动作,现在李府面临的何止是外忧内患,都是这小子惹得好事。此刻心烦意乱的刘唐将所有的不顺都归结在眼前的这小子的身上,眼眸不但狠狠地盯住了石勇,手上更是瞬息间运起了大力来,那把开山大刀在身周挥舞地呼呼作响,犹如一场旋风一般冲着石勇杀了过来。

石勇一看这红发大汉哪里又半点收敛的迹象,反而越来越猖狂,现在都这般厉害起来了。石勇知dào

自己在刀剑上远不是这家伙的对手,不然自己也万万不会来找这赤发鬼来帮忙,但是,哪里想得到反而会被这不讲理的家伙纠缠着。可是,时间来不及了,自己刚刚想通已经几乎是迟了一步了,如果再这般耽搁下去,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石勇心下着急,于是将那柳叶弯刀在身前一边打着暗花缭乱的刀花,一面脚下一招接着一招的倒踢七星步,转眼间石勇便又靠近了那堵低墙。刘唐一眼便识破了那小子的打算,立kè

脚下紧了两步,抢先闪身来到墙下截住了石勇的去路,嘴里大喝一声道:“去你娘的,又想脚底抹油,哪里绕的了你!”

石勇眼看他挡住了去路,心里愈发急了,便立kè

提步冲着空开的大门方向冲去。刘唐心里也机灵的很,从石勇那眼眸一瞥之中便看出了他心里的端倪,立kè

将开山大刀舞的虎虎生风,上下左右来来去去都不离石勇的周身,一时间将这石将军石勇困在了刘唐精心编制的刀网中。石勇被刘唐这密不透风的刀法逼迫的走不开半步,手中的柳叶蛇刀更是磕碰在大刀上被震得虎口生疼。

石勇眼看着刘唐的刀越来越快,快的几乎快看不清他的出手了,他晓得这般下去,自己不出几十招就要败得很惨的,而李府那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摆平,这……石勇心里愈发着急如焚,不禁大喝一声道:“再打下去,吴安青就要砍下李大人的头了!”

刘唐一刀砍下将硬拼的石勇震得虎口又是一痛,但是石勇这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还是极为震撼了他的心,手下虽然不停,但是力qì

却明显少了三成,显然是给石勇说下去留下了余地。

石勇也晓得刘唐的意思,便一面抵抗,一面赶紧捡要紧的说道:“吴安青要借机颠覆李府,现在恐怕与你同回来的李缄已经危在旦夕了,我们前去,还说不得能救李缄一条命回来,不然李缄和李大人迟早一个一个都要被人害死!”

刘唐听着心惊,自己方才也是中了吴安青的险境,看样子这吴安青是有些不安好心的迹象,但是平日里这吴安青并没有显露什么反骨的迹象,反而这小子乖的跟猫儿似的,虽然是李夫人的亲弟弟,但是对待门客却从来没有摆出过什么大架子来压人一等,众人心里觉得这人倒是还真不错。也就是因为这个,即便险境逃生的刘唐还是有些隐隐觉得,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者什么人背后唆使,才让他和大家做出这般事来。

于是刘唐不禁又怀疑到石勇的身上,毕竟这小子在刘唐的心里就是和那耆长是一伙的,之前这小子杀了瘦猴就坏了李家的好事,现在恐怕也没有那么好心来帮李家的忙,说不得他心里又酝酿着什么鬼点子,是要用着般言辞挑起李家的内乱,自己好乘机搅合一把。

刘唐想到这里,手里的刀又沉了一份的劲力,将石勇逼得连连退了数步,刘唐大喝道:“你休要在俺面前耍计量,你那点鬼胎,俺哪里还会上当!”

石勇一面吃力地接着刘唐的招数,一面心急地道:“我有何可骗你!你这厮好不通情理。”

“你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扯几句谎话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再说,一个时辰前,就在此地你坏俺李家的好事,俺又捡到了你在官家的腰牌,从那刻起,俺就晓得你是耆长那边安插在俺李府的奸细,别以为俺不晓得你们合谋的计策!有俺在,你休想动李府一下!”说着刘唐手里的刀风愈发凌冽起来。

石勇听了终于知晓了这大汉不肯“通窍”的真zhèng

症结所在,于是连忙解释道:“误会误会,都是自己人,你且听我解释!”

“休要花言巧语,俺若收手,想必你这小子便又溜了,今儿个可放不过你!”刘唐虽然是这般说着,但是手下还是留了情面,那些招式恰好封得住石勇的去路,虽然石勇接招不甚吃力,但是却也不得半刻消停。

石勇此刻也顾不得太多,立kè

进一步解释道:“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绝是耆长那边的人,实话说,我先前那般做事是有一点私心,但是也全无迫害李府之意。你们都没有看得出么,少华山已经成了一番小气候,李固大人内心其实已经有投靠少华山的意思了。江湖上的人都晓得,但凡要入伙,都是要交投名状的,可是眼下你让李大人上哪里交上这投名状,难道要杀几个百姓的人头来么。当下最实jì

的便是李固大人杀了耆长手下的众多官兵,以此来做投名状,最合适不过了!而我便是故yì

丢下官兵的腰牌,引诱你往官兵身上想,然后去剿灭官兵。”

刘唐一听,这小子的话着实有几分道理,少华山和官府势不两立,李固身为一镇的保长,虽然是官家的人,但是如果能杀了那耆长和手下的五十官兵,那么也就算是交了投名状,也算是皆大欢喜。可是,这小子既然是为李府着想,可是为何不直言出来,却耍这般深的心机,自己当初还不知dào

,当真和李固分析着要集合人手杀往耆长那边去呢。

刘唐不禁开口质问道:“你这般大费心机,不会只是为了李府吧!”

石勇手里接着刘唐的刀法,顿了一下便一字一句地回答道:“当然——不是!我与那耆长的过节由来已久,我也想借着兄弟们的势力将这旧仇报了……”

刘唐一听,突然大喝一声震得石勇心里不由地一惊,而刘唐猛地将手里的大刀斜处一挥,当的一声响过,石勇手里的柳叶蛇刀被震脱出去,呼地一声刺落在了一旁的土地上,刀柄一晃一晃地反射这月光,而刘唐却将手里的开山大刀一横,稳稳地顿在了石勇的脖颈前。

石勇猜不透此时这红发大汉的心思,只是,看刘唐的那两双眸子紧紧地锁住了他,越来越紧,让他全身都有些不寒而栗……

第一百八十四章 石将军斗赤发鬼(贰)

刘唐嘴角微微勾勒起来,冲着石秀道:“你如何让我相信你说的不是鬼话.”

到现在这赤发大汉还不信我,石秀心里颇有怨气,双手不由地徒然捏紧,怎奈自己功夫不如人,不然哪用得着在这里受制。石秀没得办法只好耐下心来,解释道:“正如你所说,我要是和耆长是一伙的,我早去通报那家伙了,可是我没有,我虽然逃走了,但是我在就近的胡同换了夜行衣便又来了,我就伏在那边的那个房檐下。”说着石秀伸手指着一处荒废的的宅子。

刘唐看了一眼那边,只见那宅子距离此处还有几十大步,有屋檐的遮盖,着实是漆黑一片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石勇又接着道:“我不但看见你如何处理了那人的尸体,而且也看到了更为重yào

的东西。”

刘唐听到这里,眼眸更锁紧了一份,质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另一个人藏身在那边的马棚里,他也在目不转盯地看着你,看着你掘开一个人的坑洞,看着你将那人的衣甲都剥落下来,看着你将那些衣甲埋在了另一处的花台下,可笑的是,你一点都不知dào

我和他任何一个人的存zài

,你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神鬼不知。”

刘唐着实没有想到会有人在暗中潜伏,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石勇继xù

道:“你一定在揣测这个人究竟是谁,其实,我和你一样好奇,所以当你离开以后,我便留了下来,有幸看到了你没能看到的东西。那个家伙也是李府的人,人送外号花斑蛇,我当时也是好奇,都是李府的人,为什么却要这般行事。后来我就晓得了,大家虽然都是李府的人,但是却是属于不同的势力,故而有着不同的目的。那花斑蛇在你前脚刚走,他便溜了出来,做了与你相反的事。”

刘唐惊了一跳,道:“你是说,他将我买进去的人挖出来了!”

石勇点了下头道:“何止是把人挖出来了,就是那些官兵的衣甲都没有给你留下,统统带走了。”

“不可能,他要那些有什么用!难道是要通报官府?”刘唐心里的担心越来越凝重。

石勇看了刘唐一眼,一面转身往那埋藏衣甲的地方去,伸手便开始挖,一面对刘唐道:“我这就证明给你看,我说的没有假。”

刘唐跟上前去,而手里的刀也缓缓地收在了背后,他的一双炯炯目光全都落在了那个被石勇开挖的地方,可是等挖到刘唐原来埋藏的深度,依然不见那些衣甲,果然被人拿走了。

石勇站起身来拍了拍双手上的土,一把拽下了蒙面的黑布,继xù

对刘唐说道:“要不要去那边的死尸坑里,给你挖挖看?”

刘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石勇走到那边将自己的柳叶蛇刀从地上拔起来,擦拭干净了上面的泥土,重新收回了刀鞘中,石勇看着刘唐道:“我跟着花斑蛇一路便回到了李府,可是,李府里的气氛似乎已经变了个模样。一个个面色凝重,都往吴安青的院子里去了。等我也潜到吴安青的院子,才发xiàn

原来花斑蛇吧那官兵的尸体和衣甲都带到了吴安青的院子来,而且还召集了李府上下的所有门徒。”

刘唐心里觉得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阴谋,不然自己如何能被那厮陷害。

石勇继xù

道:“我埋伏在那里听来许久,你道那吴安青怎么说,他指着地上的尸体,说你刘唐半路私自杀了少华山其中一个来使,埋在主子收买的旧院里,这般要嫁祸给主子,好借少华山的手除掉李府,同时还说你暗中勾结了耆长,要借着这件事对兄弟们不利。”

刘唐一听便有些怒了,怪得不那些往日的兄弟二话不说上来便是杀招,刘唐不禁问道:“可是,他这般唆使众门徒,可他们为什么不想想,俺有什么理由这般做!”

石勇接了刘唐的话头来道:“吴安青是怎样精明的一个人,他早就给你想好了,他说你刘唐馋涎他姐姐李夫人已久,还说你想除掉李大人,来个鸠占鹊巢!”

“他胡说!”刘唐心里彻底被这个吴安青给激怒了,不由地大声咆哮出来。

“我当然知dào

他是胡说,不过,那吴安青平日可是将他这狐狸尾巴藏得太深了,如果不是我之前晓得你在干什么,也就会被他这一番激昂慷慨的话给骗过去了。可是,就在大家有七八成相信的时候,有人来报说你和李缄半途从月朦胧里溜回来了。所以,大家便按照吴安青的安排尽数在内院的四面埋伏。偏偏你这小子还中了人家的奸计,不该去的地方你偏去,这下众人都深信不疑了。”石勇说着也为刘唐有些不平起来。

刘唐听着可急了,道:“俺哪里晓得他们有这么一招,李固大人叫俺去召集弟兄们杀到耆长那边去,可是没想到,俺回了李府,可是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还黑灯瞎火的,叫谁谁也不答yīng

,俺觉得不对,还以为是那耆长先下手为强,灭了俺们李府的门,所以心里担心李大人家眷的安全,这才冒失地进了后院。俺哪里晓得他有这般深的心机……“石勇深深出了口气道:“不管怎样,现在你是有口难辩了。我把你救走,恐怕这才是最让他们担心的,如果所想不错,他们此刻要对李缄动手了。当初我在救你的时候没有想过,也就是方才我进了这院子才想得到这一层。”说着石勇抓住了刘唐的手腕,道:“我们方才已经耽搁了不少时候,现在必须快些往流水楼阁去,不然一切就都迟了!”

刘唐想起方才自己纠缠,不由地心里有些隐隐的悔,但是那也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刘唐此刻将头深深一点,倒提着开山大刀便被石勇拉扯着直往那流水楼阁去。

刘唐一面跑一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问石勇道:“就俺们两个去了,只怕斗不过那些人,要是有什么能揭露吴安青真面目,那就好了!”

石勇没有应他,只是脚下不停,一个劲地向前狂奔。

刘唐见石勇没有说话,自己好生尴尬,但是他也知dào

,石勇和他都没有吴安青的把柄,说什么都没有什么用,刘唐粗粗地喘息着喃喃地道了一句“拼他娘的算了!”便提起一口气紧跟着石勇狂奔下去。

【流水楼阁】“快!三子,别拿那些瓷画了,赶紧的收拾了账房的银子到后院去!”李缄满头大汗地在流水楼中四下奔走,这便刚刚说了打算连瓷器画作也一并带走的张三,那边便又指着正要给灶火炉子盖灰的李四道:“小四,快快再去准bèi

三辆车马来,也得要能走的出远路的家伙!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功夫顾得上这炉火!”

李四圪蹴在地上,抬头怔怔地看着李缄,弱弱地回道:“不盖上火,那万一走了风点着了房子,那……”

“那就让它尽情烧!再不动作快点以后大家都得饿死在街上!”李缄焦急地呵斥罢了,便快步出了后院,指挥着流水楼阁的众人搬运财产,收拾兵刃器械。

流水楼阁上上下下都陷入了一片急虑之中,李缄站在当院,看着这来来往往奔走的手下,突然有种人去楼空物是人非之感。没有大乱哪里来的大治,没有离别哪里又来的欢聚!李缄紧紧地握紧了拳头,他心里最担心的是刘唐那边,不晓得他那边带着李府的门徒是不是已经杀到了耆长那里,杀戮官兵这可是在造反,而且是关西镇一镇的保长下令派人杀戮耆长,这当真会成为一方百姓茶前饭后的猛料,更会惊动州府甚至朝廷。到那时,李家上上下下都是罪人,被抓住是要灭门抄家的!

这造反的事说干就干起来,虽然胆子还是有那么一点,但是这心脏一下子还真受不住。李缄将手暗暗抓紧了左胸前的衣襟,那个位置下面正是一颗因为争分夺秒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李缄走到了流水楼阁的偏房里来,那里是自己在流水楼阁歇脚的地方,他快步走到了那立柜旁,双手将里面的布匹都搬了出来,最后显露出贴着衣柜里面的双刃大刀来。

那是一把上有青龙雕纹的大刀,龙口吐出两扇锋利的刀刃来,这大刀颇不寻常,重有百斤,是用上好的钨钢锻造了半年在打成的,可是,自从掌管了这流水楼阁之后,白天忙着打理生意,晚上忙着清点金银,每个月里还有那么几天还要陪各路而来的朋友贵宾,所以,这功夫也就这么搁下了。过了一年半载的,人就懒了,而时隔五年,再摸到这把刀的时候,当真就像在人群里见到了一个看着眼熟却偏偏叫不上姓名的老朋友。

李缄轻轻地抚摸过刀身,手指触到刀柄的时候,他突然将它抓紧,缓缓地从柜中取出来,拿在眼前嗖地一声抽出刀来,那雪白的刀光,一瞬间闪到了他自己的眼……

兄弟,我们又在一起了,今夜,我要带你一同走。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吴安青偷梁换柱

【关西镇·流水楼阁】暗伏在流水楼阁房檐上的吴安青和众多李家的门徒都轻悄悄地伏在院落各处幽暗的瓦片上,五十多人此刻都紧锁着眉头,小心翼翼地从流水楼阁这硕大地盘的各个角落关注地看着流水楼阁上上下下忙乱的场景,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动手收拾东西的伙计们,看着他们装运大口大口的箱子,看着他们调来一辆又一辆的马车.

这可是在搬运李府的家财啊,看来李缄当真是额刘唐别有所图了……众人心里这般想着,就越来越看不下去了,怎奈何吴安青有话在前,一切行动都要服从号令不能断专独行,不然,就依着这些人的性子,早就发一声喊杀了出去,哪里还容纳些伙计们这般急乱猖狂地抢运李府的东西。这帮门徒心里强自压着怒火,双手不由地捏紧了兵刃,此刻就等着吴安青的一声令下便要从各个角落冲杀出来。

可是,此刻的吴安青虽然紧蹙着眉头,但是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急切,应该说他的心里早已高兴的开了花,这一夜在他看来可谓顺之又顺,不但手下李府这帮他看起来“傻兮兮”的门徒极为配合,就连此刻要捕杀的李缄都乖得要命,让他所有的话都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可正当是有如神助。

要知dào

,方才吴安青和一伙人气势汹汹地从李府出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李缄派来的三个伙计。吴安青将他们三个带到一旁,和颜悦色地这么一问,这才晓得原来是李缄叫他们来李府通知收拾家财并招呼装车运走的。就在这一刻,吴安青的脑子里便飞快地浮上了恶毒的一计。吴安青笑着朝着那三个伙计道:“恐怕府里的人手不够,这般多的家财不是一时可以收拾停当的,要不这样,我先叫他们帮你们装车,如何?”

那三个伙计一看吴安青这般贴己照顾,心里顿时生出百般的感激欢喜,嘴上哪里有不答yīng

的道理,于是连连称谢以后便随着吴安青往李府前院当中走。可是越往过走,那三个伙计越觉得气氛不对,特别是方才和颜悦色的吴安青,那张脸随着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看那样子似乎在为什么要大发光火。

这三个伙计没有料到,吴安青走回到了众人之中,缓缓地回过身来,这时候吴安青的脸色才是真zhèng

的可怕。吴安青全身气得隐隐发抖,没来由地冲着那三个伙计大喝一声道:“你们方才说什么!就凭你们三个小小的伙计也想来搬走李府的家财!”

这一声吼,可把那三个伙计生生地唬了一跳,一下子大脑空了一片,那为首的一个连忙解释道:“小的不敢,这不是小的要搬,是李缄大人要小的来传话,叫李府的人收拾停当一同搬走的。”

这下子,众人一听“是李缄大人……”便立kè

炸了锅似的纷纷怒骂起来。

本来李缄也就是个商人,但是因为跟他哥哥李固常在官场中混迹,于是也就被人尊称为大人,流水楼阁的伙计们便也顺了这个口,其实说白了这本来也不算什么,但是错就错在这伙计这这个时候在李府大院里张口叫出了这个称呼。这李府大院可就李固一个大人啊,他这般喊出来,岂不是正中了人家门徒的忌讳。而且这伙计本来时要着急地解释,口气上越发没有注意。本来听着不舒服的众人越发觉得这人是有靠着李缄飞扬跋扈之感,好像将众人都没有放在眼里,故yì

拿出李缄来压众人。

这些门徒哪里受得了这般窝火,乱糟糟地叫骂起来。

吴安青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火上浇油地质问道:“你要我们帮你撞车,那这万贯家财却是要运到哪去!这李府大院还要不要了!”

那流水楼阁的伙计心思再缜密也猜不透吴安青心里的把戏,心里还想了一下才自觉稳当的说出口来道:“运到流水楼阁便好,其余的李缄大人也没吩咐……倒是这宅子,也不要了罢,李缄大人连流水楼阁都说丢了的。”

众人一听又要发怒,这是时,一旁的另一个伙计站出来补充道:“李缄大人也说了,动作要麻利些,如果耆长和他手下的官兵到了,那就一切都完了,以后大家都没好日子过!”

这小子不说还好,这以补充反而更让在场的众多门徒火冒三丈,不禁有人破口大骂起来:“我们都是投大人门下的,他李缄算什么东西,也配来发号施令,使唤我们!”更有人叫骂道:“现在就像搬走李府家财,是不是也太嚣张了点!”“就是!你当大爷们都是摆设了么!”

这叫骂之声一Lang高过一Lang,更有甚者已经有人开始悄悄攥紧了拳头,用刀的已经握柄在手,使剑的已经抽离出鞘,耍暗器的都紧紧将家伙扣在了手里。这乱哄哄地叫骂之下,有的不只是众人的愤nù

还有生死一线的念头。

那三个流水楼阁的伙计一看这阵势不对,心想只怕这帮“江湖悍匪”是要乘机作乱,反了天了。那为首的看着吴安青没有表态,反而也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样子,晓得这一定是吴安青搞得鬼,于是也心里有气,开口质问道:“吴安青!你方才不是答yīng

帮我们忙么,怎么才几步的功夫便这般阴阳两套,难道你要造反不成,你究竟是谁的人!”

“问得好,我便要你看看我是谁的人!”吴安青这话一说出口,便立kè

将腰后的弯刀抽了出来。

那为首的伙计觉得这家伙举止不善,似乎当真是要杀人灭口了,于是身子稍稍往后一倾,靠了靠身侧人的左肩。这流水楼阁便是李府的秘密情报机构,这点暗示都是小意思,那伙计心里洞明,看了那吴安青一眼又垂下脸来看了一眼吴安青身后的众人,那帮**都已经将兵刃都操在手里了,好在自己进府不深,背后五大步的地方便是府门。于是那伙计拿眼与另一侧的伙计一对,等信息传到,那人便将头一点。

这时候,三个伙计都做好了最后拼命的准bèi

,而吴安青也抽出了弯刀在手。可是还不待吴安青先出手发难,只听对面为首的那伙计便大喝一声,将脚下的一捧沙土踢了起来。吴安青急忙一手持刀护在胸前,一手赶紧护住了口鼻。眯眼的沙石落定,众人便一哄而上,个有绝技朝着那提出土石的方向杀去。可是等穿透那薄薄的一层土气之后,原地就只有两个伙计了,这两人不退翻进,操着两把闪亮的匕首冲着同样一个目标而来,那就是要吴安青的命。

这些伙计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家伙,在表面上他们是店小二是伙计是厨子,可是在暗处他们却是李府的“顺风耳”和“趟子手”。虽然论功夫这些伙计决然比不上江湖上的人,甚至都不能算道上的人,但是他们的机灵却是这帮门徒不能堪比的。这两个家伙深深晓得敌我力量的悬殊,在这多对少的群殴之中,抓住领头的往死打,这是一贯不变的主旨和攻略。眼下,他们在用生命做最后的挣扎,为的就是争取那另一个伙计逃脱重围回报信息的机会。

这两个伙计就像是两头饿狼,手脚并用分别从两边冲了上去,亮出了手中的匕首,朝着吴安青的弯刀,也朝着吴安青的脖颈和心脏。但是他们俩个毕竟双拳难抵四手,还不容他们进了吴安青的身子,吴安青身后的门徒便有手脚快的人,一刀一剑,将两人瞬间秒杀在面前。就在两人不甘心地倒下之后,那双仇恨的眸子依旧死死地瞪着吴安青那丑恶而又虚伪的面容。

吴安青冷冷地哼了一声,拿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那两颗头颅,微微地摇了摇头道:“可惜,还跑了一个。”

“放心吧,在这呢!”一个声音从门外传远远地出来。

众人拿眼望去,只见无影彪悠悠地冲门外走了进来,他半举着右臂,而在他的手下,悬空当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这正是那个跑掉的伙计。众人纷纷相互回望了一眼,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恐怖的场面,心里都不由地突兀起来,莫非这世上当真有鬼,不然这人头怎么会浮在空中这般来回地摆。

吴安青看着也不由地心里有些悚然起来,如果这无影彪不是自己心腹的话,恐怕吴安青此刻要失声叫他停下来别再靠近了。可是这般灵异的事情,偏偏就是在走的近了才叫大家看出了玄妙。原来那可血淋淋的人头上斜插着一把短柄的飞刀,而那飞刀之上,竟然是一种特质的透明鱼线,一直延伸到了无影彪的袖筒里,只怕这衣服里面将会有另一番机关。

吴安青从来没有见过无影彪平日耍出这般手段,但是这让他想起了之前和刘唐最后厮斗的那一刹,那时候,也是射出的飞刀突然自己抽了出来返飞回来,只怕,当时便是用的这般手法。

吴安青脸面上微微地笑了,但是心底却又有了一丝顾虑,因为他对无影彪有点摸不准了底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阴谋始血光之灾

吴安青回想着来流水楼阁路上的偶遇,虽然觉得自己本事大到足以瞒天过海,但是心里更是颇有些得yì

的并不是这个,而是自己受天意眷恋,从头到尾心想事成,说不出的顺畅和快意.幸亏那三个流水楼阁的伙计先让自己遇上,被自己设计的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晓得,可话说回来,如果要是先让那些门徒中的某个遇上,一旦话头一挑就问起李固来,那这几步棋还怎么走。

吴安青伏在暗处,看着院里的伙计们忙得无暇自顾,正想一挥手将这帮人杀个片甲不留,但是,之前无影彪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却是在吴安青的心里留下了一点点难以言语的忧虑。无影彪琢磨着想自己这般收敛着本事隐藏在李府中的人恐怕不是少数,如果今天自己的这反叛的一步棋走成了,留着这帮人在且不说老天的轮回报应,就是将他们遣散了大家之间相干无事都让吴安青坐卧不宁,毕竟这里头有些个人不会这般简单。譬如说无影彪就算是一个,现在虽然是以吴安青自己亲信的身份存zài

,但是在吴安青夺得李府的财产呢,之后,又会突变出怎样的面目呢?这些都是吴安青自己现在担心的,也是他之所以紧缩眉头的原因。

吴安青朝后面打了个手势,另一个亲信赶紧跟到了他的身前,吴安青四下看了一下,见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于是才靠近那人的耳根,悄悄地耳语道:“现在去通知耆长,说李府的门徒**了,要洗劫整个关西镇,现在正在流水楼阁劫掠!”

那人听了吴安青的安排,眼眸不由地大了一圈,一脸震惊的神色。吴安青侧过脸一瞧他这表情,心里也跟着紧缩起来,要知dào

这小子是吴安青当年被他姐姐李夫人接进李府时一同接近来的人,专门当做他的小厮跟班伺候的人。吴安青一看他这个表情,心里顿时空了一小半,也没有什么底了,不晓得这人在这关键时刻靠的靠不住,多多少少有些后悔让他前去了。但是话已出口,即便是这人不行除了杀了他灭口,那也只有赶鸭子上架了。

于是,吴安青用有力的大手一把重重的拍在了那小厮的肩头,以着一种坚毅而又包含信任,还带有许些鼓舞的意思看到了那小厮的眼中。那小厮被吴安青这般一激励,提了口气在胸膛,紧紧地抿住了嘴唇,表情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最后将头坚定地一点,便立kè

转身而去。

吴安青看着那小子的背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这才回过头来,低着头想了一霎,立kè

打了一个声音沉闷的响指,又唤了一个可靠的人来,耳语道:“跟上小顺子,如果看见他没去衙门,就立kè

做了他!”那人没有半点犹豫,立kè

将头一点,也转身去了。

这下吴安青转过身来,不易察觉地吐了口气。转眸再盯上那院里流水楼阁众多伙计的身上时,吴安青终于可以安心地放手去做他已经期待已久的事了,这么多年了,终于再也不用寄人篱下,再也不用饱受镇上百姓的指点,再也不用背负着寄生虫这样的一个恶俗的名号。等这流水楼阁的人都死在李府自己门徒的刀刃下的时候,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李固这样一个光杆司令了。恐怕李固此刻还在温柔窝里吃花酒吧,他还不知dào

,自己的弟弟马上就要被自己处心竭虑招募的门徒干掉了吧,他还不知dào

等一切都死干净了,下一个就是他自己了吧。

这个……真心不能怪我吴安青,要怪就怪你自己,放着好好的保长不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放着我姐姐这般好的女子不疼,你却要向往江湖,你知dào

江湖的残酷么,你知dào

江湖的黑暗么,你知dào

江湖的动荡不安么……你不知dào

,你什么都没有考lǜ

,你想的只是你知己的潇洒自在,你可有想过大家,想过我姐姐,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既然,姐夫你这么的想往江湖,那我就给你看看什么才是江湖,什么叫做刀头tian血……也算是还了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养育之恩。吴安青想罢,缓缓地站起身来。

流水楼阁的伙计们一个个渐渐停下手中的活,搬运的伙计们渐渐停下了脚步,将手中的箱子缓缓地放了下来,装车的伙计将手中的绳结打完一个也渐渐停下手来,就连屋里的伙计们觉察到院中的顿时的安静而感到奇异的时候,李缄此刻也觉察出了什么,警惕地将那柄双刃大刀握在手里,一步紧似一步地走了出房来。李缄一步跨到当院,顺着众人仰首观望的方向也看了过去,只见流水楼阁最下层的房檐上,不知何时靠着那雕栏画栋站着一人。那人白衣飘飘,立在这如霜的月色下,当真美得像一幅画。

吴安青这小子,长得可真像他姐姐,好俊俏的模样,当年如李府时也没看出能出落到这般挺拔。李缄心里想着,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微微地笑着道:“安青,府上都收拾好了么,也太快了吧!你看我这儿……”说着李缄伸开双臂环顾了下四周,那些车马乱兮兮的才装了一多半,李缄笑着道:“估计一下子可完了不,这当紧的空,看我都忙成什么了,噢,你是来帮我的吧,那可留心脚下,刚换的瓦,小心滑了下来。”

吴安青笑着接过李缄的话头来,道:“刚换的瓦……没关系,我不下去就是了。”

李缄拿手点了点吴安青,笑着道:“你呀,从小就喜欢上房,你真当不晓得嫂子为你操了多少心,现在都这般大了,这童心也该收收了。”说到这里,李缄收敛了笑意,一脸严肃地道:“时候真的不早了,再不收拾可就来不及了,刘唐那边恐怕已经交上手了。”

吴安青笑着走在那波光粼粼的瓦片上,将背后的弯刀缓缓地抽了出来,道:“是啊,刘唐都差点得手了,不过现在不用这般急着走了。”

李缄一听这话,这口气,特别是吴安青将“差点”两字咬地很重,心里不由地抖了一下,身子愣了一愣,立kè

缓过神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唐那边怎么了!”

吴安青将弯刀把玩在手里,一手持着刀柄,一手轻轻来回抚摸着弯刀的刀刃,若无旁人般地举到半空中,对着月亮,仿佛它可以透明一样。吴安青一面陶醉在自己的弯刀上,一面漠不关心地道:“刘唐失手了,计划告破了。就连你派去的三个家伙都没能活着回来,你说这事还能有几分成败?”

李缄听到这里,脸色已经惨白了大半,在这般凝重的月色下,很难分得清,月色和他的脸色,这两半事物在此刻哪个更惨白,哪个更冰冷。

李缄不相信地微微地摇了摇头,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之后,顿了一瞬立kè

猛然睁开,缓缓地抬起头,那双锋利的眸子盯住了此刻站在屋檐上的吴安青,一字一句地道:“既然计划失败,派去都人都死了,那你来做什么,只是来告sù

我这个消息?你小子,不会这么简单吧!”

吴安青听了,哈哈大笑起来,笑道一半猛然顿住,将手中的弯刀朝着李缄的方向一指,大声喝道:“老子我,是来给你送行的!受死吧!”

吴安青这一道杀令下罢,顿时院子刮来一股凉凉的晚风,将院中的火把拉扯的呼呼作响。

李缄偏着头看了看吴安青,在原地转了一圈,看了看四周安静无常,倒是流水楼阁的伙计们听他这么一叫,纷纷将手中的兵刃抽出来持在手里,那些尚在楼阁各处收拾东西的小厮们也闻声纷纷飞快地持着刀剑匕首冲出到了院子中来,一大帮子人虎视眈眈地望着屋檐上那此刻倍显孤寂的吴安青。李缄微微地笑着摇了摇头,便又旋回身来,撇着头颇有嘲弄地看着吴安青,眉头一挑,冲着房檐上的吴安青道:“吴安青,这个玩笑开得就有些大了,你说得什么话,你来给我送行?这句我懂,那我可欢迎的很,哈哈,可是后面那句我就不懂了,我倒是很好奇,你究竟是想拿什么来让我受死呢?就你?和你手里的这把弯刀?是你来送死吧,哈哈哈……趁我现在还没发火,乖乖给我滚了下来,我看李夫人的面子,饶你一条性命在,不然,可别怪李某我心狠!”

吴安青没有收回手来,依旧伸展着手臂,将那柄弯刀指着李缄头颅的方向。但是他脸上是一片冰凉的模样,麻木了似的没有半点表情,直到李缄完完整整地说完了他要讲的话,这才又又一点点的笑意若隐若现地浮动在脸上,李缄没有接他的话,反而一字一句缓缓地道:“李缄大人,小侄就此别过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阴谋始血光之灾(贰)

吴安青说罢,小臂缓缓收回来,在小大两臂折成垂线的时候,猛然又将手里的弯刀向前一挥,“嗖——!”地一声朝着李缄的反向射了出去.这弯刀在惨淡的月色下反射出一道炫目的雪亮,这雪亮让李缄瞧在心里,也不由得有些触目惊心。那道雪亮,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狼眸子,闪动着的那道光芒,让他觉得既陌生又有说不出的熟悉。

李缄没有想到吴安青真的可以下的了手,虽然只是简简单单地这一招,就足以看出这人已经变了,变得让人觉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其下隐藏的心机,当真是谁也没有料想得到,谁也无法料想得到的。

李缄深深屏了一口气掉在胸腔,肥硕的身子没有丝毫的移动,那肥肉颤颤的臂膀将手中的那把双刃大刀纵横地挥舞起来,唰唰地在身前打了连个八字的刀花。

叮咚地一声撞击的金鸣,那把双刃大刀便瞬时将吴安青的弯刀击打回去。

那弯刀旋转着,唰唰唰地一阵回旋,又被飞向了吴安青的方向,吴安青瞅准机会瞬时出手,便稳稳地将那高速飞旋的弯刀紧紧地握在了手里。

李缄从来不晓得这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吴安青竟然会有这般功夫,而吴安青更是暗自吃了一惊。虽然他也曾听人说李缄在几年前是个结实壮硕的汉子,那时候的功夫也算是一方了得的人物,而这些年生活的安逸让他髀肉复生,全身的赘肉之下,莫说平日见他耍刀的功夫,就是平日让他跑动一下都难。可是,现在吴安青所见到李缄的那身功夫却一丝没有的呆滞,只是这一招便可小窥得出他当年的威风。

“只有这一招么?”李缄更加轻蔑的质问道。

“没想到李缄大人威风不减当年,当真失敬!失敬!”吴安青说着虚伪地低头拜了一拜,接着说道:“可是,在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里,已经腐蚀了你的身子,虽然你的功夫还在,但你的心思已经没有当年的灵敏了。”

“就是再愚钝,也不会任由你小子胡来。”李缄顿了一下,蔑视地笑道:“寡不敌众,加上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恐怕就是脑子再灵光,我这一刀过去,也保不住要血溅五步,身首异处啊!”

“寡不敌众的不是我,三脚猫功夫也不是我,血溅五步的不是我,身首异处的也不是我,李缄,闲话就说到这里吧,送君千里必有一别,我就送到这里。李缄,上路吧!”吴安青将那把弯刀缓缓地收了起来,就像当初缓缓地从腰后抽出来一样。

李缄听了这句话,心里的火气再也憋不住了,噌地一把火在心里腾了起来,厉声怒骂道:“你这白眼畜生,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那就少废话,亮出你的招子来吧!”

“招子?哈哈哈,我早亮出来了啊!不信你看……”说着吴安青将目光在流水楼阁的后院里扫了一圈。

李缄听着心里也暗暗生疑,如果这小子是真的来找麻烦的,一定是有帮手的,或者说在他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强dà

的力量在支持着他,不然他哪里赶在这里叱咤。李缄心里想着便也一面留了心眼,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吴安青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一面缓缓转首目光飞快地扫过站在院中的伙计们。

只见这院中的伙计们一个个还是完好地各自操着兵刃站在原地,表面上这么一眼扫过并没有别的什么奇异和不同。

可就在李缄觉得没必要再多费功夫和着小子耗下去,冷冷虐笑着刚想回头的时候,噗通地一声人体砸向地面的钝响,李缄闻声,立kè

循声撇去一眼,只见身处外围的一个高大的伙计已经倒下了。

那大汉手持的大刀被重重地压在了他自己的身下,而就这般看去,仿佛就是他自己醉酒摔倒在地上的一样。随着李缄目光的凝重,另一个心思灵活的伙计立kè

收了长剑别在手臂之后,快步来到了那倒地的大汉身边,小心地将他翻过身来。只见这大汉的脖颈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横走一道划破了咽喉,一道细细的血痕留在了那里,但是周身方圆几步之内都没有任何利器的影子。

李缄将一切瞧在眼里,顾子缓缓地点了点头,沉着声音道:“含沙射影,老董,如果我看的不错,这是你的手笔吧!”

没有人回答,这院子里安静的多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就在这空挡,似乎吴安青并不想这般冷场下去,紧接着便又一个身体倒地的钝响。

李缄和众人都赶紧回过头,循声望去,只见在左手外场的那个身着白衣的小厨子也仰面朝天倒在地上。此刻,平日那面部表情活跃的小厨子已经没有了任何多余的表情,有的只是脑后只留下的那浅浅的一个飞刀柄。

李缄心里这下脸色没有方才那般轻松了,微微地咬了咬牙,恶狠狠地道:“是无影彪吧,你也来凑我李某人的热闹,好,很好,非常好!”

吴安青看了不禁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因为此刻的他完全可以体味到李缄此刻心里的挣扎和痛苦,也体味的出他心里微微从全身传上来的颤栗和绝望。但是,吴安青没有一丝的怜悯,李缄越痛苦,对于他吴安青来说,这才是比杀戮更令人痛快的。

就在这时候,叮当一声兵刃落地的脆响,众人又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而在那个声音传出来的地方,周围的伙计们立kè

散了开来,原来是店里飞云阁的跑堂小儿,他左手紧握的匕首和右手倒持的短剑在此刻都已经落在了脚边,而他自己也双目散光,再也没有了原来的那般精神。

就在有人想上前一问究竟的时候,李缄大喝一声将那小厮制止,接着便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大声朝着四周道:“酥身散,好东西啊,这么Lang费了,是不是太可惜了。”说着李缄顿了一下,叹息一声道:“想必你也是来送我上路的吧……好啊,好啊,这下可热闹了……”

噗通,有一个伙计不明不白的死了,在众伙计看来不明所以,但是李缄对自己大哥手下的这些个门徒都了解,此刻他们各个的看家本领也就一一都瞧得出来。李缄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个数,便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也没有回头查看反而继xù

刚才的话头说道:“说实话,诸位的功夫,我是佩服之极,但是……”

噗通,又死了一个。

“但是,也未免太小瞧我流水楼阁了吧。东边房檐后有一个耍暗器的,无影彪在西北角暗处,鬼胎人在那边厢房的立柱后,兄弟们,动手吧!”李缄一一道破了方才出招高手的姓名,也道出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这一下,着实让藏身暗处的众多门徒都没有想到。虽然大家都晓得李缄是打探窃听江湖消息的高手,但是,这般绝技还是第一次见他显露。

而事实证明身藏功夫的绝非李缄一个,在这流水楼阁之中,那些跑堂小二账房厨子小厮乐女,各个都显露出了他们各自的身手,一个个挥舞着兵刃朝着方才李缄所报出的方向立kè

包抄杀戮过去。

而此刻的李缄更是用尽全身的脚劲,发了飙地朝着吴安青的方向杀了过去。

吴安青面对由于野兽一般凶恶的李缄,不但没有一点点的胆寒,就连那把弯刀都没有抽出来。

难道……他也隐藏了更厉害的绝技不成……李缄心里还没有寻思完,他就得到了答案。

哗啦哗啦地几波响过,只见流水楼阁的后院四面立kè

跃出了五十多号人来,他们服饰各异,形形色色,不用李缄仔细辨别便可晓得他一个个都是谁。

李缄停下了脚步,点了点头,好似赞许地朝着一副消闲看戏样子的吴安青道:“好,算你狠!”接着李缄将目光扫视在众人的身上道:“算你们狠!来吧!”说着两伙人飞快地相互飞奔混乱地杀在了一起。

虽然流水楼阁的众人功夫不在这些门徒之上,但是他们的人数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除此之外,门徒各有各的绝技,虽然玄妙缤纷,但是也不过是各自为站,难以有什么配合,而流水楼阁就不同了,在他们之间以着各自的兵刃组合出他们独特的配合。这一下,可就超出而来吴安青的考lǜ

,他原以为这般慢慢地玩玩李缄等众,等门徒们秒杀掉流水楼阁的这般杂碎后,官府的人也就差不多到了。

但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这似乎一下子还收拾不了,如果官兵现在到了,激昂两拨打散开来,两边一对峙,保不好他们会明白是吴安青等人挑起的阴谋,那时候,只怕不只是自己的计划实现不了,就连自己也难以在关西镇立足,更让吴安青担心的是,到了那时候,他的亲信还是亲信么,少不得会背后来上一刀,临时倒戈。

吴安青想到这要紧处,立kè

抽出了那把弯刀,也一跃身,杀了上去,朝着那李缄肥硕的背影,迅速地窜了上去。

嗖地一声想过,那弯刀旋转着飞射出去,空中素留的白影,一如那高悬的明月……

第一百八十八章 阴谋始血光之灾(叁)

弯刀高速飞旋着绕过了在院中相互厮杀的众人,伴随着嗖嗖嗖地一道破空之音朝着李缄的背影杀了过去.李缄身子肥硕,虽然手里的双刃刀被他用的行云流水,但是,现在的步法身形已经成了他最大的阻碍,没有了灵活的腾挪,那么刀法的威力也变得有了限制。

李缄虽然听到了那利器划空的声响,但是,眼下正和两个门徒死斗在一起,刀来剑往已决有些吃力,特别是这两个门徒的剑法不一,但都极为纠缠,仿佛像是一张大网,那把双刃刀搅合进去便来来回回收不回手来。

可是,那弯刀的响声越来越明晰,这距离也就越来越近了。就在这一瞬之间,李缄也不禁有些着急,迫不得已只得行出险招,将手里的双刃大刀打了一个刀花便立kè

刀走偏锋斜地里砍杀过去,这一砍用尽了全身的力道,这也不由地将他的身子拽得向前跌跌撞撞,而这一移动,也恰好将那弯刀避了开来。

弯刀唰唰唰地从李缄的身侧划过,又向前划了半个圆弧又唰唰唰地回旋杀落过来,只是,此刻的弯刀上的劲道已经减了一半,而李缄这一跌一撞已经将脚下的步法全部打乱了,他刚刚站稳身子,将手里的双刃刀架住两把刺落下来的长剑,那把弯刀便已经嗖地一声划过了他的右腰,嗖嗖嗖地又稳稳被吴安青收回手中。

这一刀可将李缄伤着了,虽然不在要紧之处,但是却给这个笨重的身体添加了言语说不出的苦头。那喷薄而出的一抹血雾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痛觉让李缄瞬时全身不由地一震,而这细微的变化,和他一瞬间的发怔,让那两个使剑的门徒抓住了机会。

他们瞅准了李缄身形移动不便的弱点立kè

展开了左右环形攻击的法子,一左一右舞弄着迷乱人眼的长剑刺杀起来。

噗噗地两声。

李缄肥墩墩的臂膀和右肩便又开了两道鲜红的创口,多少年的安逸生活让他早已没有尝过什么叫痛觉了,现在这剧烈的刺激沿着经脉一路传过来,让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这毕竟是生死之间的私斗,不比寻常这般随意,他一咬牙,也不管这手臂的血流,将手里的双刃大刀杀得更加凌冽起来。

而在他近处的流水楼阁的伙计们,也觉察到了自家东家的险境,立kè

将发一声喊将包围在外面的门徒猛然杀退一步,便一拥而上护到了李缄的身边。

吴安青见这一击,非但没有杀了李缄,还让他的手下起了警惕,心里就愈发有些没了耐心。当院大声呼喊无影彪道:“无影彪!无影彪!先杀李缄,李缄!”

无影彪听了立kè

将手里的短剑当面虚挥一招,骗过了那面前使离火棍的伙计,便立kè

跳出圈来,飞也似地朝着李缄的方向飞奔而去。而此刻的李缄已经被伙计团团护在中心,李缄也冷静下来,指挥着身边的手下向后门外突围杀去。

无影彪看准了李缄的位置,立kè

加快脚步,朝着离他们最近的一棵立柱狂奔过去。等靠的近了,无影彪立kè

飞起一步,腾空跃起,接着一步踏在那立柱上,借着这一腾一跃的力道和着一登一踏的反冲,身子便又向上跃出一层,腾空而上的无影彪,这下顿时出现在了李缄众人的当空。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悬空的无影彪立kè

将从背后抽出十把飞刀,以一种超乎人眼分辨的速度朝着李缄和离他最近的几个伙计爆射过去。

嗖嗖嗖地一阵响过,李缄立kè

挥起双刃大刀格挡在头顶上面,随着丁丁当当的一声脆响,三四把飞刀被宽厚的大刀半途截下,但是这也是无影彪所料到的,所以他使用的便是撒大网捞大鱼的手法,虽然这不是飞刀绝技的上乘做法,但是此时此刻要求也不能有那么高了,怎么保险怎么来是无影彪最先考lǜ

的,这样一把飞刀洒下来,便有两个流水楼阁的伙计中招倒地,而李缄也肩头又中一刀。

这一飞刀刺得极深,李缄身受这伤痛,不由地当空嘶声一吼,像发了狂似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将那把双刃大刀挥舞起来。无影彪一看这李缄已经是困兽之斗,当下也不敢强行接下这杀招来,于是双足刚一点地,便立kè

又出杀手,仿佛像是最后一搏似的,不知从哪里又射出飞刀来,左右前后,一把紧接一把,虽然众多的飞刀被人挡了下来,但是自然也有不少伙计中了这杀招。

噗通噗通,几个伙计相继扑倒在地上,李缄一看心里的火气便腾了起来,一把握住右肩上的飞刀刀柄,“噗——!”地一声连血带肉之后,李缄看到了刀刃上墨黑的血色。这飞刀煨过剧毒!这一念头在李缄的脑海一闪而过。不动的话被人杀,动的话毒发攻心,今儿个是走不掉了,这个院子都出不了了,反正横竖都是死,**妈的,拼了!

李缄将飞刀操在手里朝着无影彪的方向不顾一切地抛射出去,飞刀一出手便又一挥大刀冲出众人的保护,像是一个肥胖的风暴,朝着吴安青的方向冲杀过去。原来的李缄是三分杀招七分防守,现在李缄已经知dào

离死不远了,所以便将心里的所有顾忌都丢在身后,此刻不在是你死我活,对李缄而言就是能拉几个便多拉几个人来赔死垫背。

吴安青一看李缄这般不要命的全是杀招地杀戮过来,心里也不由地有些发毛,此刻他也不敢再将手里的弯刀撇出手去,立kè

大呼叫起来:“先杀李缄!先杀李缄!”

众多门徒和流水楼阁的伙计都听到了吴安青的呼喊,立kè

都有了相应的动作,一时间众人又都混战在一起,流水楼阁的后院中顿时乱成一片。

就在这要紧的当下,一阵马蹄的狂奔之声从前院的大道越来越清晰剧烈地传了过来,吴安青心里晓得,一定是又一队人马狂奔过来了。就在吴安青心里揣测着来人身份的时候,一个吴安青的亲信也在这一刻狂奔过来,气喘吁吁地在人群中找到了吴安青,上气不接下气地报gào

说:“小顺子任务完成了,官兵来了!”

被吴安青招来的门徒们在半途将李缄截住,在七大步外拼尽了全力地厮杀在一起,给了吴安青可以喘息的机会。

“官兵来了……”吴安青兀自又念叨了一遍,心里飞快地寻思了一下,将手一挥,便带着无影彪和三个亲信朝着流水楼阁的侧门奔走过去。

吴安青等人前脚刚走,小顺子便带着官兵来到了流水楼阁。官兵在前院早早便听到了有兵刃相交的激烈打斗,那领头的枪兵队长心里嘀咕道:“果然还真打上了!”便立kè

将手从后面一挥,大声冲着自己手下那二十个弟兄道:“快快,跟上!”接着看了看了一眼后面进来的刀兵队长,将头一点便率先快步带着手下冲进了流水楼阁的后院。

枪兵队长一冲进后院,还不待手下人拉开阵势,他一看这满院子的人已经厮杀的血肉模糊,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家的,哪个是哪边的。心里想着借此捞一份大功,于是双手紧握便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大喊道:“逆贼,都住手!”

李缄一听是官兵的人来了,心道不好,看来那畜生所言不虚,刘唐果然计划失败了,不然这官兵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在面前,再说自己体内的毒性随着自己这一阵杀戮已经渗透入了内脏,就是杀下去也没有几时活头了,哪里还有停下收手的功夫。再者,机会失败,而大哥李固还在月朦胧不知实情,这般下去,一定也会被那耆长绑住杀了的,不行,要有个送信的才行。

李缄想到此处立kè

挥起双刃大刀,改变了原来的方向,朝着流水楼阁的后门杀过去,他想用自己的命来杀出一条血路,只要有人能逃出去,那么消息就一定可以送到。想必那时候,红姨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按多年的情谊来看,至少也会安安稳稳地送大哥离开关西镇。

而中多门徒一瞧官兵来了,而李缄又这般不顾死活地想要突围,一看就是有了救星,心里有了依靠,所以,便更是各施手段对李缄百般阻挠,还有一队门徒索性直接挥起兵刃朝着官兵杀了过来。

枪兵队长一看那些门徒不但不停手还要讲李缄赶尽杀绝,而且更有甚者直接来取官兵的性命人头。枪兵队长此刻便对小顺子来报的状子一点都不怀疑了,也索性操了长枪杀了过去。而他手下的那二十个长枪手此刻也紧跟着杀了出来,迅速地加入了战局。

而在他们背后的刀兵队长此刻也带人进了后院里来了,这流水楼阁是他平日里最爱来的一个地方,倒不是因为李缄每次都送他一壶碧螺春,而是这的清净让他可以放下所有公事上的疲惫,好好地打个盹。但是眼下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残肢断体的阿鼻地狱,到处都是一片片的血肉。让刀兵队长看着心里一阵悸动。

刀兵队长看着李缄被众人逼进了一个死角,没有一点点的犹豫,立kè

带手下朝着那个方向冲杀过去。可是在他和那些个李府的门徒真zhèng

交手之后,才晓得,原来这帮子江湖落魄的人,都是一顶一的厉害角色。

刀兵队长杀得虽然辛苦,可是还没有杀透重重包围在外层的李府门徒,便硬生生地接了流水楼阁伙计的一刀,刀兵队长虽然觉得这一刀可能是那伙计一时杀红了眼而误出了错手,但是,等他真zhèng

杀进里那混战中去的时候,不仅仅是那些门徒就连那些伙计们都大开杀手,一个个豁了命地朝着官兵和对手杀了起来。

这一霎,刀兵队长和枪兵队长心里顿时迷茫了,他们被这场混乱的厮杀已经弄混了头,在此刻看来,他们甚至更愿意相信是这里所有的人合起伙来设下了一个要包围歼灭官兵的阵势。

刀兵队长心里的火苗顿时腾了起来,大喝一声,便挥舞着阔背大刀,朝着每一个不是官兵的人杀了过去,此刻在他的眼里,再也没有什么李府的门徒,也没有流水楼阁的伙计,有的只有逆贼……

第一百九十章 万事到头一场空

此刻的后院,就像是被烈火包围的斗兽场,里面不论是流水楼阁的伙计、被搞得晕头转向的官兵,还是李府那些杀的眼红的门徒,现在早已成了没头的苍蝇,只要不是自己阵营的人,那么交上手来便是一阵乱杀.也不晓得是周围厢房上的火焰,还是周身浮尸流淌出的鲜血,将他们一个个的眼眸染得透红。他们个个的面目在刘唐的眼中却都显得分外狰狞起来,特别是他们被鲜血染红的全身,这般乍地一看,好像是从地狱刚刚爬上来的一样。

刘唐冲上来就猛地那么挥了一刀,便将那长枪队长一刀斩作两截,当长枪队长的尸体还未落地的时候,刘唐已经大步冲过了他的身边,朝着那边十几个混战的人飞奔了过去。

在院子的中间是两个门徒和三个流水楼阁的伙计刀来剑往的厮杀着,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又一个官兵舞弄着大刀大开大合地和一个使着一副铁爪的门徒较量着,而在院子的东边,靠近着火的厢房的方向上,又是七八个人在混战,官兵、门徒和伙计三伙人相互追杀,来来往往没有停歇。

刘唐此刻大概扫视了一眼,心里也不由地怔了一下,但是虽然心里吃惊,但是脚下却不停,绕着后院的院子四下奔走,搜寻着李缄的所在。可就在他穿过那后院侧旁的时候,那个使刀的官兵突然一刀横扫将与他打对手的铁爪门徒避开一步,立kè

将手里的大刀借着横扫的势气手腕用力一挑一按,将大刀的走势顿时改作劈斩,朝着刘唐所来的方向,唰地一声便剁了下来。这官兵并不是自恃自己功夫了得,想多挑一个对手进来,只是,在他余光之中,那刘唐所来不善,何况这赤发鬼也是李府的门徒,便以为刘唐是为了从背后绕过来偷袭他的,所以迫不得已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而此时,刘唐的目光在地面上那横七竖八的尸首间搜索,突然觉得有一耀眼的锐器反射这火光闪了他的眼眸,便立kè

也将手中的开山大刀朝着那来物格挡过去。

咣——!一声两刀相撞在一起,由于两股刀劲的力道都不小,于是只在电光一闪之间,便相互震荡开了。刘唐往后撤了一步便顿住了身形,但是那使刀的官兵却被震得一路跌跌撞撞连退了三四步才止住那失稳的身子,而自己握刀的双手虎口都被这一刀震的迸裂开来一道道的细小血口。那使刀的官兵万万没有想到所来的这赤发汉子当真了得,看来这赤发鬼的名号不是Lang得虚名。

那官兵那干瘪的双唇一紧,向冒火的喉咙里生生地吞了一口口水,定了定心神,他晓得招惹上这赤发鬼可不比方才那老鼠爪子好对付,于是便强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来,心里一横,抱着必死的决心,一挥大刀摆了一个出刀的起势,即将朝着刘唐再次杀去。可就在这时,那方才被一刀喝退的使钢爪的门徒,已经一步踏了上来,欺紧了那官兵的身后一大步的范围内,右臂后撤好像一把拉满弦的弓箭,将那锋利修长的钢爪蓄满了力道,正等再踏上一步便一挥而出,一把掏出那官兵的心来。

可是,刘唐脚下的步法却比他们高超多了不止一个层次,后发而先至,俨然他们两人是被动地被刘唐当做了螳螂捕蝉,而刘唐却挥舞着手中的开山大刀做了黄雀,刀面纵深地一摆,接着足下发力接着手臂的伸展,嗖地一声风响,便平稳的抹红了那官兵的脖子。而此刻那使钢爪的门徒也将将手中的钢爪刺入了官兵的心脏,可是这一招已经使尽,下一息必然是要收回手来,可是,刘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那把抹了官兵脖子的大刀顺着官兵的肩膀一刀斜地里划斩下来,同时刘唐足下加快了步法,带着这伶俐的刀势——噗!一种让那门客不可思议的速度,刘唐将那把笨重的大刀硬深深地穿透了那人的胸腔。

刘唐一把将那大刀迅速地抽出来,一大捧鲜血随着刀刃的出入也一前一后地爆射出来,那门徒低头惊异地看着自己胸腔留下的那个通透的血洞,那双鲜红的眸子愈发撑裂开来,瞪着难以瞑闭的眼睛就这么死了。

刘唐连贯的一刀将两个杀了,便立kè

快上两步奔到了那院子的中场。此刻,那三个迎战两个门徒的伙计正靠着两守一攻的小阵势招架着那一枪一剑长短配合的两个门徒,其中那一攻一守的两个看见刘唐冲了上来,心里多少还有些定力,能稳得住身子,但是另一个负责防守的伙计看见了刘唐一路上杀过来的血腥情景,手里拿着的里火棍顿时就脱了劲有些握不牢靠了,那颗剧烈挣扎的心脏像是要挣脱皮肉扑了出来似的。而这下,却给了那两个门徒可乘之机,他们看出了这伙计因为胆寒所暴露出的空门,那使枪的家伙一招架住了那攻来的伙计,而那使剑的门徒便一步窜上将内心充满恐惧的那个伙计一剑刺破心窝。

刘唐一看这情况,脚下的步法更加快了,赶上前来,还不待那两个官兵反应过来,便左右两个刀花绽开之后立kè

将两个立kè

当场解决掉了。那两个活下来的流水楼阁的伙计一看,便渐渐垂下了刚要做最后一搏向前刺出的兵刃,虽然他们开始摸不清刘唐的立场,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他们还是晓得的。

刘唐一看那两个伙计已经没有了要朝他拼命的架势,便急切地而那他们道:“你们见李缄大人了么!”

那两个伙计听了这话,就像中了毒似的,两个人脸面微微扭曲起来,其中一个垂下头,将手里的短剑朝着方才被刘唐一个刀花砍翻,此刻死在地上的门徒又戳了过去,一番虐尸之后,刘唐似乎知dào

了他心里的答案。

真的来晚了么!难道李缄大人真的遭了那王八羔子的道了么……刘唐想着,心里不由地腾起无名之火来。那股火气灼伤着他的心脏,不由地一道道的悔恨化为痛觉刺激着他的思想。

就在刘唐这边内心痛苦的时候,石勇已经越过了大半个后院,将东边一伙人马都不分敌我地杀死在他的柳叶弯刀之下。石勇将那边的一伙人解决掉了之后,便利用自己上乘的步法在后院中腾跃奔走,不需多时便在密密麻麻的横尸中找到了李缄的尸体。

“刘唐,来这里!”石勇大叫了一声刘唐,便蹲了下来将李缄尸体周边横七竖八的尸体都搬开,腾出小小的一片空白,得以让李缄的尸体都坦露出来。

刘唐和两个伙计一听,便快步奔到了石勇的身边,看着石勇面前的那个汉子,果然是李缄大人。刘唐的目光从他肥硕的身上扫过,只见肩头有两处伤口,其中一处明显还有乌黑的血渍,这是中了剧毒的痕迹,而在李缄的臂膀和两腰也有划伤的创口,而最严重的恐怕要算是小腹贯穿的一处伤口和心窝里的那一刀。

“李缄大人受人多面围攻,我等拼了死命才将大人救出来,可是,谁想到那两个官兵便从暗处杀出来,大人没有料到官兵会对他动手,便这般中了招子……”那伙计越说越低,最后这个汉子竟紧咬着牙关悲愤地淌下两行泪来。

“都怪我,来迟了!”刘唐说着一拳头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胸膛上。

石勇将手搭在刘唐的肩膀上,坚定地拍了一下,说道:“事已如此,何况也不是你的错,这帐要算也要找吴安青那小子。”石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一字一字咬地很重地道:“和吴安青的博弈还没完,下一步,,才是关键!”

刘唐现在可晓得这石勇了,别看这小子功夫不怎么地出众,但是他这小脑瓜子和他那上乘的步法一样灵动,所以,当下听了石勇这话,便再也没有一丝的怀疑,便以凝重地表情看着石勇,投以询问和关切的目光。

石勇也凝眸,认真地看进了刘唐的眼眸中,他一字一句地道:“这里没有吴安青的尸体,只怕,吴安青这小子带着为数不多的人已经朝着那边去了!”

刘唐一听顿时懂了,应和石勇道:“你是说——月朦胧!他是要……”刘唐听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石勇知dào

话说到这里,刘唐已经完全懂了,便将头猛地一点,说了一句“我们走!”,两个人便一前一后又冲过曲水流觞,跃到了船上,不顾一切地飞快开动船桨,穿过了那片湖,登上岸从那侧门出来。两人从那小巷出来,而那些围在流水楼阁的人都还没有走,一个个拎着水桶在救火。

刘唐最后撇了一眼那流水楼阁,这可是李缄的心血啊,没想到,就这么都没了,人生便是这般短暂,最后都不过是一把灰土罢了……刘唐一念想罢,跟着石勇飞快地朝着月朦胧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褪尽衣衫九龙显

【关西镇·月朦胧】红姨看着史进那双失焦的双眸和那张白皙的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不由地有些微微的潮红一点点浮上脸庞.她伸出柔嫩的手,那纤长的指尖轻轻地触摸这史进的脸颊,仿佛这面前的青年就是他怀里最乖巧的孩子一样。红姨看着看着,不由地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便一颗一颗地将史进的衣扣解开,那双柔荑轻轻捏起史进的衣领,缓缓地就像是掀开一片轻薄的蝉翼似的,将史进的上衣一点点从中间分开露出雪白的肌肉来。

随着红姨双手掀开,史进的上衣也缓缓地被褪了下来,结实的胸肌下是八块密集饱满的腹肌,红姨将手缓缓地游走在上面,轻柔地抚摸着,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她说不出,这感觉是怎样的。但是,此刻被困在床下的芍药却可以体味得出,她深深晓得史进给人的感觉,有甜甜细腻的味道。叫人看着便酥到心里去,更别说这般仔细用心地区触摸区感受。

只是,芍药现在的心里,却难矛盾复杂的难以表达。她没办法叫喊出声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第一个喜欢上的男子,正在被自己最爱最尊敬的红姨玩弄着。红姨这样的奇女子,从来都不会让那些臭男人近身的,偶尔有几个长得貌比潘安的青年,红姨都会简单地玩弄一番,让别让心魂颠倒迷失本心的时候,却又会冷酷绝情起来,这些芍药都是知dào

的,红姨之所以这样就是为了玩弄玩弄这世间的男子,就是为了证明她的美貌是世上最有杀伤力的东西,是谁都无法拒绝的。

现在红姨又开始玩弄着史进了,难道她没有看到他胸前的那苍龙之首的纹身么,难道她此刻没有猜到史进的身份么!芍药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懂自己的主子了。

红姨并没有察觉到芍药的存zài

,只是一心都放在了史进的身上,全身俯下去半趴在史进的身上,一手搭在史进的左肩头,一手亲密地用瘦瘦的指尖在史进的右半部胸膛上轻画着一个又一个的圈,在她勾勒出的圆中,史进胸前的苍龙之首完完整整地被圈了进去。红姨被这纹身完全吸引住了,心里不由地一怔,这龙实在是太真了,随着史进心脏一跳一跳的起伏,那苍龙仿佛像是腾飞在云雾中似的,也活络了起来。那飘逸的龙须,那锋利的龙牙,还有壮实的龙角,一个个都落在红姨的眼眸深处,让她不禁有些看的痴迷起来。

这般好的刺工,恐怕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能纹的出来,而当今敢将苍老纹在身上的,恐怕也只有史进这家伙了。红姨一时被这苍龙所吸引,等自己不由地一念转到这里时,才猛然醒悟过来,急忙翻身自从史进的身上坐起来,再一次认真地看着面前这个青年,看着他挺立的鼻梁,看着他那犹如刀削的红唇,看着他那两道剑眉下的星目……红姨的脸上再一次浮起一层红晕,不过这一次,红姨多了几分欣喜之情。

红姨看着立kè

将史进整个横抱起来,但是,红姨抱得太急,无意中将史进的上衣也一同抓了起来,而装在衣服里面额那面铜镜此刻便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红姨回首望去,正好kàn

到了铜镜中自己的容颜,那鬓角落下的几缕青丝不但没有丝毫的凌乱,反而填了几分诱人的姿色。但是,红姨镜中的反照出来的眸子却是由意wài

渐渐地变的有些尴尬。红姨将史进轻轻地放下来,将那片铜镜捡起来,握在手里仔细地端详。

那铜镜表面已经被岁月打磨地极为光滑,在铜镜的边上是镂空出来的纹络,像是花花草草的藤蔓一般缠绕着绕了一周,而在铜镜的背后是一朵绽放的极为妖娆的莲花。红姨细腻地触摸这这铜镜,脸上渐渐地没有了任何的表情,仿佛这面铜镜就是一个无形的巨大漩涡,将红姨深深地拖进了无底的回忆之中。

红姨认得这铜镜,这是自己曾经所拥有的东西,一直伴随着她度过了少女的时光,这个铜镜也是红姨家道中落之后少数可以让她真zhèng

珍惜的东西。而她之所以将这铜镜送人,自然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愁肠。但现在看到这个东西,让红姨的脑海里不由地闪过了许许多多的片段。那盛开的杜鹃花海;持着刀剑慢慢靠近的痞子恶霸;花季的红姨被粗暴地按在地上;无力的挣扎;英勇的白马少年;血腥的屠杀;英雄救美般灿烂的结局打动了还是少女的红姨……可是结果并不像那些美丽的爱情故事,在红姨的世界里,似乎所谓的活着便是能感觉到痛苦的存zài

,便是生活对她赤裸裸地鞭挞,所有的美好都与她无关,留在她心底的是一段黑暗的,想要喷薄而出却是以卵碰石的残酷。红姨的感情世界里,那个骑白马手持三叉戟的少年是第一个闯进她心窝里的人,但是红姨的爱情故事却只是一现的昙花,没有什么就此荡马天涯的Lang漫,因为有一个执着却又很傻的意念咋她心里,已经深深的扎下了根,虽然渺茫的几乎没有可能,但是灭门的仇恨让那时小小年纪的红姨便倍加现实和冷漠。而那个闯入她心里的白马少年却不过只是个卖猪肉为生的小贩,红姨在得知的第一瞬间就晓得,无法依靠别人担当的复仇大任,只有靠自己去完成。

虽然那白马少年收留了红姨,但是红姨每日看着那少年和他的两个结拜兄弟起早贪黑,只是在杀猪卖肉之间做着无聊的轮回,她自己就越来越确定了当初自己的感觉,也越来越明白自己该怎么做……而故事的结尾,就是在华阴县待了一年之后,在红姨得知在关西镇有一个广纳江湖游侠的半商半官的李固之后,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就在临走的时候,红姨留下了一封离别的信,还有压着信的这面铜镜。

那白马少年没有去追寻红姨的脚步,只是在回来的时候,看到人去楼空的情景,拿着这面铜镜,不禁留下了稀薄的一行眼泪。他知dào

,红姨是个内心很深的人,没有人能摸得着底,当然也没有人能追得上她的轨迹。所以,两个人就此错过,也就没有再见面,后来红姨在关西镇借着李固的势力做起了自己的“生意”,白马少年和他的兄弟也在少华山落草了,这就是命运的玩弄,那少年知dào

,红姨也知dào

,两人都知dào

对方的存zài

,但都是将对方深深埋在心底,没有谁再提起过,自然也就没有再相见过。

这些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是么……红姨微微地摇摇头从回忆里回到现实,摸摸了那块久别的铜镜,拾起来撞到了怀里。

此刻身处床下的芍药看着红姨对那面铜镜一阵的发呆,她并不晓得红姨的过去,所以这铜镜的事情她自然也就无从知晓。只是现在芍药的心里却像一堆乱麻扭在了一起,没有丝毫的头绪,有的只是淡淡的醋意,和一个又一个的遐想与揣测。许许多多个为什么,许许多多个是不是,都一股脑地冒上头来,此刻她害pà

红姨会对着史进动心,也害pà

红姨和史进有任何一丝一缕的瓜葛。但是,如果……红姨正的中意史进怎么办?如果红姨只是玩玩史进那又怎么办!没有男子可以低档的住红姨的诱惑,没有人能拒绝红姨的挑逗,没有人!所以……芍药不敢想下去,自己子只不过是月朦胧中的一个风尘女子,自己只不过是红姨手下的一个小姐妹,哪有什么分量来让史进明白,哪里能留的住史进的心在。就算没有红姨,自己和史进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这注定就是一段自找的爱情苦果,史进这般有名的人物,怎么会看的上自己,怎么会和自己半点交集……芍药想着想着,不由地落下了两行咸咸的眼泪。

红姨收好了铜镜,将史进小心翼翼地横抱起来,在芍药的注视下,抱到了芍药的床榻上,这一刻,芍药的心猛然一缩,痛觉传遍了四肢百骸,像是无数的绣花针,随着血液的流动,随着脉搏的跳动,留下敏感的刺痛。

红姨将史进翻了一个身过来,将史进的背部都暴露在了空气之中,上面的九条统统都显露了出来,张牙舞爪,好生霸气!这般活络的龙纹只怕当朝天子的龙袍上也没有这般活生生的。红姨一面看着,一面不由地伸出手来一寸一寸地触摸着史进的背脊,沿着那一条条的龙纹轻柔的抚摸着,一脸的温柔,仿佛将一辈子的母性都在这一刻显露了出来。

红姨的手在触摸到最后一条龙的尾部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触摸到了史进的骶骨,红姨这才回过神来,脸庞微微有些潮红,将手从史进的衣裤里收了回来,重新将史进翻过身来,放好在床上。便起身出了门来,对那一直守在门外的翠竹和春雨道:“翠竹,去请李固老爷来这里。春雨,通知外面的姐妹们,一概不留客人在这里“借干铺”,前院里头也要分外小心,特别是官府的人,有什么不对立kè

来报!”

“是!”翠竹和春雨一同应了一声便赶紧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褪尽衣衫九龙显(贰)

红姨回到房里来将迷魂灯收起来,李固便赶了过来,急急慌慌的推门进了来,全然没有顾忌这是姑娘家的房间,一心着急地要见史进.红姨自然是理解李固此刻的心思的,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些礼节,只是若无其事地将装着迷魂灯的匣子放入立柜,然后自顾自地将柜门关上,扭上锁,立kè

回过神来,迎了李固来到了芍药的床边,红姨搬了个矮凳放在床头边上,给李固坐了,自己便坐在了床沿边上,对李固道:“喏,这才是真zhèng

的九纹龙史进。”

李固没有说话,将信将疑的表情凝结在他的脸上,只有那双目光汇聚着烁烁的异彩在史进胸口前的那只活灵活现的苍龙之首上,那只龙头霸气内敛,高贵非凡,想必真的是那九龙中的苍龙。李固再看史进的脸面,只见那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只是……李固不禁有些微微皱起了眉头,朝那红姨不解地问道:“这……为何是一副痴呆的样子?”

红姨笑了笑道:“他中了我这儿的邪,我已经唤人叫瑞云取我的回魂香草去了。只怕这瑞云又到哪里淘气去了。”红姨说着便朝着门外的翠竹唤道:“翠竹,你去看看,瑞云将那回魂香草取到哪里去了!”

门外娇滴滴地应了一声,红姨这才回过脸来,对李固道:“等回魂香草拿来了,一切就都好谈了。对了……”红姨想起了什么,立kè

站起了身来,焦虑地看着李固。

李固被红姨这么一看,也立kè

想了起来,一拍大腿如坐针毡似地站起身来道:“不好,我叫人灭了耆长官府的口,岂不是,冤了人家!”

红姨怔怔地想了一下,心里定了定,便认认真真地道:”这怕你现在派人去追已经来不及了,说不得现在已经动起手来了,刘唐向来办事利索,也说不定现在已经将事情都办完了呢,你就是急也没有用,我方才是突然想起来急了一下,但是……“红姨顿了顿,将双手按在李固的双肩上,缓缓地将李固按回到凳子上去,接着道:“你既然要死了心地入伙,就必须有投名状,现在这时候,用官兵的人头来做投名状是最好不过了。杀了五十多个官兵,再将这关西镇拱手奉上,也是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功勋,以后就是上山了,也能坐的住那把交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红姨这么一一分析下来,将李固额上的忧愁说的烟消云散,更是喜笑颜开。李固略带笑意地看了看红姨,又看了看仰躺在床上的史进,嘴角不由地露出了一抹轻松的微笑,仿佛是毕生的一个巨大任务在瞬时完成了一般。李固将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宣泄这说不出的振奋。

红姨看着李固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说来说去话头还是转到了史进的身上道:“你起初带着那帮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

“红姨。”李固低沉地一本正经地唤了红姨一声,道:“现在可不能没大没小的了,都什么情况了,还这小子,那小子的……”

红姨拿手隐隐遮住微笑的唇角,道:“晓得啦,我的李固大人,还没入伙呢就这般认真起来,要是今后那天我骂了他,你会不会和我这小女子翻脸,再杀了我啊?”

“好好的胡说什么!”李固挥了挥手。

红姨看李固真的是认真的便也不开玩笑了,道:“看把你吓得,他现在即听不到,也看不到,脑袋里一片混沌,不用这般噤若寒蝉,看把你紧张的。”

“你们这到底是怎么搞得……”李固还没问到一半,红姨就严肃略带警告地打断他道:“大男人家家到管起我这小女子的后院来了……”说罢红姨又婉儿一笑,将李固搞得还没来的及猜透红姨心里想什么的时候,红姨便有将话题扯到史进的身上来了:“你有没有觉得,史进和那伙人马不是一路人?”

李固抬手捻住下巴上的一小缕胡须,认认真真地想了下,微微地将头一点,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那感觉。可是,既然不是一伙人,那为什么要结伴而行呢?莫非,是史进故yì

来试探我们的?”

红姨摇摇头,道:“不会的,史进敢一个人来,就表明是极有诚意的,不会这般两面三刀的做事。”

“如果,那些人就是史进的手下呢?我们将他们都杀了,史进醒了,我们可怎么交代过去!”

红姨笑了,道:“这也是不会的。”

“为什么,只因为那些人身上有官家的腰牌?”李固说到这里,眉头上又有了一丝忧虑。

红姨摇了摇头,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

“那你想到的是?”

“靠女人的第六感,行不行?”红姨说着小小地白了李固一眼,接着道:“都决心投奔了,还怕这怕那的,我看,你的心就没坚定下来!”

红姨的这一句可彻底将李固说的全身战栗,不由地又站起身来,怔怔地看着红姨,缓缓地转眸又看着史进,接着目光便飘忽不定起来。李固的心思藏得再深,还是被红姨给看破了,虽然红姨说史进没有感觉,当下是不会知dào

任何事的,但是,面对史进眼睛半睁着的样子,李固依然是缩手缩脚,像是被揭穿了阴谋似的,畏缩不安起来。

红姨看在眼里,眉头也不禁微微地皱了一皱。说实话,现在李固的样子是红姨认识他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般没有主意,这般唯唯诺诺,全然没了往日的豪爽和敢作敢当的姿态。

红姨微微地摇着头,轻声地问李固道:“李大人,你不是一直向往江湖么,您不是一直想过那种逍遥的生活么,再也没有官员来强压你做不愿做的事,再也不用趋炎附势去适应官场的黑暗,现在马上都要实现了,眼看着旧的生活就要结束了,摆脱了,可是,现在你是怎么了,是什么让你畏缩起来了,是什么将你的心智变得摇摆不定?是不是……你后悔了?”

“我……”李固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红姨点了点头,当下从背后抽出一把小巧锋利的匕首来,握着刀尖,将刀柄送到李固面前,道:“生活就像是这柄匕首,一面是现实,一面是追求,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从现实的这一面往追求的那一面过度的时候,不可避免要经过锐利的刀锋,会受伤,也会要命。不过,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正确,现在都取决于你,要是你后悔了,那就杀了史进,拿着他的人头去州府去领赏,官位高升,财源亦是广进。如果你真的是决心投奔少华山,那么就拜托你坚强一点,把你内心忧郁的心魔彻底地斩杀掉!你知dào

么,你这样摇摆不定,最后断送的不只是自己的命!”

被红姨这一顿即开导又训斥下来,李固的心弦扣地愈发紧了起来,他颤颤巍巍地将红姨手中递过来的匕首接住,目光呆滞地看着匕首闪着精光的刀尖,李固不由地吞了一口唾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做出了最后的抉择一般,目光猛地往史进的面门上一扫,手里还没有任何动作时,尽在咫尺的红姨已经起了警觉,那双柔弱无骨的双手也不知为什么,随着李固那眸子的一动,立kè

在瞬间蓄起了力qì

,只待时机一到便催动劲力朝着李固的心脏一掌便可催过去。

但是,李固看着史进,迟迟没有动手。将那匕首在手中晃了晃,便又递还给了红姨,道:“你说的不错,但是,你还是小看我李固了,我不是舍弃不了现在的生活,而是……平日里,我只是顾及自己的喜好,从来没有考lǜ

过我家里人的感受,没有关心过他们的看法和喜好,直到方才真的要做最后决策的时候,我才突然觉得,这不再是说说图个痛快的时候了,我一旦决定,那么我家里的人,上到内人,下到仆人,他们的命运都要跟着我改变了,这样是他们愿意么……何况,我对少华山现状并不了解,举家搬到那里,会不会……唉。”

红姨听李固表达不清地将到这里,心里多多少少是懂了李固的苦楚和难处,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算是给他一丝的安慰,一边缓缓地将匕首收起来,一面宽慰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又是你的第六感。”李固说着,无奈地苦笑了下,吐出了口气,似乎将心事下了决心顿时放下了一般,道:“那就信你一次!”

红姨看着李固这个样子,真是不知dào

该说他什么好,红姨想换个话头将这气氛改一改,但是心思一动便还是动到了史进的身上,但是这次红姨却接连想到而来另外一件事,脸色不由地焦虑起来。红姨站起身来,道:“这些丫头今儿个怎么了,办事这般拖沓,催了一遍还不快来!我去看看!”

说着红姨便要往外走,可是红姨还没走出几步,身子一软顿时倒在了地板上……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万劫血洗月朦胧

李固见红姨突然倒地,便急忙起身来扶,可是,自己刚迈出两步远,就觉得不只是两腿,整个身子的骨头都被抽掉了一般,酥软如泥地不由自主也瘫在地上.李固在倒地的瞬间,便立kè

晓得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也并非是红姨不小心失足摔倒,而是遭了人的算计。看这样子是有人在屋外吹了迷香之类的东西,说不定是更可怕的什么悲酥清风。

李固当想到这里,就顿觉全身有些酥麻无力,方才还想挣扎着站起身来,现在恐怕就是连抬头的力qì

都没有了。李固艰难地勉强撑起了脖子,满眼焦虑地看着红姨道:“屏住呼吸,有人下毒了!”

红姨自从脱力摔倒,就没有挣扎过,保持着倒地的姿势,纹丝不敢有任何的举动,斜侧着身子,一双大眼望着李固的方向,连嘴都没有张开,就含糊地用嗓子发声道:“别动,千万别用力,越用力这酥麻的劲就越大,放松,放松下来!”

李固约莫揣测着红姨这含糊不清的话语,心里懂了个大概,立kè

按着红姨的意思将全身放松,方才直挺挺挣扎起来的额脖颈也立kè

松了下去,将头枕在了光洁的石地板上,李固的脸朝着里面,这朝床下无意间地扫了一眼,顿时惊起一身的戒备和紧张。

只见一个面貌秀美的姑娘被堵着嘴巴五花大绑地丢在了床下,丝毫动弹不得,只有她那双泪光闪闪的大眼,在眼眶里直转。

李固不敢开口,学着红姨之前的做法,叫红姨道:“你看!”

红姨此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扇门户,因为她晓得,这不是迷香,而是回魂香草点燃所产生的效果。这正是自己叫瑞云去取的东西。如果,真的是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一定就在门外,现在也该进来了。只是,此刻红姨被李固这么一叫,立kè

起了警觉,拿眼直往门窗旁的窗户上扫,她还以为李固在窗户上看到了什么。

李固一看红姨看错了地方,不得不又发声道:“床下!”

红姨赶紧转眸往床下一扫,啊!红姨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当真是吃了一惊。这……这不是芍药么!她怎么……怎么会被人绑成粽子似的,丢在这里……莫非,是他!

红姨还没来得及将所知的所有信息窜在一起,将前前后后都像个通透,一声房门打开的吱扭声便将她的心念硬生生地扯了回来。

红姨移眸一瞧,心里不由吃了一惊。

李固一看来人,更是顿觉怀疑自己的眼睛。李固猛猛地闭上眼睛,接着又猛猛地睁开双眸,再去注视那来人之时。那人已经捂着一条粉色的手帕稳稳当当地走了进来,大摇大摆地仿佛是行走在自家的后院,那么安心理得,那么为所欲为。

“是你!你……你来干什么!”李固看着吴安青那诡异的笑容,心里问出这话的时候,似乎心里就有了三分明白,虽然李固不是神算,掐指也晓不得他做了什么,但是,李固这么多年来阅人的那双眸子,却告sù

他,这副表情……来者是当真不善!

“怎么?很出乎意料,是不是?”吴安青说着搬了一把圆凳,坐在了李固和红姨的面前,姿态俨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

“安青,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告sù

我,你是被别人强迫的!”李固显然是有些急了。

李固的话刚刚落音,外面又进来两个人,李固定睛瞧去,只见那前面进来的一个全身血迹斑斑,手里持着一把细细的匕首,而此刻匕首的刀尖上还一滴一滴地淌下血来,显然是刚杀了不少人,而这人就是壁虎张,在他身后进来的一个也是一身狼狈的血迹,但是在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狼狈的影子,反而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负手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立在了吴安青的身后,没有再说话,而这个人李固更是收悉,是自己门徒中功夫算得上上乘的无影彪。

这两个怎么也会来这里,莫非他们没有……李固心里一想,必然是出来什么乱子,眉头不由地大皱起来,急冲冲地问那两人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就许你来这里花天酒地,不许我等兄弟来此寻欢?笑话!”壁虎张的这句话说得极有腔调,特别是最后那两个字,咬的更是铿锵。

红姨此刻也注意到了壁虎张匕首上那尚未干透的血迹,心里不禁一颤,此刻觉得这屋里的回魂香草散的差不多了,便急忙开口叫道:“翠竹!翠竹!”

噔——!

红姨的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突然一把匕首射过来,戳破了地砖簪在了那里,将红姨吓得顿时噤声。

壁虎张空着手走到红姨的面前,一面蹲下身子来,一面对红姨以一种特别的温柔嗓音说道:“闻闻,连血都是香甜的,你们月朦胧的姑娘,真是绝了。”

这一句说罢,红姨的心头立kè

闪过了一缕悲恫。

壁虎张当然看得出红姨心头在滴血,红姨此刻的表情,一丝一毫都在壁虎张的眼里。壁虎张阴阴地笑着,继xù

道:“姑娘是好姑娘,可是,就是不太乖,你说,这能怨我们兄弟么?我们好歹也是贵客,是不是,这月朦胧这么大,我们找你们几个也找得当真辛苦,你说她不体贴就算了,还来碍手碍脚的……于是”壁虎张转过身来看着无影彪,两人对视一眼笑了一下,壁虎张继xù

道:“无影彪就帮忙用飞刀,轻轻地将她的手脚都钉在了,柱子上!可是,这小丫头手脚老实了,但是嘴巴还不乖,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里,壁虎张叹了口气,一脸极为惋惜的样子,继xù

道:“我想来想去,啧,还是没办法呐,我怕她惊动了您的大驾,所以,只好一把捏住她那柔软的小下巴,将这刀刃在她嘴里搅了搅,没想到,她竟连血带肉将自己的舌头吐了出来。哎呀,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自己呢,这舌头说不要就不要了,唉……”

说着壁虎张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他偷偷地看着红姨的表情,光是瞧她那眉头紧蹙的痛苦样,就能看的出她内心在滴血。心里微微地笑了笑,继xù

道:“我当时就想啊,自己抖不珍惜自己,那还是我比较怜香惜玉,所以啊,我就替她好好珍惜下她的身子,所以就……”说着,壁虎张一面做着动作,一面继xù

描述道:“我就扯下了她的衣裳,扯下了她那绣着翠竹的肚兜,啧啧啧啧,那一对……可是了不得啊,吃上一口,柔滑香甜,实在是饱满的不像话,那一刻,我可就更是对你们月朦胧的姑娘赞叹不已了,这么甜美的姑娘,要是不好好享shòu

岂不是可惜了,所以,我就让我这位兄弟从‘上’到‘下’好好品味了品味。”说着壁虎张将红姨面前的那把匕首拔了起来,做着一番凶残又血腥的动作做着演示。

红姨方才还没哟理解壁虎张的意思,还单纯地以为是壁虎张让他的兄弟无影彪将翠竹玷污了,直到此刻,李固首先会意拼劲全力大吼了一声“畜生——!”之后,红姨才明白过来,原来,事实总是比想象还要残酷上千万倍,那壁虎张是用他的那把匕首将翠竹糟蹋残害了的。红姨可以想象的出,当匕首插入的时候,那时的翠竹是怎样的痛苦。红姨在这一瞬间整个身子不禁气的发起抖来,暗暗在心底蓄积起全身的力qì

,突然在一霎间爆fā

,抽出背后的匕首朝着面前壁虎张的心窝刺杀过去。

可是,这回魂香草无色无味,在红姨发觉的时候,她和李固已经呼吸了太多太多,此刻在红姨体内的含量浓度不小,虽然都浮流在血脉之中,但是,那麻痹的身体,已经带不动这般迅疾的力道,匕首走的一半,就被那壁虎张一把夺下,唰唰唰地反而耍弄在手里。

壁虎张笑嘻嘻地道:“鲁班门前,耍大刀!哈哈哈,有意思,他妈的,有那么点意思!”

红姨一击被破,便直直地倒在地板上,此刻那药劲顺着血液侵入了肌肉经络,全身再也使不出半分的力qì

,但是心中的怒火,却像火山爆fā

一样,难以遏制,心里怒到了极点,便回归了小女子的本色,朝着壁虎张呸地吐了一口口水。

壁虎张没有躲开,一口口水打在脸上,顺着他那凹凸不平的粗糙脸颊流了下来。壁虎张笑了笑道:“哎呦,这么一下就受不了,才刚开始嘛!”

才刚开始!李固心里猛地一怔,莫非……李固咬紧了牙,口气突然锋利起来,呵斥地质问吴安青道:“你们这帮畜生到底要把月朦胧怎么样!”

无影彪看了李固一眼道:“别担心,没杀光,就十几个而已,多亏了那小姑娘的回魂香草,不然,我这飞镖都不够用。”

红姨听到这里,心里咯噔一下,整个身子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颤颤地道:“你们把瑞云怎么了!”

“哦,叫瑞云啊,呵呵,这么小就进了这烟花之地,唉……可惜了,好好的一个姑娘,一旦挂上**的招牌,你说这下场能好么?”无影彪说着不知羞耻地笑了。

红姨听到这里,整个人都像要爆zhà

了一般,嘶声揭底地吼道:“她还是个孩子!无辜的孩子!你们这帮禽兽,我柳含香一定会将你们千刀万剐!”

柳含香……这是李固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知dào

,原来红姨的真名叫做,柳含香!

第一百九十四章 无情崽以怨报德

红姨发狠地丢下了那句威胁的誓言.非但没有让在场的人有半点的收敛,反而让他们更加猖獗起来,好像浇在他们心里的不是冰冷刺骨的泉水,而是极具危险的煤油,在他们的心底燃起更加猛烈的火焰,吞噬了最后残留的所有人性。

壁虎张咧着那张满口黄牙的嘴,邪yin地笑着,一把扯住红姨两边的衣领,将她的脑袋耷拉地悬在空中,那张丑恶的嘴脸靠近红姨,一字一句地道:“美人,你可吓死我了,这么厉害啊你,你要将我们,千刀万剐……我真的好怕啊!啊哈哈哈!”

红姨死死地盯住面前那张因为狂喜而扭曲的脸,心里深深地狠到了骨头里。现在的红姨在别人的股掌只见,没得丝毫办法,但是她的那双眼眸歹毒地就像是两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仿佛可以刺穿壁虎张的五脏六腑似的。如果此刻给她一把刀刃,红姨一定会有一千种法子让壁虎张生不如死。

壁虎张笑着将那只拽着红姨两边衣领的手渐渐松开了一边,红姨身体的重量拉扯着另一边衣领,像是拨开了红姨的外套似的,将里面的贴身小衣大咧咧地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这一下,壁虎张兴奋了,而红姨却更加羞愤难当。

壁虎张将匕首收起来,插在了靴子的一侧,空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摸上了红姨的脸,那柔软如羊脂的触感,让壁虎张满脸都是满足,他从下巴摸上来,抚到了红姨急的通红的脸颊,那微微发烫的感觉让壁虎张有说不出的舒服,再加上红姨那双痛苦挣扎的眸子,更给了他一种征服的快感。

就在壁虎张在这里玩弄着红姨的时候,无影彪冷漠地笑了笑,道:“壁虎张,这下可满足你的意思了吧。要知dào

,红姨可是咱关西镇上最有味道的女子,也是常人触摸不到的女子。现当年,有个州官下来,就是摸了摸红姨的手,你猜怎么地,那人离开月朦胧之后,那只臂膀就再没有什么力qì

过,最后也是在痛苦折磨中死的。你看你,现在多好的福气,恐怕这关西镇上都没有那个男人摸过她的脸。”无影彪说着便掉过头,看着在一旁早已怒火中烧的李固道:“大人,你说是不是,恐怕你也没享shòu

过吧,呵,哈哈。”

李固狠狠地咬着牙冲着壁虎张训斥道:“壁虎张!我李固平日待你如何,为何你要这般与月朦胧为难!”

壁虎张听了这话,手便停在了红姨的脸上,没有再抚摸下去,满脸的yin笑也顿时像结了寒冰似的,僵在了脸面上,一块块消失的无影无踪,显露出来的是一副冷漠无情的摸样,壁虎张自顾自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大人,这与你待我等好坏有什么关系,好像不着什么边吧,你能来着月朦胧寻欢,难道兄弟们就不行么?”

“月朦胧与你等有何冤仇,为何下手这般狠毒!我还当你们是条汉子,原来竟是这般的衣冠禽兽!我李固当日真当害瞎了眼,留下你们这等孽畜!”李固心里愤愤,尽管如此还是不能化解半分内心的愤nù



吴安青此刻终于开口了,笑了笑,幽幽地说道:“李固啊李固,李府都死光了,你还顾得上月朦胧?哦,对了,忘了告sù

你,流水楼阁都化成灰了,要是你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捡到几块李缄还没烧化的尸骨!”说到这里便不由地鼻子一哼笑了一下。

“你说什么!”李固觉得自己血脉喷张,有一种被刀斧一劈两半的幻觉,他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吴安青说的这些个屁话,道:“吴安青,你胡说!我李府上下平安祥和,流水楼阁更是蒸蒸日上!”

“李固,你永远都只是能看到表面的安详,你哪里晓得这安详之下有着怎样汹涌的波涛。”吴安青说着站起身来,踱步到李固身边,道:“你说的倒也不错,李府上下平安祥和,是,是平安祥和,人都没了,一座空宅子怎么能不祥和。你说流水楼阁什么来着?额……哦,蒸蒸日上,是啊,现在那火烧的,却是是蒸蒸日上。”

吴安青说着,无影彪和壁虎张都不由地笑了起来。

吴安青此刻也颇为得yì

,心里满登登地都是欢喜和兴奋,不停地搓着双手,道:“终于不用再寄人篱下,终于不用饱受镇上百姓的冷眼了,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开始我的生活了。李固,你知dào

么,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李固那双眸子瞪的极大,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安青的脸。

吴安青看得出李固表情中所含有的意思,便笑了笑道:“不用怀疑,没有人要挟我,我不但是自愿的,而且还是策划者,也是马上要取代你的人!怎么,还不信?你可能还不知dào

吧,在这两年来,我一直安分守己的要死,就是为了迷惑你,迷惑李缄,迷惑李府门徒的所有人,让他们放松对我的警惕,而在这两年里,我用尽一切本事去搜罗去培养属于我自己的心腹,去发展我背后的力量。”

“今天,终于我可以站在你的面前,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而不是像往常那样站默默地低着头,站在你的身后候着你的调令。我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这左膀右臂,而你又知dào

么,我是多么轻易就打败了你,只有五个人,只有五个人啊。我便搅合着你手下那些愚昧忠贞的门徒,混淆了他们的判断,让他们为我所用,让他们和流水楼阁的人自相残杀,接他们的手灭了官兵的口,而我只是轻轻地放了那么一把火。”吴安青说到这里,心里骄傲地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他所展示的聪明,脸面激动地一阵抽搐,他继xù

道:“你知dào

么,就在他们杀的血肉横飞,极为惨烈的时候,他们依然不知dào

,他们都被我吴安青小小的一个把戏给耍了,他们还依旧蒙在鼓里,依旧拼血本地自相残杀!多痛快,多精彩,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kàn

的戏码!”

“你——!”李固听得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痛,仿佛壁虎张的那把匕首此刻插进了他的心窝,用力搅动着一般。

吴安青很享shòu

李固的痛苦,他换了口气,继xù

道:“这不能怪我,要怪也是怪你自己,好好的生活不过,向往什么江湖,有意思么?现在有意思么!这就是江湖的莫测,这就是江湖的厮杀,你认清了么,你懂了么!你想死,鬼都拦不住,但是,你也别连累我姐姐!我不会让你连累我姐姐,你总有一天会走上不归路,而我今天所做的只是加速了你末日的来临,好在我能控zhì

一切,如果等到官府做主宰的那一天,我姐姐得跟着你死,我也逃不过一劫。”

李固听他提起了李夫人,也不由地有些愧色。李固动念想想,这几年确实是很多时候都冷落了李夫人,这点吴安青说的没有错……但是,吴安青恐怕不知dào

的是,李固也有自己的苦衷。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李夫人一直以来都没法给他怀上一个孩子,而李夫人又不愿李固另取小妾,但是纵使这般李固依旧不舍的将结发妻子休了另娶,所以,眼不见心不烦,才这般迫不得已。

吴安青继xù

道:“所以,你安心的上路吧,我姐姐我自然会照顾得很好!”

说着吴安青走到那床边将床幔扯了下来,撕扯出结结实实的一条来,接着蹲在李固的面前道:“你虽然待我姐姐不好,但我念在你往日对我不薄的份上,我吴安青也做一回好人,留你个全尸,免受刀斧践踏,时候也不早了,有什么话要留下么!”

李固一瞧这吴安青看来当真是要来真的了,心里一横反正都是一死,哪有什么区别!但是,此刻的李固失去了他的弟弟,失去了他手下的众多门客,也失去了他苦心经营的李府,当真是家破人亡,可是却还有一人在他的心里,那怕不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却也是他一直牵挂着出生入死的兄弟。李固没有理会吴安青,一转眼眸以白眼相向,没有丝毫感情语气地开口质问道:“我叫刘唐招你们去做事,你们把刘唐怎么了!”

吴安青笑了笑,头微微地偏向了无影彪的一边,这意思是既然李固这般不识相,那自己也就不屑与他再说话,而是叫无影彪陪他说说。

无影彪当下会意,便冷笑了一声,将脖颈朝一边上扬了一个角度,蔑视地样子不看李固一眼,高傲地道:“刘唐?他招我们做事?呵,笑话,他招我们去做什么?去做李夫人么!”说到这里,无影彪不禁大笑起来。

这话说到这个程度,正当时轻薄到了极致,也意yin到了极致。一时间,李固的脸色就越发酱紫起来。

但是,还不等李固怒骂,吴安青就变了脸色,猛地站起来,一把拽住无影彪的衣领,强硬地压制着内心的怒火,低沉着声音嘶哑地,极为恶毒地告诫无影彪道:“别,忘,了,她是我姐!”

吴安青显然是发了怒,这出乎了无影彪的想象。吴安青那因为愤nù

而扭曲的脸贴在无影彪的脸前,一双充满警告的眸子恶狠狠地盯住了无影彪的双眼。无影彪看着眼前这小子的反应,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但是,只过了那么一瞬间,无影彪诡异地,微微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生死斗反目成仇

无影彪笑着,那诡异的笑意越来越显露,他的嘴角越来越勾勒出一个邪气的角度,里面所包含的深意,让吴安青越来越看不透,这迷雾一般的笑意,也让吴安青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和他密谋了这些年的人,越来越陌生起来.

吴安青的眼眸看着无影彪,看着他这渐变的表情,心里不由地空出了一大片,仿佛就像眼前坚实的大道顿时变成了无底的深渊,而他自己站在土石剥落的悬崖边,刹住了脚步,露出了惊魂未定地样子一样。吴安青暗自定了定神,将微微颤抖的内心统统隐藏起来,挺起了些胸膛,也提高了些嗓门,冲着面前的无影彪道:“无影彪,你这是什么态度!”

无影彪稍稍地掂量了下此刻的吴安青,细微地点了点头,包含挑衅又不失礼节的语气回话道:“啊呦呦,失敬,失,敬!”

吴安青和无影彪两人此刻紧紧地将胸膛顶在一起,两人的脸之间靠的极近,几乎都要碰到了鼻尖。而两人之间那眼神,和那紧张的几乎可以磨出火花的关系,不但看在了壁虎张的眼里,就连倒在地上的红姨和李固都能察觉的出,不漏一丝地落在了他两的眼里。李固多年丰富的江湖经验晓得,吴安青这小子恐怕和无影彪之间的关系并非是那种固若金汤的兄弟之情,也不像是忠义的上下关系,而是一种暗含反骨的相互利用关系,而这种关系虽然有时候还是算有些靠得住,而那所谓的时候就是别人认为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而这价值什么时候就没有了呢,这个就不是自己所能把握的了,全靠人家怎么想,这也就是恰恰折射出了人性的可怕,也恰恰是这种关系的危险之处。

而吴安青现在却没有想到这么远,也没有感受到这种暗藏杀机的危险。他只是有些惊讶,一向顺手的无影彪这个时候怎么有了逆鳞。他方才一时愤nù

紧贴上来,本是想用胸膛的冲撞让无影彪晓得自己说错了话,也让他清楚现在到底谁是主子。可是,等吴安青这一撞上来,无影彪非但没有被撞开,反而暗地里运了一股劲力,和他骠上了,那身子是纹丝不带动的,坚实的像是一面高墙。

直到此时此刻,无影彪都没有退后一步的意思,而吴安青心里一面飞速地揣测着对方的各种猫腻,一面脸上渐渐有些铁青。这种情况,还当着李固红姨这些人的面,实在是脸面上不太好kàn

,也挂不住。但是,此刻无影彪大概是真的铁了心的和吴安青过不去,不但没有丝毫的对让,反而渐渐绷紧自己肌肉,向吴安青的方向暗自压迫着,而这一切旁人都看在眼里,吴安青自己更是也拼命抵挡。

这两人就这样暗暗较上了劲,在一旁的李固看出了这其中的猫腻,心里晓得这是自己和红姨可以保命的契机所在。这两个人一旦暗自较上了劲,那就是主动将自己的后路断送出来,没有谁能够再回头,也没有谁可以再退缩,特别是当着旁人的面,谁退缩就将代表着谁的失败,谁的懦弱。除非……李固将眼眸一转,目光落在了吴安青背后,那个蹲在一旁的壁虎张身上。现在,只有这个人是可以斡旋在两人中唯一的润滑剂,如果他不站出来说话,那这两人就必定要有个胜负之判。在矛盾不断升级之后,谁胜谁负都对李固等人来说是一件快意的好事。

而此刻的壁虎张蹲在地上,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斗,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仿佛就像是一尊雕塑,动也不动地看着两人的举动,一脸隔岸观火的样子,悠闲地仿佛倒是在戏园子里。李固暗自瞧着,心想着壁虎张恐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是瞧壁虎张那将手按在后背上的姿势,恐怕是要抽了匕首出来。既然他不愿缓和两人的关系,那么抽出匕首来要做什么,难道这三人不是一条心,各怀鬼胎能走到一起也真当是为难他们了,哼。李固心里想着不由地暗暗冷笑。

吴安青此刻狠狠地咬着牙,将全身的肌肉也紧绷起来,但是毕竟这黄毛小子不是无影彪这**湖的对手,当下就是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顶着无影彪,脚下还是有些摇摇不定的感觉,那种强dà

的冲击感来的缓慢但是却很持久,让吴安青仿佛置身于水流湍急的河流间,挺身迎着那强dà

而连绵不断的水Lang。

无影彪晓得这小子吃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由此也渐渐孤傲起来,那玩弄的意味也就越来越足。特别是他那双充满蔑视的眼神,让吴安青看着心里很是不爽。现在的吴安青虽然懂得隐忍,可是却没有达到隐忍的最高境界,他在这几年中藏得住自己的野心,但是在这突发的一瞬间却藏不住自己的表情,那流露在嘴角眼神中的情绪,让无影彪这老油条捕捉的没有丝毫的遗漏。

吴安青心里的不爽在无影彪的眼里却是痛快,无影彪淡淡地笑着,但是却又无形中加了一成的力道,这让吴安青的脚下不由地往后踏了小半步才得以竭力顶住,没有蹒跚倒地。即便是如此,无影彪依旧没有打算放手,脸上的笑意更为灿烂不说,暗中的力道反而又加了一成。这下,可让吴安青很是吃力起来,此刻仿佛又立身于陡峭的立坡上,而身前滚着的是一块沿着立坡有万钧下滑之力的巨大石块。

吴安青将心一横,拼上了全身的力qì

,不但面色泛红,就是脖颈脑后都暴起了一条条清晰醒目的青筋。无影彪看着吴安青的变化,心里不由地乐了,心道:我才用了五成的力,就把这小混球给逼成这个样子了,哼,平日里对你言听计从,那是老子瞧得其你这颗搬弄是非的脑子,并不是老子诚心实意的服你,你也忒嫩了些,老子是谁,老子服过谁!你和老子硬着来搞,那老子便让你见识见识。

无影彪想到此处,便又加了一成力道。这下可让吴安青吃力的紧了,不但满头的汗渍一条条沿着背脊流淌下来,而且整个抵挡的胸膛都开始因为用力过度变得酸痛起来。吴安青知dào

自己的力道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就这样硬拼下去,就是现在不退,等力道枯竭的时候,更是要吃大亏出大丑的。不得已,吴安青咬着牙,那只扯后半步的脚又摩擦着地面向后退了半步,就此形成了一个三角,蹬住地面充分地用上了腿上的力道。

吴安青搞得这点把戏,无影彪怎么会不晓得,无影彪微微地摇了摇头,将吴安青的自尊像是一把揉搓起来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一样。吴安青也知dào

自己这小动作确实不地道,但是,这般情况下,吴安青所考lǜ

的是这样丢小面子还是被人打败而颜面扫地。不过,这一切在无影彪的心里都不重yào

,这吴安青不是自己的对手,不管他耍什么手段,最后的结果都不过是让吴安青输得惨和输得很惨之间的差别,至于这其中的差别,无影彪向来是不做要求的,只要自己是赢家,那么其他一切都可以合理的存zài



无影彪看着吴安青的眸子在剧烈的颤抖,这是即将脱劲的迹象,这下可让无影彪有些兴奋起来,仿佛吴安青此刻就是他的作品,通过吴安青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可以向外人证明着自己的强dà

。无影彪想到得yì

处,便在无形中又加了一成力道。这顿时让几近脱劲的吴安青雪上加霜,他的面色已经因为过分的聚力而憋得满面酱紫。此刻的吴安青已经满眼渐渐冒出了黑白的星星来,而自己被无影彪强dà

的压力所迫已经呼吸不畅,胸间憋这一口气,难以换气,也不敢换气,生怕这一口气掉不住而松了全身几近僵硬的身子。

李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人暗斗,心里对胜负早已有了个判定。就照吴安青这样子下去,是万万硬拼不过无影彪的,现在吴安青已经被迫断开了气息,争这一口气的劲力,恐怕就已经是饮鸩止渴了,过了人体所能承载的极限,吴安青必败无疑,而此刻吴安青的时间就已经开始在倒计时了,他越往下撑,就力死亡越近。

在这个屋子里,这般想的除了李固之外,另外的五个人也是心里暗暗晓得的。而在吴安青的心里,他也意识的到。自己的时间还有多少,恐怕这屋里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了。吴安青不能再等了,在无影彪再加最后一成要命的力道之前,他已经没有选择了,这场较量的结果没有悬念了,一边倒的势头已经无法用硬拼来逆转了。吴安青紧紧地咬住牙,那干裂的嘴唇迸裂开一条条细小的血痕。

吴安青感觉的到自己的力qì

在流逝,他紧咬的牙关渐渐松动了,就在无影彪乘胜追击变本加厉地又加上了最后一成力道的时候,吴安青的眸子突然失焦放大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生死斗反目成仇(贰)

吴安青的眸子失焦放大起来的那一霎那,无影彪深深地得yì

起来,他晓得吴安青是被自己所逼迫半条腿已经跨进棺材里了,但是,无影彪那笑容还没有显露出来,一阵穿心刺骨的疼痛已经从肋下传来,紧接着便是一口咸咸的液体犹如反胃一般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溢出嘴角的之后,留下一道惨淡而醒目的血红.

无影彪赶紧一把抓住了那把刀刃,阻止着吴安青继xù

向他身体里用力捅进的弯刀。无影彪的手握在弯刀锋利的刀刃上,抹出了更深更痛的伤,那鲜艳醒目的血成股成串地沿着无影彪的手指关节滴淌下来。他死死的抓住了吴安青的刀刃,但是吴安青也紧紧握着弯刀的刀柄,用尽全力来要无影彪的命。

无影彪一手握着刀锋,一手死死抓住了吴安青的手,但是,在身子里面的那半截刀刃已经划伤刺破了他的内脏,一阵紧似一阵的绞痛传上心头,传遍了全身,他感觉的到那刀刃的冰冷,冰冷的就像是阎王派来的那勾魂小鬼的枯爪,随着血液的流逝,无影彪感到自己的底气越来越单薄起来,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仿佛四肢都开始僵硬不停了使唤,就连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有些离散起来。

不可以,不可以,老子无影彪怎么能栽在他这黄毛小子的手里,以后传到江湖上,还不扫了老子的威名……无影彪那因为绞痛而极度扭曲的脸面上此刻多了一份不可捉摸的坚毅。

吴安青一招得手,不但呼吸得yì

通畅,而且还占了上风,只是方才已经用了太多的力qì

,一时间被无影彪这般抵挡住弄得进退不能。但是,吴安青深深地明白,无影彪这样下去,是会被自己给拖死的,只要自己拼下去,无影彪没有不死的道理。

吴安青想到这里,又作威作福起来,嘴角撩起一个小人得势的弧度,冲着无影彪狂吼:“你不是很能耐么!不是能生猛么!你来呀!来呀!”

无影彪看着吴安青这个猖狂的样子,心里恨的牙根痒,顿时在万急之时心生一计。无影彪用尽全力将吴安青的弯刀刀刃轻微地偏了一点方向,避开了腹内的要害之处后,当下将心一横,那只握着刀刃的手突然松开,在那一瞬之间,弯刀刺穿了无影彪的侧身,无影彪强忍着阵痛,转眸看着此刻吐血出来的吴安青。

吴安青满口的鲜血不住地涌了出来,就连他的眸子都被一瞬间染的血红,吴安青怔怔地松开了握着弯刀的手,低头看着自己的前胸,一把飞刀斜着从下刺入,已经没根插在心口的位置上,随着那仅留下来的一点来飞刀柄,血液滴答滴答落了一地。吴安青不相信地看着自己的前胸,退后了两步,怔怔地看着同样受了重创的无影彪,嘴角惨淡的笑了,艰难地开口道:“你……你好……毒……”

吴安青说罢便跌坐在一旁的圆凳上,嘴里断断续续地吐着鲜血,有气无力地喘息着道:“壁虎张,快……快杀了他!”

壁虎张闻声立kè

站起身来,那只早已摸着刀柄的手此刻好不迟疑立kè

将匕首抽了出来,倒持在手里,缓缓地迈开步子来到了吴安青的面前。

“快……杀了他,李府的……分你一半……月朦胧……都……归你……”吴安青双手按住了那个不断用血的创伤,一面艰难地说着,一面伴着涌出的鲜血时有时无地咳嗽着。

壁虎张面无表情,依旧一点脸色都没有,他抬头看了看此刻那脸色犹如金纸的吴安青,又看了看此刻抱着伤口,满脸血迹斑斑的无影彪。仿佛心里再抉择着什么,也仿佛是在欣赏着什么。

无影彪是个混迹江湖的老油条,这种时候,壁虎张所表现出来的犹豫可不是真zhèng

的抉择,而是有他更深远的含义。无影彪已经嗅到了更加血腥的味道,正在壁虎张的心里酝酿着。无影彪一手按住伤口,一手已经暗中扣住了三枚飞刀。

而此刻已经危若累卵的吴安青却没有无影彪这般的觉悟,他并不知dào

壁虎张已经在盘算着什么,反而还催促着壁虎张,道:“壁虎张,快……动手啊!你……你这是怎……么了!”吴安青看壁虎张垂着的眼帘,不晓得为什么平日里直来直往的壁虎张此刻为何变得这般犹豫。

“砝码……还给你的……不够多么!”吴安青剧烈地喘息着,狠狠地看了壁虎张一眼,低声道:“算了……算了……算……了……”吴安青看壁虎张的这个样子,靠他是不行了。吴安青此刻的心里觉得这天地间除了姐姐什么人都靠不住,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信赖,再也没有谁是同伴,自己仿佛就是一片在汪洋大海上孤苦伶仃的浮萍,没有谁可以依靠,也没有谁可以值得依靠。

为什么会这样……最难的地方都度过了,为什么……为什么在距离最后胜利的这一步之遥,会有这般的摧残!是我不该计较无影彪的那一句挑衅么,那么多都已经隐忍了,为什么就不能多忍下这一点呢……是不是,如果我忍受了,那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呢,是不是现在濒临死亡的就不是我吴安青,是不是现在就可以回到李府,将那个李字彻底抹掉,而换上吴府的牌匾,是不是从那时起,我们姐弟两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是不是那样就可以有一个真zhèng

属于自己的家……

吴安青微微地惨笑了起来,自顾自地微微地摇头,似乎在否定着什么,似乎在自嘲着什么。就在众人都被吴安青这又痴又傻的模样弄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吴安青突然大喝一声,从靴子里抽出一把袖珍短剑来,拼尽了全身的力qì

,以着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无影彪扑杀了过去。

这一下是无影彪所没有想到的,就在他还没来得及抽出飞刀的时候,吴安青已经生生地顿住了身子,接着口中涌出了更多粘稠的血来,但是,吴安青的手依然紧紧地抓着那把袖珍的短剑,接着身子一软,缓缓地倒在了地上的血泊中。

吴安青倒下之后,显露出了此刻站在吴安青背后的壁虎张,他手里紧紧攥这他那把犹如壁虎长舌似的匕首,触目惊心的血红沿着匕首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壁虎张看着倒地的吴安青,接着转眸移向无影彪,壁虎张那像极死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

但是这抹笑意却并非让人看着那么轻松,落在无影彪的眼里,反而有这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无影彪心里顿时肯定了自己方才的揣测,这壁虎张本来就是和自己一样的货色,恐怕是有之过而无不及。壁虎张在两年前开始的时候,恐怕就和自己一样已经打算好了自己的算盘,并不是真心实意地跟随吴安青。吴安青在壁虎张的眼里,恐怕和自己的感觉是一样的,只是个傀儡,只是个利用的踏板。他想要的恐怕不是这个红姨,也不是这个月朦胧,他所表现出来的好色,恐怕都是一场假象,只是为了迷糊吴安青,迷糊所有的人。壁虎张所想要的,是整个李府的家业。这就是为什么吴安青分出了再多的砝码,他都不为所动的原因所在。

壁虎张方才已经出手除掉了吴安青,已经扫开了他前进道路上的一大阻碍,那么现在剩下的阻碍……无影彪想到这里,迎着壁虎张的笑脸,也欢笑颜开地露出了一抹笑意。这抹笑意,显露的那么轻松,显得那么友善,仿佛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达到了理想的彼岸。

壁虎张看着无影彪这副放松警惕的样子,心里不由地冷笑起来。

可是不等壁虎张笑完,无影彪的笑意顿时变得更在灿烂起来,而这一瞬间,无影彪手脚并用,嗖嗖嗖地三把飞刀朝着壁虎张的三处要害爆射过来,无影彪这一招用罢,脚下也没有半刻迟疑,已经奔到了门口。

壁虎张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了一支匕首,双手持着两把匕首急忙在面前七手八脚,好不容易将那三把飞刀截下,但是,还不容他再缓息片刻,无影彪再在门口回身的那一霎便又闪电般地一口气射出了七八柄飞刀。壁虎张将身旁的桌子一脚踢了起来,再加上手中的两把匕首,好不容易才将那些要命的飞刀挡下来。可是,等壁虎张在朝门口去寻无影彪影子的时候,早就只剩下两扇来回开合的门扇,而无影彪知dào

自己深受重创现在不是壁虎张的对手,在方才用尽最后一招的时候便脚底抹油迅速开溜了。

壁虎张追到门外,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没有再去追,因为他晓得,无影彪此刻身上还插着吴安青捅的那把弯刀,这般剧烈的飞速移动,只会给自己重创的伤口上加上更大的伤害,这般重伤即便是不死也恐怕一时难以再来搅局,这最后的甜头还是落在了壁虎张一个人的手里。

壁虎张想着,不由地露出了笑意,嗖地耍了个花式,将两把匕首收回了身上。壁虎张拍了拍双手,负着双手,像是逛自家后院似的抬脚往回走。可是,就在壁虎张抬脚进了门来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壁虎张生生地怔住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冤有头女鬼索命

壁虎张推门进来的时候,满面的笑意瞬时冻结在了脸上,像是开裂的冰渣,一块块直接地砸在地面上,剥落出壁虎张那脸上难以相信的诧异.他往里又走了两步,便警惕地“唰唰唰唰”将两把匕首抖了两朵剑花,紧紧持在手里,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护在身前。

壁虎张放眼望去,只见这屋里没有半点挪动的痕迹,但是方才还在地上瘫倒着的红姨和李固,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而且消失的不但没有一丝的声响,在现在就是一点痕迹都没落下。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偏偏发生在这个时候,这可是很让壁虎张所警惕的,也更是让他所紧张的。眼看着一切风Lang都过去了,这唾手可得的好处就要落在他一个人的手里,一切都可以由这他的摆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可是却没想到,现在落了这么一个诡异的场面。

这让壁虎张心里很是不爽,不由地在心底狠狠地暴了句粗口:他妈的,会是谁呢?

一路上来的时候,除了吴安青、无影彪和自己之外,这边的那两个人都被月朦胧“守夜”的小妞们给暗地里一个接一个干掉了,那月朦胧之中的人也都被点了回魂香草,这硕大的院子里,除了死人,除了中毒瘫倒,之外也就他们三个人了。而现在,吴安青中刀,无影彪重伤逃走,现在还有谁有这个能耐在这一出一进的瞬间来挑逗爷爷的耐心呢……壁虎张一双眸子在眼眶里乱撞,心里却多了一丝对现有的不满和对未知的恐慌。

壁虎张紧紧握着手里的匕首,先前踏出一步,降低了身子,看着地上的吴安青,壁虎张拿前端的匕首将吴安青的脸拨转过来,此刻的吴安青脖颈上多了一条鲜红的裂口,鲜血汩汩地犹如涓流似的直往外冒,而命象却是已经断气了。壁虎张看着有些心惊,这伤口显然是后来加上去的,也是这一刀封喉要了吴安青的命,照着这伤口来看,显然是刚刚下手。

莫非是吴安青看到了那人的所在?可是,自己追了那无影彪出门,再由门外走回来,前后也就那么十几步的来回,这么短的时间内,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两个大活人都已经是难如登天了,但现在却还有空来灭吴安青的口,想必这人不是个寻常的家伙。

会是刘唐么?或者是……黑衣人!那个救走刘唐的黑衣人!壁虎张眼睛豁然一亮,突然想到了那个人,想到了那个在众人围攻中却将刘唐带走的黑衣人。

来坏老子的事,你也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壁虎张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壮胆,前后双手的匕首握得就越发紧了。

壁虎张抬头死死地盯着头顶上的那纵横有致的横梁,只是,灯光照耀的范围所致,横梁之后是一片混沌的黑,而正是因为有这边般先天有利的条件,所以古今才出了那么多的梁上君子,所以此刻的壁虎张才愈发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上面的情况。他晓得那些身手出众的家伙,飞檐走壁不说,还专门喜欢在大梁上歇脚,因为这里居高临下,也因为在这里我暗敌明,说不得哪时瞅准了机会便从上面给上你一镖,那可当真不是耍笑。

壁虎张原地慢慢地挪着脚,抬头分外小心地注意着梁上任意一丝一毫的动静。可是,等脖子仰的都酸胀了,也没有见半点动静。

壁虎张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还不待他将眼眸转走,突然“嗖——!”地一声破空之音响过,桌上的油灯应声灭了。而壁虎张的眼前也瞬时变得一团漆黑,黑的都仿佛突然跌落进深谙的地窖一般。

妈的,果然在这屋里,装神弄鬼,看老子揪你出来!壁虎张心里想着,立kè

压低了身子,半猫着腰,摒弃在黑暗中静听着对手的响动。

可是过了短短的片刻也什么都没有,而壁虎张也开始适应了这黑暗,眼眸放大了,屋里也就勉强可以瞧出个黑黝黝的轮廓来,特别是窗外纸窗透进来的那淡淡的光亮,几乎是唯一可以给他方向感的东西。但是身处黑暗有黑暗的好处,至少免得了暗算。壁虎张一看这对手不懂偷袭的套路,反而帮了他的忙,顿时觉得那人来路虽然不明,但却是个赤条条的新手,心里不免有些欢喜。

但是这欢喜还没有在心里绽放片刻,却在房屋的另一头,看到了一个黑影重重的东西在那里轻轻摇摆,轻盈地不想是人,但那黑洞洞的轮廓,却又有些人的模样。

壁虎张的心绷紧起来,一双小眼倏然锁紧,死死地盯着那头一举一动的变化。这就是那家伙么,可是,就算是个雏鸟也不会傻到将自己暴露出来吧,莫非当真是技高人胆大,敢这般大咧咧地将自己暴露出来么……壁虎张看着那边似动非动,似静非静的样子,心里又怀疑起来。他不由地紧张起来用尽全力向那边看,模模糊糊之间,也只能大概估摸着看个影儿,但是那影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是个男人,那衣着和细腰处处都透漏着一种阴柔,而最让壁虎张此刻有些微微变色的是,那细腰似有似无地在摆动,而这摆动却不想是在人身上所能体现出来的飘逸,特别是在壁虎张的目光再往下看时,已经是完全粘稠的黑暗,让他看不到任何的东西的存zài

……

壁虎张的全身不由地穿过一股电流般的战栗,心跳不由地快了一份。他咽了一口唾沫,低低地道:“我看见你了……出来吧。”

“我也看见你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幽幽地就像是鬼一般的空洞,但是那尖尖的嗓音,却像是匕首那锋利的刀尖,极具穿透性的刺入了壁虎张的双耳。

“出来吧,姑娘,我不会伤害你的!”壁虎张一听当真是个女的,心里就没那么多的紧张了,而嘴上也不由地勾勒出了一个弧度,身子缓缓地站起来:“你是哪路的?”

“阳间不留,阴间不要,你说~我~是~哪~路~的?”那个女子的声音变得游离起来,听在壁虎张的耳朵里却分外阴森起来。

“呵呵呵……”壁虎张干笑了两声,心里突然缩紧了一下,道:“姑娘,别开玩笑了,这个时候可不是太适合说笑的。”

“钉住的四肢的是你们,搅断我舌头的是你们,剜掉我双ru的也是你们,你忘了么~你忘了么~你忘了么~……”

那一句叠着一句的“你忘了么”像是一块块的巨石堵在了壁虎张的心里,壁虎张紧紧地握紧匕首,此刻的心底生起了一团团驱之不散的寒气,让他不由地有些微微地发冷。

壁虎张冷笑了一声道:“小姑娘,别吓唬老子,老子不吃这一套!”说着,壁虎张右手忽然一扬起,用匕首将桌上的茶壶一把挑起来朝着那团黑影摔了过去。

壁虎张的眸子紧张地盯着那茶壶飞快地飞了过去,眼看着就要打上了,但是,那黑影却纹丝不动,直到那茶壶穿过衣衫,撞碎在后面的墙壁上。那清脆的破裂声,在壁虎张的耳力听的分外真切。壁虎张这下心里彻底凉了一半了,因为这世上没有哪个人可以这般被东西轻易地穿身而过。

“你还说不会伤害我~这又是干什么!”那个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女人起来,在壁虎张的耳朵里回响着,愈发觉得诡异而可怖。

“来吧,来吧,你活着老子尚且不怕,难道死了就能斗过老子不成!”壁虎张显然是将心一横,强压着内心情绪的怯意,索性要拼杀个你死我活。

“冤有头~债有主~换我的命来~”那女人说着说着,声音愈发变得尖厉起来。

“哼!”壁虎张冷哼一声,但是这一声还没哼完,壁虎张只觉得左手上冰冷地有什么附了上来,前一瞬还能感觉的出像是液体一般在流淌,后一秒就觉得这玩意变得像是烈火一般的灼热,让他条件反射地将手飞快地甩动着,可是,不管手甩多快,那一阵紧接一阵的剧痛,沿着一寸寸的皮肤向着里面的肌肉骨骼渗透进去,而整个触及的手掌内外都像是至于烈火上烧烤一样,剧痛让壁虎张忍不住吃痛大呼惊叫起来。

但是不管壁虎张怎么挣扎着那只右手,这种灼伤的痛觉始终如影随形,阴魂不散地附肉蚀骨。直到手里的那支匕首咣当一声被甩落在地上的时候,壁虎张被这清脆的一声响而惊醒了一份,他狠狠地咬着唇齿,看着那落地的匕首,心头不由地一紧,匕首落地对他而言可是很不详的,但他还来不及害pà

,再看自己的右手时,已经一片血肉模糊,森森的白骨在血肉只见清晰可见。

壁虎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真切的痛觉却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不必再怀疑。

可就在壁虎张还没有从恐惧中拜托出来,一个更加冰冷更加阴森的声音从那边飘飘似动的女鬼那边传来。

——这点肉~还远远不够……

第一百九十八章 壁虎张自作自受

远远不够……壁虎张听着这尖厉的声音,不由地整个心脏都像是坠入了寒冰地窖一般,刺骨的寒意由双脚而上渗入了壁虎张的全身.这种事情,他壁虎张行走江湖二十多年都不曾见过,原来不信鬼神的他,那意志在心底也开始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此刻的他都不知dào

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手上的剧痛,让他的全身不由地微微发颤。那细微的颤栗,让他愈发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怎么会这样。壁虎张有些不敢相信地又抬起右手在眼前细看,虽然看不分明,但是,一道道的血液却已经顺着小臂汩汩流下,湿透了他的衣袖,特别是手掌上的灼伤,此刻更像是有千万的蚂蚁在疯狂地撕咬,这种剧痛中所包含着的瘙痒,让壁虎张有一种生不如死的错觉。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么!来吧,让你尝尝爷爷的厉害!”壁虎张心里发了狠,左手握着那只锋利的匕首,脚下飞快地迈步朝着黑影幢幢的方向而来。

壁虎张刚奔到了那黑影的面前,手中的匕首就打了一个剑花朝着那黑影的心脏刺落过去。

“嗤啦——!”一声布料刺破的脆响,壁虎张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反而让自己却跌入了更深的恐惧之中。

因为他这一匕首刺过去,那黑影中的肉体就是一片虚无,自己的匕首仿佛刺入泉水一般,没有半点阻碍,顺畅的像是一团空气一般的存zài



莫非这世上当真有鬼!不过,这人才刚死,就来找我偿命,也太……太假了些吧!壁虎张心里剧烈地争斗着,脑子却是一片的混沌,这一匕首刺下来,让他都有些不知dào

下一步该怎么办。若是鬼哪里还有命,哪里还能再被杀,罢罢罢,算爷爷倒霉!壁虎张一念想到这里,深深为自己冲动杀到近处感到后悔。此刻的壁虎张已经打定了注意要走为上计,于是,赶紧收手回来,在前身想徐晃几个剑花方便后撤开溜。

但是,这剑花还没抖出来,那诡异的感觉就又爬上了他尚且来不及收回的右手,湿淋淋的感觉在前一瞬闪过,紧接着便是那熟悉的灼烧的剧痛,壁虎张此刻晓得自己将被这鬼又吞噬掉一大片肉,所以,赶紧将左手的匕首朝着那黑影一把甩了过去,紧接着接着腰身一转,脚下便飞快地朝门口闯去。

可是,那把匕首穿过了那个黑影,便没了声息,既没有撞击墙壁的脆响,也没有落地的叮当,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也无声无息。壁虎张此刻却顾不上这么多,双手的剧痛已经让他接近疯魔,而他的内心也已经被重重叠叠的恐惧所填满。对于壁虎张来说,在厮杀中失去了匕首,那就是灭顶之灾,好比将自己的头颅亲手送到了别人的刀下,正如他师傅所言,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就连平日里,但凡匕首落地都是极为不详的征兆。那么此刻,壁虎张一念之间便将这统统想了一遍,他晓得,自己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而这充满恐惧与血腥的黑屋子里,在壁虎张看来,处处都是饮血啖肉的阴森,只有那五步开外的一扇门是他唯一的出路,似乎是他可以逃脱生天的法门。

壁虎张不顾一切地拼尽全力朝着那扇门飞奔过去,而整个空间在他的眼中仿佛都变得静止起来,有的只是那扇门,在他一步有一步的狂奔中,越来越近,近的就在眼前。

可是就在他还有一步就要摸到门扇的时候,突然一只手在背后出现,强dà

而有力将壁虎张的衣领一把扯住,而下一秒,壁虎张就顿觉这股力量犹如山洪奔溃一般,将他硬生生地拉拽起来,耳边呼地一声风响,那近在眼前的一扇门却飞快的远离而去,紧接着自己便背脊着地,狠狠地被甩在了另一面的地砖上。

壁虎张还没反应过来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更没有来的及爬起来身来,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已经在已经的脸前,朝着自己压倒下来。壁虎张被方才那一甩已经是全身酸痛,四下无处借力,哪里还能闪躲得开。急忙用血肉模糊的双手将那压倒的东西一把扯住,借着纸窗透进来的惨淡月色仔细这么一瞧。

啊——!壁虎张被吓的发出了嘶声的惊吼,而此时也差不多被吓丢了半个魂。

壁虎张顾不上多想,更顾不上双手的剧痛,只是像疯了一样,挥起双拳照着吴安青那鲜血淋漓的脑袋便是一通猛打。恐怕这一夜是壁虎张有生以来最难忘的一夜了,也恐怕是他有生以来最后度过的一夜了。壁虎张此刻的心已经死了一半,没有匕首的他,胆量也早丢了一般,心里没有了任何的支撑,整个人便更容易地垮塌起来。

壁虎张猛打了一通,见吴安青这诈尸起来,并没有来掐住他的脖子,也没有向他索命,壁虎张便赶紧一脚将吴安青踹开,翻身起来,可是还没迈开脚步,那只右脚便传来了钻心的剧痛,痛得壁虎张直吸冷气,哪里还迈得开半步,他还没有弯腰去看,另一只脚也紧接着传来了被利器刺穿的剧痛。壁虎张惨叫一声,低头一瞧,这可更将他的胆子吓破了,模模糊糊的黑暗中,吴安青的尸体扑在地上,两只手却分别握着两把利刃,分别刺入了壁虎张的双脚。

壁虎张认得出,那支将自己左脚钉在地砖上的利刃就是自己先前落地的匕首,而另一把却是吴安青自己的弯刀。这般恐怖的事情发生在壁虎张的身上,让他全身不由地发起颤来,豆大的冷汗像是一条条的毒蛇沿着脊背滑了下去。壁虎张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有的只是那一念强烈求生的欲望。

他咬着牙将脚下的两把利刃连血带肉地刚拔起来,就觉得,又一把利刃从背后刺入了自己的身体,咣当的两声,壁虎张吃痛的双手已经再也握不住任何刀刃了,那匕首和弯刀也一并掉在了地上。壁虎张有些不敢相信,用血肉模糊的手在自己的肚子触摸过去,直到摸到小腹的地方,果然有一个锐利的刃尖穿透了身子露了在那里,壁虎张咧嘴笑了,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是场梦,是场噩梦,一会儿梦就会醒的,这一切都不存zài

,壁虎张不停的告sù

自己,醒来的时候,又是一个艳阳天,而在那天的早上,会有一个号称史进的大汉带着一队人马来到李府,而他壁虎张却要在天黑前离开李府,Lang迹江湖,不管去哪里,只要能走多远,那就走多远。

这是老天给我的,我未卜先知了……壁虎张又微微地笑了。

可是这笑容还没有绽开,一道长发翩翩的黑影突然掠到了他的眼前。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入了他的下体,那剧痛和悲愤像是火山一样,在瞬间爆fā

出来,壁虎张下意识地将那握着匕首的手死死抓住。

可是,在壁虎张触及的那一霎,他的心突然缩紧了,那是一只柔软细腻的柔荑,手里握着的却是他那只抛甩出去的匕首。

壁虎张想拼尽最后一口气将那横刺进去的匕首从大腿根处拔出来,可是背后的那一刀在小腹里一搅,肝肠寸断,全身的力qì

混合着全部的体味迅速地在体内流失,壁虎张看着那女人黑幢幢的轮廓,吃力地张开不断涌血的嘴巴:“梦……要……醒了……”

一句说罢,人便断气死了,身子失重沉沉地栽倒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刀刃落地的脆响,前面的那个女子开始哽咽着放声痛哭出来。

噗。火苗再次闪动着光亮在灯柱上跳动起来,史进拿着火折子又将屋里的其他四盏灯火都点燃,整个屋子便顿时笼罩在一片柔和的灯光下,屋里的每一处都被照了个雪亮。

芍药瘫坐在地上,满脸的泪痕弄花了脸上的淡妆,史进看着她那梨花带雨难过的样子,心头不忍,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扶起来,坐在桌边的圆凳上。芍药迷蒙着泪眼,虽然她能感受得到史进双手暖暖的温度,但是,却无法驱散自己姐妹被残杀的痛苦。在那壁虎张讲述的时候,她在床下听得一清二楚,翠竹的惨死让她的内心燃起了凶残的复仇之火,即便自己现在替翠竹以牙还牙地报了仇,但是,翠竹却永远的离开了,再也回不来了。她此刻的心里不由自主地回想的都是翠竹的影子,曾经翠竹的一眸一笑,都那么清晰地展现在她的面前,但是她现在却不敢出门,不敢再去看一看翠竹那被残害的尸体,现在只能软弱地趴在桌上呜呜咽咽地难过。

这样的难过史进最能体会,拍了拍芍药瘦瘦的肩头,轻轻地叹了一声,便赶紧来到床边,俯下身子,探手到床下将红姨和李固一一抱出来,并排轻轻地放在了床榻上。

红姨被史进这么一搂一抱,特别是自己的脸颊贴着史进的胸膛,那暖暖的体温渗透过来,让她这女儿身说不出的舒服,而红姨的脸上也不由地多了几抹绯红,毕竟,这还是头一回让男子抱在怀里,红姨有种说不出的怪怪感觉,那颗小心脏就像揣了一只小白兔似的,不停地乱撞,弄得她满心痒痒。

史进将两人放好,拍拍手,笑道:“不好意思,这玩意儿怎么解?”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浩劫罢惨淡收场

红姨听史进这么一问这才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那犹如桃花的两颊变得愈发红彤起来.红姨柔软着声音对史进道:“这是回魂草药的迷性,将那盏迷魂灯点起来,这两个药性相克,就恰好可以解开。”

史进微微地笑笑,道:“你这月朦胧当真是个奇怪的地方,连着里面的一事一物都那么与别人的不同。”说罢伸手到背后一摸,可是什么都没有啊,那迷魂灯自己记得明明绑在了身后的腰带里了呀。

“在柜子里,我逞你失魂的时候,收到柜子里去了。”红姨开口说道。

趴在一旁圆桌上的芍药一听,止住了哽咽,拿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泪痕,低低地应了一声道:“我……我来去拿。”说着芍药便走到柜子那边,就像第一次那样,将那暗格里的盒子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自己和史进各取了一块手帕将口鼻捂住,便将迷魂灯在床头点燃起来。史进拉着芍药退到了门口通风的地方,远远地看着那盏明亮的火苗在迷魂灯上闪动着。

看着这纯洁的火苗,芍药不禁仔细看了又看,真的就像史进说的那样,这火焰纯洁的没有一丝的瑕疵,透明无比,可是,偏偏是这样完美到了极致的火焰却成了这迷魂灯最大的纰漏。那时的她当真不晓得史进会看破这一切,会装晕,反倒是让芍药着了他的道。芍药想着那时候自己痴迷傻傻的还对史进又搂又抱,又亲又吻,可自己却不晓得史进其实都是知dào

的……芍药想到自己当时傻乎乎的举动,不由地脸上被羞的一片潮红,轻轻地咬着嘴角,将头垂下来,恨不得此刻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就在芍药羞愧扭捏地正难为情的时候,史进却觉察出了芍药的变化,但是,就是史进再聪明,他也万万想不透女孩子荡漾的春心。史进扬了扬那浓黑的眉头,稍稍弯了弯腰身,透过紧捂着口鼻的手帕,向芍药道:“芍药,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芍药回过神来,赶紧背过身去,背对着史进,羞羞地道:“没……没什么,就是有点热。”

“热?”史进仔细感觉了下,自言自由地道:“也不热吧。”

芍药没有说话。

可是,就在这一刻,史进靠着门扇的地方却听到了外面远远传来的脚步声。史进拉了拉芍药的衣袖,将食指往嘴边的方向一放,示意芍药莫要作声,仔细听。芍药心里灵活的很,当下会意,那双鬼灵精怪的眼睛沿着眼眶转了一半,便晓得外面又两个人正飞步而来,一个走的是回廊,一个却走得房檐。

史进一拉芍药立kè

伏低身姿,藏身在门扇旁的。

哐当——!

两扇门瞬时间从中间被撞地大大打开,外面一个粗壮的汉子闯了进来,满头的红发飘扬,让史进眼前不由地一愣,这行头还真当是头一遭见。史进藏身在那汉子的背后,那汉子一步闯进屋来,一眼便看到了倒在地上满地血泊的两具尸体,身子顿时愣了一下,紧接着看到横躺在床榻上的李固和红姨,便脚下一动,非也似地要抢到床边那去。

史进却不等他前脚起步,立kè

悄无声息地一步窜上来,横搁一脚,那大汉没有料到,顿时被拌了一跤飞跌出去。史进一招得手,脚下更是不停,窜上一步,一把抓着那大汉的衣领,另一手抓着大汉那犹如小树般粗的臂膀,惊喝一声“起!”。那大汉便在半空被史进活生生地拽着旋了半圈,嗖地一声,丢到了门外。

只听那汉子大喝一声,外面便有另一声沉闷的喘息。史进回头一瞧,只见那门外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精干的黑衣汉子,只见那人身手极为敏锐将失去平衡的大汉一把接在怀里,当空用力转了半圈卸去了冲力,这才将那大汉稳稳地扶住站在地上。

那大汉前脚刚站稳,便紧接着大喝一声,又要冲史进杀了过来。史进也即可挡在门口,摆了一个迎敌的架势。

“门外可是刘唐!”李固的声音突然从屋里传了出来。

刘唐一听当即大声应道:“是俺!大人莫慌,看俺来救你!”说着刘唐便发足狂奔挥舞着手里的开山大刀,朝着史进攻来。

这速度甚快,犹如飞火流星一般,若是换了常人是万万躲闪不开,不是让刘唐将半颗脑袋砍下来就是要被刘唐这千钧之势冲撞的肢残破碎。可是,史进眼眸尖锐过人,不但提前一步料到了刘唐的进攻步法,并且还先发制人,先前一步便首先错开了刘唐迎面挥舞过来的刀刃,而此时,这瞬间史进已经置身在刘唐的身侧,史进料定了刘唐的步法,将后脚又往刘唐的前脚一别,刘唐顿时被这一闪一绊,又跌将出去。史进故技重施,只不过,方才那一瞬间听刘唐大喝救人,敌我已经分的清明了,这下便也手下多有留情,只是借力还力,将刘唐甩出三四步远。

刘唐哒哒哒地一阵后退,连连换了三四步这才稳住了身子,大喝一声:“你他娘是谁!来挡俺去路!”

这一顿的机会,方才的纷乱顿时肃静,李固赶紧抓住这机会张口疾呼道:“刘唐住手,休得无礼!”

史进当下也立身朝着刘唐拜了一礼,微微地欠身立在门侧,将门口让了出来,颔首而笑。

刘唐被史进这一举搞得甚是迷糊,但是既然李固说住手,那边住手,听大人的意思看来都是自己人。于是,刘唐和石勇对望了一眼,两人便一前一后快步进了屋来。

过了这一盏茶的功夫,红姨和李固的手脚也开始恢复了知觉,慢慢地可以动弹得了了。刘唐见李固四肢微微地动弹着,即像是抽搐,又像是痉挛,那姿态说不出的诡异,只有李固脸上的那双眼睛还勉强算是正常,炯炯有神地朝着刘唐的方向望了过来。

刘唐心里觉得有异,想往李固身边去,可脚步刚刚迈开,史进便又伸手拦住去路,史进道:“别过去!”

“什甚不让俺去!”刘唐见史进这便阻拦,心里想着方才被甩了两次,心里多少有些暗怒。

“刘唐,你就站在那里,别进到屋里来。”李固听刘唐这牛脾气又要发作,赶紧阻止。

刘唐听了,顿时没了脾气,只是探着身子,颇是着急地道:“大人,你……你这是怎么了!”

李固看着刘唐此刻能赶过来,心底有说不出的踏实,心头也微微有些激动,抿了抿嘴唇,道:“没什么大碍,就是中了某种迷香,现在正解毒呢,你若过来就连你也会一并传染的。”李固晓得红姨心里的那些个隐晦,便粗劣地将这情况说了,但凡遇到有关月朦胧内部秘密的都搬弄是非地糊弄过去。

但刘唐不知李固的心思,这么一听还真当了真,眉头不由地大皱起来,吃惊地道:“这毒这般厉害!是哪个兔崽子搞的鬼!”

李固看刘唐这认真的样子,这般一环扣一环地问下去,只怕会麻烦的没完没了,还不如一句话大发了,落个消停,于是道:“刘唐,搞鬼的人都寻了自己的报应,多亏了贵人相助!”

“贵人!”刘唐微微偏过身子,看了眼史进,朝着李固道:“难道这位便是贵人?”

李固似乎全身恢复了力qì

,微微想挣扎起来,却不能够,没得办法,李固喘息着严肃尊敬地道:“不知贵人可是少华山大当家,九纹龙史进?小的没法起身给您拜谢,还望恕罪!”

刘唐这一听这话,和石勇都万分吃惊地张大了眼眸,瞅向身边的史进。

史进做了一礼,道:“正是区区在下,李大人不必多礼。”

石勇刘唐两人仿佛如梦初醒,顿时向史进拜倒,道:“小的给史大当家赔礼了。”

史进一看,赶紧将两人扶起身来,道:“都是兄弟,何须这般俗套,呵呵。”

“俺还以为你被官府抓了去,受了李大人的命,正要带所有门徒去灭了官兵救人咧,这可好了,竟然在这里相见。”刘唐欢喜的脸色顿时写在了脸上,史进一瞧这人就是个直性子的人,而这爽朗的性格史进是最喜欢的。

于是史进拍了拍刘唐的肩膀,道:“这只怕便是那赤发鬼刘唐了,呵呵,李大人在饭桌上可是没少说你的厉害!”

史进这话说得恰到好处,听到刘唐耳朵里很是舒服,既没有世俗地客套,还恭维了刘唐的功夫,将方才交手的种种不快都一扫而光。

刘唐笑着道:“俺晓得,那是李大人瞧得起俺,哈哈。”

“史大当家,在下石勇,道上的兄弟送了个外号,唤作石将军。”石勇这是也借着这个机会报了个家门,和史进相互做了一礼,算是认识了。

“石勇!”李固闻声有些小小的惊异,因为之前刘唐来报的事,让他此刻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地起了提防,不由地警觉道。

刘唐听出了李固心里的变化,赶紧道:“李大人,俺错怪石勇兄弟了,要不是他,俺差点都着了那小子的道,险些就回不来了。”说着当下将自己回到李府的种种遭遇从前到尾详详细细都说了一遍,直到说到石勇将自己救走,将吴安青的阴谋揭穿都将出来时,李固听着不由地暗暗叹了口气,这一口长叹中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和感伤。

刘唐说罢李府的遭遇,便不得不提及流水楼阁的惨遇,将自己所见所遇都详尽地讲了出来,李固的眉头随着刘唐越往下讲就凝结地越紧,心情也就越沉重,等刘唐讲到李缄的死状时,李固紧紧地咬着牙齿,大喝一声,竟然缓缓地翻身坐了起来,挣扎着靠在床头上,不住地大口大口喘息着粗气。

刘唐想过去扶住李固,但是却再一次被史进拦了下来,但是,虽然相隔数步,但是李固心中的愤nù

,在场的人都真切地感受的到。而那种炙热的仇恨,真是亲情最粘稠的表达。

第二百章 众人收编归大义

李固坐起来之后不过许久,红姨也缓缓地坐了起来,转了转胳膊揉了揉膀子,将上半身的筋骨都活络了活络,红姨便微微发颤地探身坐到与李固相对的另一边床头上.“呼——!”的一声将床头上搁置的迷魂灯一口吹灭,闭上双眼深深地又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周身游离的药性都化解在了这长长的一息之中,双眸缓缓地睁开,重新显露出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来。

只是,此刻红姨一睁眼,无意地朝屋里瞟了一眼,却有些吃惊地尖叫一声。

只见此刻的地板仿佛被鲜血洗过一般,到处是血腥的狼藉。而在这遍地的血泊中,却横竖倒着两个大男人。那斜倒死在后面的一个汉子,红姨是晓得的,那正是吴安青。这人着实是罪有应得,也当真是恶有恶报。红姨曾看着壁虎张和无影彪前前后后将吴安青活活弄死,当下这个皮开肉绽开膛破肚的惨状,红姨也倒不是很吃惊,毕竟就是这个吴安青心怀不轨,不但搞得李固家破人亡,还将血腥暴孽的恶抓探到了月朦胧里来。所以,红姨看在眼里不但没有半点怜悯,反倒是有那么许些爽快,也有那么一些舒坦。可是,此刻横尸在吴安青前面的那个壁虎张就有些让红姨吃惊。

红姨的回忆里还清晰地记得壁虎张在杀了吴安青之后,将那染血的匕首悄悄起拔出来,打算再对无影彪灭口。可是,老奸巨猾的无影彪看出了壁虎张的端倪,在以进为退的虚假攻势下逃得了天生,而壁虎张在疯狂追去的那一刹。红姨便看到一个身影豁然从床榻上跃下地来,一把将芍药从床下扯出来,还不等红姨吃惊史进竟然将芍药藏在床下之时,自己和李固便接着被史进便三把两下推到了床下。而红姨在床下的最后一瞥,恰好kàn

到的,便是利刃在吴安青喉咙划过的一道光亮。之后响起的便是壁虎张的脚步,再往后便是只有声音的一场大戏。

李固顺着红姨所看的地方望去,也豁然吃了一惊。只见此刻的壁虎张已经全然没了方才的锐气,仰面朝天惨死在一边,他的小腹被一刀戳透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这个血肉模糊的创口,现在还汩汩地冒着鲜血,还有小半截肠子已经破败地坦露在了肚子外面。而这还不算什么,但李固的眼光扫视到壁虎张的双脚时,全身不由一颤,只见这壁虎张的双脚已经被匕首所穿通,右脚上还有一把匕首此刻牢固地钉在地面上,壁虎张的小腿也这断在了地上。壁虎张的双手更是残的可怕,一根根森白的指骨清晰可见,血肉模糊的手掌上几乎已经没有了多少鲜血,一片模糊地结成了薄薄的痂,让人看着分外瘆人。

而这还不算是最恐怖的,最让李固胆寒的还是要数壁虎张的下身,大腿内侧的肉不但已经被千刀万剐,而且就连那片与下身最近的肉都被割掉了一大片骨肉,像是被饿狼撕开的一块口子一般,流淌着鲜血塔拉在了一边。平日里江湖往来的消息也有不少,什么仇杀之类的惨状也听人们描述了不少,这可这般的场面却还李固是头一遭见。

这不但让李固杀了眼,就连此刻站在门口的刘唐和石勇都不由地倒吸了口冷气。刘唐怔怔地看着惊叹道:“俺地娘啊,这可不是寻常的手段啊,断子绝孙的损……”这个“招”字刘唐生生地含在了嘴里,避讳地没有说出来,顿了下继xù

道:“活该他壁虎张这王八蛋,报应,报应!”

石勇冷哼一声,也为壁虎张有这般的下场感到快意,脸上也不由地浮起了一丝笑意道:“喜闻乐见,壁虎张这下死的也该欣慰了,呵呵。”石勇转首看向史进有些破不好意思地道:“这也太……”

史进方才还没有注意到这些,等当下大家瞩目这才发xiàn

原来这家伙临死还被芍药给阉成了太监,这正不知dào

该说壁虎张是不得好死,还是该更准确地叫作死得其所。史进见大家纷纷投来惊异的目光,便忍不住笑笑,挠了挠头,还是一晃站在了一旁,将一直躲在他背后的芍药显露在大家的瞩目之中。

“芍药,这……”红姨似乎懂了,不由地露出了褒奖的神色,仿佛这事成了月朦胧的一件值得炫耀的大功一般,红姨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只是用力地伸出拳头在李固的肩头象征性地打了一拳,那意思就像是在说你看看我们月朦胧的人,各个都是奇女子!

但是芍药这般被人看着却有些羞赧不由地争辩道:“谁让他残害了我们的姐妹,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刘唐双手抱拳朝着芍药,半开玩笑玩认真地道:“好个以牙还牙,这一招下的好,‘正中要害’,了不起的女娃子,只不过,把他一下弄死了不大好,留个半死不活的,也好叫俺戏弄羞辱羞辱,那时才是真的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刘唐笑着道:“不过,或说回来哈,俺是没来过月朦胧,但今儿个以后,这消息传出到市面上去,我倒瞧哪个还有胆量来,哈哈哈。”

红姨一听顿时笑了,朝着刘唐道:“现在知dào

的也就这屋里的人,除了这死人不开口,要是哪个敢坏了我的生意,砸了我月朦胧的饭碗,那我可就真……”说着红姨笑着做了一个拿刀阉了男人的动作。

李固一瞧,摇了摇头,半看玩笑地道:“好家伙,我是不敢说了,哈哈。”

刘唐石勇也相互对望一眼,嬉笑着个脸,道:“我们就不知dào

这里发生过什么。”

“不过,当真来讲,这混蛋的手被搞成这样,也是这姑娘的手法么?那可当真是剃肉见骨的好手啊!”石勇说着又抱拳在胸朝着芍药做了一拜。

芍药尴尬地笑笑,这下她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这毕竟涉及到了她们月朦胧的机密。但是坐在一旁的红姨怎么能不晓得其中的玄机,这手法分明就是用化血水烧的。不过,听那时的情况,只怕他们身在里间,这般远地将化血水准确地射过来,要是在白天射暗器还好,但是却偏偏是黑暗之中射液体,只怕这才是真zhèng

让人恐怖的手法。这决然不是芍药所能做到的……红姨想到这里不由地抬头看了史进一眼。这小子果然厉害的紧,过不得做的出那般惊天动地的大事变。

红姨在这一瞬间似乎觉得她找到了那个她一直想凭借的力量,但是这个念头在她的脑袋里一晃即过,便悄悄地隐没了起来。

此时,李固身体里的迷药药性被中和掉了,此刻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史进面前深深地拜了一礼,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认真地一字一句地道:“关西镇李固,拜见大当家的!”

史进赶紧上前一步将跪在地上的李固扶了起来,拍着李固的肩膀道:“都是兄弟,何必这般客气,倒是……我这趟来给你带了不少麻烦。”

“大当家哪里的话,是非由命,都是我自己大意才埋下了这样的祸患,若不是大当家的出手相救,只怕现在倒在这血泊里的,就是我了。”李固说的很是虔诚:“我李固这条命是大当家救得,以后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李固也决然不会退缩半分!”

“大当家的,我等死命追随您的左右!”刘唐和石勇说罢也一同跟在李固身后跪倒在地。

史进上来将众人扶起,挠了挠头道:“承蒙众位兄弟瞧得起我史进,我也就不客套了,今儿后都是兄弟!”

“好个都是兄弟,我就听闻史进待兄弟不薄,那么,我呢?“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红姨双抱在当胸,刚刚将迷魂灯收起来,此刻正关上了柜扇,正靠在那里,瞧向了史进。

史进笑着道:“红姨当真是女中豪杰,史进佩服佩服,如果不嫌弃,那便同我们一同回华阴县,你看如何?”

红姨笑着道:“怎么不好,好歹在山头上做个女大王,也有人伺候,不愁吃来不愁穿,还不用伺候人,芍药,你说是不是?”

“嗯嗯!”芍药想都没想便喜形于色地笑着狠狠点了点头,好像巴不得现在就去那边似的。

“既然这样,我们连夜便回华阴县,这里发生诸多大事,也不晓得这帮兔崽子搞得什么鬼,有没有外应或者后招,此地,不宜久留,等明日我们带兵过来,再做计较!”史进说罢,环视众人。

众人将头一点表示赞同,于是,刘唐和石勇左右两边帮扶着李固,便要随史进动身,可是,众人还没迈出门去,只听身侧芍药脆脆的一个声音问道:“大姐,您怎么不走啊?”

红姨笑着走到芍药的身边,伸手将芍药衣襟的下摆弄展,不紧不慢地道:“我走不了的,还有这么多的姐妹,都中了迷魂香草,我若走了,她们岂不是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我们女人本来就让人觉得好欺负,这样一来岂不是让他们这些臭男人得了意,人呐,活的不只是为了物质,有时候,说穿了就为那么一口气,一张脸。芍药,你说,是不是?”

红姨说罢,朝着史进笑了,笑得那么决绝,也笑的那么义无反顾。

第二百零一章 刘唐倒戈解心迷

史进听着红姨的话,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头.他觉得这世上最难懂的就是女人的心思,而这月朦胧里的女子,恐怕更是各个城府,让人捉摸不透。刚刚之前还口口声声地说“去了有人伺候,为啥不去。”,可是等到动身的时候,反倒离不开家了。

芍药轻轻地咬着嘴唇,看了看红姨,又悄悄地望了史进一眼,她没有问红姨为什么不走,因为她知dào

,有些东西没有办妥,是走不掉的。当下的情形,关西镇里一片混乱,是太平还是祸乱,这黑天瞎火的,换成谁,都是说不清的。芍药紧紧地咬了咬朱唇,双手纠结地扣扣掐掐,似乎暗自下了决心,也走到了红姨的身边,对史进道:“我也不走了……我要留下来。”

红姨没有拒绝,默默地笑着,仿佛现在这情形,倒像是红姨在送史进等人离开,一副安然自得的主人姿态,又似有似无地显露了出来。

史进一看,便微微有了些笑意。这月朦胧着实是个让人很难一下子看透的地方,而这月朦胧里的人,也各个是一团迷雾。

“红姨,关西镇这一夜只怕已不太平,你们留下来,恐怕凶多吉少啊!何不跟我们一同走,今后,大家也都好有个照应!”李固看着红姨,很是认真地规劝。

红姨摇了摇头,笑着道:“该说的我也说了,今天,只怕不行了,等明日诸位带兵马来了,我在镇口接应好了!”

“夜长梦多,你可要想好了,若不行,我们便等你些时候……”史进这一句还没说完,外面便隐隐传来大片混杂马嘶的声响,其中夹杂嚯嚯铠甲的碰击,这让在场的人无不变色。

“听!”李固屏住呼吸,侧耳听着越来越近的骚动。

“是官兵么!”刘唐说着便将背后的开山大刀抽了出来,紧紧地握在手里。这一瞬间,让他不由地想起了在流水楼阁时,和那些个官兵厮杀的血腥。

“不对,这官兵来的蹊跷,我们不是将他们都杀在流水楼阁了么?”石勇也将柳叶弯刀抽出鞘来,他额上的两道剑眉不由地蹙紧了三分。

史进心里略略一想,还不待他将心里的主意安排出来,便已经有一队人马持着火把像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李固凝眸细看,只见所来的人马各个银盔银甲,前面的汉子手持朴刀盾牌,后面的人马长枪林立,一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的模样。这不但让李固心里大吃一惊,更是让刘唐和石勇都颇为咋舌,就关西镇的那些个缉捕罪犯维持治安的官兵来讲,顶多就是个混混的升级版,哪里能和现在这即将冲杀过来的正规军相提并论。

刘唐嘴角一咧,将开山大刀往身前一摆,便只身挡在了厢房大门前,那意思,史进一看就晓得,是要拼杀保护大家了,这赤发鬼看来当真有些血性,是条汉子!

就在这一晃眼的空挡,那些人马已经气势汹汹地冲到了院里来,见这边有人便立kè

包抄过来,在这厢房的门外包了个水泄不通。

石勇将柳叶弯刀持在当胸,挪动着步子和刘唐并肩站在一起,压低声音道:“刘哥,好大的气场,来者不善啊!”

刘唐的一双眼睛凶光毕露,盯着外面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大汉,低声回应石勇道:“大不了一死!”

“喂!你们哪个知dào

李固在哪里!”就在大家心里各自揣测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那伙人马中响起来。

刘唐一看这官兵是来缉捕李大人的,估计这灭门抄家的罪是在所难免了,于是,大喝一声道:“俺便是李固,要杀要剐,冲爷爷来,莫要累及无辜!”

史进在屋里和李固相互对望一眼,刘唐的心思,他两都明白。想必就是要顶替李固来受死,就此吸引了官兵的注意力,好让他们有机会逃脱。而此刻红姨和芍药也赶紧上来拉走史进和李固,示意他们从对面的那扇窗户那里逃走。

红姨匆匆忙忙地低声道:“出了窗户,只看脚下,莫要抬头四顾,我让芍药一路带你们从后面出去,快,莫犹豫!”

李固看着史进,是走是留,就等史进发一句话的时侯,屋外的官兵便又高声怒道:“俺们是少华山的人马,你们将俺大当家的如何了!要是叫俺晓得你们少了他一根寒毛,俺们非将你们这关西镇踏为平地!”

刘唐一听这人气势汹汹,再凝眸细瞧,只见此人一身官兵的铠甲,倒是威风凛凛,却不想,手里反而拎着两把菜刀,这不伦不类的感觉,让刘唐心里忍不住有些想笑,但是,也就是这般的“匪气”才能让刘唐对来人的身份,不是那么的怀疑。可是,这也让他不由地想起了瘦猴,这是他一直所疑惑的事情,也是他一直没有解开的一个谜团。

瘦猴来时便也是这般银盔银甲和那帮大汉一起,猛地一看,也像是现在这般,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可是,按瘦猴所言,他们一队人马来此,便是要骗得李固府库中所有的金银,而史进恰恰又是暗混其中。那么,会不会有这么一种可能,这瘦猴便是史进的人,而先前的这一切都是史进故yì

安排的,而他混迹其中,是为了更大的计划,同时,在保正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还能保住他光耀江湖的名声……

刘唐一念转动极快,想到这里,不由地惊出一身冷汗,但是,转念想到史进的功夫高人一等,又救了李固众人,是万万没有理由这般做的,一时又觉得断然不会。可是毕竟平日里说史进如何仗义如何英雄的人都是江湖上人人口口相传的,自己和史进除了方才这一面之交,也着实没有什么交集可言。刘唐思来想后,只觉的今晚的一切都让他左右为难,但是,刘唐一想到吴安青这平日里能乖出鸟来的人都会暗藏玄机心狠手辣,他的心里就不由地浮起了一丝警觉。一个法子若隐若现地便呈现在了他的心底,不由地,刘唐将手里的开山大刀握得跟紧了。

就在刘唐在这一瞬间思虑到此的时候,在屋里的史进笑着拍了拍李固的肩膀,让他安心,便迈开步子,往门口这儿走来,一面生怕他们起了冲突,误伤了自己人,一面便高高招呼道:“外面来者可是董袭兄弟!”

董袭一听是史进的声音,半颗心顿时安安稳稳地可以放在心里了,长长地舒了口气,将两把菜刀插在两腰,也高声应道:“正是董袭,大当家,你可让大伙着急坏了!”

“我在关西镇有吃有喝,好着呢!不用担心,倒是你们怎么……”史进说到这时,前脚也跨出了厢房的大门,从刘唐身边经过的刹那,却不想,刘唐突然一侧身子,那开山大刀一旋,立kè

一手将史进拦胸抱住,而另一手已经将大刀架在了史进的脖颈上,那锋利的刀刃已经抵住了史进的喉头。

“喂!兀那鸟厮,做死啊!”董袭也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有这一出,双手顿时将菜刀抽了出来,紧紧攥在手里,大喝一声,朝那赤发鬼咆哮着,若不是投鼠忌器,只怕当下便要立kè

扑上来杀个你死我活。

而此刻在屋里的红姨李固等人也是被这眼前的变故突然唬了一跳,李固赶紧走上前来,大声道:“刘唐,你这是作甚!莫非……连你也反我!快快将大当家的放了!”李固说罢,看着史进,满眼都是担心。

而此刻的史进虽然被突发之事小小惊了一下,但是,此刻却临危不乱,仿佛此刻架在刀刃上的不是自己的脖子。史进安然自若地笑笑,对董袭道:“兄弟,你们把家伙收起来,先退后。”

“大哥!可是……”董袭有些不放心,那双目光如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刘唐手里的刀锋,而此刻董袭自己的手心里都已经攥出了细密的汗来。

史进笑笑,依然轻松地道:“听我的,放下家伙,退后!”

董袭一听史进这话,最后那“退后”两字咬得极重,心里虽然担心,但是也不敢拂逆大当家的意思,于是将菜刀一指刘唐眉心的方向,恶狠狠地道:“你这鸟厮敢胡来,我定要剁烂了你的肉!”说罢,心有不甘地见双刀收了,喝令众人都往后退了三大步。

史进满yì

地点了点头,沉了下气,便对刘唐道:“刘唐,你一定有什么误会吧,有什么相拷问的,现在便可以开始了。”

刘唐一看史进这般气定神怡的气势,自己便先输了三分,但是心里的谜团若是留着,只会稀里糊涂的死。于是,便定了定道:“我并无冒犯之意,只是,有些问题想要向大哥讨个明白,大哥给我个说法,我刘唐负荆请罪,任由大哥处置,但是,若大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就休怪我手里的家伙!”

史进一听,微微地笑了,轻轻地应了一声,好!

第二百零二章 刘唐倒戈解心迷(贰)

刘唐紧了紧拦腰抱着史进的手臂,质问他道:“史进,我且问你,先前与你同来的那一伙人是谁?可是你们少华山的人!”

史进一听刘唐这话锋转向了这里,心里便大致明白了刘唐的疑惑.刘唐是怀疑那伙人的身份,进而怀疑自己所来的目的,已经自己背后的人品的。这世间难料之事层出不穷,有些误会也是在所难免,何况,今儿个又有他们自己人密谋造反,就是换了谁,谁都会对身边的人都怀疑上几分。更何况,史进想到自己与李固刘唐等众都不曾有过交道,今儿也是头一遭相遇,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李固刘唐要把自己的大半辈子割舍出来搭伙,这般谨慎也是史进完全可以理解的。

当下史进微微笑笑,心里不敢有半点迟疑,因为史进晓得,现在不是谁对谁信不信任的事,而是要相互建立信任的问题,越迟疑,反而会让刘唐越误会。于是史进便想也不想地快言快语道:“那些人怎么会是少华山的人马,我来时不曾带过半个随从!”

刘唐一听心里的疑惑不但没有减少反倒是又多了几分,继xù

问道:“大战刚过,官府处处拿你,你史进一颗脑袋值多少银子,虽然朝廷还来不及贴出来,只怕也决然不会少,你只身一人便敢来闯我们关西镇,你就不怕俺们将你一刀砍了,押解上京去领赏?这般大的胆子,你如何让俺相信!”

“风险是大了些,但是有些事情,也只有高风险才能有高回报,才更能彰显我史进前来招降的诚意!”史进说到这里,拿眼看了看此刻站在三步开外的地方紧张的全身冒汗的李固,继xù

道:“何况,我史进也不是那猪头猪脑的莽夫,虽然身上是有些本事,但‘明剑易躲暗箭难防’的道理还是懂的,这一路上来自然是怕有意wài

,所以,才混迹在那堆官兵之中。”

“官兵?”李固这时脑门上的汗滴顺着脸颊落在了血迹斑斑的地板上,染透了一朵血红的花蕾,李固拿袖子抹了一把脸,有些吃惊地道:“大当家的,那伙人当真是官兵?”

“那还能有假,是我恰好在半路遇到的,他们抓了你们关西镇的探马小厮,威逼那人里应外合,要来谋你们李府的钱财和关西镇府库的存银,而这一切恰好被我在暗中听到了,于是我便伪造了身份以此相要挟,最后与他们通行了。这般一来,便可以将自身至于暗地,等将关西镇这里的情况了解透彻了,便可以伺机而动。”史进合盘将自己内心的盘算展现出来。

刘唐不做声了,默默地想了想,那瘦猴在死前却是说过,他们前来就是为了府库的银两,想到这里,刘唐才蓦然想起,那瘦猴曾一度称自己是少华山的人,但是被刘唐抓住破绽识破之后,便说自己的官兵,只是,还不等自己确认了身份,那瘦猴就被石勇给杀了。

刘唐此刻的大脑有些紊乱了,今天一夜遭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奇遇、杀戮、陷害、围剿、背叛与谋反,让他的大脑不断地接受着外界变化莫测的局面,什么才是真zhèng

的朋友,那些才是暗中潜伏的敌人,局势变幻的迅疾,已经让刘唐的精神有些恍惚。他一次次的根据着所闻所见推敲揣测着事态的发展,努力地去追寻真相,破解谜团背后的阴谋,可是到头来,他揣测了太多太多,反而才倏然明白,原来这世上的事情像极了盘丝洞,一丝一缕都有瓜葛,而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但是一个念头在心里揣测的多了便会越想越深,而想的越深,在心里也就觉得越是真实,有时候,这样反反复复,反而将内心蒙蔽,弄假成真。

“你若还是不信,便唤你们李府的探马小厮来,我记得,他自己说自己叫小柿子,还是小狮子来着,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音调,你们可以找来与他问问,便可知,我史进说的是真是假。”史进可以感觉的到刘唐此刻身子的僵硬,心里晓得一定是有什么冲击了他的心,史进以为刘唐还是在为此事困扰,索性便替他出了个主意,也好解开这个心结,舒坦舒坦。

“小柿子,是叫小柿子,大当家的,你说的,我都信,不用找了。”李固将手摆了摆,一副很是认真又极为替刘唐惭愧的样子。

刘唐此刻叹了一声,手里的刀便松了,一把丢在一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垂着脸没有再言语。

史进晓得刘唐此刻的心情,虽然没有陪半句不是,但是这副样子,已经让在场的人多可以感受到他此刻内心复杂的感情。史进也半跪下来,保住了刘唐,轻轻地拍了拍刘唐的被,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这个时候,便是那无声胜有声的时候,两人的感觉,两人所有的情义,都在这不言之中了。

史进将刘唐扶起来,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对着微微松了一口气的董袭,道:“董袭,此番前来带了多少兵马?”

董袭向史进这边走近两步,道:“也就五百,那时情况着急,我也没有多想,就带着这些人来了。”

史进一听“那时情况紧急”,还以为华阴县里出了什么差错,眉头不由地紧张蹙起。

李固一看立kè

上前来,解释道:“呵,大当家的莫慌,着一定是因我而起,我先前怀疑那自称史进之人的真实身份,便暗中派了流水楼阁的人前去华阴县询问,也许,正是那派去的小厮一时没有言语明白,才让众家兄弟为大当家的安危着了急。”

董袭将头一点,道:“可不是,自从那小厮来报,兄弟们的心就像悬在刀尖上,二当家陈达更是着急,还好我就在城郊奉命收整官兵装备,所以便纠集了人手一路飞奔过来了。”

史进听完董袭的话不由地会心笑了,而他同样将注意力放在了李固的话上,可是他却没有注意到,在董袭提到陈达之时,在红姨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表情,说惊不惊,说喜不喜,到又几分尴尬,也有几分分生。

史进笑着拍了拍董袭的肩头,便转向李固道:“李固兄弟,你如何觉察出那人不是真史进?”

李固笑了一下,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史进的眼眸里,道:“只因为,心里的那种感觉,有同感却无共鸣。”

史进笑着,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兄弟所见略同!”说罢大家一同笑了。

史进顿了顿,便看向董袭道:“既然只有五百人,那也差不多够了。也不必回华阴县了,今晚就在借红姨的场子一用,不知是否叨扰?”史进说着便转向红姨,很是礼敬。

红姨笑了,芊芊柔荑微微地遮住弯起的嘴角,柔声道:“也不知先前是谁说的都是自己人,现在都翻过来和我客气上了。”

这话的意思,听在大家的耳朵里是再明白不过了,而此刻侯在红姨身侧的芍药一听史进今晚就留在这里,心里不知为什么,生出说不出的欢喜,这感觉真像是过大年的样子。

史进听罢,调皮地将头夸张地一点,道:“好,那我就不客气地借一回干铺咯。”一句嬉笑的玩笑将众人说的都笑了,倒是红姨落了个浑身羞赧。

史进玩笑开罢,对董袭道:“那就将派几个腿脚利落的回去报信,其余的兄弟们都调到月朦胧来,我们等天亮了好好再收拾这片残局,开创一个关西镇的新局面!”

董袭双手一抱拳,正要离去,突然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唐这时却叫住了他:“对了……现在关西镇里没了官府控zhì

,只怕将是一片混乱,兄弟你派些人手与我,去将府库的银两搬到这里,免得生出别的事端。”

李固受刘唐这么一提醒,一拍大腿道:“对对对,险些忘了,刘唐石勇,你们将李府的存银也一并搬了过来,还有……还有看看流水楼阁那边……”李固说的这里,心有讳忌,没有再说下去。

刘唐石勇心里晓得李固的痛处,便赶紧在这当下应了。

史进知dào

李固想起流水楼阁难免会有隐痛,便故yì

为他找些事来做,也好排解心愁,史进轻轻地拍了拍李固的臂膀,道:“还麻烦李固兄起草一份昭告,明日一早便贴了出去,也好安抚百姓,一切如常。”

李固知dào

史进的用心,心里顿时像是快要枯竭的心河里汇入了一股暖流,用江湖上的礼节,将手抱拳道一声是,便立kè

动手去了。

董袭将月朦胧的布防安排妥当之后,便有说有笑地带着刘唐和石勇去搬银子去了,不管先前误会如何,现在都是兄弟,至少有银子搬就是件叫人欢心的事。

而此刻的红姨也带着迷魂灯去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月朦胧中被迷倒的众女子身上毒性也淡了很多,加上红姨将她们各自的迷魂灯点起来,过不得许久,便陆陆续续地恢复知觉,一个接一个地能够自由地走动,开始帮zhù

红姨收拾月朦胧的残局。

史进看着这一切闹剧都落幕了,不由地仰天看着浩瀚的夜空上奚落的群星间,那轮明亮的圆月。史进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临走时陈达交给自己的那面铜镜,圆的就和这月似一样。史进说着便伸手去摸,却不想,衣服内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莫不是丢了不成,这可不好!史进有些小小的着急,正当他急忙转身想回屋里去寻,却看见芍药靠在门框便。

那亭亭玉立的俏媚身姿,在这月下显得分外妖娆。那红唇皓齿轻轻一动:“大当家,芍药候您多时了……”

第二百零三章 芍药劫后动春心

史进看着芍药迷离的双眼,慢慢地走近她的身边,不知为什么,这一瞬间,史进在芍药的眼里,看到的不在是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没有了任何胭脂的气息,那种涤荡的感觉,就像是一湾清潭,被史进这么一眼,就看到了纯洁的底.这种气息,史进感受的出来,是最原始,也是最纯粹的温情。那种熟悉而又遥远的感觉,就是化在芍药此刻的影子里,化在了芍药那双柔和含笑的眼眸中。

对于现在的史进来说,最怕的便是这种感觉。就在史进从史家庄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内心的柔情封锁了起来,让自己不再想家不再提感情,所以史进总是愿意去冒险,去闯荡,愿意去直面惨淡的人生。史进想用这样一幕接一幕的事,来麻木自己对于家的感觉,麻木他自己心里最避讳的地方。可是,有些时候,心里最怕什么,偏偏就会有什么如影随形。就像那些远游做客他乡的游子旅人,寻常的一事一物都可以勾起他们内心最真切也最剧烈的乡愁。

这一刻,史进才真zhèng

懂得,有些事情,不是热闹和刺激就可以逃避的,也不是自己装作一副莫不在乎的样子,就可以伪装的,不管自己有多大的能耐,毕竟但凡是人,就都会有一颗心。因为你怎么甩也甩不掉自己的心,所以也就怎么也甩不掉那些难以直面的情愫。

什么是家,而什么又是归宿呢……现在史进拥有的是少华山是史家庄,是华阴县和关西镇,但是,对史进而言,随着地盘的扩张,当初在史家庄的那种温馨归宿的感觉却越来越淡薄了,仿佛自己一直都是在路上,没有停歇,永远都没有了回头的路,永远都没有了安息的时候……一瞬间史进内心的某处被狠狠的揉了一把,使得史进一时间心潮涌动,有些痛,也有些苦。史进看着芍药,所有的感慨都呛在了喉头,鼓鼓胀胀却一句也说不出话来。

“怎……怎么了?”芍药被史进的脸庞更加红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羞赧问道。

“哦……哦,没什么,我……”史进被芍药一语从自己内心的深思中回过神来,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越怕没什么说的让芍药为难,反而却越是没有什么可以拿来搪塞过去的。

芍药一看史进语无伦次,心里也顿时犹如揣了只兔子似的,有些期待史进接下去的话,因为她晓得一般男子这般前言不搭后语的样子,一定是有些什么心事藏在嘴边。毕竟这月朦胧说白了还是一个胭脂之地,虽然不是那些娼妓云集的窑子,也没有那些风月女子那般不惜身子,但陪玩陪喝,却也让她开了不少见识,什么富家的小年轻没见过,对她动情的不少,要拿钱来赎她回去的也有不少,而那些为情所困的小年轻的样子,便是和现在的史进几乎是一个模样,手足无措,结结巴巴,词不达意。

往往在那些小年轻表达心意的时候,不管他们有多富足的家底,不管他们有怎样耀眼的功名,芍药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子,但是却从来都是有着足够的主动权,从来没有把谁看的有多了不起。可是说的再直接点,那就是利用这种爱慕的关系,芍药很享shòu

着这种被当做掌上明珠的被捧着被护着被疼着,高高在上的感觉,这种感觉给她的是优越感,是一种说不出的满足和快意。

但是此时此刻,芍药面前站着史进的时候,她的内心却难以压制自己的狂喜,那种期待,让她不由间紧紧地伸手将耳鬓垂下来的青丝缴弄在手中,一双亮汪汪的眼眸羞涩地像个初次出阁的小姑娘,慌乱地看在地上自己的小脚。而在她的心底,是欢喜,但是却也说不出的难耐和不安。她觉得,自己不再是高高在上占尽优势的那一个,不再可以轻易地操纵自己感觉的走向和全局,自己仿佛像是飘零在波澜上的一叶扁舟,没有什么依靠,只有暗暗地念佛保佑自己,可是到底要保佑什么,芍药却又想不出来也说不明白。

也许这就是感情,这就是爱的感觉吧。为什么会这样,芍药不知dào

,她明白的只是,自己的心已经不在自己这里了,她无法再回避,无法再欺骗自己,这种感觉,像是已经敲响的铜钟,一声声地荡漾在她的脑海里,一声声地叩响了她柔软的内心。芍药知dào

自己已经被史进所俘虏,逃不走了,也逃不出去了,她在心里这样再一次告sù

自己。顿时却有些不好意思,将眼眸垂的更低了,盯着自己翘翘的小脚尖上那一撮装饰在绣鞋上的毛绒,看着它在夜风的轻抚下,轻柔的一动一动。

史进咳了一下,将那双不知该放哪里的手叉在腰上,一双眼睛游离地扫向屋里,突然,电光一闪之间,让他想起了那面铜镜,仿佛史进像是找到了一个救命的稻草似的。史进笑了一下,企图掩饰自己此刻一团乱麻的内心,故作轻松地道:“哦,你见有在屋里见过,我身上的一面铜镜子么?”史进说着赶紧将双手从两腰上僵僵地拿下来,动作有些跨张地在芍药惊诧的表情前比划了一个大小,道:“就这么大?”

史进愈发想用添加些肢体语言来掩盖自己方才的失态,他害pà

芍药误会给想到别处去,可是,史进却没有发xiàn

自己越是这般表现,却愈发不太自然,典型就是欲盖弥彰的样子似的,不但让芍药没有不误会他的意思,反倒是让芍药更加乱想了一堆。

芍药含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有见过,你又不曾拿与人家……”

史进看芍药的这副样子,就知dào

面前的这小丫头恐怕是当真动情了,而自己的感情却是自己最不想去触摸的雷区,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毕竟在之前官兵围剿史家庄的时候,一夜都统统遭到了突变,而史进也将自己所有的柔肠都留在了那一夜。史进害pà

回忆,也害pà

联想,所以,史进同样害pà

去迎接,去面对。当下史进最怕便是踏进这感情这片禁区,这不但会伤害他自己,也同样会伤害别人。

而史进心里所顾虑的这一切,也只有他一个人知dào

,在这到处隐藏这秘密的月朦胧来说,这是史进内心唯一的秘密。

此刻的史进怕一句话说完没有下一句话可接的尴尬,心里一时急着要弥补着两人间静默的空白,于是有些言不达意地道:“虽然我没有交给你,可是……那面镜子就被我揣在衣服里面的,那时候,你……你不是将我的衣服……”史进说到这里,突然发xiàn

自己起了一个错误的话头,说到这里不禁有些后悔。

芍药却不知dào

史进心里的纠结,还一厢情愿地以为史进在对自己暗示着爱意,和自己调情。芍药不由地想起自己将史进的衣服私自脱掉的情景,不由地脸颊滚烫起来,心里乱想这别的,嘴上便随口应了一句:“那也……没……没见过啊。”

“哦。”史进随口应了一声,道:“也许,我给落在厢房里了,我去找找。”史进说罢便一迈步,进了厢房去了。

就在史进从自己的身边过去,进了厢房的那一刻,芍药才突然晓得,原来史进并是不想用回忆来培养今晚两人间的氛围,而是真的是在找那面铜镜。

铜镜……芍药不由地轻轻问出了口:“铜镜,对你……真的那么重yào

么?”

史进一面在血迹斑斑的厢房里搜寻着,一面简单地应了一句道:“嗯,是……”

还不及史进说“那是我兄弟在临走时让我交给红姨的东西”这一句话,芍药便打断了他的话:“我知dào

它在哪里了,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个铜镜!”

史进缓缓地站起身来,回头认真地看着芍药,他听得出芍药这话的语气里有种怪怪的感觉。但是却不像是有闹着玩的,那铜镜的下落想必就在芍药的话语之间了。

而此刻的芍药也真的回想了起来,那时的自己还被史进塞在床下,她亲眼看着红姨解开了史进的衣扣,将史进横抱起来,那面铜镜便是在抱起的那一瞬间落地的,那声清脆的回响,是芍药所不能忘记的,她眼睁睁地看着红姨将那面铜镜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子啊手里,看着心事重重地望着俺面铜镜发呆。那一刻,红姨仿佛是陷入了最深的回忆,也仿佛是触摸到了她最难以揣测的心底。

最让芍药形象深刻的是,一向以女强人自居的红姨,尽然在最后深深地对镜叹息,轻轻地抚摸着镜子光洁的表面,那份伊人的模样,轻柔地就像是在抚摸着情人的面容。

而芍药记得,最后红姨将从史进怀里掉出的铜镜,装进了自己的怀里,放在了心口的位置。

想到这里,芍药的心再一次痛了,那种刺痛一点点从心底翻滚起来。

——它对你真的那么重yào

么?

——嗯。

这对白,又一次回响在此刻芍药空旷的内心,她突然觉得,她已经懂了。

第一百零四章 芍药劫后动春心(贰)

芍药在一瞬间明白了很多,接着越来越多的片段像是寒冬腊月的雪花落在芍药的心田里,原来的热情和激动,渐渐地被这冷冰冰的回忆所覆盖.她想起了红姨当初在酒席上对史进的暗送秋波,想起了红姨在吩咐她好好招待史进时那欲笑未笑的表情,想起了红姨在抱起史进的温柔样子……越来越多的场景此刻飞快地冲击着芍药此刻变得敏感又脆弱的心。那些回忆来的越来越迅猛,让芍药不由地有些头痛欲裂的错觉,她抬起柔荑扶住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用力地甩这头,试图着想将那些不想面对的片段都统统甩出脑海。

“怎么了,芍药?”史进看着芍药突然变得痛苦起来的表情,感觉最近她的身边,柔着声音关心地问道:“今天累着了,是不是不太舒服?”

“没……没有。”芍药皱着眉头赶紧放下手来,回复了常态,可是再此刻芍药的心里,却像是沉溺在激流中一般在做着拼死的挣扎,她有点后悔自己嘴快,方才将自己知dào

铜镜的下落说出来,她此刻担心的是,还不会红姨和史进就是人家嘴里常说的那什么郎有情妾有意,只是她们彼此因为某些难以表达的情愫而没能将这层关系直接坦白,而现在会不会就因为自己说的话,让那铜镜成了她们两人之间的示情之物……芍药心里变得纠结难受起来,一面是对自己有恩,亲如姐妹的红姨,一面是自己愿意以身相许,托付终身的史进。成他人之美,便是断自己的感情路,芍药咬了咬嘴唇,顿了顿之后,芍药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些是还是该说出来,于是便犹豫着道:“哦……那面……镜子,是被红姨拿走的。”

芍药小心翼翼地看着史进表情的变化,却没想到,史进听了,竟然没有一点欣喜或是吃惊的表情,反而变得轻松起来,史进只是微微地笑着,道:“她拿走便好,反正都是自己人,等大家回了山寨,便自然有分晓了。”史进到现在估计可以揣测的出,陈达所给他的那面铜镜一定是红姨曾经拥有的东西,所以他才叫自己拿着来找红姨,这般想来,两人关系必定不太一般,等到两人见了面,他们的事自然会由他们自己说个明白,所以当下也不在担心那铜镜的得失,也就不必再问那铜镜是怎么会在红姨那里,因为这一切在史进看来都对他而言不重yào



可是,这话听到芍药的心里就不再是这般意思,当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芍药觉得这话从史进嘴里亲口说出来,再亲耳被自己听到,是怎么也不会错的了,“自己人”这一句话真当是一语双关,将两人的微妙关系都一语涵括,可是,等大家回了山寨,会有什么分晓呢?芍药有些不敢往下想,但是此刻自己的心就像脱缰的烈马,怎么也驾驭不了,自顾自地推测了下去,她给了自己一个最害pà

面对的答案——娶亲。这恐怕就是最后所要见到的分晓吧,何况但凡在山寨做大哥的,怎么会没有压寨夫人,而史进和红姨当真是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芍药想到此处,又不由地想到自己的身上来,虽然在夜朦胧里是小有名气的红人,可是,究竟怎么能与红姨相比。

芍药想到这里两行清泪不知何时悄悄溢出了眼角,像是两颗划过夜空的流星,给那红润的俏脸上又点坠了几分叫人生怜的模样,此刻的芍药就是雨后的红莲,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滴顺着脸颊落下来,在尖翘的小下巴上汇聚着,一点又一点地落下。

史进看着芍药痴痴流泪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浮起一丝的怜惜,轻轻地走到了芍药身边,不由地伸出温暖的手掌,轻柔地将芍药脸上的泪痕拭摸干净。在史进修长的指尖触及芍药的脸庞时,那一霎,芍药有些微微地惊慌,但是之后却没有一丝的躲闪,反而安安静静地任由史进将自己的眼泪带走,任由自己闭上双眼,用尽全身的力qì

去感受史进此刻给与的温柔。这是芍药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落泪,而史进也是第一个为她拭泪的男子。那抹轻柔,让芍药的心顿时变得柔软起来,软的仿佛整个身子的力qì

都被抽走了,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力qì



芍药缓缓地靠近史进的胸膛,慢慢地将自己轻轻靠在了史进的胸膛,那暖暖的体温,像是感情最好的温床,让芍药心底的寒冷顿时消融,让她心底那朵快要熄灭爱慕之火,顿时又燃了起来,开出了绚丽多姿的花蕾。史进见芍药哽咽难过的样子,不忍心将她推开,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难受的事情,而这茫茫的人世间,又有几个坚实的胸膛可以依靠呢。史进轻轻地拍着芍药的后背,像是哄着婴儿睡觉似的,轻柔地充满了溺爱的味道。

芍药感受着一下一下轻柔拍在自己柔弱背脊上的节拍,她知dào

那是爱的节奏,是任何她所听过的动人丝竹之音所不能比拟的美好。可是,这温暖的归宿感,这种依靠的踏实感,她究竟又能心安理得的占有多久呢……芍药想着想着,心里又不由地浮起一丝丝的难过,芍药不禁更加感伤起来,眼泪不止地落下,打湿了史进的衣襟,也打动了史进的恻隐之心。

“对不起……我想家的感觉了……”芍药轻声哽咽着,吐气幽兰地在史进的耳边轻语。

家的感觉……史进的心里不由地也被隐隐扣动了,什么是家的感觉,史进已经迷失太久太久了,可是连史进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不敢只面对额东西,竟然能通过自己去舍与他人。就为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怜,史进将芍药又抱紧了三分。

芍药被史进抱在怀里,正觉得无比甜美的时候。突然在门口传来几声咳嗽的声响,两人赶紧分开,回头一看,只见红姨正抱着双臂微笑着靠在门口,挑着眉头,一副感觉怪怪的表情看着手足无措的两人。

史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而芍药更是咬着下唇,满脸落霞般的绯红。红姨看着两人,轻轻地道:“芍药,傻站着干什么啊,这里我差人来打扫,你带史进到隔壁闻香房去休息,天色也不早了呢,就这般干站着呀,你不累,人家也累了,呵呵。”红姨说着也不忘最后再含沙射影地羞一羞芍药这小妮子。

芍药红着脸像是遭到大赦一般,立kè

朝红姨施了礼,泪汪汪的眼眸一转,水灵灵地望了一眼史进,换了一副客气地腔调,恭恭敬敬地道:“大当家的,我先去收拾下厢房,便伺候您就寝。”说着芍药便赶紧跨出门去,朝着隔壁的厢房去了。

史进冲着芍药的背影赶忙回应道:“有劳姑娘了。”说罢,再面对红姨时,红姨方才脸上的笑意,顿时淡了三分,包含深意地道:“史进,你可别欺负我们月朦胧的姑娘,我红姨好歹也不是什么摆设,你说是不是?”

史进一听这话,赶紧摆手道:“是是是,红姨,但你可真的误会了,我没有……”史进说到这里不由地有些嘴笨,一时不知dào

该怎么表达自己心底的意思,毕竟,究竟怎么回事,此刻的史进回想起来才是一头雾水,隐隐约约知dào

芍药是想念家的感觉,可是这又来的莫名其妙,让史进一时间也说不甚清楚。终究像是吃了哑巴亏似的,那种无法表达的意思,便在嘴边转了一转,还是没能找个恰当的托词。于是,史进最后还是无奈地笑笑,算作了事。

红姨看史进吞吞吐吐的样子,鼻子冷冷地轻轻哼了一下,翩跹地转了个身,华丽丽地迈着莲步去了。

留下史进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地没有反应过来,可是还没等他想明白红姨意思的时候,红姨已经远远地招呼了几个人往这边来打扫满屋血肉横飞的狼藉,而红姨自己走在下一个转角的时候,顿住了脚步,回头与史进遥遥相望了一眼,便迅速迈开步子,消失在了转角的路口。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史进这般想着,缓缓地转过身去,顿时有些疲惫地朝着隔壁的闻香阁走去。

而此时的芍药已经将闻香阁收拾了出来,点起灯来,收拾了床铺,大红的被褥秀满了牡丹盛开的花蕾,此刻铺在大床上,就像是撒满了床榻的花丛。芍药见史进进了房来,便赶紧歇下手来,将史进让了床榻边上,扶了他坐好,便伸手要来伺候史进脱衣。

史进经lì

了方才的尴尬,此时也颇有些顾虑,特别是红姨那句“我红姨好歹也不是什么摆设”让史进实在琢磨不透,此刻也便不敢劳芍药的大驾。史进微微欠身,想躲开芍药,可是芍药却更进一步,叫史进无处可逃。没得办法,史进索性伸开双臂,安安静静地任由她伺候罢了。

第一百零五章 芍药劫后动春心(叁)

芍药见史进微微欠了欠身便不再躲她,于是便安心理得的近在他的身旁,一面替史进解纽扣卸去马褂短衫,一面依偎在史进的侧面,轻声地道:“大当家的,明天你就要走了么,那么,我们月朦胧怎么办?”

芍药不禁有些担心,她不只是关心月朦胧今后的安置,其实这一句话里,更是有着对自己何去何从的担忧.

这点意思,史进听得出来,但是,不论是月朦胧还是芍药,有个红姨在这里,什么都得从长计议,并非可以草草拿定注意便妄下断论的,于是,史进想绕了个弯子避了开来,但是一想起芍药那落泪时楚楚可怜的样子,便又有些不想拂了她的心,便折中地道:“这个,还是需yào

好好思虑下,终究是要有个好结果,才能叫人欢喜。”

芍药认真地将史进的话听到了心里,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着,觉得这话里大有文章可做,虽然不算是史进给他的许诺,但是,终究是有个“叫人欢喜”的盼头。芍药微微地笑了笑,底下头去解开他腋下的那颗纽扣,抬起眼来,双目流转,在史进的脸上绕了一下,马上又地下头去,捞起他的长摆,解掉最后一个纽扣,卸去外衣,然后缴了一把手巾送到他的手里。

芍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史进柔着声音道:“大当家的,我去给你到后厨寻些吃的来,那……那时候,你就说饿了,一一通乱子下来,我险些都给忘了。”芍药说着便要往外走。

史进坐在床边看着芍药纤细优美的背影,开玩笑地道:“芍药,这次可别在点什么灯来咯,呵呵。”

芍药一听就知dào

史进是在含沙射影地又在那她开心,芍药顿了下,微微转过一点俏丽的脸庞,柔着声音道:“我哪里还敢,那也是被迫无奈,这次一定怪的跟猫儿似的……”

“猫儿好啊,都把爪子藏在温柔的地方,呵呵。”

史进本来是一句不经意地玩笑话,没想到听到芍药耳朵里,却像是另一番不信任的意思了,芍药虽然觉得有那么几分打诨插科的味道,但自己心里却当真怕史进给想坏了,不由地像将自己的真心表露了明明白白,心里本有千言万语,可是临场这么一急,顿时便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语塞地道:“其实,我的心里……”芍药说到这里,顿时打住了,轻轻咬着唇角,没有再往下说。

而史进也听得出芍药的这话中的意思,不过有些话还是不要挑明了的好,藏着掖着还好,一旦表露最后不欢而散对她只有伤害。于是,史进赶紧接话安慰芍药道:“芍药,你别理我,我是开玩笑的,快些弄些吃的,我糊弄了肚子,你也早些休息吧。”

芍药听了这话,这才放心下来,将头一点道:“我就晓得你饿坏了,好,我片刻便回,你先歇歇。”说着芍药便跨步出去了。

史进等芍药出了门去,这才暗暗舒了一口气,一向敢做敢为的史进,今儿个才真的明白战场不比花丛,真zhèng

可怕的还是这百花之中,这些女子要是娇蛮孤傲的还好说,可是一旦哭哭啼啼的打一手漂亮的伤心牌,就让史进就没了办法,毕竟一个大老爷们儿面对弱女子是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的。孔子曰那什么,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起初史进没什么觉得,今天,史进可是当真领教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过在这一点上,史进不敢苟同,因为在他心里,此刻越发觉得,只要红姨这一个女子就足以演一出大戏。

史进想着想着,缓缓地放倒身子,躺在了柔软床榻的大被上,枕着双臂有些呆呆地望着床榻的顶子,全身的疲惫便像是千千万万的蚂蚁,密密麻麻地从全身的各处爬上身来,让史进觉得身子越来越沉重,而自己的肚子也愈发空的咕咕肠鸣起来。不过,不管怎么疲惫,好在今晚将这关西镇没怎么费事就拿下了,不但打开了东北方的门户,同样还收纳了这样一批有意思的兄弟,这个略有神mì

的红姨且不去说,就是那赤发大汉刘唐在史进的眼里也很是有趣的一号人物,尽管有误会,但是其中表现出来的赤胆忠心却是个汉子所必备的素质。

等明天将关西镇的大局稳定下来,便可以买了药材会华阴县了,这下黎百草可不用再为这个发愁了,有足够的草药,他便可以纵情发挥他神奇的疗伤愈合zuò

用了。只是,不知dào

石下庄和少阳庄那两边的事办的顺利否,粮草的事办妥了没有,草药是大事,可是说到底这粮草才是大事中的大事,人以食为天,少阳庄那边可当真别再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坏事。

史进粗略地想到这里,突然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立kè

翻身坐起来,只见芍药已经带了一个大的三层食盒进来,轻轻地往桌上一放,声音有些欢快地道:“就属你的鼻子灵,饭来了!”说着将食盒的顶层揭开,头一层放着一个金边裱装的小碗,芍药一双粉嫩细长的柔荑捧着碗边,小心翼翼地端出来,还没放到桌面上,史进已经一个飞步蹿了上来,双手便要接过来,却不想这极快的速度在芍药的眼中只是一团白影,这一晚上受尽惊吓的芍药顿时被唬了一跳,双手不由地一抖,碗里的滚烫的汤汁便顺着抖动溢出了碗边,淋了芍药满手,顿时烫的一片通红。

芍药忍着痛没有叫出声来,非但没有吃痛地条件反射将这汤汁打翻,反而却越发用力地紧紧将碗捧在了双手之中,仿佛那烫伤的不是自己的手,只是微微地在一霎那间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史进看着芍药露出了洁白如瓷的小牙齿,看着在她的脸上闪现过了一丝伤痛的样子,心里顿时生出大片大片的惭愧,于是一面赶紧道歉连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面赶紧接下她手里死死保护的那只汤碗,将那只烫红的手捧到面前,赶紧吹了又吹。

芍药看着史进温柔的举动,不由地眼神变得迷离起来,痴痴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看着史进给他的关心,这一刻,什么伤痛都早已灰飞烟灭,而一切都变得幸福不堪。如果每烫一次可以换来史进对她一丝的关爱,那就是芍药再烫个千万次都心甘情愿。芍药认真地看着史进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柔荑,轻轻地握在手中微微地吹这气,那份怜爱,满满当当温暖了芍药那小小的心房。

“还疼么?”史进一面吹一面微微抬起眼眸来看着沉醉其中的芍药,小心翼翼地关心问道。

芍药怕史进担心,怕他责怪自己,于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但是却又害pà

史进当了真便放手,她害pà

失去这短暂的幸福,于是便紧接着又点了点头。史进却不知dào

芍药内心在这一瞬间的变化,很是惭愧,又有些捉摸不透地看了看芍药,低下头继xù

轻柔吹拂这芍药的伤处,自言自语地道:“你们女人啊,都是最难捉摸的动物呢。”

芍药知dào

史进说的什么,手上的烫红还没有褪去,脸上反倒又泛起了一片晚霞似的绯红,芍药不好意思地微微收回手来,将那碗捧到史进的面前道:“好了,不……不是那么疼了,是我不小心,不怪你的。快些趁热喝吧,这是一碗红枣姜汤,先尝几口,喝了可以恢复些精神。”说着便轻轻地一动小汤勺,舀了一勺淡红的甜美汤汁,在自己嘴边吹了吹,送到唇边浅浅尝了尝,感觉温度可口了,便再送到史进的唇边。

史进看着这一汤勺送过来,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来。只是,虽然自己并不觉得对着女孩有什么别的情愫,但是芍药一次次用心地将爱溶在这一点一滴之中,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温馨,也有说不出的暖意。只是,史进此刻却有些不好意思,看着芍药送过来的一勺汤汁,却怎么都觉自己张开嘴是那么的别扭。没得办法,史进没有那般安心地可以享shòu

着这般贴心的伺候,于是笑笑对芍药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子,实在是有些……”说着史进便将小瓷勺接过手来,将一勺汤汁送到嘴边,顿时那红枣的甘甜便弥漫在嘴里,喝到肚子里更是有说不出的舒服。史进觉得味道极美便一勺接着一勺地直往嘴里送,这让芍药看着不由地笑了。

芍药笑眯眯地看着史进夸张的吃相,一面将放在第二层食盒里的点心一样一样地端出来,一面柔声劝史进道:“慢些喝,可别噎着了,喏,看我还给你找到了什么好吃的。”说着松子桂花糕、蜜枣、金橘饼之类的甜点给史进放到了面前。

史进喝的满嘴,顾不上答话,便一个劲的点头。说实话,这一晚上折腾下来,肚子里早就闹了空城计,好不容易熬到了后半夜来,看见吃的便赶紧拿来填饱肚子,更何况又是这般简单却极为可口的东西,样样都入的他的眼,也样样让他吃的爽快。

芍药最后将在第三层上的一碗粥端出来,道:“也不晓得是不是那些混蛋搞得鬼,后厨里都没几份像样的东西了,这是我刚刚做的,舀了一碗现成的鸡汤,撇去浮油,撕一块脯子肉剁成块丁,倒在汤里了,就上这些甜点吃,估计味道不错,尝尝。”说着芍药将那碗肉汤也送到了史进的面前,史进看着两眼放光,立kè

撇下手里的桂花糕,端起肉汤汁送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吹了吹,便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此刻的史进只觉得世上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舒服的了,不由地对芍药的厨艺夸了又夸,弄的芍药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史进一同胡吃海喝之后,终于三下五除二地将一碗肉汤喝下肚去,史进大大地唤了口气,大呼舒服,接着便接过芍药递过来的手巾,将有光明亮的嘴巴擦干净,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心满yì

足地道:“这下好了,吃饱了。就有劲睡觉咯。”说着便摸到床边,一翻身横倒在了床榻上,舒服的迷上了眼睛。

芍药看着史进这孩子般的可爱,缓缓地走到灯柱旁将蜡烛轻轻地吹灭了……

第二百零五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芍药将灯烛熄灭,闻香阁变得一片漆黑,顿时也变得异常安静下来,能听到的只有外面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的打扫收拾的声响,那是有小丫头们子收拾这月朦胧中各处血腥的狼藉.而此刻的在黑暗中的史进吃饱了躺在松绵的床榻上,全身的疲惫便如影随形地攀附上来,沉沉地流淌在史进的身体里,让他连个翻身的力qì

都不想使出来。他懒得去思索,也懒得去揣测外面的事,此刻,昏昏沉沉地停留在脑海中的只是像好好的睡一觉,如是而已。

可是,就在这将睡未睡的时候,史进却突然觉察到,并没有什么杯盘的声响,屋里静的惊人,难道芍药没有收拾饭局就吹灯出去了?史进睁开眼睛,微微抬起头一瞧,只见床边站着一个影影幢幢的女人,瀑布般的长发已经倾泻下来,垂在她一侧的肩头,这不是芍药还能是谁。此刻的芍药正安安静静地动手解开自己衣衫上一粒粒的结花纽扣,接着褪下了衣衫裙摆,无声无息地松开纤指,任由它们脱落在地板上,而此刻的芍药却像是洁白莲花般地亭亭玉立站在床榻边上,浑身上下只有一件贴身的肚兜小衣。

史进没有敢动一下,静静地眯起双眼,努力地透过这屋里粘稠的黑暗,看着芍药大概的轮廓,揣测这芍药的一举一动。可是毕竟这是黑漆漆的厢房里头,史进的眼力就是再好,也不过是能辨别出**概的位置,却没有办法洞彻地看透,芍药的一举一动在史进的眼中也只不过是要多半靠猜。芍药起初站在地上不动,后来又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史进没有往脱衣就寝那方面去想,心里折射出来的却是先前芍药递给他擦嘴的丝巾,只怕,是芍药将丝巾落在地上了。

这丫头怎么了,难道嫌我用了的丝巾不干净?史进心里嘀咕着,继xù

关注着芍药的一举一动。

而此刻的芍药已经双手托着床榻的边缘,光洁细长的腿儿也跪了上来,直起身子将床榻两面的帷帐解开放了下来,这下床榻上愈发黑的可怕,伸手不见五指,史进能听到的只有芍药的呼吸。他感觉的到,芍药的呼吸离自己的耳朵越来越近。

此刻的史进突然明白了,知dào

芍药是要干什么了,刚想翻身坐起来,却不想芍药已经攀上了他的胸膛,将史进压在了身下,呼吸的频率开始变得急促起来,那吐气幽兰地从史进的耳边缓缓地移到唇边的脸颊,那淡淡的香气却像是幽灵一样,让史进觉得清香阵阵。起初史进进到这厢房的时候,还在想着月朦胧究竟是怎么起的名号,这闻香阁,原来也并没有什么香,反倒是让史进一厢情愿地在心里望文生义了一番,但是此时此刻,史进才算是真zhèng

明白,原来所谓的闻香,正是这床榻间女子唇齿身子上的香甜。

史进想坐起身来,可是感触着这袭人的淡淡香味,自己的魂魄却像是被深深钩住了一般,一丝一毫都不想动弹,而全身的疲惫愈发猖狂起来,懒惰的脾性迅速地击败了意志,莫名其妙地占领了史进的意识。史进心里挣扎着,想着,在闻一息便离开……可是一息一息地过了,史进却越来越为这香气所痴迷。双臂一紧,竟然将芍药搂在了怀里,可是史进的双手在触摸到芍药光洁柔滑的脊背时,那入手的柔软和丝滑让他突然心中闪过一丝清明。还不等芍药香醇的小嘴印下来,史进便一翻身带着芍药在床上滚了一圈,将芍药压在床榻上。

芍药被史进压在身下,紧张地闭上双眼感受着史进身体传递过来的温度。虽然芍药是这里小有名气的红人,但是,却从来没有留客人在月朦胧里“借干铺”,也没有被哪个客人轻薄到床榻上来,更别说被男人压在身下了。此刻的芍药也是头一次感受男人强壮的身体,芍药不禁有些羞赧,有些期待,也有许些的害pà

。芍药伸出纤细的手指,在史进强壮的臂膀上沿着那一大块一大块肌肉起伏的线条抚摸着,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只是觉得自己的脸颊滚烫滚烫,仿佛像是块烧红的火炭,只是好在一切都在黑洞洞的床榻上,就算在羞赧的姿色也不会被对方所看到,而心里的紧张也只有自己可以察觉的出。

芍药静静地闭上眼,她想起了平日里有些姐妹说起春宵的事情,不管她们感受到得是如何如何,那都是让芍药所难以相信的快乐,只是此刻,她却要亲自来体味这春宵的每一刻。

芍药感觉的到史进的鼻息,像一股股的暖流轻轻地扑打在她的脸颊上,虽然她身在黑暗中,却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史进的存zài

,他的温暖,他的气息,无一不是对芍药来说像是迷药一样的存zài

。可是就在芍药等了片刻,正要伸手去环抱史进的腰身时,史进突然俯下脖子在芍药的耳边轻语道:“乖乖睡觉!”芍药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史进将她横着抱起顺着床榻的方向放好,一扬那绣花的大被,将芍药已经裹了个严严实实。芍药正伸手想要挽留,却不想,史进已经退出帷帐下床去了。

“你去……你要去哪里?”芍药接着也翻身坐起来,从帷帐里探出身来,面对屋里漆黑的一片,芍药根本寻不着史进的影子,而自己也仿佛像是在对空气说话一般,声音也变得有些苍白无力起来。

“芍药,你乖乖在床上睡,我呀就在地上睡。”史进说着便将上衣往地上一铺,合身睡倒在地上。

“这怎么行!”芍药一听赶紧翻身起来,抹黑就要赶紧下了床来,也顾不得穿鞋子,便要摸到圆桌边上,去找火折子。却不想这一脚刚才下去,地上便响起了一声吃痛的闷哼,芍药心里知dào

一定是踩着躺在地上的史进了,但是芍药起步甚急,此刻一脚迈出一脚已起,正是重心挪移交替的当机,却不想此刻踩着了史进,芍药的心里更急了,这步子已经换不过来,但是又不忍心,不得已后脚急忙跟进,却不想此刻被一脚踩住小腹的史进伸手来防,恰恰将芍药另一支脚给当空绊住。扑通一声,芍药便顺着走势甩倒斜压在了史进的身上。

史进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闹出一串痛来,但是,毕竟史进也是个硬汉,刀山火海都走的了,这当下也受得住,史进只是闷哼了一声,便调匀气息,像个没事人一样,反而关心地问芍药道:“芍药,你不乖乖睡觉,下来干啥?磕碰到了吧,痛不痛。”

虽然这话里有关心也有埋怨,但是这话终究不是“磕碰到了吧,痛不痛。你不乖乖睡觉,下来干啥?”,虽然是一样的内容,但是一个抱怨在前关切在后,一个关切在前抱怨在后,简简单单的一个变化就能体现出说话之人内心的大不同。先关心的往往都是一时应景的托词,真zhèng

的重点却在后一句的抱怨上,怪别人伤到了他自己。而那先抱怨的,却又另一番意味了,是怪她不睡就下来乱动,是在心疼芍药,为后面的关心做了铺垫。

虽然说在爱恋中的女子都是最傻的,可是这句话在芍药心里却可以细腻地感触个明白透彻。芍药心里虽然有些甜甜的,但是此时却不是Lang漫的时候,芍药赶紧从史进身上爬下来,连连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yì

的,我只是怕……”芍药说着便在圆桌上摸到了火折子好,赶紧打着将烛台上的烛火有点了起来。突然而来的光亮顿时刺痛了芍药的眼睛,让她那后半句“怕你睡在地上凉”的话被生生打断,而没有说出口来。

而史进也断章取义地以为,是芍药一个人睡在床榻上害pà

,不由地暗自叹了口气,心道这红姨当真找了个“厉害”的角色来伺候他,而女人也当真是个麻烦而复杂的动物。

史进拿手挡住火烛刺眼的光亮,渐渐地睁开眯紧的眼眸。而此刻的眼前却是一副如玉的月同体,那雪白圆满的俏肩下面是一对饱满挺立的酥胸,在那盈盈一握的蜂腰下面是一片亮密的“小森林”,夹在一双犹如瓷器般光洁的大腿间,若隐若现,有说不出的秀美。而史进的目光一扫而下,落在了此刻正踩在冰冷地板上的那双玲珑剔透的小脚上。

史进赶紧一把将芍药横抱起来,快走两步放在床上,重新将大被给芍药盖好,道:“也不怕着凉,时辰不早了,再这么瞎闹下去,可要天亮了。”说着史进笑了笑,将被头往上拉了拉,将芍药的雪颈也一同遮在了下面。

芍药一双灵灵含水的眼眸望着史进俏立的侧脸,弱弱地问史进道:“你别走,睡床上来好么?”

第二百零六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贰)

史进回过头来看着芍药那迷蒙的双眼中又浮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史进不用想也知dào

,如果下一秒再坚持下去,只怕又要惹得芍药红了眼眸再伤心流涕了,而这时候,史进也想起芍药的话,想起芍药说她怕.虽然史进不晓得平日里芍药是如何过的,今天会变得这般麻烦。但是,史进再这么细细的将记忆倒回来这么想想,也觉得合情合理。毕竟不管这女孩子平日里用化血水将那些花心男子化了多少,可毕竟都是溶在了热水中,连个骨头都不会剩下,哪里还能见到死人的模样。可是今晚就大为不同了,不但和史进心照不宣地配合闹鬼,还眼睁睁地目睹了那般血腥的杀戮场面,特别是最后芍药难以按压内心的愤nù

竟然亲自出手将那壁虎张的要害给阉了,下手之恨,后果之惨烈,哪里能不让这小小年纪的芍药心里留下阴影。

只怕留她一个人睡,着实会被噩梦所纠缠。这时候,史进又想起了红姨最后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别欺负我们月朦胧的人”,史进想到这里,暗暗叹了口气,心里道:“罢了罢了,不欺负,不欺负,还说是叫小姑娘来伺候我,现在倒是我来伺候她了。”史进微微地摇了摇头,看着芍药,缓和了下声音道:“好,我不走可以,但是,芍药,你可不能再胡闹了,乖乖睡在里面,我就在床榻边上就可以了。”

芍药点了点头,一边往大床的里面挪,一面幽幽地道:“是不是……嫌弃我?”芍药说着转了个过去,贴着床榻里面的墙壁,将一整块光洁的脊背露在外面面对这史进。

史进一看芍药这样子就知dào

这里才是芍药心里最隐晦的痛处,而芍药此刻的样子显然是真的伤心了,于是,史进一面将马褂长衣从地上拾起来,抖净了灰尘,便一件件穿在身上,一面朝着芍药的方向笑了笑说道:“这话怎么扯都扯到这里了呢,我这一顿风尘下来,灰头土脸的,是你不要嫌弃我才好。”

史进这话不但是要装糊涂将芍药的意思给带到肤浅的层面上去,让她间接地知dào

自己并没有想那么多,而且也在这话语中不动声色地告sù

芍药这一路下来的疲惫,现在想要的是安安静静好好的休息一番。

可是芍药也是个内心灵光的女孩子,这话里的意思怎么会听不出来,但是,芍药偏偏就是想知dào

这个,因为这才是她之所以不敢直面史进,而心里产生最大的结症所在。她害pà

自己让史进误解,害pà

自己被史进所看低,更害pà

史进将自己和那些窑子里的风月女子画了等号。所以,在芍药心里此刻就是一根筋,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心底话说出来,便要一路穷追不舍地问个明白,芍药进一步地道:“我不是说这个,你知dào

我说的是什么。”

史进一看芍药这话语里认真的样子是定然坚持到底的意思,如果在闪烁其词避而不谈,恐怕就真的是在“欺负月朦胧的女孩子”咯,于是史进没得办法便也只好单刀直入地敞开来说了。于是,史进一面将衣服穿好后合身轻轻在床榻的边上睡下,一面认真地对芍药道:“我虽然不晓得你们月朦胧的生意,但是,我决然没有嫌弃贬低你的意思。”

“你不晓得我们月朦胧的生意……”芍药慢慢地重复了一遍史进的话,接着心里有些难过起来,眼眸里的眼泪一个劲地来回打转,芍药稍有哽咽地道:“你不弄个明白,就说不是那个意思。这分明是在可怜我……应付我……还是嫌弃我……”

史进听芍药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听她断断续续的言语,史进就晓得,一定是又难受地哭起来了。唉,女孩子怎么这样,要是红姨看见,又该说我这个大当家的连她们月朦胧的小姑娘都欺负。史进轻轻地转过身来,面对这芍药大片大片露在外面的脊背,用手轻轻捏起被子的一角,拉过来给她盖上。

可没想到,芍药却没有领史进的情,反倒是一抖,将一对雪白的香肩露出被来。

史进看着这丫头的小脾气,不知dào

为什么突然心里有点想笑,当真这女孩子的心思是猜不透的,横的说不行竖的说也不行,看来要想落个皆大欢喜来收场,这思维逻辑还得按她的来。史进也不晓得现在是几更天了,睡下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此刻恐怕更是迟了,只怕也睡不了多久了,不若索性不睡了,就好好的拿芍药来做个例子,好好研究下这女孩的心里都是塞着些什么东西,不然连一个女孩的心思都摸不透,那还怎么做这个老大,怎么和想红姨这般奇女子打交道。

于是史进将胳膊支撑在脑袋下面,一副要和芍药畅谈到天亮的态度,所以史进便也强自打起精神来,使出全部的手段来和芍药周旋。史进笑了笑,对芍药道:“芍药,你也晓得,我是个落草的人,要说来,也没什么了不起,在我看来士农工商本来就是相辅相成,说到根本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一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何必去分别那么分明?”

芍药没有说话,只是肩头还在不住地微微颤抖。

史进继xù

说道:“其实,‘借干铺’这些事情,我也是略略懂得些,可是在饭桌上的时候,那伙人能借得到,我光瞧李固的那面色,便晓得在你们月朦胧这里不是像在土窑中那般容易。只怕,平日里,这后院里也不会留外人随便借宿。”

芍药拿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听了史进这些话,才稍稍止住了些难受。芍药微微动动唇角,也不知dào

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认真的说给史进听,带着微弱的几分哭腔她缓缓地道:“月朦胧一向是个有名的风月场,但是却也是让人望而怯步的地方,因为红姨将这里打理的不同于那些窑子,所以,这里自然是要比那些土窑要高上不止一个等次,而我们的生活和待遇也和那寻常的风月女子自然不同,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活法。在月朦胧寻常的百姓是进不来的,只有那些要么有钱,要么有势的人,除过这两样,倒是还会开些例外,那便是对月朦胧有利用价值的人。可是,红姨一向管的严,谁来接客,怎么接客,都是有明确的规矩。什么客人要怎么对付,而每种不同情况下什么又是不可逾越的红线,这统统都是有标准的,谁也不能乱来。毕竟这月朦胧是我们最后的归属了,大家都一心在维护着这个避风港……”

史进听了芍药的话,不由地对月朦胧有了另外的看法,而心里对月朦胧的有些疑惑也开始渐渐浮上心来。

史进便不由地插话道:“那对我的标准是什么呢,芍药,说来听听……”

芍药一听这话,渐渐地止住了抽泣,却变得安静了下来。史进以为她不愿说,正要再开口将话题换一番的时候,芍药却幽幽地开口了,道:“对你哪里来的标准,现在连红姨都对你倾心了,你没听红姨吩咐么,要我好好伺候就寝。”这话说着越来越低了。

史进听着话的口气可有许些酸酸的味道,可是这话里头的意思却是好像被迫而为之似的。这里外矛盾的样子,让史进又有些招架不住,不晓得这芍药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特别是那句“红姨都对你倾心”,红姨对我倾心,这是一个要点,而那个“都”才是这话更能表达心意的所在吧。

史进打算以女人之道还治女人之心,于是也便抓住这两点追问下去,道:“红姨怎么会对我倾心,这话乱说出去,你不怕叫她听了去,可有你好受,呵呵。”

芍药本来是不愿提及红姨的,可是方才一时着急嘴快,竟然不小心给点明了,本来就有许些后悔,可是史进又恰好抓住这个问,让她更是后悔不迭,但是话已出口,只能怪自己的嘴不争气,那还能怎样。于是,芍药有一丝淡淡的埋怨似的,回答史进道:“我们大姐连她的月朦胧说给就一句话给了你,你可要晓得,这月朦胧倾注了她多少的心血……”芍药后面的话打住了没有说下去,但是史进也是可以猜得到了。

史进摇了摇头道:“芍药,这可就是你想多了,这叫归顺,你看李固,不也是说一句话就带着多年苦心经营的关西镇都归附而来了么,若换了你的意思,那李固也是对我倾心了不是?”

芍药一听史进这个样子,虽然心里有一丝暗喜,她听得出史进这是在安慰她,给她宽心,但是这话里头的意思却也表现出对红姨并没有非分之想的意思。芍药觉得这还算是个好的消息,便收拾了收拾自己的心情,破涕为笑地转过身来,被头随着芍药身躯的扭动,渐渐向下落了三分,恰好露出芍药那丰满之间深深的ru沟来。

第二百零七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叁)

史进一不小心看到了芍药胸前的那一道柔软的沟壑,全身不由地为之一震,赶紧收束心神,将眼眸上抬了几分,最后落在芍药那泪痕斑斑的秀美脸颊上.史进看着芍药翻过身来,梨花带雨的那个样子,心里愈发觉得女孩子的心就像是小孩子一样,简直就是说晴就晴说阴就阴,在史进看来就分明没有什么过度也没有什么先兆。

“怎么了,看傻了啊?”芍药看着史进盯着自己的脸,看得一言不发,经不住有些微微地得yì



“嗯,你看起来倒真的挺傻的。”史进一看这小妮子在拿自己开玩笑便也随即玩笑地回击芍药。

芍药也知dào

史进是在闹着玩的,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玩笑罢了,但是,芍药柔软的心却敏感的很,心里再细细一想,也不禁觉得自己也却是是真的傻,不但傻的伤心还傻的可怜,只是这不到一天的功夫,自己的世界就因为这个面前的男子都改变了,就连心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的影子。现在所有的心情都不在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一切都像染上了魔力,可以看着他傻傻的笑,也可以为他暗自神伤。可是自己却不知dào

自己这是到底怎么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么,莫非这就是那种上天注定的天缘么。芍药不知dào

,只是,自己现在是倾心奉献,恨不得将自己的所有都一口气给了史进,但是史进呢,却还是那般不冷不热,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冰晶,彼此离得这么近,却又觉得是间隔是那么的远。芍药想着想着,不经又有感伤起来。

史进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芍药这脸色的细微变化,他如何让看不出来,只是,此刻的他却不晓得芍药心里想的那些,只是粗略地觉得是自己方才的话说得是不是有些过了火,可是史进自己在心里怎么体会都觉得芍药不至于这么脆弱,连这般话都经不起,那平日里还如何上得了台面。不过史进没有再去多想,只是见势头不对,在芍药的情绪没有再进一步的延续下去哭出来的时候,赶紧聪明的将话锋一转,立kè

便将话头撩拨到月朦胧的那些个秘密上来。

史进假装没有看见芍药的伤心,认真地问她道:“对了,芍药,别看你们月朦胧尽是些女孩子,但是这里头,依我看,倒是大有文章!”史进想将芍药的情绪扭转过来,不得不先买一个关子,先将芍药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而此刻的芍药并不知dào

史进这是故yì

而为之的,她心里没有任何的防备,自然是要一步步地落入史进设计好的套路里来,芍药听得史进故弄玄虚地说她们月朦胧里有猫腻,心里不由地被撤紧了三分,也不晓得是因为自己做贼心虚,还是因为自己想知dào

史进的慧眼究竟可以洞察到多少秋毫。于是芍药抿了抿嘴巴,看着史进那颇为认真地眼眸子问道:“有什么文章可做?你倒是说来听听。”

史进不懂装懂地道:“我倒也说不好,只是有两样我就觉得古怪。”芍药一听愈发听得认真起来,看着史进,听他继xù

说道:“一样便是你迷倒我用的那盏灯,灯倒是花些功夫便可造的出来,各样格式都不成问题,但是等里面烧的那些油只怕来路可就诡异的多了。”史进其实并不晓得那些油的来路,只是此刻说到这里故作神mì

的含笑不语,倒显得一切尽在不言中了似的。

“你说的不错,这油确实大有来头。”说到这里,芍药不禁又转念一想,史进既然聪明到连这些东西都看的透,那为何就看不透我这小小的心思呢,莫非是他心知肚明故yì

装糊涂,或者就是彻底的婉言谢绝。一念及此,芍药不由地幽幽地叹了口气。

史进看见芍药叹气,当真没有想到芍药能从这些世上都牵扯上感情的事,还以为自己哪里说得又不合适。但是,这话已经说到这儿了,将这第一说了就不得不说这第二,可是,史进觉得让他一个在这说,终究是没办法避讳她心里的不快,唯有换个位置才好——让芍药说个不停,自己也就可以容易地探知这小妮子的心思了。

史进心里想到这里,临时将话头一换,道:“这第二嘛,我就不晓得咯,还要请教请教你。”

“我?请教我什么……”芍药被史进这一句话说的颇有些措手不及。

“就是……有关那个厢房后面的那片圆形花园的,怎么我看着看着就失去意识了呢?”史进说到这里,也当真想知dào

这里头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

“哦……”芍药似有有些犹豫起来,看着史进眉头微微蹙起一个小对钩的样子,支支吾吾地似乎有些话在嘴边打着转,有什么顾忌而说不出口来。

史进愈发认真地看着芍药,希望她可以说下去,芍药也是被看的有些既尴尬又别扭,几番张了张嘴,可最后还是依依呀呀没说个什么,最后,就连芍药自己都觉得难受,索性痛痛快快地卖了个不违背月朦胧先约的聪明,芍药道:“这个我也说不明白,红姨最明白不过了,既然大家都归顺了,恐怕她日后会亲自和你说的。”

史进那一双老谋深算的眸子,一看芍药方才那通形态扭捏的样子就知dào

这里头的玄机芍药不会不知dào

,但是此刻也不是不愿说,而是确实不能说,至于这里面的估计,那自然是她自己提到的红姨了。史进一想倒也识趣,便不再追问下去了。

此刻的芍药却害pà

史进一时性子起来,要拿出大当家的姿态来为难她,要她说出来,那岂不是受不住。于是,芍药赶紧转移话题,嘴快地道:“你这次来了关西镇,不会只是看上我们月朦胧了吧?”

史进听了这话,被芍药这赤裸裸的话题转移弄得心里不由一笑,一看这女孩子就是心机历练的还道行还尚浅,但是,史进向来喜欢成人之美,便也不去识破,顺水推舟给了芍药一个方便。接着芍药的话头便也说了下去道:“说实在的,我来时并不知晓有月朦胧这么一号地方,自然也就不是奔你们来了,再换句话说,要是我史进为了一个风月之地专程来招降这一镇之地,这一旦传到江湖上去,岂不是叫人小觑了我。”

芍药心里一想,这话在理,说的自然不错,于是芍药好奇起来,追问道:“那你是为何来着关西镇的?”

“药材。”史进简单明了地一个词高度涵盖了此次之行的目的。

“药材?”芍药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说的话,不由地重新重复了一遍道:“是来夺药材的么?夜黑风高,现在岂不是正好去夺?”

史进被芍药这一通强盗逻辑逗得心里又是一笑,心道这女孩子天真起来真是谁也挡不住,于是,当下纠正她道:“不是来夺,而是买。”

“买?你带了银子了么?哦,我知dào

了,你是打算用李家的银子。”芍药觉得自己猜到了,不由地面漏喜色。

其实说真的,到现在闹了一夜了,史进都没有真的想过这药材是如何的一个买法,更不晓得这里药材大户是谁,明儿个该向谁去买。而原来史进的想法却也简单的很,招顺了李固,便由他李府来全全打理这药材的事,而他只要点兵带走就行了,但是现在,芍药这么笑着将他的心思说破,倒显得史进自己这办法当真是拐弯抹角的抢了,听起来对李固是有几分不太厚道。于是史进的心思便悄悄地起了变化,立kè

断了挪用李固家财的念头,毕竟李固也是刚刚遭受家破人亡,确实不太合适。

史进想到这里为自己大摇其头,芍药一瞧史进这反应,还当是自己猜的不对,便问史进道:“怎么,莫非你的那伙兄弟来时,已经押了银子过来?药材这玩意,我倒也略略晓得,你要买一副两副倒还不难,但是,看你这阵势,只怕是要装车带走吧,那银子可是不少,恐怕也得装了车来。”

史进一听芍药这话,心里为这女孩脑瓜子的灵光稍稍有些欣喜,便接了她的话道:“我这一来,带走的恐怕要不少,华阴县一个县城的药材之需,你说多不多?但是,麻烦就麻烦在,我既不想用李府的钱,可自己也没带那么多银子,但是这药材却非得明天一早就起运回城,你说这怎么办?”

史进这可是出了个难题给芍药,他并不指望着要芍药来解决什么,只是,到现在为止,史进觉得芍药这姑娘很是有趣,不禁想拿这个来难一难她,看看她会着急的那个好玩样子。

可是,芍药听了,却没有史进像预料中热锅上的蚂蚁那般着急,而是蹙着两弯黛眉,沉思想了一番,眼眸徒然一抬,看到史进的双眼中去。认真地道:“那好吧,这件事就交给我,明天早饭之后便给你办妥!”

芍药说的这般铿锵,一丝玩笑的样子都没有,这一刻,芍药的形象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让史进不由地眼前一亮。

第二百零九章 平荡关西凯旋归

刘唐看着史进变化的表情,心里升起百千错觉来,一时间更加不晓得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挠了挠头,索性将杯里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史进看着刘唐道:“刘唐,你也是晓得的,华阴县刚刚经过大战,伤兵不少,加上死伤之大需yào

有关疫情的防治,所以,这药材是我们所或缺的东西,而这关西镇的药商又恰恰愿意将药材借给我们,这可是件大好事,值得庆贺!”

刘唐将手搭在史进摆在桌面的胳膊上,谨慎地对史进道:“大当家的,缺什么就来什么,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这背后说不得有什么阴谋!不得不小心啊!”

史进看的出刘唐心思的精细,对他的看法不但不否认,而且还暗暗赞赏,这样的人物,可是江湖勇猛者中少有的角色,所谓粗中有细,便是说的这个。史进点了点头,先对刘唐表示肯定,接着便又解释道:“兄弟,这背后的阴谋,我知dào

。”

“大当家的……”这下该轮到刘唐有些吃惊了,他只是叫了一声,就没有再说下去,但是刘唐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史进已经完全了然于心。

史进进而解释道:“这其中都是我和芍药一手策划的,事出突然没来的及说与众人知dào

,芍药认识药商大户,便走他的关系,咱们少华山先接他的药材,然后按三厘的利息分月将银子奉还。”

“芍药?”刘唐对着个名字有些吃惊,低着头,细细的想了下,猛然抬头道:“就是那个将壁虎张……”说到这里,刘唐做了一个下手将男人阉了的动作。

史进一看当即会意,深深把头一点,两人便同时笑了。

“当真没有看出来,这小丫头还有这本事,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女娃了不得咧,俺现在可发xiàn

,这月朦胧里,不但有一个红姨厉害,这芍药也是个好手!”刘唐说着便愈发称赞起芍药来。

“可不是……”史进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厢房的门口,笑道:“哎呦呦,说曹操曹操就到!”

芍药荡着手臂跨步进了,一脸阳光地看着此刻坐在厢房里的两人,芍药毫无畏惧地迎着两人的目光,面带喜色地自言自语道:“什么叫说曹操曹操到,分明是我芍药到了么。”

“厉害厉害,这一开口就将曹孟德都比下去了,佩服佩服!”史进夸张地将手一抱拳,冲着芍药做了一礼。

芍药非但没有谦虚还点了点头,道:“那是,不过说认真的,药材的事,我都安排好了,车马我看了看都列好停顿在月朦胧店前了,什么时候动身,就等你一句话派兵押运了。”

史进站起身来,双手抱拳拱了拱手,认真地道:“多谢芍药姑娘了!”

“瞧这话说的……真分生。”芍药说着自顾自找了个圆凳坐了下来,也不管史进,自己背对着大家,木木地自己将辫子搅在手里。

史进一看这话讨了个没趣,而不懂男女之间那点事的刘唐一瞧芍药这样子,就赶紧出来打圆场,道:“对对对,都是自己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大当家的,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俺们绝没有推辞的道理。”

史进见刘唐给了这个台阶,便笑了笑,顺着往下说道:“既然药材备好了,事不宜迟,那我现在就立kè

启程将他们运了回去。”

“现在就走?!”芍药一听顿时有些急了,像触了电一样似的噌地一声站起身来,转过身来看着史进,可是余光扫到旁边的刘唐那惊诧不解的目光时,芍药撇了撇嘴,立kè

便将自己方才的表情藏匿的无影无踪,脸上挂出来的仿佛就是不痒不痛的模样,对着史进道:“你怎么现在就走?”

史进一看芍药这表情变化之莫测,心道这小妮子没少跟红姨学着这城府的本事,史进顿了顿,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但是接着开口却说道:“我倒是不急,可是城里的伤兵之人急,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救死扶伤,早一刻便是一刻,说不得能救多少人的命,这可不是闹着完的,俺觉得大当家的对。”刘唐看清了其中的厉害关系,很是肯定的道。

这道理芍药是晓得的,可是芍药想要史进给他的回答却并不是这个,于是,便半开玩笑似地对史进道:“你倒真是想做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山大王啊!人家占山为王的,哪个不是烧杀抢掠,就你不一般……”

史进知dào

芍药的心思,并不是她口头上所言的意思,只是因为有刘唐在,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但是史进心里却晓得,芍药想要史进去找红姨要人,将她带走。

向红姨张口倒是容易的事,可是,红姨同意了以后就麻烦了。芍药毕竟是个女人之身,男女有别不能没名没分的厮混。华阴县里的事情还有很多,史进连目前的兄弟们都没得安顿,带个女人来岂不是,乱套。

史进想到这里不由地微微摇了摇头。

芍药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看史进这样子,便晓得他心里的意思,便垂下眼来,微微低着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就在大家都没话可说的尴尬之时,两个人一前一后缓缓地也走了进来。史进抬头一瞧,正是李固和红姨。史进赶紧迎上来道:“来的正好,我早上托芍药帮了我大忙,华阴县里的草药都集结好了,我现在就先带回去。李固。”史进说到这里转眸看着李固道:“李固,关西镇就交给你了,你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刘唐这汉子我看好!我将刘唐留给你了,这里的大小适宜都由你来断决。你看如何?”

“定然不负大当家的栽培!”李固说着和刘唐一起抱拳相应。

“红姨。”史进说到这里,看了看芍药又将目光转向了红姨,史进微微低了三分声音道:“芍药这姑娘可是个大好人才,我把她先留在你这里,红姨可莫要Lang费了。”

这话听到芍药心里,顿时生出百千滋味,她没想到史进在临走前会提及自己的安置,但是,这样的安置与丢下却也形同意近,只是心里稍稍好过些,日后留个相见的后路罢了。芍药在红姨的面前乖的跟猫似的,不敢有丝毫的表示。倒是红姨掩住嘴唇笑了,道:“你就放心吧,就算是平日里,我也不曾亏待过她。这倒是经过一夜变得郎有情妾有意来了,索性,不若你将她带走,我也决然不会拦着。”

芍药一听红姨的话,不晓得红姨这就是投石问江之计,试探的便是芍药对史进感情的深浅。芍药心里被这话说动了,心里没有一丝防备地便将深处的感情表露了出来,芍药感激的看着红姨,眼眶穆地浮上一抹淡红,薄薄的水雾迷茫上了眼眸。看着样子,红姨心里已经略略摸清了一个底子,她隐隐地觉得这件事变得棘手起来,一面是对自己有利的史进,一面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姐妹。芍药越是对她感激,红姨的心就越是被拧紧几分,她开始对自己当初的决断有些悔意,相比起来,芍药着实是月朦胧里容貌心思上的佼佼者。自己最初之所以让芍药来服侍史进,只不过是看准了史进不是个“过分”的人,芍药应付起来也就容易些。而在史进身份确认后,红姨本来有机会将芍药从史进身边换掉,可是那时的红姨将注意力都投放在了史进的身上,对芍药的春心并没有产生觉察,她之所以用芍药来伺候史进,她也不过是想试试史进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成事的那份毅力。可是,现在却是红姨自己有些两难起来。

但对红姨来说这事好歹还有时间来周旋,可对于史进来说,迎着红姨的这句话,就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尴尬和为难了。好在史进脑子甚灵,讲话说的很漂亮:“我会将大家都接走的,只是现在关西镇刚归顺,一些设防的工作需yào

人力物力去安排,而且这关西镇是个南北贯通的要地所在,人流往来甚大,还需yào

你们月朦胧利用一切便利来提供咱们所需的情报资源。何况,最主要的是现在华阴县的大局才刚刚稳定,建设都没有展开,手下兄弟多了不少,一时安顿不妥,这个估计我还得缓些时日。”

芍药一听史进这话说得笼统得不能再笼统,不过好歹是有个盼头,何况有红姨在场,也不能再“过分”什么,只是还不待她轻轻点头,一旁的红姨便接了史进的话头道:“那也好,但情报这事情估计……”红姨想说李缄的流水楼阁那才是专业高手,但是当下红姨心眼很快,不愿提及李固的伤心之处,便立kè

转口道:“但,你放心,我们月朦胧做的更是绝妙,但凡有什么大响动,官府内部有什么新花样,定然会及时打探知晓,到时候,我便告sù

刘唐,让他想你递信。”

“好,好,好!”史进很是同意,关西镇的事便大概交代在这里,史进点了下头道:“那我就先回华阴县了,等事态安顿些,我们便一同聚一聚!时候不早了,我得启程了!”

第二百一十章 惊喜踏进大宅门

【华阴县】李固一夜之间遭逢大变,手下的门客几乎全部惨烈阵亡,虽然史进留了刘唐与他相帮,但是,这偌大的关西镇,人水马龙,哪里是李固这几个人可以管辖的完.史进临走前看出了李固的隐愁,于是将董袭也一同留下帮他招兵买马,而自己则带了三百个兵丁一路压着草药回了华阴县。

史进一路走得甚是谨慎,路况也很是顺畅,几乎没有什么麻烦,便将大批量药材完好无损地运抵了华阴县。而史进到达之时,已经是当日晌午,狄雁和谷燕兵也都已经早早回到了城中,将收缴的大批军械找了几间黄家的囤货的大仓改为军械所,分门别类的一一安顿收拾妥当。

而等史进一行人押运这车马来到华阴县东城门下时,陈达已经带着众位兄弟出来相迎多时了。此时透过滚滚的烟尘,远远看见了史进等人,大家心里顿时欢心鼓舞,这欢心是因为看着大当家的安好无事,那夜小厮来报可让大家提心吊胆了一夜,而这鼓舞却是因为史进的本事,这药材说来就真的一夜间来了。可是他们却不晓得,史进走的这关西镇一遭,却是险些就死在了牡丹花下,他们也更想不到史进此去药材是带了回来,却也欠了一身的风流债。

众人打马赶紧上来,迎上史进,为首的一人让史进眼前一亮,两人相见颇为有些动容,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机军师朱武。

朱武和史进两人四目相望,一时感慨万分,竟说不出话来。自从那夜分开,再到官兵围剿华阴县,两人就分隔一方,各自为战。除了时迁百般周转递过一次信外,几乎史进和山寨都没了消息。此时,才寥寥数日,便又有这般惊天动地的新局面,这如何不让两人感慨。

史进按捺了下惊喜的心情,畅爽地道:“走!咱们回城好好聚聚!”

说着众人打转马头,随着史进进了城。狄雁和谷燕兵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安置药材的大小事宜,两人分派了人手带着这一大行车马直奔百草堂去了。而史进则被陈达和朱武带进了一所坐北朝南的大宅子,这宅子在清和坊,这一带在华阴县称为“上城”,从大宋开朝以来,就是一城精华所在,离元宝街的衙门不远,因为“上院”方便颇为受到任的官老爷所中意,而那些个腰缠万贯的富商,为了蒙受衙门的庇护,便也在这里占了一地的风水。

此刻史进随着朱武进来,这宅门甚大,虽然有些旧,但是这朱门石柱雕栏画栋却是分辨的清,想必当年也很是气派,必然是个大户人家的所在,只是此刻的宅门外以及有少华山的子弟以及在门院两面戒严起来,史进看着朱武,道:“兄弟,你带我到这里是作甚?莫非有什么贵人。”朱武看看史进,又看看陈达,两人会心地笑了,只有史进一头雾水地不知所以。

朱武将手一伸,做了一个请的样子,道:“哥哥,进来看看!”

史进不晓得他们耍什么把戏,但是,对兄弟们史进向来放心,不管做什么,至少都是为他好,于是史进便绕过大门前的照壁,进了前院里来。史进放眼再看房子,好家伙,是五开间的正屋,一共两进,左右厢房,前面轿厅,后面还有一片竹林,盖着个小小的亭子,虽不富丽,却也不寒酸,正合史进现在的身分。

史进当下明白了,只是这宅子原来属于谁人,如何征用过来这却得有个好好的商量。可是史进没不及开口发问,朱武便道:“这里是孔家的一处旧宅子,当初是献给上一任的知府的,现在狗官没了,这宅子就是咱们的了,大当家的,如今这局面已经又和在山寨不同,虽然不易过于显摆,却也得有个体面的样子。”

这道理史进晓得,这宅子有很满yì

,而这来路也顺当,于是思虑了下便点了点头,一拱手道:“那就多谢兄弟操心了,没想到你一来就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让人真当是受宠若惊!”

朱武一听“受宠若惊”这四个字,立kè

道:“大哥,言重了!只是借花献佛,能帮大哥做一点便做一点,大哥这便看。”

史进跟着朱武陈达穿过前庭进了正房,只见屋里摆设着半旧的红木桌椅,加上原有一套从云南带来的大理石的茶几、椅子,铺陈开来,显得很够气派,而厢房卧室都也摆设的恰到好处。不过一夜工夫,诸事妥贴,厨房里厨子,上房里丫头、仆人,门外的护院兵丁,都一一作了安顿。这份悉心的料理,看在史进的心里很是感动,想必朱武这一夜没少为此操心奔波。

史进握住了朱武的手,道:“本该是我来给兄弟们分宅子,却烦劳兄弟,像这般样样都给我备齐,叫我这做大哥的,实在是心里有惊有喜,却也有愧啊!”

陈达笑着看了看朱武,又看了看史进,也喜上眉头地道:“大哥,瞧你这话说得,没有你带着兄弟们冲锋陷阵,兄弟们或许一辈子都只能在山里头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没有样样备齐,这偌大一个宅子里,偏偏就少一样东西。”陈达看着朱武,两人又会意地笑了。

史进起初不明其意,但是看着两人这么一笑,念头再那么一转,便顿时晓得了,他们是说少一个压寨夫人。史进抬头看了一眼这收拾干净的宅子,虽然不比史家庄的大,但是却要比史家庄的好上十倍百倍。只是,这般好的宅子,钟灵却不在身边。也不知dào

现在她随父去了哪里,此刻又在何方落脚呢。

史进一时有些感慨,心里的难受又开始像抽丝剥茧般萦绕开来,让他不禁想起了钟灵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不由地也想起了钟国梁,想起了他说过的话。

“大当家的,怎么哪里有不满yì

么?”朱武看着史进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由地问道。

史进恍然赶紧收起了回忆,笑着摇摇头,道:“没有没有,都满yì

,处处合适,我只不过勾起了一些从前的回忆。走,咱们到里面去坐,看茶!”

兄弟三人在正厅里做了,不一会儿便有丫鬟端着托盘来上茶。史进轻轻呷了口茶,道:“从当今来看,山寨布置要兵把守,就用来屯粮,以备不时之需。过些时**们便都搬到华阴县来,虽然不比那些大城,但是也可以作跳板,占时有个容身之地。只是,我现在却愁两件事。”

朱武垂下眼来,暗暗一想,接了史进的话道:“大哥所愁的可是钱粮和屋舍?”

史进将头颇为凝重地朝朱武一点,道:“可不是,兄弟多了是好事,可是,每天早上一睁眼就有成千上万的兄弟等着张口吃饭,这副胆子说起来可不轻,屋舍就更麻烦了,华阴县里有城墙限制,要想在城里安顿兵马,不但要大兴土木,更是要劳民伤财,何况现在到处都需yào

大把大把的银子,既不能偷也不能抢,来路正当就更需下一番功夫,动动脑筋。”

陈达思虑了下,道:“这问题倒是不少,得放下来好好寻思下了,其他我不懂,但是这领兵上,我倒是有个主意。”

朱武和史进一听,一同将期待的目光落在了史进的身上,陈达沉了下气,这才缓缓地道:“咱们的兵马不论是现在还是接下来招兵买马,都决然不能留在城里,这历朝历代都没这个规矩,第一不利于练兵,第二不利于治安。所以,大军驻扎在城外,只留个千余人来守城,一旦有军情,也能相互照应。而且,我大军的驻地,我也早思虑好了,就在关西镇和华阴县之间的那片桦林后,距离华阴县很近,快马来回都不要半个时辰。”

“哦?”史进对陈达的意见是再赞同不过了,但也正是这份认可让史进对陈达有些幸喜之感,史进好奇地道:“我说老弟,你这伤病在身,身在城中,如何知dào

这些信息的,城外桦林,知dào

的还不少啊,哈哈哈!”

陈达一听也笑了,将垂在额头前的一缕鬓发往后一甩,眼睛一亮道:“那必须的!”

“好,那就这么着,就在桦林后面安营扎寨。”史进将这一件事定下来,心里便少一个包袱,这兵丁驻地的事解决了,可是兄弟们该住哪里呢,总不能一直都在军营里过活吧。史进思虑了下,道:“黄家的老宅子,看可不可以买来用用,兄弟们也好安顿家眷。”

朱武闻言接过话头来道:“这个也好办,我和陈达原来在这华阴县就有一处老宅,虽然被人占了,但是,可以赎回来,黄家自取灭亡,那些宅院也没什么租借之事,老宅子直接拿来分与其余兄弟用便可了。”

史进思虑了下,道:“虽然黄家孔家作恶不少,但是首恶都已死了,那么他们的家眷,咱们就不能欺负,占人家的房产可以,但是衣食之需yào

给予补给,勿令短缺。”

这是史进的口令,朱武不敢迟疑,赶紧双手抱拳应了。心里道自己这大哥还是那般宅心仁厚,不由地生出更多的敬重来。

接下来史进要商量的不是粮草的问题,粮草的事是大事,可是只要有钱,就不是个事。眼下,钱才是真zhèng

的麻烦。就在史进正想问问朱武意见的时候,突然门外擂起了通天的鼓点之声。史进兄弟屏气凝神细细一听,顿时不由地相互对望一眼,因为他们知dào

这鼓声的意思是……

第二百一十一章 时迁创组暗杀司

史进晓得这鼓声击点的含义,是有队伍回城了,现在留在外面的人马除了柳权天柳三爷的一支以外还能有谁,本来史进给他们两天时间去做,莫非事情这般顺利提前完成,还是,其中遇到了什么麻烦铩羽而归.史进等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暂且放下讨论的话头,立kè

起身一同往西门城头去了。

等史进兄弟三个站在西城门外的时候,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大队人马的影子。柳三爷快马上来,一勒战马,笑呵呵地翻身下了马来道:“大当家的,任务完成啦!您真当是神机妙算,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算计,简直就是未卜先知,真的是一模一样啊!”

史进笑着道:“神机妙算,哪里能谈得上,来见过真zhèng

的神机军师朱武兄弟。”

“久闻大名如雷灌耳,正当是百闻不如一见,好啊!”柳三爷拱了拱手,甚是高兴。

朱武也还了礼,两人叙了一番,便算是结实了。

“我真和他们在商量钱粮的事,正担心你那边的情况呢,我以为你得等两天才能回来,没想到这竟然这么快就凯旋了,好,用兵神速啊!”史进说着和陈达朱武都赞扬地笑了。

“那都是托大当家的福,昨夜里那飞檐走壁的魁二真是好本事,竟然当真杀得了那衙内,而且干事利索干净,是个好汉子。我后半夜就提着人头去石下了,果然,正如大当家的所言,一看人头,一切都顺当,石下归顺之后,我带兵在那少阳庄前一列阵,先礼后兵,这一下子,少阳也如大当家的所言,乖乖受降。”柳三爷说着,大家都笑了。

就在这说话的当下,后面押送粮草的车队已经浩浩荡荡地走到了城池边上,一车车捆绑硕实的草料车源源不断地往大敞开的西城门里开了进去,让此刻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们顿时像是炸开了锅一般欢呼雀跃起来。史进看着百姓们那个高兴劲,心里也顿时来了喜气。

“大哥!大哥!”

一个声音尖细尖细地透过了老百姓们的欢呼从那队车马中一个劲地欢喜叫了起来。

史进循着声音来的来路在车仗中人山人海中一搜寻,喝,好小子。

只见此刻的时迁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往史进这边而来,走到近处,还不等那马先停下,时迁便一踏马镫,临空一个筋斗就翻到了史进等众的面前。

“嚯!果然好身手,佩服佩服啊!”朱武抚掌连声叫好。

时迁调皮地朝众人笑了笑,便对着史进抱拳道:“大哥,大哥,粮草我给你带回来了,任务圆满完成,你说该怎么赏我啊!”

众人一看时迁这调皮样子不由地相视一笑,史进一把将时迁拉到自己的身边,笑道:“立功当然要赏,先记你一笔战功,其余的,你说怎么赏吧!”

时迁看着众人的笑脸,那贼溜溜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一转,嘴巴一笑道:“呦,既然大当家的都大应了,那我可得抓住机会狮子开口一次。你们说我该要什么呢?”时迁说着那含着笑意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忍俊不禁地脸,摆出一副深深思索的样子,道:“你说这金银珠宝吧,总有一天花完的,讨个美女吧,总有一天会人老珠黄,都合算。”

“好小子,那你究竟想要什么!”陈达见时迁钱色都不在乎,便笑着道:“痛痛快快地说了,咱当家的立kè

许你!哈哈哈。”

“要一个人!”时迁这下收敛了玩笑的意味,一本正经地对史进道。

“哦?是哪家的姑娘,让我们时迁兄弟既不要金银也不讨美女,我倒要领教下!”朱武说着便也笑了。

柳权天一听,顿时会意了,故yì

逗时迁道:“我晓得咯,这个姑娘不但有闭月之容,而且还有通丝竹之音。”

时迁知dào

柳权天柳三爷在拿他开心,正要插话纠正,却不想史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急着插嘴问道:“啊哟,了不得,是哪家的姑娘?”

柳权天看着时迁干着急的样子,说到:“当然是少阳庄的二小姐了!”大家一听拿手点着时迁一个个愈发含笑起来。

“哪跟哪啊,这是……这是柳三爷,诚心拿我开心。”时迁被大家弄得不好意思起来,胡乱地狡辩着。

柳权天笑眯眯地一摆手,道:“哪里哪里,你们是不晓得,咱们时迁带着东西到了少阳庄,我是左等等不出来,右等等不出来,我那个担心啊,我还说这少阳庄不买帐,这小子一定是被人家给绑起来,搞不好就杀了,我寻思了寻思,不行,不能再等了,我一抽家伙就带着兄弟们上马冲进了少阳庄去,还不等我进了孙汀的大院,就有少阳庄的人来迎我进去,那来人实在是太热情了,热情的我还小心翼翼地担心他们是有埋伏呢。可是等我进了孙汀的前厅,嚯,兄弟们,你们猜怎么着?咱时迁正和孙汀的二女儿双双站在孙汀面前,啧啧啧……”说着柳权天就大笑了。

时迁一看柳权天将他的事都抖落出来了,没得办法,只得硬着头皮,红了三分脸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看这个……历朝历代都有出嫁公主来和亲的对吧,巩固两方友好稳定的大局,为两方的和平做了终身的奉献。嗳,我带着东西进去的时候,人家少阳庄开始并不是那么……那么那什么,是不是,但偏偏就巧了,遇上了孙汀的小女儿孙小美……”说到这里,时迁也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朱武和史进都是心里极聪明的人,听到这里便立kè

知晓了,也顿时笑了。朱武接着时迁的话口道:“是你小子对人家动了心了吧,把咱们送人家的金银就当做是聘礼了吧,哈哈哈!”

时迁一听朱武一句话差不多将他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说破了,便呵呵地笑了笑,道:“这也算是为国捐躯嘛!是不是?”时迁说着将眼睛一眨一眨,示意史进为他说个话。

史进笑了笑道:“对对对,为国捐躯,那可是大英雄啊,呵呵,对了人家孙汀怎么想,总不能就这么凭着一面之缘就不明不白地就把女儿嫁给你吧!”

时迁这小就稍稍有点得yì

了,道:“若是换了别人,那当然是不能了,我打着你的旗号去的。”说着时迁摆出一脸趾高气扬的嘴脸来,装腔作势地模拟起说话的口气来:“孙汀大人,你晓得史进是谁吧!那就对了,我就是他的结拜兄弟时迁,少华山兵马大将军!你若不把女儿嫁给我,我一挥手,千军万马踏平你的少阳庄!”

众人一瞧时迁这个故yì

逗乐的样子,一个个都被闹笑了。史进知dào

时迁这是在说笑,而这小子有自己的聪明,拐骗个媳妇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便收了收笑意,严肃地道:“好,既然人家同意,那大哥便给你做这个主,挑个良成吉日,风风光光地把孙小美娶过门,咱们热热闹闹庆祝几天!这个人,我准你!哈哈哈”史进说着和众人都笑了。

时迁说到这里,也收拾了收拾嬉皮玩笑的样子,正正经经地说道:“我要的人不是孙小美。”

众人一听,都愣了一下神,忽然间像是听到了最诧异的事情。

时迁见众人眼直直地望着他,他便说了句更让众人惊异的话,道:“我要魁二!”

“魁二?我没听错吧?你讨他来填房?”柳三爷觉得好笑。

“柳三爷,你就别逗乐了,我是说正经的,这回的全胜魁二是立头功的,没有他的暗杀,估计,这两个庄不会这般容易下手,我这婚姻,也就更是没有的事。所以,我在回来的路上就想,我的身手比魁二要好的多,大当家的,你看能不能封我做个头目,专管这暗杀一事,而这魁二便是我首先要定的人。”时迁这时候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人无不震惊,显然这不是闹着玩的笑话。

史进思虑了片刻道:“好,既然兄弟你有这个能力,又有这个想法,也正合我心意。你要晓得,咱们那日伪装了去闯魁二的老巢,我一看他们那个架势,我就心里也想要这样一支秘密的组织了。嗯,现在由兄弟你来办这事,那是最得力不过了,好,魁二这人我看也不错,那就准你的意思。从今日起,这暗杀司便交给你了,你便是这暗杀司的领主了。”

“是!小弟一定尽心尽lì

!”时迁甚是高兴,双手一抱拳便承诺了下来。

“时迁,将粮草安排到仓库里去,狄雁他们也差不多在那里呢,你寻了他们来帮忙,将事务安排下去,你们便来我府上,哦,就在上城的清和坊那里,我们大家好哈聚聚,另外也有要事相商!勿要磨蹭,快去快回!”史进说着便带着众人先行一步,回城里去了。

时迁看着史进众人回了城,自己一个人站在城门边上独自还为自己双喜临门的事暗暗高兴。就连源源不断的粮草车队从身边驶过都不曾察觉,好事虽然不少,但是这暗杀司的大任也同时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而现在,说到底也只有他和魁二两个人,当真是个光杆司令,要想做大做强,能助史进一臂之力,那还得踏踏实实地从头做起,招兵买马,训liàn

手下……时迁细细地想下去,事情就越想越多起来。

时迁重重地吐了口气,因为他晓得,这担子当真是不轻。

第二百一十二章 众好汉首次聚义

今天对史进众人来说应该是一个好日子,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不但粮草齐备,而且药材也充足,各种兵刃马甲更是装备齐整,而且经过了华阴县这大大小小几战,不但将华州的军事主力孟森军团消灭,就连老对手孟督监都自刎于华阴县外的小树林,而对视史进等人的队伍却新添了不少将领,也扩张了地盘和势力,兵力虽然消耗不少,但是史进的仁心在华阴县里得到了很好的反响,从军之人络绎不绝,再加上石下和少阳两庄的入伙,地盘的稳定不但得到了稳固,而且目前的局面也为史进提供了一个绝优的屯粮之地.

少华山由史家庄、石下庄和少阳庄三面环山相绕的优越地形,也使得史进预想的规划得以实现,从此,史进便将总部从少华山搬到了华阴县,而稳固的少华山便成了最稳固的屯粮的后勤基地,也是史进暗中布下的一招退路,以防不测之用。而石下庄的矿藏,可以提供优良的兵刃,少阳庄的良田,可以提供充沛的粮草,而史家庄则是兵丁的入营集训之所,专门训liàn

兵士的杀敌功夫,向前方输送勇猛的各种兵员。

就在一切收整完备的时候,百姓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规,市集商业也往来运作如常,华阴县和关西镇里没有一点紊乱的样子,反而处处都是一片祥和安泰之景。在这一天,史进散发了集会函令,关西镇的李固、刘唐、董袭、红姨,石下庄的孙汀,少阳的冯翎,都齐齐聚在了聚义厅内。

这聚义厅是由黄家的一处宅子改建的,院中树起一杆大旗,上面金丝银线绣着一面九龙飞扬之旗。旗面上的九条翔龙都是按照史进背上的九龙纹饰所绘制,一个个栩栩如生,仿佛腾空正要冲天而飞。所来的兄弟们进了这大院里来,一个个都为这威武霸气的大旗所吸引,各个凝眸仰视,走过大旗下时,都不由地暗自赞叹这绣工的手艺,也赞叹这九龙的霸气!

众人按着江湖威望和累积的功勋排了坐次,史进坐在正中,左侧由上首而下依次坐着朱武、陈达、时迁、杨春、董袭、狄雁、黎百草,右侧由上首而下,依次为柳三爷、谷燕兵、李固、刘唐、红姨、孙汀、冯翎。

两列人各自入座,史进左右一看,心底不由地生出许些欢喜,道:“能有你我兄弟在此聚义之日,全靠大家齐心协力!如此下去,恐怕,没有谁能阻挡我们改天换地之势!”

众人皆是欢喜,纷纷点头赞同,再望厅里头这么一看,如此多的人才汇集一堂,不得不让人有种热血沸腾之感。

史进道:“人生渺渺,世事难料。想我史进在一个月前,还在庄上无闻于世,胸中亦无什么雄心壮志。可是,自从惨遭县令迫害,官逼民反,也当真不得不反,可我史进万万没有想到,短短数十日,便可崭露头角,特别是能有这么一帮好兄弟,着实让人欢喜!来,为这聚义,当浮一大白!”

说着史进将手里的酒碗举了起来,众人也一同站起身来,将酒碗高高举起,一同大喝一声“干!”便豪气冲天的一仰头,咕嘟咕嘟地畅饮而下。

“爽快!”“痛快!”众人一抹嘴角的酒渍,相互一视,爽朗的笑了起来。

“居安思危,这是我一直惯有的思想。”史进说着将酒碗放下,并示意大家坐,接着说道:“虽然现在我们取得了初步的胜利,但是,朝廷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我们的势力扩张的越快,他们就会越着急,所采取的行动就会越迅疾,当下我们可不能偷闲,要做好战斗准bèi

。就当下来看,兵刃器械都样样充足,粮草医药都也有了储备,按道理来说是可以抵挡一阵子的了,可是,却偏偏少一样东西,实在是让人为难。”

众人看着史进微微蹙起的眉头,相互一顾都不晓得这少的是什么,而在场的人中,猜测的到得除了朱武和陈达也就是曾经带过兵打过仗的柳三爷了。

虽然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足以体现了粮草的重yào

,但是,打仗的背后却有另一个东西做着支柱,那就是银子。史进此刻将这问题抛给了众人,大家一同想个办法出来。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家产殷实的李固首先开口道:“大当家的莫愁,我李固虽然没有万贯家财,但是,这数千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手。”

史进听李固这一句,立kè

将手抬起来举到半空,止住了李固下面的话道:“贤弟,你的情况我是晓得的,只是,这杯水车薪,不是解决的办法。而我们正处于招兵买马,这是一个狮子开口的时候,那些银两终究是会被消耗干净,结的一时之需,却远远不是个长远的办法。”

“钱粮不够,那可以到州府去‘借’,兄弟们杀进去,占了城池,劫了了他的府库!”杨春说着那股豪气不由地跃上了脸颊,红殷殷地一派红润之气。

“你这小子,站着说话不腰疼,下回给你五千人马,你倒是去‘借’点回来,这城池哪里是那般好拿的,说占了就占了,虽然当朝之人昏庸,但是下面的将领并非个个都是草包,大有一些胸怀韬略之辈。这次打下这华阴县就遇到了一个,杨春你只是在山寨击退了官兵,却不晓得,这城池之战和山寨之战完全是两种境地,没有什么优势可以凭借,有的只是真本事和诸多妙计。你问问谷燕兵他们,在这城中巷战,那真的是一刀刀拿命砍出来的。这华阴县打的可不容易啊!”陈达以兄长的口吻感慨着自己的见闻,也同时教育着杨春千万不能轻敌,听得杨春连连点头,心里明白了不少,也受教了不少。

史进对陈达的这番言论也颇赞同,点了点头道:“能有这般见识很好,官兵之中确实有卧虎藏龙之人,我们千万不能疏忽大意,更不能轻敌。陈达说的这是一方面,其实,还有另一方面也要先说在前面为好。我们之前打着的都是少华山的大旗,但是现在少华山做为一个后勤根据地的形式来存zài

了。我们现在不再是山匪,也不是强人,不管大家曾经做过什么,从今日开始就不能再做那些劫道杀人之事,但凡做事都要有规矩,依照什么规矩呢?朱武会在这几日编写一部初步实施的律法,一切都会渐渐完善。我们虽然身为兄弟,但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赏有罚,这样全帮上下才能有致不乱。”

“而且,我们现在正是要经lì

这样一个过渡,但凡有损伤百姓利益的事,万万做不得。非但如此,我们还有伸张正义的责任,借着咱们自己的势力,与那些贪官污吏为难,为百姓们撑出一片青天。所以,这银子如何能源源不断而来,也就得合情合理,这才是一个难题的所在。”

史进说罢,众人都点了点头,这时候,石下庄的庄主孙汀开口道:“大哥,我倒是有一计,不知可行不可?”

史进看着孙汀眼眸一亮道:“都是自己人,但说无妨!”

孙汀便站了起来,站到厅堂之中,道:“大宋收的钱粮都是依靠百姓,从赋税中收缴,行商的有商税,种田的田赋。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效仿此类,从而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史进念叨着这句话,觉得这话说着很有味道,便说道:“好是好,今后恐怕也得走这一招,但是,目前华阴县刚遭大难,应该休养生息,减免赋税,目前来看,恐怕难以实行,这我倒也想过,恐怕只会给百姓填累,行不通啊!我们还得另想办法……”

孙汀觉得史进所言有理,而且这份爱民之心当真是举世无双,心里更没异议,叹道:“若当朝者能及咱大当家的三分,那天下就消停了,也好活了!”说着心里既高兴又忧虑,坐在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而朱武这时候却站了起来,道:“大当家的所言不错,当下之时,是该休养生息,不但是养一城的百姓,也是要人口相传,叫别处的百姓晓得,在咱们这片青天下的生活是何等的惬意。等到咱大当家的人心为天下所知时,那人心所向,众望所归,大业自然可成。目前,咱们一边要完善帮派的建设,一边也要在现有的基础条件上创立自己的经济脉络。”

史进觉得朱武这话大有文章,心里被这话头点醒了几分,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眼睛瞬时一闪,道:“贤弟之意是……”

“做买卖!”朱武和史进两人一口同声说了出来,两人顿时都会心地笑了。

“当年,我和陈达、杨春兄弟三人便是在这华阴县里以贩肉为生,场面做的也不错,生意更是精熟,我想,我们可以从这里入手,一步步做起来,做大做强。”朱武说着,勾起了史进更多的想法。

史进心潮涌动地道:“不但要做着一行而且还要从贩肉,做开来,涉及茶盐丝酒。这般不但可以振兴华阴县的商界,而且还可以推动整个经济的发展。”

众人听着不由地也顿觉思路开阔了不少,前途更是一片光明,全身的血液似乎都为之沸腾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生辰纲消息初漏

众人说起了这买卖,便思路开阔,各有话说.

李固首先说道:“众位兄弟不知,但大当家的晓得,我曾有一个酒店,名叫流水楼阁,虽然在前些日子给乱贼反叛而烧了,但是这开店的本事还在,这流水楼阁只要投些银子便可以做起来,但这次不打算扩大规模,做原先的三倍大,这般一来,不但可以作为今后咱们庆宴的所在,而且还可以暗中埋一支人马,专门负责江湖消息的打探。大当家的,你看如何?”

史进听了,脑海里便不由地浮现出那日流水楼阁的情形,哪里的一事一物都仿佛在他的心里活了起来,那里的莺歌燕舞,那里的美味佳肴,还有那里的诱色可餐,一样样都是在史进眼中都是上等的佳品,如果扩大三倍,那又是如何的富丽堂皇,又是如何的壮观盛世。史进想想都觉得美极,不由地抚掌连声道:“好!好!好!等着新流水楼阁建起来,我们大伙再汇聚一堂,好好喝他个痛快!”

众人听了也欢心鼓舞,心里想着以后的日子当真是越过越好。

“这样好是好,可是光靠这贩肉和酒店,只怕赚不了大钱!”狄雁此时站出来说到。

“那贤弟的意思是?”史进看着狄雁一脸认真的样子问他道。

狄雁环视了一周道:“我和董袭他们都是从市井江湖中混出来的,别的大生意做不了,但是,我却晓得这市井之中什么才是小金窝。”

“你是说,赌坊!”董袭和谷燕兵受了启发齐声应道。

柳三爷想了想,道:“这个着实不错,是个吸金的地方。”

狄雁见众人都应和他,他便近一步说的更明白些,道:“赌坊在这华阴县大大小小也有数十家之多,想要管理好却不容易,我们何不开一家大赌坊,将那些小的都买过来,做一个大生意,借着咱们的势力来公正地管理赌坊,没有谁敢与咱们难看,而小弟我恰好认识一些坊中厉害的庄家手,我亲自去请,没有不来的道理,那是时候,这生意定然稳赚不赔!”

朱武想了想,和史进对望了一眼,道:“我看行。”

“既然大家都说好,那就放手去做,需yào

的本钱,先从帮里金库中扣!”史进这话的意思便是正式许了这几挡生意。

现在众人也各有各的打算,这几档子事也够大伙忙一阵子的了,毕竟这商业犹如打仗,虽然拼的是脑袋不流血,但是却也有精力和风险约束着这么回事。

史进为了众人不好高骛远,及时打住大家盲目投资的风潮,便开口道:“经济建设也是需yào

慢慢来的,现在经济是后勤的支撑,但是打仗还是硬碰硬的事,招兵买马诸事也极多,切莫要顾此失彼,落个得不偿失。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的大了,咔嚓——容易扯着蛋!所以,有好生意大家一起做,但是要做就做精做大,切莫贪多!”

“大当家的所言极是!”众人听了顿时心里明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史进也不是一个愿意闲下来的人,只是此刻的史进想到的却不是明确的某行某业,而是一个离他们很远,但是却有离商业很近的东西,这玩意不但可以钱生钱利生利,而且可以也可以作为一种汇通的渠道,连接帮里的金库与各个生意的出入。

史进思虑了一下,这现有的银子就是要数华阴县和关西镇府库里的银子了,但是略略算来,两处和在一起也就是个八九万两左右的样子,这样的本钱,虽然这东西怎么做,史进从来没想过,但是就现在这一瞬间的灵感之下,史进也晓得,这生意只怕每个二三十万两做不起来。所以,这话在嘴边转了转便没有说出来。

史进不由地感慨道:“发展经济也需yào

时间,快则数月半载,满则需yào

一年的光阴,长远来看是必不可少的举措,但是,仍是远水难解近渴。眼下兄弟们的饷银,每月也不是少数,这般下去,只怕不是办法。”

“现在华州驻防的兵力都被消灭了,若是没得办法,也只得以战养战了。”朱武有些不太愿意这般,但是目前来看,要想短时间拿厚资本,也只有高风险的事,才能换的回。

刘唐此刻想了下,一个人垂着头站了起来,貌似有些犹豫,顿了顿还是开口道:“大当家的,俺有个消息,是今日早晨听手下人打探到的,但是,准确与否,还未可知,不知dào

当不当将?”

“有什么都说来听听无妨。”史进看着刘唐的样子,不禁有些笑了起来,平日里刘唐向来都是坦坦荡荡的汉子,到如今吞吞吐吐,倒是让人捉摸不透了。

刘唐沉吟了下,开口道:“据手下回报,北京大名府梁中书收买了十万贯金银珠宝送上东京与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

“生辰纲!”史进惊叹出口。众人也皆是瞩目,一个个瞪大了眼眸,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刘唐。要知dào

这生辰纲可是一庄大买卖,虽然风险高,但是回报也巨厚,这简直就是一块肥肉,天下哪个不想拥有。每年生辰时节,蔡太师还没有张罗着筹办自己的生辰,梁中书便早早地收刮上了百姓巨商的金银宝贝,但是比他还早还忙的就要数那些奔波于江湖道上的各色人马。他们隐藏在各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暗中秘密筹划着劫取生辰纲的大事,为此在梁中书的宅前院后都安插了各路人马的眼线,而江湖上有关生辰纲起运的准确日期也成了最值钱的消息。

早些年的生辰纲都是靠镖局来运送,但是劫道太容易,惹得众人垂涎,被迫无奈梁中书便动了大手笔,每次都派遣一名大将,带领数百兵士一路押运到东京,但是,这般招摇却引来了朝廷某些直臣的弹劾,闹到皇帝面前,着实也不好kàn

。于是,近几年,梁中书可谓动破了脑筋,为蔡太师的生辰,也是颇费了些心思。他挑选了最得力的大将,配给了百十名以一当十的兵众,换了百姓的变装,乔装打扮,有时是运送稻谷的米商,有时反倒又扮作匪徒。花样玩了不少,但是,江湖上的那些帮帮派派从来都没有放qì

过,更没有为此而阻塞他们截取生辰纲的脚步。反倒是将这生辰纲一事经过几年的演变,越来越神mì

也越来越诡异起来,不但是斗智斗勇的结合,还是一场大戏的上演。

从前的史进和在座的众人都有想劫生辰纲的念头,但是,实在是以卵击石痴心妄想,所以,之前也从来没有在意过。但是,时随境变,如今史进众人有这个实力做资格来搏一搏生辰纲,所以当下大家得知这个消息时,心里都不由地深深一抖,生怕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没错,便是生辰纲,正是因为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也太容易,所以,俺才有些怀疑。”刘唐近一步说道:“只是,这生辰纲虽然我们兄弟论实力可以取得,但是,按实jì

的来说,对我们只怕比旁人更要难上许多!”

史进心思明锐,其中的要害略略一想便想了个通透,于是,他便起身在庭中一面踱步,一面与大家分析道:“生辰纲的目的地在虽然东京,可是听说每年陆运的途径都不相同,而今朝我等霸占了此处,他们定然会远远绕过,我们没法确定在哪里劫得住它,但是却只能肯定在家门口是决然不会。这就是说,我们要想打生辰纲的主意就必须离开华阴县,就必须深入到其他的州府中去。”

“而如今,我们现在是面临着巩固城池的局面,而我们个个都是大宋朝廷的通缉要犯,要想在其他州府活动,只怕是难上加难。”朱武说着接过了史进的话头,说出了史进没有说出来的话。

“难确实很难,但是,并不代表就决然没有办法。”史进就在众人眉头不展的时候,话锋一转地道:“现在,情报是最主要的,每年生辰纲起运的时间都不确定,而且,每次都会几路人马齐齐出动,很难分得清哪路是实哪路是虚。所以,要想做大事就必须要深入到北京大名府去,但是,你我几人是万万去不得的。”

“要不,我找几个姐妹去。”红姨这时站了出来。

史进看着红姨那秀美而又认真的脸,轻轻地摇了摇头道:“你们个个花枝招展,美色过人,北京突然多了这么一路人马,不会不惹的官府注意,你们若是要去,也只是打个掩护,故yì

引诱官府的注意罢了,真zhèng

要做事的还是要一些本事过人的兄弟在暗中走一步棋。”

“那……大当家的,这些兄弟是谁,你说一句话,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时迁说着抱拳站了起来,大家这时也都抱拳起来应和。

史进却微微地摇了摇头,道:“这些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另有高明罢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出奇兵众人合谋

史进说了这等没头没脑的话出来,叫众人心底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完全如坠云雾,不知所语.

“另有高明?”

“没错,我带诸位前去,只怕步步艰辛,很是不便,我这里倒是有些极好的人选,如若我能说的他们加入我等,那么这事可成。”史进说着又踱步回到了座椅上,双手一拍,道:“你们猜猜他们是谁?”

“天下之大,卧虎藏龙,我们哪里可以猜得到大当家的心思,你别挠我们的心窝痒了,快快告sù

我们吧。”朱武笑着表达了众人心里共同的期待。

“济州郓城县中有一个人号称智多星,表字学究,道号加亮先生。”史进看众人心急,便先说出了一个人。

“这人现在在何处公干?”刘唐知dào

既然敢自称智多星,恐怕这人是官府的幕僚,于是心急,不等史进说完便插嘴问道,因为他晓得,这天大的事,要是靠官府里的人倒戈来做内应传递消息,只怕终究是墙头草一把,左右倒,靠不住。

“这人叫吴用,现在就在郓城县里做一个教书先生。”史进见刘唐面露担心之意,便原原本本地告sù

了他。

“切,一个教书匠,多半是个不中地的落魄秀才,能有多大的能耐?教个书就是智多星了,那现在我操把大刀还是关老爷了呢!大哥,这腐儒们的话,是之乎者也,满口忠义道德不说还瞧不起咱们练武之人,可是,就是这些个腐儒,到了要紧关头,一个个都靠不住,莫说官府将刀架在他们脖子上,就是给他们一顿板子,他们都吃不住,嘴皮子没把门的,保不准人家一吓唬他,他就把咱们买的一清二楚了。大哥,这么绝密的事,这腐儒万万被参合进来,两个膀子单薄的又出不得半点力qì

,抄家伙的时候,还得大哥分神来罩着他,就是累赘一个!”陈达连珠炮似的一通,不但将全天下的书生腐儒都骂了一遍,同时也道出了自己内心的忧虑,道出了对史进的担心。

“这话不能这般说,虽然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有时候就往往是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却能策划出经天纬地的谋略来。你们可曾晓得东汉末年的诸葛孔明?那不是一介书生么,那孔明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在那深山之中结一个草庐,便要了解此生。这样的一个人没有号称智多星,却是叫卧龙,更是霸气,你说他有没有用,是不是草包一个?呵呵,那汉室皇叔刘玄德是三顾茅庐才请的动这‘腐儒’出山,可是后来如何,众人皆知,那诸葛亮未出茅庐,一副隆中对便先定天下三分,之后辅助着屡战屡败的刘备是节节胜利,拓大基业,最后终于三分天下得其一。所以,这书生的智力,不可小视。”史进说着在厅内放眼扫视了一圈,众人听了皆是点头。

“大当家的,你说的高明人物,不会就只是这一个吧?总也有些厉害的人物才是。”柳三爷此刻开口了。

“厉害的人物也是有的,我现在晓的有三个好汉,他们各个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更重yào

的是这三个人为人低调不甚张扬,而做事谨慎有加,干脆利落。只有得到这三个人,方才能劫得生辰纲。”史进见众人一各个瞪大了眼眸,心里都想知dào

史进所言究竟是谁,能让他这般看重,于是,史进进一步解释道:“这三人是弟兄三个,在济州梁山泊边石碣村住,日尝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梁山泊里做私商勾当。本身都是姓阮。弟兄三人——一个是人送外号‘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是唤做‘短命二郎’阮小五,还有一个名叫‘活阎罗’阮小七。这三个是亲兄弟,不但极通水性,而且各个功夫也甚是了得,正是不可多得的好帮手。”

“这些人一个个名字叫的好生是威风凛凛,‘立地太岁’、‘短命二郎’、‘活阎罗’,外号倒是叫的好厉害,可是江湖上也不乏一些Lang得虚名之辈,大哥,这些名号,俺是一个都没听说过,你是哪里结识的这些好汉,既然这般厉害,何不早些赚他们入伙。”刘唐这厮显然是有些不以为然。

史进笑了笑,道:“这三个人,都不曾见过,更没什么交道。我也只是听我师父说起,他们都是我师父的旧交,师父说他们个个出众,他句句实话,从不诳语。”

刘唐一听是现在将他师父搬了出来,虽然刘唐不晓得史进的师父是谁,当下更不好去询问质疑,但是有史进的功夫在这里摆着,名师出高徒,那人想必也自然是个厉害的主。可以,刘唐心里的担心并没有为此而烟消云散,毕竟听史进这意思是要自己一个人走,而且去和这些一个个听着不太靠谱的人去做一项极为危险的事,这如何叫人放得下心,本来干的这就是高风险的行当,可是因为现在这些‘合zuò

伙伴’的选择,这件事在众人看来完全与送死无异,当下都不禁微微悬着一颗心。

“大当家的。”一直沉默的朱武这时候开口了,道:“这些人,既然是大当家的看准的,那么我也没什么异议,名不见经传的人也有名不经传的好处。但是,这截取生辰纲可当真非同小可,稍有差池那可是要送了性命的。众兄弟为你担心,那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说实jì

的,大哥你说说的这才是四个人,加上大哥你,也只不过是五人组,哪里能够分得出人手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算打听到了生辰纲的下落,只怕区区五人就算功夫再了得,要在千人的官兵之中将生辰纲劫走,那当真是痴人说梦,难于登天。更何况……”朱武说道这里,头微微偏了偏,叹了口气。

刘唐见朱武唏嘘,便接过话头来道:“更何况,打这生辰纲注意的不知是我们一伙,天下有意者多得去了,大当家的不但要面对官府,还要小心那些个藏匿在暗处背后的江湖流寇,那些年为这生辰纲,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终相互残杀了个血流成河,江湖亦为之悚然。这事,大哥应该也是知晓的。所以,与其叫大哥你去冒这么大的险,不若兄弟们一起走,乔装打扮一并混入东京。”

史进听了却没有绝望,而是淡淡一笑道:“这些我都晓得,也都考lǜ

在内了。我倒是想叫兄弟们随我一起混入东京去,只是,若是我一人还勉强好些,可是这么多的人马一起走,只怕遇上那几日东京各门沿路盘查,只怕反而是更容易暴露目标,于事无益。再说,大家一走,这城池又由谁来守?我们攻占了华阴县,现在整个华州的官府,处处人心惶惶,只怕那些个贪官都怕自己的官位小命统统不保,一封又一封的告急文书往朝廷那边寄,皇帝更是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不发兵的道理。所以,大家不但不能走,反而要凝结起来,时刻小心朝廷的大军。”

“这生辰纲当真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看着眼馋却又摸它不得,这可叫人如何是好,唉……”狄雁不由地叹了口气。

“你们莫愁,我心里有数,方才所言都是些帮手,我真zhèng

要去借力的却是这个人,此人江湖上略略有些薄名,大家或许都有些耳闻。你们可知在济州郓城县东溪村里,有一个大户二少,仗义疏财,有一身好拳脚,施展开来二十来人不得近身。这人叫晁……”

史进还没说完,时迁便跳出来插嘴道:“莫不是叫做托塔天王的晁盖么?”

“正是此人!”史进点头道:“这人你可认识?”

“当年我曾在郓城县做过些买卖勾当,虽然与他相隔不远但是,缘分浅薄,只是闻名却不曾相会。”时迁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这晁盖,我倒是听说过,这人是个好汉,喜欢结交江湖豪客,各路人等也都闻名买他的帐,听说在他的门下,也累积了不少厉害的门客,若加上庄丁也有小百数人。只是,他有偌大的家产基业,衣食皆是丰足,只怕不肯愿意来与我等冒险做这杀头的营生。更何况,他还有一位兄长,只怕此人更是会从中间阻挠,这事……难啊!”朱武说着,又叹了口气,平日里计谋满腹的朱武,今天却仿佛不再是神机军师,反倒是在在座的人中,属他叹息的最多。

史进点了点头道:“这个人……说实话,我也只是闻名不曾见面,对于他的很多现状也都是我师父说与我的,只是,晁盖与我师父交情非同一般,我此番前去便可借我师父的名号,他晁盖定然不会为难与我。”

“这话倒是不假,晁盖这人仗义的很,再说咱大当家的这响当当的人物来访,他自然也是愿意结交的!”李固点头道。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为残情了结两清

朱武听史进提到了托塔天王晁盖,心里也是略略晓得这号人物的,虽然并不相识,但是晁盖在江湖上有些好名声,朱武也是常有耳闻的.当下心里想了想,对史进道:“大当家的所提及的帮手都在济州郓城县周围,莫非大哥是想借晁天王的地盘做根基,拉拢他们的力量来合谋截取生辰纲,之后……”

“之后,要么人间蒸发,要么就得跟着咱大哥往咱这地盘上来,坐一把交椅,结成兄弟入伙。”时迁脑子也临快,接着朱武的意思将下面的话说了出来。

史进见这两个兄弟都将自己心里的意思,极为细腻的表达了出来,于是便不再说什么,笑了笑算是赞同。

朱武见史进的想法果然如此,当下便舒了口气,道:“这样倒是可行,在晁盖的庄园里一般是不会出什么大事,在石碣村里,就是那些个官府的都头也都得给晁天王面子,就算是有事也不敢私闯庄园。咱大当家的投到他那里去,安全的很。就算是被官兵发觉了,以晁天王的性子,也不会坐视不管,定然会护咱大哥全身而退。若是情况再严峻点,那也不过是这生辰纲的生意是做不得了,但是他晁盖却会带着手下那些个厉害的庄客和官兵拼个死活来保咱大哥,到时候,若是事情搞大了,那咱们就索性出其不意直接三路轻骑杀了过去,也救得大当家的回来。”

众人听了皆是点头,对朱武的见解甚是赞同。

史进见朱武和自己一拍即合,心里也很是高兴,因为留朱武在这里守城,史进也可以放下心来了,能将事情看通透,就能分得清事情的缓急,也只有这样才能在紧急的时候有条不乱的做出正确的决策来。以朱武的谋略和独到的眼光,加上陈达、狄雁、谷燕兵、柳三爷、刘唐等将才的齐心协力,这华阴县就算是自己不在,也定然会安然无事。

史进想到这里,看着众人安排道:“等我走后,朱武暂时代替我的位子,可以行使一切将令,诸位兄弟还望团结一致,切莫独立独行。”

“是!”众人统统站起身来,抱拳应了。

史进接下来吩咐道:“时迁,你去收拾一下,今夜四更天亮之前,借着夜幕的掩护,与我乔装出行,直奔济州石碣村。其余兄弟,就不必前来送行了,我两悄悄离开,免得惹得官府惦记,我两走后一切如常。李固、刘唐,你两可以在江湖上散播消息,就说我在闭门练功,咱们也玩一遭空城计。还有就是……”史进说到这里顿了顿,继xù

道:“不管此事顺利与否,如果……我回不来了……”

“大当家的!”众人听到此处,将这史进的话深深打断,生怕这话变成了真的。

史进没有理会,接着说道:“有些话要交代在前头,如果我回不来了,那么……”史进看着朱武道:“贤弟,你要带领大家好好闯一番天下,诸位切莫窝里斗,便宜了官家。”

“大哥,莫要说这等晦气话,没有的事!兄弟们等你回来,咱们大醉一场!”朱武说着心里也不由地有些动容。

史进看着众人将头一点,道:“好,等我消息,如果一切顺利,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我自然会托时迁前来报信,诸位兄弟带兵前来接应,好了,今日就到此散会,大家都下去歇息吧。”说着史进便站了起来,和众人一抱拳,便起身回到后面去了。

众人看着大哥走了,便也缓缓地散了开来。而红姨起身也退出了聚义厅,当走到护院的内门时,后面远远传来一个声音将她叫住了。红姨一回头,看见陈达拖着伤病的身子,正带着灿烂欢喜的笑容缓缓地朝她走过来。

虽然两人之间不过几十步远,但是,就在陈达走向自己的这一小段时间里,红姨却觉得时间越来越粘稠,仿佛流逝的越来越慢,而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渐渐随之变得尴尬起来,让红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心里倒有了许些说不出的别扭。不过还好,陈达终究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开口道:“我就知dào

你会……”

“我们之间都结束了,不是么!”红姨打断了陈达的话,微微摇了摇唇角,说罢,没有一丝笑意地低下了头,凝固地看着地面。

陈达其实是知dào

的,自那年分开后,这七八年的时光会将感情打消磨灭,但是陈达却万万没有想到昔日的情投意合的两人,此刻见面竟然已经陌生决绝到了这样一个地步,陈达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知dào

,时间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东西,它是断肠的毒,但是,时间也是疗伤的药,经过这么些年月,我早就想得开了,我不……”

“想得开就好,那我们之间就彻底没瓜葛了,现在只是兄弟。”红姨听着陈达的话,心里莫名地有些轻松起来,但是,他这么没完没了的说下去,红姨实在是怕别人看到了,生出什么闲话来,本来没有什么说着说着倒再生出些什么事来,于是,红姨再一次抢白打断了陈达的话,看着陈达顿时哑口的双唇,红姨的心里生出了许些歉意,道:“对不起……我还有事,先走了。”说着红姨便要转身走开。

“红姨……”陈达轻轻地唤了一声,红姨停下了脚步,咬了咬唇角,却没有转回身去,只是将头微微地朝后面侧偏了一些,道:“有什么事么?”

陈达看着红姨那窈窕的背影,那婀娜多姿的体态,不由地想起了还是十几岁时的红姨,想起了那时的红姨,那大大的干净的眸子,想起了陈达载着她在马背上奔驰,越过溪涧,越过大片大片芳香的油菜花,越过那阳光斑驳的小树林。那时的红姨不是现在的样子,还是心在的红姨没了曾经的影子。

陈达在回忆中感慨万分,却没有说话。

红姨看陈达那缄默的样子,知dào

这无言的含义,心里也有许些触动,但是,她却没办法说出来,没办法告sù

陈达她心底的想法,告sù

他,其实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时间,也不是距离,而是现实。在现实面前,就算可以战胜时间和距离的东西,也依旧能显得苍白。现实,是她所不停追逐的东西,却也是她不得不去选择的东西。

红姨在心底暗自叹了口气,便迅速地收拾了下心情,恢复了一脸冰霜的模样,红姨没有再顾及此刻默默站在背后的陈达,迈开脚步便走。

陈达依旧没有再说话,他眼睁睁地看着红姨越走越远,却再也没有勇气,没有力qì

叫住她,因为,红姨是怎样的女孩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当年为什么离开,他原来不懂,但是,他现在似乎有点懂了。他一直觉得是红姨变了,可是,就在方才红姨转身的那一瞬间,陈达在灵光一闪之间明白了,也许,红姨并没有改变,而是,渐渐的露出了她真zhèng

的自己。陈达苦苦地笑了笑,这全天下的男子,不知还有多少陷身在感情的苦海之中,他们口口声声说着女人是趋利附势的动物,但是他们却没能真zhèng

懂得看透这道理。

红姨走了两步,在门口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这次,红姨没有回头,声音也变了一个腔调,柔和多了,道:“哦……对了,这个留给你,权且当做纪念吧,我们的事别告sù

别人,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了过去。我先走了,再会。”

“没有过去……”陈达暗暗地在心底重复了一遍,便简单而又坚定地应了,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睁睁地远远看着红姨从怀里取出了什么,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门口的门槛上,再看着她直起身子来,没有回头就一步跨到了门外,加快步子消失在了门外远处的一个街角。

红姨走了多时了,陈达这才缓过神来,慢慢地挪着步子走到门边上来,缓缓地蹲下身子,看着此刻静静躺在门槛上红姨留下的东西,那正是当年红姨留给他的那面铜镜,圆如满月,镜面如霜。陈达轻轻地将那铜镜捧了起来,此刻的铜镜上还留有红姨温热的体温。但是,此刻的陈达看着光亮的镜面,对着镜面里的自己,却是强作欢颜。而心里又想起了红姨临走时说的那句话——这个留给你,权且当做纪念吧,我们的事别告sù

别人,因为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了过去。

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这究竟算是怎样的一种决绝。陈达不知dào

,也不打算去知dào

。他轻轻地将那面铜镜揣进了胸膛,连同着上面还未散尽红姨的余温一同装进了心里,混合着不愿提及的记忆,一同深深地沉到了心底,永远封存zài

了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其实,我知dào

你的不容易……不管怎样,我不怪你,毕竟……这是你的选择。”

第二百一十六章 出神兵暗渡陈仓

四更时分,天际还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华阴县元宝大街上空荡荡的一片冷清,只有月色淡淡地洒在屋檐上,寂静地似乎都可以听到百姓酣睡的鼾声。就在一片阴云缓缓地飘过天际,遮住了月色,将人间最后的一片光明遮蔽之后。沿街的屋顶上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多了一个猫腰疾行的身影。这身影极好的借着这时机融入到了黑暗的混沌当中,矫健的步子散开,便像是是猫科动物一般,轻悄悄地溜过了别人家的房檐。

他一口气奔出了一条大街,又极为灵敏地越过了胡同,轻巧地落在了另一片屋檐上,像是一个大蜘蛛一般匍匐着身子,四肢并用地向前而去。等到了下一个路口的时候,那黑影突然顿了下来,四下里仔细地张望了下,只见不远处的东门上的那盏灯笼已经灭了,这才一跃身落在了地上。

那个黑影朝着一直沿着阴暗墙角行路的男子轻声耳语道:“大哥,东城门到了,谷燕兵已经做好了接应,城头上的灯灭了,我们赶紧出城吧!”

史进点了点头,他晓得,这是早些时候提前和谷燕兵约定好的,谷燕兵在四更的时候将城门打开一点,便以城门口上的灯笼为号,如果灯灭便可过去。

史进一招呼时迁,两人四下里看了看,见没有人出现,更没有人跟踪,于是便一前一后奔到了城门之下。

此刻靠在城门下的是一个头戴毡帽,手持长枪立地的兵丁。史进看着顿了下脚步,微微地皱起眉头,还是走了上去。但是心里还是不由地有些埋怨,这次微服出行,保密是首要的大事,原来安排谷燕兵来接应便是因为谷燕兵做事稳妥,但谁想到,这一路顺利,竟然在城门口遇上了一个小兵。这可叫人真是哭笑不得,史进心里暗暗责怪谷燕兵大意的时候,他和时迁两人也走到了城门洞下。

那兵丁见有人来,警惕地将长枪嚯地一横,等三人双目相望之时,那兵丁这才将长枪收了起来,轻声道:“大哥,你可来了。”

史进看不清那兵丁的脸,但是从那大帽檐下传来的声音却让史进听的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谷燕兵。史进不敢懈怠,快步走到谷燕兵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轻声对他说道:“好家伙,你这一身打扮,呵呵,我们走了。”

“一路保重!”

“保重!”史进和时迁两人抱拳对谷燕兵简单作别便迈开脚步,出了城来,一路直往东边走,约莫半个时辰,便来到了一片小杨树林旁,这正是史进那日遇到那伙官兵的地方,而这杨树林之后也是史进如今屯兵城外的所在。史进此刻走在在这临近官道的树林边上,将中食二指含着唇边,一声杜鹃啼血的声音便顿时响起,就在史进这一声刚落之时,在这树林之中也传来了一声相同的杜鹃鸟啼。魁二此刻牵着两匹快马,从小树林里钻了出来,把缰绳交到了史进两人的手里,道:“大当家的,一路小心。”

史进笑了笑,道:“魁二,时迁我带走了,这暗杀营就交给你了。”

“大当家的放心!”魁二看着史进和时迁爽快地应了。

时迁含着笑看了眼魁二,便跟着史进翻身上马,两人一前一后迅疾地打马而去,在快速移动中消失在了官道的夜色中。

在华州,史进是人人知晓的人物,为了防止暴露身份,史进和时迁一夜快马加鞭,绕过了关西镇,便到了风陵渡。在那里,李固早已差人背后了一支上好的无锡快。这船不但可以撤帆,而且船头船尾皆有撑槁掌舵的船家,船身不大,却用乌蓬罩了,也可分作上下两层。史进和时迁下了快马,便在李固的接应下登上而来这条自家的无锡快。

史进在船上看了一遭,心里很是满yì

,拍着李固的肩头道:“贤弟办事,果然让人既放心又舒心,多谢了!”

“大哥说笑了,这一路上风险重重,即便是鞍前马后也不能叫人不为大哥提心吊胆……深入敌后,可要处处小心,路途之中容不得半点差池。这条无锡快里我给您备了好菜,但是酒却敢留下一坛,恕罪恕罪……这船家是陕州那边的人,对那边的水域很是明了,我没敢暴露您的身份,只是说有一位故交,患了风寒,要一位朋友护送前去三门峡去寻神医就诊。所以……”李固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史进却晓得他的意思,接过话头来道:“我会待在船舱里的,有什么事,我便让时迁去与他们说。”

“委屈大哥了。”李固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定金元宝来,道:“大当家的,这个带在身上,以防不时之需。那边那个口箱里还有一个包裹,是我提早准bèi

好的一些个衣物,有百姓的破旧衣裳,也有富贵人家的丝缎,里头还有两件官府差役的行头,官府的水火棍还有大哥的盘龙棍都也放在床榻之下,总之,大哥您可要一路保重啊!“李固说着便又有些动情。

史进见李固筹备的如此周全,其情可感,心里甚是感动,一拱手道:”让贤弟费心了,你也要多多保重!”

李固与史进两人惜惜而别,便出了舱来,吩咐了那两个船家一番便下了船去牵马矗立在了岸边。

“船家,开船吧。”

无锡快上扯起了风帆,船家在船尾拿长槁一点岸边,船便无声无息之间荡漾开来,缓缓地开出了芦苇荡来。时迁远远地看着李固在岸边的身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直到完全被芦苇荡遮挡住了,这才回身下了船舱里来。

此刻的史进正盘腿坐在床榻之上,对着昏暗的菜花灯兀自发呆,史进见时迁撩开门帘进了内舱里来,将两扇木门一关,将闩一上,便来到史进的身边,一脱靴子便也坐到了史进的身边,开玩笑地道:“大哥,想媳妇呢?”

史进看着时迁嘻嘻笑笑的样子,全然没有一副正经,便反笑他道:“是你想媳妇儿了吧,等这一遭回来,我就热热闹闹地给你办一席,给你把她娶过门来,好歹有个管你的人,你的心啊,也就踏实了。”史进说着拿指头轻轻地戳了戳时迁的胸膛。

“呵呵。”时迁傻笑了笑,没有说话,往后一倒,枕着双臂躺在了床榻上,看着船篷顶上,对史进道:“大哥,你说,红姨和陈达哥哥,是不是曾经有过……”

“有过什么?”史进回头笑着看着问时迁。

“有过感情啊。”时迁调皮地眨着眼睛,看着史进道:“我总感觉他两个都不太自然,你说,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

史进笑着轻叱时迁道:“小屁孩,就属你眼尖。”

“那是!”时迁非但没有收敛,反倒将话头扯到史进的身上来,道:“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弄个压寨夫人来啊,要不借这次出来的机会,我好好给你物色一个,怎么样?”

史进看时迁这越说越来劲的样子,无奈地笑笑,一口气轻轻吹灭了菜花灯,也躺下身来道:“有说这些话的功夫,还不如好好睡一觉,等到了三门峡,只怕想睡个好觉都难咯。”说着史进翻了一个身,将后背留给时迁,自顾自地沉沉睡去了。

时迁见史进没有搭腔,大大的睁着眼眸,在一片黑暗里美滋滋地回想着孙小美,过不得许久也渐渐地睡去了……

船就这般在一片波Lang不兴的河道中行进着,途径永乐镇,沿着黄河一路而下,而华州的州官此时已经将此事八百里加急上报朝廷,而大宋各处的官府也纷纷贴出来缉捕史进等众的图文告示来。闹得与华州僻壤的州县都陷入了一片惊恐之中,不但加大了沿途的盘查设防,更是调动了守城军队严防把守,一心想想一个口袋一样将史进等众铁桶一般隔绝在华州境内,以待朝廷兵马来收网处理。可是他们却偏偏没有想到,此刻的史进并不在华阴县里,而是恰恰坐在这艘不起眼的船舱中,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地溜了出来。

又过了一天的时间,这无锡快便经过了湖城,越过了灵宝,一路沿着黄河而下,最后便进入了距离三门峡极近的陕县境内。这陕县是陕州的一州之府,不但是座繁荣的大城,更是一个水路的要害之地。

这日入夜之后,没得多久,史进和时迁正在船舱里吃菜,却突然听得外面的响动越来越明晰,屏气凝神细听,竟然是官兵的声音,喝五吆六地叫船家靠岸搜查,那姿态好不凶狠的紧。史进心想这一路顺当,没想到都快到了三门峡,竟然遇到这般为难,但是,这也并没出乎史进的预料。

时迁害pà

官兵进了舱来发xiàn

,赶紧从柜上抽了一口朴刀拽在手里,立在门口便要和那些官兵杀个你死我活……

第二百一十六章 换行头欺凌差役

“喂!那船家,里面载着什么人!”陕县官府的一个兵丁手里戳着一条长枪,另一手持着火把,远远地站在一块突出的岸头上,长长地梗着脖子,扯起一副破嗓子朝着无锡快上的两个船家吼叫.

那陕州的官兵操着一口陕北的口音,咬字甚重,一时间在哄闹的岸边上,那两个船家都没有听的明白,只是有些恍惚地收住了手中的长槁,迟暮地望着岸上火光团团下那一伙乱糟糟的官兵,还有靠在岸边上正在被里里外外搜查的船支。

那些个官兵一看船家‘待理不理’的样子,心里不耐烦了,便愈发摆出了老爷脾气来,其中一个面若炭黑的家伙大喝一声道:“少跟他娘废话,喂!那厮鸟,快些把船给爷弄过来!慢了些的,便一刀戳死你!”

那面色炭黑的官兵一面嘶声吼叫,一面将手里的朴刀比划着,这一番凶神恶煞的模样看在船家眼里,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生怕摊上什么坏事,双腿更是不不由自己地发颤。此刻站在船头上的那个年青汉子,被官兵一唬,已经破了胆子,双手哪里还使得上力qì

,虽然紧紧握住长槁,可是此刻的河底就是像一块光溜溜的镜面,这长槁怎么撑都不顺手,横七竖八都使不上劲。

那岸边上的差役一看,以为这小子故yì

为之,呸了一声,骂道:“你这贼厮鸟,还给我装娇嫩!看老子不抽死你!”

“这船上定有猫腻,喂!少耍花招,快快过来!”一个冒似捕头的官兵此刻也站到了这边,远远地看着江中心的那条无锡快,将手一挥,大喝道:“来人,给我将那条船拖过来!”

这下,那些个在岸上的官兵立kè

来了精神,一个个拿着三角挠钩奔到了江边上来,牟足了力qì

把胳膊抡圆,将那挠钩在头顶呼呼呼地旋了几圈,便一松手掷了出去,有些个扑通扑通地落了水,有些个撞在了船壁上,只有少数几个,落在了船舷边上,众官兵一声喝彩,便齐心协力一起拉住了挠钩后面的绳索,将那无锡快拉转了方向。

这一下更是将那船头上的青年唬的够呛,特别是看着岸边上那些个犹如虎狼般凶恶的官兵,看着他们明晃晃的枪头刀刃,心里就彻底死了一般,全身凉冰冰的,没了一点知觉,只是不住筛糠似的抖,因为此刻的他已经被那官兵方才的话吓破了胆子,真的担心那些官兵恼了会在他身上戳个血肉模糊的窟窿出来。

而现在官兵们将船一个劲地往岸边拉,那汉子就愈发慌了,先是拿着长槁不顾一切地戳住地,阻逆着船往岸边去,后来觉得胳膊扭不过大腿,而船不管他怎么撑都会被官兵来着向前,情急之下,立kè

撇了长槁,慌慌张张地跳过船这边来,扣住那倒刺入船帮的挠头,想要将船挣脱出来,可是,绳头那边毕竟有十几个大汉在倾力拖拽,纵然他使尽了全身的力qì

都没得办法撼动那挠钩半点。

倒是这一举一动都叫那捕头看在了眼里,大喝道:“兀那贼厮!作死啊,快!快给我拉!”

那年轻汉子一看那捕头当真是火冒三丈了,那狰狞的面目愈发可怕,没得办法,自家的船是脱不得身了,情急之下,大喝一声逃命啊,便要纵身往江里跳。

好在那汉子刚奔到了船边,就被在船尾那年长的汉子一把拽了回来,左右抽了两个耳光,冲着他的脑门大喝一声:“失心疯了,慌什么!”

那年轻汉子被兄长这么一打,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但是,还不待他兄长松口气,这汉子就顿时软成一团,瘫在了船边上,眼泪横飞,鼻涕纵流,真个是草包一团的模样。那年长的汉子看着他这样子,心里狠他不争气不由地捏紧了拳头,但是看着自己胞弟的样子,又有些微微的心疼。不由地叹了口气,心想早知dào

他这般不经吓,就不该带他出这趟门,原来打算借着这此的长途生意,带着这足不出户的弟弟见见世面,拜拜码头,将来也好自立门户,活出个模样来,哪知dào

竟然闹出这样一幕丑来给别人瞧了笑话。

这汉子出丑倒是没关系,可是却将此刻躲在船舱里偷偷看着的史进吓出了半身汗来,心里对着闹剧更是叫苦不迭。

可就在这空挡,这条无锡快已经被官府的兵众一口气拖到了岸边。那炭黑面孔的当差为了讨好上司,首先第一个便持着朴刀跳上了岸来,他没有直奔船舱,反而是两个箭步直蹿到了那哥两面前。黑脸差役将手里的朴刀倒持在手中,用刀背狠狠朝着瘫在地上抽泣的汉子打去,此刻站在身旁的大哥护弟心切,俯下身子硬生生地替弟弟挡了几下,大哥好像全然不疼反而像是受了赏似的陪着笑脸道:“官大爷,我弟弟初此出来,没见过世面,对不住对不住。”说着赶紧走到不远的上舱里,从破木箱子里头一把将多半的积蓄抓了出来,硬塞到那官差手里道:“多有得罪,这些都给大爷买杯茶压压惊,对不住对不住。”

那黑脸差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终究是银子,要是换做平日遇上这等识相的,这事也就算了。但是,现在船靠稳了岸边,捕头也上了船来,他哪里还能做的了主,于是,摆出一副铁面,将手里的银子往船里一撒,道:“滚你娘的,哪有这般便宜!”

那捕头此刻也带人持着一行火把走上前来,二话不说,踢脚便是一踹,这下那当大哥离得甚远,没能护住弟弟的周全,这官差的一脚用狠了力qì

,将那小子滑着船板溜出老远,撞在船帮上险些就掉下江去。拿官差一脚踹了还想再补上一脚,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小子比树枝还脆,就这一脚就经不住了,口吐白沫,两眼直翻白珠,如若再来上那么一下,只怕是要搞出人命来。这时,那汉子的大哥也心急了,赶紧连滚带爬挡在了弟弟身边,双膝一软跪下来不住地磕头求饶,而他的脊背上皮开肉绽的留下了几道深深的血印。

那官差一看,反正面子上也下的来,要是失手将人打死了,反倒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心里便也作罢,但是口风上却依旧厉害,冲着身边的左右道:“给我看好了!你!你!还有你们,给我搜!”

捕头提着朴刀站在船尾上,那些个当差的立kè

从上舱搜查起来,本来是要寻人,但是,在上舱里头,却是翻箱倒柜,砸锅摔碗,搞得一片狼藉不堪,而官兵们却乐在其中,‘搜查’的更是卖力。

“你们几个跟我来!”说着那黑脸差役带着几个兵丁便往那下舱的门口来了,踢脚刚要一脚踹开,却不想那扇木门竟然被人从里头打开了。

那黑脸官差瞪着一双大眼,很是诧异,顿时看着说不出口来。

只见在这火把晃动的光亮下,那下舱门口竟然站着一个官差,头戴大毡帽,手持朴刀,还不等那黑脸差役叫唤,便抢先开口呵斥道:“吵吵吵!诈尸呢!扰了爷爷的好觉,作死!”说着抄起朴刀便是要打。

那黑脸官差哪里料得到这一幕,发一声喊,赶紧和众人向后散开,站得远些的机灵官差一看势头不对,赶紧跳到了岸上来,一扯朴刀唰唰唰地抽刀出来。

此刻站在另一侧的捕头一看那边有情况,立kè

带人便围了上来,正要怒骂,却看见从下舱里出来的汉子竟然是一位都头,只怕是有什么差事路过此地,何况捕头和都头就不是一个级别,哪里有资格敢责问人家。这捕头脑子灵光的很,心里这念头一转,就立kè

陪着笑脸道:“哎呦,同道中人……”

“同你个头!”时迁不待他说完便恶狠狠地顶了他的话。

那捕头呵呵地尴尬笑笑,回头呵斥身边的人道:“还不快把家伙收起来!怎么这般不长眼!”那边的几个小兵一听被骂,赶紧收起朴刀来。捕头这才半哈着腰,问道:“不知大人贵属何处,此刻要往哪里?”

“他娘的,老子出来公干,还要向你这鸟厮回报,看你就是成心来结梁子的!”说着时迁便抡起朴刀来打。

捕头一看那长柄朴刀,正是官府的专属,心里哪里还有半点怀疑,赶紧放低身姿,任由时迁狠狠地拿朴刀背在他身上痛打了几下。

时迁一面打,一面心里暗骂,叫你这狗贼猖狂,这是提船家打回来。

时迁横过刀背来,用力砸在那捕头的身上。那捕头虽然不敢喊痛,此刻却已经痛的嘶牙咧嘴,站在一旁的那黑脸官差一看,顿时那献殷勤的心计有上了心头,都是朝廷的人,反正不会死人,不过是些皮肉伤,反倒能让上司领情,日后也好提拔。于是便踏上一步,大义凌然地道:“大人,是小的惊动了您,真的不关韩大人的事,您要打,还是拿我出气吧。”

时迁心里看着好笑,虽然脸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将这汉子的心思都看穿了。鼻端不由地冷哼一声,飞起一脚将那捕头踹出仗余之外,撞在一堆官兵中,被人乱糟糟地抢上来扶住。

时迁看着此刻站在面前的黑脸大汉,心里冷冷地笑了,暗道:“真好没借口打你,你就找上门来,你说我要是不领情,那岂不是反倒大煞风景。”这一念想罢,抡起刀背又是一通狂揍。

而此刻,被人扶住站在船头的捕头托着自己的腰身,看着时迁竟然一点都不客气,又疯狂地打起来,那凶横模样可比那陕县的牢头都要狠多了,看到此处,那捕头不由地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今晚这差事做的,真当倒霉,银子没捞着多少,却遇上了这等煞星,真是命背到了家。

时迁将那黑脸官差打的脊背透出血来这才住手,只把那黑脸官差后悔死了,可是此刻却又没得逃,硬着头皮咬着牙,双腿一软索性倒在了船板上。而此刻那边船尾上的兄弟两傻呆呆地看着,完全没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眼下却不是思虑那船舱里何时多藏了一个当差的官,只是现在能痛痛快快地报了仇,那就是大快人心喜闻乐见,真叫人偷着笑都来不及。

“呵呵,大人,真是对不住,大水冲了龙王庙,你看,他都……就绕了他吧!”那捕头虽然心黑,但是总还算有些道义,懂得人家替你挡了刀,自己也该为人家说个话。

而此刻的时迁打了这么一通,也过足了瘾,便住了手,故yì

吓唬那捕头道:“饶了他可以,那你来替他挨!你坏了爷爷的清净,配个不是就完了么!”

那捕头不知时迁是唬他,顿时吓得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就连嘴都软的说话没了底气。

第二百一十七章 换行头欺凌差役(贰)

时迁看了看此刻唬的连魂都丢了一半的黑脸官兵,心里不禁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脸上的横肉一撇,抬腿就是一脚,远远地踹开,恶狠狠地道:“滚吧!”

说着时迁又转过来,质问那众兵丁簇拥着的捕头,道:“你们这是发哪门子的神经,天黑了不回家搂老婆,到这里来摸什么虾米!”

那捕头听时迁问话,当下也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站到时迁的面前来,老老实实地道:“是朝廷降了旨意,要抓华阴县造反的贼人,您老难道没听说么?”

“这般废话还用你说,老子自然晓得这朝廷的旨意,不需你来聒噪。喂!我问你,在这里黑灯瞎火做什么勾当!”时迁那两撇凌云的眉头一皱,露出一脸的不耐烦来。

捕头看这官老爷脾气大的很,这官架子也足,但是在这陕县大官也见得多了,这般飞扬跋扈的不在少数,故而点头哈腰地迎着也不恼怒,道:“小的们就是奉旨到这里来盘查那伙贼人的,不小心打搅了大人,小的心里实在是万分不安。”

哼,时迁冷哼了一声,道:“你们是来抓那华阴县反叛的贼人?”

“没错。”捕头不知时迁这话是一个套子,就一口应了下来。

时迁听罢,顿时恼了起来,抽手对着那捕头就是两个巴掌,一时间打得那人满眼冒金星,脚下一个咧缺险些栽倒在江里头。

那捕头被时迁一耳光打得头晕脑胀,昏昏素素不知所以,这打挨的莫名其妙,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迁就跟着破口大骂道:“亏你说的出口,来抓反叛的贼人,你当他们想你们一样都各个草包!哼,你倒是告sù

我,你们抓的着么?”

捕头被时迁这么一顿训斥,哪里还敢说抓得着,立kè

改了主意顺着时迁的意思道:“大人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小的们都是草包,唬唬百姓尚且可以,但若论抓叛贼那却是万万没的本事。”

时迁一听,心里扑哧一声偷偷乐了,但是却丝毫没有写在脸上,反而,板起一张脸来,很是火大地又甩手赏了那捕头两个响亮的耳光,吓得连同身边近处的兵丁都惊的跳脚。

“没本事!叫你们没本事!朝廷花钱养着的就是你们这么一帮废物,怪不得会让人家造了反!”说着时迁扮出一分极为愤慨的模样,胸腔随着呼吸剧烈的起伏着,仿佛有一股巨大的能量正在那里汇集,马上就要爆fā

了一般,时迁拿眼切着毡帽的帽檐边虎视眈眈地瞪着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那些兵丁,那些个触及时迁歹毒目光的人都一个个不寒而栗,生怕时迁会迁怒于自己,不由地稍稍挪动脚步向往后撤。

时迁继xù

训斥道:“你们这个样子,莫说那些叛贼不会来,就是真的来了,你们更挡不住,一个一个就像那……那……”

时迁语气甚急,想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可是话说到头了也没想出个合适的。而就在这当口,那捕头赶紧一哈腰补充道:“我们就是饭桶。”

时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骂道:“何止是饭桶,我看就是马桶!一个个就会欺负这些个手无寸铁的破打渔的,刚才不是很英勇么!要是少华山的人马杀到你们面前呢,哼,屁都不敢放一个,早就鞋底抹油溜之大吉了。”时迁骂了一遍,又操起朴刀来,拍了拍那些站在近处官兵的脑袋,把他们头顶上的帽子一刀鞘都打落下来,呵斥道:“不是我说你们!功夫不济也就算了,脑子也不灵光!”

那捕头一听这句,脑子顿时灵光了,虽然心里不忍,但是毕竟赶紧把这瘟神打发走了才是正事,等他走了发财的机会以后不愁没处寻,心里想着便伸手摸到腰间的那鼓鼓囊囊的丝绸钱袋。可是还不等他动作,时迁就接着骂道:“分不清谁好谁坏是不是!我看你们就是出门没带眼睛,等人家少华山的人马站在你们面前,你们都认不出来!人家把你们骂惨了,你们还得当爷给人家侯着!”

那捕头被时迁这一通骂给唬的,额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滴来,顺着脸颊流进了嘴角,咸咸的,真不是个滋味。

这时候时迁又骂起来道:“拿爷爷的船来捞银子?看我像反贼是不是!来来来,你们不是有画像么,把火把拿近些来,照上看看,老子是不是你们要抓的人!”说着时迁便过来一扯那黑脸公差的领口,要他取画像出来对比。

那黑脸汉子瞧这都头凶恶的样子,生怕再挨一顿拳脚,于是便真的从怀里颤颤巍巍地取出厚厚的一包叠起的纸张来。

时迁本来只是想唬唬他,让他们不敢妄加揣测,却没想到唬过了头。虽然时迁没见过官府是怎么画他的,但是以往却也在城门侧旁见过缉拿悬赏的告示,此刻不由地有些后悔,一旦这黑脸官差抖开画像来比较,那这戏码哪里还能演的下去,非穿帮不可。

时迁的一颗心刚悬上嗓子眼,只见那黑脸大汉刚打算展开缉捕的画像,那捕头也恰好一步上来,劈手就将那画像夺过来,一把揉在一起丢在江里,抬手狠狠打了那黑脸官差一个巴掌,呵斥道:“混蛋,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大人的英姿神武,哪里有山匪的气息,也敢将大人与山匪比,不想好过,要回家种田了是不是!”

那黑脸官差一手捂着脸,很是委屈地站在一旁,一个劲地点头。时迁看着心里很是满yì

,内心偷笑自然是少不得的。

“大人,小的们不懂事,实在是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捕头声音很温顺地道歉。

时迁装出一副爱理不理,一点也不领情的样子道:“你不要对比对比?”

“不必不必,小的虽然眼拙,本事也没多少,但却是一心为朝廷安危着想的,那些个贼寇的画像,我都天天在看,已经了然于胸,您相貌伟岸,决然不是。”捕头这话说的自以为甚好,明地里谦虚暗地里自捧,还稍带恭维下大人。

时迁冷笑了一声,道:“你可看仔细了,要是漏过了贼寇,要你们的好kàn

!”

“小的,瞧仔细了,大人当真不是,之前是小的们误会了。”官差说着又赔了一阵不是。

时迁看着那捕头,闪身让到一边,道:“那要不要进去再摔些什么?”

“不敢不敢,小的就是有九颗脑袋,也断然不敢。”那捕头说着将他那颗圆滚滚地脑袋摇的拨Lang鼓似的。

时迁点了点头,背过身去,猫腰正要进到下舱里去。

那捕头不知dào

时迁这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当他尴尬之时,时迁又侧过脸来骂道:“既然不是,你们还留在老子的船上干什么!找死啊,是不是,耽搁了公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那捕头一听这话,顿时欣喜,一招手收拢了人马,一伙人直往船下狂奔。可没想到,那捕头还没来的及脱身,只听的时迁的声音又在脑后响起来。

“站住!”

捕头被这声音生生唬了一跳,顿时赶紧收住了脚步,全身更是像石化了一样,心里顿时乱了起来,天晓得这噩梦般的都头还会有什么手段。那人心里紧张不堪,一条条冷汗也顺着脊背流淌下来,身子很是僵硬地回转过身,依旧是一张笑吟吟的脸迎着时迁,恭恭敬敬地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把这里当成什么了,想来的时候提着裤子来了,想走拍拍屁股就走!”时迁怒骂道。

那捕头脑子又灵光了,赶紧解下腰里头的钱袋子来,双手送到了时迁的手中,道:“小的们这一晚就捞到这些,还望您笑纳。”

时迁夺过钱袋,在手里头掂了掂,差不多有几十两的模样,于是一挥手,骂一句“滚吧!”便撵了他们下船。

等船家撑着船开出老远,再也看不到岸边上官府的火光的时候,时迁这才走到那看的目瞪口呆的船家身旁。那年轻的汉子挨了打,对官府的人很是忌惮,方才又见了时迁的狠模样,此刻见他过来,不由地心里生出惧意来。

却没想到时迁走到他们身边,全然换了一副口气,很是和气地道:“他们打你的,我都替你加倍奉还了,喏。”说着时迁将手里的那包银子丢给了那年长的船家,道:“这包银子留给你,他们打碎了东西,我可没钱赔你!”

时迁怕船家对自己的身份起疑心,虽然语气缓了,但是,遣词度句都仍旧带着一股淡淡的无情。时迁说罢一声不吭地回到了下舱里去了,只留下两个船家感激的热泪盈眶。

对于时迁的表现,史进吹灭了下舱里的油菜灯,将外面的情况是看的一清二楚,对那些大宋官差百出的丑态是忍俊不禁,但对时迁的机灵更是赞赏有加。此刻见时迁进来,心里很是高兴,学着那捕头阿谀奉承的腔调拿他打趣道:“恭候大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晁天王失手结仇

【济州郓城县石碣村】“大爷。大爷!”

一个家丁从府门外一面狂奔一面朝里面的晁济道禀报,穿过了府宅的前院,绕过了几道游廊便奔到了晁济道的正厅前来。这时,一个身子壮硕的汉子正从屋里探出了身来,见到那狂奔的家丁没头没脑的冲到面前,瞪起一双虎眼,看着那家丁道:“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家丁挥汗如雨地一抹额上成片成片的汗滴,喘息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大爷,不好了不好了,村东头的臧寒中带了大批的人正往咱们的果树林那边去了!”

“他们去咱的果园干什么?”晁济道问那家丁道。

家丁来不及tiantian干裂的嘴唇,急忙回答道:“晓得不知dào

,估计没按什么好心,前些日子他们不是赶了大片的牛进了咱们的田里,今儿个我远远瞧见他们拿着斧头和砍刀,看那样子是要砍咱的果树……”

“什么!这混脏王八蛋,我让他三分,就越来越放肆了!还真当我晁济道是好欺负的。”晁济道心里火了,将袖管挽起来,一挥手道:“召集兄弟,抄家伙,跟我去干他娘的!”

“是!”那家丁得了令,立kè

快步跑了出去,铜锣一敲,不过多时便在前厅聚集了五六十号汉子。

晁济道从前堂的屏风后面绕过来,一手提着朴刀,一手便要招呼兄弟们跟他走。这时候,前厅的台前快步上来一个人,这人国字脸面,大眼浓眉,留了一把精干的短须,远远一看很有大将的风范,身着一身皂色的布衣,全身的肌肉被勾勒的沟沟壑壑很是明了,光看他上台阶的那几步走,就晓得这人功夫一定非等闲之辈。

“大哥!出什么事了。”那人迎着晁济道便问。

晁济道循声抬头一看,这人正是自己的弟弟晁盖,便道:“你赶回来正好,村东头的那老王八蛋带着人去砍咱的果树去了!”晁济道说着便要招呼兄弟们走。

晁盖这下晓得的,一定是那臧寒中又来挑事。在这石碣村就两家大户,一个是晁家,一个便是臧家。两家虽然一个住在村东头,一个住在村西头,而且在郓城县里各有各的商铺买卖,本来说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两家之间却偏偏因为“一堵墙”闹了起来。

说来话长,这一堵墙原本是晁家的侧院的外墙,因为老鼠闹得厉害,硬是将墙根下面掏了个空,常年风雨日晒以后就更加不牢靠了。谁想得到,又是一场雨夜之后的清晨,十年都不往村西头来的臧寒中偏偏一大早地就从这堵危墙下经过,用晁济道的后来的话说“这堵墙就偏偏这么争气地倒了”,虽然没有砸死那臧寒中,却也打破了这厮的狗头。这么一来臧寒中就带着他的儿子臧敖,领着众家丁操着家伙寻上门来。

臧寒中指着自己缠着绷带的脑袋,要晁家给个说法,赔礼道歉不说,另外还要赔偿他三百两的雪花银。此刻的晁家还完全弄明白怎么回事,家丁看不惯臧家的那股横劲,非但没有迎他们进去,反而门徒纠集起来枪枪棒棒的也林立了一院,愣是将上门吵吵嚷嚷的臧家众人的势气给生生喝住了。晁济道查明了事情,才知dào

真的是自家的外墙倒塌砸着了人,慌忙喝退众人将臧家父子迎了进来,和晁盖连番赔礼,盛情款待,但是这毕竟是外墙自倒并非人为,就算是闹到官府去也当属于天灾人祸的一类,要赔也万万赔不到三百两的价位。

对于这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事,晁家也看的出这就分明是讹诈,莫说手头上没有这么多的现银,就算是有,以晁济道的暴脾气,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子都不会给。就这样,事情闹到了官府,在公堂上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各家占着一边的道理,谁也不让步,而且两家又都是本县的大户,县令哪边也得罪不起,这姓吴的县令便想了一个聪明的办法,从中间撮合,要两家私了,于是这件事闹的时间长了也就此搁浅下来。

本来这事也不复杂,但是闹到了最后,两家就此结下了梁子,明争暗斗,事情也是越闹越大,县令一看这两家毫无收敛之意,便转了思想,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两家恶斗,自己坐收渔利。而两家的门客也为这事常常擦枪走火,县城里遇到县城里打,村里头遇上村里头打,总之是相互寻晦气,互相找麻烦。

后来晁盖实在看不下去了,也曾登门主动讲和过,但是臧家就是咬定要赔三百两银子的事死不松口,三番五次也让晁盖没得商量。晁盖求和不成,反倒更让臧家气焰嚣张起来,不但暗中放了一把火点了晁家的草料,还一度在晁家周边开挖深坑。就拿最近的事来说,那臧汉中的独子臧敖更是驱逐牛群践踏了晁家的良田。眼看稻谷也快到了收割的季候,却没想到这一季的幸苦都被这一群畜生白白糟蹋了。晁济道怒气冲顶,便立kè

差了几个身手好的门徒,趁着臧家晚上猝不及防的时候,偷偷打开了牛圈的围栏,丢上几挂鞭炮,就将里头的水牛吓的四下乱撞,不但将闻声出来的臧家家丁冲撞的东倒西歪,伤重连连,更是将臧家的院落搞得一片狼藉。臧家上下鸡犬不宁地追了一夜,到头来大清早一点数还是少了大半。

吃了这番哑巴亏的臧家父子哪里肯就此罢休,非但没有丝毫的收敛,反而更是变本加厉的图谋报复。这臧家父子在看着一院的破败,便就关起门来想对策,这臧寒中虽然手段毒辣,可是却没什么脑水,干事就是一根筋,想起什么就是什么,倒是他那个宝贝儿子就不一般了,一双贼眼滴溜溜一转,就是一肚子的坏水。

这一次臧敖也不例外,贼眼一动便想出了对策,他们咱们的牛开刀,那咱们就那他们的树开刀,反正他们已经损失了稻谷,要是连果子都没了,看他们今年自身难保,还怎么照例开粥铺施舍粥饭!他们这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坏不得,但既然是做善事就不能那旧米来做粥,到时候等他们不得不将陈米旧粮拿出来,看他们的面子往哪放,来年怎么活,倒要让他们自己也吃一回这哑巴亏。

主意就这么敲定了,臧寒中本来是要等到晚上去,可是他这宝贝儿子却又不依了,拍着胸脯指着一院的庄丁,说道,咱们又不是怕他,何必偷偷摸摸的去,果树在南山上,又不会说话,咱们动作快些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就都统统给他砍掉,不过话再说回来,就是他们看见了也不打紧,你看晁盖那个熊样,能把咱们怎么样?

于是臧敖提了一把朴刀,带着庄丁拎着砍刀,扛着斧头一伙人悄悄地便往南山上去了。可半道上却恰好让从县城里回来的晁家家丁看了个正着,慌忙这才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当下晁盖见哥哥要去,便赶紧抢上前来,道:“大哥,他们欺人太甚,我去!”

晁济道一想自己的这个弟弟不但在江湖上有威望,功夫也是好的没得说的,于是将朴刀递给了晁盖,道:“小心一点!”

晁盖点了头,接过朴刀提在手里,便一挥手,带着众门徒壮丁便直往南山上赶。晁盖不敢怠慢,一路绝尘狂奔,可是,等上了南山还是来得有些迟了,南山上的篱笆不但被臧家的人给拆除出一个大缺口,而那些臧家的人已经四五一团地围着果树在奋力地挥刀操斧。

“住手!”晁盖震天的一声怒吼将众臧家家丁生生唬了一跳,不由地面面相觑停下手来。

臧敖一看这死对头来了,一脚踩在一颗倒下的果树主干上,拖着挑衅腔调道:“愣什么,兄弟们给我砍!”

“放肆!”晁盖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来,后面曹家的人也紧紧地跟上,像潮水一般涌动过来,晁盖吼道:“谁敢给我动手!”

“怎么,找事啊!”臧敖一看晁盖这个架势实在是来者不善,于是将砍刀在果树上狠狠地剁上一刀,呼啦地一声将臧家的人手也纠集起来,朝着晁盖等众下来。

两拨人马在果园前站住了阵脚,中间隔着半丈宽的一条空,左右两边都站满了刀刃出鞘的壮丁,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个不但牙齿咬得嘎嘣响,那一双双的眼睛都仇视地似乎要盯出血来。

晁盖跨上一步,朝着面前的臧敖大喝道:“臧敖,我百般让你,你别不识抬举!”

“姓晁的,告sù

你,今个以后,这果园就姓臧了!”臧敖翘起一点下巴,扬起一个高傲的身姿来,一挥手道:“来人把晁家的桩界扛过来!”

说着几个肌肉结实的汉子便两人合抱着一个方方长长的木桩上到前来,喝地一声发力,竖起来放在了臧敖的面前。

臧敖拍着木桩道:“把这家伙搬回去,算便宜你小子,这果园就算是抵了那三百两银子了!”

晁盖冷笑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臧敖的面孔,一句话都没有说。

臧敖看着晁盖的样子,心里不禁生起一股寒气,全身不由地随之哆嗦,道:“你要干什么!”

第二百一十九章 晁天王失手结仇(贰)

晁盖恶狠狠地盯着臧敖微微皱起的面皮。双手一发力愣是将臧敖面前的那根两人合抱的桩界给扛到了肩头上来,接着步步向前紧逼,结实的胸膛撞开了臧敖,跌得那厮被手下庄客急忙扶住,但是此刻的晁盖已经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从中间将臧家人马破Lang剪开,带着晁家的门徒一队人呼呼啦啦地锥子形状挤开了臧家的人,在后面紧紧跟着进了果园来。

臧家的人间晁盖一个人就轻易地将桩界扛了起来,不由地心中都是一惊,他们谁也没有想到晁盖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就连被撞开的臧敖都心里暗暗吃惊,虽然两人同在一个村子长大,但是,这不相往来的情况让他根本就没见过晁盖的功夫,更没见过他有什么非凡的本事,除了见他广收门客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而现在,臧敖晓得了,原来江湖上称他为托塔天王,原来并不是因为广收门客的缘故,而是有这样两膀子的力qì

,这就怪不得他仿照晁盖也招收门徒却没落下半点声誉,原来问题的节骨眼在这里。

不过好在臧家有钱,收的门徒是晁家的两倍还多,现在虽然被晁家一时占了上风,但是人多势众臧敖也一点都不怕他。于是,臧敖从众人的扶持中挣扎起来,望着晁盖宽厚的脊背吼叫道:“晁盖,你给我站住!”

晁盖没有理他,依旧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告sù

你,晁盖,这块地我要定了!”臧敖说着便一挥手,将两边的众人就纠集成黑压压的一团,朝着晁家众人的方向过来。

晁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顾自己将桩界扛到原来的地方,这桩界方才被臧家的人挖倒,此刻在地里还留有一个半大不深的方洞。晁盖将力qì

一沉,嚯地一声轻叱,便将那桩界从肩头卸下来,准准地插进了原先的那方洞中。接着晁盖又从地上拾起了臧家落下的一把斧头,翻提在手,朝着桩界的顶头,用力地当锤子往地下砸。

可还没砸了两下,臧敖便带人上到近前。晁家众人一看臧家那腾腾的嚣张气焰,恐怕是真要动手了。于是,便立kè

迎了上去,噌噌地将刀剑拔了出来像一堵墙一样,将臧家众人挡在了园子外面。

臧家的庄丁一看,立kè

抽刀的抽刀,握斧头的握斧头。两边的情形是一触即发,谁也不肯让步,都恶狠狠地盯着对方,把拳头捏的嘎嘣儿响。此刻果园却因为这样的对峙顿时安静下来,空阔之中只有晁盖一锤一锤的落定之声。

臧敖心里没得耐心了,便破口大骂起来:“姓晁的,你抢得回桩界,这果园也不一定就是你的!就算你守住了果园,我也定叫你晁家上下鸡犬不宁,明天烧了你的宅院,后天就掘了你的祖坟!这石碣村,有我没你,叫你晓得厉害!”

晁盖依旧不啃声,只是顾自打桩,仿佛臧敖方才说话都是在放屁,他一个字都没听到耳朵里去。

臧敖见晁盖爱理不理的姿态,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起来了,虽然面前有晁家的众人挡着,近不得晁盖的身,但是臧敖是有心的人,这一趟更是有备而来。他立kè

叫左右将黄雕弓递过来,拉弓上箭,一支锐利的箭头直指晁盖的后心。

晁家众人看见了,同时大喝,要臧敖收起箭来,不然就乱刀上前索性拼个死活。但是,臧敖这般人数占了优势,晁家的人刚叫出声,臧家的庄丁便也对骂起来,无奈寡不敌众,一时间又将晁家的声音给强行盖了下去。

臧敖心里得yì

,仗着人多势众,哪里还在乎这些庄客的威胁,现在唯一忌讳的便是官府,只要不贪上人命官司,怎么闹闹都会摆平。于是,臧敖有心要震慑晁盖,便将箭头避开了他的后心,直指着那根桩界,他轻觑一眼,瞄的准了,便脱手放箭。

嗡地一声弓弦响过,晁家众人生怕那一箭射中晁盖,一面惊呼小心,一面回头。只见此刻的晁盖面不改色,依旧在钉着桩界,而在桩界头上的那个晁字上,却多了一支箭羽,这箭不偏不倚,正好刺在了晁字的“日”“兆”之间,就像射中晁盖的喉咙一般,这叫斩首。江湖上最忌讳的便是射杀砍剁人家的姓名,特别是那些个扎了纸人百般欺辱的家伙,叫人家知晓都会被寻上门来就此开杀。

当下臧敖并非不知dào

这是极大的不敬,而是故yì

为之,虽然当下怕惹官司不敢杀人,但是,这一手却恰好走了一个擦边球,官府没法典可查也不会去管耳朵小事,但是在晁家来说,当中被人射了姓氏却是犯了大忌讳,要是不讨个说法,今后,谁都敢在晁家的姓氏上剁上一刀,到时候那还了得。

晁盖看着这支刺破晁字的利箭,这才停下手来,回头穿过众人的背影,看着那臧敖一脸奸计得逞的高傲,心头的火气呼啦呼啦地往上冒。晁盖一把丢下斧头,便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过来,分开了晁家的人群,站在了臧敖对峙的最前面。

臧敖以为晁盖就停步在那里和他“讨说法”,却出乎他的意料,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晁盖并没有在自家的阵营前停步,而是直接两步流星跨到了臧敖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扯住了臧敖的衣襟,猛地一扯,将臧敖整个都翻转过来,肌肉刚劲的臂膀将臧敖的脑袋紧紧夹住,便拖倒在地,直往后面而去。

臧家的人没有料到晁盖还有这么一手,见自己的少主被人倒拖着走,这才一个个急了,赶忙挥着砍刀要上来救人。晁家的人一看也立kè

挥刀迎了上去,两边人马就此乒乒乓乓斗了起来。

晁盖这边怒火中烧,心想今日不给臧敖些厉害瞧瞧,他日定然让他骑到脑袋上去拉屎。今儿个敢射桩界,明日就真敢掘了晁家的祖坟。

晁盖刚想到此处,被夹在胳膊里的臧敖一路乱蹬这腿,他从小就是左拥右簇地长大,哪里吃过这般苦头,于是,不禁大声叫嚷起来,威胁晁盖道:“放开!放开老子,不然定叫你晁家上下不得好死!信不信惹急了老子,烧了你的庄园,掘了你的祖坟……”

反反复复又是这两句威胁,晁盖心里火大根本不想听他放屁,胳膊上再加三分力qì

,勒的臧敖喘息都受制,哪里还发得出响,喉咙里咕噜咕噜的一阵响,脸就被憋紫了。

晁盖将臧敖拖到桩界前,一把将臧敖撞在了已经部分入地的桩界,这一撞虽然脖子喘得上气来了,但是这一头却也撞的脑子发昏发酥,满眼金星直冒。

“他娘的,敢动手打老子!”臧敖一句话还没说完,晁盖便双脚分立扎稳,一把撸起袖子,便将臧敖后脑上的发髻一把死死扯住,大喝一声,便发力将臧敖提了起来,照着桩界顶上就是奋力的一砸,仿佛此刻的臧敖已经不在是人了,反倒那颗脑袋成了晁盖手下的一把肉锤头。

先前几下臧敖还撑得住,但是再往后,这才领教了晁盖的力qì

和手段。脑袋毕竟不是铁做的,撞在那石头一般硬的桩界上,直把臧敖痛的嘶声长嚎。

咣咣咣!晁盖出手甚快,一下连着一下,都不带半点拖泥带水的样子,扯着臧敖的头发砸完左脸砸右脸,过不了多时,臧敖便被打的鼻青脸肿,口鼻之中也淌出了血来。晁盖没有停手,依旧一下紧似一下地朝着桩界上砸,臧敖起初还能有点抵抗,可是,后来就渐渐不支,连呼喊声都淡了。

晁盖看着臧敖的血流从桩界的端头一直流到了底,心里也怕将这臧敖打死,于是便也收了手,飞起一脚将臧敖揣飞出一边。

此刻在果园口厮杀的两家,还在刀来剑往地厮斗在一起,不少人都受了伤,淋漓的鲜血落了一地。晁盖一面往这边奔来,一面放眼大略一扫,自家的兄弟人数不多,但是好在各个武艺还好,虽然吃了亏,但是却还没到一触即溃的地步,趁着现在,晁盖几个起落,便冲进了混战之中,空手入白刃,左右开弓,将臧家的人打的呼爹喊娘。

晁家的兄弟们一看自家二爷上来助阵,威风大增,一下子就在晁盖的助战下,将势气翻转,压倒了过去。

臧家的人马一看晁盖竟然有这般厉害的功夫,当真是深藏不露,一个个掂量了掂量都觉不是他的对手,迎着晁盖的便虚晃几刀便赶紧后撤。一下子那些上前拼命的气焰又灭了三分,被晁盖在其中横冲直撞地将臧家的队伍打散开来。这队列一旦被打散,就愈发没了什么气势。在这样的群战之中,火拼的就是一股子气势,没了气势还打个屁。

当下臧家的人群龙无首,没有指点号令之人,再加上晁盖这所向披靡的功夫,以及背后晁家庄丁门客的压制,很快臧家众人就撑不住了,不晓得哪个发喊跑了,其余的便也虚幻几刀没了招架之功,眼看情况不妙,也一哄狂奔散去。

第二百二十章 晁天王失手结仇(叁)

晁家众人见臧家的庄丁抵挡不住四下纷纷逃窜,乘胜追出没多远,晁盖便发一声喊,将晁家众人都叫了回来.

晁盖点齐了晁家的人马,最后看了一眼满面是血的臧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瞧他那灰眉土眼的一副落败样子,没有了半点平日的嚣张气焰。晁盖看臧敖的那副可怜相,实在是可笑,簇拥着一帮子人马过来,闹了一通,落得这般惨败的下场,还被人给丢弃在这里。

晁盖踢了踢此刻被打趴在地上的几个臧家的门徒,道:“扶着你们主子快点给我消失,这里不待见你们!”

那几个躺在地上的听了,挣扎着磨磨蹭蹭地要爬起身来,晁盖看着他们的样子很是不耐,从左右手里抽了一把带血的朴刀,狠狠地砍在了离那人头颅不过一寸的地方,吓得那厮们一个个骨溜溜地连滚带爬地到了臧敖的身边,此刻也顾不得什么伤痛在身,架起臧敖跌跌撞撞地就是赶紧往山下挪,生怕哪里慢了,让晁盖追上来再补上几刀。

晁盖赶走了那帮畜生,放眼看了一眼果园,血迹染得斑斑驳驳,到处都是散落着砍刀斧头,而在远处,已经有几棵被砍到的果树,此刻迎着夕阳,显得那么惨淡。

晁盖看罢,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声,便带着晁家众人扶着受伤的兄弟们一同回了庄上。

这是晁家和臧家第一次公开的对峙,也是第一次见血的肉搏。虽然臧家损伤不少,但是在晁盖看来自己这边其实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当月上枝头的时候,晁济道摆开宴席,庆祝着晁家的胜利,可是,酒还不到半酣的时候,只听大门外哐哐哐地敲响起来。

“去,看看是什么人!”晁济道听着门敲得又响又亮,霸气十足,只怕是那臧家的人又来闹事,立kè

警觉起来。一面叫人踩着梯子上院墙上看看,一面众人纷纷放下了酒碗,各自抽了朴刀在手,静静地看着火光耀天的大门外。

那个前去查看的小厮回来了,赶忙回报道:“是个官府的!”

晁盖一听当下晓得,是自己一时愤慨估计是将那厮打残了,这下臧家报了官,是衙门差人来捕他回去的。就在众人乱哄哄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晁盖安安稳稳地举起酒碗喝完最后一口酒,将酒碗轻轻放下,道:“去开门吧,是来找我的。”

那小厮得令去了,回来的时候便有几十个官府的差役腰挎朴刀,打着火把进了院里来,为首的是一个矮胖的都头,额头右侧有一个黑痣,在火把的照耀下很是明显。

晁济道看见此人,赶紧迎了上来,供着手客套道:“哎呦呦,是什么风把魏都头给吹来了,快请!快请!”说着晁济道一面拉着魏都头的手入了席,一面赶紧吩咐小厮道:“快快给魏都头和众兄弟们添副碗筷来!”说着晁济道又给晁盖试眼色,晁盖也立kè

殷勤起来,陪着笑脸招呼那些差役纷纷入了席。

魏都头知dào

晁家现在用得着他,所以也不客气,一面笑着道:“例行公事,呵呵。”一面也就半推半就地坐上了主席。而那边晁盖也已经招呼这众人坐席吃酒,方才的热闹顿时又恢复了原状,有说有笑,但是晁家众人的心里已经没了吃酒的心思,那滋味很不好受,但是为了配合大爷的意思,不得已强作欢颜,推杯论盏。

晁济道接着这热闹的氛围一下子缓和了本来该有的肃穆,当下斟满一碗酒,端到胸前,两人都是明白人,晁济道便开门见山道:“这次……恐怕要魏都头多多费心了!”

魏都头晓得这晁家家大业大,要是借机攀附得上,那以后还能多多少少没有自己的好处,于是,嘿嘿一笑,道:“好说好说,干了!”说着两人对饮一碗。

晁济道和魏都头两人简简单单两句话,心照不宣地便将该说的想说的,就都说在里面了。

晁济道的了魏都头的这句话,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底,便乘热打铁地道:“魏老哥,不知……吴大人的意思是?”

这一声魏老哥叫的这魏都头心里很是舒服,听晁济道问,便直言直语地道:“吴大人倒是没什么态度,是那臧寒中下午的时候跑到衙门去告状,说他儿子臧敖被晁二爷给把鼻骨打断了,而且还重伤了好几个庄丁,本来我和吴大人想想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那臧寒中却偏偏要缉拿凶犯,否则就要到府衙去讨说法。”魏都头长叹一声,接着道:“吴大人也是没得法子,见谅见谅!”

晁济道一听就知dào

是臧家的人告到衙门去的,心里暗自将臧寒中这**驴骂了一遍,脸上陪着笑道:“唉,又让魏都头和吴大人操心了,实在是惭愧的紧,我晁济道无以为谢,稍稍一点心意,还望魏老哥不要推辞!”说着晁济道一挥手,早就得了大爷眼神示意的小厮此刻拖着一个托盘上来,呈到了魏都头的面前。

“这是十碇银子,共二十五两,魏老哥莫要嫌弃。”晁济道说着捧了红布包着的银子悄悄地放在了魏都头的手里。

魏都头拿手一掂量,果然差不多,真材实货,摸在手里都是说不出的舒服。魏都头将银子紧紧攥在手里,喜形于色地问道:“这是我和大人的?”

晁济道一眨巴嘴,含着笑道:“啧!魏老哥想哪里去了,吴大人的,我另有一份准bèi

,还望魏老哥代劳!”

魏都头一听这话,顿时整个心都乐开了花,眼眸笑的都弯弯地眯上了,一张海嘴也快咧到耳后去了,欢喜地一拍胸脯道:“好说好说,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其实,我和吴大人对你们两家的事都是心知肚明,那臧家实在是欺人太甚,像晁二爷这样的英雄,莫说打残了他臧敖,就是打死了他,我们也会给你周全!”

晁济道一听这话,当下拱手道:“那就有劳魏都头费心了!”

“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不必这般客气!”魏都头说着便将胳膊搭到了晁济道的肩头上,道:“咱们这般好的交情,我再告sù

你一个消息,看那臧家的样子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吴大人也晓得这臧家和府衙上有那么一丝的牵连,所以没得办法,为了稳住臧寒中,只怕要委屈委屈咱晁二爷。”

晁济道一听这话,当下又有些担心起来,衙门这地方本来就是不去为好,但是,吴大人既然想委屈二弟,这其中不知又是什么意思。于是,晁济道将手紧紧抱拳道:“魏老哥,你看吴大人这是……”

魏都头伸出另一只手,将晁济道抱拳的双手轻轻按下,笑着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请咱晁二爷进牢里住几天,便完好无损地给您送回来。”

晁济道一听,眉头不由地还是微微蹙了起来,这牢狱之灾说到底终究不是好事。

魏都头看晁济道那惆怅满面的样子,紧了紧搭在晁济道肩头的手臂,附在他的耳边道:“二爷交给我,你放心便是。咱们县里的牢头是孙丁,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这话说到这里,晁济道和魏都头两人看着对方不由地都哈哈大笑起来。

“来!喝酒!”晁济道这下终于放下心来了,捧起酒碗招呼着魏都头畅饮了个够。

这一顿酒吃着吃着一转眼就到了五更天,魏都头一看东边泛起的鱼肚白,抹了抹嘴角的酒渍,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道:“天就要明了,时辰差不多该走了,要是再回的晚了,那可就说不过去了,恕罪恕罪。”

晁济道客套地挽留二三,往东边一看时候确实也不早了,于是道:“都头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彼村公干,千万要进来再喝个痛快!”

魏都头红着一张酒脸,拱手道:“一定一定,晁大爷就不必送了,留步!”

晁济道也拱手,道:“‘留步’也要送到庄口,呵呵呵。”

晁济道说着便和魏都头一同出了庄门,那伙衙役众人在晁盖的热情招待下都吃了酒食,都吃的饱了,各自拿了枪棒便同晁盖一同出了庄来。魏都头一看晁盖,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结实宽厚的肩膀,道:“也不用上拷链了,晁二爷,和我们同去便是了。”

晁盖一看晁济道微微所含的笑意,便知dào

是哥哥暗中试了钱,朝着魏都头一拱手,道:“多谢魏都头!”

“呵呵呵,都是自己人,不必这般客气,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便是。”魏都头说的很有底气,想必在官府的牢狱中也是说的上话的人。

晁盖谢过了魏都头又与大哥晁济道作别,最后晁济道又捧出银两赏了众差役,这一行人才欢欢喜喜地拥着晁盖往县衙去了。

晁济道远远地看着渐行渐远的众人,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即便有钱能使磨推鬼,但是这衙门的水深,晁济道也是有所只晓得。听魏都头说的板上钉钉,但是这心里头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忐忑。

人都走出老远了,晁济道还是呆呆地站在月下,怎么也觉得迈不动步子。

第二百二十一章 晁天王锒铛入狱

晁盖和魏都头以及一大帮子的差役,一路从石碣村走到了郓城县的衙门口.此时,晨光已经洒满了青石板铺就的大道,照在衙门口左右的那对石狮子上,显得愈发威风凛凛。魏都头赔了不是,才给晁盖上了枷锁,这才将晁盖带上了堂。不久,吴大人升了堂,原告被告都带上堂来,将事情的前前后后说了,臧家对砍伐晁家的果树不否认,晁盖对打残臧敖也供认不讳,于是,吴大人便顺水推舟地果然判了晁盖押入大牢关押一个月。

臧家对这个判决虽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满yì

,但是,毕竟自己家也不在理,于是,在差役将镣铐加身的晁盖推搡出去的时候,臧寒中得yì

地撇着嘴角,奸笑着看着晁盖的下场。

晁盖走到臧寒中的身侧的时候,停下来,冷冷地道:“以往的恩怨就此了结,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两家进水不犯河水!”

臧寒中冷笑着哼了一声,将一双白眼翻起来,没有说话。

晁盖被差役推出了大堂,刚转过一个角,差役便陪着笑脸拿出一挂钥匙来,将晁盖的枷锁打开,笑答可掬地道:“魏都头吩咐过了,这镣铐的罪就不必受了,但是……晁二爷,对不住,这牢狱却免不得。”

“承蒙大恩,多谢多谢,有劳两位带路。”晁盖抱拳应承了两句,便跟在两个差役的后面,一路悠闲地散着步子,来到了郓城县的牢狱。

这牢狱是宋太祖开朝时由前朝的监狱改造过来的,后来经过州府拨款,重新修建了围墙地牢,专门由县里拨出一支差役来监押管理,并且还配备了管营和牢头。将这郓城县牢狱里头的犯人也分两层关押,地牢里头的都死关着有些罪大恶极之人,不是惯犯便是杀人越货要在秋后问斩的人。而在地牢之上,关着的也并非是什么善类,大多都是恶贯满盈的家伙,只不过,这上下牢的安置却有两个说法,一来是看罪行的深浅,二来便是看背景和所给好处。

晁盖这一遭进来,因为牢头受了魏都头的招呼,而晁济道又有些担心特地又拿银子打点了一番牢头,有这一番铺垫,自打晁家迈进了这监狱,就处处体现着特殊和例外,也由此牢里头立kè

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虽然这些囚犯晓得这里的不公,只要肯花银子没有办不成的事,但是,此番所见却也超过了他们的意料。晁盖进了这监牢,差役不但没有给他上手脚链,而且还是笑脸相陪,在他们心里的映像之中,这样的场景只有县太爷来视察的时候才会有。而这还不算是最让他们吃惊的,他们之所以觉得惊异,是因为那杀威棒。这杀威棒说起来是那太祖武德皇帝的旧制,但凡初到的囚犯都需打一百杀威棒,来灭灭罪犯的风头,说白了就是要罪犯晓得厉害在牢里头乖乖地呆着,别起什么乱子。而往往这一百杀威棒下来,管你身怀如何的绝技,都会被照样打得皮开肉绽,血流如注。耐打的也需个一年半载才能好转,若是身子薄的,打残打死也是有的。所以这杀威棒是跨入这牢门的第一道坎,也是最让人难捱的玩意儿。臧寒中正是晓得这监牢里头有这一道程序,于是,便花了几两散银买通了牢狱里头的一个小差役,要拿差役在打杀威棒时抡足力qì

狠狠下手,即使不能就地将晁盖打死,弄他个半死不活的残废也是好的。故而,晁盖在被差役推押下去的时候,臧寒中心里头早就满满当当都是晁盖被打得惨绝人寰的场面。

但是,这又得说到晁盖身上来,晁盖一路进来却不曾被押到管营那里去,更别说吃那一百杀威棒了,反倒是牢头差人麻利地给晁盖打扫出一间坐南朝北的干净单间来住,不但被衾是最好的,就连那些个桌椅都是其他囚犯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自他从晁盖进来,就有专门的差役时不时地过来添茶倒水,而且这还不算完,就连这牢狱中权力最大的管营都在晚间还专门进来,带着两个差役提着两个深红的食盒。

按照规定,但凡是入了夜那些囚犯莫说掌灯,就是连一丝火星都不会给他们,怕的就是某些个囚犯一把火将这监狱烧了。但是今夜,却果不其然又是一个例外,在晁盖的单间里用菜花油点着烛火,还特意放在一柄高架的灯柱上,将整个单间照的雪亮。

隔壁的犯人于是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晁盖这边看个分明,更是眼睁睁地看着管营从那深红的食盒中一样一样取出美食来,一碟切牛肉,一只完整的酱醋烧鸡,一条红烧金脊鲤,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各样的小菜,满满当当放了一桌,最后又抬上来一坛子泥封未动的好酒来。

众囚犯看着眼睛直发直,在这牢里头哪里曾见过这般美味,就是在梦里都不曾有过。这一个个眼巴巴地探着脖子远远地张望着,一口接一口地使劲吞咽这唾沫,而肚子此刻也不争气地一个接一个的叫了起来。就在这时,外面幽幽地传来差役宣bù

开饭的号子。众囚犯一听顿时像是看到救星似的,将注意力掉转过来,伸手探出了栏杆外,将一支支空碗朝着当路伸的远远的。

这时候,两个差役推着一个独轮的平车沿着过道一路分发一路走,每人照例一个干窝头,一勺子白水菜梗汤。囚犯将那碗小心翼翼地端回来,碗里依旧是清汤寡水,连一朵油花都不曾瞧见。囚犯看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在望望那边的吃食,哪里是一个档次,简直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不上也没得比。

那囚犯狠狠地挖了一眼那发食的差役,故yì

提高嗓音地自言自语道:“我还当皇帝老儿生辰了呢,原来也不曾好过!”

差役耳朵灵的很,循着声音往那囚室里一看,这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这牢里的地下黑老大秦东。说起来,这个叫秦东的家伙在这监狱里也住了有些年头了,当年之所以进来是因为和一庄灭门惨案有关联。那惨遭黑手的人家上下五口在一夜间都离奇消失了,屋里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血迹和地上的五只不同大小的耳朵,最后据官府调查秦东这家伙早就有灭门的意图,而且又掌握了在案发当时秦东恰好有在场的证据,只是,这五口之家的尸首却一具也没得寻见,秦东杀人的罪名不成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那昏官关在了牢里。

而在牢里的秦东也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经常以自己狠毒的手段欺凌狱中的囚犯,久而久之便拉扯起一个二三十人的帮派势力来,这些年来都一直暗操纵着狱中的大小事,因为势力做大了,有时候差役也不敢与他为难。该分一个窝头的,便分给他两个,就这般多多少少的照顾也给这个监狱带来了不少的太平。

就这样,渐渐地管营发xiàn

了利用着黑老大来约束狱中囚犯闹事,要比那些个差役更管用,于是便愈发抬举这秦东,不但满足他内外买卖的要求,还暗中默认了秦东在这监狱的帮派地位。这样一来,秦东这老大做的很是逍遥,在牢里头更是享shòu

尽了别的囚犯无法享shòu

的滋味,更是有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姿态,就连牢头有时候都会看他的面子。

可是,今天却偏偏来了这么一个大爷,不但在一夜间开了让人做梦都不曾想过的先例,而且还有管营这般前前后后的殷勤招待,在这牢里的过的比他秦东在外面还要舒服。这一切都看在了秦东的眼睛里,也让秦东不由地蹙起了眉头,毕竟自己才是这牢里的老大,在这牢里除了官差也只有自己可以过的最好,可是自己现在都是在这混合的多人牢房里啃着窝头喝着清汤,而那后生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般的待遇,当真是反了!

秦东心中见有人超过了自己,甚至连风头都盖过了自己,心里实在不爽,便故yì

抱怨了一句给那官差听,也是给那管营听。

官差本来是想要大声呵斥一番的,可是一看是秦东便也只好作罢了,回头又多留了一个窝头给秦东,暗中递了一个眼神,告sù

秦东现在万万不是出头的时候。可是秦东恨不得一手打掉了差役手中的窝头,只是差役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也不能去招惹,便一把夺了过来,一双白眼恶狠狠地朝天一翻,心里已经开始想着法子要好好折磨一下这个备受敬重的汉子,不然这牢里头谁是老大!

可是就在秦东在这边大发牢骚的时候,晁盖那边的管营也和晁盖吃了一旬酒,客套几句出了房来,管营往外走了两步又调回头来,在一个拐角的暗处,招呼那牢头过来,吩咐道:“告sù

秦东,让他小子把招子放干净些,别给我得瑟,不然我可对他不客气!”

第二百二十二章 福祸相依陷牢狱

在管营和牢头一前一后都离开了监狱的时候,整个牢狱又恢复了一片死沉般的寂静.

晁盖的单人房里,依旧亮着油灯,晁盖坐在下面,就着花生米,慢慢地品着碗里的好酒。心里想着,在这里虽然苦闷但是好歹有哥哥上下打点,活的依旧舒坦,倒是等一个月后出来了,晁臧两家的老帐也就算一笔勾销了,这勾心斗角的日子也终于到了尽头,可以好好地安心下来过日子了。晁盖想着,微微地笑了,心里高兴,这酒就是一个人也依旧是那么的痛快。

“喂,那厮汉子!”

晁盖听到那边有人叫他,放下酒碗便回过头去,只见在相邻的号子里,黑漆漆地关着十八九个大汉,在菜花灯的光照下,晁盖可以勉强的辨认出个轮廓来,在栅栏的另一边,一个粗壮的汉子抱着胳膊站在当前,后面簇拥着黑压压站着不少面色不善之人。看样子,这立身于前的这个汉子,是这伙人的头头,而方才说话的也正是他。

晁盖晓得这帮子人不是善类,看了一眼,也没有理会,回过身来依旧筛满了酒,端起来便喝,可是酒还没有送到嘴边,只听乓的一声脆响,晁盖手中的酒碗就被一枚石子打破了一半,清冽醇香的酒水顷刻间溅了晁盖满身,晁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衣襟被酒水打湿了一片,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咬了咬牙,忍了下来。

那投石子的人,便是为首的秦东。他在鼻端冷哼一声,轻蔑地道:“我不晓得你在外头算什么东西,但是进了这儿来,就得来拜拜这儿的码头,懂懂这儿的规矩!”

这样的泼皮,晁盖是见的多了,当下哪里将他放在心上,只是晁盖有些好奇,像这牢狱这样的一个受苦之地,还能有码头有老大,实在也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于是,出于好奇,晁盖并没有完全忽略掉他们的挑衅。反而,晁盖淡淡地笑了笑,拖了一条长凳,往那栅栏的近处走了两步,到了差不多的地方,将这长凳往当地一放,便一屁股大刺刺地坐了上去,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必说。

秦东在这牢里头混了多少年了,哪里有人敢这般藐视他的权威。即便是有些个硬骨头的家伙,在他的呵斥唬咋下也不会冲了他的风头。但是现在晁盖这样子,明摆着就是要他好kàn

的。秦东想到这里,不但面子上下不来,心里更是火上加火,不由地攥紧了拳头,将指节捏的嘎巴响。

秦东的小弟刘一毛最是个察言观色的主,当下发xiàn

老大的势头不对,立kè

,站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晁盖破口大骂道:“你这哪里来的鸟厮,见了我大哥也不下拜,看你那一脸的恶相,就是天生的贱骨头!好歹落在我们的手里,定叫你粉身碎骨!”

晁盖此刻听了全然不惧,倒是像是看笑话一般,微微笑笑道:“你我不曾相识,恐怕前世也无恩怨,何必如此?”

刘一毛双手一叉腰,狠狠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放屁!什么叫无恩怨,自打你进来就犯了我们的忌讳!”

“哦?有何忌讳,来时不曾听魏都头说起。”

“你少拿魏都头来说事,实话告sù

你,在这牢里头明处里是管营最大,可是,暗地里却是由我们老大一人操纵。按道理但凡进来的囚犯,不但要交上十两银子的保身钱,还要拿最好的东西来孝敬我们大哥!”

晁盖听了做恍然大悟之状,点了点头,道:“我晓得。”

刘一毛冷冷地看着晁盖,更加威风了道:“晓得就快些拿出来!”

晁盖心道,这些顽固不化的恶霸,进了这里还依旧这般霸道横行,虽然心里不快,但是想想自己也不过在这里呆个一月时间,犯不着与他们结仇,于是,便探手入怀,摸出十两银子来,递到刘一毛的手里。

秦东垂眼一看果然是十两银子,不由地眼眸一亮,而那刘一毛刚要伸手去接,秦东就微微外撇了下肘,暗暗抵住了刘一毛,刘一毛是个聪明的人,立kè

会意,当即变了脸色骂道:“妈的!你戏耍老子是不是!”

晁盖一看刘一毛转变的态度,笑着道:“这就是十两银子,哪里曾戏耍你,不信拿去掂量掂量。”

刘一毛指着晁盖变本加厉地骂道:“哪里容得你来狡辩,十两银子是论别人的价,现在,你得交五十两!”

晁盖知dào

这些家伙的心思,贪得无厌,本来晁盖怒火中烧正要发作,但是一想到刚进来就犯事,岂不是太不给魏都头和吴大人面子。于是强压了压内心的怒火,从怀里摸出一包碎银想必也有五十两,便伸手递了过去。

刘一毛见晁盖当真送过钱来,心里喜的心花怒放,一双贪婪的手赶紧上前将银子一把抓住,这是这时,却有另一个身影飞快地抢先下手,但是抓住的却不是那银子,而是牢牢抓住了晁盖双手。

秦东因为身份特殊,在这监狱里不曾上什么手链脚链,因此动作十分干脆迅速。这一招得手,秦东心里便是一喜,紧接着抓住晁盖的手便是一招空穴回风,身子一转,不但将晁盖的整条胳膊拖过栅栏来,而且还用肩头别住了晁盖的胳膊肘,利用反关节原理,想让晁盖吃些受制的苦头。秦东一咬牙用出了全身的力qì

,势必要一举废掉晁盖的这条臂膀。

而此刻的晁盖也察觉出了秦东的用意,立kè

将力量灌入臂膀,立kè

鼓鼓涨涨的肌肉便显露出来,一条肉胳膊,顿时像是一根粗大的铁棍压在了秦东的肩头,特别是晁盖的胳膊肘,此刻更是像极了一枚突出的大钉,在秦东自己的用力下,反倒让一股股的酸痛从肩头电流般地传向了全身。秦东晓得这样下去,伤敌一万自损八百,远远不是个办法。于是脑子一灵光便变化了步法一转身要上另一招法子。

可是,这下一招还没试出来,晁盖一发力,便将秦东硬生生地扯了过来,一招分筋错骨,将秦东顿时死死地卡在了栅栏上。

后面秦东的那些个小弟一看,自己的大哥被人给困住了,顿时慌了手脚,想上来帮忙,却投鼠忌器,唬的一个个都不敢动。

最后,还是刘一毛脑子灵光,一看这势头更不对了,将那一包银子往晁盖脚下一丢,连忙拱手道:“好汉好汉,莫要动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晁盖旨在给他们一点教xùn

,杀杀他们的威风,胳膊一用劲,一条条肌肉绷紧起来就像一条铁打的镣铐,紧紧地将秦东勒在栅栏上,脸色铁青地有些喘不上起来。

刘一毛一看自己老大被弄得快口吐白沫了,这样下去,即便不死人也是万万不好受得,于是,赶紧和众人跪了下来道:“好汉,手下留情,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神威,求求您,饶了我们老大吧!”

晁盖隔着栅栏看不到秦东那直翻白眼的惨象,但是,自己晓得自己的力道,看着众人跪地的这般求饶,想必也是一帮有义气的汉子,就为这个,就勾起了晁盖的恻隐之心,于是松了手,一脚将勒了个半死的秦东朝着众人踹了过去,便拍了拍衣服,拖着条凳坐回桌边去了。

刘一毛看见大哥救下了,立kè

上来和众人将大哥扶住,还没来得及问问大哥的伤势,就莫名其妙地被秦东劈头盖脸地打了几个耳光。刘一毛捂着脸,被秦东狠狠地瞪了一眼,心里还是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秦东喘着粗气,低沉着声音骂了一句“老子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便生着闷气,将刘一毛推开,指着那边的晁盖道:“那厮!你给老子听着,别以为你厉害,明天才有你好受的!”

晁盖将秦东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顾自己举起坛子来喝酒,不但把个秦东馋的口中流水,更是将他气得脸色发紫,好在他这边的号子昏暗,手下们并没有察觉。

秦东心里有恨,隔着栅栏狠狠地看了晁盖的背影一眼,那恶毒的模样,仿佛自己的眼神可以刺穿他的五脏六肺似的。秦东狠狠地朝着晁盖的方向吐了一口,便将头一甩,踱步到高高的稻草垛旁,上了自己的床。秦东面朝里躺在这支牢狱里唯一的“床”上,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就拿现在这身下睡的床来说,那是众人每人将自己的稻草席子裁出一半来才修葺出来的一个勉强可以称为床的东西。虽然和外面不能比,但是在这监狱里也是唯一上等生活了。也正是这样的唯一,才能体现出他秦东监狱黑老大的地位和与众的不同。

可是,就在今天,这个刚来的家伙便一举颠覆了牢里的规矩,不但开了许多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先例,而且更是将他苦心经营的那些有老大象征“特权唯一”都给砸了个粉碎。

“明天,定然叫你生不如死,不然,这牢里谁才是大哥!”秦东握着拳头暗暗下了决心。

第二百二十三章 牢狱火并陷群殴

一夜无话。待第二天天明,差役打了热水伺候着晁盖洗了脸,便又奉上了一顿可口的早餐。等日上三竿的时候,牢里便远远地传来锵锵锵的几声锣响。众囚犯听了这响儿,立kè

站起身来,一个个都像是被唤醒了一样,提着手脚链,哗啦哗啦地都涌到靠近过道的栅栏旁。特别是秦东的这个号子里,一个个壮汉更是牟足了劲头,纷纷摩拳擦掌,迫不及待地来到栅栏旁。

秦东听得这锣声,不由地嘴角弯起了一个诡异的得yì

笑容,狠狠的挖了一眼晁盖,便也双手叉腰站在了号子的门口,看样子是在等待什么。

晁盖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有些捉摸不透,初来乍到不晓得这牢狱里是敲的什么锣。但是,看他们一个个那眼神烁烁的样子,显然对他们来说不是坏事。

就在晁盖也走到靠近过道的栅栏边上,探着身子想一窥究竟。就在这时,过道里由远及近起传来了一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晁盖心里刚想着这或许是守牢的官兵,就立kè

得到了应正。果然,一队人马分两排过来,手持长枪腰挎朴刀,一路小跑,把控了整条过道的要害,便有牢里分管的差役提着一大串钥匙过来。

那哗啦哗啦的钥匙声响,让囚犯们心里喜的随之一跳一跳。原来这是牢狱中的规定,每逢单数日,上午都有一个时辰的放风透气的时候,这不但是一个弥足珍惜的舒展身心的时光,而且也是牢中地下买卖活动最集中最活跃的时候。在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去做自己的事情,了结自己的心愿。当然,也就不排除一些不那么美好的东西掺祸其中,毕竟,这样一个恶贯满盈聚集的地方,想要安心些实在不那么容易。

晁盖虽然没有想的到这么多,但是到了此刻也差不多猜到了一两分。正在他观望的时候,那个手持钥匙的差役却挺着一个微微鼓起的肚子走到了晁盖的门前将晁盖的牢门打开,恭恭敬敬地道:“晁二爷,放风的时候到了,您也出来透透气。”说着弯着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晁盖客气了客气便微微笑着朝着那差役所指的方向,沿着左右官兵把守的道路,一路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地方,想必这就是所谓的集中放风的地方。晁盖举目四望,估计这里也有个练武场一般大,东南西北四面都是高墙,墙头上每隔几十大步便有一个官差手持弓箭立在上面警戒。而在这场院的四面已有几方丈数的方形高台,上面约莫着也能站个十七八人。晁盖看着这方形的高台,一拍额头,顿时晓得了,这是点将台。晁盖摸着这颇有些风化的高台,真没想到,这监狱里还有这般摆设。

就在晁盖看着这点将台的时候,场院的那一边已经有囚犯越来越多地涌了进来,在这场院里,有一伙一伙地扎堆说笑的,也有围成一圈赌钱押宝的,还有的分作两边踢球耍技的,总之这场子里顿时变得热闹起来。

就在这时候,场院的入口又涌来了一伙人,在场的众囚徒见了赶紧将道宽宽地让开。晁盖细细看去,只见那伙人马为首的便是昨天吃了苦头的秦东,后面紧紧跟着一大伙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着晁盖所在的点将台下走过来。众囚徒见这气氛不对头,一伙一团地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秦东大班人马的举动。

晁盖一瞧立kè

晓得,这秦东是来者不善,这一回召集了手下,是来寻仇的。晁盖在江湖上也走动过几年,大场面也见了不少,当下看见这拨人面相不善,一路风土飞扬地浩荡气势,但是心里却也没得半点惧意。这是找上门来的麻烦,晁盖知dào

即便走也无用,更何况这场院里又往何处可走,这场风波是躲不过了,倒不如直面迎上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归是个办法。

众囚徒这时候也看出了端倪,知dào

是点将台下面的那个汉子惹到了秦东,一些人抱着双臂等着看好戏,也有一些人知dào

秦东手段的狠毒不由地替这汉子担忧。但是,不管是怀着怎样的心态去观望的人,都是出乎意料地看着这汉子不但没有逃,反而迎了上去。和秦东的人分庭而站,一面是三四十号的恶霸,一面只有那汉子一人。众囚徒看的不禁摇头,有满怀期待的,也有轻蔑嘲笑的,更不乏一些立kè

借题下赌的。

晁盖此刻站在这黑压压的一群恶霸的面前,看着那秦东,也没有说话。

倒是秦东有些沉不住气了,低沉着一副嘶哑的嗓子,红着一对小眼睛,喝道:“你这鸟厮,昨天好不猖狂,今天一并将这帐翻出来和你算算!”

晁盖不惊不乱,道:“你想怎么算,我奉陪便是!”

秦东一看这汉子到了现在依旧没有一点收敛的意思,心里的火腾地一把燎了起来,将牙一咬,大喝道:“给我打!”

说着,背后的三四十人立kè

冲了过来,一个个犹如猛虎下山,疯狂之态难以言表。说时迟那时快,晁盖紧紧地握住了一对拳头,紧跟着踏上一步,展开步法也攻了上去。这群人在入狱前一个个都是恶霸,拳脚即便不精,但也是有些水平,现在虽然被手链脚链拷着束缚了身手,但是却也多了一条铁链在手上可攻可守,这让晁盖一打入这人群里就顿时知dào

了厉害。

这伙人仗着人多,迅速将晁盖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黑压压的围了七八层,轮番上阵。这一下可叫场院里看热闹的其他囚犯开了眼界,说实话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秦东发这么大的火,也没见过秦东动用这么多的人手来对付一个人。但是,这都不是让他们所兴奋的东西,他们此刻放眼的地方恰恰是群殴之中的晁盖。

此刻陷在其中的晁盖生生晓得敌我双方的长短之处,心里有些懊悔这般轻敌地闯进包围圈来,但是木已成舟,也只有着眼于此了,晁盖打起十二分的精力,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不但将下盘步法的变换走得妙中生妙,而且那两臂千斤的力道也在晁盖的一招一式下变得威力倍增。一时间晁盖双拳施展指东打西,纵使这一伙人也奈何不得。

站在圈外的秦东暗暗地观察着晁盖的一举一动,他心底已经深深晓得晁盖的厉害,但是在面对这样一个久攻不下的局面,秦东却没有显露任何的不快,反而有一丝幸喜挂在了嘴边。因为,在秦东的眼里看出了晁盖的纰漏。

而这纰漏晁盖此刻也渐渐有了察觉,这伙人用的是车轮战术,即便不能将人直接打死,那么循环上阵也要将对手生生累死,直到对方再也没了力qì

,那么众人一哄而上乱拳打死。这是流氓恶霸最惯用的法子,但是,此刻的晁盖却偏偏忽略了这一点。等晁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斗了不下百十回合了。

晁盖晓得即便再厉害的人,精力也是有限的,单凭着一对空拳,要是不尽快解决战斗,那么越往后拖就越危险。于是,晁盖在再一次闪身躲过横扫过来的铁链后,立kè

选择了一处薄弱的地方,挥起双拳,奋力拼杀过去。这是唯一的一个法子了,突出了重围,利用步法的灵便和对手脚链移动不便的限制,便可以喘口气,各个击破了。

但是,此刻站在圈外的秦东也同样看到了这一点,他一见晁盖冲着一边猛打过去,七分杀招三分防守,而且一招比一招手狠,一招比一招刁钻。于是不禁出声指挥道:“刘一毛!朝右边去堵他,被让他突围出去!”

刘一毛听了立kè

从包围的外围快步奔过来,从秦东所指的一侧杀了进去。

秦东为了更好的掌握局面,此刻眼眸一机灵,几个起落便翻上了点将台,将下面的情况一清二楚地尽收眼中。秦东这下看的明晰,指挥起来也就愈发如鱼得水,把晁盖的攻势心思更是摸得一清二楚。

“右翼包抄到乾位……小心震位!王三你到那边去,快……那厮要打艮位了……”

晁盖一听那秦东像个乌鸦一般聒噪,声音不断地从脑袋上面响起来,每次都将他的心思说破,晁盖久攻不下心里愈发躁动起来,一不小心,背上就不知dào

被那个畜生狠狠地抽了一铁链。而秦东嘶哑愉悦地叫好声顿时又在上面响起来。晁盖哪里吃过这样的羞辱,立kè

心里冒起三丈无明业火,拳法顿时没了套路可循,当下下了狠心,每一招都是致命的歹毒。

众人一见晁盖的拳风大变,凌冽的难以直面相对,不禁都有些微微的胆寒。此刻的秦东也看出了端倪,心想这般下去只怕不妙,立kè

扯着那破嗓子鼓励大家地大叫道:“兄弟们坚持住,这厮快不行了,已经开始拼命挣扎了,再来几轮,这厮就彻底完蛋了!”

众恶霸一听自家大哥鼓舞,顿时又来了劲头,一个个也发了疯似的朝晁盖攻过来,即便有人被晁盖打倒在地,后面也立kè

会有人迅速补上空隙,奋力地拼杀。

晁盖没有想到这伙人的战斗力会顽固道这个地步,虽然连续击毙了七八个人,但是作战情绪依旧高涨,晁盖心里一盘算,便有些暗暗发愁,这样打下去,不容一点喘息的机会,只怕到最后是自己吃亏!

秦东见晁盖的锐气已过,便立kè

也从点将台上一跃而下,犹如一只嗜血的蝙蝠朝着晁盖恶毒地扑了过来,一时间,晁盖的境遇愈发雪上加霜……

第二百二十四章 牢狱火并陷群殴(贰)

秦东觑准了晁盖头顶的破绽。猛然间从点将台上飞身扑下来。晁盖感觉有一团黑雾从天而降,那种压迫感让他感到了一种威胁感,晁盖横扫一掌,借着恶霸们躲闪的一刹,立kè

闪身横跨一步,一脚踏在那恶霸的脚踝,将那恶霸的一只脚顿时报废。秦东这时一看晁盖闪身而过,当空变换招式,但是为时已晚,出掌成抓时,之将晁盖的肩头抓了一把,扯下一半衣布和丝丝缕缕的血肉。

晁盖顾不上肩头受的伤,朝着还未立稳的秦东猛地拍来一掌。这一掌来势甚急,掌风凌冽,剐的秦东的面皮直痛。秦东眼看着一掌躲之不过,于是立kè

朝就近抓了一个兄弟,往身前一顶。晁盖彭地一声打在了一个恶霸的身上。那人受了晁盖这一掌的威力,内脏受损,顿时口涌鲜血,估计性命不保。秦东眼都没有眨一眨,立kè

在晁盖看着那人一愣神的功夫从那人瘫软的背后窜出来,大喝一声便直奔晁盖的脸面打来。

晁盖当下担心那一拳运功太猛只怕将人给打死了,于是,当下再也不敢随便使出两膀子的力qì

,这时候,攻击的势头顿时也弱了不少。

秦东却不知dào

晁盖心里所想,还以为晁盖现在打的疲了,没了气力,于是施展开拳脚大开大合地朝着史进穷追猛打。而包围晁盖的那些个恶霸痞子,一看自己大哥将晁盖的气势盖了下去,一路打得是穷追不舍,一下子士气大振,立kè

挥起手中的手链朝着史进拼杀。这下子,心里有顾虑的晁盖愈发受了制,勉强借着招式的精妙应对着周身这几十对拳脚,不由地渐渐感到吃力,而那雨点般的拳头也越来越多地开始落在了晁盖的身上。

就在晁盖开始感到大事不妙的时候,再想突围已经是来不及了。而周围那远远的看客看着晁盖此时杀招越来越少,防守越来越多,明摆着就是撑不住的样子,有人感到惋惜,但是跟多的人还是充满了兴奋,要瞪大了眼眸看看这汉子最后落个什么下场。

可就在这时,场院的门外又涌来一帮人马,一个个手持长枪,为首的一个大喝一嗓子:“给我住手!”,便有一拨人迅速地将秦东的人团团包围,尖锐的长枪指着那些恶徒的要害之处。众人一看是官府的人,渐渐都很快收了手,迅速围拢在秦东的周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秦东一看这所来的正是管营,此刻,他正一手按着朴刀,一手叉腰,瞪着一双虎眼看着秦东,仿佛是想把他一口吞了下去。

秦东突然想起管营昨夜临走时所说的话,“你小子给我把招子放干净些,别他妈得瑟,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但是,秦东偏偏就得瑟了,那么现在就是管营对他不客气的时候了。

管营拿手一指秦东,大喝一声道:“你!跟我走!”

秦东的兄弟们一看这架势,只怕走了没有什么好下场,立kè

纷纷上前,挡在了秦东的面前。

“怎么!要造反!”管营看了这立kè

指着前面的这一伙**骂起来。

秦东晓得在这里头不管混的多拽,可终究还是人在屋檐下,若是强来,不低头,那只会是碰的头破血流,自讨苦吃。没得办法,秦东轻轻咳嗽了一下,躁动不安的众人立kè

安静下来,秦东拨开众人,走了出来,看着管营道:“我跟你走,不必为难他们!”

管营鼻头哼了一声,一摆手,指挥左右道:“带走!”

立kè

有两个差役上来,迅猛地将秦东的双手反剪,毫不客气地押着推出到场院外去了。

管营看着秦东被押走了,可是这儿留下的这一伙人还一个个瞪着虎眼立在原地,仿佛没了秦东的指令谁也不会有任何行动似的,也好像是在以另一种不可言喻的方式来抗议自己的大哥别带走的事实。管营觉得他们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便立kè

来了气,也瞪起眼来呵斥道:“反了你们了!这是谁的地盘!”管营说着便拿手一指他们,大喝道:“不想放风是吧,都统统给我押回去!”

众人囚徒眼看好戏就这么给搅合了,这短短放风的一个时辰才刚开始就要再被押回去,实在是倒霉透顶,一个个故yì

夸张地叹息,三三两两的往牢房去了。

众囚犯开始回房了,晁盖暗自松了一口气,走上前来,从这管营双手一抱拳,施了一礼,道:“多谢大人相救!”

管营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意,只是沉沉地哼了一声,没说话,便转身带着众官兵一同走了。

等管营回到营堂上时,秦东早已经被押解到了,立在地上一气不啃。

秦东想管营昨天刚刚发了话,今天他就这般对着来,抹了他的面子不说,还刹了他管营的威严,现在只怕这管营要想着法子来收拾他了。秦东看着左右官差手中拄着的水火棍,心里想到了杀威棒,不由地有那么一丝后悔。秦东自认为是条汉子,皮肉之伤算不得什么,但是被人打伤拖回去,经过晁盖的面前,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秦东想着拳头不由地捏紧了起来。

却不想,管营在上面做定了,一挥手,竟然叫左右退下,这堂上顿时冷冷清清的只剩下秦东和管营两个人。

管营这时候,看着秦东微微地笑了笑,也不和他说话,而是在脸侧拍三下手,一个满面岁月沧桑但是衣着却极为光鲜的人撩开布帘从侧室走了进来,一看秦东一看管营,那张有些皱纹的嘴立kè

露出了笑意。

管营这时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冲着那人拱手施礼道:“人,我给你找来了,其余的,我可就不插手了……”说着便负手从后面下堂去了。

那人赔着笑看着管营消失在门后,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便搓了搓手,一双小眼睛盯着那秦东打量起来。

只听那人道:“你就是秦东?”

秦东不知这来者何意,当下很是警惕的点了点头,道:“好像,我们不相识吧!”

那人笑了,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只要我知dào

有你这个人就足够了。我听管营说,你在这郓城县的牢狱里头是首屈一指的黑老大,牢里有些个事,管营做不到,你却做得了?”

秦东一听这人所言,淡淡地笑了笑,道:“也……可以这么说,不知你此番来找我,是要做怎样的一件事?”

那人一听,心里顿时乐了,看来不是那管营吹嘘,于是,便走近了那秦东,在他耳边道:“新来的那个犯人,你注意到了吧?”

秦东眼珠子一转,顿时晓得原来这人是冲着那人来的,只怕少不了又有什么损人利己的勾当,于是点了下头道:“瞧见了,一进来就与众不同,威风着呢!”

那人听不出这话里的口气,也摸不清这秦东说这话到底是褒还是贬,但是,在他看来却有一样是肯定的,那就是只要出银子没有办不到的事。于是,那人道:“威风着也好,不威风也罢,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说着那人抬起手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秦东虽然还藏不透面前这人与那厮的过节,但是却立kè

晓得了这人的立场,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秦东也这么认为。秦东把眼抬起来,没有接那人的目光,反而望向另一边,没有表情地道:“有什么好处?”

那人笑笑,一副你知我知的样子,道:“说说行情。”

“行情……至少要这个数,但是,这个人我今天还而他斗了一场,是个刺儿,很棘手,所以,得要这个数……”秦东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个八十两。

那人一看这个行情,眉头不由地有些蹙了起来,这对他来说也是拿得出手的,只是,这么多的银子,花在这里,却不得不让那人有些吝啬起来。

秦东一看这人扣扣恰恰的扭捏样子,一甩衣袖便转身要走。

那人赶紧叫住了秦东,一口应了下来,道:“好,我干脆些,你做的也要干净些!”

秦东没有回过身来,只是为这个唾手而来的买卖感到有那么一丝的愉悦,将手一翻,空空地托在身旁,道:“银子呢?”

那人一看秦东伸手要钱,便立kè

从怀里取了出来,一手放在了秦东的手里,道:“这是四十两,事成后,我会给你另一半。”

秦东笑了,将银子揣进怀里,回过身来,问那人道:“给一半可以,但是……我问两个问题,你至少要告sù

我一个,不然,这银子……”

那人一看秦东这狡猾的嘴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是,不管他有多坏,至少是晁盖将要去面对的。那人想到这里,顿时将心里的不爽都化为乌有,淡淡地道:“你想知dào

什么?”

“你是谁?他是谁?”

那人垂下头,再一次感到了这个人的聪明,但是也感到了这个人的愚蠢。但是,对他而言,这个是不用抉择的,他也没必要去抉择。

于是,那人只说了两个字“晁盖!”。

第二百二十五章 臧寒中阴谋算尽

秦东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下。晁盖,以前似乎没有听说过,莫非是自己在这监狱里呆的时间太长了,江湖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人物。秦东微微摇了摇头,表示不屑,但是当秦东又想起今天和晁盖交手的那一幕幕的画面时,秦东这才冷静地思索起对手来。就方才的情形来看,这晁盖还是有两下子的,自己四五十号兄弟一起上都很难将他一举拿下,而且,他这次又吃了小亏长了大教xùn

,日后要想再将他围杀可就没有今天这般容易了。单打独斗是定然赢不了的,还需yào

另外找个办法,最好有些称手的家伙。

秦东想到这里,便走到那人面前,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在动手前,我需yào

一把牛耳尖刀。”

那人听了,抬起眉毛来,看了秦东一眼,有些怀疑地口气问道:“牛耳尖刀?你不是这里的黑老大么,杀个人需yào

这么麻烦?用皮带一勒,横竖不都是个死。”

秦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将银子取出来,往那人的胸前一推,道:“那你来勒吧,老子不陪你玩了!”

“诶诶诶!”那人一看秦东关键时刻撂挑子,急忙又将秦东拉了回来,将银子再次送到秦东的手里,思考了一下,低声地道:“好……明日我会送一只烧鸡给你,到时候,我就把牛耳尖刀藏在鸡里头。但是,你可要小心,别让官府晓得了,不然连累到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秦东笑了笑,没想到这老东西的脑子还真灵光,一眼就识破了他的心计。这牛耳尖刀对杀晁盖来说确实不是必须的,但是要想拿到另一半银子,确实万万少不得的。秦东是个机灵的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也是做过的,只是,这场买卖却行不通这一套。秦东怕就怕那老东西耍滑头,他把晁盖做了,但是,银子没捞到手,反而惹一屁股麻烦。所以,有这一把牛耳尖刀在手,也就是等于将这老东西也拉下了水,不给银子或者不花钱摆平死人的事,那么秦东仗着这个物证也可以折腾他个鸡犬不宁。

秦东最后看了那人一眼,平淡地道:“准bèi

好银子,等我消息吧。”说罢便扭头离开了大堂,下去了。

那人看着秦东的身影在大堂外消失之后,回想着秦东这个人给他留下的印象,是条**湖额模样,这下可有晁盖好受的了,那人想着不禁有些得yì

,点了点头顾自笑了笑,一回过身来,管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的背后。

“谈妥了,大人放心,我叫他做的干净些,绝不会连累你。”那人笑着道。

管营将手一抬,打住了他的话,道:“你什么都不必与我说,我也什么都不知dào

。打明儿起,我着身子不太舒服也要告假回家几天。”

那人听了,顿时会意,这是管营故yì

给的方便,于是赶紧摸出银子来,悄悄放在管营的手里,道:“那就多谢大人了,这点意思,权当孝敬。”

管营偷偷地摸了摸手中的银子,虽然他在一开始就知dào

少不得有他的好处,但是,只有现这现银摸在手里才是最实在的。管营客气了客气,道:“都是奉吴大人的意思行事,也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只要一切顺利就好。”

两人说到这里,相顾一笑。

秦东回到了牢房的时候,众人也早就被押了进去。那而晁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号子里看着不知谁给他送进来的书,秦东望着那挺立的背影,不由地多看了两眼,他已经开始想象当尖刀插于晁盖的心窝,那么喷薄而出的鲜血会有怎样的滚烫。

这一刻,全神贯注于书中的晁盖突然感到背脊如刺锋芒,一股若隐若无的刺痛突然袭身而来,让他的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难以言表的忧患之感。那种莫名的不安像是千千万万的蚂蚁,在他的心头上暴走着,在他全身各处撕咬着。晁盖将书卷缓缓地放下,猛然一回头,看见秦东正站在他的背后,一双小眼黑黑地望着他,那眼神中闪现过的东西,让晁盖不由地全身一颤。还不及他再确认,秦东已经若无其事地撇过头,走开,回到自己的号子里去了。

晁盖回过身来,怔怔地坐在原位,心里不由地有些突兀,因为他分明感到了一种危险在一步步地迫近,但是他却说不出,这种不详的预感到底是什么,只是这种潜伏在周身的可怕,就像秦东眼中一闪而过的歹毒。

被晁盖看了一眼的秦东一步一步挪回到了自己的号子里,等在那里的兄弟们一看自己大哥回来了,顿时,全都站了起身,颇为关心地围上前来。若是换了以前的秦东,一定会露出一脸的得yì

相,将那些东西添油加醋地讲出来,但是现在,秦东被晁盖那警惕的一瞥,看的有些后怕。他深深的知dào

了晁盖这人的预警能力,也顿时晓得,这人不是那么好对付,如果走漏了风声,或是让他看出了端倪,要想下手可就要费些功夫了。而现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才是上策。

于是秦东脸上故yì

露出一副故作坚强的样子,而脚下的步子却走得很是勉强,两只手一前一后护着腹背,一副被差役打惨的样子。

众囚徒一瞧自家大哥的狼狈样子,愈发着急地围成一团过来。

刘一毛抢先上来就是关切地问:“大哥,那狗官将你怎么了?伤的重不重?”

秦东见众人将他围成一团,里里外外密不透风,想必那晁盖也看不到,于是笑了笑,将手放在唇边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毛事没有,还拉了一庄大买卖。”

幸亏秦东噤声在先,当下众人一听都是空张着嘴,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来,只是拿眼看着大哥,听他继xù

往下说。

秦东却突然大叫了一声:“痛死老子了,滚,别碰!”

大家诧异不已的时候,秦东又恢复了常态,将整个事大略地说了说,之后看着众人喜悦与忧虑共存的脸色,继而道:“这个事情,说棘手也棘手,说不棘手也不棘手。我们需yào

好好合计合计,什么时候下手,在哪里下手,如何下手,这三样不管哪一样都必须是出其不意,这才能不费吹灰之力,灭口于无形之中。”

刘一毛听了,蚤了蚤脑袋,和众门徒左想右想,却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而且,今天这么一闹,要想再等放风的时候,又得两天之后了。那时,晁盖有这次的教xùn

,只怕不会再像那般容易得手。就在众人愁眉苦脸的想了一天,在这里百思不得一计的时候,傍晚十分,外面传来了一阵的差役的喧闹。

等走的近了,才看见是牢头带着几个差役推着平车来开晚饭了。那牢头一面缓缓地走,一面高声宣道:“打牙祭,打牙祭!今天某些人**,管营下令,明日统统都去黄石岗上劳改!今儿个吃顿好的,明儿个有你们的罪受!打牙祭,打牙祭……”

刘一毛奔到临过道的栅栏边上,和众人一同伸手要饭,果然,衙门是在打牙祭,每人三个大窝头,一碗玉米肉丝汤。刘一毛心里欢喜,端了饭送到秦东的面前,手舞足蹈地道:“大哥,你看你看!要是天天可以吃得这个,咱兄弟甘愿每天都闹他一闹,这辈子不出去都成啊。”

秦东接过手来,看了刘一毛一眼,轻视起一笑道:“瞧你那点志气!就这么个东西就把你给乐的,等明天去了黄石岗,我看你就不会再说这般傻里吧唧的话了……”说到这里,秦东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黄石岗上的情景来。

在以前的时候,劳改也是经常的事,为了完成朝廷下达的旨意,或是满足某些大人的经济利益,管营常带着大批的官差兵士,押解着众囚徒到黄石岗上来,发一些铁锤扁担之列简单的劳动工具,然后众人便顶着火辣辣的太阳在那出乱石之中开采石矿。那个苦累且不说,最让囚徒们难以忍受的便是那些飞扬跋扈的官兵,只要众人稍有一点迟缓便会遭到差役的殴打和鞭笞,其残忍之相不可目睹,而除此之外,在这乱石开采之中,更是有许许多多隐患,弄不好就会落个被巨石碾碎砸死之祸。每次劳改死伤也总是有的,只不过就是惨或不惨的区别。

秦东想到这里,将嘴里的玉米肉丝汤一口咽了下去,脑袋里立kè

冒出一个念头来。他越琢磨就越觉得这个法子当真可行,心里一时激动,赶紧一招手将跑去乘饭的刘一毛又叫了回来,在他耳边悄悄将这计划一说,刘一毛的眼中也顿时一亮,翘起大拇指来,道:“天助大哥!神了!”

秦东听了得yì

的要哈哈大笑,但是,刚一张口就突然警觉,怕晁盖察觉什么,于是赶紧收敛了笑意,将所有的得yì

和欢喜都深深地藏在了肚子里。

第二百二十六章 血腥前风起云涌

这一夜,秦东和手下的众多门徒商量罢了,决定利用第二天在黄石岗做苦力的时候,乘机下手.这一次,秦东和众人将在黄石岗上的一个小山头的下面动手,由刘一毛带着一拨人先在小山包上将一块巨石开出来,用铁钎支好。秦东差了另一个号子里的兄弟顺毛虎来做诱饵,引了那晁盖来,那顺毛虎没有参加那天的行动,而且又不和秦东一个号子,由他来做这事实最适合不过了。等到顺毛虎将晁盖引到小山包下后,刘一毛便可以突发撬动铁钎,用飞速而下的大石将晁盖压死。如果事情出现意wài

,诸如晁盖福大命大,躲过一劫。那么剩下的事就交给秦东自己了,他在晚上的时候,已经利用了各种渠道放话出去了,用银子这玩意儿,收买了其余几个重犯号子里的囚徒,约莫着也有七八十人,明天便一同联手埋伏在那小山包之下,等若晁盖没死,那么便一同抄着铁镐大锤一同朝晁盖杀过去。这次人手有多,又有了兵刃,不信弄不死那晁盖。

秦东将这一切都策划好了,和众兄弟赌了一盘,最后看了一眼,那边点着灯看书的晁盖,轻蔑地一哂,便自己翻上草垛,呼呼大睡起来。

过不得多久,夜就渐渐地深了。秦东的手下为了第二天好动手,也一个个相继早早睡了过去,整个监狱变得越来越安静下来。

晁盖揉了揉跳了一夜的右眼皮,心想或许是困了,便将书卷放下,站起身来踱步到临近过道的栅栏边上,抬头看了看被屋檐挡住大半的明月,又举目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四周寂静的号子。这一切看似没什么,但是却让晁盖突然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晁盖以为是自己在这牢狱里呆的久了,阴气太重引起的不适,但是,当他看到侧对面的一个号子里,有一个人此刻也恰恰站到了栅栏边上,看见了晁盖,不由地朝他轻蔑一笑,便转身离开了。这一笑在晁盖的眼里,显露的很是诡异,有种说不出感觉,让他觉得整个牢狱变得愈发阴森起来,仿佛有一个可怕额秘密困扰着他,仿佛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晁盖想到这里,又左右想了想,可是还是想不出会有什么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让这股疑神疑鬼的幻觉从自己的大脑里驱逐出去,就在这时,另一边上的号子里,也站过来一个囚徒,拿眼望着晁盖,只是,这一双眸子里,闪烁的不在是轻蔑的眼神,而是一种混沌迷茫的神态。

晁盖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表面看起来没有再心里藏什么鬼的囚徒,他身上单薄地穿着一件袖口破破烂烂的囚衣,隐隐约约地显露出里面壮实的肌肉线条。这汉子个子不大,身子却很结实,淡黑的皮肤下面透漏出男人坚毅的气息,一张方块脸上紧凑地张着五官,头发散乱地扎在脑后,看起来倒有些像是雷公的模样。

那人看见晁盖看他,便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难以吐露,一副熊样和他身子的魁梧极不相称。

晁盖看着那人欲说难言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要和他说,但是难于启齿,而现在在这狱里头,一个人也怪闷的,能多个人聊聊自然是件打发时间的乐事。于是,晁盖先开口道:“那路朋友,有什么需yào

帮zhù

么?”

那人一看晁盖先开口了,于是一扫羞涩,想了一下,缓缓地开口说道:“也……也没啥事,这不是睡不着嘛,想找个人说说话,我看你这人咧……”

晁盖看那人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于是便笑了笑道:“我这人怎么……”

那人先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才接着说下去道:“你这个人,神mì

兮兮的,又有那么些个性。怎么看也……不一样、不一样……”

晁盖听了这评价愈发有些想笑了,这人说话没头没脑的,像是痴人说梦,也像是酒醉的呓语。晁盖进一步地问道:“怎么个不一样?”

那人不说了,只是拿眼看着晁盖,突然奔出一句话来:“明儿,你也会和我们一样去黄石岗敲石头么?”

“黄石岗去敲石头?或许吧,不晓得怎么安排,大概也会去吧。”

那人“哦”了一声,低头想了想,又看着晁盖,那副目光呆滞的样子,实在是像极了一个傻子,那人道:“怪不得,你也睡不着了。”

晁盖听着话似乎话里有话,似乎在向他暗示什么,好像这里便是一根导线,可以解开他一天不安的困惑,而在那人的心里,也一定知dào

自己不曾听闻得到的隐患。于是,晁盖抓住机会反问道:“这么说,你也睡不着也是这样咯,那可不可以告sù

我,你为什么这么愁明天的事呢,难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那人点了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道:“没错,明天去黄石岗,实在是受罪……能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迷。”

“受罪?不过是费些力qì

罢了,怎么会那么严重?”晁盖紧紧地看着那人,仿佛那目光可以直接从那人的嘴里将答案撬出来一样。

那人又呆滞地点了点头,表情木讷地开始讲述起来:“在以前去黄石岗,受伤那是经常的事,有些伤的重的当场死了,有一些回了牢里喘残几日,最后抵不过伤痛后来死了的也是有的。”

“莫非……这黄石岗上有什么猫腻?”晁盖听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诧异,也生出了许些提防。

“猫腻……我到不知dào

你要指的什么,我知dào

的,最可怕的是官府的那些兵丁差役!看你白白净净的样子,一看也没受过什么苦,那我来告sù

你,砸石头可不是件省力的活,先用铁镐什么的把表层岩石砸开,再用铁锤把铁矿石砸开,用铁钎再将矿石撬出来,块头大的还要用大锤打散,再用扁担抬了送到官府指定的地方去。”那人顿了下,深深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这些可都是重活,消耗体力极快,连续出苦力过不得一个时辰,全身的精力就会流逝的所剩无几,且不说这其中会有意wài

和危险,那这个官兵还不让人有半刻的偷闲,轻则打骂,重则痛殴。即便被差役打伤了,还得干活,这样一天干下来,累不死已经是大幸了……而至于那些受伤的,唉,命大的也挺不过的!”

“没想到劳改竟也这般艰辛,也难怪你惆怅的难以安睡了,唉,都是那些官家又不晓得要用铁矿做些什么,只是苦了你们大家。”晁盖此刻说起来也怪怜惜这些囚徒的,虽然是犯人,但却遭这般非人的罪。

那人一看晁盖说出这么贴己的话来,不由地脸上露出憨厚的许些近亲,那人苦笑了下,道:“听说,官府急需铁矿来赶制大量兵刃,说是……华州那边有个什么山的一帮子好汉造了翻,朝廷战事吃紧……对了你在外面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晁盖经他这么一说似乎也想起来了,近来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很是轰动江湖。那人既然说起来了,便就这个共同的话头说了下去,道:“我也着实听说了,那好汉起家时听说只有四个人,为首的一个英雄叫史进,人送外号九纹龙,后来没几天便从少华山上打下来,攻占了华阴县,朝廷曾派华州的驻兵前去围剿,最后被那些好汉杀的铩羽而归,听闻那朝廷的大将都死的无一生还。”

“嚯!没想到这帮人马竟然,这么厉害!”那人听了顿时一扫心中的惆怅,两眼来了神,脑袋挤着牢狱的栅栏,向晁盖的方向探过来。

晁盖说到这里也来了精神,精神抖擞地道:“厉害的很咧,现在这华阴县占领了不说,听最新的消息称,就连周边的关西镇都收为囊中,大家都甘心归顺于他。”

“这么大的威望,也不知这史进到底是何许人也,何时打到这里,俺二话不说立kè

拎着脑袋跟他走!”那人说着眼中冒出了闪烁的光泽,仿佛又是另一个他。那人自己在肯定自己的想法一般,点了点头,继xù

道:“也难怪朝廷会着急,呵呵。”

晁盖看那人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来,他也为这位牢里唯一算是“朋友”的情绪所感染,也会心地露出笑来,晁盖本想说“人生在世,短短这么些年月,就需yào

这轰轰烈烈活几年,这才不枉父母给的这个身子。”但是,话还没到嘴边,晁盖便生生顿住了,因为这里毕竟是在牢狱,官府的地盘上说不得半句造反的话。

一个好久没说话的人和一个好久与外界隔绝的人在一起,当真是“干柴烈火”,谈的好不痛快。就在那人听得入神,晁盖讲的也起劲,两人说到兴头上的时候,突然侧旁一声低沉的暴喝响了起来:“他妈的,还有完没完!吵!吵!吵!还让不让人睡觉!”

晁盖回头一看,竟然是昨天那个跪地求饶的刘一毛,此刻的刘一毛指着那人,一副大发雷霆的样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血腥前风起云涌(贰)

刘一毛瞪起一双虎眼看着那和晁盖说的正欢的囚徒.那囚徒被刘一毛呵斥的深深下了一跳,全身不由地猛地一颤,原本想说的话哽在喉咙里,一时害pà

竟然忘了。

刘一毛看那囚徒缩头缩尾,一副懦弱相,便愈发猖狂起来,叫骂道:“你这半夜鸡叫的鸟厮,吵了爷爷的好觉,明天看我怎么收拾你!妈的……”

“好——!睡吧……”晁盖打了个哈欠,朝那对面的囚徒摆了摆手,便要转身上床。

这时那对面的囚徒有些惊恐地叫住了晁盖,晁盖回头看他,他却没敢再说话,只是拿眼弱弱地看着那边的刘一毛。

晁盖心里懂得了,便也暼了那一副凶相的刘一毛,道:“没事就早些歇了吧,明儿个你跟我,看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那对面的囚徒脸上有了一丝幸喜,一言不吭,倒头回去睡了。

晁盖安睡之后,整个监狱又安静下来,四下里轻微地响起了阵阵的鼾声。晁盖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心里还想着刚才和那囚徒说起的话题。这些日子江湖上最热门的话头就两个,一个是史进领导下的反宋武装,一个便是那神mì

兮兮的生辰纲。

晁盖前些日子就听说史进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关西镇,这般一来,朝廷就错过了围剿的最佳机会,要想将史进军团困在华州,那可就难了。关西镇是接连东西的要道,从此史进军团占据了这个交通要道,进可攻退可守,当真是走了一步活棋,这下一步,既可以通过风陵渡来攻打陕州,也可以继xù

西上将华州的府衙打下来。晁盖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史进这帮人马将来定然成大气候,不由地辗转过身来,仰面朝天枕着双臂,望着黑漆漆的牢狱顶上发呆。

“这边走。”

就在晁盖发呆的时候,监狱的另一边又有了些嘈杂,晁盖竖起耳朵来一听,原来是差役的声音,还夹杂着一些人匆忙的脚步声。

晁盖翻身坐起来,望向监狱的过道,对面的一些囚犯也被差役的纷乱给吵醒了,那边的刘一毛也再次站了起来,一双贼溜溜的狗眼火气冲天地瞪着过道,似乎等待着人来再次开骂。

众人等不得多时,那说话的几个差役便走到了这边。晁盖朝那边一望,前前后后有四个差役,前头一个打着一盏昏昏暗暗的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狱字,在灯光的照耀下,晁盖看清了另一个差役的脸,那正是晚上送饭来的牢头。此刻,牢头并没有来照应他,而是满脸堆笑地引着走在差役中间的一个后生。这后生身子极为结实,就他那门庭信步般的几步走,也处处透漏着此人身手的不凡。晁盖远远看去,只见这后生和他一样,没有上手链脚链,背后却比他多了一个包裹,那春风得yì

的模样,显然不像是落了什么罪来到这地方的,倒像是来这里徒享shòu

似的。

就在晁盖打量着这后生的时候,后生和众人也走到了晁盖的号子边上,那后生往晁盖这边随意地望了一眼,就像是发xiàn

了他感兴趣的东西似的,拿眼也上下将晁盖打量一番。这下子,晁盖才看清楚这汉子的脸,生的实在俊俏,但是,此刻落在心里的映像却大打折扣。往常来说,像这般有钱人家的子弟再加上有潘安之貌,往往都是一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若是再结识一帮子市井之徒,那就更在成了祸害一方的流氓阔少。晁盖心里这般想着,但是,毕竟人不可一概而论,于是,和那人生生地对望,直到那人被牢头毕恭毕敬地送进了对面的那个号子里。

“王公子,这里是有些不舒服,但今天号子满了,凑合凑合,明儿个就有单间了,我给你换个宽松些的,你这罪,其实说起来就没什么,住个半把个月就可以出来了,以后有什么吩咐,叫我就行了。”牢头说着,脸上一笑,那未老先衰的皱纹聚集了半张额头。

王公子将包袱往那草垫上一丢,也不顾身上华丽的衣着,便一屁股坐了下去,摆了摆手,道:“好,好,好,这里我看就不错,明儿个也不必换。但是,以后靠您老照应的地方还多,今儿时间不早了,我就不送了,您请回。”

“嗳,好。”那牢头打着哈哈,退了出去,带着那来时的四个差役,打着灯笼便转身回去了。

牢头一走,这下那些个醒来的囚犯就愈发精神了,只是,那牢头将灯笼打走了,监狱里除了过道每隔老远的一盏灯外,其余都是一片黑暗。王公子此刻坐在草堆上,身处一片粘稠的黑暗,无声无息间借着好眼力,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牢狱的地形。当下所在的这个号子有五大步宽,有十一二大步长,一面靠墙,三面栅栏,左右相隔着另外的两处混合号子,而斜对面不远处却正是晁盖的单人间。

“老大,又来了一个。”刘一毛蹑手蹑脚地来到秦东的身边,对着半坐起来的秦东轻声报gào

道。

秦东方才就听到了动静,此刻听了刘一毛这么一说,方才的好奇顿时一扫而空,颇为不耐烦地说道:“妈的,半天是来了一个,有什么稀奇,搞他娘这么大的动静。”秦东骂了一句倒头便睡。

刘一毛虽然不敢惊动老大睡觉,但是有些话却还是该说的,于是,便轻声地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又一个晁盖……”

“什么?”秦东果然惊得马上坐起身来,探头往外面张望,牢里静悄悄的,哪里还有方才喧闹的影子。

“今儿个怪了,方才牢头像是送大爷似地请了一个人进来,看那样子像是有钱人家里的少爷儿,听牢头叫他什么王……王少爷。进来的时候一样没上手脚链,一样没挨过杀威棒。”刘一毛看见秦东来了兴趣,便立kè

上来将方才的经过又详细讲了一遭。

秦东一面听一面点头,道:“没想到,今儿个,该轮到我秦东转运发迹了!”

老大这突然感慨出来的一句话,让刘一毛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dào

这转运从何说起,这发迹又是从哪里而来。

秦东不管刘一毛继xù

道:“这人一定生的白白嫩嫩,面貌也多半是属于俊朗的了,一般前面一手会拿把扇子,一步三挥,后面一只手故作高雅地放在背上,总的看来目高于顶的样子,脸上却一副好色之徒的表情。”

刘一毛不晓得秦东这话又从何说起,只是当下听的一愣一愣,便接口道:“大哥,你认得他?模样倒是有七分对,但是却没拿什么扇子。”

“拿不拿扇子不要紧,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

秦东突然抬起手来照着那刘一毛的脑门就是一爆栗,低声道:“重点是他有银子!笨蛋!”

刘一毛一听“银子”这个词,顿时就脑袋想明白了。一拍大腿道:“对啊,又有一笔可观的银子拿了。”刘一毛话刚说到这里,顿时又泄了气,低声道:“大哥,万一又是一个晁盖一样的刺头,那该怎么办?”

秦东狠狠地挖了刘一毛一眼,抬手又给了他一记爆栗,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哪来那么多晁盖,若是咱命背,那就明天把他一起……”说着秦东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秦东接着道:“何况,像这样的小白脸,生来就是富贵命,吃不得一点苦,平日里仗着家里的钱财,丫鬟小厮随便他把玩,没有哪个不从他的,娇生惯养着了,但现在落在这牢里头,在咱的地盘上,吓唬吓唬他,就得尿裤子,就算有些骨头硬的,你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狂不起来了,乖乖听你的。话再说回来,现在他进来了,一定在外面闯了祸,家里人怕他委屈上下打点是要的,但身上也少不得带银子。”

刘一毛经老大这么一提醒,这就想起来了,急忙道:“对对对!老大乃神算,那厮进来的时候,随身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

秦东眼睛顿时闪过一捧精光,道:“是只肥羊,快去捞了回来!那厮进了那个号子?”

“在顺毛虎的那里,我现在就叫顺毛虎下手。”刘一毛说着便兴奋地转身就走。

可是,刘一毛还没走出几步,就被秦东从后面生生扯住了他的肩头,低声喝道:“胡闹,你脑子是怎么长的,顺毛虎今天不能出手!你叫马面去做这一票!”

刘一毛转念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幸好没莽撞,不然坏了大事。但是现在有老大的这句话,刘一毛心里就踏实了不少,立kè

将头一点,便走那边的栅栏旁,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顺毛虎此刻已经窝在那号子的一角,半闭着眼,听了这口哨,立kè

睁圆了眼,看着刘一毛在侧对面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他心里想起身,但是没动,在暗中轻轻踢了踢睡在一旁的马面。那长脸大汉立kè

爬起身来,到了那栅栏边上,隔着一条一步来宽的过道和刘一毛相望。

刘一毛见果然是马面过来的,顿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第二百二十八章 血腥前风起云涌

刘一毛看着对面揉着惺忪睡眼的马面。小声地,略带戏谑的语气道:“马面!马面!东风来了,还不赶紧发财!”

马面一听“东风”这暗语,立kè

明白了,当即在牢里四下打量一番,果然在自己睡熟的不知什么时候,这里又进来了一个,当真是个倒霉蛋,这深更半夜地才进来,马面一面想着一面朝着王公子走过去。

此刻的王公子侧卧在草垫上,半瞌着眼睛养神,突然眯见眼前挡上来这么一大块的黑影,不由地抬起眼帘来往上面一瞅,原来是方才起身的那个恶大汉。他背对着外面昏暗的光线,愈发让人看不清了脸,只是能看的到那满身疙疙瘩瘩的肌肉块子。

那马面一手持掌一手持拳,双手猛地在胸前一打,“啪!”的一声厚重的声响顿时在两手间炸响。将侧卧在地上的王公子吓的全身就是一个激灵,一副恐慌的失措模样,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王公子刚想站起来,那马面抬手朝着他的肩头就是纵力一劈,接着飞起一脚,将王公子踹出了三步远,撞在了监狱的那面墙上跌落在冰冷的地上。

王公子咳嗽着,双手捂着胸口和后背,在地上蜷缩起来,显然是从来都不曾吃的这苦头,被这恶大汉搞了一下就受不了了。

马面也看出来了,便一步一步迫近了那王公子的身子,低沉着嗓子道:“疼么?”

王公子不知dào

那马面什么意思,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马面鼻端哼了一声,嚯地一声,猛地抬地脚就要朝着王公子踹过去。那缩在地上的王公子一看这势头,吓得浑身发抖,嘶声大叫。但是,马面这一脚顿在空中并没有踹下去,一看这富家公子的熊样,立kè

轻蔑地笑了,道:“不想挨打是吧?那就乖乖把钱拿出来!”

王公子微微地抬起头来,看着面前那恶大汉的凶残相,畏畏缩缩地道:“给了银子,就……就没事了,是不是?”

马面听了这话,怎么也觉得这富家公子的脑子怎么长的这么简单,简直都抵不上自己七岁时候的智商,但是,人越傻就越好办事,于是不禁高兴起来,道:“算你走运,遇上我,没错,这是份子钱,每个囚徒进来都要交,交了以后,我罩着你,就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王公子一听这话,顿时也脸上轻松起来,兴高采烈地将手探入背后的包袱里,摸了半天终于抽出手来,手心里攥着什么东西,往那马面摊开来的手掌心中放过去。

马面拿手一掂量,再低头一看,顿时来了火气,一巴掌想打在那王公子白白嫩嫩的脸蛋上,但是,却不晓得是自己力qì

似的太大还是一时气愤打偏了地方,这一掌愣是随着王公子倒下的势头,打在了他的臂膀上,马面的嘴里火冒三丈地大骂道:“瘪三,一两银子也来打发老子,看你是活腻歪了,来拿老子高兴!”

马面说着又想抬手再打,等他臂膀抡满了力这才突然觉得,方才打在那人臂膀上的手掌,整个都开始隐隐地发麻。

这是那王公子一脸恐惧和无辜的样子,瑟瑟发颤一面往后退贴住墙壁,一面弱弱地道:“你不是说只要是银子就可以么,这……这也是银子啊,你……也没说多少……”

周围的囚徒一看马面被这傻小子给涮了,有的窃窃微笑起来,马面一听,心里顿时更火大了,在兄弟们面前丢人,这以后如何再混下去,不给这小子点厉害瞧瞧,还让他翻了天!马面心里将主意打定,骂骂咧咧地发起彪来,双手暗自捏成铁锤般的拳头,照着王公子的脑袋就是俯冲的一拳。

咣!咣!咣!

马面连打了三拳,吓的那王公子面色大失,抱头就是左右乱躲,但是,却不偏不倚每次都是恰好将马面的拳头躲开,而马面无一例外都狠狠地砸在坚硬冰冷的墙面上。马面不信这个邪,也不顾拳头的疼,又提起劲力来,一套连环拳打了过去,但是,结果都一样,一拳都没落空,都砸在墙面上。

那火辣辣的痛觉顿时顺着马面红肿的拳面攀了上来,让马面一时间又急又火。

那王公子看了顿时吓的又往右边移了移,缩在了墙角里,弱弱地,带着颤抖的声音道:“对……对不住。”

此刻睡在一边的顺毛虎牙看着奇怪,但是,那小子的怂样和方才的紧张着实是最普通不过的了,而在他眼里那马面就是自己心急,没有沉住气,才把拳打成这副模样。于是,心里一火大,便要爬起身来,可是,刚坐起半个身子,便听那边刘一毛提醒般地深深一咳嗽,心里顿时清醒了,又躺下身子,那身子拱了拱旁边的手下,那黑汉子早就看着马面心急,这么得了令,顿时爬了起来,几个虎跃便来到了马面的身边。

“你不行,就我来!”那黑面汉子一把将马面拽开,山一样的身躯顿时出现在了王公子的面前。

马面被这突然插手进来的这一招摔了一个趔趄,但是,马面究竟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本事,就地翻了一个跟头,将那些冲劲就地消去,双脚一蹬地便又冲天而起,一把从后面扣住那黑汉子的肩头,道:“不烦劳你熊黑煞出手,我自然料理的了。”说着手上便使上了劲。

熊黑煞一看马面固执非要一个人动手,心里也晓得这人平日的脾气,于是便点头,闪身站在一旁,双臂一抱,等着看马面怎么搞。

马面知dào

熊黑煞是来看他的丑,心里愈发急切,也不耐烦起来,冲着王公子唾沫横飞地喝道:“快点,给我把银子拿出来!”

王公子被吓得全身又是一哆嗦,还不及他反应,那马面就一把将王公子身上的那个锦绣包袱夺了过去,还不及王公子阻拦,就以用力一把将包袱抖开,稀里哗啦地散出一地的衣服来,马面拿脚将衣服四下里踢开,猫下腰一看,里头只有一些散银,合起来也不过五两。马面当下拿着这些银子,又看看王公子,心里有些疑惑,这银子显然和王公子富足的背景不相符。

马面不心甘,对着王公子呵斥道:“老子知dào

你家里有钱,快拿银子出来!”

王公子吓的在墙角哆哆嗦嗦,道:“没……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少废话,再不拿出来,小心老子要了你的命!”马面终于忍不住恐xià

起来。

王公子垂着头,叹了口气,道:“好汉,你……你来迟了,本来我是有三十多两银子的……”

“在哪?拿出来!”马面不待他说完就咆哮道。

“进来的时候,被牢头给搜刮去了,不然……不然他怎么会待我这般好,又非亲非故的。”

马面听了,觉得也合情合理,打算就这么算了,于是便回头望了望站在那边的刘一毛,看看上面是什么意思。刘一毛将那边的事情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因为光线昏暗,却没有看到马面连打几拳都一一落空的事情。还以为马面教xùn

了那人一番,才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心想这好好的一只肥羊哪里能这般说算就算,于是,朝马面摇了摇头。

马面朝着地上的王公子鼻头冷哼一声,道:“现在没银子,那就得吃苦头!”说着便是一顿拳打脚踢,这下那王公子窝身在墙角,难逃一难。

听着他一声声的吃痛惊叫,那边两耳不闻的晁盖也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走到朝这边的栅栏,喝了一声道:“住手!”

马面被这突然的一声惊喝着实吓了一跳,当即停了手,回头一看,原来是晁盖,于是,头微微一偏,又等刘一毛的意思。

“你放了他,要多少银子,我来给!”晁盖说着双臂一撑腰身,站在了那边,一副老大的阔气模样。

刘一毛心里将晁盖恨得牙根痒,但是,今晚却万万动不得他,免得坏了明天的计划,于是,便忍了忍,阴阳怪气地道:“啊哟,我还但是财神爷下凡,原来是你啊,那好,我给你这个面子,五十两!”说着把手大大的摊开来,伸向晁盖的方向。

晁盖冷冷地看了刘一毛一眼,在身上摸出五十两来,在手里掂了掂,道:“银子在这里,给你可以,但是,你不能再为难他,不然老子明日有你们好kàn

!”

刘一毛点了点头,轻轻答了一个字“好!”。

晁盖将银子抛了过去,刘一毛一把抓在了手里,拿牙一咬,嘿,是真的。好家伙,这才是当之无愧的肥羊,早知dào

就多要一点。刘一毛想着,立kè

将这银子送到了秦东的面前。

秦东将银子收了,摆了摆手就继xù

闭上了眼睛。

刘一毛朝那边道:“好了好了,息事宁人,大家睡吧,谁再乱糟糟,老子第一个废了他!”

这一声过后,整个监狱又安静下来,再也没有一点声响,只有过道里那如霜的寒月。

第二百二十八章 风波起监狱暴动

“起来!起来!起来!”差役大声呵斥起来,紧接着是“咣——!咣——!咣——!”刺耳的铜锣声响.

众囚犯从各自的干草垫上爬起身来,看着差役已经在过道里来回走了好几遭。过不得多久,便又来了一拨差役,推着几个平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这下那些懒懒地蜷缩在墙角下的囚徒也顿时像是回魂似的来了精神。一窝蜂似的直往临路的栅栏边上挤。

“每人两个窝头,一碗肉羹,快些吃了好去干活!”牢头的声音这时在众人的耳边响了起来,差役在分头给监狱各处的囚犯供食,监狱一时变得沸腾了起来。

就在众人狼吞虎咽的时候,管营和大批差役也出现在了牢里,管营一面走,一面高声训话:“诸位之中也不乏当年走过江湖的,或许很多就是因为落草被抓进这里来的,现在或许也多多少少有些耳闻,在华州发生了一件轰动朝野的大事,少华山的一伙贼寇,趁着朝廷不备,用下三滥的手段……”

“切——!”众囚徒听到这里,大家对官府这一套说辞是心知肚明,也不知是谁带的头,下面一片嘘声。

管营听得这些对他来说不太和谐的响应,心里很是不爽,但是,他当差这么多年,也是晓得这些囚犯的脾性,你当真他们就越来劲,于是直接无视接着往下说道:“那些贼寇阴了守城的官兵,猖獗一时地夺取了华阴县,并侵略攻占了周边的村镇……”

“噢——!”众囚犯听到这里又幸灾乐祸地一片欢呼,一个个手舞足蹈一副喜闻乐见大快人心的样子。

唰!唰!唰!众差役瞧当下囚犯们欢呼庆祝的样子,顿时觉得这局面似乎变得严峻起来,一个个警惕地将朴刀抽出来,将明晃晃的刀刃对着众多欢呼的囚徒。

官差见管营的讲话几次被打断,他人的脸色也渐渐便的铁青,于是赶紧扯着嗓子朝着那些手舞足蹈的囚犯呵斥道:“安静!要造反是不是!”

“都给我闭嘴!秦东!你给老子滚出来!”牢头一看这局面,只怕这样下去,反而会更糟,于是在管营发飙之前,立kè

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子,指令一个差役将一个号子的门打开,牢头便抽出腰刀来指着监狱的黑老大咆哮道:“快点,给我滚出来!”

刘一毛见那牢头已经拔出刀来了,而四下里的囚犯愈发哄闹不止,吃完饭的直接将碗就朝着抽刀在手的官差丢了过来,顿时过道里乒乒乓乓一片瓷碗破碎的声音。

“保护管营!快!”牢头回身指挥那边的差役过来,自己又掉过头来,火冒三丈地盯着在这号子深处兀自坐着喝肉羹的秦东,牢头没了耐心,大喝道:“秦东!你搞他娘什么,快滚出来!”

秦东似乎没有听见一般,反而摆出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外面的事情他都好像没有一丝的耳闻目睹,眼中只有这么一碗肉羹。

牢头知dào

现在的局面要么等县里的官兵来,要么就是秦东站出来发话维持,单靠这几十个差役当真是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总不能都一并拉出去杀了吧,偶尔的一个两个意wài

搞死了还能以久病归西来搪塞,但是这般大的场面搞起来,只怕上面会查,不论结果如何,这监狱**终究是失职的表现,对管营和县令都不好。

牢头看管营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了,于是愈发心急起来,再一次朝着里面的秦东咆哮起来:“滚出来!”

“请他进来说话,外面哄哄哄,我都不晓得你在说什么!”秦东非但没有理他,反而摆出一副大架子来,显得倒是那牢头进了他的地盘上来了。

刘一毛看着牢头冷笑了一声,一拱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顿时顺着这个方向,十几个粗壮的囚徒立kè

分作两边,黑压压的像是两堵高大的墙。牢头的目光在那两边囚徒挑衅嘲讽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那个一副高高在上的秦东身上。刘一毛的声音响了起来:“您请吧!”

牢头扭头看了看刘一毛,又看了看这两边的人墙,说实话,在这样一个局面难定的环境里,牢头虽然有刀在手,但是这肉滚滚的身子还是不敢就这般轻易踏进这虎穴之中,牢头有些胆怯,深深吞了一口唾沫,和两个差役站在号子的门口迟疑地没有移步。

“你……你们!造反是不是!看我……看我日后一个一个不杀了你们!天生就是一帮恶棍,活该被饿杀在这里!”管营在那边嘶声叫嚷起来,那声音之中的愤nù

却没法掩饰他内心此刻的恐惧。

牢头晓得要是再不将这一场哄闹压下去,那管营下一个要迁怒的便是他了。管营虽然不敢动这些恶势力,但是对自己的手下却是敢欺负的,到时侯管营又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那谁也保不准。牢头想到这里,吞了一口口水,一把将背后的两个差役一手一个拉扯到面前,一挥手又招了七八个上来,喝令道:“进去给我把那天杀的王八羔子拖出来!”

这十来个差役抽刀在手,也不惧那些犯人,便一同涌进了号子里来,直往秦东拿走,要来拿人。

刘一毛见了,晓得这下小小的一件事,玩玩就好了,没想到这下耍大了,惹毛了官府没好处,毕竟最后吃亏的还是囚犯。这下差役进来拿人,看来是玩真的了,等把老大拖出去,还不知dào

是怎么一番拷打。于是刘一毛在那当先的两个差役一走过来,便率先一步踏上前来,将胸脯一挺,突兀的胸肌像是两面突出的盾牌,将那一边的差役撞了一个趔趄。

刘一毛做了这个榜样,立kè

两边手下的兄弟也相继堵了上来。黑压压的汇集成一堵大墙,挡在了众差役的面前。差役瞧见了这阵势,立kè

左右几个抽刀威慑,后面几个拖着水火棍抡头便打。

这一下可让秦东的号子里顿时乱了起来,那些个囚犯虽然喧闹,但是一个个都是精明的主,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知dào

的跟明镜似的。趁着大家一起起哄,砸个碗啥的没什么大不了,法不责众,顶多就是饿个一两天的事。但是要是殴打官差,那可就要令当别论了,搞不好是要拉出去杀头的。

秦东的号子里汇集的都是秦东得力的手下,一个个都是秦东的左膀右臂,这些潜规矩大家都心知肚明,当下各个都咬牙忍了,每一个还手。那些个官差经过这一下探明了这帮人内心的底线,立kè

变得大胆起来,那架子也就摆的猖獗起来,轮着水火棍愈发往死里打。但是,那些挡在前面的人即便被打得头破血流,都没有一个退却半步,一个都不肯让开来。

这份倔强无形间扯怒了牢头心中的火气,愈发强烈地爆fā

出来,他大步飞身上前,一把夺过一个差役手中的水火棍,抡足了力qì

,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狂揍,发泄这自己方才内心的不满。

呯——!

秦东看不下去了,起身猛地将手里的碗使劲摔碎在地上,大喝一声:“让他们进来!”

这一摔碗,当下号子里的人都统统被这一声脆响惊愣了一下,接着一下秒,这号子里的所有兄弟统统闪到两旁,将手中的碗干净利落起一起狠狠砸碎在脚下。这整齐划一的壮观一举,顿时让秦东的号子里有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豪气。

牢头手持着水火棍,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当下他被这帮人的气势所震,心里有些底虚,没敢进去,只是大喝一声:“把秦东那厮给我押出来!”

差役一听,左右持刀的五六个人立kè

便相互护着直往里闯。秦东一双怒目睁得滚圆,大喝一声:“滚出去!老子自己出来!”便大步流星地往外逼了出来。

那些差役被秦东的气势所摄,纷纷退出了号子,此刻的过道里已经是一片碗筷的破碎瓷片,残羹冷炙,一片狼藉。管营在十几人的差役保护下拿眼恶狠狠地看着牢头这边的进展。牢头松了口气,不管怎样,好歹这秦东出来,一切都好收场。

秦东前脚跨出了牢门,后脚牢头就让差役将大锁锁上,将刘一毛等人统统锁在了里头,一个个看着秦东都是干着急没办法。

牢头看着秦东走出来了,脸面上立kè

换了一副态度,双手一叉腰,冷哼一声,喝道:“好你个秦东,面子大了是不是!给我打!”

众囚徒一听顿时发狂了一般地四下嘶吼起来,一间间牢门被拼命地踹动起来,咣当咣当一阵可怕的震响。但是,即便这样发狂地示威,可依旧没能阻拦他们老大的厄运。左右四五个差役那刀尖指着秦东,后面两个差役立kè

抡起水火棍来照着后背便是狠狠地两下。

秦东被打的向前跌撞了两步,众囚徒看在眼里,愈发心急,一个个像是兽性大发一样没了理智,可是刚才将碗筷都砸了,当下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堆堆的稻草,他们发狂地将自己的头颅撞向栅栏,整个监狱顿时陷入一片可怕的混乱之中,仿佛那些牢门就要被众人撞翻了一般,这样那些官差看着也不由地心有余悸……

第二百二十九章 风波起监狱暴动(贰)

秦东被几水火棍打的又向前跌撞了几步。来到了叉着圆腰大刺刺地站在过道的牢头面前。那牢头一见秦东,原来并不想为难他,但是,心里一想起方才秦东坐在号子里仗着人多的势气给他摆谱,牢头这心里的火气就腾腾地直往上窜。看着那秦东被差役狠狠地一顿打,但是牢头任不觉得解气,现在那厮跌到自己面前,牢头立kè

不失时机地抬腿就是一记飞脚,重重地踢到了秦东的下巴,秦东的身子在空中兜了半个圈,又重重地跌落在地面上。

这下,牢里头就更乱了,囚徒见自己的老大被牢头随意的践踏欺打,简直就是将所有人的尊严都狠狠踩在了脚下,囚徒门一个个放声嘶吼,都一副恨不得现在冲出牢笼来讲管营牢头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撕扯下来的样子。管营看着周围这般囚徒们的疯狂,不由地也暗暗打了个喷嚏。

秦东此刻忍着全身的剧痛,拿手一抹下唇,是触目惊心的血红。秦东看了一眼面前那趾高气扬的牢头,深深地暗自换了一口气,将眼垂下来,慢慢地爬了起来。不管现在的囚徒们是如何的疯狂,做为这郓城县监狱黑老大的秦东来说,他却不能乱。因为,他深深地晓得,平日里不管这个号子是谁的地盘,那个人是谁罩着,但是,现在站在官府的面前,什么都会变得虚无,和官府作对,最后也只有死路一条,而且通常还会死的很难看。

秦东知dào

牢头现在抓他出来,就是为了镇摄众囚犯,而方才的这一顿拳脚,也不过是杀鸡儆猴,叫众人晓得谁才是老大。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是老大对秦东来说不重yào

,现在重yào

的是,有生意大家一起做,有银子大家一起分,其他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交yì

放在面前和银子拿在手里,这才是最踏实的。

秦东不想再闹下去了,将手一挥,顿在空中,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顿时,由那些近处先看到的囚徒开始,由近及远蔓延下去,不过许久,整个监狱便安静下来了。

秦东抬起眼来,越过牢头的肩膀,看向管营。这时管营恰好也向秦东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散,但是管营心里已经知dào

该怎么做了。昨日晚上臧寒中找到他的时候,就将事情说了,不但事前有银子,成事之后更是有两倍的现银奉上,这是何等便宜的买卖,虽然牢头不晓得其中的猫腻,但是管营至少看在银子的份上,也该站出来给个方便了,要不然再这样下去,那就不是和这帮囚徒过不去了,而是和银子过不去。这其中的轻重,管营是最能分的清的。

牢头不知dào

秦东在看什么,还以为是秦东目中无人,故yì

摆出这么一副派头的样子来给他看,于是,抬手便还要打。就在这时候,管营干咳了一声,走了上来,冷冷地道:“好了好了,今天忙正事要紧,等去了黄石岗也有他们的好受!”管营叫停了牢头,在秦东的面前停下来,低声在他的面前道:“这次就放过你们,但是,秦东,你记住,和朝廷作对,没一个有好下场,那些少华山的也一样,你们别太得yì

!”

秦东面目呆滞地立在原地,没有理会管营,只是心里为这一句话冷冷地哼了一声。

管营这时候,放大声音对秦东道:“你跟我来!”

众囚犯一看管营要将秦东带走,立kè

就不让了,顿时像是炸开锅了一般地,又闹起来。

“得瑟!”秦东一声暴喝之下,顿时监狱又变得安静下来。

“大哥!”刘一毛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朝着秦东的背影,包含担心地叫了一声。

秦东没有回头,只是冷静地丢下一句话:“毛事没有,我走以后,你们别再给我闹了,留些力qì

,到黄石岗上还有‘正事’干!”,说罢便跟着管营走了。

在管营带着秦东离开不久,郓城县的官兵也到了,领头的是一个精壮的都头,手里提着一口铜柄大刀,脚蹬一双飞燕靴,看着这监狱里的一片狼藉,瞪着一双虎眼,快步奔了上来,喝道:“什么情况!”

牢头顺着声音一看,只见一纵官兵进到了这监狱里来,他再抬眼一望那领队之人,顿时心情大好起来。有了这官兵在,再叫这帮子流寇叫嚣!牢头赶紧迎了上去,笑着道:“哎呦,没想到今天是雷都头当差,这下可好,你来了,一切就会顺顺当当了。”

这来人正是雷横,人送外号插翅虎。

雷横却不与他说笑,只是看着满地的狼藉,问牢头道:“这是什么情况?”

牢头看了看这地上到处的碎瓷片,顿时气鼓鼓地道:“都是这帮饿杀的顽徒闹事,不过,现在没得事了。”

这监狱里的事,雷横也不想多管,今儿个收了吴大人的令,要来监押这些囚犯到黄石岗上去采石头,所以这才早早地起来到这边来。雷横将大刀有左手倒到右手上,一拍那牢头的膀子,道:“既然没什么事,那就走吧,早些完事早些回。”

牢头一面连忙陪着笑脸点头,一面赶紧招呼人手上来将牢房的门一一打开。雷横一挥手,立kè

便有拿着长枪朴刀的官兵走上前来,用尖锐的矛头刀刃逼着那些囚犯分作一组一组,乖乖在监狱差役拿来的一条大铁链上将手链窜着拷了起来。

“带走,带走!”雷横一挥手,便要那边的官兵像个口袋一样,将犯人封锁在中间,一伙一伙地带出了监狱。

“站住!”雷横看着一个正要被官兵拿刀押走的囚犯,突然开口阻拦了下来。

那人一回头,雷横的脸面顿时有了笑意,道:“晁大哥,果然是你。”

晁盖抬头一看,却见一个方脸的差役,心里左思右想,却没什么印象,当真不晓得在哪里见过,当下更是不太认识。为了避免尴尬,晁盖还是一拱手,道:“都头。”

雷横朝着那监押晁盖的人一摆手,那官兵就转身去了,剩下雷横和晁盖两人尾随在队伍的后面,慢慢地走着,出了郓城县的监狱,一队人直往那几里之外的黄石岗上来。

“哥哥不认识我,但是,我却晓得哥哥的大名!”雷横压低声音在晁盖的耳边说道:“朱仝是我的好兄弟!”

雷横一说起朱仝,晁盖就明白了,虽然晁盖和官府来往并不多,但是,朱仝这人晁盖却不陌生,每次例行公事但凡路过晁家,都会来晁家找晁盖喝上几碗,开始是闻晁盖之名而来,后来性情相投便关系又近了一步,而到了后来,晁盖才晓得,这朱仝虽然人在官府,但是却也算是江湖中人,故而,两人的关系就又不同了,自然能说的话头也就多了起来,一天天这情义就更深了一步。

当下雷横既然说起朱仝是他的好兄弟,这话就有了分量也有了含义。不说好友,偏说兄弟,这是什么意思,听到晁盖心里是一清二楚,都是江湖上的话。

晁盖一拱手道“原来是朱仝的兄弟,请问尊姓大名?”

雷横笑着一摆手,道:“哥哥这般说就太客套了,小弟姓雷,单名一个横字。”说到这里雷横放低了声音,对晁盖道:“因为小弟颇有些粗浅的身手,而有多些胆子,蒙江湖上不弃,送了个插翅虎的名号。”

晁盖听了当下又是一拱手,道:“猛虎添翼,了不得咧!”

雷横被晁盖这一拱又一拱,弄得颇不好意思,便道:“叫哥哥说笑了,我等与您比起来简直就是渺如蝼蚁,不值一谈。我听朱仝多次说起你,一直公事缠身,同在郓城县竟也无缘拜会,没想到今日在这里相见,却不知哥哥为何遭这般罪来?”

晁盖谦虚地笑笑,听雷横问起这事,便收起了笑意,道:“区区小事,一些误会,我在这里也没受什么罪,顶多就是把半个月急出的去了,到时候,再请兄弟上庄里来一叙。”

雷横点点头,知dào

晁盖不愿提起,他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晁盖在牢里没受苦头,那就放心的下来。于是雷横又将话头转到今天这牢里的事上。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管营在早上说了开采铁矿的缘由,众囚犯欢呼少华山等众的壮举,就此惹怒了管营,故而上演而来一出闹剧。”晁盖大概地解释了一番。

雷横若有所思地又点了点头,一会儿偏过头来,在晁盖的耳边道:“看来这伙囚徒还是很以少华山的人马为标榜,不知……大哥,你对这怎么看?”

这个问题放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一个很敏感的话头,晁盖不知该怎么作答才算好,于是,囫囵地道:“人各有志,轰轰烈烈也不失是一种活法。”

雷横将这话在心里绕了两圈,这才吃透晁盖这话里所隐晦的真实含义,不禁笑出了声来,转头看着晁盖,诡异地笑了……

第二百三十章 黄石岗惊魂重重

晁盖看着雷横诡异的笑容。心里顿时一寒,有种突如其来的后悔袭上心来,不禁暗自怪自己太大意,只是凭对方几句话便骗的信任,这也太大意了。现在被官府的人抓住了有谋反之心的罪证,这可是要诛家灭门的啊。晁盖想到这里,不禁后背已经湿出了一大片的冷汗。

当下只听雷横又凑到耳边轻轻地说了四个字,道:“所见略同。”

晁盖听了,立kè

转过脸来,惊奇地看着雷横,大大地张着嘴,正要说话,雷横却将手轻轻按在晁盖的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说不得,说不得。”

两人一路说一路走,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官兵压着这伙囚徒终于到达了黄石岗上。晁盖举目四望,这黄石岗分冈上和冈下两片,形如葫芦,四下里都是被开采的陡如悬崖,四面山壁高百丈,靠人力攀上去实在费事,搞不好摔下来是定然没命。而在这冈上,是连绵不断的丘陵般的山地,岩石突兀起伏,有一大半被开挖出来,显然是上回官家开采的遗迹。

“好了好了,地方到了,都给我老老实实干活,谁敢耍猫腻,可别怪我手里的鞭子!”牢头说着故yì

将手中的长鞭在地上甩的噼啪响,仿佛是一道道的晴天霹雳在众人脚边猛然炸响了起来。

官兵在黄石岗的四周远远地布置好了防线,像一张大大的网,将所有的囚犯都兜在了里头。

管营这时候也带着差役来了,几个平车上拖着大批大批的铁镐大锤一类的工具,远远地拖到工地上,由差役上前来分发给众囚徒。秦东这会儿从管营的背后走出来,一嘴的油光抹亮,微微满足地笑着,从差役手里接过一把铁钎,走向了那边正在等他的兄弟们。

那帮子人见自己的大哥回来了,一个个立马蜂拥而至。刘一毛当先上来,上下看了看秦东,没什么伤便高兴地确认道:“大哥,那狗官提你去干什么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秦东tian了tian嘴边的油光,颇为得yì

地站在众人的簇拥之中,四下一看,自己的手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官兵瞧不着,于是便从后背里抽出一把尖锐闪亮的匕首来,道:“有了这个,一会儿动起手来就方便多了,不信那厮不栽在我们手上。”说着众人一通笑了。

“干什么!干什么!干活去,别在这里偷懒!”牢头说着便一鞭子抽了过来。

众人见了赶紧躲开一个缺口来,秦东趁着手下纷乱闪躲的这片刻的空隙将匕首递到了刘一毛的手里,便吆喝起来:“兄弟们,走咯走咯,各就各位!开始干活了!”

这一语双关的话听到牢头的心里是一种滋味,但是听到众囚徒心里又是一番滋味。大家按照昨夜商量好的计划开始分头行动起来。刘一毛带着七八个囚徒快速地在冈上找到了一片方便下手的好地形,这是一个差不多五六人高的小山丘,像是掰馒头似的被人开采了一半,留下这一半上面凹凸不平,下面是一个雨水冲击留下的一片浅浅坑洞。刘一毛站在了这坑洞下,四下里一望,有那山包挡的严严实实,哪里能看到半个官兵的影子。

刘一毛四下里打量了一番,顿觉心满yì

足,便破有些手舞足蹈地暗自道:“真是天助我也!比想象中的还好,当真是省了不少麻烦,看来这晁盖的命,不是我等要索,而是上天注定的事。”刘一毛一想到这里,便仿佛看到了一堆白花花的银子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刘一毛这么想着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劲力,于是,抄起一支铁镐,招呼身边的与他为伍的五六个囚徒便从山包的另一处缓坡三把两下地爬了上去,挑了一处便于下手的地方,立kè

在四周开始动手,卖力地将铁锤长槁砸向那些突兀的大石。

秦东远远地看着刘一毛已经看准了地方上手,自己这边也在装模作样干活的掩护下,将得力的人手四五十人星罗棋布地安置在这山头的四周,离得的小山包的断面都不远,差不多一声令下都能立kè

赶到。秦东为了以防万一,亲在站在了那小山包的断层下,设身处地的站在晁盖的视角上思考,如果晁盖想逃,会选择怎样的路线。秦东一面拿着铁钎假装撬动一块山壁上的一块矿石,一面暗自转目看着四周,将晁盖可能选择的逃脱路线都想了个遍,于是,便不动声色地一一来到手下面前,将他们各个必须的站位都做了交代,而就在秦东这边安排差不多妥当的时候,刘一毛那边打了一个低沉的响鼻。秦东抬头一看,一块悬在山崖边上的矿石已经被刘一毛等人敲松了,鹅卵形的一块乌黑石矿,约有半人高。

秦东看着满yì

,便对着刘一毛将头一点。刘一毛看了也势在必夺地微微笑了,招呼手下将一支铁镐使劲插在了那矿石之下,稍稍将那矿石撬得松动起来。

“噢!好痛!”一个囚犯这时候突然抱着脚叫了起来,他一面跳,一面看着他身边的一个囚徒痛叫道:“你究竟在干什么……”这囚徒越往下说,声音就越低,显然是看清了那弄痛他的囚徒,实在惹不起,便连说话都没了底气。

“干什么?老子,碍着你什么事了!”一个长着马脸般的的人物突然转过身来,瞪着一双暴眼看着那囚徒。

“我……我的脚,你打着我的……我的脚了。”那囚犯显然是被马面呵斥地没了气势,当下说话也软绵绵起来。

“打着你的脚了?哈哈哈。”马面看着那囚犯抱脚跳起的样子,仿佛觉得很好玩也很好笑,不由地放声笑了起来。但是当笑过三声之后,顿时收住了笑意,毫无前兆地飞起一脚将那囚徒踹倒在地。

那囚徒被这突然而来的一脚踹的在地上直滚出五六步远,直到身子撞在一面坚实的墙壁下这才停住而来去势。他双手颤抖着摸摸额头,见面没有血,这才剧烈抖动着挣扎着爬起身来。这感觉就像是一棵病树,被狂风折倒在地上一般。看他那样子,显然是痛的都快爬不起来了。

晁盖远远地看在眼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白白长了一身的肉,到头来没半点骨气不说,还这般不耐打。晁盖心里看着那马面又拎着铁镐朝那囚徒走了过去,看样子那马面不像是就此收手的样子。而此刻那被打趴下的囚徒也摇摇晃晃地扶着那断壁残垣爬了起来。这下晁盖将那囚犯的脸面看了个清楚,这不正是昨夜陪他聊天的那个么。

这一瞬间,做完的回忆都瞬时间在脑海里流淌起来,晁盖想起来了,那汉子昨夜说话就是一副天生的懦夫样,唯唯诺诺,从他全身上下,看不出半点大男子气概的影子。而昨夜,刘一毛就放了话说要在今天寻那囚犯的麻烦,而之后向另一个新来的囚徒索要银子一事也看的出,那马面就是刘一毛手下的人。

晁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这刘一毛的手段还真狠,说要教xùn

那人,便在暗中差遣手下挑起事端来,这样他参与进来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拾那囚徒,即便最后被差役发xiàn

,刘一毛也可推脱的干系,而对于那囚犯来说,既心里明明知dào

是刘一毛故yì

找他麻烦,但是却没有半点直接的证据来抓他的把柄。

而就在晁盖想通这一点的时候,那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救命。

晁盖往那边一看,那囚徒已经被马面死死按在地上,正一拳一拳往死里打。

就在这电光一闪的瞬间,晁盖想起昨夜许下的许诺,要罩着那囚犯,不让别人伤他一更寒毛。虽然,晁盖不愿多管闲事,但是大丈夫说一不二,既然说了要罩着他,那就要保他周全。况且,刘一毛找那囚犯的麻烦也不全因为他说话的声音打搅了刘一毛的好梦,多半也是因为那人与自己说了话,刘一毛心里不爽,这样迁怒于他。晁盖这样一想,心里就愈发坚定了,这个头是出定了,双手也不由地握紧起来。

“救命,叫你嚷!叫你嚷!”马面一面将铁锤般的拳头砸在那囚犯的后背上,一面低沉着嗓音喝骂道。

此刻那囚犯已经全然没有半点挣扎,全身只是不住地颤抖,哆哆嗦嗦地随着马面一拳一拳的打击吃痛地呻吟着。

晁盖看不下去了,将手里的铁锤一丢,便迈开流星大步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马面的背后,突然大喝一声:“干什么!”

这一声犹如滚雷炸响的声音,将马面活生生地吓了一大跳,以为是差役过来发xiàn

了,全身不由地惊的肉跳。可是,还不等他回过头来,晁盖已经将手一伸,死死地将马面的后背扯住,另一手抓住马面腰间的皮带,将双臂灌满力qì

,低喝一声便将马面整个人都半举起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 黄石岗惊魂重重(贰)

晁盖紧紧扯着马面的后背,抖到了半空,双臂用力往旁边一甩,立kè

将马面整个人就丢了出去.

马面还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轻飘飘地,耳边呼啸着两股气流蹿过,还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身子便重重地戳在了几步开外的乱石之上。这一跤摔的可着实不轻,让马面连连翻了几个跟斗这才消去了去势。可是,等马面四肢朝天地仰面摔在乱石上的时候,马面已经没了方才的嚣张,全身被地上尖尖的乱石,划出一道道的血口。

马面在地上痛的来回缓缓地翻转着,怎么也觉得天旋地转,站不起身来。这时候,站在近处的几个壮实囚犯看见这情况立kè

三步两步赶了上来,将马面扶了到边上去坐下来。而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带着几个汉子朝着晁盖走了过来,那为首的汉子晁盖认得出来,正是昨夜的那个熊黑煞。

熊黑煞将袖子往胳膊上一撸,露出了手臂上黑呼呼的体毛来。熊黑煞瞪着一双犹如马镫般的怒眼,朝着晁盖喝道:“去你娘的鸟厮,也敢在爷爷面前逞力qì

!”说着便是要上来将晁盖和那囚徒撕成两半。

晁盖一看这样,立kè

将身子横迈出一步,像一堵坚硬的高墙一般将那囚徒挡在身后,保护了起来。

晁盖看那熊黑煞的块头就心里约莫知dào

了这厮力qì

显然要比常**一些,这泰山压顶般地扑过来,可要小心应对。晁盖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了那熊黑煞的下盘上,在心里默默估量这熊黑煞每一步的落点和距离,就在晁盖拿捏住了熊黑煞欺道身前的落脚点,准bèi

先下手攻其下盘的时候。晁盖却顿时觉得背后有一股犹如山洪般的力qì

从他的肩头涌上来,有万钧压顶般地将他朝后一把扯倒。

晁盖失重顿时被压趴在地,而就这仰面朝天落地的一瞬间,晁盖一眼瞄到了身后的人——竟是,方才的那个可怜兮兮的囚犯。

那囚犯一举将晁盖砸倒在地,顿时将全身的软弱都丢的一干二净,脸面上再也看不出懦弱的熊样,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脸的霸气和得yì



囚犯的这个表情深深地映入了晁盖的瞳孔,让晁盖顿时觉得天寒地冻,落入了一个布置周密的圈套里。晁盖怎么也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昨夜那个懦弱的囚犯,尽然是霸气内敛故yì

装出来的,他也想不到,自己好心出来罩他,却是他在背后给自己来了这么一手。

但是,毕竟晁盖也是走过江湖的人,晓得人心究竟可以黑暗阴损到怎样的程度,当下,晁盖咬咬牙只能将这一口恶气都吞吞咽到肚子里。凭着直觉,晁盖晓得那囚徒这般精细而又艰辛的伪装起来,不是为了这简简单单的一击,后面一定还有更多的阴谋在等着他。

晁盖想到这里,立kè

想翻身起来,可是还没来的及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那熊黑煞已经快步冲到了面前,双手一锁自己的臂膀,突出一面的肘尖,朝着刚刚跃到半空的晁盖就是猛地拦腰一撞。

晁盖眼疾手快,虽然身处半空好无所依,但是,晁盖急中生智立kè

将双掌迎着那熊黑煞挡了过去。

虽然这一掌补得及时,没让熊黑煞这一肘子冲断肋骨,但是,这熊黑煞的蛮劲却是难以抵挡,晁盖跃在半空的身子还是像是断线的风筝一样,朝着断崖残壁狠狠地撞了过去。

就在这一霎那,秦东的声音在那边响了起来:“顺毛虎,快走!”

那装了半日软弱的顺毛虎此时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在秦东的一声招呼下,顿时抓起熊黑煞便朝远处迈步飞窜。

就在晁盖被撞的脑袋一时发昏,还没回过神来的这一霎那,站在那小山包上早已待命的刘一毛顿时眼中闪过一道残忍而夺命的凶光,将手一挥,随即下令要手下将那支早就弄好的铁钎撬动巨石将晁盖压死。可是,就在手下们紧握这铁钎正要发力的时候,突然腰间吃痛,身子便被踹出了半步远去,一个个跌落下那小山包去了。

刘一毛被这突然而来的意wài

惊了一跳,回头一看,那在背后下黑手的竟然是昨夜新来的那个什么王公子。

好你个兔崽子,敢来坏你大爷的好事,艹,昨天的事还没收拾你呢,今天就来寻晦气,想死那就成全你,新仇旧恨一起报!刘一毛想着昨夜马面那一顿拳头没有将这小子打坏,实在是可惜,早知dào

他会半路出来逞能坏事,那就该昨夜打断他的腿。刘一毛双目顿时冒出了嚣张的火气来,抄起插在地上的另一根铁钎,朝着那便正和囚徒厮斗的王公子就猛然下了杀手。

可是,那尖锐的铁钎还没近了那王公子的身子,也不知那王公子怎么回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身子突然一晃,尽然将刘一毛的致命一击一闪躲过。刘一毛不甘心,操起铁钎在手,当做朴刀似的,直朝那王公子横竖打来。这时的王公子刚好挡下一个囚徒的拳脚,感到那刘一毛呼呼的棍响,立kè

一旋身子,将那囚徒一拽一挡,恰好送到了刘一毛挥打而来的铁钎之下。

只听噗的一声肉响,刘一毛收不住手,愣是将那囚犯一棍打倒在地,吐血不止。

秦东在远远地看出了刘一毛这边突发的情况,他万万没有想到,昨夜进来的那花花公子尽然会有出头来干涉自己的计划,他深深晓得什么叫做机不可失,现在不将那铁钎撬动,那么晁盖缓过神来,那什么都迟了。于是,秦东立kè

发号施令,叫手下带着几个人立kè

朝着那小山包跑了上去。

而同在下面的马面和熊黑煞这时也抬头看到了山包上的意wài

,当那王公子的身影落在他两人的眼中时,两人都不由地对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马面站的更近些,所以那王公子所走的一招一式都仔仔细细落在了他的眼里,马面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富家公子尽然有这般出人的身手。那么昨夜……马面不由地暗暗惊出一背的冷汗来。

秦东转眼再看晁盖,已经开始猛猛地摇摇头颅,开始托着身子要站了起来。秦东心里看在眼里,愈发急了,方才是乘着晁盖背后没有防备才偷袭成功的,现在要是故技重施,只怕事倍功半,奈何不得晁盖。于是,秦东也不顾了,索性大喝着提醒刘一毛道:“匕首!匕首!”

刘一毛被王公子一拳打趴在了一边,听在老大的提醒这才想起这档子事来,伸手一摸,从腰间将匕首拔了出来。趁着王公子和那边四五个囚徒厮打的功夫,立kè

爬起身来,紧紧攥着匕首,朝着王公子的后心窝就扑了过来。

却不想,刘一毛刚近了王公子的身,那王公子就变得和泥鳅一样滑不留手,不管刘一毛怎么疯狂地那匕首刺落,都被那王公子轻而易举地躲了开来。刘一毛生怕这便动静太大了,将官差和官兵引过来,于是心里愈发着急了,舍了命地朝着王公子扑了过去,但是,这纵身一扑依旧在王公子的纵身一扫这下,将刘一毛的下盘攻破,重心全失,顿时又受了那王公子的一脚,身子一斜,朝着那边跌了出去。

可万万没想到,那刘一毛竟然集中神志,在跌撞之中双脚往那突出的岩面上一撑,便朝着那块摇摇欲坠的矿石撞了过去。

只听哄的一声,那块被刘一毛等人先前就砸出来的大块矿石经不住刘一毛这么舍身的一撞而顿时松落下来,以一种泰山压顶之势,黑压压地朝着峭壁下的晁盖压了下去。

这时的晁盖已经站起了身来在,但是那轰隆的声响将他猛然一惊,本来就打算朝那马面和顺毛虎那边去给他们一顿拳头,这下脚下更是加足而来力qì

,动如脱兔一般在大石落地的时候,也恰好窜出了那片低洼。

又是一声哄的巨响,那半人高的矿石落在了地上。秦东眼看着那石头没有将晁盖砸死,而自己得力的手下刘一毛也一同从悬崖下失落下来,此刻瘫在那块巨石旁不远的地方,一口一口的咳嗽着吐着血,看那样子即便不死,也是重伤,回了牢里也熬不过几天了。

秦东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顿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痛感来,纠缠在他的心里,像是憋屈了很久很久终于要爆zhà

了一般。秦东满身的火气顿时憋红了那一双犹如狼一般的眸子,他将手一挥,低沉地嘶吼着道:“跟我上!杀了他们!”

这一刻的秦东动了杀机,但是,却已经不是为了银子。此刻的他已经红了眼,是不甘,也是愿,他无法接受这个几近被击败的现实。他秦东不是一路被压着打的人,这样周密的计划,实施起来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但是现在却被人破了……秦东说不清现在到底是为了兄弟刘一毛报仇,还是为给自己的自尊来买单。

第二百三十二章 黄石岗惊魂重重(叁)

此刻埋伏在四周的众囚徒得了秦东的一声令。立kè

抄起铁镐大锤等能当做兵刃用的家伙,立kè

按照预先秦东安排的站位,迅速地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

晁盖一看这囚徒势众,而且现在人人手里有家伙所持,要想空手杀出去,实在是不容易,若是大声求救,也只怕那些官兵还没从冈下的封锁线上赶过来,自己就丧命在了那些杀红眼的囚徒手下,而且这样一来,传到江湖上也是极丢面子的一件事。大丈夫宁可战死也不跪生,晁盖将心一横,立kè

捏紧了拳头,冲着一面杀了过去。

可是,刚和那边的囚徒交手,周围便又有囚徒杀了出来,一时间,就像是一堵黑压压的巨Lang,各种家伙挥舞起来,晁盖将四五个囚徒打趴下之后,后面却有更多的囚徒涌了上来,一时让晁盖有些招架不住。晁盖挡过一招之后,余光扫了身侧一眼,只见那边的人马也冲这他杀过来,显然是有收网之势。

不得了,晁盖心里暗叫不好,不能叫他们收网,不然就更加冲不出去了。晁盖大喝一声,将一个欺身上前的囚徒一拳打退,双臂在身前虚打了一招,立kè

便撒腿朝着反方向狂奔。

没想到,这边的人也不少,一个个凶神恶煞似的也杀了过来,晁盖来不及再撤,只得硬着头皮迎上来拼命。

可是双手入白刃实在是一件不那么容易的事,而当下面对的又是这样一群恶贯满盈早就名声狼藉的囚徒,晁盖动起手来,没有占到半点优势。

就在晁盖和这边囚徒厮斗的时候,四周的囚徒在秦东的带领下也杀了过来,这下将晁盖里里外外围杀了一个水泄不通。

晁盖放眼一看周身都是人潮,铁钎长槁四面八方朝着他的身子上下杀落过来。晁盖勉强地招架着,这一刻,他又想起了那日放风时和这帮囚徒较量的场景,而现在和当时所差无几,只不过是这些囚徒手里多了些要命的家伙,而这些不要命的囚徒也比那日多了几倍。晁盖又那日的先例,深深晓得这样杀下去,只怕过不得多久就会被拖死的。

就在晁盖陷入四面攻的绝境之时,突然那边忧外向里杀出一个人来。由于众人将精力放在了晁盖的身上,谁也没料到背后的情况,就这样轻易地着了别人的道,而那人也三下五除二地杀到了里层,不过片刻便和晁盖回合在了一起。

晁盖手下不停,一面展开身手将全部的本事都拿了出来,对付这周身的囚犯,一面抽空抬眼望那边一看。这来人却是那天那个花花公子,这一眼,看的着实让晁盖有些出乎意料,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有这般了得的身手。

那王公子一杀进重围,便大喝一声道:“晁盖,到这边来!”

晁盖应了一声,便挥起双拳和那王公子合为一处,这时那王公子又开口叫道:“我杀左弦,你杀右弦,若即若离,分分合合!”

秦东不晓得这王公子说的什么文绉绉的话,但是谁攻左边谁攻右边却听得分明,当即也大喝一声:“晁盖要往右边去,兄弟们杀!”

那些个囚徒不懂,但是晁盖却心里明白,那句话并不是说谁杀哪边的事,而分明就是一种攻势的策略,说的更深一些那是一种阵,在军事中叫二龙出水阵。这阵法适用于搅乱敌军阵脚,但现在看来也同样适用于突出重围。这这二龙出水之阵的要旨所在便是人马分为两拨,时而汇集一处合理向前突击,时而分作两翼杀开阵脚,这时开时合之间没有丝毫的规律可循,也正是这样才叫敌军愈发防不胜防,而这破军前行的阵势暗合了那长风破Lang之势,故而名为双龙出水之阵。

晁盖当下会意,和那王公子相视一笑,顿时手起拳落,杀将开来。这双龙出水之阵被两人无形间的默契耍出了应有的气势和威力,顿时像是一把斧头砍入了木桩一般,一劈两半将人潮分散开来。而在两人杀的兴起之时,王公子的象形在晁盖的心里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先前那个花花公子的不屑态度,转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敬重和叹服。

就在两人快杀透重围的时候,通往冈下的方向突然暴起一声犹如炸雷般的吼声,紧接着便是犹如暴雨般落地的大片脚步声。

众囚徒不用回头都晓得,官兵来了。

雷横一人当先飞奔上来,带着众官兵三拳两脚就将外层依旧顽固抵抗的囚徒打散开来,和正往外面突围的晁盖等两人接应在一处。晁盖和王公子被雷横众官兵护在中心。在官兵的呵斥下,那些囚徒顿时没了气势,一个个忍气吞声,没了底气。

秦东一看这场面,心里顿时就凉了一半,他晓得这下才是真的输了,不但是输彻底了,也输惨了。这是的秦东心念顿时像是风中的残烛,没有希望,也没了气力。生意可以不做,但是,去却不能再有兄弟折在这里面了。输了就是输了,没得补救了。秦东将手里的铁钎往地下一抛,沉着声音道:“都抛下。”

大家看着秦东,手里紧紧地抓住家伙,谁也没有松手的迹象,当下,和那些官兵对峙着,虽然气势被打压了,但是,只要大哥放一句话来,他们照样敢拼了命,大不了一死罢了。

秦东看着众人的迟疑,心里知dào

这事现在收手还有的回旋余地,若是再动手下去,那可就真的要闹大了。于是大喝一声:“都放下!”

众人这下知dào

老大是认真的,这才有人开始不甘心地将手里的家丢在脚下。这样子有人带头,后面接着便有更多的人将手里的家伙丢在脚下,一时间乒乒乓乓的一片散落的声响。

雷横见这帮囚徒乖乖就范,也算是缴械投降,于是便冷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们,留下官兵看押着这帮人,就带着晁盖和王公子往外走。这时候,恰好遇上了正带着差役赶过来的管营和牢头。牢头不知dào

管营与臧家的勾当,自然不晓得里面到底又出了什么乱子,心里急的要死。但是管营却是心如明镜,他抬眼撇了一眼晁盖,心里一转念想到的不但是那些事成后的银子泡了汤,而且,他心里也害pà

那秦东吃不住官兵而将他也给卖了。当下看见雷横不由地有些心虚,心里忐忑不安地看着雷横,虚虚地笑着,道:“这些千刀万剐的劣囚,真是不让人省半刻的心,多亏了雷都头的神威,不然……”

雷横听不惯他的这番马屁,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里面怎么处理,你自己先去看看吧!”说着便带着晁盖和王公子走了。

管营看着雷横远去的背影,偷偷摸了一把额上的虚汗,紧接着,他立kè

换了一副表情,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快步往冈上而去了。

雷横带着两人一路来到了冈下官兵把守的山谷口,那里早已扎起了一个行军用的小营帐,三人先后进来营帐,分了主次坐了。雷横命人为两位上了茶,便屏退了左右,和两人私聊起来。

“晁大哥,你和他们究竟是什么过节,为什么这帮人闹起这么大的阵势来?”雷横有些不解,朝着晁盖探过身子来问道。

“过节也没什么,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仇怨,那就只能是刚来时他们向我所有份子钱,只因为他们要价太过分,我把那老大小小教xùn

了一下,之后在放风的时候,就被这些人围攻过一次。”说到这里晁盖微微摇了摇头,像是在沉思什么,也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我怎么觉得,这些人也不像是这么小肚鸡肠的汉子,按理说,那人交过手这件事也就算了,不会下这般的杀手啊。”

就在雷横和晁盖蹙眉想不明白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王公子突然笑了,两人转眸瞧去,王公子才说道:“其实原因很简单,这个世道能让人这般疯狂的有两件事,一件是仇恨,一件便是银子。正所谓,受人钱财与人消灾。”

“你是说,这帮囚犯被人收买,这一起**之后,其实还有幕后主使?”雷横的虎眼听了顿时锁紧起来,显然是捕捉到了一个突pò

口。

晁盖受了王公子的启发这心里才豁然明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这般说来,我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雷横听了就晓得这其中必有人在作怪,于是便一擂胸脯道:“晁大哥,是谁?我与你做主,抓了他道公堂上去讲理!”

雷横一番话说完,王公子就又笑了,道:“万万使不得,你们方才也看到管营的那副怪异模样了吧,要是这事传到衙门去,吴大人也会听得直冒虚汗,要是都头现在将臧家那厮抓到公堂上,只怕讲理不成反要受连累。”

王公子的这番话说得晁盖和雷横都是一愣……

第二百三十三章 黄石岗惊魂重重(肆)

晁盖怎么听怎么觉得这王公子越来越神mì

起来,仿佛自己家的很多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而这郓城县里的很多阴谋也被他了如指掌一般,倒是自己这个当事人却像是个愣头青一样被蒙在鼓里.

就在雷横也觉得这个事开始变得复杂起来的时候,那王公子又开始进一步说道:“臧寒中听说令兄晁济道给了官府一些好处,换的在牢里的舒坦。他心里不甘,便故技重施也花了一大笔银子收买了吴大人,不但如此,在吴大人的授意和接引下,进而收买了郓城县监狱的管营,并策划了这么一处谋杀。而至于秦东,臧寒中只是花了极少的银子为诱饵,促其动手罢了,说白了就是这句中被利用的一个替罪羊。只要他把你做了,那么秦东也就活不长了。”

雷横听到这里显然是懂了,毕竟身在官府之中自然是晓得其中的猫腻,于是接口说下去道:“秦东自然会被管营做掉,上面不查便罢,一旦查起来,也就有了托词,说秦东仇杀了晁大哥,然后自己遭到晁大哥的兄弟报复死了。等上面派人再查报复秦东的凶手时,这案子破不了,上面又要照顾面子,吴大人这时候出面花点银子买通了那下派的官员,随便从死牢里提一个出来杀了顶罪,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晁盖听着心里一阵发紧,平日里过的逍遥快活,从来不涉及这衙门里的勾当,却没想到这其中也当真是乌烟瘴气。只是,当下他们的奸计没有得逞,就算吴大人想收手,那臧寒中也势必不肯的,现在拉了那吴大人站在他们那边,必定对晁家是没得半点好处,不晓得哥哥是否已经有了警觉,他们会不会在外面靠着官府的包庇而为祸晁家吧。

晁盖心里越想就觉得晁家越危险,可是,生怕自己那生性鲁莽的大哥有什么疏忽而造成不可追悔的差池。以前但凡遇到麻烦和险境,都是和大哥一起坐下来细细谋划,这才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来,可是,现在晁盖一想自己陷在监狱里,不由地蹙起了眉头,一双拳头放在膝头上紧紧地攥着。

雷横看得出晁盖心头的焦急,便想了下道:“晁大哥,你放心好了,在外面,我和朱仝都会尽我们所能保护晁家,不会让臧寒中得逞的。只是,在这里面无亲无故,而那管营又心怀鬼胎,这才是真zhèng

叫人担心的。”

“牢里头由我照应,我会保晁盖万无一失。”王公子端起茶杯送到自己的嘴边,将这最难办的事情,说的简直像是翻云覆雨般容易。

晁盖方才只顾自己为晁家担心了,当下这才想起王公子的救命之恩来,赶紧起座,便朝这花花公子模样的王公子拜倒,道:“多谢义士救命之恩!”

王公子起身将晁盖扶起来,让到座上,笑笑道:“不足挂齿,都是相互照应罢了,昨夜不也是多亏了你的银子,我才逃过一劫,不然谁晓得会不会被那马面一样的恶汉生生打死。”

晁盖知dào

王公子是不愿轻易受人的恩惠之情,故yì

把昨天的事说出来,其实都是一个幌子,晁盖心里明白就凭方才王公子显露的那一身俊俏的功夫和战略思想,昨夜就分明是他在戏耍那马面,就算是自己不出头来解围,也定然不会像是王公子开玩笑说的这般被马面生生打死。就此,晁盖看的出着王公子的心胸就非同一般,不像是那些个给予别人小恩小惠的人一样天天把魏别人做的事挂在嘴边,倒像是别人欠他的一样。

晁盖和王公子相视一笑,心里都明白,但这一笑也就足够了。

“听你的口音,你不像是郓城县本地人……”雷横朝着王公子问道。

王公子笑了笑,轻描淡写地道:“都头就是都头,果然不一般,这般就听出来了。小可却是不是本地人,客居这里做黑商生意,却不想因为一些财务的纠葛被抓了进来。好在略略累积了些资本,贿赂了管营和牢头,侥幸没有受什么罪。”

雷横晓得这黑商生意,是一些买卖私盐军火的一种地下交yì

,这其中虽然有风险来银子也很快,但是要想做成,脑袋可必须转的比别人快。于是,雷横点了点头道:“看公子一副富贵气派,却真没想到竟有这样的本事。”

王公子笑了笑,没有应话。但是坐在一旁的晁盖却心里有如明镜一般,知dào

王公子这句话就是托词,只是因为对雷横这衙门身份有提防,才没有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表露出来。

于是晁盖为了不让雷横再追问下去,免得王公子被问的紧了难免窘迫,于是便将话头岔开了去。

三人这么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特别是说起了华州所发生的那庄大事,众人更是有了共同的话头,因为怕隔墙有耳,所以大家都没有表明心迹的话,说的都是史进的一些传闻和事迹,但是,却聊的很是投机。三人的感情在这无形之中也又深了一层。

就在三人聊的起兴的时候,外头的官兵高声报gào

,说郓城县管营来了。

果然,不过片刻,那管营一撩帘子进到了帐里来,一看三人在帐里坐着,心里就晓得这两个囚犯来头不小,现在和雷都头的关系更不一般,于是也不敢再像之前那般等闲看待,堆起一脸虚伪勉强的笑来,拱手道:“让两位受惊了!”

晁盖和王公子相视一眼,急忙都客套道:“哪里哪里,托大人照顾,有惊无险。”

管营听得脸上直红,但是,好在台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于是,在王公子让了座之后,四人一同坐下。管营这才又说道:“事情查清了,都怪那挨千刀的秦东,勒索份子钱不成就动了杀机,唉,说来惭愧,他呀在牢里做惯了黑老大,现在愈发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喏,现在绑来了,你看怎么处置?”

“你是问我?”雷横听着他的鬼话,心里一阵冷笑,道:“你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来断决吧,我不插手,只是……我回去得给吴大人个交代,你看着办吧。”

管营听了这话,就有些坐不住了,这样的事传到吴大人耳朵里,岂不是要迁怒与他,这银子捞不到还是后话,万一吴大人害pà

牵连,一怒将他的乌纱给免了,那就得不偿失了。而自己这几年在牢里发了不少昧良心的财,更是为所欲为地欺压囚徒,这牢里牢外仇都不少,一旦这乌纱丢了,那性命估计也就不保了。

管营想到这里,顿时脸煞白了一大半,道:“雷都头,这事……唉。”

晁盖看管营欲言又止的难受样子,实在看不惯这样的小人样,于是,起身道:“雷都头,不妨我们出去看看。”

雷横点了点道:“好,出去看看那可怜鬼。”于是也起身,四人一同出了帐来。

在外面牢头已经将秦东死死绑在了一棵白桦树上,手里拿着皮鞭,正骂骂咧咧地一鞭又一鞭地抽打着秦东。秦东纵然身上的衣服被抽烂,里面的肉也一道道翻卷起来,流出触目惊心的血,但是却愣是将头一横,咬着牙没哟叫半声痛。

王公子看在眼里,心道这小子虽然被人耍了,但是却还是条硬汉,想起早上**的那一幕幕,心里对着秦东又多了几分可怜。

晁盖迈步来到牢头的面前,道:“大人,手下留情,容我和他说句话。”

牢头听见有人说话,一看是晁盖,便停下手来,喘着粗气,又拿眼看了看管营和雷横,雷横将头一点,道:“听他的。”

于是牢头便将鞭子圈起来,站到一边去了。

晁盖看了那秦东一眼,秦东依旧是一副不屑的样子,将脖子往一边一梗,不往晁盖这边看上一眼,那表情简直就是“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模样。

晁盖不禁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转过身来对雷都头和管营一拱手,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请大人开恩,放了他吧。”

雷横一听立kè

变了脸,严厉地道:“晁盖,你要休要一时胡说,现在放了他,只会留下无穷的后患,倒不如将他交给我,我提上堂去,判死了他,来个利利索索。”

管营听了晁盖的话,心里欢喜的哪里有不肯的,可是现在雷横不许,非要将这事闹到吴大人那边去,当下心里更是着急起来,眼巴巴地望着晁盖,希望晁盖能再说些好话。

管营的意思晁盖和雷横哪里会不知dào

,两人故yì

要他心里挣扎煎熬,故yì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将那管营的心都折腾的七零八落的时候,雷横乘机让步,让管营欠下晁盖一个人情,这般一来,晁盖子啊牢里也终究是多了一道保障。

雷横严厉地道:“看在晁盖的面上,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这件事我记下了,要是再让我晓得有什么猫腻,可别怪我雷某人奉公执法!”

管营一听,顿时舒了一口气,连忙道:“不敢不敢……”

晁盖和王公子看了,不由地心里窃笑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九纹龙显露真身

本来要辛苦一天的事情。就在这样一出有惊无险之下结束了。囚徒们继xù

干活,晁盖和王公子却被留在了营帐里,管营叫了一桌酒席,算是一点“知恩图报”。就在这样的吃吃喝喝之中,一天就轻轻松松度过了,在晁盖看来,这样子过的倒比在监狱里干坐着强的多。在晚上收工回到监狱的时候,管营早已又备好了汤水,差人伺候两位洗漱。特别是应了晁盖的要求,将王公子换到了他所在的单间号子里来,这下两个人聚在了一处,天南海北,谈天说地,当真是侃的相见恨晚。

晁盖若不是担心外面的情况,就是这样和王公子住个半载几月都不会觉得闷,特别是晁盖和王公子谈到武功和军略之时,王公子谈吐之间所展现的雄才大略,委实让晁盖叹服。之后又谈到了少华山的史进,最后转到探讨人生大计的看法上来,晁盖和王公子说的最是投机,由此更是让晁盖将这王公子引为知己。

就在这夜深之后,囚犯们因为一天的劳累一个个早早相继睡去,整个监狱只有晁盖和王公子还在低声交谈。就在这明月西沉的时候,晁盖看了看周围再也没什么人了,于是,靠近王公子的耳边,低声问道:“兄弟,你究竟是谁?”

王公子听了晁盖问到了这个问题淡淡地笑了,道:“你还是忍不住要问了。”

“我知dào

你不是商人,不是做黑商生意的。”晁盖怕王公子还要那这句话来搪塞他,于是便先开口用这话封了他的口。

王公子笑笑,道:“不满你说,我着实不是做黑商的料,但是,却又一庄大买卖来与你做,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晁盖晓得王公子这话说的很独到,是在转移话题,但是自己却经不住这话里那庄大生意所指的内涵,于是,只得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了,于是晁盖低声问道:“不知兄弟所言是什么生意?”

“难道你没有猜到么?这普天之下,江湖上最关心的是哪两般事。”王公子若有若无地给晁盖提了个醒儿。

“少华山的造反和蔡太师的生辰纲……啊!”晁盖顿时懂了,但是却不由地被自己心里突然意识到的东西所吓了一跳,不禁叫出了声。

王公子知dào

晁盖心里明白了,将手轻轻放在他的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示意,笑了一下,将头一点。

晁盖方才惊过了,心里顿了顿便稳住了神色,道:“王公子的生意打算怎么做,和史进合伙将这生辰纲劫了?”

“可以这么说,但是目前还不是细谈的时候,只是,你敢不敢接这桩买卖?”

晁盖见王公子认真地看着自己,心里细细想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道:“只要想做,没有做不成的,也没什么敢不敢的事,可我这样子,做不成的。”

“我晓得你在顾忌什么,没关系,这个我会将你的家人都安排好,保你安全,至于那些家财,也可以提前转走,只是那些房屋地契,我却没那么大的本事保得住。”王公子说的很是肯定也很是认真,晁盖晓得这不像是再开玩笑。

于是晁盖一拍大腿低声在王公子的耳边道:“又那些生辰纲在手,那些房屋地契又算什么,简直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

“那是往年,这一路上据我打听,今年的生辰纲要比前年还多一倍。”王公子在晁盖的耳边低声耳语。

“那就一根毛都不算了,我担心的其实就是我大哥,其余得都不在话下。”晁盖说到这里,心里的意思就再明白不过了。

“嗯,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早些睡了,最早明日最迟后天,会有人来接我们出去。”王公子说着便将那盏菜油灯吹灭了。

晁盖听了这句话,呆呆地坐在黑暗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凑到王公子的耳边道:“进来才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你想多呆几天么?”王公子开玩笑道:“再住几天,只怕臧寒中就要把你们晁家折腾夸了。”

“你的意思是?”晁盖有些不敢相信。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臧寒中这人不是盏省油的灯,做了两手准bèi

,一面要在这里灭你的口,一面要仗着官府的势力来蚕食你的祖业,打压你大哥晁济道,最后将你们晁家连根拔起,一点都不剩。”王公子说的很直接,也极有主见:“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在他还来不及兴风作Lang的时候,便将这盏引火烧身的灯熄灭。”

晁盖本来不想与臧家为难,但是,臧家之前就咄咄逼人,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要企图灭口,实在是欺人太甚,而这王公子所言,晁盖想了想也并非空穴来风,于是,心念就此一转,打定了主意。

可是,有一个问题却越来越让晁盖心里难耐,像是跳入头皮的虱子一般,让他不由地心痒痒。没错,晁盖是想知dào

这王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什么对他们臧晁两家了如指掌,而方才听王公子那么一番话,现在想来,这王公子显然不是在外面犯了事,倒像是主找麻烦进了这里来,为的就是保护晁盖的周全。而据那王公子所言,一两天便可以出去,显然这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势力,而他的意思也是要帮zhù

晁盖搞垮臧家。照王公子这大局在握的样子,显然是早有谋划,一件紧接一件都在按部就班地执行着。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晁盖百般照顾,莫非只是为了与我做那路生意?”晁盖这次是真的认真地在那王公子耳边问起来。

王公子看他那样子是不得答案誓不罢休了,为了防止事情节外生枝,王公子沉默了一下,道:“不来不该现在告sù

你,但是,既然你想知dào

,你我又这般投机,我也不该骗你。我就是九纹龙,史进。”

晁盖听了淡淡地一摇头,笑道:“我把你当兄弟看,都现在你连姓名都不肯如实相告么?”

史进本以为将身份透露以后,晁盖会惊得说不出话来,但是现在却万万没有想到,晁盖非但一点都不吃惊,反而是压根就不相信。

史进暗自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就是史进,为了方便行事,没得办法只能借了师父的姓来用用,也不为过。”

“你师父是?”

“王进!”

“嚯!可是原来那禁军教头王进?”晁盖有些吃惊,不禁追问道。

“正是,师父因为受那高俅的排挤迫害不得已弃官走了,路过史家庄时,收了我做徒弟。那些时日,师父常常提起你,所以,我来这郓城县,第一个便是来寻你。”史进怕晁盖不信,不得已将旧事提起来。

晁盖点了点头,心里有了那么三分信,但是,却又接着摇摇头,因为他这几天每天都在说着少华山的史进,却没想到这史进竟然真的就在身边。要知dào

郓城县距离华阴县可不近,现在官兵层层封锁,史进这样大的目标如何能漏网出来。即便侥幸躲过,又怎么可能因为他晁盖一人冒险进这牢里来,要是被官兵识破,那岂不是自投罗网。史进是何等的聪明,又不是傻子,就是换做晁盖自己,也断然不会做这样大风险的事。晁盖想到这里还是有些说服不了自己去相信史进的身份。

史进见晁盖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心里正不知dào

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主意。史进二话不说将外衣的纽扣解开两枚,在晁盖诧异的眼神中露出了一只雪白而结实的膀子。

虽然史进只是微微地露出了一个肩头,但是,透过黑暗,晁盖依旧可以隐约分辨的出那皮肉上纹着的那只雄气赳赳的苍龙。

晁盖这下深信不疑了,这就的的确确是史进,如假包换的史进。

“你怎么敢一个人来这里,太冒险了!”晁盖原来不知dào

的时候也不害pà

,可是现在知晓之后反而有些替史进担心起来。

史进一面将衣服穿好,一面不在意地笑笑,悄声道:“人生就是一场冒险,而我们人呢却分三种,一种是不敢冒险的人,一种是敢于冒险的人,还有一种是驾驭冒险的人。这第一种人,我不说你也想得到,一辈子做顺民,任人欺辱,平平碌碌。而第二种人,往往在危险之中将脑袋磕得惨不忍睹,最后将一切都归结于命运和不公。但是最后一种人,能驾驭危险,能够感知并操纵危险,这才是你我要去追求的境界。话说回来,生活要是没有冒险,哪来刺激,一辈子过的岂不是也太憋屈。”

晁盖从未听人这般说起,今日听了顿时有种茅塞顿开之感,晁盖一面点头赞同,一面在心里对史进又深了一层敬佩。

就在两人说道此处的时候,那边栅栏突然传来一声冷哼,将两人顿时生生吓了一跳。

史进一回头,只见那隔壁的号子里黑洞洞的站着一人,那人隔着栅栏望向他,道:“你们说的,我都知dào

了!”

晁盖心里顿觉不妙,听那声音,正是这监狱的黑老大秦东……

第二百三十五章 九纹龙显露真身(贰)

秦东这神出鬼没的一句话,吓的晁盖顿时有些魂飞魄散,赶紧一闪身下意识地挡在了史进的面前,冲着那秦东便强压着嗓音怒道:“听你娘的狗屁,你说的什么话,我不明白!”

“我说的什么不重yào

,你刚才说了什么,这才真zhèng

是重点,别在我这里装疯卖傻,我可是都听到了……最近风声紧,要是我将这个抬抬价钱卖给官府,下辈子当真是不愁吃不愁穿!”秦东两只手抓住了栅栏中的两支粗木桩,将脑袋尽可能远地探到了晁盖所在的号子里来.

史进虽然被秦东这一句话着实唬的不轻,一时也怪自己大意,但是,好在晁盖出言挡了片刻,在晁盖宽厚的背影之后回了下神,便从容地走到了那栅栏边上,在一步之遥的距离前停下,一拱手道:“我知dào

,你叫秦东。”

秦东见史进站到了面前,虽然身处暗中瞧不清史进的脸面,但是,史进白天那杀入杀出的迅猛和身手的超凡在他的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起来,一种淡淡的威慑气质像是细腻的触脚一般,将秦东整个人都牢牢束缚住了。这花花公子打扮的史进完全没了昨夜进来时的那份浮夸,此刻一种莫名的魄力从全身上下散发出来,让秦东不由自己地将目光低了三分,道:“我也知dào

,你是……”说到这里秦东将声音压的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几乎只有口型地说:“九纹龙。”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史进看着秦东,将头一点,算是承认,淡淡地道:“秦东……”

史进一句话还没有说完,秦东便双手用力将拳一报,低声道:“小弟虽身在牢狱,但却久闻大哥名号,还望大哥不弃!”

史进万万没有想到秦东会有这般出乎人意的反应,赶紧上前一步将秦东胳膊的两侧扶住,一时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倒是晁盖反应快些,一听秦东这是归顺的意思,顿时心里的阴霾烟消云散,那根紧绷的心弦也顿时松了下来,笑笑走了过来道:“真是不打不相识,又多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兄弟!”

晁盖这句不打不相识说的恰在好处,不但将三人间的恩怨一笔勾销,而且还进一步拉近了大家之间的感情。秦东也顺着这个台阶,笑了笑,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几天的事,实在……”

“诶,都过去了的事,来,这里还有半坛子酒,咱们吃着!”说着晁盖就将桌面上那还仅有的大半坛子酒拎了过来,三个人中间隔着一层栅栏坐了下来,摆上三只碗,晁盖将酒一一筛满。

“所有的话,都在这里面了,来干!”史进说罢,三个人将酒碗端起来,一仰头,咕咚咕咚地喝干了酒。

“大哥,那边不吃紧么,你怎么得闲,到这里来了?”秦东将嘴角残留的酒渍用胳膊一抹,看看四下里无人,便压低声音问道。

史进看了看晁盖,这原因是中的文章太大,现在说起问什么来,一来就是拉晁盖入伙,而来便是要截取那生辰纲,这就是此行而来的目的,史进正要说与他听,可是,话到嘴边,却看见晁盖微微地皱了下眉端,史进晓得他的意思,顿了下,又回过头来看看了秦东,道:“那边倒还好,但是人手不够这是最大的问题,我此番来便是要说服晁天王入伙,同时,拉扯一帮兄弟。”

秦东一听顿时双眼冒出了光来,快言快语地道:“你看我等如何?”

史进这一刻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向来都是广招贤能,兄弟愿意入伙,我自然是拍手相迎。”

秦东一听史进这允许的话,赶紧站起身来,后撤两步,史进一时被那栅栏挡着没拉扯住,秦东便在那边方方正正地磕了三个头,算是投门入帮行了大礼。秦东三个头磕完了,跪在地上双手一报,一字一顿地认真道:“小弟秦东,此生愿随大哥赴汤蹈火!”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史进将双手远远地探过栅栏,等秦东起了身,这才将秦东的臂膀抓在手里,拍了拍秦东的肩头道:“从今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那可好了,以后合在一起,无往不利!只是,你这……如何出的去?”晁盖听着秦东愿意效犬马之劳,可是却先往前想了一步,这不管大家今后怎么干,起码也得出了去,不然在这号子里,谈到天花乱坠,那顶个屁。

史进觉得晁盖说到了要害,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聚焦在了秦东的身上。

秦东将头垂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这个……我倒也不曾想过,在这号子里一蹲就是十年,原来想想外面的世道还不如这号子里面干净,我从没想过要出去,也就不觉得是在坐牢。可是现在想出去了,倒把这个给忘了,那看来我只能和号子里的兄弟们等了,对了,大哥,你怎么进来的,又何时出去呢,不会是要住个把半个月吧。”

“把半个月太久了,时间长了,难免会露出痕迹,此地不宜久留,明天我们就会出去。我进来就是为了保障晁盖的安全,现在大家都相安无事,那是最好的结果了,那恶人一定想不到。”史进说着拍了下晁盖的肩头。

晁盖晓得这恶人一定是那臧寒中,只是,史进又如何知dào

臧寒中要加害于他呢。

不等晁盖发问,秦东已经讲话头接了过去,道:“前夜一个半老的富人来找我,说要买晁天王的命,想必这就是大哥口中的恶人吧。”

史进点了点头,道:“我当日听说了晁臧两家的恩怨之后,想了想,这两家的恩怨依旧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这么轻易算做是了解,我当时就觉得这臧寒中一定会打击报复,后来晁济道说臧寒中在府衙里有熟人,只怕会施压给县令。与我同来的还有一个兄弟,叫时迁,善于飞檐走壁,于是我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臧寒中的身上,叫那位兄弟时刻在暗处盯着他。可是,这臧寒中却迟迟不动身,从衙门回来时,那好家伙板着脸,可是,等他回了家和他儿子臧敖在书房待了一会儿后就满脸欢喜,不久便带了不少银子出了县城,我以为他去了府衙,可是,却走的是监狱的方向。那时候,我就约莫着想着这老家伙一定是心里有了主意,要在监狱里下黑手了。所以,故yì

花了些银子进来住住。”

秦东将大拇指翘起来,道:“花银子进来住监狱……大哥,这估计是前后三百年,就你能想出来的招!”

史进笑笑,道:“现在这世道,大小官员都是一样,说什么都不如将银子往他们的手里一塞顶用。能进来和兄弟们私会,这银子就花的值得。”

“那我们怎么出来呢?”晁盖道。

史进看着晁盖,道:“也很简单,我进来的时候,已经差时迁到府衙去了,早则明日,迟则后日,一道赦令就会下到这里来。”

“没想到大哥有这般大的本事,连这里的府衙都摆的平,那我……”秦东一脸希望的看着史进。

史进着实想将秦东弄出来,但是,这次却不得不让他失望,史进顿了下,道:“其实,并不是我在起作用,一来我和晁盖的罪行都是些不管痒痛的事,二来还是银子在起作用,买通了上面的人,这点只手遮天的事,他们也还是敢做的出来的。”

秦东虽然有些失望,但是,却还是为大哥这样将朝廷官员玩弄于股掌间而感到欢喜,秦东怕史进为自己的事而感到为难,便主动将话头一改道:“大哥出去后会直接回去么?”

史进摇摇头,道:“这么急着出去,不是要回去,臧寒中那老家伙听说他的计划失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在外面一定又有了举动,他既然欺负到了咱兄弟的头上,那我明日出去,就不得不替晁盖出出这口恶气,好好收拾这厮一番。”说着史进便干净利落地做了一个连根铲除的动作。

晁盖心里听了顿时激起了一片涟漪,很是感动,将酒坛抓起来,给三人都倒满,举起来道:“大哥如此抬举,叫我不知该说什么为好,这一碗敬大哥!”

“敬大哥!”秦东也将碗端起来朝着史进道。

三人对饮了,史进将酒碗放下,继xù

道:“臧寒中这厮家大业大,手下还有不少泼皮家丁,外加上他在府衙里头又人,要想将他铲除,实在不容易,但是,要是再背后下黑手,来个斩尽杀绝,却又会引起轰动,到时候官府自然会怀疑到晁家的头上来,更是使不得。这事虽然说来痛快,但是,要想做漂亮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东想了想,突然心头一顿,双眼亮了一下,道:“我有办法,你看!”说着,秦东便将从身后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

那正是臧寒中给他的拿一把。

第二百三十六章 冷月夜百密一疏

史进和晁盖一看这把寒光毕露的匕首,都不约而同地相互对望了一眼.

“这是?”晁盖有些不解。

史进却回想了起来,这就是刘一毛手里的那把利器。在小山崖上的时候,史进打得起兴,再加上那时候情况紧急,史进只看到刘一毛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利器,便迅速地下了一记狠招,将刘一毛给撂倒了,那时候没有想过这玩意,就是晚上回了牢里来,也没有想到这个。但现在秦东拿出来了,史进这才好好想了起来。

“这是臧寒中那老家伙送给我的匕首。”秦东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史进似乎懂了什么,这时候秦东又解释了下去,道:“这老家伙一开始不愿给,当时我也是怕他滑头最后不给我另一半罚金,所以,留了一手,这是他给我的匕首,物证在这里,人证也在这里。”秦东指指自己,便顿了下说道:“你们出去以后便可以那这个到府衙去告发他,到时候,不怕他不倒霉。”

晁盖听了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一拍大腿,道:“哈,秦兄,没想到这老狐狸精明了一辈子却栽在了你的手里。”接着晁盖转首看向低头沉思什么的史进,道:“大哥,这下我们出去便可以告臧汉中蓄意谋害,到时候即便不将臧寒中斩首,至少也会将他打入到牢里住个十年半个月。”

“到时候,我秦东定然叫他老人家在这牢里,过的‘舒舒服服’,每天都有新‘惊喜’。”说着秦东和晁盖相视一眼,心里顿时会意,便相顾笑了。

秦东和晁盖两人一人搭一腔似乎都将整个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而臧寒中的倒霉运势都将在两人的把握之中。但是,当两人笑过之后,再回头来看史进时,史进却没有和他们一样眼中闪出欣喜的眼光,相反,史进一个人低头沉思着什么,眼中全然都是犹豫的神色,那沉重的神色在史进的脸上越来越凝重。

晁盖觉得这神色不太对头,便顿住了欢喜的神色,认真地问史进道:“大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现在也说不好,但是,我觉得这个事没有这么容易。”史进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坐在栅栏另一边的秦东,继xù

道:“你们刚才说的也不失是一种办法,那臧寒中即便在府衙有人,我们直接告上去,知府也得给个说得过去的交代,现在又赶上朝廷处处提防着地方官员独揽大权造反,那些个往日一手遮天的事,当今这风紧的势头下,料他们谁都不敢。而且,只要其中的文章做的好,这臧寒中还会被判的更惨。”

“这岂不是正合了我们的意思,有什么不好么?”秦东想不明白这一片大好的形势下,史进大哥到底在为什么如此担忧。

史进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道:“正是因为这对臧寒中那老家伙的威胁太大了,所以,臧寒中知dào

阴谋失败后,他决然不会觉察不到威胁的存zài

,原来我还在担心,揣测他在外面会来另一手,趁晁盖在牢里,晁家上下实力消弱的时候下黑手,来个釜底抽薪,将晁家一举击败。”

晁盖听到这里,又想起自己的大哥晁济道做事向来莽撞,不太冷静,这样容易被人利用,也容易中那臧寒中老狐狸的圈套。晁盖知dào

自己大哥心眼太直,对付平常的人手不在话下,但是,在臧寒中老狐狸的面前,只怕真的不是对手,只会被人家处处牵着鼻子走。

晁盖心里不由地紧张起来,生怕这臧寒中老狐狸真的就在此刻就拿晁家开刀,本来明天就可以出狱,今晚和兄弟们聚在一起是最欢快的一夜,但是,此刻看来,却是最焦急最让他不安的一夜。晁盖眉头不由地紧缩起来,不等史进说完便插话道:“大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叫你那位兄弟一定要劝住我大哥不要莽撞,只要稳住了我大哥,晁家也就没有那么容易被击垮。”说到这里,不等史进答话,便猛然自己想起来,史进方才说了,那位叫做时迁的兄弟已经动身去了府衙,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在晁家,除了晁盖还能劝得住他大哥外,家里上下的门徒小厮,哪个能制得住晁济道的那粗脾气。想到这里,晁盖不由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恨不得现在就立kè

越狱出去。

就在晁盖自言自语般地一番焦急之后,史进这才缓缓地将话说下去,道:“但是,我刚才想了想,我觉得我们可能想错了。你们想想看,现在臧寒中的把柄落在我们的手里,我们能料想的到折腾他的办法,想必这老狐狸也一定晓得自己那时的处境。你说别人已经将利刃抵在了他的心窝,他还敢轻举妄动,他还敢思慕着动手来索别人的命么?”

“这个当然不会,围魏救赵,谁也晓得,这老狐狸精明的很,不会给我们‘围魏’的机会。”晁盖应了一句。

史进赞同地点了下头,接上晁盖的话道:“这就是了,他现在知dào

自己的危险,他忙着救自己,一时半会儿还顾不上来打晁家的主意。”

晁盖听到这里,觉得史进分析的有道理,这心里便顿时舒心了下来,长长的除了口气,可不等他缓缓紧张的神情,就听史进一个“但是”说出口来。

“但是,咱们今晚没睡着,那臧寒中老狐狸更睡卧不宁,现在最让睡不着的不是晁盖,更不是晁家,而是……你。”史进将目光转向秦东,道:“他害pà

这阴谋败露,特别是留下这样要命的把柄在你的手里,他无论如何不会放心,只怕夜长梦多,他会……”

“下杀手,来铲除我。”秦东也意识到了危险的存zài

,接着史进的话说了下来。

“可是,在这牢里,就算是这里的官员在黑暗,那也至少是官府的地盘,就是秦东之前要除掉我,那也要借着在黄石岗上做工的意wài

死亡为依托借口,这样才好说的过去。那么现在,谁人又敢在这里明目张胆的来除掉秦东呢,莫非这里有更厉害的家伙?”晁盖有些疑问,直言直语地说了出来,秦东听着有利也不由地点了点头。

史进却不这么认为,微微摇摇头,道:“问题不是这么简单,臧寒中当然不能再收买别人来杀人灭口,但是,却可以动用官府的人,毕竟,这管营也收了他的钱,到时候查起来,只怕连同管营也逃不脱,那乌纱要丢的。”

“啊?”晁盖一听这话,顿时,心里打了个突,道:“那管营也不至于,会幕后操纵杀秦兄弟灭口吧。”

秦东听着史进的话,心里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心弦不由地绷紧起来,只怪自己心太粗,不是史进说出来,只怕自己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zài

。可是,眼下该怎么办,秦东却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眼巴巴地瞅着史进,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颇具传奇色彩的大哥身上了。

但是,现在的史进也是一筹莫展,此刻在他的心里也是急速地寻思着对策,但是,史进虽然揣测到那臧寒中要想除掉秦东必须经过管营之手,但是,却不晓得,这管营会有什么样的法子,毕竟,这监狱里的很多规矩,史进都不晓得。

在就三人沉默着无言以对,一起沉着心思想着那管营会出怎样的手段来谋害秦东的时候,在那幽静的监狱里,响起了一串轻轻巧巧的脚步声。秦东没有察觉,但是,耳根明锐的史进顿时捕捉到了这一细微的声响。史进晓得,有人现在正沿着这监狱的过道往这边来,而且,听这声音,来速似乎不慢。

史进虽然不晓得那管营会玩什么把戏,但是,至少作为局外人会看的更清楚一些,在关键的时候更好帮的上忙。所以,现在三人的关系决然不能叫管营所知晓,不然到时候,管营心里提防起史进来,想施援手都难。而晁盖和秦东的和解更不能让管营知晓,这样的信息落在管营的眼里,只会让他和臧老狐狸更着急,反而到成了他们心里的催化剂,愈发让他们不择手段地残害秦东。

史进想到这里,立kè

一把抓着晁盖的肩头往后一拉,轻声道:“我们去睡,大家装作不认识,不然,让他们知dào

我们联手,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秦东和晁盖听了,顿时醒悟,三人赶紧离开了栅栏,快步轻悄悄地往自己的睡榻上闪,但是,史进和晁盖刚闪身到大床边上,史进却突然猛地顿住了身子。史进回头看了眼已经躺在那边草垛上假装睡熟的秦东,心里却想起了一件最重yào

的事,额头上不由地冒出了冷汗,而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迅疾。史进咬咬牙,走上几步,但是,一个暗暗的影子已经进入了他的视线。

而此刻闭上眼睛的秦东,躺在草垛上,身子却被匕首搁的难受,这才顿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匕首不该留在身上,给了史进,秦东自己才能算是不那么危险,可是,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似乎晚了一步。

牢门打开的声音之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秦东,别动,就这么出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弥天谎秦东蒙冤

这一声大喝不但将秦东全身惊的一颤。就连站在地上的史进都是心中不由收紧起来。

秦东爬起身来,心里想着腰后的匕首不能落在官府的手里,不然那时候,物证没有了,光有人证去告臧寒中,那岂不是计划要落空大半,搞不好臧寒中背后一活动还反告个诬陷罪来。于是,秦东将手往身后一探,想借着身子的遮挡,将匕首藏在那稻草之下。可是,还不及他动作,监狱外面便大喝一声,一个身影快速地窜了进来,一手将秦东那只探到背后的手紧紧抓住了。

秦东心里大骇,定睛一看来人,竟然是管营大人。

就在秦东这一愣神的空,管营的另一只手已经绕过秦东的身子,一把将那插在秦东后腰的匕首夺了过去。秦东感觉的出管营的动作,看着管营将匕首死死地攥在手里,心里顿时急了。可是,还不待他再去夺,监狱的过道里已经响起了大片的脚步声,转眼间便有十七八个腰间跨刀的差役来了这里,里外站了三排,将秦东的号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东一看这架势,缩了缩手脚,没敢再去夺,任由那匕首在管营手里把玩细看着。周围的囚犯被这半夜更突如其来的喧闹一个个从睡梦中吵醒,揉揉睡眼,很是吃惊地看着号子周围那一盏盏写着狱字的灯笼。

史进此刻站在那边,眼巴巴地看着那把要紧到事关成败的匕首在管营的手里把玩过来把玩过去的,那副悠闲自得样子,像是在宣告这某种不言而喻的胜利。没错,这一定是臧寒中想要的结果,就在史进自己或略的那一霎间,便让他们得逞了。没得怨,只怪自己慢了一拍。史进紧紧捏捏拳头,安静地站在了离栅栏远远的另一边。

这时,牢头走上前来向管营回报道:“大人,后马街的秦川,我给您带来了。”

秦东一听这名字,全身都不由地一震。

管营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拿着那把匕首,笑着看着秦东,道:“秦东,我平日待你如何?”

秦东不知这管营买的什么关子,便好声好气地道:“处处照料,待我着实不错。”

管营听了,似乎对这个回答心里很是满yì

,于是,便有道:“你知dào

就好,我待你可不比普通的犯人,伙食双倍,除去手脚链不说,还暗许你做些日常买卖,可是,秦东啊,牢里的规矩,你也是晓得的,这玩意儿是万万不该有,也不能有的,你知不知dào

!”管营说着将手里的匕首拿起来,在秦东面前晃了晃。

秦东晓得那管营的意思了,这当真和史进大哥所言一样,臧寒中那狗贼是真的依靠官府来找他的霉头,现在这管营出现在这里,决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不晓得,这后面还有什么恶毒的招数没有。

管营见秦东没有说话,便故作神mì

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dào

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们都告sù

我了。”说着管营头微微一扬,朝晁盖和史进牢房的方向甩了一个眼神。

那管营颜色的意思是什么,秦东再明白不过了,但是,若是放到以前,秦东一定会着了这管营的道,会真的以为是晁盖和史进在背后告他的恶状,将所有的报复和仇恨又往深处推上一步。但是,现在在秦东心里的只有冷笑,笑着管营搬弄是非故作聪明。秦东自打方才结识并投靠了史进,自己就觉得背后的股强dà

的力量在支撑这自己,而自己秦东就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蜗居在郓城县监狱里的黑老大,他秦东也更不是以前的那个秦东了。

但是,现在的秦东转念想起了史进说的话,心里便聪明了一步,立马换了一副仇视的眼神,朝着晁盖的方向恶狠狠地盯了一眼,仿佛眼里的火气可以吞噬了晁盖的整个身躯。

管营一看秦东那仇视的面色便心里笑了,暗想道:“这个傻逼,我早说过这秦东没什么威胁,那老家伙还不信,看我如何将秦东这崽子玩弄在手里。”管营想罢,脸面上顿时显露出一幅得yì

的神色来。

“管营大人,既然他们都告sù

了你,那你也想必现在是知dào

的了,赶紧将那臧寒中抓起来,这匕首可是他的!”秦东知dào

这样说是没有用的,但是,去而又不甘心就这么被管营所牵制,倒不如碰碰运气,看看管营如何推搪。

管营看着秦东,一步一步地逼近了秦东的面前,道:“臧寒中?呵,秦东啊秦东,你临死都要拉个垫背的,是不是太绝了点,臧寒中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将他拉扯进来。莫非,你是看中了他有钱有势,可以救你一命?哈哈哈……秦东!别妄想了,本官和县令大人已经将你的罪行调查清楚了,来人呐,给我上枷押走!”

管营一言说罢,立kè

便有差役拿着一副五十斤重的生铁枷板过来了,不由得秦东挣扎,便给秦东强行将枷板咔嚓咔嚓沉重地锁在了身上。牢狱里的囚徒们一瞧这行当,当下觉得这气氛不对头,和早上大哥说管营带他去后面吃酒吃肉完全不同。于是,呼啦呼啦地都相继站起身来,一个个铁青这脸面,将拳头捏的嘎巴嘎巴地响,又开始像乌云一样黑压压地往过聚集,想要找一同联手起来保护大哥秦东。

可是,经过早上监狱**着一事,现在的差役走就有了准bèi

,还不等他们汇集在一起,那十七八个差役便纷纷将刀抽了出来,明晃晃地四下里架在了众人青筋暴起的脖子上。而外加上众人经过一整天的劳役,全身酸痛地全然没有了早上的力qì

和精力,现在被官兵四下里一控zhì

,便谁也没有再能动弹的了得。

秦东挣扎不脱,这五十斤重的生铁枷板拷在身上,压的他浑身都不自在。而肉皮的不爽秦东大老爷们儿一个,咬咬牙怎么都挨得过来,可是,当下心里的不爽,却是真zhèng

的折磨。因为,旧在监狱的秦东深深晓得,这副枷板不是给普通犯人带的,而是专门给死囚犯做的。而如今,秦东带上这玩意儿,这意思就是离死不远了。

秦东不服,身子一拽,将身旁压他的一个差役猛地甩在了地上,秦东带着铁枷板站在了管营的面前,瞪着一双虎眼道:“即便是死罪,也须有臧寒中的一份!”

“放屁!”管营大喝一声,想顿住了秦东的嘴。

秦东见管营果然站在臧寒中的那边,既然一点面子都不给,那索性便也撕破了脸的和管营对着来了。秦东也大喝道:“别忘了今早,是你邀我去的后堂,臧寒中送烧鸡与我,那匕首就在烧鸡之中,你别装糊涂!”

“放屁!放屁!”管营听秦东将事情爆料出来,虽然早有准bèi

,但是却还是忍不住有些心惊,更有说不出的恼羞成怒,立kè

将秦东一脚狠狠地踹倒在地,破口大骂道:“我早上将你提到堂上去,是为了狱中**之事,等你屈服了,才放你回来,现在你却来颠倒黑白诬陷于我,我看你是失心疯了!来人,给我狠狠地打!”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官差拖着水火棍上来,噼里啪啦地照着秦东上下一顿狠打。秦东双手被锁在枷板上,身子倒地完全没有招架之功,被这一顿犹如暴雨般的板子打的全身抽搐。

史进看着不忍,恨不得此刻冲了过去,三拳两脚将这帮子混蛋官差连同那该千刀万剐的管营一并痛快打死。可是,史进死死捏了捏拳头,脚下却不能移动半分。他想起了秦东之前投过来的恶毒的那一瞥,其中的意思就是要史进和晁盖不要显露三人的关系,这样及保护的了大家,也便于以后行事。

“好了。”管营见秦东收了一阵子苦头,便喝住了差役停了手,管营高高在上地站在,俯视了一眼此刻瘫在地上的秦东,有看了一眼众人那一双双犹如发怒野兽的眸子。便大声道:“哼,别以为我不知dào

,你这匕首是从秦川那里买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杀刘一毛,然后在明日放风的时候将匕首藏在晁盖的铺下,便可嫁祸给晁盖,还好,我发xiàn

的及时,虽然你心狠手辣地杀了重伤的刘一毛,但是,却等不得明日就被我抓了个正着,秦东,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狡辩!”

晁盖听了管营这煞有介事的一番说辞,和史进面面相觑,真不知该如何说着奸猾的管营好。只是,在两人的心里,去都纷纷不由地为这狗官挑拨离间的手段而心有余悸。如果不是三人今晚归于一体尽释前嫌,只怕当下晁盖和史进也会没有丝毫怀疑地拍手称贺,说不得还要感谢管营的照顾。

晁盖想到这里,不由地伸手子啊额上摸了一把虚汗,由此深深晓得,这官场之中,大奸大恶之人,手段之毒辣,可见一斑。当真是被别人买了还要提别人数钱。

第二百三十八章 弥天谎秦东蒙冤(贰)

秦东虽然被狠狠打了一顿。但好在身子骨硬朗的很,筋骨疼痛之外也没有大碍。此刻,听得那管营将那一番诬陷的托辞说的头头是道,给一般的人听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秦东知dào

,这就是管营要致他于死地的法子。但是,秦东并不急于辩驳这诬陷,而是,关心管营这套说辞中提到的一个环节,那就是这匕首的用处。

“你方才说什么?我心狠手辣地杀了重伤的刘一毛!”秦东抬起眼帘来,一双炯炯冒火的虎眼,死死地盯着管营那丑恶的脸面。

“怎么还想抵赖不成!刘一毛今日在黄石岗上采石不慎从山崖上坠亡,本官念他可怜,在他奄奄一息之时,本想令差衙役送他就医,可是,谁想到将刘一毛抬进采石大帐,我调派人手之际,你竟然潜入其中将刘一毛杀害。手段之残忍,心肠之毒辣,本官在任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凶残之事。”管营说着连连叹息,那一声声的低叹,仿佛是一记又一记的大锤狠狠砸在秦东的心窝上。

秦东似乎想到了管营做了什么,但是,秦东依旧不敢去想,只是咬着牙,质问管营道:“我杀了刘一毛,证据呢?证据呢!”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想要证据,好,给你证据!”管营虽然嘴里说着狠话,但是,那口气之中无不得yì

洋洋,一看就知dào

背后的功夫做得足了,现在有备无患,什么都不怕。管营微微侧一侧身子,一招手道:“来人,将人将刘一毛的尸首抬上来!叫那差役和团头来!”

管营的话音刚落,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有一个瘦小的差役和一个身着黑衣的枯老头进了秦东的号子里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壮实的差役抬着一个草席遮身的尸首。这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架势,显然就是事先安排好的仗势,明摆着就是要秦东吃亏。

秦东一看那草席便晓得这是真的了,本来要质问的,当下额没那个必要了,只是两眼一黑,觉得这管营太他妈狠毒了。今日,那刘一毛从山崖上摔下来,摔得筋骨寸断,内脏受损,一口紧接一口的涌血,眼看那样子即便太会牢里也是活不了的。于是,秦东便帅众人当场表示屈服祈求管营送刘一毛去就医,这样,刘一毛就被管营抬走了。而之后,秦东也当真束手就擒,任由牢头捆了随意抽打。那是的秦东真心以为管营看在往日的面子上会救自己兄的弟一命,可是,现在想来那时实在是太傻了。

就在秦东心里责备自己的时候,那弱小的差役就开口了,道:“就是他,我经过大帐的时候,这厮就在大帐里拿着匕首,一刀一刀地朝着什么人捅,当时,我不晓得,只是听得那人唔唔唔地嘶吼,显然是被那厮捂住了嘴,我再细细看时,才从背影里认出了这厮,就是在那两个和都头要好的囚犯给他松绑求情放了他之后,他没有回到工地去,而是溜进了大帐,来灭人之口。我那会儿一时看的惊了,不小心叫出声来,被那厮发xiàn

,他……”那囚犯哭丧着个脸,指着那脸上的一记熊猫淤青,道:“他上来就打了我两拳,正要一刀灭我的口,幸好我跑的快,不然躺在这里的就是我了。”

史进知dào

他就是为了扯谎,虽然不易暴露身份,但是还是忍不住鼻头冷冷地哼了一声,刻薄地插了一句道:“杀红眼的人,哪还有心思换了拳头来打你,要是老子在,一刀早杀了你了!”

这话中的意思暗暗在为秦东做着翻案的辩解,牢里的兄弟们都听得出这层意思,就连管营都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错,少放他妈屁,分明就是来诬陷我大哥的!”一个马面在那边的号子里叫了起来,紧接着便有差役上去一脚踹到,拿刀抵住脖子,一顿水火棍乱打。

“叫你多事!”管营看都没看那边一眼,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

可是,那瘦弱的差役被史进和马面呛了这么一句,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了,惧怕地看看管营,拿手可怜巴巴地捂住了自己的熊猫眼。

但是,他不说了,还有人要说,毕竟事先彩排的戏不是摆设。那团头此刻恰到好处地瞅准这空挡站了出来,道:“刘一毛的尸体是我亲手验过的,胸部有三处致命的刀伤,咽喉处也有一处切断的痕迹。而且,在死者紧握的手中,我还发xiàn

了嫌犯的一片衣角。“说着那团头便拿出一片染着血迹的褐色衣布。

秦东一看这衣布,再回头看自己那被鞭子抽破的衣裳,果然少了那一块。可是,秦东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再哪里,丢了这么一块布。秦东一时无言以对了,沉默着地下了头。此刻的秦东知dào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没有用的,这恨这管营手段太毒辣了,只恨自己命太苦了,还连累了兄弟的一条命。

“怎么样?秦东,还有什么话说么!还要不要证据?”管营满是嘲讽地看着秦东。

秦东听了这句不由地恶狠狠地瞥了那管营一眼,恨不得这一眼便将管营的五脏六腑都剖了出来。

管营晓得秦东那眼神的含义,显然已经起了歹心,身子不由地往后缩了缩,退到了众差役的簇拥之下,自认为安全了,这才晃了晃手中的匕首,一摆手高高叫道:“将秦川推进来!”

秦川是秦东的远房亲戚,虽然关系甚远,但是算来算去,也终究算是个本家。秦东在监狱里的这段时间,都是秦川在外面利用买卖之便,为秦东在牢里的黑市提供货源,什么日用必须之物,都是有他在外面采集,经过一个买通的差役来带到秦东的手里。这牢狱之中,就靠着黑市,秦东和秦川七三分成,秦川也攒了不少的外来之财。而在官营刚来的时候,秦东就听官营提到了秦东的名字,当时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不祥之感。但在现在看来,秦川真当是被官营也卷了进来。

“快走!”众差役往两边让了让,腾出了一条道来,便有一个肥肥白白的男的被一脚踹倒在地,后面紧跟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差役。

秦东凝眸一看,果然是秦川,虽然日久不见,多了不少肥膘,但是,那摸样轮廓看在秦东的眼里还会依旧的模样。秦东费力地抬着锁在肩上的生铁枷板,朝秦川那边挪了一点,上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看清楚,此时的秦川可不像,那通风送货的差役说的那样体面。相反,此刻的秦川全身上下都是一楞楞的血痕,肥硕的双手腕上有一圈深沉的暗红,显然就是被吊起来吃了不少苦头。

“秦川,这匕首,你可认得!”官营狠狠地挤了挤眉头,仿佛那目光之中能生出无形的力量来,将秦川死死地攥在手里,透不过起来。

秦川看都没看官营一眼,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

“妈的!大人问你话呢,聋了你了!”那背后的两个差役顿时发起彪来,水火棍同时论起来,照着那秦川的脊背就是一顿猛揍。

噼里啪啦地打了一顿,秦川的衣衫被打破了,渐渐地渗出血来。秦东看着心里急了,顿时跳将起来,朝着官营大喝道:“有种冲我来!”

“好,两人一起打!”官营乐的如此,说罢,也不管秦东嘴里不住地怒骂,一挥手,立kè

便上来两个差役,抡满力qì

,照着秦东就是一轮痛殴。

秦川身子虚胖,不如秦东身子耐,打了一顿,就皮开肉绽,鲜血湿透了衣襟,心里想起了官营在背后教给他的话,实在挨不过了,便大呼起来:“我招!我招!”

“哦,好,你说你说!”官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一顿手,示意两边的施刑的官差住手。

秦川喘息了几下,也不敢去看秦东,只是垂着眼,低声地道:“这匕首,我……我熟悉,是我今早卖给秦东的。”

秦东一听,全身不由一震,到了现在,多一条证据,少一条证据,说起来都没什么,秦东在心里并不怪秦川,反倒是因为自己连累了秦川,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歉意。

但是,此刻的史进却将这一切看得分明,他深深晓得,即便如此官营依旧不会放过秦川,秦川这话不但中了官营的圈套,反而正中官营的下怀,给了官营一个灭口的机会。不由地为这秦川感到惋惜,同时,一股说不出的怒气渐渐盘旋在胸口。

“好!拿状纸来,叫犯人画押!”官营仿佛见了金子似的,那副贪婪的眼神又一次显露了出来。

果然,状纸立kè

就到,秦川沾着自己的鲜血,在状纸上画了押。

官营就立kè

得yì

起来,一件大事又了解了,一挥手,立kè

变了脸,大喝道:“来人啊,将死犯秦川拖下去!”

“你!狗官!不是说我认了便不杀我么!冤枉啊!”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冤枉!冤枉!啊……”秦川被两个差役横拖竖拽着拖了出去。一路挣扎着满口冤枉,最后闷哼了一声,整个监狱就顿时安静了下来,显然是被差役打晕过去了。

管营这时扭过头来,含着一种难以描模的诡异笑容对着秦东,管营那刀锋一样的嘴唇一闭一合地道:“秦东,这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不是我不饶你,实在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来人!给我拖到地牢里去!”

管营的话音刚刚落了,便立马有四五个差役上来,左右两个将秦东拽起来,倒拖着望外面去了。

当下的囚徒们一见自己大哥被打入了地牢,群徒愤慨。要知dào

,那地牢可是死囚的所在,有的进没得出,即便出来,那也是到了“上路”的时候了。

对于众囚徒的偏激反应,管营早就是料到的,在来以前,管营不但准bèi

好了证据,也同时准bèi

好了人手和分工。当下那些差役早就有所防备,还不等那些囚徒发作,便有更多的差役抽出刀来,各自闪电般地按着预先的安排,立kè

冲了过来,将明晃晃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架在了那些意图造反的囚徒。

顿时,这监狱就像是一锅即将沸腾液出的水,被官府这些人一股凉水浇的风平Lang静,偃旗息鼓了。

秦东被差役拖着难耐,大喝一声,犹如惊天爆雷,将左右差役都唬的全身一颤。秦东趁着众差役愣神的空立kè

从之间挣脱了出来,秦东慢慢拖着沉重的生铁夹板在地上爬起来,将脸朝天,又恢复了往日的地下黑老大的霸气。

秦东大喝一声道:“别动!老子有脚,自己会走!”

秦东说着一脚跨出了监狱的门,一边朝着地牢走,一面大声道:“死而无憾!死而无憾!”

众囚徒不明白老大这“死而无憾”的意思,各种揣测从众人心里各自生起。但是,在隔壁号子里的史进和晁盖却心知肚明,知dào

秦东这话里的含义。史进就为秦东临走的这分豪气,也心里暗暗下了决心,道:“秦东兄弟,先委屈你些时日,我史进就是劫狱,也会救你出来!”

秦东被差役押走了,管营带着得yì

的笑容一挥手也带着众差役打道回府,留下众囚徒群龙无首地呆在各自的号子里颓废。而在单间里的史进和晁盖也沉默着低下了头。

这一夜,注定了许多人要失眠。

秦东被左右几个差役压着,转过了几道众兵把守的大门,在快进去地牢的时候,秦东却被差役突然一推,将他推向了地牢一侧的路。

秦东不晓得这些家伙要做什么,估计也没什么好事,但是,秦东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就算是在下一个路口被这几个差役杀了,秦东也没什么可冤。他知dào

,即便是自己死了,只要史进大哥在,就决然会替他报仇,一定会有千兵万马将这里踏平。

但是,那几个差役似乎并没有杀了秦东的意思,只是不约而同地将灯笼里的火苗吹灭,几个黑影在这暗黑的小道里幽幽走过。又绕过几个暗弯,后面的路秦东就晓得了,这不是死路,而是通往监狱大堂的道路。他们之所以走这么一招,为的就是避开众囚徒的耳目。

等前面灯火的影子再印入秦东的眼眸之时,那里已经侯了一批差役。他们看见秦东上来,等在那里的牢头便立kè

带了两个差役打着灯笼照着路,一路小跑着直望秦东的方向迎接了过来。

“秦东,算你小子走运,有人罩着,这会可要走一步好运了。”牢头一面说,一面拿着钥匙亲自上来给秦东打开了生铁夹板。

秦东脱去了生铁夹板这五十斤重的压力,顿时身心都轻松了起来,扭了扭左右两个手腕,也不搭那牢头的话,拿眼往黑乎乎的天际一望,便朝着那大堂走了进去。

秦东来到门前,两扇黒漆大门便有两边的差役自己打开,秦东往里面一看,除了之前那面目可憎的管营之外,堂侧多了一把交椅,上面坐着一个得yì

洋洋的老男人。虽然,那人换了一身行头,但是,秦东就随意的这么一瞄,从那副架子里,也认得出这人,就是那晁盖口中的臧寒中,那个给他送过匕首,和他做生死买卖的那个人。

“啊哟,秦东兄弟这是?”那臧寒中上下打量着全身血迹的秦东,面色露出一副极为疼惜的样子,臧寒中将脸转过来望向管营,问道:“怎么给我打伤了!下手这么重,这……这……唉!秦东兄弟,你没事吧!”

“死不了。”秦东没有正眼看他,冷冷地答了一句。

“我都事先告sù

手下了,多留情,多留情。呵呵,这样子已经是手下留情了,要是真的打他,只怕这些棍子也活不了的,本来说,像他这样的囚徒打死算了,可是,你偏偏要救人。”管营面色似乎有些不爽,板起脸来,冲着秦东吼道:“小子,算你走运,要不是臧寒中保你,哼哼,只怕你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哼!你放我出去,你就不怕见不到明天的月亮么!”秦东瞪起一双虎眼,里面腾腾地冒着怒火,仿佛将管营整个都投了进去,非得烧的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剩。

“反了你了,臧寒中!你看看,你看看,就是这般不识好歹的囚徒,你保他作甚!来人啊!给我死死的打!死死的打!”

瞧管营那样子,像真当是发了怒似的,将那惊堂木狠狠望桌上一拍,左右立kè

便有人上来,拖着水火棍,便要打秦东。

臧寒中一看,顿时急了,赶紧从椅子上跳下来,三步两步地奔到了秦东的面前,将他那手臂大大一张,像是英勇无畏的样子,在秦东面前撑起了一个无形的保护伞。

“慢来!慢来!”臧寒中哥住了左右冲上来的差役,转头面对此刻坐在上面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管营道:“管营大人,他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一般见识,这次就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他一马吧。”

“亏你还也晓得我是管营,那好歹也是个官,手下管着一班子人马呢,就这个小小的秦东当堂出言顶撞我,传了出去,我的面子往哪放!”管营说着,一挥手,道:“不行!今天他秦东死罪好免,活罪难逃!来人啊,给我加把劲,狠狠打这厮!”

重差役听了抡起水火棍来便要打人。

“慢来!慢来!”臧寒中赶紧叫停了众差役,陪着笑脸对着管营,柔声细语地道:“管营大人,您忘了,从现在起,秦东已经死了,怎么会将这事传出去呢?这里有一点意思,我代秦东孝敬您老人家,千万收下,莫要见怪!”说着臧寒中便从袖子里摸出些银子来,偷偷往那管营的手里一送。

管营虽然将银子

第二百四十章 谍中谍谁死谁手

郓城县监狱大堂上终于在一顿红白脸的戏后归于了平静,四下无人,只有几盏油灯摆在那里,亮的有些惨白。秦东看着这里的一切,仿佛又觉得回到了那一夜似的,那次是秦东第一次见到臧寒中这老家伙,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会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对于秦东来说,真当不知该说是福还是祸。只是,当下,这老头又有什么把戏。

臧寒中一直望着管营离开的那个方向,迟疑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又换上了一副笑脸,望着秦东,道:“我们不在这破地方坐了,走吧,换个地方说话。”

秦东不知dào

臧寒中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既然管营临走前说要杀要剐都由他,那看来,臧寒中这厮在这上面是没少花了银子。不过就算有什么麻烦,秦东现在也不怕,臧寒中这老头,莫说是一个,就是放了十个在秦东面前,秦东谈笑之间都可以轻易将这家伙了结。于是,秦东也不客气,道:“多少年没出来了,走走也好,带路吧!”

臧寒中没有说话,只是从墙角拎了一盏灯笼,在前面走。秦东看的分明,那盏灯笼上大大的写着两个字,臧宅。

两人一路无话,倒是秦东也根本没有和臧寒中说话的意思,这几年在牢里呆着,等再出来一看,喝!好家伙,郓城县都变了样子。现在东边已经泛起了一道淡淡的鱼肚白,在郓城县里已经有早市在收罗着摆开了摊子。虽然,城中的诸多商铺楼阁都门板紧闭没有开张,但是,对于秦东来说,这里的一切都让秦东感到兴奋和幸喜,仿佛秦东就像是一个久居深山的庄稼汉,头一遭进了城来,别人看着习以为常的东西,在秦东眼里看的分外稀罕。而郓城县的变化和秦东感时伤怀的情愫都不是令他最兴奋的,要说这兴奋还是当属这自由之身。这时的秦东就觉得,做人就得自由自在,关在笼子里的即便是虎,也反倒像猫。

两人一路沿着石板路走下去,拐了几拐,便来到了一处酒家。远远地有柔和的灯光从酒店半开的门扇中露出来,有两个人的影子印在窗纸上不停地走动,显然像是在忙忙碌碌张罗着什么。秦东住住了脚,抬头一看,这酒家有上下两层高,位处路角,两面临街。除了外面高高挑着一副酒旗之外,门上还悬着一块漆黑大匾,虽然秦东不识字,但是,却大概认得出其中有一个三字。

“老爷来了,老爷来了!”里面一个人在门口看到了臧寒中,立kè

撇过头向里面传话,接着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朝着臧寒中迎了过来,一面接过臧寒中手里的灯笼,一面问候道:“老爷回来的这般早,菜席还没备好咧,我这就去催催。”

臧寒中拿出老爷的范儿来,一字一句地道:“知dào

今天要请贵客,为何不早早准bèi

。”

“小的估摸着您怎么也得天亮了才回来,没想到,老爷亲自出马果然不同凡响,事情想必更是顺的不能再顺了。”那人一面将臧寒中和秦东让进店里,一面连捧带赞地解释了一番。

这话叫臧寒中听得中意,便也没有再为难他,带着秦东直往楼上的里间落了座。

“你救我出来,究竟为的是什么?有什么交yì

,不妨摊开来说,我秦东向来不喜欢这般掖着藏着的做法。”秦东刚把屁股坐稳了,这嘴就离开动了起来。

“呵呵,说来也没什么,只不过,我看你是条汉子,也有些本事,在牢里实在是委屈了,我这人向来惜才,更是愿意结交江湖豪客,恰好遇上这么一个机缘巧合的当口,所以,便将你捞了出来。”臧寒中说的很是体面,但这话里头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丝主人的味道。

秦东自然听得出来,眉头微微一簇,道:“我有什么本事让你看重,你叫我杀晁盖,非但人没杀了,还折损了我一个得力的手下,哼,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花钱卖出这样的人来。”

臧寒中听着挺着便忍不住笑了,道:“做事,七分靠本事,三分靠运气,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然,在牢里没有杀的了晁盖,但是没关系,那只能说,这那里施展不开你的拳脚,现在不就好了么,出来了,想怎么做都由着你,我就不信,这次晁家还能转的过运。”

话说到这里秦东就晓得臧寒中这心里怀的是什么鬼胎了,虽然心里不齿,本想一口拒绝。但是,这臧寒中毕竟是史进晁盖的头等大敌,秦东顿时转念,不太情愿地点了下头,道:“那我今后怎么做?”

“跟我混就成,以后,你的吃喝拉撒,都算在臧家的身上。”臧寒中双眼含笑,一副慈祥的模样道:“怎么样?”

秦东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了,道:“有人管吃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就知dào

你一定会答yīng

的,这里虽然相比几年前是有些变化,但是,厮混几天也就会熟了,咱们臧家在城里有两处资产,一处就是看见的这里,三醉楼,一处是旺发赌馆。今后,你呢就先在旺发赌馆安顿下来,召集一批人手,赌馆里的秩序安全就都交给你了,原先安置在那里的人,你可以随意差遣,还有……”

臧寒中还没有说完,秦东就听得没了耐心,打断他的话道:“先别说那些,我有几个问题,你现在要回答我,不然,就是你给我金山银山,我都不干。”

臧寒中没料到秦东会和他讨价还价,他以为自己的戏已经做得够足了,现在弄了他出来,秦东应该是感激涕零俯首帖耳的才对。现在看来,秦东这家伙可不是一个肯于做小的主。这一霎那,臧寒中对秦东多了一份担忧。

但是,秦东却没有和他讨价还价,反而张口问道:“那贪官冤我,可是你一手策划!”

臧寒中一听,当即忙着摆手,道:“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如何要冤你,是那管营接到晁盖的举报,说你身藏利器意欲谋害与他,管营知dào

这事于你于我都有牵连,于是,便连夜找到了我,他要杀了你一了百了,唉,我为了保住你的命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对了,从今以后,你就不是秦东了。”

“我不是秦东,那是谁?”秦东看着臧寒中很是不以为然。

“到时候,你就晓得了,秦东已经被打入了死牢,已经彻彻底底的死了,现在的你,不是秦东。”说到这里臧寒中摆出一副很是煽情的模样来说道:“不是我太苛刻,让你更名改姓的不是我,而是晁盖,你可别忘了,是他向管营告发的你,害到你‘必死无疑’。”

秦东咬了咬牙,目光爆出一对凶光来,狠狠滴道:“晁盖这厮,自打他进了狱里,就与我作对,到了今日,也着实是拜他所赐,今生今世,此仇不报何以立世!”

臧寒中一听秦东这狠话,心里顿时乐了,暗暗觉得掌握了秦东的情感脉络,可以开始一点点地将秦东引上道了,到时候,借着秦东的手除掉晁家,到时候,再和县里联手将秦东做了替罪羊,一并除个干干净净,这借刀杀人的把戏,臧寒中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空史绝伦。现在见了秦东的反应,不自禁地为自己这高人一等的计谋而暗暗欢喜。同时,臧寒中也对秦东更是深信不疑。

臧寒中拍了拍秦东的肩头,笑着道:“这就对了,想报仇,这个简单,你只要一心一意跟我混,灭了晁家,少不得你的好处。”

秦东没有立马答yīng

他,而是想了一下,道:“好,从今天起,我跟你混,你说东,我便朝东,你说西,我便朝西。”

臧寒中听了抚掌大笑,连声道:“好好好!”说着便扯开酒坛的泥封,亲自将酒倒满了两人的酒杯,臧寒中拿起来朝着秦东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臧家的人了,同喜同乐!”说着两人举杯将酒喝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挡,菜已经上齐了。大大小小二三十道,说实话,莫说秦东在牢里待久了没吃过什么好的,就是曾经的秦东也不曾享shòu

过这么奢华的一餐,如今摆在眼前哪里还有不心动的。秦东看在眼里,已经一口一口吞着口水了,那一双眸子里尽是贪婪的颜色。

臧寒中一看秦东这样子,心里不由地生出几分嘲笑来,心想这秦东说到底还是一个有贪念的人。臧寒中心里愈发放心了,因为人只要有贪欲,就更加容易控zhì

,也更加容易致其于死地。

臧寒中将筷子先拿在手中,这才冲着秦东道:“都是自己人了,放开了吃吧,等我们搞定了晁家,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秦东二话不说,也不客气,筷子也不用,直接上手,扯了一只烧鸡就大嚼大咽起来。这一席,除了吃,秦东没有再说一句话,因为所有的话都在心里,也都只有一句。

臧寒中,你就是一挫逼。

第二百四十一章 阴险招背后操刀

一夜无眠的煎熬之后,那道州府的特赦令随着郓城县第一束阳光一样如约而至。

史进和晁盖在管营殷勤地招呼下离开了郓城县监狱,而在监狱大门的外面,早就停着一辆晁家的马车。还不等史进两人走近,坐在里面的时迁就先一步迎了出来。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晁天王吧?”时迁看着晁盖,仿佛像是在打量一件物件一般,目光看的晁盖全身好不自在。

晁盖不晓得这时迁,看史进见那人亲近的样子,想必也是自己人了,于是客套地道:“不敢当,不敢当。”

史进这时借着这个机会,便也介shào

时迁给晁盖,两人又是拱手的一番近乎之后,大家一行三人便坐上了马车,直奔晁家庄去了。

石碣村离郓城县监狱虽然有些路程,但是,三人一路说天侃地,也不晓得时间如何流逝便只听外面有人欢喜地喊了一声“他们回来了!”,接着便是马夫低沉的声音:“二爷,到家了。”

“好,我们下车!”晁盖的口气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欢喜的音调,虽然在监狱只是待了几天,但是劫后逢生的感触还是让他再见到自家收悉的宅院有些不由自主地小动容。

“二弟,你可回来了,让大哥担心死了,若不是这位王公子,那大哥可真不知dào

该怎么办。”

晁盖闻声一望,晁济道从里面正着着急急的往外来迎众人,便失口叫了一声“哥”,也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和大哥晁济道紧紧抱在一起。

“走进家里说话!”晁济道看着二弟无恙,心里对史进更是感激不尽,便愈发显得热情起来。

众人一同进了晁家的前厅堂上坐下,仆人上来献了茶水,还不待晁济道与史进说几句感激的客气话,晁盖便有些急切地问起了臧家这几日的动向来。

这话一提起来,晁济道的脸上就有了阴云般的皱纹,叹了一声,道:“臧寒中这老家伙这两日来都神mì

兮兮,不见什么踪影,倒是他那混账儿子也不知是何处请的郎中,吃了什么狗屁膏药,听咱的人说,那臧敖现在在郓城县里到处招摇,拉帮结派,一副风生水起的样子。哼,这还都是表象,我差人打探得知,这臧敖现在大把大把地散着银子,不晓得在谋划什么,估计也没什么好事,不得不防!”

晁盖点了点头,但是,又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对大哥晁济道所了解的东西有些不太满yì

,不得已,晁盖进一步地问道:“大哥,咱们家的几处产业,可有受到损害?”

经晁盖这一句的提醒,这才像是抓住了重点似的,将话题转到这个方向上来,道:“损害倒还没有,只是,咱的稻谷在之前被他们臧家的牛群作践了,估计到了秋后也是颗粒无收,我怕年关将近的时候,我们拿不出现粮来,到时候如何开得了粥铺,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可不能坏在咱两的手里。”

晁盖听了很是赞同,这一点倒是自己所疏忽的,不是大哥考lǜ

在内,险些就给臧寒中这连续的一闹给抛之脑后了。

臧寒中这时候看着时迁和史进,又颇自我地道:“所以,我就未雨绸缪,派了几个人收悉米市行情的门徒去卖粮去了,瞧这时候也差不多今天也就该到了。”

晁盖放心地点了点头,可是,此刻的史进虽然不晓得这时候晁济道会从哪里买多季稻,但是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详预感悄然地升上心头。

“咱家的赌馆这两日没有什么风波吧?”晁盖不知想起了哪,突然这么失口问道。

晁济道摆摆手,很是认真地道:“赌场这几日倒是出奇的太平,没什么事,据看场子的门徒回来说,这几日倒是多了一些陌生的赌徒进来,生意反倒比往日好了不少。”

“噢?多了一些陌生面孔,干什么进来。”晁盖听到“陌生”二字,不由地打心底里起了提防的意思。

但是,晁济道似乎却没有察觉到这其中隐藏的危险,反倒依旧是一副欢喜的神色,和大家说道:“能来干什么,除了赌钱就是赌钱,我一开始也有些怀疑,怕这些人是臧家派来捣乱的人,可是,盯了两日下来,那些人都本本分分在赌钱,只是似乎运气太背,往往都是输得精光,哈哈哈,有时候输光了全身的银子还赖着不走,硬是将全身上下能抵押的都输光了,这才悻悻而去。”说到这里晁济道笑了起来。

但是,晁盖却没哟陪着他大哥晁济道一同笑,而是,扭头看向了史进,史进这时也转过来看向晁盖,两人对视了一下,内心的意思便有了交流。在他两人的眼神中,都是充斥这一个意思,那就是这事里头,绝对有猫腻。

史进轻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喉咙,问道:“晁大哥,那些人照你的观察,平日来时,是个什么打扮,会是干什么的?”

晁济道见没有人同他一起开怀大笑,便也自己笑笑就收住了笑意,道:“那些人穿的都是崭新崭新的衣服,可是,照我看就是些闲散的懒汉,一望那条凳上一蹲就拍阔气似的摆出银子来叫大叫小,赢了就手舞足蹈,输了也就骂天骂地,倒也爽快。对了,你问这些干什么,莫非……你觉得这里头有猫腻?”晁济道对史进的身份不晓得,但是,从他救得晁盖出来,就对史进的本事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当下史进问起这事,自己心里也多多少少有些估量。

史进深深地点了头,道:“这些人只怕来者不善,赌馆虽然是人流量大的地方,但是,大多数还是熟客,就算是有生面孔,除了外来人口之外,也必定会有熟人的引领一同来,但现在,目生面孔突然增多,决然不会有这么多的外来人口,显然是心怀鬼胎有所预谋。晁大哥,你想想看,那些人衣衫簇新,喜欢摆阔,输了也不痛心,这样的客人,岂不是咱们赌场最欢迎,也是最喜欢的人,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砸到咱们的门口,这里头必然有阴谋,可要当心啊。”

史进的话说到这里,晁盖也接过话来,道:“这些人只怕是受臧敖的指示而来,大哥,要多派些人手,将这些人看住了,这赌场最容易出事,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我怎么想怎么觉得臧家会先那里开刀,毕竟,这赌坊是个金窟窿,是产业支柱啊。”

晁济道有些不解,不晓得为什么史进和自己的弟弟都会忘坏处想,于是,道:“你们的意思是说,这些人是受了臧敖的指示?哈,怎么可能?臧敖那猴精猴精的东西,怎么舍得花钱在这些闲汉的身上,更别说让他们每天在咱们的赌馆里来输银子了。就算是他这么做,那我就更要让他这么来,越多越好,这就分明是在往咱家送银子嘛,他臧家的银子,不拿白不拿,我巴不得那臧敖将家财散尽,都进了咱家的门才好。”

晁盖一听自己大哥又钻了牛角尖了,心里不禁有些着急,道:“大哥,这你可说的不对,就是因为那臧敖是精的有鬼的家伙,所以这种赔本买卖是决然不会做的,即便是现在在散财,那他也一定是看准了有更大的好处可捞,不然,他怎么会做出这般傻的事!”

晁济道一听晁盖这话,在史进和时迁面前多多少少有些难看,毕竟一个做大哥的什么都被弟弟否定掉,这脸面哪里放,而且,在这件事上,晁济道也曾好好想过,就是现在他也依旧觉得这事虽然不对头,但是,却决然不会是臧敖的把戏,更不会有晁盖说的那般要紧,于是,晁济道也直言道:“二弟!你是不是被臧家给弄的太紧张了,现在什么事到了你那里,都变得跟臧家有关系了,有一点不一样的事情就变得是臧家的阴谋了,切,那臧家能有什么本事,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有点关系有些钱,至于你说的那么可怕么,二弟,你听我的准没错,自己刚从牢里出来,好好休整下,别自己把自己搞得紧张兮兮。”

晁济道不说这些话还好,现在让晁盖听了,愈发有些急了,生怕自己的大哥太过放松警惕而给了臧家可乘之机,于是便谏言道:“大哥,事情当真不是你想象的这般容易!咱们的生意你也是晓得的,不会突然这么大幅度的进账,这其中必然是臧家给下的套,不得不防啊!”

晁济道见晁盖这态度坚决的样子,心里听着怎么都不舒服,于是声音也不由地提高了些,一声打断晁盖的话道:“好啦!坏事多了你觉怕,好事多了你也觉得怕,哼,这事我会提防,你休要再聒噪了!”

晁盖看大哥没了耐心,将眼救急一般地看向史进。其实史进也知dào

晁济道的不妥,但是,在史进看来,依着晁济道的脾气,现在劝阻晁济道,也只会是适得其反。于是,微微摇摇头,示意晁盖不必在说。

就在众人这短暂的尴尬空挡时,外面突然急急慌慌地叫嚷了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勾结官府耍阴招

众人听得外面乱乱哄哄一片吵,晁盖心里觉得不妙,立kè

随着众人一同离席站了起来,焦急地望向了那狂奔进来的小厮。

“不好了……不好了!臧家的人在半路和咱们的运粮的队伍杠上了,大爷,您赶紧去看看吧,兄弟们快撑不住了!”那小厮说的上气不接下气,全身上下都是灰土,脸上都明显有一圈红肿透紫的淤青,看着样子是从混战中逃出来的。

“怎么回事慢慢说!”晁盖将那小厮扶住着急地想愈发问个明白。

“妈的!慢慢说个屁,走!收拾家伙,干他娘的臧家!”晁济道听得小厮来报了这么一个令人火冒三丈的意wài

,心里早就不爽了,再看那小厮的狼狈样子,心里更是急得跳脚,此刻就是插着翅膀飞过去的心都有,哪里还能在家里耽搁半分。可是,晁盖却还要问这问那,晁济道心里哪里能有那个耐心,于是不待晁盖问完,便打断了他的话。

“大哥,事情没搞明白,这么莽撞的去了,搞不好只会中了臧家的圈套!”晁盖紧锁着眉头劝他大哥。

“圈套!圈套!哪里来的这么多圈套!刚才说赌场收益不错,这是圈套,现在运粮的队伍和臧家干上了,你也说圈套,你怎么从监狱里出来胆子就变小了呢!”晁济道听晁盖的话心里很是不耐烦,二话不说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骂。

要知dào

,以前的晁盖可不是这个样子,每次和臧家起了纷争,晁济道会发飙,晁盖也会出来劝,但是,大多都会一把拽了朴刀,立马替大哥走一遭,可是,现在自从晁盖在牢里住了几日出来,似乎就变了一个样子似的。晁济道阴冷地绷着一张脸,看着晁盖,可是此刻的晁盖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做,而是长长地唤了口气,冷静了一下自己,再起抬起那对凝重的眸子来,看着大哥晁济道,说道:“大哥,现在的臧家已经和往日不同了,现在他们和官府那帮子狗腿子已经勾结在一起了,这么做只怕使他们早就算计好的阴谋,万万不可这么鲁莽啊,大哥!”

“行啊,小子!进了一趟牢狱,现在是没胆子和臧家那些王八蛋干了,倒是敢教xùn

我这个做大哥的来了!”晁济道急火攻心,不由地将问题上纲上线,弄得全身上下都是浓重的火药味。

“大哥!”晁盖知dào

自己大哥的牛劲来了,现在若不劝住,只怕会中了那臧家的算计。

“别说了!”晁济道见晁盖没完没了,心里顿时不耐烦起来,一句堵了晁盖的话,便也不再理会晁盖自己迅速转身在侧堂的刀架上将自己所配的朴刀一把取了下来,便心急火燎地直往外走。

“大哥!”晁盖上来阻拦,但是却被晁济道一把推开。

晁济道几步下了院里,大喝一声道:“抄家伙,跟我走!”顿时,早就闻言而来的众多门徒各个操了家伙,便紧随晁济道的身后,要往外面走。

“站住!”

一声暴喝犹如滚雷炸响,轰隆隆地滚过了天际。晁家的众多门徒闻声都不由地惊了一跳,一个个纷纷站住了脚。

此刻也被这突然的一声暴喝吓了一跳晁济道定了定声,回过神来一看,正是晁盖。只见晁盖身影一闪,堵在了大门前,将晁济道等众的都统统的拦了下来。

“干什么……”晁济道的声调突然变得低沉缓慢下来,那种感觉,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大哥。你听我说,我们得先把事情弄明白……”

“你想弄明白什么?弄明白人家是怎么和咱们半途中发生了冲突么,你想弄明白他们是怎么痛殴我们的晁家人的么!等你明白的时候,咱们的人都被打趴下了,人家踩着咱晁家人的脊梁骨,一车一车将咱们晁家的粮统统拖走!到那时候,弄他妈明白就迟了!迟了!你知dào

么!”晁济道在这一刻,终于爆fā

了,将心里的所有不满和愤nù

都爆fā

了出来。

“大哥,这事……”晁盖依旧不肯死心,扑通一声跪下,还要解释。

可是,晁济道心急那边的纷争,没有功夫在和自己的这个宝贝弟弟在耗下去了,在他心里,毕竟自己是个做大哥的,什么事都该一个人担当起来,于是,心里一横,冲着晁盖呵斥道:“给我让开!”

“大哥,你不能这么莽撞!”

“让开!”

“大哥!”

晁济道看着晁盖这顽固的样子,心里十万火急,那边晁家的人还在和臧家拼命,寡不敌众,本来就是早去一刻,急多一分胜算,可是,现在却不是臧家的人半路下绊子,而是自己这亲弟弟在阻碍自己前去施救。晁济道这心里的气顿时就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暴怒,鼻头一个劲地粗粗地喘着气。

“来人!给我把晁盖绑了!”晁济道终于将心一狠,下了这么一招。

左右门徒相互看看,谁也没了主意。晁济道见众人没了动静,心里就愈发火大了,怒道:“这个家里,谁是大哥!究竟谁是大哥!”

这话可就说的重了,晁盖虽然有话说,但是,却也张张空口,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左右门徒也地下了头,相互眼色一对,便上了前来,将晁盖左右押着绑了起来。

“走!”

“晁大哥,请留步!”史进本来不愿将自己掺和进晁盖的家事中来,但是,现在眼看着晁济道经过晁盖这一劝,非但没有半点效果,反而弄得“兄弟不和”,让晁济道愈发鲁莽不顾一切起来。

晁济道虽然对史进佩服有加,他也晓得,史进这下面的话,也是要劝他不要冲动。但是,这事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自己又下令绑了自己的二弟,就算是晁济道此刻晓得那真的是臧家的阴谋圈套,那他也回不了头了,这些年自己二弟的本事比他如何,他自己晓得,在外面传扬的也是他二弟的名声,现在,这一家之主本来就做的难,如果自己现在又改变了主意坐下来,那他有和脸面去面对自己的二弟,而晁家的门徒有将会以一种怎样的眼神来看他,以后还有谁会听他的服他的,这大哥,放在家里,岂不是成了傀儡,成了摆设。

晁济道深深叹了一口气,狠了狠心,回头看了一眼史进,没有说话,便一挥手,带着众人走了。

但是,就这一眼,史进却似乎懂了那么一丝一毫,便也没有再开口,无奈地和时迁对视了一眼,便转过了身,走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晁盖面前。

不等史进开口,晁盖已经急的双目都快滴出血来了,道:“喊住我大哥!”

“你别急,我随然不好公开露面,但是,我会咱暗地里保他安全!”史进说着拍了拍晁盖的肩头,便转身带着时迁走了。

史进和时迁两个在香炉里抹了两把香灰涂花了脸面,各自提了朴刀便赶紧追了上去,混在了晁家的门徒中,这四五十人众的队伍一个个浩浩荡荡直往那石碣村边上,靠近山脚的官道上来。

“大爷,大爷,就在那边,您看!那群王八蛋还在打咱们的人!”那个跑回来报信的小厮跑在前面为众人引路。

晁济道随着那小厮的指向望了过去,果不其然,在那左右一片杨树林阴之下的官道上,停着七八辆马车,在其之中有两伙人正打得尘土飞扬。可是,从那衣服来看,明显是臧家的人占了上风,但是,晁家的那些人虽然寡不敌众,甚至有人都被打趴在地,被臧家的门徒围着暴踹,但是却不见半个求饶的。晁济道看的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心里愈发对臧家狠的牙痒,而混在其中的史进,也为这些人的骨气而暗暗点头。

“兄弟们!跟我上,和他们臧家的拼了!”晁济道大喝一声,便一把将朴刀抽出来冲着那伙人便上去了。

史进混在其中也跟着将朴刀抽了出来,随着大流直往那边臧家冲杀过去。也许是因为经lì

了许多的战事,对于动刀动枪的事情,已经是像家常便饭一样,一开始还没哟意识到,可是,直到史进随着众人冲到臧家众人面前的时候,史进看到了臧家众人眼中那恐惧的神色,这才顿时醒悟过来,这里可是大宋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村庄,这么多人动刀打打杀杀,那可是真当是要出事的啊,传到县衙去,那还了得,岂不是真好给了人家一个借口来收拾你。

不好!史进心里暗叫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叫住众人,可是,似乎一切都晚了一步。

就在晁家的众人在晁济道的带领下,正要冲杀臧家人马的时候,一声暴喝当空炸响,紧接着便又一大伙官兵冲近处山上的绿林隐蔽之处冲了出来。

晁家的人都生生地被这一声唬了一跳,包括晁济道在内都被生生震在了当地。可是,再看看臧家众人,一个个脸上只有得yì

的奸笑,没有半点吃惊的模样。

史进心里最怕出现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心里不由地一紧,双拳也捏得嘎巴嘎巴直响。

第二百四十三章 勾结官府耍阴招(贰)

“干什么,干什么!”魏都头瞪着一双灯笼似的怒眼从杨树林里走上前来,后面跟着一大伙官差,一派耀武扬威的模样。

晁济道看见官差突然半路闪出来,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像是以往都是两家先干上一架,就是官府远远看见了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绕道走,谁也不愿淌这潭浑水,可是,现在却完全变了规矩似的,晁济道隐隐觉得这场子的气氛不对,实在有些不详。不过,这一丝预警刚刚在晁济道的心头生起,可是当他一见那打头的官爷竟是魏都头,晁济道的脸上紧绷的表情就顿时松懈了下来。

那日魏都头在晁家来抓人,晁济道不但好酒好肉地招待过他,更是不惜拿银子出来收买过魏都头。而那日的魏都头拍着胸脯也分明将话讲的很明白,今后有什么事情找他就行保管搞定。而在监牢里,也多亏了魏都头和牢头打过招呼,自己的二弟才不那么受委屈。

不管臧家和官府勾结成什么样子,但是,在晁济道的心里,至少魏都头是他这边的人,能为他所着想,在当下危机的时候,也会帮他的忙。可是,晁济道终究忽略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也忽略了别人手里的钱同样有着不可估量的威力。

果不其然,还不待晁济道陪着笑迎上去的时候,现实就给他上了最生动的一课。魏都头看都没有看晁济道一眼,仿佛是一团空气一样置之不理,直接越过了晁济道,冲着他后面那些晁家的家丁大喝道:“都给我把家伙丢下!”

晁家的众多门徒似乎并不太把魏都头当回事,闻所未闻似的手各自紧紧攥着兵刃,没有半点要丢下兵刃束手就擒的样子。

魏都头看着晁家门徒的态度,心里很是不屑也多少有些气愤,鼻端冷哼了一声,道:“光天化日之下,聚众劫道,晁济道!你是想造反么!”

这话说的当真是重了,“造反”一词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是杀头的罪,这可不是随便加的,要是县令的状纸上判上这么一个词,那可就真的冤死了。这“造反”一词就像是一道尖锐的闪电似的,直直刺入了晁济道的心,只是,此刻在晁济道的心里有的只是震惊,他万万没有想到魏都头这话不是冲着那边臧家说的,反倒是冲着晁家说的。

“魏都头,是不是搞错了些,是他们臧家……”晁济道自觉理所应当地来到魏都头的面前来说理。

“叫他们将兵刃放下!不然,我就当山匪处置了!”魏都头这话又重了三分。

晁济道没得办法,心里就像是一座大山死沉沉地压着,所有所有的希冀顿时被摧毁,狠狠地咬咬牙,将所有的憋屈、怒火和羞耻都统统吞咽下肚子里去,极大克制地无奈一挥手,道:“都丢下!”

乒呤乓啷,从零零散散到大势所趋纷纷将兵刃都丢在地上,晁济道的心里却是另一般滋味,仿佛这些本该砍在臧家暴徒身上的利刃都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底。晁济道沉默着没有说话,但是,在心里却已经将臧家的老贼骂了几千遍几万遍,恨不得此刻将他们父子连同这些官府狗腿一并千刀万剐来以泄心头之恨。

“晁济道,我说你也是不是太猖狂了些,我知dào

你家大业大,我也知dào

你和臧家有过节,但也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地赶尽杀绝吧?”魏都头眯起小眼饱含挑衅的意思看着晁济道。

“魏都头,您双目如炬,可要明察秋毫啊,这事是这样的……”晁济道想要解释。

魏都头将手往半空一顿,打住了晁济道的话语,插话道:“我晓得,晓得!早上臧寒中就向吴大人就交代了,说你一直养着一帮子江湖闲汉为祸乡里,欺压平民,让百姓苦不堪言,最近又有风声透出来说打他的主意,要半路拦截寻他的麻烦,乘乱还要下杀手除掉他,所以,吴大人这才派我暗自保护,顺便调查此事。不过,此刻看来,这事假不了了!”

“大人!这事冤枉啊!你可要明察啊!”晁济道被魏都头的几句话气得有些乱了阵脚。

“明察?这就是明察!我亲眼见你带着这么多人气势汹汹而来,被我撞了个现行,怎么还想抵赖,你看看脚下那些兵刃,都是判你们聚乱闹事的证据。”

“我也是听到家丁禀报,是他们臧家的人半路劫了我们的粮车,还打伤我们的人,你看!”晁济道越说越情绪就越激动,竟一时火大,拽了魏都头的胳膊便往臧家那边所围着的粮车方向去。

“放肆!”魏都头一把挣脱了晁济道,大喝道:“你当老子瞎了么!我那只狗眼看见臧家劫了你的粮车,你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用粮车故yì

堵了臧家一行的道,从而下手截杀!”

“你!”晁济道心中的怒火顿时爆fā

,见这魏都头这般颠倒黑白不讲理,哪里还能耐得住性子,顿时放大嗓子和魏都头叫板起来:“你这狗腿,收了臧家什么好处,竟然这般替他说话!”

魏都头万万没有想到晁济道会说出这般的话来,这话触及了他的短处,故而,不禁被晁济道骂的有些恼羞成怒,大喝道:“你这鸟厮,天生就是一副反骨!来人,给我将这厮绑了!将这几车粮草都给我扣下拖回县衙去!”

话音刚落,便有差役拿着绳索上来将挣扎着大骂不停的晁济道绑了起来。

晁家的门徒见了,哪里肯让,便大喝一声便要上。史进心里见着失控的局势,心中大叫不好。但是,木已成舟,也没得办法。

官差见了晁家的人要动手了,那魏都头大喝一声:“要反!”便率先将手中的朴刀拔了出来。

晁家的门徒此刻已经有了拼个你死我活的心,眼下这口气就咽不下去,哪里还管他什么狗屁官差。一个个纷纷从地上将拾起了兵刃朝着官差就要砍杀过来。史进眼尖,看见那魏都头的脸色有了惧色目光不由地直往晁济道脑袋上瞄,只怕是要下杀手来震慑众人。史进脚下步法一变,嗖嗖嗖嗖几个起落便在眼睛一眨之间闪到了官差的面前,还不等那些吃惊的官差反应,便一把从官差手中将晁济道夺了过来,往肩上一扛,脚下一动,又缩回了晁家门徒之中。

这一来一回,顿时叫当下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相互拼杀的势头也为之一顿。就在这一顿之间,远处却传来了滚雷般的一声喊。

“住手!”

两边的众人顿住了手脚,齐齐回头一看,之间一骑快马踏着滚滚烟尘而来,不需片刻便到了眼前。

史进将晁济道松了绑,再往那来着的方向一看,是晁盖。

晁盖到了近前立kè

翻身下马,冲着自家门徒一摆手,严厉地呵斥道:“都给我住手,收了家伙!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众人相互一视,纷纷将兵刃收回鞘中。

晁盖按捺住了众人,这才回过身来,换了一副笑脸,小心翼翼地陪着魏都头,道:“小的们不懂事,冲撞了都头的神威,实在对不住!”

魏都头见晁盖服软了,顿时那嚣张气焰就愈发浓烈起来,直接拿着朴刀就指着晁盖道:“你们晁家为祸四方,现在都敢对官府下手了,这等恶劣行径,简直与山匪无异!你可知dào

近来那华州少华山造反之事么!朝廷可是发了昭告,所有州县速速清除像少华山这样的匪患。我看,咱这郓城县,第一个该铲除的就是你们晁家!”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晁盖听着话说的已经很是严重,这分明就是造反之罪,拿到县衙去可是要杀头的。心里这般想着,一时间竟然大脑一空,无言以对,只得只言片语地为晁家辩解:“大人你且听我慢慢说来……”

“慢慢说你个头,有什么话留在肚子里,到县衙见了吴大人再说吧!”魏都头冷哼了一声,接着便大喝道:“统统带走!敢有造反者,就地格杀勿论!”

晁家众人受不得这等憋屈,但是,见自家二爷甘心受缚,便也没了话,任由那些官差一个个像拴蚂蚱似的将两手绑在了一条绳上,而此刻的晁济道本来又要发作,但是,看清了史进的脸面,而见史进对他又挤眉弄眼直打暗示,心底以为史进有了伎俩便也乖乖顺了。

这一行人被官府在前面押着,而臧家的人在后面赶着粮车,紧紧地跟着,长长的一队人直往郓城县里来。虽然这路途不是很远,但是,对于晁家众人来说,却是极其漫长的煎熬,那些来自后面臧家的嘲讽侮辱不堪入耳,这倒也罢了,只是,走过街市之时所引起的轰动,就是在让晁家的脸面扫地。晁济道将脖子朝天际一挭,态度虽然强硬如故,但是,心里着实已经被辱的恨不得当即一死了之。

好在,县衙不远,经过这一路的折磨,这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县衙前。

而里面似乎早就摆好了架势,就等他们进去了,一声“威武”喊得惊天动地,滚滚而来……

第二百四十四章 始料未及活棋来

“带上来!”

这是吴大人的声音,晁盖听都不必听就晓得。

众人一拨都被带了上去,晁盖和晁济道位列前排,后面拍成七八排站着晁家的众多门徒。

吴大人正襟危坐在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的大堂上,瞅着台下站齐齐跪下的一班黑漆漆的人群,也不必管他们是不是情愿,总之这么多人跪在这里,吴大人心里很是满yì

,这才是当官的感觉。想想那皇帝坐在龙椅之上,看的不就是这样的一个场面么。吴大人自己心里意yin着,竟然一时忘了说话。

“大人,犯人都带来了……”魏都头在下面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噢……哦,我知dào

,我知dào

,吭……”吴大人轻轻清了下喉咙,却没有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反而是很亲近地笑笑,道:“来人,给晁家众人松绑!”

“啊?”魏都头听了这一句话,不由地有些吃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小心翼翼地又问了道:“松……绑?”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快点!快点!”吴大人见魏都头的迟疑样子反倒有些埋怨的意思,冲着魏都头埋怨道:“谁让你绑来的!”

“不是您……”魏都头瞄了一眼吴大人那凶恶的就像是要吃了他似的样子,于是将下面的话活生生地吞了下去,赶紧换上另一句无奈的话来搪塞:“是……是我……擅自主张了。”

魏都头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心里的不痛快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拦,这吴大人到底是搞什么鬼,魏都头真的搞不懂了。毕竟,吴大人在臧家父子的面前,那份拍着胸部包揽包干的样子,让他怎么都没法忘记。如果他没记错,吴大人今天还答yīng

了臧家父子要利用这次机会一次性将晁家扳倒,之后,收缴了晁家的财产七份归吴大人,两份归臧家,还有一份自然不必说是归他魏都头所有。那时候的吴大人在臧家父子面前将晁家骂死了,看在魏都头眼里,那就简直是毫无疑问的一边倒。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魏都头在抓捕晁家众人的时候毫无顾忌,也毫不留情。但是现在看吴大人的这个样子,魏都头不由地有些后悔了,虽然自己是官府的人,但毕竟晁家可是这郓城县里两大势力的一股,惹到了晁家,以后自然有魏都头自己不方便的地方。想到这里,魏都头虽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心里也将吴大人的奸恶骂了千遍万遍,但是,魏都头这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让他立kè

变了脸面,也不必手下动手,自己笑吟吟地亲自上来解开了晁家兄弟的绳索。

“呵呵。”吴大人虚伪地笑笑,这才开始了他要讲的话,道:“今天,早上,臧家父子急急慌慌的来报,说……”

“大人,不是那样的!”晁济道的火爆脾气还是没有半点遮掩。

吴大人有些不爽,眉头微微一蹙,但脸上的假笑却未曾改变,将手一顿,打住了晁济道要说下去的话,而此刻晁盖也偷偷拉住了晁济道额衣角,晁济道会意,粗粗喘了口气,乖乖站在下面没有说话。

吴大人也顺了下气,笑着道:“我知dào

,我什么都知dào

,咱们也是老朋友了,就不兜什么圈子了,这件事,我就当什么都发生过,你们可以回去了。”

晁盖万万没有想到,这吴大人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来,恍惚之间,似乎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了。

“呵,愣着干什么,非要我打你三十大板不可么!”吴大人又故yì

露出了凶恶的一面,吓唬了众人一跳,但这样子虽然是他们熟悉的,可是,晁家的众人还是不知所措,傻愣愣地呆在原地,于是吴大人将惊堂木用力一拍,道:“都给我,统统打出去!”

这更为荒诞的令下了下来,就连众官差都有些不太适应,毕竟大家一大早就出去抓人,其中差点还出刀动手拼起名来,这一趟当真是不那么轻松,大家辛辛苦苦将人带回来了,吴大人却一句也不审不问,反倒是挥挥手就放手,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大人既然叫打他们出去,那就打出去呗,于是,大家一起抡起水火棍来,劈头盖脸就朝晁家众人打落过来。

晁盖巴不得赶紧走,于是,拉着大哥晁济道和众人一哄而出,被官差在后面一直追着打出了县衙的大门。

轰隆一声,县衙的那扇朱红大门沉闷地一关上,晁家众人这才停下脚步来,一个个依旧是一副不知所措地模样。

“什么玩意儿?”晁济道朝着那朱门狠狠地骂了一句,回头看晁盖时,晁盖却在顾自微微地笑,于是,晁济道便道:“笑什么!被人家轰出来很好笑么!傻小子,别忘了,咱们的粮车还在县衙里头,多少粮啊,都要被那狗吃了!不行,我找他要去!”

晁盖刚才是笑臧家的阴谋又破产了,但是,一看自己大哥这个牛劲还真当是没完没了,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这样下去,只怕反而弄巧成拙。于是,晁盖赶紧一把将大哥死死拉住,严肃地道:“大哥,去不得,我们能安然无恙地出得这县衙的门,已经是老天保佑不错了,那车粮草我们不要也罢!”

“那是咱么花钱买来的,我就是白白丢了也不愿给那些狗腿吃。”晁济道虽然顿住了脚,但是,嘴上的口气却没有一丝软下来的意思。

“今天早上已经出了大乱子,大哥,你冷静一下好么!现在自打少华山攻城略地之后,全天下就在准bèi

着剿匪,铲除各处威胁政权安定的恶霸,大哥今朝正好中了臧家的圈套,他们是故yì

然咱们和官府的人冲突,这样就落上了一个造反的名义,这可是要杀头的罪啊,就单凭咱们冲着官府动手的这一条就够灭九族的了,倒是侯,莫说这些粮草收不回,就是全部的家产不都是任人鱼肉么!”晁盖紧紧拉着晁济道的胳膊,继xù

道:“现在,虽然还不知dào

,那狗官是为何偏袒我们,但是,蹭着他没有反悔的时候,先走再说!”

晁济道当下想想,却是是二弟所言的这么句话。

“晁盖,你先带晁大哥回去,我和时迁在这里打探打探这狗贼玩的什么把戏!”史进这时候,也站了出来。

晁盖点了点头,道:“兄弟,小心。”

史进和时迁和晁盖作别,便混入一家民宅,洗了脸面,便又混迹道街上来,为了避开臧家的眼线,史进和时迁迅速地混入百姓之中,在现在郓城县里大大地兜起圈子来。这郓城县里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左右街上都满是做买卖的小本生意,卖什么都有。史进还是头一遭这么自在地在这郓城县里“闲逛”,心里看着街旁的依依杨柳,看着这往来的百姓,心里总是百味杂陈。

就在史进两人随意走在街上的时候,前面却拥挤了一大堆的人,不知dào

在看什么。史进便要往那边去,时迁这时却扑哧一声笑了,趴在史进的耳边道:“大哥,那就是官府的通缉令,我都和你说过了,画的你奇丑无比,倒是我看着比较俊朗些,嘻嘻。”

史进心里顿时来了好奇,确实在他们两人在其他州县时,因为把被人识破真面目,到处遮遮掩掩,这样反倒不便。最后,还是时迁耐不住好奇,去看了一眼张贴在城门口的通缉告示,这样,两人才大摇大摆敢于直面示人。

史进也像那些老百姓样,挤进了人群之中,往那榜上一瞧,只见人像画了一排子,最中间画着一个胡子拉碴凶神恶煞的大汉,厚厚的嘴唇上一个斗大的鼻子,两只小眼点的就像是斗鸡眼似的很是尖锐。史进实在想不出,自己身边哪个有这样丑恶的面目。史进微微摇摇头,目光往下一扫,嚯,着实吃了一惊,上面分明写着“少华山大当家史进”,史进看着不禁有些目瞪口呆,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目光再往那赏银上一看,好家伙,悬赏万两白银。

“让朝廷破费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史进一面想着,一面乐呵呵地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时迁迎了上来,也笑嘻嘻地道:“怎么样,没骗你吧?”

“呵呵,不晓得,这画像是谁搞出来的,倒是蛮凶恶的,也对得起大家心里所想的山匪。”

“估计,是上面逼得没办法,照着自己门神画了几张。”

史进和时迁说笑着,一路往下走。这下在城里兜了一大圈了,下面就该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县衙了。

“大哥,这个事,我去就成,你就在这茶馆里等我就好,若是无事,我午时便归。”

史进点头,时迁便去了。史进一直目送着时迁消失在人群之中,这才回过头来,正要往身旁的茶馆里去,可是,身子一转,远远地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乎意料地在史进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第二百四十五章 遭逢无巧不成书

虽然那个人影一闪而过,但是,史进明锐的眼神还是毫无遗漏地看在了眼里。那种谈笑的身影落在史进的心里,让史进有种说不出的熟悉,可是,史进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个人究竟是在哪里见过,究竟是谁,为什么这般的眼熟,或者说,只是看错了,才产生了似是而非的错觉。

史进往那边再看一眼时,那个身影早就混迹人海,没了踪影。史进索性也将此事抛到了脑后,一迈步进了身边的一个茶馆里来,要了杯茶便在靠边的一张小桌上坐了。

“草大帅那边似乎开始搭台子了……”

一个微乎其微的耳语,混合着茶馆的混杂一并传入了史进敏锐的耳朵。史进听得懂这江湖道上的黑话,但是,虽然听得心里吃惊,史进为了不让引起旁人的注意,却只是慢慢地侧过了头,用余光朝着身侧那边声音所来的方向瞄了一眼。

方才说话的那个人竟然是一个白髯的老者,枯瘦的脸颊上面是一双深邃的灰色眸子,此刻的老者正拿起一小杯茶来送到嘴边轻轻的呷了一口。而坐在他两边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长的风流潇洒,女的长的颇有姿色,此刻都低着头,很是规矩地看着各自手里的茶。显然,老者方才的话不是对他两说的,而是坐在对面的那个汉子。

这汉子史进瞧不到脸面,只能看道一个很是魁梧的背影,想必这人功夫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时,坐在桌子侧边的一个矮个男人,将身子往桌子中央一探,压低声音说道:“先别说那个,老莫,你这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赔钱货,就数你事多!莫先生好歹有个消息,先说来听听也好嘛!”这是坐在那矮个男人身边的一个长着高挺的鼻梁的汉子说的。

那矮个男人显然是不太欢喜别人这么称呼他,将那两撇淡淡的眉头一皱,便狠了身边那汉子一眼,也没有丝毫示弱地道:“呆子,你懂个屁,风来的不对,听了又有个屁用!”

眼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就要将这杠越抬越高了,起初的那个老者也不管他们,顾自对那对面的壮实汉子道:“风从牙缝吹出来,怎么,还有疑问么?”

史进在一旁听得仔细,这“风”在黑道上就是“消息”一类的意思,而那“牙缝”便是暗指“衙门”,这么一代换,黑话里的意思就一览无余了。

这消息来得正经,那些人顿时都没了纷争的意思,安安静静地听那老人继xù

说到:“草大帅的丧事就要办了,现在各地青衣都接了密令,正在收拾牛毛,估计一两天风就会刮过来了,等着看吧。”(江湖黑话注释:丧与生相对,故而“丧事”指生辰。宋朝的官员,宋初规定三品以上用紫色,五品以上用朱色,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宋神宗时,改为四品以上紫色,六品以上绯色,九品以上绿色,故而用“青衣”来代表“各地官员”。因为宋朝课税捐款的名目极多,渐渐地便有了用“牛毛”来指代收敛的“民脂民膏”)“那这儿台子上的青衣要唱两句了?”那壮实的汉子似乎心里有了什么主意。

“可不是么,一两天就拌上要唱几句了,大戏送上面,小戏自己品。咱们只要在戏台后看准了那贡献的大戏,就不怕追不到风。”(黑话:这一两天那县太爷就会巧立名目课税捐款,将收掠的大把银子上交上面交差,自己也会留下一小部分,咱们只要混迹在暗处看住了那上交的财务,就不怕到时候,没有这笔银子去向的消息)“我还是那句话:多大的饭量,用多大的碗。”那个白髯老者样子很是淡定地说道:“倒不如就捧那大戏的场,赚了这一票,也够诸位叫好了。”

那矮个男人鼻头冷哼了一下,立kè

便将那老者的话反驳了道:“老不死,你都是两只脚入土的人了,攒个棺木钱就够地下用的了,可是,老子还正当风华年少,老婆本都指望在这里头了。”这话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典型就是贪心不足的样子。

这矮个男人刚说完,他身边的那个鼻梁高挺的汉子又讥讽他道:“赔钱货,你这头上的毛都落得差不多了,还风华年少,也不知你这铮明瓦亮的脑门里有没有廉耻这两个字。再说了,算命瞎都说了,你就是没老婆的命,还天天扯着一副斗败公鸡的嗓子到处……”

不等那汉子说完,这被叫做“赔钱货”的矮个男人就腾地一下跳起来,踩在了长凳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怒相看着此刻矮他一截的男人,气恼地道:“呆子!你别得yì

,你说老子没老婆,那老子就娶一个给你瞧,要是老子娶不着,就来分你的!”

那“呆子”看着赔钱货被气的手舞足蹈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忍不住笑,特别是赔钱货赌气说的要娶一个给他瞧,更是让他像听了一个无比搞笑的笑话一样,可是,笑过一霎,他再慢慢一计较赔钱货说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心里一恼,便指着赔钱货,威胁道:“赔钱货,你说什么!他妈说话得过脑子!”

“我就不过了,怎么着!”赔钱货看样也是赌上了气。

呆子也不气恼了,反倒是笑笑,道:“能怎么着,让你乖乖跪在我面前,可一个梆梆响的头!”

“别以为老子打不过你!今儿个,咱就比划比划!”赔钱货是认真了,当下站在长凳上将气下沉,稳稳地扎在了凳面上。

那坐在老者对面的壮实汉子一看两人就要掐起来了,还不及出言阻拦,只见那呆子就已经站起了身来。

轰隆!之后便紧接着就是“咣当——!”的一声响。

白髯老者凝眸细瞧,只见那呆子站在原地乐的捧腹大笑,而赔钱货却是骂骂咧咧地从桌下爬了起来。原来,在那呆子站起的一霎间,长凳两边的平衡被打破,将那赔钱货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闪了下去,而又因为这人稳扎下盘,顺势踩翻了长凳,当头就是一下。这可好,赔钱货不但折了跟头,还让呆子好好的戏耍了一把,这下脸面顿时红了大片,看样子是真的毛了。

“好了!众目睽睽,成何体统!”那壮实的汉子在这个时候发了话,赔钱货和呆子便顿时没了脾气,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重新乖乖坐了下来。

史进心里将他们的话一字一句都听在了耳中,从这番攀谈里,史进也略略猜的出,这是一伙对生辰纲有兴趣的人,看来,刘唐说的话果然不假,这江湖上对生辰纲眼红的人为数当真不少。就在史进还想再仔细听下去,希望能收获一些更有价值的消息时,那个白髯老者突然来了警觉,颇带提醒意味地低沉着说:“狗来了。”便站了起来,也不顾别人的脸色直接扯着拐杖便走。

白髯老人一走,他身边的两个小年轻也就跟着一左一右扶着老者紧紧跟了出来。当下,那一伙人便各自端起茶水来,胡天海地地谈起别的来。

史进朝那门外一望,只见两个官爷打扮的汉子一脸牛哄哄的样子,跨进门来。

“店家!来两杯上等龙井!”其中一个官爷在茶馆的当堂大刺刺地坐了下来,史进一看,不由地多对那人打量了两眼。两人都是虎背熊腰,迎着史进方向坐着的一个,有一对极炯亮的眼睛,上面两撇英雄眉,说起话来眉飞色舞,而坐在他对边的那个,史进却看不着,但是,光瞧着两人这身穿束也看得出,这两人不是普通的官兵,想必也是都头之流的官。

但是,官大官小倒是其次,真zhèng

引起了史进的注意,并不在于此,而是他们所坐的地方。在茶馆里,都有一个不撑规矩的规矩,那就是不论大小茶馆,在其大堂中间会有摆上一条桌子,两支条凳,这儿你往往瞧着就是茶馆里坐满了,也不会有人擅自敢往那里凑。为什么?就是因为这张桌子叫码头,只有这茶馆所属的地盘头头可以坐的起。就算是官差,也不过是披了官袍的小吏,没有够硬的背景,哪里来捋地头蛇的胡须。

现在,这里要是坐上一俩个江湖中人,史进也好心里有底,可是,偏偏却坐上两个官差来。看他们那一副受之坦然的模样,而周围茶客也都是处之不惊,想必是坐的顺理成章,也坐的安心稳当。只是,向来官员最忌讳掺和江湖之事,可是像现在这样的,史进当真是头一遭见。

史进用余光悄悄瞄着两人,只见这两个将头靠近在一起,秘密在商量着什么,史进屏住了呼吸,却因为中间的间隔太远,茶馆的嘈杂已经将那两人的密探所吞噬。史进不敢长时间地去看那官爷的口型,但是,间歇地两眼之中,从那口型里却看得出有“晁盖”这两个字。史进心里不由地紧了起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遭逢无巧不成书(贰)

【郓城县·县衙】县令吴大人坐在后堂的书房里,抓过一把算盘,头也抬就噼里啪啦地一通拨弄。

魏都头负手立在一旁,心里有许些疑惑,搅的内心不宁却又没法说出口来。只是,那两双小眼傻呆呆地看着吴大人的那双肥肥白白的手在算盘上飞舞拨动,他不知dào

吴大人此刻在算着什么帐,更没法去揣测大人心里又在算计着什么。

吴大人顾自算了一阵子,这才心满yì

足地抬起头来,那副样子,是魏都头从未见过的欢喜。

“大人,有什么喜事,能这般欢喜?”魏都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说呢?”吴大人意味深长地回答了他一句,紧接着便另有内涵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中的意思,对于狼狈为奸时来已久的魏都头,是最熟悉不过的了,显然,这次也是为银子的事。可是,这么一想魏都头就又不懂了,道:“大人,您放了晁家一马,我们到手的银子又白白打了水漂了呀,这何喜之有啊?”

县令听出了魏都头这话里稍带的埋怨之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鼠目寸光之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魏都头微微弓下了身躯,摆出一脸的虔诚的奴才相来,道:“大人英明,哪是我们这些粗人可以比拟的了的,您的胸中的抱负简直一比九天的浩瀚,小的忠蠢,难以触摸其全。”

吴大人知dào

魏都头又再打官腔,阿谀奉承地来捧他。虽然,这魏都头想把话说得文绉绉,现在,却弄得不伦不类,但是其中的意思,吴大人还是能够心领神会的,心里听得舒服,便也缓和了脸色,心平气和地对他说道:“你可听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事?”

“小的听过……”

“那就对了,晁臧两家是咱们郓城县的两大势力集团,现在晁臧两家相争不休,这岂不是好事?”县令笑了笑看着魏都头,道:“咱们是官,说白了就是拿着朝廷大印养着的一帮子泼皮打手,靠收刮地皮生活。这般说起来,倒真的和那些江湖流寇没什么两样。但是,那两大势力集团不一样,他们有着自己丰硕的财产,门下汇集了大批的江湖人物做门徒。他们背后的势力,想必你也有点感觉,但是,那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他们之所以现在敬重我们,不只是因为我们披着官袍这身皮,更多的是因为他们有用的着我们的地方。你想想以前,我们刚刚赴任之际,两大世家谁登门造访过,还不是咱们有依仗人家的地方,而眼巴巴地去登门拜访人家。”

魏都头经吴大人这么一说,这才想起来,这话着实不假,那年来了这郓城县,衙门里的差役不过五人,而朝廷的俸禄连一家三口的温饱都解决不了,这衙门里就更是寒酸的紧。那年实在年关难过,便巧立名目,要百姓课税捐款,可是,这布告贴了下去,却没有一个百姓买账。为什么?不是这里的百姓脊背硬,而是,另有原因所在。原因是什么?吴大人一开始不晓得,后来明白了。那些个势力大户都不出银子,周边的百姓哪个会出。大家都是精明的人,在那个时候,没搞清局势的,宁可得罪官府也不愿得罪那两大势力。

后来,吴大人没得办法,亲自登门造访,说服了两大势力捐了银子,百姓这才都肯买账了。魏都头想到这里,一幕不爽又浮上心来,那就是,当白花花的银子摆在县衙的时候,在大家欢喜的手舞足蹈的时候,吴大人却不得不紧咬牙关,将银子的一大半划出来。这是退给两大家族的本钱和分红,而县衙只拿三成。

这不公平么?吴大人虽然心里不肯,但是却当真没办法,谁叫人家势力大,谁让他初来咋到没有坚实的根基。吴大人笑吟吟地将银子送了出去,但是,在那一刻,吴大人的心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他这样告sù

自己:这些送出去的银子,只不过是暂时放在晁臧两家罢了,终究都是自己的,终究都会回到自己的面前。同时,他也不止一次地狠狠发誓,总有一天会将这两大势力扳倒,这郓城县都统统会伏倒在自己的脚下,自己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现在他们两家相斗,谁也扳不倒谁,但是,现在咱衙门的实力也有那么些名堂了,不论加入那边的阵营,都可以将另一边连根瓦解,只是,我们却不能这么做!”吴大人顿了一下,继xù

道:“你想想原来,再想想现在,为什么臧家的人对咱们这么巴结?还不是因为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要是,我们帮他达到了目的,扳倒了晁家,我们是能分到不少的好处,可是,最终呢?在郓城县,可就是他臧家一家独大了,没人敢和他唱对台戏,那还了得,他又如何会将我们放在眼里。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咱们不帮臧家,那是不是要去帮晁家呢?”

吴大人一听这回答,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不禁有些恼怒地骂道:“你是真蠢还是给我装傻!不和你说了,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就好了,总有一天我们会将这两个豪绅都统统放倒,他们的银子统统都是我们的!”

魏都头傻傻地挠挠头,听了吴大人的话,眼前像是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像河一样湍急地直往他的面前涌,魏都头不禁有些眼巴巴地痴了,一个劲地同意着深深点头。

魏都头附和吴大人的意思又问道:“大人,咱们不配合臧家,可是……之前,咱们不是答yīng

了他们的么?一旦他们追究起来,我们又该如何?”

“嘿嘿,他臧家的势力大,可是,晁家的势力也大,我没按臧家的意思来,现在他臧寒中还不能与我们撕破脸,他怕就怕我们弃了他,与晁盖合zuò

,所以,抓住这一点,我们可以好好的在里头做作文章。”说到这里,吴大人换了一副严肃的脸面,低沉着声音说道:“东京那边的意思下来了,分摊下来,我们郓城县要上供三万多两银子,你说,咱们还穷的叮叮当当的,去哪里筹措这么多的饷去?”

魏都头听了这个数字,不由地被吓着了,平日里,要是让他能剥削个数百两银子就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了,现在,却有这么重的生辰分摊,这简直是叫人一个头两个大。魏都头那两撇粗眉紧锁,没有说话,毕竟这样的大事,还得吴大人拿主意。

吴大人看魏都头那一脸愁云惨淡的苦瓜相,却乐的一笑,轻描淡写地道:“原来我也愁,但现在,我不愁了,别说三万多两,就是再翻一倍,咱们也搞得出来!”

这话的意思,说的魏都头眼前一亮,这不只是可以交差的事,还有极大的好处啊。魏都头呵呵一笑,道:“怎么做,就听大人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万死?估计吓吓你,你就尿了,还万死不辞,小子,你当我不了解你?吴大人笑着看着魏都头心里这般想着,但是,嘴里却有另一番托词,拍拍魏都头的肩膀道:“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刀山火海从不推辞,功劳苦劳样样占到,这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白干的!”

“谢大人!”魏都头感激的赶紧拜倒下来。

吴大人见他跪下,缓缓起了身来,一把将下拜的魏都头扶住,道:“起来起来,于公你我是主仆,于私,你我却胜似手足,不要这么多礼!”

“谢大人!谢大人!”魏都头此刻那受宠若惊的样子,显然是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结果,那双唇哆嗦的,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吴大人做作地煽情了一番,此刻,又正襟危坐起来,严肃地道:“一会儿晁家的人回去,臧家那边瞧见了,就一定会来。与其让他们来,倒不如咱们去,来,你这般和他们说……”说着吴大人将魏都头招到身边,便在他的耳边细语。

此刻,趴在屋檐上的时迁光能看见两个大男人贴在一处,却当真再没听到半个字。过了半晌,那吴大人才将魏都头松开,两人似乎都心领神会了,相视着得yì

的哈哈笑了起来,魏都头一个劲地称赞妙极。

时迁瞧那魏都头做了一辑便要退了出去,当下也不敢擅自乱来,乖乖伏在屋顶,瞧那吴大人仰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样子实在也不会再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于是,时迁寻了一个四下无人的时机便几个起落遁出了县衙。

时迁一路往茶馆疾步地赶来,一路心里细细在想着那县令的话,虽然时迁自己没听到吴大人最后要怎么来应付臧家,但是,就单单前面那一番说辞,时迁就觉得这里头,不但那狗县令可以大做文章,就是对于晁盖也不失是一个利用的契机,如果功夫下够了,不但可以将官府玩的团团转,更重的是还能以官府来牵制臧家。

时迁沿着这个思路越往下想,心里就越兴奋,心里这么一兴奋,脚下就不由地带上了轻功的步法,走路就愈发急促了。可是,就在他前脚刚跨进茶馆的时候,却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遭逢无巧不成书(叁)

“哎呦。”时迁撞在了那人的前胸上,就像是撞在了一堵厚实的砖墙上似的,让他不由地痛哼了一声。

“惶惶张张,走道也不带眼睛!”那来人呵斥道。

时迁揉了揉碰疼了的额头,这才回了神来,本想还口骂回去,但是定睛这么一看,便将下半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只见这面前是两个身穿官袍的都头,时迁在少华山好歹也是一方头领,哪里瞧得起这些官差,只是,时迁这脑子比常人要快上一拍,要紧的时候机警的很,变通的也很快,更是晓得事情的急缓轻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史进常常将时迁带在身边,不图别的,就是因为得力又让人放心。

当下,时迁一看冲撞了的是两个半大不小的官差,生怕自己惹出什么乱子来,顿时,变了一副恭敬的模样,半猫着腰,道:“对不住,对不住,冲撞了两位官爷。”

那个与时迁撞在一起的官爷,瞧见时迁的那个卑微之相,也懒得计较,低低喝了一句“算老子倒霉,滚吧!”便不再计较跨步出了茶馆来。可是,与他同行的那个官爷却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一口叫住了正要往里面去的时迁,道:“站住!”

时迁不晓得这官爷又有什么计较,只得乖乖站住了脚,缓缓地回身,冲着那官爷就是卑微的笑。

而这时候,史进也主意到了茶馆门口的动静,但是,他却没有动,而是静静地看着那官爷走向时迁,细细的从上到下将时迁打量了一遍。史进心里不知有种怎样难耐的感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像是寒潮一般,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莫非,这官爷看出了时迁的身份?照那画像来说,史进觉得到不会有什么意wài

,怕就怕,在入少华山前,时迁曾被追捕的人此刻又盯上了他。史进一瞬间在心里想了很多,顿时,有些微微地担心起来。

莫说史进在这边担心,就是此刻站在原地的时迁都心里暗暗打了个突,特别是那官差的一双亮炯炯的眼眸,将他看的浑身很不自在。

“你看什么去?”那官差开口却问了一个让时迁出乎意料的问题。

时迁本要说“会会朋友”,但是,这官爷的来意不善,生怕连累了史进,便立kè

改口道:“舌干口燥,喝杯茶歇歇脚。”

“你不是本地人!”

那官爷一语点破了,时迁这才知dào

,方才那随口的一问只不过是个幌子,正在就是要听得他的口音,这下,时迁顿时不敢乱说了,好在自己当初Lang迹江湖之时,经过不少地方,也会一两句外乡话,当下便将将四处三地的方言东一句西一句地套着说出口来:“大爷,双目如炬,正当时明察秋毫,小的不是本地人。”

那官爷知dào

一般有嫌疑的人都不会真zhèng

说出自己的籍贯来,他本想细细听出时迁的来路,可是,被时迁这么一搞,反倒什么也没分辨出来。但是,心里却对时迁愈发怀疑起来。

那官爷绕着时迁转了一周,把时迁搞得心里有些毛毛乱乱。可就在那官爷转过来的时候,坐在远处的史进却瞧清了他的面庞,心里不由地又是一颤。而眼尖的史进当看到那官爷悄悄去摸刀柄的手,还有两双眸子中所迸发出来的精光时,便当机立断,立kè

一声,叫住了那官爷:“哎呦!这不是雷都头么!”

雷横暗暗松开刀柄,朝史进那边一望,也当即缓和了脸色,道:“王公子,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你,方才也没瞧见你在。”

“可不是,这茶馆里人影纷杂,我这就是沧海一粟,哪里能入得您的眼。”史进也客套了一番。

雷横遇到史进,心里一喜,便也不再管时迁,自顾自地侧过身子来,将史进介shào

给另一位随行的官爷道:“朱仝,你看要多巧就有多巧,这就是我与你说的那位王公子!”

朱仝也许是因为职业习惯,拿眼上下一打量史进,便一抱拳道:“果然是相貌堂堂,英雄了得啊!”

“哪里,哪里。”史进客套过了,便偷偷看了旁边立着的时迁一眼,心下灵机一动,道:“捡日不如撞日,今天与两位相遇,我请客,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上一顿!”

雷横将手一顿,笑着道:“如何不好,只是,眼下不成了,咱就在这里小叙,他日我两做东再约你出来吧!”

朱仝也退进茶馆来,招呼那茶博士道:“再沏上一壶好茶来!”

说着,三人便在那大堂中间的“码头”上坐下,雷横余光瞄了一眼乖乖仍然站在一旁的时迁,见他没有乘机开溜的意思,便回过头来道:“你去吧!”

时迁笑着哈着腰谢过了雷横,便不急不缓地往茶馆的二楼去了。

史进见时迁脱了身,当下也暗暗松了口气,茶博士一上了茶,便也不用茶博士动手,自己亲自捏起茶壶来,亲自为两位都头倒上。史进道:“瞧两位的样子,似乎有要紧的公事在身?”

“公事倒是有,但是,也不甚急。”朱仝说道:“若不是上面交代,实在都不愿去办。”

朱仝是头一回见史进,虽然,他听雷横讲了史进在狱里如何了得的救了晁盖,又如何打通关系俩人出了狱来,但是,朱仝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他觉得这眼前所谓的王公子,实在像是一团迷雾似的,而在他的心里,也有着许多的问题令他费解。在朱仝看来,王公子的背景本来就很是神mì

,只怕是和当下那一伙潜入郓城县的江湖流寇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其二,王公子出现在郓城县监狱又将晁盖救走,实在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事情,这其中,必然有着那王公子自己的算计,不然,所有的事都不会这么巧。

在衙门里头,朱仝和晁盖最是要好,现在晁盖惹上了臧家已经是个棘手的大麻烦,而这王公子的出现,只怕才是最隐患的威胁。这一切不能不让朱仝多了一个心眼,也让他不得不对晁盖又多了一份担心。

可是,与他搭档的雷横却没有这般想,自打他那日在黄石岗上的大营里与晁盖和王公子谈过许久之后,心里就对王公子不凡的谈吐和宏远的大志所折服,更何况,他见晁盖和王公子那般投机,更是将王公子也当做晁盖的自己人来看待。当下还不等朱仝开口想借机打探些王公子的背景出来,雷横便接了朱仝的口道:“都是自己人,实不相瞒,是为晁大哥的事。”

朱仝听得心慌,这敌我不明的情况下,先将自己的牌翻过来,实在是失策。朱仝听得心里很是不满,暗暗埋怨雷横太过疏忽警惕,于是,趁着他还没有说下去的时候,便拿脚在桌下踢了踢雷横的脚。

此刻的史进心想,只怕他两人方才便在在商谈此事,于是,便愈发关切地朝着雷横看了过来,问道:“哦?却是何时。”。

此刻的雷横被朱仝这么一踢,也没有去接史进的目光,而死顿时将头扭向了朱仝。史进以为这事朱仝晓得,便也微微锁紧眉头瞧向了朱仝。

朱仝经lì

过不少场面,但是被史进瞧得却有些说不出的底虚,不得已,只能笑笑,意图将这突如其来的尴尬晃过去。

雷横看了看朱仝,见朱仝笑吟吟地看着史进,当下没明白朱仝的意思,还以为是朱仝抬脚的失误,于是,也就没再当回事,一口气地继xù

说道:“县太爷,要我两去招晁、臧两家,到大堂上去说话。”

“啊?你可知dào

县太爷要说什么?”史进听到这里心里突然紧了一分,不由地暗暗想到:莫非,是那狗官一时改了主意,要致晁家与死地不成?还好,在这里得到了风声,有什么也好去提个醒。

雷横摇摇头,道:“县太爷这几日和那魏县尉天天厮混在一起,搞什么名堂,我们这些下面的人,也没得知dào

。不过,我觉得也没什么好事。”说到这里雷横认真地看着史进道:“你知dào

么,你刚把晁盖大哥弄出牢来,臧家的人就劫了晁家的粮车,也不晓得当时究竟如何,只是听一些当差的回来说,晁家的人险些就对魏县尉一帮人动了手,唉!”

史进没有打探得那狗官的具体意思,心里不禁有些失望,但是,听着话,这雷横对晁家当真是真情义,要是能让他来做内线,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有什么情况也就有个照应,免得时迁往那县衙里跑。只是……史进笑着看了眼坐在一旁一话不语的朱仝,心里又想道:只是,这人却不知是不是也和雷横一般,官家、臧家、晁家三面,也不晓得这人是靠哪边的。

史进瞧朱仝脸上有些隐隐的不悦,瞧那对自己的面色,实在不是什么友好的神态,故而在史进的心里,多多少少对朱仝产生了提防,本来的想法也全都暗暗藏在了肚里,没有半点显露。

第二百四十八章 假意调停真陷害

史进与雷横、朱仝二人小叙了一番,但因为相互的猜忌,大家都聊的不是十分痛快,一个个心事重重,聊不过几句就只有雷横一个在中间维持着来避免冷场。

朱仝又喝过了一杯茶,实在是无心在这里耗下去,便将茶杯放下来,很是客气地道:“王公子,时候不早了,公事不急,但终究是要办的,再迟些,我两就不好交代上面了。”

史进一听朱仝要走,乐的欢喜,在他两人这里得不到消息,但是,时迁那里有,现在史进早就巴不得他们赶紧去了,自己好上楼去与时迁汇合,于是便也客气地道:“朱兄有事在身,我也不好挽留,那我们来日再会!”

“好,来日再会!”雷横也拱了拱手,便和史进告辞,同朱仝走了。

史进目送他两人离开,便赶紧上了楼来,目光一扫,时迁此刻正坐在一个角落里,焦急地等着史进。当下两人汇合一处,时迁将在县衙里的话前前后后都告sù

了史进,史进心里这才放心下来。

但是,就在史进和时迁再往深里探讨如何将官府这种心理拿来为我所用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悄悄地显露在了茶馆楼梯口处。

朱仝看着两人在那边密探,冷哼了一声,心里愈发深信不疑了。

【郓城县·石碣村】晁盖和大哥率领晁家众人回到了庄上,将院门关起来,两兄弟便坐到了大堂上来。

晁济道显然是余怒未消,将心里的事想了一遍,越想就越憋屈,心里的火气也就越大,大的让他在椅子上坐不住,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将臧家上上下下都骂了个遍,心里却还不解气,此刻正有将臧家祖坟一并挖倒的念头。

晁盖看出了大哥的浮躁,便缓和地劝道:“大哥,先坐下来喝杯茶,歇歇火气。”

“喝喝喝,你叫我如何喝的下!”晁济道怒道:“那王八臧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今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劫了我们的粮车,都已经快将刀架到我们脖子上来了,今天要不是那狗官开眼,你我休想活着回来!”晁济道说到此处,顿了一下,双拳一捏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敢劫咱的粮,我就敢要了他的命!”

晁盖不及阻拦,晁济道就站在大堂前,大喝道:“来人呐!带上家伙,到臧家!咱们放一把火,烧了那臧家的鸟窝!”

外面候着的门徒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便快步如飞地下去传达了。本来今天败兴而回,吃了臧家的亏,门徒的心里各个都憋着一股气,现在晁济道这么一鼓吹,这可好了,正合了他们心意,一个个摩拳擦掌就要来报当日的羞辱之仇。

晁盖见自己的大哥又这般胡来了,顿时赶紧拉住了大哥,道:“大哥,这事急不得!”

“还不急!人家都一次次出招要置咱们于死地!咱们能当缩头乌龟么!”晁济道道。

“臧寒中这厮可是老谋深算,咱们今天已经吃了一亏了,不能再这么蛮干了,当初我进了牢狱,就是怪我一时逞能,大哥不能不引以为戒啊!”晁盖不想将今日的事来做引例,只怕伤了大哥的内心,故而将自己的事搬了出来,希望大哥能够有所觉悟。

“晁盖,自打你从牢里出来,我就举的你变得胆小了,怎么今天回来就愈发怕了!”晁济道冲着晁盖道:“早上要不是你拦着我,耽搁了时间,我早就将他们打趴下了,就不用等官府来了受那个羞辱的罪!”

“大哥,事到如今,你有没有好好想过,那臧寒中当初敢在牢里对我下手,就说明他官府有人,这臧家现在不简单啊!”

“你怕!我不怕!”晁济道将朴刀扯在手里,像是下了决心似的坚定道:“不扳倒臧寒中,我就对不起列祖列宗!”

“哥,你慢慢听我说,咱是要和臧家干,但是,眼下人手势力都不够,不一定干的过他,咱得招兵买马,等势力壮大了,拳头硬了,出手就能要他命!”

“你怎么光长他人威风呢,我就不信,就凭我这几年的积累,还斗不过他臧寒中!你不敢去,我去!”晁济道说着便拔腿要往外面走。

晁盖一看又劝不住大哥了,而大堂外头,众门徒也带好了家伙,都气势汹汹地等在了外面。晁盖立kè

挡在门口,道:“哥,你不能去!”

“你给我闪开!”晁济道见晁盖早上阻了道,现在又来挡,心里的无名之火噌地腾了起来,将刀抽出一半来挡在胸前,大喝道:“晁家庄,我是大哥!”

“正因为你是大哥,所以,我才不能让你去闯这个祸!”晁盖将身板一挺,两眼一闭,道:“今天除非你拿刀砍了我,否则,你急别想出了这门儿!”

晁济道咬咬牙,那握着刀柄的手,颤抖了起来,狠狠地哼了一声,将朴刀重重地又插回了鞘中。一转身,怒气冲冲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晁盖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便也跟上来,好言好语地道:“王公子去打探消息了,说不得,一会儿便会回来,咱们再一起谋划谋划。既然要干他们臧家,就要狠狠地连根拔起,不然他有翻身之力。”

晁济道看了晁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勉强算是个回答。

就在晁盖倒了杯茶送到大哥手里的时候,外面一个门徒跑了进来,道:“大爷!不好了,臧家的人朝咱们这边来了!”

“臧家的?你没看错吧!”晁盖追问那小厮。

“没看错,小的看的千真万确,臧家一大伙人正往咱们庄上来呢,手里可都提着家伙!”那小厮又具体地报了出来。

“来者不善啊……”晁盖心里嘀咕着,这下有点犯难了。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臧家欺人太甚,你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们当你是缩头乌龟。”晁济道毛了,怒道:“我说去黄家收拾他,你不让,现在怎么样,让人家找上门来了,唉!我说老二,你现在真!”说到这里,晁济道气得说不下去了。

晁济道往外跨了两步,正好门徒都聚在这里,晁济道严肃地道:“今天他臧家敢到咱门前叫嚣,咱就敢让他有来无回!”

晁盖本来是怕大哥鲁莽又闯出什么祸害来,但是,此番这臧家却步步紧逼,看来是早有预谋的,此刻的晁盖就是有再大的耐性,也忍不住了。还不等晁济道跨出门来,便几步赶上来,一个箭步冲出了自家的大门来。

而这时,臧家的人马也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晁家的门口,一行二十多人密密麻麻黑压压地排了一大片。等晁济道带着晁家的人也抢出门来,依着大门的地势站出一个阵势,臧家的阵列里头才纷纷让开一条道,让臧敖从里面走到最前来,大摇大摆地站定了,摆出一个牛逼哄哄的样子,打量着晁家的庄园。

“喂!你们干什么,识相的,给我滚远些!”晁济道刀不出鞘,直指着臧敖,丝毫没有半点客气的样子。

臧敖摆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依旧散漫地打量着面前的大门,眼里完全就没有将晁济道放进眼里。

“臧敖!你看什么!”晁盖朝臧敖骂道。

这指名道姓的骂上来,臧敖就是再淡定,这回也不得不理晁盖了。于是,臧敖将脸往天上一扬,挑衅地道:“怎么着?怎么着?晁盖,你们管的也太宽了吧,你不让我进,还不让我看看我以后的宅子么!”

“放屁!”晁济道怒骂道:“你这畜生瞪大眼瞧瞧,这上面写的什么字,快快夹了你的鸟嘴,给我滚远远的!”

“呀呵!叫我滚?笑话!”臧敖愈发来了劲,更过分地挑衅起来,道:“围墙里头的事,现在你还管的着,但这大门外头,你还不许老子站上一站了!”说着臧敖故yì

摆动这脑袋,看着晁家门上的那个牌匾,道:“我怎么越看上面越像是写着‘臧宅’呢?你们说是不是?”臧敖回头问身边的那些手下。

“是啊!”臧家众人一哄而应,那声音汇集在一起犹如平地惊雷。

“小王八蛋!你欺人太甚!上午的事还没找你算账,你下午就送上门来,这可是你自找的……”

不等晁济道说完,臧敖就火上浇油一般地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能把我怎样?艹!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瞧瞧,现在可不同以往了,这郓城县里头是我臧家一家独大,就光这次我家招的门徒就多了三倍,两个打一个,你晁家能应付的来么!”

这赤裸裸地挑衅也终究是挑衅,晁盖瞧臧敖的来势汹汹的样子,可不是为耀武扬威的,说白了终究是要干一场的。于是,晁盖当前一站,将两个袖子一撸起来,朝着臧敖一挥手道:“久说无益,动手吧!”

臧敖看了晁盖的那个架势,冷冷的哼了一声,双手往前用力一挥,喝道:“给我上!砸了他们晁家!”

这一声响过,顿时,臧家的门徒就像是潮水一般朝着晁家大门涌了过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晁济道心里有怒,立kè

便挺着朴刀迎了上来,晁家的庄客经过上午的羞辱,此刻也是饱含报复之意,下手愈发狠毒起来。

晁盖迎着那来人当面就是一拳,打得鼻血横飞,扑通一声就倒在地上,借着这个出手的迅猛势气,晁盖三拳两脚将臧家的门徒打得七零八落,而自己像是一堵坚实的盾牌一样,在晁家的大门阶梯前将臧家的冲杀之势消弱了不少。就这般,两伙人你来我往地厮打在一起,打斗场面很是激烈。可是,过不得多久,臧家人海战术的优势就凸显了出来。晁盖虽然威猛,但是,身边的晁家门徒三面受敌,斗的久了实在就有些撑不住了。

“大哥,你带着弟兄们先往门里退退,我抵挡的了,缓缓劲,咱再一鼓作气杀他娘的!”晁盖横冲直撞地一路打了过去,一直打到了大哥晁济道的身边,快言快语地对大哥说道。

可是,晁济道的牛脾气哪里会答yīng

,他一脚踹翻了一个,大喝道:“今天和他们一拼到底!”

晁盖拗不过他,没得办法,只得抖出全力来应付臧家的八面围攻。

就在两家打的头破血流到白热化的时候,一声住手犹如虎啸一般在当空炸响。就在众人迟疑了那么一刻的时候,两个人像是旋风一般从中间直扫进来,将两家人一把一个推搡开来。顿时,像是一把利刃将胶着的两家,顿时划成两边来。

“干什么!”朱仝瞪起一双大眼,冲着臧家众人道:“好大的排场啊!”

臧敖正要开口,雷横这时便厉声打断他说道:“县令正好要招你们两家过去,有什么话留到衙门再说吧!”

臧敖被两个都头这一顿呵斥,心里很是不爽,这些官差他根本不放在眼里,要不是老爹有话在先,现在哪里会买他们的面子。你们说停手就停手,老子的面子往哪里放?臧敖心里将两个差役暗暗骂了一遍,心想道:等灭了晁家,定要你两的好kàn

!想到这里,臧敖鼻头一哼,将脸一甩,便带着众人走了。

晁盖谢过了朱仝雷横,随着大哥晁济道也一路往县衙里来。上次受了陷害,晁家有理说不清,现在可是风水轮流转,终于抓到了他们臧家闹事的把柄,这个理一定要评!晁盖心里想着,这步子就迈的愈发坚定起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假意调停真陷害(贰)

【郓城县·县衙】等臧、晁两家来的时候,作为县太爷的吴大人这此却没有端庄的坐在大堂里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等着,反而是在差役通报之后,便悠悠然地从二门里头迎了出来,与两家行了礼,道:“两家能来,本县实在是高兴,来来来,咱们到后庭说话。”说着便要将晁、臧两家引入衙门的后庭里去。

这一招可是出乎了晁家的意料,这县太爷突然变得像是老朋友一样客气,实在让他们有些难以适应,浑身更是不太舒服。

这县衙的后庭并不大,但是却没有前堂的那般阴森和威严,显得处处都是花团锦簇,一副温馨舒适的模样。其实,是晁盖不晓得,这后庭常常是县衙招待上级官员用的,平日里也是吴大人的休憩书房。吴大人今日将他们招到这里来,可见是别有一番打算的。

等两家位列两边,众人坐定了,吴大人这才开了口。

“臧、晁两家,都是郓城县屈指可数的大户,今天本县叫你们来,是想让臧、晁两家尽释前嫌。”吴大人说到此处,笑了笑,继xù

道:“一来呢,作为你们的老朋友,闹到现在,我已经是痛心疾首,实在不愿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弄得两家最后两败俱伤。”说道这里,吴大人又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皮,道:“二来呢,作为一县之主,我也要为郓城安定祥和的大局计议。”

晁盖听了这吴大人的官腔,除了晓得这吴大人是心口不一之外,至于这吴大人心里打着什么算盘,晁盖实在是没底。晁盖暗暗转眸看了一下坐在身边的大哥,想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而此刻的晁济道,却是狠狠地与对面坐了的臧敖目不转睛地对视着,那一对眸子里,快要喷出火来了似的,在两人之间的眼神中又开始了一轮的决斗。

对于,那坐在臧敖身边的臧寒中却是含笑不语,一副信心满满的高姿态。那副得yì

洋洋的脸上,晁盖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又一个阴谋已经开始在那老狐狸的心里酝酿起来。

就在四人各怀各的心事之时,立在吴大人身边的魏都头瞪起一双马眼来,大喝道:“县太爷亲自替你们调停,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你们这般事什么意思!还不快快都表个态来!”

吴大人听着魏都头的这两句心里很是受用,看见晁济道挺直了腰板,便晓得这晁济道是要先表态了,于是,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放了个舒服的地方,摆了一个端庄的坐姿,好像是要接受万臣朝拜似的。

却不想,晁济道一副火爆脾气一览无余,拿手一指对面的臧敖,大喝道:“三番五次,都他娘的是这兔崽子先挑的事!今天,必须要他跪在地上给我陪个不是!然后,再给先前打伤的晁家庄客看病治伤!保正从今后别那么猖狂,我就饶了他,否则,别怪我晁家不懂规矩,这事绝对没完!”

“你家老二打伤了我,这帐又怎么算!你当我怕你不成,你要没完,我便赔你玩下去!”臧敖听了也不禁怒道。

“你再说,我此间就要了你的命!看看是你的脑袋硬,还是我手里的这口朴刀硬!”晁济道也毫不留情地发飙起来。

“艹他娘的,怕你不成!”

“放肆!”臧寒中站起来,一把扇了臧敖两个耳刮子,一拉臧敖的衣角,将他拉倒在椅子上,骂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么撒野!”

臧敖心里不服,但是,有爹在这里压着她,管制着他,臧敖就是在不逊也不敢当着臧寒中的面发飙,当下狠狠地撇了晁济道一眼,气冲冲地哼了一声便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不吭气了。

臧寒中看儿子收敛了,这才换了一副满含歉意的笑脸,迎着吴大人,一拱手道:“吴大人,您刚才说的是,俗话说‘万事和为贵’,由您作证,我臧家以后不会主动挑起争端,更不会再给吴大人添麻烦。”

“好!”吴大人似乎对自己的调停收获有了那么一点满yì

,便笑着道:“臧员外已经表态了,那么,你们晁家呢?”

晁济道刚在说话,晁盖暗暗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按了按,晁济道没有再说,晁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开口道:“既然,他们臧家表了态,那以往的恩怨我们晁家自然也不追究!”

“很好!很好!”吴大人自顾自地拍起手来,道:“不打不相识,今后,臧、晁两家和平相处,郓城县内大局稳定,本县无忧矣!”

“既然这事了解,那先前扣下我们晁家的粮草是不是也该,物归原主了!”晁济道大刺刺地坐在那里,也不看那县令,脖子一更便问道。

吴大人听了不怒反笑,道:“莫急,莫急,我正要说及此时,来人!”

吴大人话音了不久,一个跑腿的官差便走了上来,腰身弯下来,双手呈上来一个帖子。吴大人接了帖子,一挥手叫那官差下去了,将帖子也不打开,盒子是往桌面上一放,便缓缓地道:“府衙下了公文,要催办公粮,跟去年比,多给本县加了十万旦。”说到这里,便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晁盖听到这里心里顿时晓得这吴大人的意思了,他看了一眼此刻听得愈发不耐烦的大哥一眼,递了一个“我就说了这粮草是要不会来”的眼神。

但是,那吴大人却继xù

道:“这羊毛还得出在羊身上,所幸的是,本县有你们这样的大户。”说着吴大人眼中含笑地和臧寒中对视了一眼,道:“臧员外已经联系了几家,解决了五万旦,而你们晁家之前有三千旦扣在本县这里,这么算来,也就是还有四万七千旦。”说到这里,吴大人将目光落在晁家这边,道:“两位少东家,这剩下的,可就得依靠你们咯。”

这结果出乎了晁盖之前所做的心理准bèi

,更是让晁济道怒气直腾。

晁盖按捺住了晁济道,自己冲那县令道:“大人,你!也是晓得的,今年大旱少雨,我晁家的田都让臧家放牛践踏毁了,这您都是看在眼里的,那辆车粮食已经是从别处买来救急,本来我们还想找您减免点公粮呢,可是,现在您怎么一变本加厉,叫我们如何能交的出四万七千旦的粮!”

“不是我要变本加厉!你也知dào

,华州少华山的贼人造反,战事筹备吃紧,兵马未动粮草就得先行,将士在前面买命,咱们在后面出些粮难道不是应该的么?”吴大人此刻将嗓门提高了三分,显然是想以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封晁家辩驳的嘴,道:“更何况,是朝廷摊派下来的,你难道是要本县抗命不尊!”

晁济道听到这里,心里的怒气顿时憋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那也得一碗水端平啊!他们臧家联合几家人一共五万旦,而晁家一户就出五万旦,凭什么!”

吴大人有些动了怒,抿了抿嘴没有说话。此刻站在吴大人身边的魏都头满含威胁地又开了口:“臧家地薄,但是,你们晁家好地多,大人叫你们多交点,怎么啦,想造反么!”

“喂,魏都头,这话说的不对吧。”晁盖接过了话头来,对那魏都头道:“都在一个天底下,哪来的薄地好地?何况,方才我都说了,他们臧家之前用牛践踏毁了我们的粮,这你怎么也得考lǜ

在内吧!”

这一句话说的魏都头顿时没了话,正在这尴尬的时候。坐在晁盖对面的臧寒中却开口了,幽幽地道:“你们哥两儿再这么年轻气盛,可是要吃大亏的!”

“老杂毛!还轮不到你来教xùn

我!”晁济道腾地站了起来,指着臧寒中便宣泄着自己心里的怒气。

“你!”臧敖听晁济道敢对自己爹爹不敬,便顿时也怒了,说着就要站起来与他厮斗,但是,身子还没站起来,坐在一边的臧寒中就用力地一把将他压回椅子上来。

而这时候,立在那里的魏都头狠起面皮来,冲着晁济道呵斥道:“找死!你敢在县衙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们这帮混蛋!骑着老子脖子拉屎,还不许老子嫌臭!”晁济道拿手直指着在场的众人,骂道:“今后,不管他娘是谁!只要做出让我没面子的事来,我晁济道就不给他面子!”

噌——!魏都头将腰里的朴刀瞬间抽出一半来,雪亮的刀身晃着了晁济道的眼。

晁济道冷哼一声,迎着魏都头走了上前,丝毫不屑地道:“都说你魏都头刀快,好啊,来!朝这儿砍!砍啊!”晁济道用手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向魏都头叫嚣起来。

那魏都头狠狠咬着牙,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过度,现在都开始微微地发着抖。方才也不过是摆个样子出来唬唬晁家,好歹保全官府的面子,可是,现在真让他砍,魏都头就不等不掂量掂量这一刀下去的后果。晁家的势力也不小,这辈子总不能就龟缩在衙门里一步也不出去吧。魏都头咬白了下唇也始终没有一丝的妄动。

晁济道蔑视地看了魏都头一眼,骂道:“不砍?那你就是个鸟!”

“够了!”吴大人此刻一拍桌角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晁济道吼道:“我看你就是成心不给本县面子!”说罢,用力一甩两臂的官袖,板着一副阴森森的脸面快步出了堂去。

“大人!大人!”晁盖在后面叫之不应,回过脸来,正好迎上臧寒中那张含着讥讽的笑脸。

臧寒中冲着魏都头一拱手道:“魏都头,吴大人走了,那我们也就告辞了!”说着便带了臧敖,笑吟吟地临走瞥了晁家两兄弟一眼,心满yì

足地也离开了。

魏都头此刻没有说话,却是一副怒目地看着晁家两兄弟,不用说,那“送客”的意思也是明摆这的。

晁济道朝魏都头冷冷哼了一声,带了晁盖头也不回地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百五十章 连环计晁家受挫

【郓城县·石碣村】晁盖和晁济道憋着一肚子气又回到了庄上来,本来都到了掌灯吃饭的时候,可是,晁济道这一口气咽不下去,只是在书房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哪里还能咽得下饭去.晁盖劝之不得,便也舍了碗筷,索性在书房陪着大哥。

“他娘的,那狗官分明就是欺负人!”晁济道依然怒骂不停,唾沫横飞地道:“这一加派,四万七千旦,艹!比臧家糟践了咱的粮食还他娘的亏!”

“看来,这臧家和官府勾结,就是为了逼迫咱们就范,接着慢慢的用着些幌子掏空我们的势力。”晁盖分析道。

“刚才在县衙,你就不该向他们服软,那狗官说和解就和解么!以前怎么欺负咱们的,那些新仇旧恨都没报,咱们和解个屁!这可好,他们以为咱们怂了!现在,变本加厉,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晁济道一想起在衙门臧敖的那个猖狂劲来,心里就忍不住动怒,便又补了一句话道:“以后这种事,你少表态,有我这当大哥的来!”

晁盖听了微微蹙起了眉头,劝解道:“哥,你就知dào

和人家硬碰硬,之前是粮车的事,急急慌慌的就要和人家火拼,这一急怎么样?没动着臧家的人,却落入人家臧家的圈套,反倒让咱们险些吃了一个造反的罪。今天你也看着了,咱也都是拼了命的,可是,结果怎样?臧家势众,让咱们损失了多少庄客门徒,就连哥哥你都伤了腿脚脸面,你说你这……”

晁济道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在地上踱步,实在听不下去了,便猛地朝晁盖一摆手,怒道:“那臧家不就是仗着人多么!这算什么本事,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他!”

晁盖的眉头愈发紧了,道:“哥!你不能这么蛮干了!这事儿得好好谋划……”

“行了!行了!你什么都甭说了,你谋划你的,我干我的,看哪个管用!”说罢,晁济道一甩袖子,便出书房往后院去了。

“哥!哥!”晁盖叫了几声,晁济道都不理不顾,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的时候,晁盖不由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大哥他心浮气躁,只怕,正好着了人家的道啊!”史进说着从另一个门进了书房来,悄悄立在晁盖的背后,低沉地说道。

晁盖被这声音冷不丁地吓了一跳,回首一看是史进,心里顿时又来了希望,急切地问道:“兄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如何?”

“早回来了,看见你两在,怕打扰你们商议,就一直等着没敢过来。”史进说着便和晁盖一同在书房的两把椅上坐了,史进又道:“这臧寒中老谋深算,现在勾结了官府,出的都是连环计,这一招走完,一定还有下招,我们已经疏忽了不少,接下来可要万万小心。”

“臧家现在买通了县府,这次想借着摊派粮草的事来掏空我们晁家的势力,最后再予以重创,至于死地!”晁盖说着便紧紧地攥紧了拳头。

“下午的事,我回来也听下面的庄客说了,着实让人气恼。”史进说着,顿了下,换了个口气继xù

道:“但是,我也有一个消息告sù

你。”

“哦?可是,打探到什么要紧的内幕?”晁盖关切地朝史进探过了些身子来。

史进点了下头,便说道:“时迁去衙门的时候,恰好听到了那吴大人和魏都头的一些对白,说的是这么一会事。”于是,史进接着便将时迁听到的事,原原本本说与了晁盖知dào

,晁盖一面听一面点头,似有所悟。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晁盖微微摇着头,但是脸色却没有原来那么难看了,道:“没想到,没想到。”

“这狼和鬼相通,但是,也毕竟知面不知心。”史进看着晁盖认真地道:“至少现在看来,虽然晁大哥惹怒了那狗官,但是那狗官却当真不会真的来帮臧家置咱于死地。”

晁盖点了点头。

“但是,兄弟,你呀赶紧通知晁家上下,千万不要擅自行动,以免给对方制造借口和把柄。现在,那狗官虽然不会灭咱们,但是,那一口气却不会不报,一定会来寻咱们的晦气。”史进想了下,继xù

道:“尤其,是城里的那些个当铺、赌馆!那些都是在县府的眼皮子底下,更要小心提防!特别是赌馆,之前晁大哥就说又脸生的人经常进出,我怕就怕今晚他们故yì

挑事,专门来给咱们找麻烦。”

晁盖深深点头,道:“那我现在就去,亲自坐阵,看他们耍什么花样!”

“好,要多带些人手!”

晁盖一抱拳,道:“史兄,我现在往赌馆里去,那晁家庄就拜托你了!”说罢,晁盖招了七八个庄客,迅速地直往郓城县里赶去。

【郓城县·晁家赌馆】“再来!再来!”在一个格子里,一伙赌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显然是一局刚完,那些赌客就高声叫嚷着要再来开局。

“来!押押押押押!”坐庄的是晁家的老伙计,两撇抹黑的胡子搭在嘴巴上,每一张口,都会像是毛毛虫般的蠕动起来。当下,这老伙计一手拿着小耙子将上一局所赢的银子尽数耙到自己的面前,清了上一局的台面,便大声吆喝着,开始了下一局的场,高声吆喝道:“赶紧!赶紧!押大押大!押小押小!”

“押大!”“押小……不,押大!”众赌客纷纷将银子押在了自己心念所指的地方。

这时候,一个贼眉鼠眼的赌徒这时和对面的伙计暗暗递了个眼神,便一出手,也将银子狠狠地拍在了桌面上,大喝道:“老子押小!”

“押大!”“押大!”“押大!”后面的赌客还没下注的此刻也纷纷解囊,将银子押在了写着大字的那个圈里头。

这当下的局面上,一边是银山似的押大,一面是孤零零的一个压小,大家对结果很是期待,一双双眼眸死死地盯着庄家手里的那两只扣在一起的碗。

“嗳,走!”庄家一双大手将两只碗严严实实的包住拿了起来,当空就是翻天覆地的一通摇,只听那其中的骰子碰撞着碗壁,发出一声声清越的声响来。

“开——!”庄家将碗稳稳地放在台面上,长长的吆喝着将上面的一支碗解开,看着里头,大声宣bù

道:“是大!”

“赢咯!”中赌客哄哄高呼。可是,混杂在其中那个赌徒却顿时变了脸色,道:“妈的!你出老千!”

庄家一看那人双眼闪出凶光来,就知dào

这事情不妙,顿时,便张口欲叫,可是,人群里却不知从哪里窜出几个汉子来,从背后将他的嘴巴封了,便朝着庄家的肚皮上抡起拳头就打。

这时候,晁盖带着七八个庄客也恰好进了赌馆,在院里巡视这赌馆热闹的场子。那看场子的头头是晁家的一个庄客,拳脚颇有些分量,被人叫做二牛。二牛见晁盖来了,赶紧迎了上来,道:“二东家,你来了。”

“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叫大家打起些精神来,盯紧点。你也通知下面,今晚早点散了,别惹出什么事来。”晁盖说完,还不及那牛二抱拳离开,只听那边的一个格子里便轰隆一声桌子打散的声响,紧接着便是殴打和呵斥的声响,赌馆里的赌徒见有人砸场子,顿时抢了银子便跑,一时间,晁家赌坊里头顿时处于一片混乱不堪的境地。

这一闹,损失了银子倒是小事,晁盖见那些搞事的人下手毒辣,把晁家的老伙计是往死里打,这样下去要是出了人命那就不好了。晁盖看在眼里,赶紧吩咐二牛带着护场子的人手稳住局面,自己则立马带着手下往闹事的那边狂奔而去。

在这已经是一片混乱的时候,四下里又大叫起来,嘶喊打杀的声音层出不穷,更有不少人乘机殴打赌客强抢银子。晁盖看在眼里,心里约莫着也猜的出来,这一定是臧家安排了人手混在里头,分工明确,就是为了将这场局搅合的混乱不堪,让晁家难以收拾。

晁盖在近似疯狂涌动的人潮里艰难前进,虽然四下里都有人在乘机闹事,但是,晁盖也顾不得那么多,令手下前去招呼,自己则几个起落终于挤到了那几个最初闹事的汉子面前。

那几个人没有察觉晁盖上来,几个人架着晁家的老伙计,另外几个暴雨般地将拳脚砸在他的身上。眼看着那老伙计口涌鲜血已经撑不住了,那些闹事的汉子还叫嚷着“叫你出老千!”

晁盖心里顿时火气,下手也不禁重了三分,一上前来,左脚踹开一个,右拳一挥,将两个打到在地。晁盖凭着自己的神力,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几个闹事的人打得满地找牙。可是,这几个刚被晁盖打趴下,不知从哪里就又涌来七八个,更有甚者手里竟然揣了牛耳尖刀,明晃晃地混在人伙里,就朝着晁盖冷不丁地刺杀过来。

晁盖一看这杀招,顿时,心里的火气愈发浓烈地涌动起来。晁盖扯过一把椅子,照着那人的头颅就劈了下来,只听嗤啦一声响过,那一张黑漆染过的铁树太师椅,顿时就被砸成两半。而那持刀的小子也被劈的头破血流,顿时栽倒在地,被后面涌过来的众人踩踏在了脚下。

晁盖见这臧家的人来势汹汹,而自己又想起臧家一幕幕的逼迫,心里虽然已经是暗暗隐忍,但是,那股火爆的本性却像是一只挣脱牢笼的猛虎,占据了晁盖大半的心智。晁盖一时打的性起,手里拎着那只剩一半的太师椅,当做宽背的大刀,便呼呼啦啦地直朝那伙人的面上招呼过来。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吃痛的嚎叫,前面的一排人被打倒,后面便也有人持了条凳打将上来。

臧家的人也不知是现在埋伏在哪里,现在都从晁家赌坊里冒了出来,也不管是谁,见了就打。一时间,晁家赌馆里一片混战,臧家假扮的赌徒、正真的赌客还有晁家的手下,你来我往,打做一团。

就在这赌坊里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伙人又出现在了赌馆的大门。

“住手!统统住手!”魏都头大喝着便抽出朴刀来,带着两列官差面色不善地冲了进来,大喝道:“你们谁要是再改动手,老爷我就动刀了!”

“滚开!滚开!”“都住手!”“放开!说你呢!”

经过差役在下面的推拨,好不容易将厮打在一起的人推搡开来。

晁盖这时也住了手,拨开众人,朝着魏都头走了过来,还不等晁盖拱拱手,魏都头就扯开嗓门,道:“该赌馆常年欺骗赌客,汇集庄客,聚众闹事!给我封了!”

晁盖想开口的嘴紧紧地又闭上了,这一切都果然应了史进所说的话,他知dào

这分明就是官府联合臧家在找他的麻烦,现在多说无益,这口怨气就是再咽不下去也只能堵在心里了。而此时的二牛却有些不服,捏着拳头便要和魏都头理论,晁盖眼疾,立马横跨一步,挡在了二牛的面前,一手暗暗抓住了他的臂膀。二牛见二东家阻拦,心里虽然有百千个不愿,但是也不好违背了东家的意思,于是,狠狠地喘了口气,负手立在了晁盖的背后,恶狠狠地盯着那趾高气扬的魏都头。

魏都头瞧晁家的人不敢动手,心里就愈发来劲了,道:“实在对不住,公事公办,身不由己!”

晁盖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有说一个字,清点了赌馆现有的款项令账房收拾了账本便带着晁家的人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

魏都头看着晁盖一伙人远去的身影,不由地露出了得yì

的笑容,回身看着这被查封的赌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美来。只要扳倒了晁家,再扳倒了臧家,这个赌馆就是他魏某人的了,到时候,那些个银子百花花的还不都得流进他自己的腰包里。魏都头想象着那时可以过得的奢侈生活,全身就是说不出的振奋。

他有些微微激动地看着这赌坊,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家一样。可是,当下高高挂在门上的“晁家赌馆”却分外刺眼,魏都头突然蹙起了眉头,指着那块横在上面的牌匾来了火气,大喝道:“来人,将它给我砸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连环计晁家受挫(贰)

【郓城县·石碣村】“我们还是完了一步……”史进说着不由地叹了口气,道:“这臧寒中倒是个老油条,总打官府这张牌。”

“唉,这事儿,可千万别让我哥知dào

,不然他那个牛脾气犯起来,根本就不想后果。一怒之下那还不去烧了县衙,到时候,那可就真是捅出大乱子来了。”晁盖坐在椅子上,看着地面有些微微的发木,像是自言自语地道:“你说这臧家,动手可正叫快的,看来前几日他们就盯上这生意了,怪不得,前几日那么舍得花银子来买人心,那么舍得雇人来赌坊来输钱。”

“这臧寒中还挺会放长线钓大鱼,他们一计连着一计,这样下来,东一拳西一掌的,我们忙于奔命总不是个办法。”史进认真起来看着晁盖的眼睛道。

“这臧家舍得出血本,就是为了将这生意拉到他的旗下,好鬼的算盘。唉,我也不想处处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眼下这局面实在是对我们不利。”晁盖说着不禁有些丧气,道:“这庄上的宾客被我大哥鲁莽地带着,现在折损了不少人手,而那臧家现在却扩招了三倍多,人家拉开场子往那里一站,这气势上就胜我们一成。现在,那官府虽然不会让臧家将晁家挤垮,但是,我大哥惹怒了那狗官,明里暗里官府都与晁家为难。这么个局面,咱们要是去斗吧,正好中了人家的计谋,咱们不去斗吧,这么龟缩着心里也实在憋屈的紧!他们臧家愈发蹬鼻子上脸。”

“局面是对我们不利,但是,现在却还不是还击的时候,我们一来需yào

召集人手,二来有件事要马上盯起来。”史进见晁盖满脸的愁云,便将自己心里已经盘算好的做法合盘托出。

晁盖听了史进的话,仿佛一股清风吹进了胸膛,不禁让他有一丝的开窍,双眼一亮便紧追问道:“如何做,我听兄弟你的!”

史进见晁盖这般急切,生怕他犯什么急功近利的弊端,挥挥手,从头说道:“赌馆,这可是个聚宝盆,这么炙手可热的生意,过不久一定会重新开张的,这对咱们来说是一个机会,我们要把握好了,就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说的对,咱们赌馆的所在是个热闹的集市之中,周围挨着的可不只是一片茶馆酒楼,下面的那条巷子可是这里的烟花之地。这人来人往的,川流不息,咱们的生意一直都是臧家看着眼红却没有丝毫办法的。这次,我看就是臧家和官府联手干的好事。砸了我晁家的饭碗,那官府和臧家一定会合股一起来干的。”晁盖受了史进的启发,这思路就宽阔了起来,道:“史兄,你有什么妙计么?”

“妙计不敢当,办法倒是有一个。”史进认真地道。

晁盖诚心实意的请教道:“愿闻其详。”

史进朝着晁盖靠近了些,从头分析道:“晁兄的想法与我一拍即合,我也是料想,这赌馆由官府查封,也必然会由官府来开张,这才合情合理,只是,‘隔行如隔山’,那狗官不懂得这本生意经,还得由那臧家的人来经营,这两家的生意搅在一起,合zuò

的来那倒还罢,可是臧家和官府却不是一个阵营里的人,之前,咱们也有情报,那狗官对臧家可是处处都是提防,这个心理,咱们还没利用过,这次正是时候。所以说来,这个事情要扳倒他们说难也难,说容易却也容易的很。”

晁盖很是赞同,深深地点了点头,脸上的愁云又在不知不觉间散了大半。

史进看着晁盖这下愈发严肃了,一招手,晁盖靠过脸来,史进附在晁盖的耳畔,将方才在心里谋划妥当的计谋从前到后一步一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说与晁盖知dào

。晁盖听得顿时眉飞色舞起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史进一口气说完了,晁盖便顿时高兴的站了起来,在书房里走了一遭,心里的欢喜依旧不能平息下来,微微地晃着脑袋,感慨道:“好计谋!好计谋!有着一手,不怕颠覆不了他们!臧家欺人太甚,这次也终于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臧家就等着倒霉吧!哈哈哈!”晁盖笑着看着史进道:“史兄,有你在,我晁家无恙亦!”

“慢来,慢来。‘八字还没有一撇’,先莫要这般欢喜,这计谋最终的一环,咱们现在还要好好商量商量。”

晁盖收敛了收敛得yì

的笑意,便沉稳下来道:“史兄的意思是哪一环?”

“咱们要是有个内应就好了,这样,办起事来就容易的多。”史进一字一句地道:“这成败都在这里头了。”

“这人手……要找个适合的,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嗳,对了!可以请时迁兄弟,来‘友情客串’一把嘛!”晁盖眼睛一亮地看着史进。

史进就怕晁盖提到时迁,本来这件事,确实如果让时迁来做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只是,眼下时迁却另有要紧的任务在身,一时半刻都分不开身子。于是,史进摇了摇头,道:“时迁在跟我混之前,也曾在江湖上闯荡过,虽然现在朝廷通缉抓捕的画像实在是走样,但是,我也有些担心,万一他一旦偶遇那些旧交,别人在重金之下起了歹意,只怕事情反而会变得更糟。”

晁盖想了想,还真是这个理,于是,眉头微微地蹙起来,一时这内应的人选还真是愁煞个人。

就在两人在这里苦苦思虑的时候,外面却有人个庄丁进了通报道:“二爷,后门上来了一个汉子,说是您的老朋友,你看……”

“老朋友?”晁盖紧蹙这眉头,略略地思索了下,却想不出是谁,便问道:“你看他长什么样?”

“那人一身黑衣,再加上斗笠盖顶,黑乎乎的更看不清面目。”庄丁如实地说了。

“黑衣……斗笠……呵呵,这身装扮倒是蛮神mì

的。”史进似笑非笑地道。

“请他进书房来说话。”晁盖说罢,那庄丁就快步下去了,过不得多时,便带来了一个汉子。

晁盖和史进看去,果然是一身黑衣,但是,脸面都遮挡在了斗笠之下,一点头瞧不出什么山水来。

晁盖仔细地左看右看都不记得自己曾有这样一幅身板的老朋友,于是朝着史进递了一个眼神,警惕地一挥手屏退了庄丁,便将手一拱,客气地问道:“朋友,深夜造访,说说来意吧!”

“来意?哈哈哈!”那人一边笑,一边将斗笠摘了下来。

史进和晁盖在灯下这么再一打量,嚯!“原来是你啊!兄弟!”史进和晁盖异口同声的惊喜道。

“当然是我咯,呵呵,没想到吧。”秦东见了两人心里也是别有一番感慨,三个人能在牢外面相见,这心里头自然是不同于牢里的感觉。

“你好好的就行,我原本还打算踏平了这郓城县给你报仇呢。”史进说着便和三人一同开怀笑了。

“我虽无恙,但是这仇嘛,就算不为我报,也要为这一乡的百姓报啊!”秦东道。

“你怎么出来的,不是被打入死牢了么。”晁盖看见秦东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不等秦东回答,便大声道:“来人!快快告sù

下面,备一桌酒菜来!”

秦东一听赶紧制止道:“晁兄,这就不必了。我这你这里不能久留,唉,这本来就是一场局,我是被那臧家的老家伙弄出来的,现在在他的帐下做事,掌管他赌馆的所有生意。”

“啊!”晁盖一听,心里吃了一惊,也不乏有些惋惜,道:“这……臧家是什么样的人,兄弟你莫非还没看透么,怎么这般糊涂到去做他的爪牙?我晁家虽然现在一时落败下风,但是,兄弟们汇集一处,不怕以后不发达啊!”

“晁兄,你莫要着急,我看秦兄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这般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史进在旁边道。

秦东微微地笑笑,道:“知我者,史大哥也!呵呵,之前那臧寒中广招人马,现在集中于我手下就管着的就有七八十人,今天我也是听臧寒中和那知县商议着要合营另立一家赌馆,要我一同来掌管负责场子的稳定安全,起初我不晓得怎么回事,只是,这另立的赌馆只怕一两天就要开张,说不得……就是明天。”秦东说到这里,声音有些低沉下来,顿了下道:“这速度之快,实在让人费解,我在背后这么一打听,才晓得晁大哥你们这边的事。你们知dào

臧家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开张么?”

“还不是为了银子!”晁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气。

“没这么简单吧,只怕这臧家,这么早早开张,为的就是要故yì

气我等,他们了解咱晁家大哥的暴脾气,明天开张的话,那排场一定会搞的极大。唯恐天下不知,更唯恐咱人心不乱!”史进一一分析出来道。

秦东听了点点头,道:“史大哥说的极是,臧寒中便是这般打算。”

“好狠的手段,他们这么一干,整个郓城县都知dào

,我大哥的脸面往哪里放,我就是想瞒都瞒不住,那臧家一定有后招,只怕是要坏事。”晁盖的脸上又多了许些惆怅。

秦东叹了口气,道:“我这次来,却不是为这一件事,而是……”

“那老狐狸不会是又在打晁家当铺的主意吧!”史进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唉,又让史大哥猜着了,臧敖今晚和我秘密谈了这么一件事,就是要明日去晁家的当铺,找麻烦的。”秦东认真地道:“两位哥哥要早想对策,明日一定会有臧家的人假扮了商人到晁家当铺去,他要当的是一个金丝银线皮裘袄,这衣裳是华丽,但是,猫腻也同样在里面。但究竟是怎么个阴谋,那臧敖鬼精的很,没有告sù

我,但是,他却说,这要当铺一接了这档子生意,那么就不只是关门走人这么简单了。对了,臧敖现在觉得朝廷不太愿意这么快地将晁家扳倒,臧敖那小子嫌县衙消极怠工,所以,要用这么一计来逼迫那县令下毒手。我听得实在是有些后怕,所以来报个消息与你知dào

,你们可要千万小心啊!”

晁盖和史进听了,对视一眼,心里顿时千波涌起,陷入了一片的汹涌之中。

第二百五十二章 连环计晁家受挫(叁)

“我本不想轻易露面,只是这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别的了。我在臧家卧底,对两位哥哥日后总有用。”秦东说罢便又告辞的意思,但是这一句却让史进不由地眼前一亮。

“日后不敢说,但是眼下却急需yào

贤弟帮一个大忙,这事关晁家兴亡的转折。来,我说与你知dào

。”史进上前一步,靠近秦东耳语着将自己的计策如此这般地详详细细说与秦东听了。

秦东听得点头,微微蹙起眉头,道:“史大哥,你确信那臧寒中会这般做么?如果他不这般来,那这可是会打草惊蛇的啊!”

史进微微地点了点头,道:“对于臧寒中这厮,我虽然不敢说,很是透彻地了解了他,但是,就依据这这日来他做的事,我也敢与你肯定,臧寒中这老家伙一定会这般做,他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这一点,我总说的没错。”

秦东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就依照计划行事,我呀等着看臧寒中这老家的好戏。”

“好,有秦兄相助,定然会事半功倍,马到成功!”史进说着便将这件事的行动计划最后拍了板。

秦东此时受了命,朝着史进和晁盖两人一拱手,道:“我出来也有一阵子了,此处,我久待不得,让那老东西起了疑心,那就不好玩了,两位仁兄,告辞!”说着秦东将斗笠又重新戴在头上,将脸面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

“那好吧,你要处处小心啊。”史进最后嘱咐了一句,便和晁盖一同将秦东送出了后门去。

晁盖送走了秦东,返回到了书房来,一屁股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就是垂着头,满脸的愁苦,过了半晌,顾自摇头长长叹了一息,这才抬起头,看着史进,满眼期盼的样子道:“史兄,你有什么办法没有?明天又有两个麻烦摆在面前,让人如何是好!”

“现在……还没有,但是,见招拆招,办法总是会有的,你也别太着急,越急心就越乱,心乱了,做什么都会变得更糟。”史进安慰着晁盖道:“明日我去当铺走一着,当铺的事就交给我吧,只是,晁大哥那边才是个最麻烦的事,得想个法子劝住他,现在可当真不是莽撞的时候,我们不但要斗勇,更主要的还是要斗智。”

“可不是……我大哥他却想不明白,只是一味地怨我,说我现在胆小怕事了,唉,我现在也是再愁明日那臧家将赌馆一开,挑衅起来,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我如何劝得住他。”晁盖眉头蹙在一起,那双精锐的眸子变得愈发忧郁起来。

“劝不住,也要劝,明天你缠住晁大哥,莫要让他分得开身子,另外,要通知下面,不管县城发生什么,千万不要直接通报进来,只要,明日不让晁大哥晓得,让那臧家捞上一天的银子,咱们就能行动咯。”史进道。

晁盖叹了一声,道:“也只能这般了。”

“那事分两头,咱们就这般各理一面,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养养精神,明日还有麻烦要面对。我先去忙了。”史进说罢便和晁盖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里。

【郓城县】这一日的朝阳刚刚跃上三竿,郓城县里就已经热闹了起来。而一个消息也像潮水一般在郓城县百姓口中传扬开来,那就是,昨日刚刚查封的晁家赌馆,在一夜之间又重新开了张,这速度之快实在是让人咂舌,但是,更重磅的消息还不是这个,而是,但凡前一百位来赌馆押宝的赌徒,会每人获赠一两银子。这银子听着虽少,但是,这手法却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那些个赌钱如命的骨灰级赌客来说,就是一文钱那也是钱,更别说是一两银子,只要有白给的,那就是再好不过的消息。郓城县里昨夜一晚上就有这相关的小道消息流传开来,大家都觉得晁家疯了,但是,谁也没有因为消息的荒诞而置之不理,反倒是好奇心大起,一个个早早起来从郓城县四面八方涌到了“晁家赌馆”来。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左右八挂鞭炮同时点燃,那个热闹的场面倒像是在过年。

赌馆原来的大门在这一夜间被重新粉刷过了一遍,拥挤在赌馆外头的众多看热闹的人看着不由地指指点点,其中一个路人甲指着那粉刷一新的赌馆对身边踮着脚往赌馆望的同伴说道:“嚯,果然是开张了,这晁家真是霸气,连县衙都不放在眼里。”

“你懂什么,向来官府和豪绅都是一家,说不得本来就是演一出戏来给别人看,背地里还不是一家人,如果换了咱,就是给咱是个胆子,咱们也不敢将官府的封条撕了还这般排场的重新开张。”那同伴歪着个脖子对那方才说话的同伴道。

“说的好像你全知dào

内幕似的。”这时在驻足围观的人潮之中,一个年级偏大的中年大汉轻蔑地嘲笑了那两个小子一下,道:“晁家乃是咱们郓城县的大户,向来就不会将那狗官放在眼里,说不得,这一会儿消息传到衙门的耳朵里,一群狗腿就会蜂拥而来闹事。”

“那岂不是,有好戏看!”又一个路人接了口,语气里包含着一种事不关己幸灾乐祸的态度。

那中年汉子很是得yì

地笑了,道:“那是,不然老子赶来就看他们呢放炮不成!哈哈哈。”

就在这中年汉子为自己脑子灵光能“料事如神”高人一筹的时候,人潮里头就有人冷笑了,这仿佛是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笑脸上,那中年汉子一副笑脸顿时僵住在脸上,朝那冷笑的人看过去,竟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白须老者,那双小眼睛闪烁的光拆实在有些阴森。两人目光一触,让那中年汉子不禁有些惧意。但是这心态在心里刚生出来,那汉子就给自己鼓气,暗想道:怎么,他一个老头子,倒震的住我了?那中年汉子有些恼怒,像是再给自己壮胆似的鼓起气势地喝道:“笑什么!”

白髯老头没有正眼瞧他,那一双眼睛望着赌馆的门,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似的冷冷地道:“赌馆现在不姓晁了,没看见牌匾都换了么,还傻兮兮等着看戏,唉,现在的人啊,智商真的是伤着了。”

众人听了这白髯老头的话,放眼往那赌馆的牌匾上一望,果然,招牌都换了,不再是原来的晁家赌馆,换了个新牌匾“进宝赌馆”。围观众人像是才发xiàn

了一件奇事一般顿时指着那牌匾相互说了起来。

那中年人看了心里哪里肯服气,便冲着那白髯老汉道:“换了名字也正常,但这一夜间这么大的店面却易不得主!你这糟老头自以为是,却骗不得我!”

白髯老头冷哼了一声,道:“一夜之间什么都可以变,连你的老婆都能跟别人睡,却为何赌馆这东西就得为晁家守忠?”

那中年人心里一怔,被白髯老头说破了心里最丢人的苦楚,不禁有些震惊,也不由地恼羞成怒。他今天来这里看别人打群架,说白了也是想心里舒坦一点,找回一点安慰来。只是,不明不白地被这老头点破了心里的禁忌,不禁有些恼怒,便撸起袖子来,要将气往那老头身上撒,大喝道:“你这老不死,要我送你一程!”说着那中年汉子便要动手。

那白髯老人面对这中年汉子全然没有一丝惧意,只是将那三角小眼恶毒地瞧了他一眼,那中年汉子就顿时愣了神。那眼神,实在是寒冷之极,不禁让那中年汉子背后一凉,像是一条毒蛇凉冰冰地滑了进去似的。

“老实点,不然老子割了你的老二!”一个清脆的声音像是耳语一般地从那中年人的背后贴着耳背传进了耳朵,而此刻在他的背后,正有一个冰冷的匕首刺破了衣裳,抵在了他后腰上。那中年汉子不敢动了,晓得着老头不好惹,还有帮手在,顿时,收起了那副粗鲁,一副憋屈的模样,没有再说一句话。

“走吧,咱们到里头瞧瞧。”那白髯老头说着便分开众人朝着赌馆走去,而在他的左右,紧紧随着一男一女。等他们走到赌馆门口,那男的突然回眸看了那中年汉子一眼,眼神里满是深意的嘲笑。

“哟,里面请!里面请!”此刻站在赌馆门口迎宾的七八个小厮,将往来不息的赌客迎了进来,更是将白髯老头等三个热情地往里面请。

进了赌馆,迎面就是一个照壁,但是这照壁却不是原来晁家赌馆所有的,而是臧家花了一夜功夫加上去的。这照壁却不似普通的照壁,做的有点屏风的模样,但是里头却着实是拿砖砌起来的,外面贴了一层金纸,在这照壁前头,有一个连体的台面,上面供着一个大大的财神爷,财神爷后面是一个硕大的铜钱,外圆内方的上面刻着四个字大字:“招财进宝。”单单瞧着这架势,就可以瞧得出,这臧家这匠心独运是真心打定主意占了这里,扎扎实实地要狠狠捞一笔。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下狠招心肠歹毒

【郓城县·进宝赌馆二楼二房】“怎么样?”臧寒中看着臧敖进来,慢悠悠地将茶杯端起来,送到嘴边,很是得yì

地明知故问道:“来的客人多不多?”

“多!多!”臧敖心花怒放地道:“开门红啊,爹,以前晁家占着这么好的地方,今天到咱们手里了,还是爹厉害,这几招下来,咱赌馆里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啊。”

臧寒中心里很是满yì

,也不看臧敖,只是顾自己轻轻呷了一口香茶,道:“晁家那边有什么动静么?”

臧敖一听这话,当下更是有些眉飞色舞起来,道:“能有什么动静,龟缩在他们的老巢里头,屁都没有放一个,我估计着,这晁家几次在咱这儿栽了跟头,怕了!”说完,臧敖就笑了。

臧寒中听到这里却没有露出半点笑意,拉下脸来,问臧敖道:“人都埋伏好了?”

“埋伏好了,就差那莽夫来咯,不过,我看他们是不会来了。”臧敖说到这里,便建议道:“爹,与其伏击他们,倒不如来个直捣黄龙,我纠集一伙人马,杀进他庄上,这般岂不是来的更爽快!”

“胡闹!”臧寒中将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抬起松弛的眼皮来,一双精锐的眸子盯着臧敖,呵斥道:“做什么都不懂脑子!兵法言:‘穷寇勿追’。这什么意思?”

臧敖一听这话就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说什么,好歹千万别提什么书啊卷啊的,不然非打哈欠不可,现在倒好,爹爹还搬出兵书上的东西来说事。什么意思?臧敖当真不晓得,可既然爹在问,那不回答也是不行的。于是臧敖挠挠头,支支吾吾地望文生义道:“意思就是……没钱的人……就别去追他,追了也捞不着好处。”臧敖自己觉得越说越顺,便将后面自己的理解都大胆地说了出来。

“好处!好处!”臧寒中一面说,一面拿手狠狠拍着桌面,下的臧敖一跳一跳的,臧寒中气鼓鼓地道:“叫你好好读写书!这样下去,以后是要吃亏的!”

臧敖见父亲生气的样子,晓得一定是自己会错了意,当下一口一个是的应了下来。

臧寒中见臧敖这副得过且过的样子,心里很是忧愁,但是,还是耐着性子道:“你杀进晁家去,‘狗急都跳墙’,何况晁家还有一个晁盖,他能不和你拼命么!”臧寒中气得长长出了口气,顿了下,思虑了一下才继xù

道:“依照那莽夫的性子,绝对不会是龟缩不出的这副淡定,他不暴跳如雷,就不正常,你下去安排人手,给我叫一班子人吹吹打打地绕晁家大院走,一面走,一面欢庆咱进宝赌馆开业大吉。对了,你等下。”

臧寒中说着便来到了账房的里头,取了一张大红的帖子,提起笔来亲手写了一封信函,装了封子里,拿给臧敖,道:“把这封书信递给那晁济道,他若看了,不会不给面子!”

臧敖见父亲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心里顿是也欢喜起来,唱了个喏便快步下了楼,点起十几个吹鼓手,便快马加鞭地往晁家庄的方向去了。

【郓城县·石碣村·晁家庄】“外面什么情况?”晁盖听到了锣鼓喧天的吵杂,赶紧出了房门,站在屋檐下,询问外面的庄丁。

“似乎是有人在娶亲吧。”庄丁也不太明白,似是而非地回答道。

晁盖微微蹙起了眉头来,道:“我怎么听着还有人在高声长宣什么东西,哪有这般娶亲的,不会是那臧家又在耍什么把戏,快去看看!”

那庄丁得令,立kè

飞也似地朝门外去了,不一会儿,便满头大汗地狂奔回来禀告,道:“二爷!二爷!是臧家的人,说什么偶的宝地日进千金之类的话,还鼓动大伙前去什么‘进宝赌馆’,说前多少名送银子。”

“什么!”晁盖一听这话,就心里急了,这臧家是唯恐天下不乱,就怕这消息传不到大哥的耳朵里,故yì

来招惹大哥发怒的,晁盖心里暗叫不好,急忙下令道:“忍无可忍!快快叫人,随我将他们撵走!”

那庄丁刚一声喏了,要转身而去,当面就迎上晁济道带着几个庄客飞快地大步迈了进来。

晁济道前脚刚一进门,便冲着晁盖大喝道:“老二!你要撵谁出去!”

“大哥,你别误会,我是说……”晁盖见大哥怒气冲冲的样子,便知事情不好,正要解释,晁济道却一手打住他的话。

晁济道怒道:“误会?是我这个大哥放在这里‘误’了你的大事吧!老二!赌馆的事你一直瞒着我,你究竟什么意思!”

“哥,我是怕你知dào

了,一时冲动,去找他们报仇,再闹出点事来。”

“哼!你是说我鲁莽,你们在背后这么说,我早就知dào

!我不鲁莽,我要是鲁莽起来,咱们会被人家欺负到今天这个地步么!你倒是忍了又忍,可是,结果怎样,就是让人家敲锣打鼓地到咱家门口来羞辱!你不要脸,我还害臊!你看看,这是那老狐狸给写来的邀请函,昨天还是咱们的地盘,现在可好,一夜之间成了人家的财产。哼!让地下知dào

了,如何对的起晁家的列祖列宗!”晁济道这次看来是彻底地毛了。

“哥,你先别急,这事我都做了安排,你就放心吧。”晁盖想扶哥哥坐下。

却不想晁济道一甩双臂,将晁盖推开,道:“放心!人家都到家门口上叫嚣了,你让我怎么放心!这么大的事,你擅自做主,还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么!”

晁盖陪着笑,对晁济道道:“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最近一点都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不做实事不说,还敢动手处处阻拦我,背后又单搞一套!老二,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晁济道气极了拿手指着晁盖怒道:“你说!你是不是不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你要是想另立门户分家单过,那你就早点说!”晁济道冲着晁盖咆哮起来。

晁盖一听这“分家单过”的话,顿时觉得这话说的分量太重了,心里也多多少少不高兴了,为大哥误解他不禁说话提高了三分道:“你这像是当大哥说的话么!我干的这一切,还不都是为的咱们晁家,为了咱们兄弟的么!”晁盖说的激动了,为了证明自己并无企图,便指天起誓:“我晁盖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做一件事对不起你大哥的!”

晁济道怒了,喝道:“你别冲我大吼大叫!”

晁盖看大哥根本就没有要理解他的意思,索性不再说什么,哼了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晁济道见晁盖这副样子,心里也很是憋气,顿时一甩衣袖就带着众人往外走。

“哥,你去哪?”晁盖见晁济道去势匆匆,只怕他又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来,不由地心里急了。

晁济道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回头冲着晁盖喝骂道:“怎么!我现在连去哪儿都要向你报gào

么!”

“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你……”晁盖见大哥晁济道动怒,这般出去只怕会更容易失去理智中了人家的陷阱。

“别说了!从今天起,你要是再敢阻拦我做事,就别怪我这做哥哥的不给你留情面!”晁济道放了狠话,将袖子用力一甩,背着手便转身带着手下走了。

晁盖听得出大哥这口气里的意思,晁济道是来真的要对他不客气了,晁盖从来没有见过大哥这样子,更没有想到大哥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晁济道这回当了真,当下不敢阻拦。当大哥出了自己的小院,这才赶紧套了装备,急急慌慌的地招了几个亲近的庄客,备马冲出晁家庄的大门来。

而这时,晁济道早就走了踪影。

“你看见,我大哥往哪边去了?”晁盖抓着缰绳将马牵出大门来,回头问那守在门口的庄丁。

庄丁拿手一指郓城县的方向道:“那帮子敲锣打鼓的刚走,大爷就带人往那边追去了!”

晁盖提了朴刀在手,翻身上马,二话不说便带着几个门徒快马加鞭直往去郓城县的方向赶。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晁盖策马来到一处小坡,左右树林茂密,在这官道上却横着一棵粗树桩。而在这树桩下压着三人,身上都是带着箭羽刺中的致命之伤,晁盖凝眸细瞧,这三人正是晁家的庄客。这触目惊心之景让晁盖不由地心惊肉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晁盖打马再往前走了数步,沿途都有晁家庄客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中箭而亡。晁盖看着不由地紧紧捏住了拳头,心里涌起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此刻晁盖的心像是被两只莫名的手狠狠地扯住两头扭紧起来,挤出如注的鲜血,冰冷了四肢,却红热了眼眸。晁盖瞪大了眼眶,吃力地寻找着,他怕找到收悉的身影,却也想得到一个平安的答案。晁盖沿着这条被血洗过一般的山路,纵容跨下的马继xù

走过一具具晁家家丁浑身是血的尸体向前走。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下狠招心肠歹毒(贰)

晁盖打马再往前走了不远,晁盖便看见了大哥晁济道所乘骑的白马。那马匹雪花般的皮毛上落满斑斑驳驳的血红,晁盖看着刺眼,扑通一声翻身下马,一路跌跌撞撞的狂奔朝着那马匹所停留的杨树下狂奔过来。等晁盖到了近前,第一幕映入眼帘的就是大哥晁济道的那双草上飞的靴子,再往上瞧,晁济道斜躺在杨树下,前身透胸刺穿了七八支箭羽,锋利的箭矢刺破了身子,鲜血依旧沿着箭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染出一滩血泊来。而此刻的晁济道早就没了气息,脑袋偏向一边,口鼻流出几道血线来。

晁盖看着大哥死时的惨状,泪水迷蒙双眼,夺眶而出,让他顿觉天旋地转,不禁仰天怒吼,将心中的仇恨和震怒在这仰天长啸之中发泄而出。晁盖紧紧咬着牙,双拳疯狂地打砸着面前的黄土,仿佛像是一拳拳砸在那臧寒中的身上。晁盖痛苦地看着大哥的那双眸子——含着怨毒的神情,死不瞑目。

等晁盖在众门客劝住之后,抬起衣袖一把狠狠地抹干了眼泪。这时,晁盖才细细瞧清了大哥的尸体,原来不只是中箭而亡这么简单。那箭羽都是刺穿了大哥的肩胛和小腹,看那情况,还不止于死,正真致命的是划在大哥喉咙上的那道血线,晁盖晓得,那是利器的划痕,这才是大哥正真的死因。再看大哥的四肢,手脚筋具断,连双腿的筋脉都被抽出了身体。

如此残忍的手段,实在让晁盖目不忍视,心更是有如刀割,一股莫名的火气腾起升起,他恨不得此刻提了朴刀便冲进臧家去将臧家父子一并剁杀于刀下,索性拼个你死我活!但是,这般的思想在晁盖的脑海一晃而过,晁盖捏紧了拳头,捏的关节都不由地隐隐发白,但是晁盖却强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晁盖委身含着泪,将大哥的尸体血淋淋的抱了起来,轻柔地道:“哥,咱们回家。”

【郓城县·晁氏当铺】史进带了几个晁家的门客早早便到了晁氏当铺,那时候,天还刚蒙蒙亮,当铺里头的伙计将铺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的时候,这百姓们也就慢慢上了街上来了,当街的人流就越来越多,越来越杂起来。

史进原来并不懂这生意之道,此番见了这当铺,不由地生出满心疑问,也不由地觉得处处都是学问。史进借着当下的身份,便对这当铺运营的诸多事宜一点点从头问起。恰巧的时,那个掌柜的晁家伙计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吃了一辈子的当铺饭,对当铺的经营一事是熟稔到不能再熟稔了,就是将眼这么一闭上,也能给你从里到外说个明明白白,如何选铺子,如何招人手,如何立规矩,如何做生意,又如何从中间生利,那老人家如数家珍似地一一道来,讲的很是透彻,也讲得史进顿时对老人肃然起敬。

就在老人讲的正起劲,而在史进心里也盘算着在回了华阴县也开这么一家当铺的时候,当铺外却大摇大摆地进来一个大汉。当铺的小伙计一看,立kè

迎了上来,道:“里面请,先生!”

那人看也不看那小伙计一眼,毫不客气地几大步便走到了当铺的柜台上,将手里的一个沉重的包袱往台面上一抛,轻描淡写地道:“看看值多少钱?”

站在柜台里面的老先生将包袱从柜台上木栅栏中的开口处拿进去,这么抖开一开,嚯,好家伙,是一件金丝银线裘大衣。老先生将大衣拿在手里,里里外外仔细地看了一遍。

那大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催促地道:“老家伙,看完了么,值多少银子,爽快些说来与俺知dào

!”

老先生不为所动,继xù

又看了一遍,这样好的金丝银线裘大衣通体没有一处针脚,做工相当细密,按道理来说应该也值个五十两。只是,像这样的东西只怕只有一些大户人家才用的起,可是……老先生抬起眼来打量了下柜台外头的大汉,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富贵之气,如果说是家道中落,这情况是常有的,但是,老先生从那些潦倒的没落富家子弟身上依旧能看到一股本性不改的贵敖之气,而更多的,想那样的人来当铺都是垂着头,生怕受人看见,这脸面上不好受,而等到当东西的时候,更是畏手畏脚,舍不得出手,却又无奈之极,这样的人会反复地强调这东西的好处,对他们的重yào

,要当铺好好保管着,一再声明一定会回来赎的。

但是,眼下这位,与老先生的经验却是格格不入。本来按规矩来说,但凡顾客,都不能去追问当宝的原因的,那是顾客自己的事,当铺管的只是估价、立字句、兑银子这些分内的事。可是,老先生觉得这来人却有些不对劲,一时间,手里攥着这金丝银线裘大衣却迟迟不愿拍板定价。

那汉子看老先生磨磨蹭蹭的犹豫样子,心里不由地急了,回首张望了一下门外头,转过头来就冲着老先生吼叫道:“你们到底做得了这生意不能,要是定不了价,就将这东西还了我,我还急等着用钱,哼,今后快快将这晁氏当铺的招牌给我卸了!”说着便摊开五指向老先生要包裹。

老先生一看这汉子恶劣的态度,本来这生意就是两方好说然后就能定的东西,就算不做也没什么关系的,但是,此番不但小瞧了老先生的鉴宝水平,更是把晁家当铺的名声给搅合进来一并给羞辱了一番,这就让掌柜几十年的老先生有些不悦了。这老先生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心里颇有些城府,虽然心里不悦,但是脸面上依旧是笑容可掬。拿着那金丝银线裘大衣对那汉子道:“年轻人莫急,这东西是好,但我们却只能出四十两,你当不当,权在你自己拿主意。如果没有异议,我这就开字句给你。”

那大汉往外头一看,眼眸顿时缩小了一圈,有些焦急地高声道:“当当当!快些拿银子来!”

就在那大汉催促银子的时候,坐在里头的史进也觉察了这番交yì

的不对头,心里不由地起了个突,赶紧快步上来,站在老人身边一看,那老人已经开始提笔要开字句了。史进再往那里头的当台上一看,只见一个伙计动手开始将一个毛茸茸却闪烁金光的裘衣叠了起来。史进并非生于富贵大户,那些上乘社会的贵衣裳,史进实在是不晓得叫啥,但是,瞧那样子差不多,心里一急,赶紧叫停了那伙计,将衣服拿在手里,站在郝先生身后悄悄问道:“先生,这可是金丝银线裘大衣?”

那先生笑着看着史进,道:“不错!”

史进一听顿时心里一紧,赶紧将衣服从那木闸门里塞出去,道:“实在对不住,贵客,这个我们不收!”

那大汉眼看事成,却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小子来坏事,心里火大,便冲着史进骂道:“怎地不收!你们当铺欺人!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瞧俺不砸了你这门面!”那大汉说着便将拳头捏的嘎巴响。

那先生一看这来者不善,陪着笑脸冲着那人道:“误会,误会,这个我们收,收!”说着便伸出手来要将那衣裳拿进柜来。

史进眼疾手快,还不等老先生将手探出木闸门去,便将老先生拦着,冲着那大汉道:“道理是有的,这衣裳实属无价之宝,我们收不起!还请你请投别处,对不住!对不住!”

老先生一听史进这话,心里就急了,做当铺这生意,最忌讳的就是说这句话,没想到史进偏偏就歪打正着,给说出了口来,但是,这老掌柜毕竟是个阅世无数之人,见史进坚持的样子,心知其必有隐情,于是,陪着笑冲那大汉道:“贵客,这东西再容我看看。”老先生不等史进动手,便将包裹接在手里,往柜台里头一放,又露出笑脸来对那大汉道:“贵客稍等,容我片刻功夫。”说着便给史进递了一个眼神,两人便往后台去。

史进将老先生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实在是个做生意的精明人,不得不佩服,但是,眼下却不是精明的时候。两人刚到后台来,史进便将这是个臧家的阴谋告sù

了老先生,老先生听了大吃一惊,只是这陷阱要将晁家陷在何处,两个人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听得外面那大汉不耐烦地又催促起来,史进说了一个法子,老先生便照令而行。

“还做不做生意!老子等着急用钱咧!”那大汉很不耐烦地叫骂起来,见老先生从后台出来,这才住了嘴,只是,他仔细端详那老先生的面色反倒平静的有如一滩春水,而方才他去后台这般久,实在很让那大汉起疑。

大汉又看那后生没有随老先生出来,心里便觉不好,知dào

对方有了动作,于是,赶紧一把从外面的栅栏里探进手来,将裘大衣一把扯开,紧接着便像是偷了东西似的冲着门外撒腿就跑,可是,那大汉刚刚迈出门口一步,侧胖就突然闪出一人,一拿一绊便将那大汉狠狠摔在当街的地上。

那大汉起身欲逃,却顿觉一只千斤重的脚踩在了自己的背上,他挣扎不起,回头一瞧,原来正是那随老先生进了后台的年青人。

就在当街上众人以为打架斗殴而迅速围做大大一圈要看好戏的时候,那边便有人叫嚷着拨开人群进到里面来。

史进抬头一看,竟然又是魏都头……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下狠招心肠歹毒(叁)

“干什么~!干什么!”魏都头带着几个官差拨开众人,一脸横肉地闯了进来。

史进抬起头还没开口,那晁氏当铺的老掌柜就一路小跑出来,笑容可掬地迎上魏都头,道:“魏都头,您来的正是时候。”

“什么情况,放了那人起来说话!”魏都头没有理会老掌柜,倒是指着史进喝道:“你是干什么的!”

史进不得已负手立在一旁,让那大汉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对那魏都头笑笑道:“我是晁盖的一个朋友,恰好路过这里,见这厮从店里慌慌张张狂奔而出,后面有喊追的,我这才将他制住,还不晓得发生什么,可巧,你就来了,呵呵。”

魏都头没有看史进,将头一扭,对那大汉道:“你抢了人家的银子?!”

大汉不敢抬头,贼眉溜眼地往老掌柜脸上望了一望,像是在寻求老掌柜意思似的。这一下,就连站在对面的老掌柜都被他瞧得心里莫名其妙,而在这细微的眼色却也落进了魏都头的眼里。魏都头歪咧开个嘴,冷冷一笑,向前踏上几步,用胸膛紧紧贴着那大汉,猛地将他撞出两步远,喝道:“在老子面前,把你们的招子放干净些!”这一话说完,顿时身子侧滑出一步,一把扯住了晁氏当铺老掌柜的衣襟。

老掌柜被魏都头这么扯在手里,就像是一把枯柴似的一半身子都荡在了半空里去。但好在老掌柜世面见的足,当下也不慌,依旧陪着笑脸,道:“魏都头,人人都说你眼尖,这事您可要名查,是这汉子拿了一件金丝银线裘大衣来我店上要当,神色可疑的很,还不等我……”

魏都头一把将老掌柜推向两个官差,将老掌柜押了起来,一面呵斥道:“油嘴滑舌!在我面前,哪里兴你胡说!依我看,你两就是一伙的!”

“魏都头,您这可当真是说笑了,我本本分分一生意人,你也晓得,这当铺只管当宝,可不管这东西的来路啊,就是这汉子有什么烧杀抢掠偷的嫌疑,也万万和我挂不上钩的。”老掌柜不晓得魏都头是臧家收买的人,当下还故作镇定地做着解释。

魏都头看着老掌柜的道:“你说这金丝银线裘大衣是他来当的,若不是有鬼,那他跑什么?”

老掌柜万万没有想到魏都头会这般想,于是也很是无奈地道:“那小的就不知dào

了,这得要问他了。”

魏都头扭头看着那大汉,问道:“他说要我问你,你倒是说说?”

那大汉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魏都头看这大汉心里有鬼,那一双小眼眯起来,狠狠地盯着那大汉,像是要刺穿他的五脏六腑似的。那大汉被魏都头盯的急了,猛地大喝一声道:“晁东家,俺先走一步!”说着,不等众人回过神来,便一把尖刀露出来了,大汉用尽全力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心脏。一腔热血飞溅而出,大汉也沉沉地栽倒在地。官差和史进抢上前来,一摸鼻息,已经没了进气。

魏都头被这“壮举”弄得心里的疑云更重了,但是,凭着那大汉临死前与老掌柜暗递眼色的神情,和赴死之时最后的言语来看,这时和晁家脱不开关系,而那件所谓的金丝银线裘大衣和这晁氏的当铺之中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关联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魏都头心里来了兴趣。

“雷横,你去晁氏当铺里看看!将那金丝银线裘大衣给我呈上来!”魏都头下了令,便自己蹲下身来,翻看那大汉的衣物。

雷横暗暗给史进递了一个“一切有我”的眼色,便快步往那晁氏当铺里去,身后的差役尾随而上之时,雷横突然停下脚步,道:“你们留在这里将百姓驱逐十步之外,别妨碍都头办公!”那些差役统统唱了个喏,雷横朝身后看了看,便快步进了当铺里来。

雷横见这事出的蹊跷,心里也怀疑是那臧家的人又来找晁家的麻烦,而方才那大汉虽然贼眉鼠眼没有说一句话,但是,晁家的老掌柜却反反复复腔调,那人是来典当金丝银线裘大衣的,而那汉子不及拿钱就跑,说明这玩意儿里头一定有猫腻。为了晁盖不被臧家所陷害,雷横多了一个心眼以防万一,便自己一个人来查看。

等他进了这当铺柜台里头的时候,史进这时候也赶了进来。两人在柜台上将那金丝银线裘大衣拿了起来。这不看不知dào

,当下史进两人一同凝眸细瞧,却都纷纷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裘大衣不知何时早已被撕开了表里,在裘衣里层竟然夹带绣着一份丝绢。雷横将那裘衣的翻动过来,丝绢上由银线所绣的字迹在两人眼下闪闪透着淡淡光泽。而这等工艺说起来也不算是让人惊奇的所在,正在叫众人吃惊的,也叫史进内心突然缩紧的上面的字迹——晁盖台鉴:

收接来示,因羁琐务,未及奉复,深以为歉。

兹台兄相投之事,山寨上下无不欢心,此乃众望之所归,万人之瞩目。你我相结双剑合璧,刺破苍穹无所遗。今天下,昏君主权,乱臣当道,朝纲紊乱,大宋上下水深火热,百姓之间名不聊生,此乃大宋气数之末,此乃我等成事之时。孰人道王侯将相有种,我等自将替天行道!相投之事切莫大意,沿途多有关卡,益处处谨慎。家财大可散尽,行路不易携多。你我兄弟攻城拔寨,今日他地,明属我土,天下亦再囊中,切不可为区区金银蔽目,招来不尽杀身之祸。

另有风声,蔡太师生辰降至,百万金银何来何从,望台兄沿途留意,如有消息,吾等取之,坐享其成。

善自保重,至所盼祷。诸事费神,伏乞俯俞。

史进这一封书信看下来,让史进惊的满头大汗。要知dào

,这样的一份书信摆在官府的面前,那当真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在这大宋上下严禁通匪的大环境下,有这样一份通敌的书信在,那晁家可是要灭族的。到时候追查起来,那可将会惹出天大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这事关重大,史进看了身边同样震惊的雷横一眼,此刻雷横亦是一副复杂表情的看着史进。两人都在揣测着对方的心思,也在揣测这对方此刻与晁家的立场关系,同时,俩人都很是手快,将那绣着同贼书信的丝绢一人扯住一半牢牢抓在手里。

史进见雷横紧抓不放,深恐雷横将这丝绢递了上去,于是顿时锁紧眼眸狠狠瞪着雷横,似有警告之意。而此刻的雷横心里亦是对这“王公子”有些不太放心,虽然他救过晁盖的命,但是,此刻这等内幕曝光,难免会有人见利忘义,而雷横瞧“王公子”的眼中顿时爆出一抹凶狠的声色,当下更是死死扯住那丝绢不肯松手,满脸的杀气也显露无疑。

史进瞧着雷横色变,担心其出声救援,要是那样,官差一拥而上,非但救不脱晁盖,自己都只怕要牵连进去。立马毁掉这份书信成了史进当下最要紧的事务,而对于雷横来说,无独有偶,心里也有这么雷同般的想法。两人狠狠盯着对方,紧紧抿着嘴角,手下同时用力,只听嗤啦一声,那丝绢承shòu不了两人的合力,像一条闪电般从中间破开,两人各扯了一半在手。

这下,两人的眉头都不由地微微一蹙,不过,有一半在手先毁了再说,这般就算另一般呈到公堂上,也有推脱的余地。两人心里这般想着,都没有先动手抢夺,而是,同时将各自手里的丝绢扯了个粉碎,直到字迹再也无从辨认之时方才停手。而此刻,史进和雷横都瞧清了对方的举动,不由地相视笑了,将那丝卷的碎屑在灯上点了,笑而不语地一同捧了那金丝银线裘大衣出来。

“魏都头,你看,这是那厮来典当的什么金丝银线裘大衣。”雷横将那被扯开的裘大衣捧到了魏都头的面前。

魏都头将这金丝银线裘大衣拿在手里,仔细从里到外翻了遍,可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就是一件没什么猫腻可言的贵重衣裳。可是,那大汉的眼神和举止实在是让人觉得奇异,到底这猫腻藏在哪里呢,魏都头心里不解,刚才仔细搜查了那人的衣物,里里外外衣着如新,显然是刚刚换洗的新衣,而这些衣服都不是粗布衣裳,显然是出自富裕人家,但是,魏都头再仔细查看那大汉的肢体,却又有了另一番和这富裕极不相称的东西,那一双脚上布满了泥土,而那双手之中更长满了粗厚的黄茧,显然是常年粗活打磨出来的痕迹。由此而来,这人的身份便是第一个要解开的谜团。只是,眼下除了知dào

这人与晁家有些不明不白的关系之外,却当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收获。

不得已,魏都头一摆手,道:“将这大汉用草席卷了,带回衙门停尸房。这老头有极大嫌疑,一同给我带了回去,来人啊,这晁氏当铺涉嫌人命死伤,案件未明之前都是嫌疑,当即给我查封!”

第二百五十六章 晁家庄杜鹃啼血

官府查封了晁氏当铺,心情有些低落的史进虽然保住了晁家上下的性命,没有因为臧家的奸计而让晁盖背上一个同贼叛逆之罪,但是,从未失策过的史进这次却微微尝到了一点命运不济的滋味。郓城县因为进宝赌馆的开张,闹得沸沸扬扬,但是,史进一路却显得愈发沉闷,心里急切地打马而回。

可是,等史进勒马停在晁家门口的时候,只见晁家大门洞开,上面悬着白灵,外头守门的庄丁都身着素衣孝服,大院里头乱哄哄人来人往,哭声更是摇山震岳。史进虽不知自己离开以后,这晁家庄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场面却让他心里不由一凉。史进赶紧翻身下马,也不管那马匹,便急忙忙地往里走。晁家的大院里到处挂着白灵,几对黑色的挽联高高悬在前院,上联写着“生于黑世苦矣叹操劳少食缺衣惊鹤唳”,下联写着“梦断黄粱福兮期久享伤心挥泪怕鹃啼”。还不等史进奔到停灵之室,便听得里面有个清丽的声音,阴阳顿挫,悲泪交加的回响在晁家大院之中,在加上这悲痛的哭泣之声,愈发显出一片凄凉的氛围来。

“……恨地憎天泣血泪,捶胸跺足放悲声。乍闻噩耗肝肠断,每念深恩面貌归。魂归天上风云暗,名在人间草木香。山耸北郊埋白骨,泽留乡里仰英名。自有芳馨留梓里,应无遗憾到泉台。月下双双流泪眼,灵前个个断肠人。想见音客空有泪,欲闻教诲杳无声。一世精神归梦地,满堂血泪洒云天。一堂哀乐揪心肺,四面悲声孝子孙。生前厚德心无愧,死后清名口有碑。苍山有雨皆成泪,白水无波不载衰。万里云天悲落日,千行泪水洒长空。把酒焚香而祭尊,长歌当哭以招魂。有眼苍天同我哭,无情明月任它圆。雨中竹叶含珠泪,万种愁肠数不尽。两眶血泪几时干,慈惠高风垂万古。冰操懿范足千秋,何必生前门第贵。难求死后姓名香,长著芳名于竹帛。永留清白在人间,心中永念生前事。世上长留死后名,生时磊落心无愧。去日坦然魂亦安,苦雨凄风悲永决……”

史进听得有些吃惊,这般的辞赋可不是他们这些武行出身的人能做得出来的。而等史进进了停了之室,这才看清了那吟诗作赋之人。是个身着素衣,头戴方巾之人,通体上下一片书卷之气。只见这人站在灵堂之前临场作颂,出口成章。史进心里不由地暗暗叹服,但是,此刻却不是客套的时候。史进快步往晁盖这边来的时候,晁盖也看见了史进,赶忙一把摸干眼泪迎了出来。

两人在灵堂里和在一处,相互扶着对方的双臂,一时感慨万千,都不由地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一切都皆在这一叹之中,史进知dào

晁盖这般还是没能阻碍悲剧的发生出了大事,而晁盖亦是明白史进那边也有所损失,两人皆是一阵叹惋。晁济道是晁盖的大哥,按着辈分也算是史进的长兄,史进端庄地走到灵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上完了香,这才又回到晁盖的身边。两人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相互一说,不禁又是一番长吁短叹,但好在反击的机会还在,翻身的希望还有。

这时候,那书生也吟颂完了,抹了两袖子眼泪,被晁盖请到了史进的面前。晁盖将那书生引荐给史进,道:“这位是我的故交,号为智多星……”

“你是吴用!”史进一听那名号,心里就顿时一喜,几乎都要惊呼出口。

吴用施了一礼,客套道:“正是小可。”

晁盖看着吴用,又看着史进,道:“你知dào

?”

史进笑笑,道:“虽然不识,但是,智多星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只可惜,我福分尚浅,难以会面,平日里也是听我师父王进屡屡谈起先生的事迹,实在是叫人赞叹不已。”

吴用谦虚地道:“Lang得虚名罢了,叫官人说笑了。不过,尊师王进却是我和晁盖的旧交,这却是铁定的事实。不知,大官尊姓大名?”

史进看了看晁盖,顿了下,道:“今日尚不益谈此,他日我必当赔罪。”

吴用见史进婉言谢绝,对自己的名号都很是隐晦的人,其背景好出身就一定不同寻常,于是,吴用便也按着礼数回了一拜,道:“不敢不敢。”

就在几人在这边客套的时候,突然一个晁家的庄客慌忙奔了进来,禀告晁盖道:“晁二爷,官府的县令和三个都头来了,随行的还有臧寒中!你看,我们是不是和他们拼了,提大哥报仇!”

晁盖一听臧寒中,心里也狠了狠,现在他自己送上门来,大不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连那狗官一同杀了。可是,这般思虑在晁盖的心里生出来,便一闪而过,大哥就是因为鲁莽而死于非命,而那老狐狸也正是因为心思缜密这才屡屡得yì

,晁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决不能再重蹈大哥的覆辙,要想斗过那老狐狸就不能用蛮劲,而要用妙计。而当下晁家的这种境遇,也只能忍。

晁盖咬咬牙,道:“叫……请,他们进来!”

晁家的门徒快步而出。

晁盖回过头来,对着晁济道的灵柩暗暗在心里道:大哥,我知dào

您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他们,但是,以我们现在的力量还不是和他们硬碰硬的时候,对不住哥哥了,但大哥放心,二弟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的!”

晁盖说罢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官府的一队人已经进来了。吴大人走在最前面,后面紧跟着的便是魏都头和臧寒中,再往后便是雷横和朱仝。

按着死者为大的乡俗,吴大人径直走到晁济道的灵柩前,做了一礼,上了柱香。而后面随行之人更是如此,而那其中的臧寒中更是做作,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拜了三拜,就差跪地叩首了。晁盖冷冷地将臧寒中的惺惺作态瞧在眼里,不由地暗暗冷哼了一声,心想若是大哥活着,必定坐起来一脚将这假惺惺的模样飞当场给他踹翻不可。

吴大人礼毕,走到了晁盖的身边,双手一报道:“二东家!”

晁盖没有怠慢,也拱手回应道:“县令大人!”

吴大人深深叹了口气,道:“二东家,令兄不幸遇难,本县深感悲愤,一则,我已经下了急令,叫魏都头加紧破案,惩办元凶,不过,二则,你也要节哀顺变呐。”

晁盖见吴大人这作态之姿实在是恶心至极,当下心里虽然不爽,但是,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一本正经地道:“劳县令大人操心惦记了。”

这时候,魏都头上前一步,对着晁盖道:“二东家,这等凶残之事,我想一定是土匪干的,你也晓得最近那少华山闹得厉害,连朝廷都吃了他们的亏,现在,难保没有流寇渗透到这边来,我估摸着八成是少华山手下的强人说为。哼,实在是太猖狂了!不过,二东家,你放心,我已经撒出人去了,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给晁家一个交代。”

晁盖本来是最不待见这魏都头,但是,连吴大人都忍了,这下面的鹰犬又算得什么。于是,晁盖也礼节性的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都头了。”

说到这里,站在吴大人身后的臧寒中此刻也走近了些,很注意礼节地拱了拱手,道:“二东家,咱们晁、臧两家,刚刚握手言和,没想到,令兄就出了这种事,我听得实在是有些痛心不已,唉,往后,有什么用得着我臧寒中的,尽管找我!我一定全力为之,以接我臧晁两家之好!”

晁盖心里恨死了臧寒中这老王八蛋,没想到这帮子人真当是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一个个说的冠冕堂皇,乍得一听都是仁义礼智信,可是,在他们的心里却是黑暗的比茅厕都脏。晁盖没有好气,但是,脸上却不显露,只是,包含深意地“回敬”臧寒中道:“臧老爷。肯定少不了找你……”

吴大人听得两人口头交好,心里颇为满yì

,顾自点点头,对着晁盖道:“二东家,令兄行事,作风强硬,树敌太多,招致这般杀身之祸。今后你当家,凡事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这晁家的重担可不轻呐!”

“家兄过世,今后晁家的事,就由我一个人挑起来了,在郓城的地面上,晁盖还要仰仗各位!‘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们从头再来’。”晁盖此番话说得一语双关,站在晁盖身后的史进,因为知dào

事情来龙去脉,故而听得出来,吴用凭借着过人的智慧也听得出其中的意思。而在场的吴大人却没有听出晁盖心里即将寻仇的含义,只当是晁盖将以往的恩怨都统统放下,和众人重新相处。

吴大人很是赞赏地看着晁盖微微点头,道:“好样的,本县相信,晁家在你晁盖的带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图崛起三雄入伙

晁盖等人将县令等众送出门外,跟在县令后面的朱仝拿眼一个劲地暗暗盯着史进,继而又瞧了瞧晁盖,三番五次想开口,直到出了晁家的大门都没有寻到一个适合的机会。

而此刻的史进也察觉到了朱仝神情的迥异,但是,史进却没有想到,朱仝那日暗中盯梢,已经开始留意史进的一举一动,当下对史进的背景和来路很是怀疑,同时,再加上自从这史进出现,晁家就处处就受尽了臧家的欺辱,这里头虽然现在还没抓到什么联系,但是却少不得让朱仝心里揣测怀疑一番。

史进见朱仝似乎有话对晁盖说,但是,苦于没有适合的条件,心里有些担心是朱仝带来了什么要紧的情报,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情报的灵通显然尤为重yào

。于是,史进故yì

快走两步上了前来,接了县令的话,两人一面聊,一面跨出晁家的大门来。

就在史进缠住县令吸引着众人注意的时候,朱仝便机不可失地悄悄扯了扯晁盖,迅速靠近了他,以一种恰好晁盖可以听到的声音,提醒晁盖道:“这小子来路不正,千万小心!”

晁盖听了微微愣了愣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向朱仝时,朱仝却拿眼瞄了瞄前面。晁盖顺着朱仝眼神的示意一瞧,原来朱仝口中的小子不是别人正是史进。于是,晁盖笑笑,摇了摇头。

朱仝见晁盖不以为然,心里很是着急,还想讲的更细一些,只是,已经没了机会。这时候,县令笑呵呵地和史进聊罢,也出晁家大门外三步了,县令回过头来,迎着晁盖道:“二东家,请回吧。”

晁盖陪着笑脸,虚虚做了一礼,道:“大人慢走。”

县令上了轿子,众人上马前前后后护着便走。朱仝驰马走了几步,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回过身来,注视着晁盖,那眼神里包含的意味,是说不出的急切。晁盖心里明白,摆了摆手,本想让他放心,但晁盖的这番态度却愈发让朱仝不放心了。

送走了这帮子“假大空”,晁盖等人这才回到了灵堂上来,安排处理着晁济道的身后之事。当夜深时,晁盖、史进、吴用三人坐在了灵堂的偏厅里头,点起一支油灯,凑在一起,便一同悄声盘算起接下来的发展来。

“瞧今天这架势,眼下这臧寒中和那吴狗官当真是狼和鬼相通,厮混在一处,不好对付,就这样下去,臧寒中那老谋深算,再利用上官府的力qì

,岂不是要一点一点将晁家真的挖空,等到空余一副骨架的时候,就当真没有回天之力了。”晁盖说着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史进见晁盖话里有些失落的意味,于是接过话头来道:“当下晁家虽然损兵折将,城中的两处买卖都尽数落入他人的囊中,但是,只要有你晁盖在,这元气就未必有伤。只是,当下却少一些得力的帮手。俗话说,孤拳难敌四脚。我们现在要做的,一方面小心提防臧寒中的下一步手段,一方面加紧对来宝赌馆的盯梢,第三,也要广撒英雄帖来招兵买马。人手足了,事情也就好办了许多。”

吴用听着点点头,道:“说的在理,只是,这一时半会儿,去哪里寻许多得力的助手?”

话说到这个份上,史进就笑了,靠近两人,道:“远的不说,就在这近处,就有三个人义胆包身,武艺出众,敢赴汤蹈火,同死同生,都是以一当十的汉子,如果能邀得他们相帮,那么,做事也就容易的多了。”

“你是说,‘阮氏三雄’!”晁盖收了史进的提醒,突然心里像是点起了一盏明灯,一拍脑门,道:“啊呀,这些天都被臧寒中那个老狐狸给气晕了,竟然没有想起这三个兄弟来。”

“没错,便是他们,我屡屡耳闻,只是亦不曾相见过。”

吴用摆摆手,笑着道:“这个不难,我与他们交好,在济州梁山泊边住,日尝只打鱼为生,亦曾在泊子里做私商勾当。这三个是亲兄弟。小可旧日在那里住了数年,与他们相交时,他们虽然个个都是不通文墨之人,但是,我瞧他们与人结交,是真有义气,是条好汉子,因此我这一股酸腐的儒生也便和他们常常来往。今已好两年不曾相见。若得此三人,大事必成。”

晁盖听得心下欢喜,道:“我和史进一样,也曾听闻这阮家三弟兄的名字,只是,都不曾相会。梁山泊离这里只有百十里以下路程,何不使人请他们来商议?”

吴用点点头道:“着下人前去请他们,依照他们那般的脾气,如何肯来。小可必须亲自前去那里,凭咱这三寸不烂之舌,定然说得他们入伙。”

晁盖大喜道:“先生高见,不知,几时可行?”

吴用想也不想便回答晁盖道:“当下这等状况,事不宜迟,只好今夜三更便去,明日晌午就可到了那里。等劝得他们来时,也差不多就在明后之间。”

晁盖点头和史进对望一眼,道:“这般最好。”当下便传了庄客立kè

安排酒食,三人一同吃了。

等到三更时分的光景,吴用起了身来,洗漱罢,吃了些早饭,便讨了些银两放在身边,穿上草鞋,由晁盖和史进将他送出庄门。三人暂且别过,吴用便大步流星踏上了往梁山泊的路程。

吴用行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晌午时分,便到了梁山泊边上,吴用虽然有两年没有来过,但是,这里变化不甚太大,吴用依旧可以按图索骥,径直来到阮小二的家来。

吴用到了门前,透过那横七竖八的树枝编就的柴门向里头望去,枯桩上缆着数支小渔船,疏篱外晒着一张破鱼网,倚山傍水,其间约有十数间草房,只是,房子要略显得比从前更破了些。

这柴门虽然破败不堪,但是,礼节却不能轻易坏得,于是,吴用没有擅闯,站在篱笆外头,高高叫一声,道:“阮二哥在家么?”

听得里头一个浑厚的声音应了,不需多时,只见阮小二走将出来,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洗的白中泛黄的旧衣裳,打着一双赤脚,步步生风地走了出来,一见了是吴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阮小二连忙迎过来,开了柴门道:“教授怎么来了?是甚风吹得您到此处?”

吴用见了阮小二,故人相见,心里也很是欢喜,答道:“有些小事,特来相求二郎。”

阮小二拉了吴用的手往里头走,道:“教授言重了,有何等事?但说不妨,哪里还用的着‘求’。”

吴用听得阮小二所言,便开始道:“小生自离了这里,也有些年岁了,这些年在晁家做门馆,也处处受人家的恩惠。当下,晁家的大东家不幸去世,正赶巧,要用着十数尾重十四五斤的金色鲤鱼,因此特地来相投足下。”

阮小二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登天的事,原来就是这般事情。小人且和教授吃三杯酒,吃完再来说他。”

吴用知dào

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于是也不心急,便道:“小可的来意,也正是想要和二郎,好好吃他三杯。”

阮小二欣喜,道:“隔湖有几处酒店,我们就驾船荡将过去。”

吴用道:“这般最好,但也要与五郎说句话,不知在他家也不在?”

阮小二道:“这个容易,我们一同去寻他便是了。”

当下,两个人来到阮小二泊船的岸边,阮小二步法很是麻利,几个起落便稳稳地踏在了船边上,将枯桩上缆的小船解了一支,便扶着吴用下了船来。阮小二撑起一直长槁来,也不知是怎么个弄法,左右两边轻轻一点,那一叶小舟便像是离弦的箭,直向湖泊那边去了。

正荡之间,只见阮小二把手在嘴边扩成一个喇叭状,叫道:“七哥,曾见五郎么?”

吴用闻声顺着往那边看时,只见芦苇中摇出一支船来。

那阮小七头戴一顶遮日黑箬笠,身上穿个棋子布背心,腰系着一条生布裙,双脚踩着那支船的弦邦荡着,朝着阮小二问道:“二哥,你寻五哥做什么?”

吴用认出了那人,便高高叫了一声:“七郎,小生特来相央诸位,有事相帮。”

阮小七闻得声音,愣了一愣,当即凝眸细看,这才心里暗暗一喜,道:“教授恕罪,好久不曾相见,险些没认出了你。”

吴用也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拱手道:“走,咱们一同和二哥去吃杯酒去。”

阮小七将右脚往深一踩,手中的竹篙一点水底,那船便像是路上那乖巧的马匹,兀自掉转过了头来,与阮小二的船并驾齐驱。阮小七道:“小人也早就想和教授吃杯酒了,只是一向瞎忙,都不曾得空见面。”

两支船并驾着行在湖泊里,不需多时,便划到了个去处,这里团团都是水,高埠上坐落着七八间草房。

不等吴用再次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同船上的阮小二便扯着嗓子叫道:“老娘,五哥在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图崛起三雄入伙(贰)

那婆婆似乎有些耳背,愣了一愣这才回过身来,很是费力地微微直起那驼背,张合这一张皱巴巴的嘴道:“谁晓得他!也没打着什么鱼,还天天去赌钱,俺去说他,他又嫌烦,天天就是寻着借口来赌,昨儿个他还哄俺说,什么有间新开的赌馆送银子。哼,他以为俺老太婆傻,赌馆给银子,鬼才信咧!现在输得分文没有,方才讨了我头上钗儿,估计又出镇上赌去了!你说气也不气!”

阮小二听了老娘的话,笑了一声,便把船划开。

阮小七便在背后的船上也叹了一声,说道:“哥哥正不知怎地,赌钱只是输,你说晦气不晦气?”阮小七说到这里也叹了一声,说道:“莫说哥哥不赢,我也输得赤条条地!但话说回来,那昨个新开的那间赌馆却当真是送过些银子,这事当真做的阔气。”

吴用晓得他们说为的赌馆便是臧家新开的那间赌馆,心里顿时生出一个办法来,道:“既然五哥去了郓城县,我们不妨去县里找找,水路上就一条,说不得还遇上了。”

“嗯,好,那咱们就去郓城县里去。”阮小七说罢便撑开了船。于是,当下两支船厮并着投石碣村镇上来。

船行在路上,吴用坐在船上,貌似信口来谈,心里却已经有了想法,道:“七哥,你们昨个去哪家赌馆玩的?”

阮小七笑笑,道:“就是那家新开的进宝赌馆,输得可惨了。”

吴用摆出一副吃惊的样子,道:“那就难怪了,你可知dào

为何咱们兄弟在那进宝赌馆里,都会输得血本无归么?”

阮小七和阮小二见吴用那样子,顿时也表情严肃了起来,来了兴趣,阮小七认真地道:“我们却不晓得,还得请教先生,莫非里面有猫腻,那坐庄的捣了鬼?”

阮小二听了顿时瞪起眼,道:“他要是敢做手脚,看我不拆了他的摊子!”

吴用听得心喜,但是,脸面上却是愁云惨淡,叹了一口气道:“叫七哥说对了,这里头着实又捣了鬼。”两兄弟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吴用顿了下,继xù

道:“只是,这鬼却不是捣在赌桌上,而是耍在赌馆上。你们也晓得,这赌钱最重yào

的是靠什么?”

阮小二想也不用想,接了口道:“赌钱靠的就是气,运气足了,一本万利!”

吴用点点头,道:“对,你们之所以输得血本无回,就是因为那赌馆的气与众兄弟的气运不和。众位兄弟向来行侠仗义,各个好汉,乡里乡外都有美名,可是,你没不晓得,那赌馆幕后却黑的很。你们知dào

掌柜是谁么?”

阮小二和阮小七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道:“这个倒不曾注意过,去了都在赌桌上趴着,原来不是晁家的么?”

“原来是晁家的,但是,臧家和县令串通,前一天臧家令家丁在里头故yì

闹事,官府借机冤枉晁家,将赌馆查封,强行没收,隔天这不是又开张了么,掌柜的就是臧寒中。为什么发钱?你们当臧寒中心好?说白了,发的那些钱都是晁家的,现在,臧家官府勾结,晁家也只能干忍着,没敢大气都没敢出一口。”

“哼,这般做法,简直就是欺人太甚!那晁家如何个个窝囊,不是还有个晁盖么,怎么也怂了!要是换了老子,还不提了刀子和他‘讲讲数’!”阮小二听了心里愤愤不平。

阮小七也义愤填膺,怒道:“他们招子不干净,咱哪里还用的着和他们‘讲数’,直接约些兄弟,砍翻了他娘的!”

吴用看目的达到了一半,便道:“这事放到谁家,谁不会怒,更何况谁不晓得那赌馆可是个日进千斗的金饭碗,就这么被人家耍奸计拿走了,别说钱损失了多少,就是这口气,都是要争他一争的,晁家当时也没怂,只是,斗不过那臧家,处处吃亏,被人家半道劫了开施舍粥铺的粮,后来,他们故技重施,连当铺也叫人夺了。”

“什么!”阮小七听的心里很是不舒服,在船上就跳起身来,踩的脚下的船只溅起一大捧水花来,道:“怎么斗不过,臧家有什么厉害不成!”

“厉害道没有什么,只是,莫说晁盖,就是你们三兄弟也招惹不起啊。”吴用说着不禁摇摇头,一副憋屈但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两个兄弟不知吴用是成心在激他,都很来了气,阮小二怒道:“怎么惹不起,不是咱吹的,就是凭我们三兄弟,打他们十几个家丁根本就不成什么问题。”

吴用低下头来,故yì

装作沉思的样子,顿了下,有摇摇头道:“你们哥儿三个的本事,我是知dào

的,可是,别说臧家现在扩招了百名家丁门客来充门面,最厉害的,还是他背后的县令,你要知dào

,这官商勾结的力量,那想整人,实在太容易了,简直就是找个借口的事。”

“再厉害,那还猖狂的一手遮天不成!”

吴用叹了口气,道:“你们知dào

晁家庄的大东家晁济道是怎么没了的?”

阮氏两兄弟都是摇摇头,一副大眼瞪小眼的样子。

吴用又叹息道:“就是被臧家的人设计在光天化日之下残忍杀害的,而且就是杀害在石碣村到郓城县的途中,晁家随行的十几人,都惨着了杀手。”

这话说到此处,阮氏二兄弟顿时惊的目瞪口呆,回过神来,怒道:“这般猖狂,这儿倒成了他们臧家的地盘了,胡作非为,想怎么就怎么,哪里将人放在眼里!”

阮小七也接过话来,气愤愤地道:“晁盖在江湖上也不是有些名声,别人的事他管的了,自己的事就没了办法!让那臧家和官府这般骑在脖子上拉屎,那以后郓城县里,还不都得听他们使唤,他们莫要惹着老子,不然非寻寻他们晦气!”

吴用叹了又叹,道:“晁盖办法倒是有,只是,前几番被臧家和县府合理绞杀的损兵折将,现在想反击都苦于没有得力的人手。”说着吴用深深叹了口气,继xù

道:“现在,晁盖还被那县令摊派了四万七千旦的公粮,只怕……唉,过不得多久,晁家亡矣,再也不会有人每年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来开粥铺施舍粥饭了,郓城百姓苦矣,江湖上又少一个敢于声张正义的好汉,郓城苍生苦矣!”吴用说到此处心痛难当,双眼微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阮氏两兄弟听了这话,被深深打动,心直口快的阮小二道:“先生莫要难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邪不压正,这是变不了的道理!你别难过,没落和打压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吴用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成了,强弩之末,气数尽了。”

阮小七急了,道:“怎么会,教授不是说办法还有,就是没好帮手么。”阮小七看看阮小二,拍着胸脯坚定地道:“我们兄弟三个便是!有用得着的,一呼便应!”

吴用见这招贤的火候差不多,便愈发欲擒故纵地道:“唉,不是我嫌弃,诸位本事倒是厉害,可是,你们跟了晁家,那就是和县令作对,你们不怕受牵连么?”

阮小二一听笑了,道:“怕个鸟,要是怕了,就不是阮家的人!”

吴用见势,当即便在船上摇摇晃晃地起来,纳头便拜,道:“晁家有诸位相助,那当真是如虎添翼,吴用带晁盖谢过两位了!”

阮小七见了赶紧上来扶住,道:“教授言重了,咱们兄弟都是铁打的汉子,本来就是道义上的事!应该的!”

吴用这一件事有了底,心里便踏实了许多,这般一来,到比他原先估计的时日又早了许些。

船行了约把半个时辰,到了一个独木桥边,只见一个汉子,手里掂着两串铜铁,下来解船。

阮小二见了赶紧高声招呼,道:“五郎来了!”

吴用闻声回头看时,但见阮小五斜戴着一顶破头巾,鬓道插朵石榴花,肌肉块块的身上披着一领旧布衫,露出胸前刺着的青郁郁一个豹子来,里面匾扎起裤子,上面斗着一条间道棋子布手巾。

这下阮氏三雄都到齐了,吴用见了心里甚喜,便高高叫一声,道:“五郎,叫我寻的好苦!”

阮小五一看,也顿时喜了,道:“好两年不曾见面。我在桥上望你们半日了,我还说二哥船上载着何人,原来却是教授。”

阮小二看着阮小五,笑着道:“我和教授直到你家寻你,老娘说道,出镇上赌钱去了,因此同来这里寻你。且来和教授去水阁上吃三杯酒去,我们正商量着个事,也说来与你听听,想必你一定是肯的。”

阮小五笑了一声将铜钱往腰里一别,问道:“什么事,只要是教授说的,我哪里会不肯,你说是不是,呵呵。”说着阮小五慌忙去桥道解了小船,三把两下就跳在舱里,捉了桦楫,只轻轻一划,三支船厮并着。划了一歇,三支船到水亭下荷花荡中。

第二百五十九章 图崛起三雄入伙(叁)

三支船都缆了,阮小二扶着吴学究上了岸,四人前呼后拥地入酒店里来,都到水阁内拣一副红油桌凳。阮小二便道:“先生,你可休要怪我等三个弟兄俗套,还是请教授上坐。”

吴用笑着摆摆手,说道:“却使不得。”

阮小七心眼直,道:“大家都是熟人何必这般啰嗦,哥哥你只顾坐了主位。请教授坐了客席。我兄弟两个便先坐了,不然这般客气下去,还不都得干干站着。”

吴用听的笑了,道:“还是七郎性子快,二哥,你还是上座!”

当下,大家便按着小七的说法来了,四个人坐定,叫酒保打一桶酒来。

店小二把四支大盏子一字摆开,铺下四双筷子,放了四盘菜蔬,打一桶酒放在桌子上。阮小七看了,便问那店小二,说道:“小二儿哥,你这里有甚么下酒菜?拿些来与咱们吃!”

小二哥微微哈哈腰,说道:“今儿个新宰得一头黄牛,花糕也似好肥肉!”

阮小二听罢便道:“将那牛肉,捡大块的切十斤来。”

阮小五此时朝着吴学究憨厚地笑笑,道:“教授休要笑话,这山村野地,没甚好东西招待您。”

吴用听了赶紧道:“倒是我来打扰,只怕是要麻烦了你们,心里早已不安,哪里还能嫌弃酒食。”

阮小二也客气道:“教授客气了,千万别这么说。”说罢,便催促小二哥只顾筛酒,早把牛肉切做两盘,拿来放在桌上。

阮家三兄弟让吴用先吃,吴用心里有事,吃了几块便吃不下了。紧接着,那三个狼餐虎食,吃了一回。

阮小五动问道:“教授到此有何贵干?”

阮小二停下手里的牛肉来,说道:“教授如今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先生。今儿个来了,要寻十数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特来寻我们。”

阮小七听了,似乎有些为难,只听他慢慢地说道:“若是往常,要三五十尾也是有,莫说十数个,再要多些,我兄弟们也包办得了,只是,如今便要重十斤的也难得!”

阮小五道:“教授远来,就算是难,我们也能寻些十来个重五六斤的相送。”

吴用道:“小生多有银两在此,为别人办事,哪里能让你们白白辛苦。只是,这鱼要用来祭奠,不用小的,须得十四五斤重的才好。”

阮小七听得心里直犯难,道:“教授,要是这般,却当真没个讨处。便是五哥许下五六斤的也不能彀,须要等得几日才得。我的船里有一桶小鳖鱼,当下先做了来与教授吃些。”说罢,阮小七便去船内取将一桶小鱼上来,约有五七斤的模样,自个儿去灶上安排,盛好了放在桌上。

阮小七道:“教授,胡乱吃些酒。”于是,四个又吃了一回,看看天色渐晚。

吴用本想说拉阮小五入伙的事,只是心中暗暗寻思道:“这酒店里须难说话。今夜必定是要借宿在这里了,等到了那里再说不迟。”

而此时,阮小二也正当开口道:“今夜天色晚了,请教授权且在我家宿一宵,明日起来咱们再做商量。”

吴用道:“小生,从石碣村来这里走一遭,千难万难,幸亏得你们弟兄今日招待。眼见得这席酒不肯要小生还钱,而诸位又手头甚紧,倒不如这般,今晚,权且借二郎家歇一夜,小生有些银子在此,相烦就在此店中沽一瓮酒,再买些肉,从村中寻一对鸡,夜间一醉方休,兄弟意下如何?”

阮小二听了笑道:“既然都到了我们兄弟的地面上,哪里还有让教授出银子的规矩。我们弟兄自会料理,不用教授操心。”

吴用道:“我此番来便是要请你们三位吃酒。若兄弟们不依小生,那也只此告退。”

阮小七看这情形,便也不愿再固执下去,道:“既然是教授执意这般做,那我们兄弟也只好顺情吃一顿咯。”

吴用欢喜道:“还是七郎性直爽快。”吴用取出一两银子付与阮小七,就问主人家沽了一瓮酒,借个大瓮盛了,之后又买了二十斤生熟牛肉和一对大鸡。

阮小二道:“我的酒钱回头一并还你。”

店主人呵呵地笑着相陪道:“如此最好,最好。”

四人当下离了酒店,再下了船,把酒肉都放在船舱里,解了缆索,便朝着远处划了开去,一直投阮小二家来。

三条快船到得门前,四人上了岸,把船仍旧缆在桩上,取了酒肉,四人一齐都到屋里坐了,便叫点起灯来。原来阮家兄弟三个,只有阮小二有老小;阮小五,阮小七都不曾婚娶。

四个在阮小二家后面水亭上坐定。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同讨的小帮子在厨下安排。约过了一更,酒菜便都搬来摆在了桌面上。

吴用劝他兄弟们吃了几杯,见四下无人,便给阮小二递了个眼色。阮小二会意,便放下酒杯开口道:“五郎,白天我曾说过,我们正商量个事儿,我与七郎都肯,早许了教授,当下也要看看你的意思。”

阮小五一听这口气知dào

不是说笑,顿时也认真起来,道:“却是什么事情,原先在酒店里见你们不提,怕是人杂不便,当下大可说来听听,只要一来不要伤天害理,二来不有损道义,只要是教授所言,我便可做的,何况你们都允了,那我也更没什么异议。”

阮小七当下接口道:“这事当然不会坏了咱兄弟的规矩。是这么回事……”于是,阮小七当下将晁家蒙受欺辱之事,一件一件拿出来说了,听得阮小五心里很是不爽,瞪起眼来,很是来气。

阮小五听到后面,一拍桌子,怒道:“这般欺负人,哪里还有什么王法,这个事,咱们帮定了!”

吴用心里大喜,当下捧起一碗酒来,道:“好!有你们兄弟三个在,晁家起码就不会垮了。来干了!”于是,众人一同举起酒来,畅快的一饮而尽。

吴用大事已定,便又提起买鱼事来,说道:“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却怎地没了这等大鱼?”

阮小二叹了一息,说道:“实不瞒教授说,这般大鱼只到了梁山泊里才有。我这水泊边的湖中狭小,养不活等大鱼。”

吴用有些奇怪,问道:“这里和梁山水泊一望而至,相距也并不甚远,相通一脉之水,如何不去那里打些来?”

阮小二听到此处,像是触到了痛处,又叹了一口气,道:“不是这么个说法。”

吴用又问道:“二哥如何连连叹气?”

阮小五接了话头,说道:“教授是有所不知啊,原先这梁山泊是我弟兄们的地盘,如今却绝然也去不得了!”

吴用大惊道:“梁山水泊,可是偌大个去处,终不成是官家禁打鱼鲜?”

阮小五道:“官府他敢来禁打鱼鲜!便是那知府来了也甭想禁治得住!”

吴用道:“既没官府禁治,如何有绝然不敢去的道理?”

阮小五道:“教授不知,我且和教授说了罢。”阮小七有些难为情,但是顿了下后,还是接着说道:“这个梁山泊原来是我们三兄弟的场子!如今泊子里新有一伙强人占了,不容我们打鱼。”

吴用道:“这个……小生当真不知梁山水泊何时有强人占了?我那里却不曾听说。”

阮小二摇摇头,很是无奈地道:“那伙强人∶为头的是个落第举子,唤做白衣秀士王伦;第二个叫做摸着天杜迁;第三个叫做云里金刚宋万。以下有个旱地忽律朱贵,现在李家道口开酒店,专一探听事情,说来也倒不甚厉害,只是仗着人多,我们兄弟几个帮手有限,搞不过人家;如今新来一个好汉,是东京禁军教头,甚么豹子头林冲,十分好武艺。——这几个贼男女聚支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抢掳来往客人。我们已有多时不去那里打鱼。如今泊子里建起了水寨,要道都给把住了,绝了我们的衣饭,实在是一言难尽!”

吴用道:“小生实是不知有这段事。如何官府不来捉他们?最近华州那边不是出了大事,大宋上下都要铲除各地强人一绝后患么!”

阮小五道:“如今官府都是欺压百姓的大爷,缉捕强人的孙子,朝廷的官差如何奈何得了他们!原先府衙上司官员差了一帮缉捕的差役来,进了水泊被杀的片甲无归,各个吓得屎尿齐流!哪个还敢再来。”

阮小二也接连话说道:“这般一来,我们虽然不打得大鱼,但官差不敢来,我们却也省了若干苛捐杂税。”

吴用道:“这么说来,那厮们倒落得个快活?”

阮小五有些愤愤不平,又生出许些嫉妒向往来道:“他们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官府;论秤分金一样穿丝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你说如何能不快活?唉!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怎地学得他们!”

阮小七听着也有感慨,接着说道:“‘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我们只管打鱼营生,要是能学得他们过一日也好啊!”

吴用笑笑道:“如何过不的,只是,眼下还没有这个机会,要是有时,你们肯也不肯?”

阮小七听了当下接口道:“若是真有这机会,那我们几个,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享用那一日的光景,即便死了也开眉展眼!”

吴用笑道,神mì

兮兮的道:“眼下我便有一个人,他可以带你们走这条路。”

第二百六十章 图崛起三雄入伙(肆)

阮氏兄弟听了心里顿时欢喜,阮小七急切地探过身子来问道:“教授所说的这人是谁?”

吴用神mì

兮兮地笑笑没有说话,阮小二觉得这里头愈发高深莫测了,便想了下插口道:“教授要我等去投郓城县的那托塔天王晁保正?莫不是他!”

吴用摇了摇头。

三阮相互看看,都不说话了,这如今山东河北多少英雄豪杰的好汉,可是,在这等地面上有名气的,也就是要数晁天王了。而且,还隔得百十里路程,缘分浅薄,大家只是闻名却都不曾相会。其余那些豪杰,就更别说了,三阮想着也必定是猜不出来,索性三个好汉都端正地坐了,等着吴用开口相告。

吴用却是笑笑,没有直言那好汉的名字,却说道:“你们三个敢上梁山泊捉这伙贼么?”

阮小七听了接口说道:“莫说现在他们招兵买马,贼众甚多,我们几个抓不得,即便是去捉得了他们,哪里又能去献了官家请赏?这须被江湖上好汉们笑话,这勾当,万万干不的!”

吴用微微摇摇头,弄得三阮不知dào

吴用当下心里的意思,只听吴用开口道:“以小生之短见,假如你等兄弟怨恨打不着鱼,也去那里撞筹,岂不是很好?”

阮小二道:“教授,你是不知dào

。我弟兄们几遍商量,要去入伙。可是,却听得那白衣秀士王伦的手下人都说道他心地窄狭,安不得人,前番那个东京来的教头林冲上山,呕尽他的气。王伦那厮不肯容他入伙,三番五次就是为难,因此,我弟兄们看了这般样子,一齐都寒了心。”

阮小七听罢也接口说道:“他们若似老兄你这等康慨,爱我弟兄们便好了。”

话说到这里,阮小五也开口道:“那王伦若能像教授这般有情有义,我们也早就去了多时了,哪里还用等到今日。我弟兄三个便替他死也甘心!”

吴用听了,一捋下巴端的须髯,笑道:“量小生何足道哉,天下英雄多的是,那可是小生万万不得比的。”

阮小二叹了一息,说道:“好汉们天下尽有,可是,偏偏我们弟兄都不曾遇着!”

吴用低下了声音,略略猫倒些腰身,众人见了知dào

教授有要紧的话要说,于是,便都紧凑地围了过来。吴用压低嗓音说到:“你们想必也听说了,在华州有个少华山里出了一伙强人,为首的叫史进,江湖人称九纹龙。听说这汉子身附异禀,一夜间九龙附身,若是真有其事,可当真是了不得的事情。”

“这我倒是听说过,有人生来身上留块胎记也是正常的,就算他真当一夜九龙附身,那又怎么了不得?”阮小七好奇地问道。

吴用愈发小心地压低嗓子道:“龙生九子,当下九子归一,这其中的韵味是……改——朝——换——代!”

“啊?”三阮都吃了一惊。

吴用道:“那九纹龙已经打下了华阴县,就连周边的村镇都归属了他的旗下。你们在这里消息闭塞,这个不会不知dào

吧?”

“我们自然晓得,但是,他们在华州,此去的道路都被封锁了,我们就算有心去投奔,但也着实是困难了些。”阮小二说着不禁有些无奈。

吴用笑着,道:“路途是远了些,也麻烦了些,但是,你们有没有胆子也做一趟他们做的事?”

阮家三兄弟相互对望了一眼,阮小二道:“教授的意思是,要我们也招兵买马……自立为王?”

吴用严肃地点点头。

阮小二看看阮小五,又看看阮小七,大家愣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顿了顿神,才将心一横,纷纷点了头。阮小五道:“即便我们肯,可是,眼下要想拉扯起一支兵马却是难上加难,莫说人人都需称手的兵刃,就是打铁的钱,咱们都是一星点都拿不出来的呀。”

吴用微微摆摆手,说道:“你们没有银子,我却有个法子,你们人手不足,我也有个法子,只看你们兄弟肯也不肯?”

“哦?阮小二听罢顿时来了精神,追问道:“教授既然有法子,我等兄弟就抛头洒血,义不容辞。不知教授的法子是什么,还须先说与我们兄弟听听?”

吴用压低声音,绷紧了面皮,说道:“小生这几就是在晁保正庄上做个教书先生。如今,晁家受臧家和县衙合力的打压,势力去了大半,眼看着就是风中残烛。虽然他的买卖被臧家官府独霸,但是,万贯家财却依旧在库。当下,我打听得他有一套富贵待取,而恰逢晁家大哥晁济道在昨日去世,晁家虽有晁盖,可是,毕竟精力有限,顾此失彼,招呼不来。故而,小生特地来和你们商议,我等就埋伏在那半路里,将那套财物拦住劫了,有这万贯家财做媒,不怕那王伦不动心,等留的咱们几个在山上,再拉那受了王伦鸟气的林冲过来,一举夺了梁山水泊,岂不是心中所向即唾手可得,诸位意下如何?”

三个兄弟越听那眉头皱的越紧,等着话完了,阮小五便急忙说道:“教授,这个却使不得!既然晁盖是仗义疏财的好汉子,而我们却去坏他的财路,莫说我兄弟三个手软做不得这事,即便做了,传了开来,也须被江湖上好汉们笑话。”

阮小二也深深地赞同道:“教授这计画的虽好,但是,莫怪我兄弟几个不识相,实在是有悖于道义规矩,若是当真为我们兄弟好时,莫要再提了。”

阮小七听着也一个劲地点头。

吴用看看三人这个样子,还不死心,问道:“这事虽然最后看来难,可是,只要你们兄弟按我说的一步一步走下来,那可容易的很。到时候,占了梁山水泊,你们向往的那大秤称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再也不用担心缺衣少食,不用过当下这般的苦日子。”吴用笑着看了看阮氏三个兄弟那眉头紧锁的不悦之相,便又笑笑,道:“若是担心江湖名声不好,那等到你们占了梁山水泊,大可将所有的恶名都统统推到我的头上来,向江湖上澄清是我在中间唆使,蒙蔽你们使了坏事,到了那时,你们再将我吴用这脑袋剁下来,已敬忠义之道,那时,没有人再回说你们的不是了,反而,还有一个锄奸除恶的好名声。”

阮小七一拍桌子道:“教授,几年不见,却没想到,你变成了这副嘴脸,若不是咱们旧时相交甚好,我兄弟三个当下便要撵了你出去!”

吴用不死心,依旧陪着笑,道:“怎么……噢,我晓得了,这唾手可得的水泊和荣华,谁听了都会动心,只是,你们几个是没有这个胆子来取!”

“胡说!”阮小二听吴用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怒道:“教授,你这般小瞧我等!我阮氏三雄放在江湖上也是名响一方的人物,如何有不敢的道理。但现在却不是敢不敢的事,你坏了心术,还要拉我等入伙,想也别想!”

阮小五也瞪着一双虎眼,喝道:“要是识相的,就现在闭了你的鸟嘴,休要再提!”

吴用看着阮氏三雄一个个像是怒目金刚似的模样,没有一丝的怯意,反倒哈哈大笑起来。当下不禁让阮氏三雄一时摸不清状况,都微微愣了愣。

吴用笑罢,当即说道:“好!好!好!实不相瞒,我原先只知dào

你们弟兄做事向来仗义,却有些害pà

诸位心志不坚。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好!”吴用连连称赞,让三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听吴用继xù

说道:“我对你们实说,我如今就在晁天王庄上住。他听闻你三个大名,特地令我来请诸位前去入伙,原本这倒不打紧,但是,晁天王身边却有个汉子,很不一般呐。我看晁天王和那人办事和思虑的样子,处处都像是要做另一步的打算,远远不是搞倒臧家这么简单。”

阮氏三兄弟听到这里,顿时一同站起,先为之前失礼赔了一个不是,吴用起身来扶住,众人这才又坐了下来。阮小五来了兴趣,就这刚才说到的地方,追问起来道:“那以教授之意,他们意图如何?”

吴用笑笑,道:“你们若是肯入伙,那我便也可妄自菲薄来揣测揣测。”

阮小二道:“我弟兄三个真真实实地没半点假!晁天王若是当真有心要带挈我们?那一定烦老兄来告知。如果当真晁天王志向宏大,飞池中之物,我三个便也舍了性命相助。教授,残酒为誓,若说的半点不似我等心时,便教我们都遭横事,恶病临身,死于非命!”

阮小五和阮小七把手拍着脖项,道:“这腔热血只要卖与识货的!”

吴用道:“你们三位弟兄在这里,不是我坏心术来诱你们。这件事非同小可的勾当!你们晓得晁盖身边那人是谁?如果所料不错,他应当是……”

第二百六十一章 投名状兄弟聚义

三阮听到此处不由地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

“如果所料不错,他应当就是九纹龙史进。”吴用小心翼翼地压着声音说道。

阮氏三雄心里还以为是江湖上的某些英雄好汉,或者说再意wài

些,就当是梁山中的某人。可是,当吴用将那人说出口来,真真是将三阮都唬了一大跳。

阮小二道:“现在官府不是封杀的紧么,怎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如果一不小心有个走漏风声什么的,岂不是天罗地网,没得逃处。”

阮小五也摇摇头,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二哥说的在理,教授,你说这九纹龙就是有天大的本事和胆子,换了咱们,也当真是不敢冒这个险啊,会不会是另有其人,并不是史进。”

吴用很认真地摇摇头,道:“我虽然不敢肯定,但是,我想我也不会猜错,估计八九不离十。原先我也有些怀疑过我的设想,但是,就在我来的路上,我把它给想通了,这里头的道理便是,越是危险的地方,就越是安全的地方。大家都觉得这个时候,史进不会离开自己刚打下来的地盘,再加上官府路途之中层层把控,没有谁会相信史进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到了这里。正是如此,如果说有人告发,说他和史进有关联,这般官府还信,但是要是告发他说这人就是史进,那多半告状的人会被当做戏弄官府直接轰出大堂外去,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阮小七眨巴眨巴眼,心里想想还真是吴用说的这个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吴用话说到这里,又将话头撤回晁家这边来,道:“如今,晁家用人在即,欲请诸位前去商议,等事成之后,估计还有一桩大买卖,到时候聚几个好汉向山凹僻静去处取此一套不义之财,大家图个一世快活。因此,晁天王特教小生前来相邀,借口扮做买鱼,来请你们三个前去商计,成此一事。不知你们心意如何?”

阮小五听了道:“罢!罢!”叫道:“七哥,我和你说甚么来?”

阮小七跳起来道:“一世的指望,今日还了愿心!真当是搔着我的痒处,我们几时动身?”

吴用道:“请三位越快越好。明日起个五更,一齐都到晁天王庄上去。”阮家三弟兄听了大喜,一同举盏,胡吃海喝了一通,当夜过了一宿。次早起来,吃了早饭,阮家三弟兄分别安顿了家中之事,便立马跟着吴学究,四个人离了梁山泊边,拽开脚步,沿着官路直投石碣村来。

四人行了一日,早望见晁家庄。只见远远地绿槐树下,晁盖和史进在那里等,望见吴用身后带着阮家三弟兄直到槐树前,两下里都相互快步迎了上前。

晁盖大喜道:“阮氏三雄,名不虚传!且请到庄里说话。”六人俱从庄外入来,到得后堂分宾主坐定。

吴用将他此去经过都一一说了与晁盖和史进听了。

晁盖大喜,便叫庄客宰杀猪羊,安排烧纸。

阮氏三弟兄见晁盖和史进两个都是,器宇轩昂,语言酒落,于是三个说道:“我们最爱结识好汉,原来只在此间。今日若不是吴教授相引。我们兄弟如何得会!”三个弟兄好生欢喜。

史进心里亦是暗暗欢喜,这下原来所想拉拢的英雄人物当下都来齐了,智多星吴用、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四个好汉当下都在这里了,而吴用又谈笑着说起他试探阮家三雄的经过,史进听得愈发是心里连连赞叹。

当晚且吃了些饭,说了半夜话。就在夜深人静之后,吴用突然拉拉座椅,靠近史进,低声道:“我知dào

你是谁。”

史进没有半点吃惊,只是微微地回头看着那似笑非笑的吴用,很随意的样子借口道:“我知dào

你知dào

我是谁。”

吴用没有想到史进会镇定到一丝波澜都不起的地步,于是便追问道:“不知,兄弟是从何得知,我知dào

的呢?”

史进微微笑笑,简单地道:“只因为,你是智多星!”

吴用看看史进,史进又看着吴用,两人都顿时笑了。这一笑笑罢,吴用顿时离席,伏倒在地,叩首道:“吴用拜见‘大当家’!”吴用用‘大当家’来隐喻史进的真姓名。

史进赶紧将吴用扶起来,那边阮氏三雄也心里一清二楚,各个欢喜地赶紧一起拜倒在地上。

史进一时有些说宠若惊,赶紧道:“大家快起,大家快起,再若这般可就,折杀我了。”

史进扶了众人起来,当下,晁盖又开了坛子酒,给诸位都筛满,大家举盏一同干了,史进说道:“今日大家能在这里相会,实在是我史某人三生有幸,原先隐晦姓氏实属形势所迫,不得不处处小心谨慎,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诸兄海涵!来,我史某人自罚一碗。”说罢便端起酒碗来,将满满的一碗酒倒下肚里去。

阮小二看着情景,拍手叫好,道:“大当家的,果然是我道中人,爽快!”

晁盖也看着欢喜,笑着问吴用道:“大当家的英雄,先生也是难得的奇才,却不知,先生如何看的出大当家的身份。”

吴用笑笑,谦虚道:“奇才一说却万万不敢当,只不过是有那么一点小聪明罢了。我之所以看的破,并非是大当家的露出了什么破绽,而是,根据你两人的期望,再加上一些简单的逻辑推断罢了。”

“哦?”晁盖来了兴趣,看看史进,两个人都笑了。

吴用压低声音道:“算小生妄自菲薄,胡乱猜测。晁天王和大当家,只怕当下的眼界不只是要铲除臧家这么简单。”吴用先说了这么一句,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晁盖和史进掩藏在心底里的打算,当下将两人都不由地小小吃了一惊。吴用顿了下继xù

道:“臧家铲除之后,晁天王只怕是要变卖家产收拾细软要和大当家的同去,日后做的可是更大的买卖!”

吴用这话里有话的讲了,将晁盖心里听得不由地有些急了,这等秘密当真不是轻易可以说的得的,于是急的晁盖紧锁眉头,三番两次地朝吴用使眼神,但是吴用愣是假装没有瞧到,反而愈发快速地将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史进本来就是要拉他们五个入伙,本来还不知从何说起,来拉拢他等,当下吴用说破了,反而让史进少了一番论述的麻烦。史进轻轻拿自己的手按了按晁盖的手,让他安心下,史进笑笑道:“先生果然是天下奇才,实不相瞒,我与晁盖收拾了臧家,便正是如先生所言,要回华阴县去,一起做大事!”

这话直言不讳地摆在了桌面上,让阮氏三兄弟不由地为史进的直爽所折服,更是为那“做大事”说的心血沸腾。

史进继xù

道:“那边当下还不是很稳定,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我听师傅说起诸位的威名,故而前来相邀。只是,不晓得众人可有这等意思。”

吴用和阮氏三兄弟相对一眼,均是点头,其实吴用早就猜到了这一节,当初在劝阮氏三雄的时候就先一步拉拢并促使三兄弟有了归顺做大事的心思,当下这岂不是顺水推舟,大快人心。于是,四人同时离座,拜倒在地上道:“我等四人,愿意追随大哥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史进看着心里欢喜,便扶起众人,和晁盖一起为诸位筛满酒,一同干了。

当下,晁盖唤了人来,去后堂前面列了金钱纸马,香花灯烛,摆了夜来煮的猪羊烧纸。众人志诚相见,尽皆欢喜,个个说誓道:“今有史进、晁盖、吴用、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纳投名状,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依,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六人都说誓了,烧化纸钱。

六人在这里结了义,当下又痛痛快快喝了一通,直到醉翻了才作罢。

这一夜中兄弟们喝得高兴,一个个都东倒西歪地睡了,等一夜过了大半,都不知是什么时候,史进才被一阵轻声的呼唤从梦境里头缓缓地醒了过来,睁开睡眼一瞧,众兄弟都被这声音叫醒了,一个个也是相互看看,睡眼朦胧。

晁盖翻身坐起来,看看外面依旧还黑着天,便有些不太爽气地道:“吵什么,没见都睡了么!”

“二东家,外面有人求见!”门外的小厮禀报道。

“大半夜的,叫他明日再来。”

门外的小厮有些为难地道:“小的说了,可是,这人就是不依,说是为晁家的存亡之事而来。”

晁盖一听,与史进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都赶紧翻身跳下地来,匆匆趿拉了一双鞋子,便一同往外面迎了出来。吴用被他两个吵醒了,瞧那匆忙的阵势,估计这事不小,于是也顶着沉重的倦意爬了起来,吴用是个书生,这行头很是注意,当下,略略收拾了收拾衣衫,便也一路小趋,直追晁盖和史进而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投名状兄弟聚义(贰)

史进和晁盖两个来不及披件衣衫便快步跨出门来,先赶忙差使那门客去请那来人到后堂的书房里去,两个人也一路小跑进了书房里来等着。

不过片刻,只见书房之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过不得眨眼功夫,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汉子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这此史进和晁盖都没有一丝的吃惊,他们知dào

这是谁,他们盼望已久,现在来了正是时候。

那汉子将斗笠摘下来,也顾不得坐下便小声道:“这里说话方便么?”

晁盖令庄客都下去,开门在外面瞅了瞅,见没有什么异常便关起书房的门来,道:“秦兄,有什么消息么?”

秦东将斗笠解了系在背上,一面认真地看着晁盖和史进,说道:“臧家这几日因为那进宝赌馆没少赚了银子,现在因为帐大,所以都是一天一结,臧寒中这几天生怕你们来捣乱,就在两个赌馆之间轮流坐阵,单数日在进宝,双数日在老赌馆,明天是双数日,正好下手。喏,你看,这是我近日来画出来的进宝赌馆的地形图。”

说着秦东便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张来,展开来铺在桌面上,晁盖拿了盏油灯移到近处,三个人靠过来一起盯着秦东的地图。

秦东刚要开口,突然书房外面响起了轻轻的三下叩门声。三人心里不由地被这突然而来的敲门声吓了一跳,晁盖愣了愣神,问道:“什么事?”

“二东家,是我,吴用。”

晁盖和史进听了都松了口气,晁盖放下油灯,快步往那边去开门。史进则笑笑对秦东说道:“没事,都是自己人,这吴用是我们新请来的军师。”

秦东点点头,看着一个面相儒雅的教书先生随着晁盖一同进来了,四人围着桌子站定,秦东这才重新铺开地图,拿手往图上一指,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三个打手庄客待命的据点,这三点可以兼顾这边的场子,在这里也分布有三个,兼顾这东边的一片场子,在这里和这边的两条过道,都有臧家的庄丁巡视,通往二楼账房的楼梯口上也有一个据点,专门用来保卫账房的安全。账房被臧寒中安置在二路的中间。而赌馆的银库在进宝赌馆的后院,在那里,臧家安置了大片的人手日夜轮流看守。”

史进看着点点头,道:“明日臧寒中不来,那这赌馆岂不是都在你的掌控之下?”

秦东抬起眼来,很小心地点了下头,道:“如果这老狐狸没有意wài

安排的话,按道理是可以这么说。”

史进道:“那就好,来,秦东。”史进将秦东拉到身边,在他耳边耳语道:“明天早上,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秦东听了,深深点了点头,抱拳道:“大哥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只是,我办妥了,又如何给你们透出消息来?”

史进想也没想便道:“这个好说,只要你办妥了,便在进宝赌馆的进门处将一枚铜钱钉在赌馆外第三科柱子上便可以了。”

秦东点头,当下将地图交给史进,自己这一趟的任务到此就完成了,于是将斗笠戴上来重新遮住脸面,抱拳施了一礼,便从后门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送走了秦东,晁盖、史进和吴用三人这才围着书桌坐了下来。史进重新抖开地图,仔细地看了一番,道:“这臧寒中还是留了一手,要是按原先的来做,只怕不成,还得多花一道功夫。”说到这里,史进直起腰身来对吴用说道:“先生,你还是将他们三兄弟都请到这里来说话的好。”

吴用应了便快步出去了,不需多时,阮家的三兄弟也揉着睡眼进了书房里来。

史进叫众人到桌前围着,对大家道:“一连几日咱们没有动作报复臧家,而明天正好是晁老哥出殡的日子,臧家会以为我们忙于安葬,无暇他故,会稍稍歇口气,所以,明日是下手的好机会,离天亮没有多久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安排一下了。”史进说着便指着那地图,进一步地道:“阮家兄弟,明天还须劳烦你们一趟。”

阮氏三雄一起抱拳道:“全听当家的一句话!”

“好!”史进指着地图,道:“明日,阮小五和阮小七你两,一个在这边的赌局里,一个在这边的赌局里,那些小钱先赌着,但是,暗中要留意辨别出这两条走廊上哪些是庄丁哪些是赌徒,我想这个不难。”

阮小五和阮小七当下相顾微微一笑,道:“包在我们身上!”

“阮小二,你天亮后先别去进宝赌馆,你在对面的酒楼里先叫上两个小菜吃着,等你看着进宝赌馆大门外头第三棵柱子上有人钉上一枚铜钱的时候,你便下来。”

阮小二听着也点头道:“这个也忒简单了点,当家的莫非就是要咱们做这事?”

史进笑着摇摇头,道:“你们莫急,这一枚铜钱是咱们的内线放出的风声,万事俱备了,这才能有大动作。来,我告sù

你们三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等你们事成之后莫要担心那些庄客,到时候,你们只管往南墙便去,到时候,我会差遣吴军师在那里接应你们。”

阮氏三兄弟听了史进一大通话,心里顿时来了精神,各个兴奋无比,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嘴里连呼“好计量!好计量!”。吴用听了,心里也暗暗欣喜,暗自道,这史进果然不只是枪棒上了得,当今天下,也只有这般的人才值得辅佐,才能成的大事。

这时,史进将脸转过来,看着吴用道:“先生,到时候你接应了阮氏三兄弟,有人背后叫你,莫要慌张,只当是平日一样,回头看看,便回过头来走,不管后边的怎么叫你,你只管往前走便是,莫要停步,更别慌张,平日怎么走,你那日便怎么走。从这边南墙到广运大街,我昨个去专门看了,是一条宽不过五大步的小道,左右多些买卖人家,你只要混迹于人群中,按着‘之’字来走,便可混入广运大街,到时候我会安排一架车马在那里接应你,车前挂一盏灯笼,你只要看见,上车便是,它自然会把你载到衙门的正对面的街面上停了,到时候,你就在车里等着便可。”

吴用一一将史进的话记了下来,道:“小生晓得了,当家的放心!”

晁盖见史进安排了阮氏的三个兄弟和吴用,偏偏没有自己,便也微微心急道:“兄弟,他们去找臧家麻烦,那我做什么?”

史进看看晁盖,此刻的晁盖已经眉头舒展没了半点原来的惆怅,说到:“晁兄,你先好好的安葬晁老哥,等葬礼妥当了,你便到衙门里去,到时候,你在衙门口对面的马车里与吴用接头。之后,你便可以到衙门里去了,来,晁兄。”

晁盖知dào

史进要传授他妙计,于是,便将耳朵贴过来。史进便将进了衙门如何说辞,如何设计,如何让吴大人生疑,如何将吴大人收为己用这一番话说了。晁盖越听越喜,史进说到最后,晁盖都不禁哈哈笑出声来,赞叹道:“有史兄这等妙计,饶他臧家精似鬼,也得吃咱的洗脚水!”

众人一同笑了一通,史进看看天色,在东边已经有淡淡的鱼肚白,开始要破晓了。于是,众人就此散了,四下里各自去准bèi

去了。

史进一个人回到了晁盖的所安排的屋里里,刚将房门关上,这横梁上便悄无声息地落下一个人来,冷不丁地出现在面前将史进唬了一跳。史进愣了愣神,定睛一看,喝,是你小子,“吓死我了!”。

时迁笑嘻嘻地顾自拉了一张凳子坐了,道:“我都等哥哥半天了。”

“看你这样子,是很有进展咯。”史进也拉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时迁点点头,道:“收获虽然不多,但是,却也事关重大,不得不先回来和你说说,再定夺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哦,说来听听。是什么消息?”

“郓城县里这几日来的不只是咱们两个,还有另外的两伙人,一伙是梁山水泊的,另一伙就神mì

了。”时迁说着,身子往史进的耳边移了移,才小声道:“我盯了几天了,这些人,分分合合没个定数,相互之间似乎很合不来,但是,却似乎又相依为命,说起话来也多隐喻,有些黑话猜的懂,有些说的快了,我就脑子转不过来了。总之,都和生辰纲有关。”

史进听着心里不由地想起什么来,当下没有开口,只是听时迁继xù

说下去道:“这伙人也是打探生辰纲的消息,似乎他们来这里要比咱们早一步,消息也比咱们更灵通一些,他们当下分别住在城西南北三处的客栈里头,白天除了吃饭喝茶,几乎足不出户。但是,城里的消息却似乎没有什么没有他们不知dào

的,就连臧家和晁家的争斗,来龙去脉,他们都晓得,你说怪也不怪!”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投名状兄弟聚义(叁)

“这伙人什么来头……”史进自言自语地道:“没有谁可以足不出户知天下事,只怕他们现在是在明处,而那些手下星罗棋布都在暗处,搞不好,那些街头巷尾各行各业的人中都有他们的耳目.”

“这些人现在打听到了些生辰纲的消息,听说用不了多久各地的饷银就要上交到州府去,再有州府统一派兵送到北京去。”时迁说着,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了一点,道:“那些人现在似乎有了矛盾,一分成为两派,一派是要顺藤摸瓜做大事,一派是要劫了县里的现银就偃旗息鼓。这两伙人争了几天了,还没有一个定论。”

史进听到这里,暗暗想了想,才缓缓地道:“这倒是一个应该争一争的话头,人各有志,难说谁对谁错,继xù

盯紧了他们,让他们就先为我们开开道,如果他们统一思想要做大事,那正好,可以成为咱们的一枚棋子来探路,但是,如果他们都收敛了胆子,要动府衙的现银,这恐怕还会正面交手,到时候有个风吹草动,就速速来报。”说到这里,史进直起腰身,将手在面前缓缓握紧,道:“只要你这里的情报灵通,那么,不论他们选择哪样,都是当炮灰的料。”说着史进和时迁一同笑了。

时迁笑了笑,又道:“大哥,此去有个叫梁山水泊的地方,这个你可晓得?”

史进点头,看着时迁道:“这个虽然耳闻,说是方圆辽阔,水域甚广,可以藏得百万兵!但是,这晁家的事还在风头Lang口,一时无暇他故,没得去看看,那水泊究竟是怎么一个了得的所在。”

“那里有一伙人,为首的叫什么白衣秀士王伦,在水泊梁山当下聚集了不少人马,据世面上的流言,那里当下已经有五六个兵马头领,聚了五六百人。”虽然这是时迁听闻,但是时迁在说起来依旧很是认真。

史进有些微微地吃惊,道:“嚯,这规模可不比咱们当年从少华山上起家时少。”

“可不是么,现在,最要紧的是,他们梁山的人也盯上了生辰纲,这是,这伙人占着地利,往来都方便的很,在郓城县的本土地面上很吃得开,一直我也没有获得什么这边的情报,但是,看样子,梁山的人也察觉了那伙人的行踪,最近一直在派一个家伙暗中盯梢,可是,这家伙我看着有些眼熟,不知哪里见过,但想了很久就是想不起来。“史进看着时迁,问道:“长什么样子?”

时迁回忆了一下道:“长什么摸样,这个也不好描述,小眼睛,刀削脸,似乎像是有伤刚刚痊愈,但是步法还不算太慢,在他起落之时,我在他飘荡起来的衣襟下面看到了不少各种暗器,腰里、足下、袖端等等数处都有,而且干事麻利的很,我看是个是暗器的行家。”

史进根据着描述似乎想起一个人来,那影子在他的心里一晃而过,可是,等史进仔细去想的时候,那份记忆却又变得模糊起来,好像就不曾发生,是自己在心里一厢情愿的幻想,让史进一时琢磨不透,不敢妄下揣测。

时迁这时问道:“大哥,我看他那个样子,只怕是在暗中酝酿这什么杀戮,恐怕要对那伙人下手,咱们怎么办?管还是观?”

史进紧紧锁住眉头,问道:“你如何晓得梁山的人要对他们下手?”

时迁看看外头,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靠近史进压低声音道:“梁山在郓城的活动自打咱们来了到现在,一直都是那个使暗器的家伙一个人在打理,从昨日开始,梁山那人就突然多带了不少人来,全都是平民打扮,暗地里换下了那几伙人所在客栈的一部分伙计,就连他们经常碰头的那家茶馆都安排了人。那使暗器的汉子已经摸透了他们的作息,在他们路过的道上都安插了人手,只怕这举动不是善意吧。”

史进点点头,道:“不错,梁山那厮虽然是好本事,但终究没有想到这一切都会落在老弟你的眼里。”

时迁没有沾沾自喜,而是又将话题扯回到原来的话头上来,道:“估摸着,要是他们下手可就是这一两天的事了,咱们怎么办?”

史进自言自语地分析道:“梁山的人之所以要杀了他们,除了仇杀之外,也只怕是利益关系的原因了,要是两伙人有什么仇杀只恨,这梁山这般大的势力,只怕那伙人还犯不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在人家的地界上玩命,估计很多就是利益的原因了。而这利益,恐怕少不得与眼下最红火的生辰纲有关。这梁山既然要杀他们,说明,这伙人在咱们来之前,就已经被梁山的盯上了,而且他们的计划已经让梁山方面打探的一清二楚,一定是这计划妨碍了梁山的事,或者说,梁山打算鸠占鹊巢,来个铲草除根。不管怎样,这伙人都是梁山方面的眼中钉肉中刺,要留下来,一来消耗梁山的精力,二来也好引开梁山的注意,让咱们的力量得到隐蔽。”史进说到这里,这事大致也就有了个模糊的定论,史进道:“现在还不是让梁山将他们消灭的时候,我们得暗中帮他们一帮。”

时迁懂是懂了些,但是,心里却也有不少的疑问便道:“我此番来的意思,一者就是要问这救与不救的定夺,二来还是要向大哥请计,这咱们要是救他们,我们人手有限,在暗中又如何个救法?”

史进笑着看了一眼时迁,道:“贤弟你真当是一时糊涂啊,怎么救?现在这生辰纲的事,还不易说与晁家众多兄弟知dào

,人多口杂以免走漏风声,反而会引起大祸,眼下就有你我两人。他们分三面定居,莫说靠我们两个想救都救不过来,就算把咱两劈开来分的了身,梁山那伙人马也不是好对付的事。怎么救,不是咱们该想的的事情。”

“那还让他们自生自灭不成,大哥不是打算要救他们么?莫不是大哥还有什么好计谋能天降神兵?”

史进笑着摇摇头,道:“好计谋没有,但办法有一个。”时迁听了赶紧立起耳朵来听,史进道:“你这般做,写两封信,这第一封,要以梁山的口吻来写,告sù

那伙人,一山不容二虎,他们已经被盯上了,命在旦夕,要他们立马滚出郓城县,否则别怪没有江湖规矩就地绞杀。这第二封信,就要以那伙人的口气,写给梁山……”

时迁听到这里顿时开窍了,不等史进说完便插嘴道:“晓得了!还是大哥厉害!”

史进见他懂了便不再往下说,道:“到时候,你紧紧盯着他们,要是掐起来,那就是官府的事情了。”

时迁含着笑点点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摸样,道:“嗯,这事就按大哥说的办,那我先去了。”

史进点点头,便送了时迁出去,看着时迁轻轻巧巧地跃上屋檐,几个起落就再也没了身影。

史进看着东北微微泛红的朝阳,心想,这一天又将是一场大戏,一顿喧闹。

【郓城县】“呦客官,这边请。”吟诗颂月楼的小二,将一个身板魁梧的汉子迎进了酒店里来,热情着一张笑脸点头哈腰地陪着。

那汉子不理他,自顾自地往楼上走,一面还骂道:“楼上又没甚鸟人,怎地就安排老子在一楼吃他们过往的脚底灰!你这店家好不厚道!”

小二一看这大清早的一开店就遇上这等不好伺候的爷,心里虽然不爽,但是,对着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小二也不敢有什么不从,只得赔了笑脸道:“夜您随意,到了咱这店里还不是像回了你自个儿的家一般。”说着便在后面跟屁虫似的跟了上来,看着那粗汉子挑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心里暗暗骂道:一个粗人还偏偏学些文绉绉的花样来看什么街景,只是大汉穿绣鞋,笑死人!

小二心里虽然这般嗤笑,但是脸面上却老道的很,没有一丝的显山漏水,而是点头哈腰地问道:“贵客来点什么,小店里有刚切的牛肉,不知……”

那大汉也不看那小二,只是一面望着窗外,看着另外两个汉子一前一后进了那进宝赌馆里头,一面道:“切两斤牛肉来,顺便打一壶好酒来先与我吃!”

小二道:“好好好,贵客还要别的么,小店里头的头牌菜可是……”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谁要吃你的菜,切些肉来便是,闭了你鸟嘴,休来烦躁!”

小二被这汉子呵斥了一通,心里不爽,笑着立马将白布往肩头狠狠一甩,心里道:“什么样的客人没见过,就连吴老爷来了,也不曾这般霸气,这穷鬼哪里来的这般嚣张,吃不起头牌菜,就趁早别跨进这个门!”小二狠狠地撇了坐在那窗边一直看着街上的那大汉一眼,冷哼了一声,跨步下去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浓烟四起闹赌馆

阮小五和阮晓七一前一后进了进宝赌馆,里头早就有瘾大的赌鬼围了几摊在各个赌阁里头。阮小五暗暗与阮小七对了个眼神,两人便分头按着原先的计划进了两便最靠边的赌阁里头。

“押多赢多,押少赢少!下注咯,下注咯!”坐庄的小后生在那大宽桌子的一头高高吆喝起来。

阮小五挤开众人在大桌的一角坐了下来,很不雅地故yì

将左脚往条凳上一放,惹得身旁那衣着光鲜的胖子眉头微微一簇,身子往一边挪了挪,拍了拍曾在衣裳上的脚底泥,心里不爽正要开骂,可是,抬眼一瞧阮小五胸前纹着的那只青悠悠的狼头,再瞧阮小五这彪悍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什么好惹的主,于是,将狠狠憋了口气,没有吐出半个不爽来。

阮小五就根本没有将他当回事,只是,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来,往那桌面上写着的大字上一顿,便摆出一副大爷的摸样来,仿佛是财神在世,一切都子掌握之中的模样。其实,阮小五这趟来就没把输赢当回事,平时好赌那是平时,但是阮小五有个好处,那就是该做什么的时候就是做什么,很是专注,现在阮小五只不过是玩玩银子“佯赌”,实质在他心里还装着大事,那一双眼睛看似逍遥自在,实则是用眼中的余光暗中游离在侧旁的那条过道之中。通过来往的频率来分辨哪些是臧家安排看场子的人,并在心里将这些人的模样一一作了标记。

“下好了,那就——走!”那坐庄的后生在众多赌徒下注以后便开了局。

一对塞子在对扣的海碗里骨溜骨溜地转起来,那后生上下翻腾了一阵子,大喝一声:“开——!”便将海碗突然分开两个,倒扣在了桌面上,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地将酒碗揭开。

“大——!”那庄家报出了结果,众人有喜有悲,一通喧闹。

阮小五没想到今儿个走了运气,在那后生开下一桩的时候,毫不犹豫立kè

“连本带利”都压在了“大”上,而余光又盯起了过道上的动静。过不多时,庄家将结果一开,果然又是一个大。正所谓,押多赢多,押少赢少,这下阮小五赢了的可就多了,而他自己也微微有些吃惊。在下一局开始后,毫不犹豫,依旧将所有银子推在了大的上面,这下,可让在场的人都微微侧目了,那些赌客也纷纷将银子抛向了大。

庄家摇起骰子来,将海碗再往桌上这么一扣,众人的眼巴巴地看着那结果,庄家往开一揭,嚯,又是一个大!

这些阮小五可就有点兴奋了,而周围的赌徒更是兴奋了。可是阮小五终究没有被这些银子所迷惑了心智,这次来不是为了赢银子的,而是来收场子的,把赌场拿回来,那才是最重yào

的事,于是,阮小五显得很是轻松,没有一丝的心理包袱,本着一种输赢勿怪的心态,将银子又全部推到了大的那边,愣是将那个大大的黑漆“大”字都全部严严实实地盖上。

众多赌徒一瞧这行情,有些人觉得这汉子有一股富贵之气,只怕暗中如有神助,于是也狠狠地往大上投了银子,还有一部分人并不信邪,觉得这一连三个大,怎么也不会再大下去,越往后,这小的可能越大,于是,一批人像是看到谜底一样,都投了小。

庄家也很期待这次的结果,可是,等那海碗再揭开,众人就傻眼了,又是一个“大”!

庄家有点怀疑地看看自己的双手,生生对自己的有了疑问。而这次下注之时,就毫无意wài

,一边倒地投了大,庄家看着有些头皮发麻,不禁有些紧张起来。那汉子滚雪球一般的银子,都又压在这里,在加上跟风般的一边倒,要是结果开出一个大来,倒贴的可是赌馆啊。坐庄的后生有些紧张起来,等将那结果揭开的时候,背上的冷汗才像蛇一般,一条条的滑溜下来。

毫无意wài

,又是一个“大”。

庄家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滴,偷偷拿眼瞧了瞧坐在角上的汉子,只见那汉子此刻却不甚在意,而是将所有银子依旧往大字上一推,就抱着腿,偷偷拿眼瞧着过道。

庄家心里有些奇怪,但是,细细这么一想,就觉得分外可疑了,那后生一面继xù

着赌局,一面暗中拉动了藏在桌下的机关。不晓得多久,那东厢房值班的臧家门徒就会来“帮个手”。

可是,还不等臧家的门徒来,只见一个有一个粗大的汉子到了这边,有意无意地撞了一下坐在角上的汉子,那汉子便赌过这句就收拾了银子往背上一背退了出去。可是,说来也怪,自打他走了以后,赌徒再去买大就没是十赌九输。

阮小二瞧见约定的暗号,便进了赌馆来,叫了阮小七和阮小五,三个人便相互来开两步远的距离,往过道里走。阮小五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向里走了几步,突然一步跨到了一个迈着散步的汉子身边,抬手在后颈上就是一磕,那人来不及哼一声都软在了地上,另外一个汉子瞅见了,刚要叫喊,阮小七也及时出现,将手封住那汉子的口,用力一扭,脖颈就被拧断,悄无声息地躺下了。

这前头的两个人刚放展,那边暗哨就有了警觉,可是,还不等他们动作,阮小五和阮小七配合的如影随形,迅速将其余的暗哨秒杀在过道里,并将尸体就近丢在了过道两侧的小偏房中。

两兄弟在这边悄无声息地扫清了前往二楼账房的路,那边,阮小二就用秦东事先埋好的硫磺等物,用火折子一引顿时将起烟的茅草点了起来。顿时间,浓烟滚滚而起,阮小二当即在满是浓烟的赌馆大院里四下叫嚷起来:“着火啦,大家快跑啊!”这一声喊,把那些执迷于钱眼里的赌徒喊醒了,各个都晓得命最值钱的真理,顿时疯抢了银子便豁了命地拥挤着直往外面狂奔,一时间践踏踩伤者数不胜数。

其实,臧寒中就担心过晁家回来寻仇,特意在安排了众多庄客在四下里,一旦发生火患纠纷都有预先的对策,可以这么说,臧寒中用他那棵害人的鬼精脑子,唯一一次用在了预防的策略上,几乎上将他能想到的都做了详细的部署和安排,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万无一失。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偏偏是漏了一点。他万万没哟想到,重金收买过来的秦东,却作为内应早一步将他安排的人手随便找了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调开了。

而此刻的秦东为了配合晁家的人行动,立kè

号令前院里看场子的兄弟们往大院里来维持稳定秩序,摆出一副豁出命的英勇来,那样子看在别的门徒眼里,那真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是,殊不知,这般的卖命却无形中增加了混乱的规模。

就在前院里这般乱哄哄的时候,阮小七和阮小五已经快步沿着外面的楼梯上了二楼来,那账房先生早就听见外面叫嚷纷纷,只是不晓得出了什么事。他本想出去瞧瞧,但是却突然想起臧寒中曾经告sù

他的话,说账房只要安心呆着就行,外面的事,有几十个打手绝对可以摆平。可是,就在外面越来越嘈杂,而他也越来越坐不住的时候,两个汉子突然闯了进来。不等他说话,便急着开口叫嚷道:“快走!下面着火了,东家派我两来救先生!”

“啊?着火!”那账房先生一听,这火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烧起来,那真是要命。当下就听得顿时傻了眼,二话不说急忙跟着两个汉子往外跑,可是,这前脚还没跨出门来,账房先生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着着急急地又狂奔了回去,一把将桌上的账本拿了就撒腿狂奔。

阮小五和阮小七两人将狂奔回来的账房先生夹在中间,等快步奔到楼梯口的时候,阮小七朝着阮小五递了一个诡异的眼神,自己将脚横着一伸,两人从后面便用力一推。

咣咣哐哐地一阵响,那账房先生就像是一个肉球一般,沿着斗折的楼梯载着跟头滚了下去。等他落了地,早就碰的鼻青脸肿,满头是包。阮小五快步下来,这么一看,账本散在一边,而那账房先生已经晕过去了。阮小七快步下来,拿起账本,拍了拍上面的土,撇了一眼那账房先生,笑道:“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先生也不用这般入戏吧,晕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好了,东西到手,赶紧走吧!”阮小五做事谨慎的很,生怕半路杀出程咬金来坏了到手的鸭子,于是催促这阮小七两人拿衣服遮了口鼻,沿着那过道直接奔到了先前约定的南墙下。

“喵~!”

“布谷~!”

这暗号对上了,位置也就对上了,阮小七丝毫不敢马虎,立kè

将那厚厚的账本抛出了墙外。

可就在这时,臧家那些在后院的人突然惊叫起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浓烟四起闹赌馆(贰)

臧寒中机关算尽,狡猾的事做多了,现在也不得不多了一番提防.不但在前院安排了眼线和据点,后院安排了重兵把守,就连在院外都安插了暗哨,一个个扮作百姓的模样,混迹在左右两边的买卖人中。臧寒中怕的就是晁家有人越墙而过,或者是越墙而出。

当下,侯在外面的吴用捧住了被阮小七丢过墙头的账本,也不顾周围人奇异的眼神,便立kè

摆出他老本行的样子来,将账本像书卷一样卷起来,往胳膊下这么一夹,迈开步子便走。

而此刻,那些混迹在百姓之中的暗哨也发觉了事情的蹊跷,立kè

有两个头顶瓜皮小帽的卖饼小贩立kè

丢下手里的生意家伙,也扯开步子望着吴用的背后紧走上去。

“喂!那位先生!”那两个小贩在背后叫起来。

吴用一听被人察觉了,只怕这些人是臧家的打手,一旦被追上,那账本他一个书生哪里守的住,这么一想,心里不由地急了。但是,史进的话却又浮现在他的心间“有人背后叫你,莫要慌张,只当是平日一样,回头看看,便回过头来走,不管后边的怎么叫你,你只管往前走便是,莫要停步,更别慌张,平日怎么走,你那日便怎么走。”

吴用觉得史进不是等闲之辈,这等处境,他不会再最后一步上疏忽而栽了跟头,既然他这么安排一定是有他的原因。于是,吴用自己个自己鼓足了胆子,便像是往常一样,一脸平静的回头看了看。果然有两个黄脸小贩走在后面,拿手一招叫他停下来,有话说。吴用左右扭头看了看,摆出一副似乎“自做多情”的尴尬,便自顾自地走路,没有再去理会那人的叫喊。

“先生留步,你的东西掉了!”那两个小贩见吴用平静如常,其中一个本来还想快步追上前来,但是,这话刚出口,另外一个就脑中灵光一闪,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襟,低声道:“小心,他们有埋伏。”

那先前的人听了,愣了一下神,当即反拉后面那人一把,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咱们拿了臧老爷的银子,哪里就这让那书生跑了!”

“你傻啊!要是将他换做了你我,哪能有不跑的道理,可是,你瞧他的步法,沉稳的很,没有一丝的慌张,说明了什么?还不是,这里有人家布下的埋伏,就等你我上去钻。你要晓得,臧家和晁家现在可是死斗,少不了动刀子。你说臧老爷用银子养着我们,那当然是。但是,臧老爷给我们的是看场子的钱,有没有给我们卖命的钱。你我就紧紧在后面追追便是,莫要莽撞搭上了性命,那就赔了!”

那人一听觉得也是,于是两人便紧追在后面,大声呵斥地道:“前面那书生,慢些走!”“站住!”

吴用觉得背后的声音愈发浓烈了,心下的节拍扑通扑通剧烈起来,但是,吴用毕竟是个有头脑的人,即便再紧张的时刻也能慌中不乱,依旧迈开稳重的步子,往前走,现在也不必再回头,一双眼睛坚定地盯着不远尽头的那个路口。

那两人追了十几步,觉得往来买卖人中没有什么异常,这下才觉得被这秀才唱了一出空城计给耍了。那人不禁埋怨道:“不好,这秀才贼的很,不能让他这么跑了,要是问题出在咱这里,等臧老爷追查起来,那是吃不了兜着走!现在臧寒中的势力,杀了咱们都能!”话说到这里,两人心里都紧张起来,那人愈发有些急躁了,埋怨道:“哼,都是你阻我!还不快追!”

那人无言以对,只觉得他说的也倒是在理,于是,两人眼看着那书生就要走出这胡同了,于是,迈开步子就是狂奔。

就在这时,还不及他们奔出两步。明明前面没有什么人,可是,也不知是耍的什么花招,突然,面前横闪出一个人来,将前头那汉子立kè

撞翻在地,紧跟其后的汉子眼疾手快,刚刚刹住步子,却不晓得那半路来人走的什么步法,只是眼前又一花,便也被他撞倒在地。

这一瞬间的事情,臧家的两名暗哨都被那汉子撞翻在地上,两个汉子摔了个狗啃泥,可是,现在毕竟是追那书生要紧,当下也顾不上理会,刚从地上爬起来就追,却没想到,背后此刻却被一只犹如钢钳的大手死死扯住了衣领。臧家的暗哨有些恼了,回头大喝道:“他娘的!”

还不及他骂完,那抓他的汉子就两手一使劲,将两人都狠狠地甩到了路边上,将两侧的水果摊子撞翻了一片,嘴里还大骂起来:“你这两个没毛的兔崽子,出来没带眼睛还是怎地!撞了爷爷不说,还想拍屁股走人!”

臧家的暗哨往胡同的一边着急的瞧了一眼,眼看着那书生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就要出去了,当下心里急得哪里还顾上和他理论,顿时便起身要追。却不想,那后生身手快似闪电,他刚撑起身子,就被那汉子一把扯住后心哼的一声发力,两耳风过便重重地甩在了另一个正要起身的臧家暗哨的身上。两人叠在一起挣扎欲起,那后生却不依不饶地又闪身过来,抬起脚来讲两人死死踩在了脚下,嘴上还兀自叫骂起来,道:“想跑可没那么容易!看你们这猖獗的样子,想不也是平日狂放惯了,你装了爷爷且不与你计较,你撞翻了人家的买卖,却是要拿银子出来!”

臧家两暗哨遇上这等麻烦,心里叫苦不迭,但是,也是只能自认倒霉,眼下不是怄气的时候,花钱消灾吧。两人挣扎着探手进怀里,要拿银子。此刻却听那后生对两边惊讶的摊主道:“他两个撞坏了你们的东西,损失不小,你们说要多少钱?开个价吧!”

摊主不晓得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是,既然有人给出头撑腰,那就大致估了一个略高的价钱,道:“我们这几个加起来也就一两银子……”

那后生不等摊主说完,便硬生生地打断插话道:“晓得晓得!我也做过买卖,你们的心我哪里能不晓得,这几个摊子加在一起一两银子怎么够,至少也要十两银子!”

那几个摊主一听,当下有些傻了眼,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十的样子,瞠目结舌地道:“十两?”

那两个臧家暗哨也吃了一惊,两个人怒道:“什么破玩意儿能值十两银子!”

那后生当即从地上捡起一个苹果来,换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道:“哦,确实也是,这十两银子怎么够!”

后生将那苹果放在那两个臧家暗哨的脸前,压低声音,满含威胁的意思道:“你们晓得这是什么苹果么?是长在老子梁山上的,你说怎么能是是普通的价钱!”

那两个臧家暗哨一听,这梁山的头号,心里顿时明白了,现在踩在身上的汉子是梁山的人,怪不得手脚迅猛到了这等地步,而自己折损在梁山人的手上那也就不是那么丢人的了,至于臧寒中那里,要是有什么追究也有的推脱,而至于那白衣书生……想到这里,两个暗哨都不由地心里紧了一把,莫非就是那白衣秀士王伦,怪得不方才走的那般自在,这里是他的地盘,当然他不惧了,说的不,这梁山的人已经遍布这条巷子了,两人想到这里不禁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

此刻,那后生直起腰身来道:“我知dào

,你们是臧家的人,看在臧老爷的份上,给你们个面子,也不用多赔,就给个一百两就成,好,这事就这么定了,快快滚了,叫他将银子送到这几位的手上来,别耍猫腻,你的一举一动,我们,都,晓,得!”这三个字说罢,那两个臧家的暗哨更是对着汉子的身份深信不疑了,当下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只留下身边那几个商贩凑在一起,像是在作痴梦一样,自言自语地道:“一百两呐——!”

这话传到了那后生的耳朵里,那后生转头过来,道:“怎么,一百两还少?好,那就……”

“不少了!不少了!”那几个商贩怕银子越多,这事反而变得越假,越没法兑现,于是便异口同声地点了头。

那后生看着众商贩满足的笑脸,也不由地露出了笑意来,踢了脚踩在身下的两个汉子,道:“去吧,叫臧寒中快些准bèi

银子,用不着咱家专门半夜去收吧!”

“不用,不用,大爷您的话,我们会带到,一定会带到。”那两个汉子一骨溜爬起来,也顾不得满身的泥土,在众人奇异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那后生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一头,满yì

地笑着,缓缓地回过身来朝着那胡同的另一头,此刻早就没有了书生的身影,那后生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当下,哼着小曲,也沿着胡同溜达而去了,不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此刻的吴用已经坐在了预先安排好的马车之中,惊魂未定的他想起了方才要紧的那一瞬,心里不由地笑了,因为他听得出,后面闯出来对骂的,正是史进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六章 反间计煽动县衙

吴用坐在马车上,拐过了几条街,最后缓缓地停了下来.吴用坐在车里按着史进的计划,耐心地等着,顺手将那些账本端到面前,随手这么一翻,细细一条条按着那账目分析下来,不由地吃了一惊。虽然,吴用晓得那赌场是个销金窝,但是,却着实没有想到,这进宝赌馆一日的进账能多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可是,就在这繁杂的账目中,吴用看着看着却不由地眼前一亮,心里顿时乐了,也更加服了史进了。

果然,不出史进的所料,臧家的账本是做了手脚的。这般看来这账本只是一个内帐,应该还有一本外帐存zài

,而那本外帐和内帐的差距,正是臧家可以糊弄官府从这抽利的所在,但是,眼下被史进看破,也就成了晁家搞垮臧家的导火索了。而此刻,吴用佩服史进的并不是这一步棋,而是,史进那双眼的尖锐,可以在这么几次交道中就摸清对手的底子,这般的慧眼实在是旁人所万万不及的,而在吴用看来这样的本事,以后是有大用的。

就在吴用翻阅账目的时候,过得不多久,果然晁盖快步走了过来,将车马的帘子撩开来。吴用一看是二东家,当即,迅速地将从进宝赌馆弄来的账本拿给晁盖,并翻开几页拿手直截了当地指出了臧家这账目的猫腻所在。

晁盖看着心里笑了,在他来的路上还多多少少有点担心,现在就放心下来了。晁盖将那账目夹在腋下,便满怀自信地朝着衙门去了。

【郓城县·衙门】晁盖在衙门口递了拜帖进去,不一会儿便有了回音,说吴大人公务繁忙,先将二东家请到偏厅的书房里坐等。于是,晁盖便随着衙门的差役,来到了偏厅的书房里,这一事一物都和原先那次来的一般无异,只是那时候,大哥晁济道还在人世,可是,现在,却只有他晁盖一个人去面对那些他们兄弟最厌恶的虚伪嘴脸。

“哎呦,晁东家,公务繁忙,本县一时没脱开身,让你久等了!”说着吴县令笑着将晁盖迎入了座。

虽然还是在上回的偏厅书房里头,但是,这一次县令却没有让晁盖坐到下面去,反而让座到了自己的侧旁下首。晁盖也拱拱手,客气道:“县令大人也是日理万机啊!是咱郓城县百姓之福分呐!”说着两人呵呵而笑,各自落了座。

吴县令见晁盖这态度不似从前,心情大好,一扬手对下面的人道:“来人,上茶!”话落不需多时,便有丫鬟伺候献了两品香茶。

吴县令此刻笑着看着晁盖,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晁东家此番是为那公粮的事而来的?”

晁盖假装出一副吃惊佩服的模样,微微有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道:“大人神了!您怎么知dào

的?”

吴县令见晁盖钦佩的模样,心里就愈发得yì

洋洋起来,端起杯碟轻呷一口,才缓缓道来:“令兄的风格是锋芒毕露,跟他比起来,你晁盖的性子就更稳健,会审时度势,所以,你会顾全大局,绝对不会让本县为难的,你说,是也不是?”

话说到这里,晁盖陪着吴县令又哈哈笑了,笑过一番,晁盖接了话头,道:“难得县令大人这么理解我,这四万七千旦公粮的帐,我晁盖认了!”

吴大人一听顿时心里乐开了花,说实在的,他根本就没有这般想过,晁盖会认了这数量庞大的公粮任务,于是,便赞叹道:“快言快语!好!好好好!”

晁盖也陪着吴大人高兴,继xù

道:“当初家兄不认帐,也不是冲着您来的,更不是不给您面子,就是冲臧寒中,就为怄这口气。”

吴大人听到此处深深叹了口气,很是惋惜似的,道:“一山容不得二虎,本县也很为难呐,一直在撮合你们两家,真是用心良苦哇!”

晁盖听到此处,放下了茶杯,换了一副脸面,笑意中带着严肃的面色道:“吴大人啊吴大人,依我看,您未必真心想让我们两家握手言和吧!”

这话传到吴县令耳朵里,像是全身突然被烫了一下,不由地身子一震,愣了下神,板起脸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晁盖一看吴县令快急了的样子,不由地笑了出来,道:“吴大人,你看,臧家、晁家打打斗斗,都争着跑到你这儿来说对方的不是,谁都想让您来帮个小忙,开个后门。您呐就像是家长,我们两家都不过是小孩儿,唯有这样才能显得出您的重yào

来!”

此言说罢,吴大人和晁盖相视一眼,顿时将话里的意思心领神会,不由地两人呵呵大笑。

吴大人笑着指着晁盖道:“你呀,果然有脑子!”

“不敢在大人面前显摆。”

吴大人笑着道:“那臧寒中虽然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但是,他知dào

本县办公,俸禄拮据,却是全心全意定力相助的。”

晁盖听了也不由笑笑,站起身来,道:“那吴大人,这么着,四万七千旦公粮,我一时拿不出来,但是,我晁家将麦子折成银子来抵。这银两嘛,我也需yào

十天半月来筹备,不过,我先往府上送五千贯现银,明天五十三刻一准送到。”

吴大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拍桌子,高兴地站起来道:“豪气!豪气!哈哈哈!”吴大人搓着手在当庭走了两遭,依旧是欢喜的不得了,他顿住了步子,那合不拢的嘴一开一合地道:“正所谓,礼尚往来嘛,晁东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破费的!”

“一点小意思,晁家办事实在,不像是某些人,偷奸耍滑。”晁盖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看着吴大人,认真地道:“县令大人,有些事情,你还得多留点心呐……”

吴县令听晁盖的口气不太对劲,笑容慢慢收起来,道:“话里有话呀……没事,你尽管直说!”

晁盖看着吴县令笑了笑,道:“那……我就多句嘴?”

县令微笑着点点头,示意晁盖放心说下去。

“您方才说臧寒中对县令您全心全意,可俗话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你知dào

那赌馆有多大的油水么?”晁盖看着县令。

县令有点傻了眼,愣了愣,还是微微地摇了摇头,颇有些尴尬地笑道:“我只懂做官,这俗话‘隔行隔山’呐,我就今儿个听听晁东家讲讲。”说到这里,县令突然收了口,因为,在他的心里似乎明白了史进这番话的意思,于是便道:“不过,我想臧寒中也不敢瞒我,私自另取吧。”这话说的很是勉强,因为县令毕竟对两家谁都信不过。

而吴县令的这个口气听到晁盖耳朵里,晁盖便笑了,道:“那可未必。”说罢意味深长地瞧了吴县令一眼。

吴县令被晁盖看的心里有些发毛,这感觉像是全县老幼都知dào

,就是瞒住他一个人在鼓里,吴县令心里不爽起来,也不禁愈发对这里面的猫腻关切起来。但是吴县令虽然没底,却不愿意做一个被人玩弄的傻瓜,当下依旧摆出一副大局在握的样子来,道:“晁东家,你以为就凭他的两张嘴,我就会信他?”

晁盖在来时,史进早就料到了吴县令会这般说,先前早有对策。晁盖看着吴县令一步步地上了自己的道,心里有些难以抑制的欢喜,道:“你当然会看帐了,可账本也会撒谎啊……”

晁盖这一句说的可谓更是玄之又玄,意味深长,让吴县令顿时有种如坐针毡之感,而心里最后的一点自我安慰的底子也顿时落空。瞪着一双眼睛,半张着口,一气也说不出个话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像是当下有人狠狠的抽了他一个耳光一般。

晁盖见火候到了,从怀里将臧家的进宝赌馆的账本拿了出来,摊开在两人之间的方桌上,晁盖微微笑着随意翻开几页,一一将这里头的猫腻之处挑拣了出来。

吴大人本身对赌馆则一道是个门外汉,但是,对于这账目却还是能看的懂得,现在有了晁盖在侧旁点拨讲解,不过多时,吴县令便能大概地将赌馆做账领会一二,而此刻的吴县令更是对这账目的猫腻看的一清二楚。这下,吴县令才知dào

原来臧寒中给他瞧得并不是这一本,而是令外的假账。吴县令掐指一算这缺失的银子,心里的火气不由腾地蹿了上来。

晁盖觉得吴大人的火气还不够大,于是,便又按着史进先前教与他的话,说与吴县令道:“这赌馆前前后后也开不过三日,当下赌馆生意红的发紫,每天给你看的账本都是另作的,虽然说,这银子少了三成倒也不算什么,但是,臧寒中既然当下就有敢期满你的心思,哪里又将您放在过眼里,当下即便如此,那今后又会如何,恐怕只有鬼才晓得。”

吴大人被晁盖这么一句话说的,心念顿时点通一大半……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反间计煽动县衙(贰)

【郓城县·县衙】吴大人气急败坏地将账本狠狠砸在桌案上,冲着面前的臧寒中怒吼道:“谁不知dào

,这赌馆是个金饭碗,何况进宝赌馆占据地利,更是日进千斗.我从晁家将他抢过来给你,你不知恩图报,反倒给我背后藏了这么一手,还说给我五成干股呢,呸!”吴大人竖起一根粗短的指头来,挫着臧寒中的脑袋,骂道:“他娘的一成都不到。哼——!”吴大人气得一甩袖子背对着臧寒中直喘粗气。

“大人,这几日我都是在料理您分摊下来的饷银,这进宝赌馆都交给了臧敖来料理,我想他一定是一时疏忽大意,账房先生擅自主张,我马上去办!”说着臧寒中便做了一礼就往外走。

可是,没想到还不等臧寒中走出门口,吴县令就大声喝住了他,道:“你别去了!你知dào

么,晁盖将你们所耍的猫腻都一手掌握了,你还想说什么?你还能说什么!”

臧寒中一听当下就有些急了,道:“大人,这都是晁盖在暗算我们,我看赌场的那把火一定是他搞的鬼,大人您可要替我们做主啊!”

吴县令瞪起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死死地盯着臧寒中,话语很有蔑视的味道,道:“你们能捣鬼,人家凭什么不成!彼此彼此嘛!谁搞的过谁,那我也做不得主,就看……你们各自的造化啦!”

“大人,您可千万别这样呐,你要是不管了,我们还怎么混……”臧寒中知dào

吴大人最爱听着奉承的话,当下被逼的紧了,不得不使出这杀手锏来缓缓气氛。

可是,这百试不厌的手法今天却失灵了,吴大人没有理会他的话,自顾自地一顺后摆,坐在了太师椅上,也没叫臧寒中落座,就对他说道:“你们怎么混,那是你们的事,我管不着,就压根儿不必我管!晁家现在学的很识趣,晁盖主动提出来要送五千贯现银,明天五十三刻一准送到……哼哼,我倒觉得,他一出手就比你们臧家落落大方的很呐!”

臧寒中一听心里就沉了一半,当下尴尬地站在原地,左右如刺针毡般地左右挪了挪脚,tiantian干燥的嘴皮子,有些吞吞吐吐地为难道:“大人,我知dào

府上办公银子拮据,这个……我们臧家责无旁贷,可是,就怕现在库里头……”

吴县令将手往半空一顿,深深地将臧寒中后半截难言的话又打了回去,喝道:“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不过,还有一件事情要告sù

你,那另外五万旦公粮,明天午时三刻必须送到!”

这话传到臧寒中的耳朵里,心里徒然一抖,仿佛像是没听明白,也似乎觉得这一恍然好像是听错了话一般,瞠目结舌地愣了愣,看着吴县令满是怀疑地口气道:“大人,明日午时三刻送到?”

“对!明日,午时三刻,必须送到县衙,迟一刻都不行!”吴县令干净利落地说了个明白,仿佛像是一计大锤将臧寒中微弱的侥幸一下子击打了个粉碎。

臧寒中陪着笑脸凑到吴县令的面前道:“大人,吴大人~!你也是晓得的,就靠我和那几户人家,莫说五万旦公粮,明天能拿出一万旦都是困难如登天啊!”

吴县令没有瞧他,随手从桌上拿了本公文翻开顾自阅览,头也不抬地道:“又不是我为难你,是朝廷上头的命令,他们眼下就要,难道你要我抗旨不尊?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我是不知dào

,但我告sù

你,我没这个胆子!”

“吴大人,这……这着实一下拿不出手,要不这样,我分赌场的六成干股给您,半点水分不带,您容我半月光景,如何?”臧寒中被迫无奈,狠了狠心咬着牙,却笑着脸说道。

“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么?”

“我哪敢啊,这就是在求您,祈求大人您开恩……就半个月,保证到时送到!”臧寒中拉着一张老脸,那笑容已经很难看了。

吴大人装作没看见他脸色,冷哼了一声,道:“一时拿出不,那好办,还要不要我再告sù

你一次晁盖是怎么搞得,他一家就分摊了五万旦,他被你臧家整得损失不小,这情况了还依旧拿得出来,我就不信,你堂堂大户,以你殷实的财力能拿不出来?分明就是现在混的大了,故yì

摆了难堪,不给本县面子!”

臧寒中心里这下晓得了,多说无益。这吴县令变脸变得这般快,决然不是上面的压力,而是晁家使了好处,让吴县令倒戈向着晁家了,这下自己失势了,那吴县令就是故yì

为难的。

无可奈何的臧寒中暗暗咬咬牙,有些暴躁地小小哼了口气,便低低应了一声是,就退出了衙门去。

可就在臧寒中一只脚刚跨出门外,就听吴大人在里头,悠悠地道:“忘了和你说一声,晁家赌馆的案子本县查清了,实属诬告,当下本县就会返还房地之契,而你……哼哼,自己看着办吧!”

臧寒中愣了愣神,身子僵僵地朝里头拱了拱手,心里顿时有种想一把将这县里狗官掐死的冲动,但是,心里一瞬间见吴县令杀了千万遍,表面上还是隐忍得住了,做了一礼,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臧家大院·前堂】“他娘的,这吴县令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想他当年,敢这么对咱们说话么!吓死他龟儿子。”臧敖骂骂咧咧地在前堂里来回踱步,站到门口指着衙门的方向,骂道:“他这狗官,这般做就分明是在整咱们臧家,这口气,怎么也得想法子挣回来,不然,那狗官还以为咱们真的奈何不了他!”

臧寒中没有说话,只是紧缩这眉头坐在桌子旁边,一手支撑这脑袋,心里深思这什么。

臧敖见爹爹没有说话,心里急躁不安,又骂起来道:“眼看着咱们收了晁家的场子,现在生意做得蒸蒸日上,马上那当铺也收了过来,改了门面便也可以开张,可是,偏偏那狗官变了主意,生生是要断咱们的财路!”

臧寒中没有抬头。

臧敖继xù

愤愤不平地骂道:“现在,进宝赌馆要是关了门,那咱家哪里还养的起这么百十号门客,统统都得遣散,眼下晁家正是招兵买马,这些人投靠到那里,莫说他们收悉咱们家的底子,就是什么都不知dào

,这此消彼长,势力就大大消减了啊!今儿个上午,还有梁山的人来找麻烦,要一百两银子。这梁子要是结下了,那咱们如何在这郓城的地面上立得住脚!”

臧寒中还没哟啃声。

臧敖这里却愈发沉不住气了,紧紧攥着双拳,将这恼怒迁移道晁家的身上,怒道:“这一切,都是那晁盖,买通了那狗官,要不是他,那狗官哪里会翻脸的这般快!不行,这帐还得算在他晁盖的头上!”说道此处,臧敖哼了一声,便迈开大步往外走。

“站住!”臧寒中突然喝道。

臧敖被他爹这一声唬的深深愣了一愣,回头一看,只见臧寒中已经站起了身,沉着一副脸面,道:“你要干什么去!”

臧敖挺了挺胸脯子道:“我带上人这就杀到他晁家去,一鼓作气灭了他们,免得再让他们东山再起!”

“你胡说!”臧寒中有点怒了,道:“就你这点本事,闯到晁家里去,哪里是晁盖的对手,还不是送命的把式!”

臧敖本来心里就有怒,现在听了他爹的一通训,心里愈发不爽了,自觉有理地道:“爹爹,怎么你自打衙门回来就怂了呢!晁盖还是那个晁盖,这短短几日他晁家门客多了不过五人,当初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晁济道,现在就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了他晁盖,只要晁盖一死,这晁家上下就像是失了梁柱的房,必然一夜间轰然倒地!到时候,树到湖松散,就算没有吴狗官,那晁家的买卖不照样得落在我们手里,而且,那是郓城县里就只有咱们臧家最大,料那狗官还不得屁颠屁颠地上门来套近乎!”

臧寒中一拍桌子,骂道:“混帐东西,这时候,哪轮到你胡来!”

臧敖心里不服,说到:“爹!你老糊涂了么!要是现在还不动手将晁家铲除,等他赌馆收回来了,那他的银子来路就又活了,等到那时,他广招门徒,势力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那时候,要想收拾他,咱们可就不容易下手了啊!”

臧寒中怒道:“全天下就你聪明,你当那晁盖是傻瓜么!你想到的,人家一样可以想的到,早就有了防备了,当初那么容易得手,那也因为是晁济道那莽汉当家,现在,晁家不一样了,就冲他今天的这一招,就扭转了势力局面,现在吴大人罩着晁家,晁盖巴不得你现在带上人马去找麻烦,人家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了,现在就等着你往里面转呢!”

“爹,那按你的意思,他们这般欺负人,咱们就这么认了!”

“那能怎么办!明天午时三刻就要五万旦粮草,还不去准bèi

!”臧寒中咬着牙说道。

“五万旦,去哪找这么多!”臧敖瞪起眼有些傻了。

“折算成银子给他送过去,你现在联系那几户相好的商家,先把他们那一万旦的粮食折算成银子收过来。”

“那咱们家那四万旦的呢?”

“哼!”臧寒中咬咬牙,道:“能怎么办,不但要送这四万旦,还要另外取个三千贯现银当做好处送了那狗官,这今后说不得还有起色。唉,将库里有的现银都先取出来,实在还差一些的话,那就先将赌馆的房契押出去!”

“爹!”臧敖一听这话,心里像是掉进了一块烧红的铁,一个劲的疼。

“爹什么爹!现在再不准bèi

,明儿个就来不及了,说不得那时吴县令又出什么花招来!”

第二百六十七章 反间计煽动县衙(叁)

【郓城县·石碣村·晁家庄】当!当!当!

晁家的庄客听见敲门声,迅速爬上高墙上的梯子,探着身子往外一看,赶紧再上门向下招手。不过多时,只听吱扭一声响,晁家的朱红大门就开了。迅速地有两个小厮从里面迎了出来,抱拳一鞠躬道:“啊唷,魏都头!容我到里头通报一声!”说着其中一个小厮转身便快步往里头去了。

魏都头带着两个差役恭候在门口,不需多时,那小厮就回来了,殷勤地迎接道:“魏都头里面请!里面请!”

魏都头二话不说便带着两个差役往里头走,走过了前厅,还没进了堂里,就见晁盖带着几个人从里头快步迎了出来。魏都头顿时脸色堆起可掬的笑容,道:“二东家,又见面了!”

晁盖也笑脸相赔,像是见到了故交好友一般,握了魏都头的手,一面往里面请,一面道:“魏都头此番前来,一路幸苦,不知有什么可以让老弟我效劳的?”

在臧寒中和吴县令交好的时候,魏都头曾经奉吴县令的指令没少找过晁家的麻烦,几乎可以这么说,晁家遭受的处处不公都有他魏都头的杰作,谁知dào

这风水轮流转,现在就该是这晁家翻身的时候。所以,方才在来的时候,魏都头虽是个粗人被人利用,但终究是“人活脸,树活皮”,曾经做绝的事,放到当下来,人家记不记恨,这东西,一直是魏都头所担心的。

可是,晁盖却这般热情相待,实在是超出了魏都头的预料,一时间受宠若惊,心里顿时释怀,有种恨不得立kè

为晁家做些什么事来,好叫这心里也平衡好过些。

于是,魏都头咧开鞋拔子一样的嘴,笑道:“效劳可不敢当,都是为了朝廷,哈哈哈,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恭喜二东家的。”

“哦——!何喜之有啊?”晁盖其实心里多半是猜到了,是那银子和那一步狠招起了作用,但是,当下却不好说破。

魏都头瞧晁盖那迷迷茫茫的样子,便真个像个报捷的先锋似的,挺了挺胸道:“二东家,吴大人已经批示了,将那进宝赌馆重新归于您晁家的帐下,喏,这是房屋地契!”说着魏都头从怀里掏出叠好的地契来。

晁盖没有先去接那地契,而是,先将手一拱,笑道:“都是老兄你帮我的忙,承情之至!来人呐,捧一盘来!”说到这里,晁盖这才从魏都头的手里双手接过了地契来,转手交给管家下去收拾安排。

魏都头笑着被晁盖请到了正厅里来,晁盖令人献了茶,当即便又安排酒席,这时,后面的小厮也按着晁盖的意思捧了一个托盘上来。魏都头在听晁盖那话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其实就晓得晁盖是要意思一番,当时他没有说话,也没客套,这事就这么默认下来了。可是,现在魏都头朝那小厮偷偷望了一眼,却有些吃惊了,那可不是他所想象中的三两五两的份子,而是一个小托盘,上面盖了红布。

晁盖打了个手势,叫小厮送到了魏都头的面前,道:“这是整整五十两,这点意思,还望魏都头不要嫌弃。”

五十两!魏都头在心里不由地打了一个突,暗暗地一算,艹,这一份可比当一年差的俸禄还要多几倍!魏都头心里愈发欢喜了,不由地想起吴大人所言,晁家出手阔绰的很,比臧家大方的多,这番看来果然不错。现在,再火头想想那臧家得势时,只会将他呼来唤去,哪里有这般的款待。

这银子一送,话还没说,这人心其实就已经买下来了。

魏都头笑笑,也就笑纳了。这档子事,就是这么相互笑笑不必说太多,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了。

晁盖隔着一张小桌子和魏都头坐了,吴用在对面的椅子上陪坐。晁盖笑着说道:“今后在郓城地面上混,说到底,还得仰仗您老哥的势!”

魏都头受晁盖这一捧,到此为止,自打进了晁家的门,也不知dào

是他来给晁盖贺喜,还是来给自己找喜事,总之,此刻的魏都头已经是欢乐开怀,笑着道:“见外了,见外了!二东家的事,那就是我的事,以前,是受吴大人这朝廷的令,实在是身在其中,不得自已,但现在就不一般了,我家大人看清了臧寒中那老鬼的真面目,已经不会再助纣为虐。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今后有什么用的找的地方,尽管来招呼!”

晁盖拱手客气道:“那少不得要麻烦魏都头,现在您这么说了,那我可实在是感激不尽呐!”

魏都头笑道:“二当家的这般说,岂不是又见外了。”话说到此处,魏都头高兴,便又多了句嘴道:“再告sù

你个消息,吴大人下了令,要臧寒中明日午时三刻将他所摊派的五万旦公粮折了银子立马送到衙门口来。我看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魏都头话说一半便没有再说,那幸灾乐祸的一笑,让大家顿时明白了,也一同笑了。

晁盖笑道:“那吴大人这般一逼他,那臧寒中在这短短的一天一夜之中要去凑够银子,可是不简单的事啊!够他忙的了!”晁盖说到这里,心里想着臧寒中那张拉的比驴脸都长的脸,心里就偷偷想笑。

“可不是,我方才路过的时候,还专门往臧家去了一趟。”魏都头像是邀功一般的脸色道:“我怕那小子在这时候狗急跳墙,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你说巧不巧,臧敖那小子正纠集了八九十号人出了庄来,正好和我遇上。”

“哦?”晁盖故yì

将眉头蹙起来,一副很担心地样子。

魏都头笑了笑,道:“二当家的你放心,那小子要动你,那也得先过得了我这关。我见那小子去向不纯,便将他呵斥住了,谁想,那小子仗着人多势众,将我团团围了起来。他臧敖做事素来心狠,不过,我魏某人也不是吃素的,我就带着几个差役和那小子争执起来,哼,那小子终究是没种,在臧寒中出来之后就彻底怂了。你放心,我已经警告过臧寒中了,现在我派了四个差役在他臧家门口全天盯梢,只要那小子有个风吹草动,就立kè

会向二当家来禀报。”

晁盖听了慌忙起身,双手抱拳作礼道:“啊哟,魏都头为我晁家如此打算,实在是用心良苦,你让我晁盖说什么好!”

魏都头心里听着舒服,也站起来回了一礼,道:“都是应该的,那臧敖手段毒辣的狠,我再透个底子与你知dào

。”说到这里,魏都头和晁盖坐下来,靠的近了三分。

只听魏都头道:“令兄遇害一事,实在是抱歉的很,但我事后打听,那都是臧敖一手策划的,利用令兄火爆的脾气,故yì

用计将令兄骗出来,半路乱箭射死的。只是,我虽然晓得事情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却一直没有什么证据。”

晁盖听到这里,沉默下来,点点头。

魏都头说过了这一段,便又靠近了晁盖一分,道:“吴大人知dào

晁家受了不少委屈,现在故yì

为难臧家给你出出这口恶气,但是,我也算是再多句嘴——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只要想想法子,不愁找不到他臧家的麻烦。”

其实,就是魏都头不说,晁盖也会这般去下功夫的,但是,这话既然是从魏都头亲口说出来的,那这意思可就不一般了。晁盖笑着拱手道:“高见!实在是高见!”

魏都头见了乘机笑着迎合晁盖道:“到时候晁东家要是有什么需yào

帮忙的地方,就尽管招呼,放心,咱们的交情,做事干净的很,不必麻烦吴大人。”

这话里的意思,晁盖心里一点就通,他需yào

的就是这样,那吴县令虽然现在向着晁家,但是,城府极深,贪心更是不足,如果现在不识时务真将他当做自己人什么都说,那后果可能就会乐极生悲,为今后的发展埋下隐患和把柄,而现在,魏都头这般能够和晁盖主动提出私交,那就好的很,毕竟小角色利用完,要是以后觉得碍事,铲除起来要少许些麻烦。

当即,晁盖笑着道:“到时候,还要仰仗你老兄的威风!”说罢,大家一同哈哈笑了,这事就算是合zuò

愉快,板上钉钉了。

“二东家,酒席备好了。”一个小厮这时上来禀报。

晁盖笑着道:“走,魏都头,咱们哥儿几个好好喝上一通!”

“怎么不好,上次我来时,那是令兄请我在庄上吃的第一通酒,那酒可醇香的很呐,都是咱自家酿的么?”魏都头话里行见不忘和晁盖套近乎。

晁盖点点头,笑道:“都是老窖里头的存货,一直都是只供自家摆宴时吃,如果都头喜欢,那我就差人送几坛子到府上去。”

“哎呦,那岂不是夺人所爱!不敢,实在不敢啊……”魏都头说着连连摆手。

晁盖见了魏都头这个样子,便知dào

他的心思,便道:“吴用,劳你和下面说一声。”

吴用知dào

晁盖这是故yì

使他脱身,于是,便一声应了迅速出了二门来,在后院里将史进和阮氏三兄弟汇集在一处,笑着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众人听着眼里顿时闪出欣喜的神色,都不约而同觉得这里头有机可乘。

吴用此时也笑了,胸有成竹地沉了声音道:“我有个计可以将臧寒中逼入绝境,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第二百六十八章 巧预谋以牙还牙

【郓城县郊区官道某处】伴随着哼哼唧唧的小曲,一辆满载黑色封口大箱的车马悠悠从大道的另一侧过来,臧敖抱着一条腿的膝盖坐在车辕上,另一条腿自在地放在车边上荡悠着,身旁快步走着七八个臧家的门徒,车后亦是随着十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一同押车.他们个个手里提着朴刀,随着臧敖哼着的小调,闷声闷气地走在道上。

这前有开道,后有收尾,臧敖还亲自押车的势气,显然这车上的那几口黑漆大箱里是价值不菲之物。而此行,臧敖之所以得yì

到忍不住吹起小曲来,那也是因为,经过臧寒中一夜的思想教育,臧敖终于晓得他爹的把戏,也明白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的道理,当下虽然是将大半家底都捐了出去,可是,等吴县令见钱眼开之后,再次强强联手,那要搞垮晁家还是指日可待的。等晁家一倒,就凭臧家在这郓城县的势力,那是别的富户所远不能及的,到时候,他臧家垄断了郓城县来钱快的买卖,那恢复原来的家底那岂不是也易如反掌。

在臧寒中看来,眼下就是在利用吴县令好钱如命的脾性,两家在背后拼钱,谁拼得到最后,谁才能是真zhèng

的赢家。而当下脑子开窍的臧敖更是胸有成竹,毕竟那晁家经过前一阶段的打压,家底薄了不少,要是真的拼起钱来,估计撑不了多久。这边只要臧家沉得住气,横一条心拼下去,那便晁家自然会被拖垮的。

臧敖一想到晁盖要典房当田的落魄样子,心里就高兴的像是要疯狂了一样。在臧敖的心里,已经不止一次的想,等晁盖被逼到卖房卖田的时候,他一定要热热闹闹地搬进晁家的宅子里去,并当着晁盖的面把晁家的横匾摘下来砸个稀巴烂。

就在臧敖坐在车上想得正美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官道树林茂密的某处微微探出一支毫不起眼的“竖笛”来,仔细地瞄准了臧家驾辕的那匹黑马,猛然间吹了一口气,这无声之间,一支堵在“竖笛”里的细小吹镖顿时朝着那边飞去,不偏不倚地刺在了那黑马的右臀上。

那驾辕的黑马臀部吃痛,不禁荡起前蹄一声嘶鸣,将此时坐在车辕上,毫无防备的臧敖一股脑闪下了车去。

臧敖重重地戳在地上,吃了满嘴的黄土,等被众门徒焦急地扶起身来时,臧敖愣神一瞧,只见那载着银箱的马车已经绝尘而去。臧敖心里一紧,不由地发起了少爷脾气,急不可耐地吼道:“马跑了,傻愣着干什么!给我把它追回来!都去追!快追!”

臧家门徒一瞧,也顾不得臧敖了,顿时都撒腿朝着马车逝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臧敖见众人都追去了,一个人拄着手里的朴刀站在原地,揉了揉甩痛的膝盖,心里对那黑马一个劲的死骂。

此刻,藏身暗处的那汉子看着臧敖一个人在那里气急败坏的样子,实在有些说不出的高兴。

此刻在官道外不到三里地的地方,史进和晁盖站在官道两步的密林里,安静地等着。而此刻坐在树下的阮小七耐不住了,站起身来,来到了吴用的身边,悄声道:“教授,你这招行么,五哥在那边不会没得手吧!”

吴用直勾勾地拿眼透过枝叶瞅着官道的来路,将手按了按阮小七的臂膀,道:“稍安勿躁。”

“你瞧!”史进眼力过人,第一个看到了那马匹的踪迹。

阮小二闻声顿时嗖地一声扯了一卷粗绳就窜出了密林,两腿叉开分立于当道,果然听得马蹄的轰鸣伴随着车轮下滚滚扬尘朝这边过来。

阮小二嘴角微微一咧,瞅准了时机,便大喝一声,立马将手中的绳索用力抖开,犹如流星损落一般,那打了死结的套索准准地将那黑马的马头套了进去。阮小二见一招得手,晓得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制得住这黑马的时机,于是当下赶紧一个起落,扯着另一端的绳头在几棵树之间兜了两遭,而与此同时,阮小七也冲了出来,拿着一支端口削尖的长棍朝着那滚滚不停的车轮就搓了进去,一举刺入地下。

但毕竟那车马的冲劲不小,只听嗤啦一声,那根长棍就被绞入车轮,轴辐断了两根,那长棍在断折在一边,而此刻,车马同样受阻,这速度就瞬时间剧烈减缓了下来。史进和晁盖这时也冲了出来,两人都是神力,一人一边硬生生地将那马车给制服在当地。

等马车在这边一停稳了,吴用就带着晁家的十几个门徒快速地牵着另一辆车马来也冲出道来。

“快!赶紧把箱子换了!”吴用一面指挥着众人将臧家原来的箱子抬下来,一面将晁家备好的那几口箱子原模原样的放了上去。

过不得一时半会,就妥妥当当地将下箱子彻底掉了个包,而此刻,阮小五也驰马奔了过来,道:“快些,臧家的人马上就要追到这里了。”

晁家的人将臧家的马车迁回大道上,将道上的痕迹收拾妥当,便朝着那马臀上轻轻一拍,臧家的那黑马也乖巧得很,顺从地慢慢悠悠拖着那车走了起来。

“快扯,臧家的人来了!”放哨的阮小七从树上下来,晁家众人便赶紧带了家伙赶着车马向路边林子深处去了。

走了没多久,果然臧家的众门徒就追了上来,远远地看见那黑马拖着车慢悠悠地还在前行,便扯着嗓子向后面叫嚷起来:“快看!它在那!找到了!找到了!”

众门徒一伙而上,将那车马控zhì

住,停在远处,几个殷勤的门徒立kè

原路返回,不许多久便将气喘吁吁的臧敖架扶着接了过来。

“累死我了!嗳,累死我了,嗳,嗳!”臧敖喘着粗气,一看这马车,顿时将身边两个架着他胳膊的门徒推开,摇摇晃晃地走到那黑马身边,拿手指着它道:“你这黑毛畜生,再敢乱跑,看我不宰了你!”

接着臧敖拍拍那黑漆大箱,缓缓吐了口气,一颗心又放回到了心里,道:“还好,银子都在,银子都在。”接着臧敖一屁股坐上车辕上,指着那黑马又骂道:“再敢掀了老子下来,老子就真拿你开刀!”

说着臧敖一挥手,对着那些累了个半死的门徒们喝道:“快点起来,打起精神,赶紧走!”

【郓城县县衙前厅】“哎呦,二东家,这刚刚午时你就到了,很准时啊!”吴大人和魏都头拱着手带着十几个差役迎接出大门来。

晁盖也笑着拱拱手,道:“给大人办事,必须得妥当,这不,都在这里了,来人都将箱子卸下来搬到院里来给大人过目!”

说着七八个晁家的门徒立kè

动手将车卸了,将那一箱银子抬了进来。

晁盖笑着道:“请大人查验!”

吴县令此刻的心来早就乐翻了天,这么一大笔银子在手,那还有什么好说,于是,当下和晁盖客气道:“晁东家,你办事,我素来放心!查验我看就不必了!”

晁盖看着吴县令微微笑了,道:“嗳!吴大人信任晁某,那是晁某我的荣幸,但是,这钱上的事,还是看看为好。”

吴县令点点头。

晁盖一挥手,两个门徒便将漆黑大箱打开,一层一层将码放整齐的银盘端了出来。那上乘的颜色,将吴县令的两双狗眼看的直勾勾,不由地搓着双手,有些像是白日做梦般不敢相信眼睛似的微微摇头,叹道:“好家伙,好家伙!”说着迫不及待地拿了一枚银元宝在手里摸了又摸,掂了掂分量道:“晁东家办事,果然实在,好!”

晁盖满yì

地一挥手,晁家的门徒将银子又装回箱子,交付到差役的手里。

而就在这时,远处一阵车马的声响,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大伙人也远远地来了。一个人远远地从车上跳了下来,快步奔到吴县令的面前,双手一抱拳,道:“吴大人,午时三刻,一刻不多,一刻不少!”说罢,臧敖瞅见差役面前只有孤零零的一口漆黑大箱,抬起他那三角眼得yì

地蔑视了晁盖一眼,便转身道:“晁盖!好久不见呐!”

晁盖见臧敖这得yì

自大的样子,显然他现在还不知dào

自己的箱子已经被掉了包,于是,晁盖也笑着面对臧敖,道:“好似好久不见。”

“怎么着?你们晁家不是相来不愿与衙门合zuò

么,今儿个怎么也屁颠屁颠来送银子了?”臧敖笑着掏挖着晁盖。

晁盖没有和他怒,脸色一如平日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家底薄了些,但是,这意思却不能少。”

臧敖故yì

直直地撞开晁盖的肩头从他面前走过,踱步到晁家献过来的那口漆黑大箱面前,道:“超东家的意思是,你现在是俊杰,你大哥晁济道不是俊杰咯?哈哈哈”臧敖抓住晁盖话头的漏洞故yì

揭晁盖的伤疤,晁盖暗暗地咬了咬嘴唇,没有哼一声。

那臧敖不依不饶地继xù

挖苦道:“谁不知dào

你晁家家大业大,就拿出这么一点意思来孝敬吴大人,是不是也太寒碜了些!”说罢,臧敖觉得自己的好戏就要上演了,这对比之下,吴县令才会更买他臧家的帐,于是一挥手大喝道:“来人,把咱们的那点意思也抬上来!”

晁盖心里暗暗笑了,他也知dào

,一场好戏真的要上演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巧预谋以牙还牙(贰)

臧敖很是兴奋地撇了一眼晁盖,便走到大门边上来,挥着手脚道:“那几个手脚利索些,快点将箱子搬过来,对,对,对,就放到知县大人的面前。”

臧家的门徒抬着八九口大箱子,往县令的面前稳稳放了。臧敖看着这便堆叠成一座小山似的气势,再看晁盖那边只有一口的箱子,顿时心里愈发得yì

了,不由地暗暗心道:晁盖,拼命,我不如你,但是,要说起这拼钱来,你却就不如我了,咱们看看谁会最终拖死谁!”

“吴大人,这里是那五万旦公粮折合的银饷,另外,这两箱子,是我们臧家知dào

县令大人您办公拮据,特意来孝敬您的,希望吴大人笑纳,万万不要推辞啊。”说罢臧敖一个人笑了。

吴县令挂着笑容,心里也欢喜了,心想,当初来郓城县的时候,这两大家族谁也不来巴结,落得本县倒像是破落户,现在两家争相巴结送礼,为的不就是我向那边偏心么,呵呵,这银子会越来越快的,好,好,好,这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吴县令心里美滋滋地想着,一挥手,道:“那抵兑公粮的银子抬到县库里面去,叫钱粮师爷来当面合算清楚了,就没事了。”

臧敖方才见晁盖在吴县令面前开箱验钱,当下,心里很是想借着这几箱银子深深地刺痛下晁盖的眼睛。于是,便大咧咧地一摆手道:“何须到后堂去,在府衙门口,难道还有人敢欲行不轨么?莫说他们不敢,就是他们敢,有我臧敖在,他们要打吴县令的主意,也得先踏着我的尸首过去!”

吴县令听得这话心里高兴,如今能制得住这臧敖,以后这郓城县再也没有什么大户可言,这一切还不都是他的了。吴县令高兴地像是要过年了似地道:“有你这句话,本县就够了,哈哈哈!好,开箱子,也开开眼!”

臧敖一摆手,喝令两个臧家的门徒将那黑漆大箱打开了,众人屏住了气息往里头一瞧,嚯,好家伙,银元宝打得面面闪亮,这么一揭开将众人的眼都闪了一闪。吴县令看着这么多的银子,心里就痒痒了,不禁搓搓手,高兴的改了称呼,道:“臧少爷这一出手,果然比以往气派多了,让我情何以堪?哈哈哈!”

“大人不必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咱们的路还长,这都只是个开始。”臧敖的话说得很深,听到吴县令的耳朵里是别有一番滋味,很是舒服。但是,站在一旁瞧着热闹的晁盖却没有一丝的紧张和尴尬,反而仿佛现在受好处的是晁盖似的,一脸的笑意毫不张扬地摆着。

吴大人笑着凑近了那箱银子,拿起一个来捧在手里,像是捧着自己祖宗的牌位似的小心翼翼,可是,就在众人陪着笑脸之时,吴县令的脸色却缓缓地沉了下来,将那银子在手心里掂了掂,眉头就皱了起来,众人一瞧吴县令这晴天转阴的脸色,多多少少觉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魏都头看着吴大人将手里的银元宝突然捏紧,双眼直勾勾地瞪着臧敖,像是要酝酿怒气似的,于是,他也从那漆黑大箱里头拿了一块银元宝,在手里掂了掂,也觉察出了猫腻的所在,这分量似乎不够啊,为了确认真伪,魏都头将银元宝放到嘴边上一咬,莫说留下什么牙印,整个元宝都憋了一小半,魏都头瞬时明白了,就说这分量怎么不够呢,半天是在打造这银子的时候就是打了一层壳子!

魏都头不等吴大人下令便唰地一声将刀抽出来,架在臧敖的脖子上,而在县衙门口的那些衙役一看,也纷纷拔刀出鞘,将没有缓过神来的臧家众人都团团围住。

臧敖瞧着这等架势,愣是将一双三角眼瞪得牛头大,有些不知所措地道:“魏都头,你这……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哼!你把吴大人当傻子耍弄么!”魏都头大声呵斥道:“敢拿这等成色不足的银子来抵兑官粮,还好,吴大人明察秋毫,识破了你的伎俩,不然到时候送到上面去,还不是要我们大人受你的害,臧敖,没想到你真的这般毒辣!”

“我……我没有,可能……”臧敖心里有些底虚了,说实话,臧家确实有一匹成色不足的银子,但是,那些银子另有他用的,或许,是装错了箱子,于是,便道:“可能是一时疏忽,我换了两箱再给大人您送来,但,那抵兑官粮的银子我万万不敢失误,还请大人明察!”

吴县令粗气从鼻头一哼,道:“来人!将那些箱子都打开,给我验验!”

“是!”后面的差役上来几个,将那几口跺在一起的银箱都打了开来,将那银子往手里一掂量,立kè

将那银子抛下,道:“大人!这银子也是假的!”

“哼!”吴县令顿时毛了,拿手指头直直指着臧敖,怒道:“你还怎么解释!”

“我……我……这,这不可能!”臧敖此刻急了,哪里还顾得上魏都头那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刃,拿手格挡开来,便往那几口大箱子边上跑去,左右抓了几个在手里一掂量,脸上的颜色就黑了下来,他疯狂地将所有箱子都打开,将里头的银子都抓了几个,再这么一掂量,臧敖的心就彻底地沉了下来。臧敖万万没有想到,他也万万想不到,为什么自己亲自安排放进去的银子,一拿出来,却变成了这样只剩壳子的摆设。臧敖将手里的假银子往地上狠狠一摔,心里气急败坏,几脚将那几口箱子都踹翻在地,余光里偶然瞅见晁盖脸上微微荡着笑意负手站在一旁,这火气腾地就上来了。心里暗自道,一定是他搞的名堂!你叫我死,我也不让你好过!臧敖将心一横,顿时从身边门徒的腰间将朴刀抽出来,咬着牙便直往晁盖的面前冲,可是,当臧敖刚冲到晁盖的面前,阮小二便从斜地里插手进来,也不必拔刀,抬腿只那么狠狠一脚,就将臧敖踹飞出去,戳了三四步甩在了县衙大门的台阶下。

臧家众人一直都受差役的包围,哪个也只是干看着,没有人能过去扶他一扶。臧敖跌了个狗啃泥,心里不悦,打算爬起来再来过的时候,魏都头眼疾手快一脚一步赶上,将锐利的刀锋架在了他的脖颈上,那凉飕飕的感觉,让臧敖一瞬间清醒了,也乖多了。

【石碣村臧家庄】在午后的时候,臧寒中突然听得有臧家的小厮惶惶急急的回报,说银子遭人算计了,而臧敖都被押在了县衙里,于是,也顾不得多说,立kè

收拾了府库里仅存的那些维持全家度日的银子,便赶紧往衙门赶。吴大人被臧家一再欺瞒,心中很是不爽,开始闭门谢客,但臧寒中这老汉最懂粘人之道,就这么跪在门口一直等,最后好不容易好说歹说,让县令收下了银子,暂时赎了儿子臧敖出来,并答yīng

一两天内一定将抵兑官粮的银子补上来。

就这么着,臧家父子才带着一车假银子,一路憋屈的回到了臧家庄上。臧家父子憋了一肚子的火,当晚不吃不喝,两人都在书房里闷着。臧敖仔细地从筹备银子开始,到押送道县衙大门,这么一路地想过来,突然觉得问题出在了哪里。

臧敖突然站了起来,双眼冒火地道:“晁盖!你欺人太甚!”

臧寒中早就不耐烦了,现在丢了这么一大笔银子,几乎是将整个家底都折腾干了,剩下的也就是赌馆的地契,和现在臧家庄的房契还有几十亩良田了。当下一拍桌子道:“咱臧家与他,势不两立!”

“不共戴天!”臧敖跟着老爹一起怒道,可是,现实还是要面对的,他低低地问道:“爹,咱下一步怎么办?”

臧寒中听了,深深叹了口气,颓废地跌坐在椅子上,没了回应。

臧敖一看爹爹也失了主意,当下将心一横,提了壁上放着的朴刀便又往外去。

臧寒中一看臧敖又失心犯了急,当下跳起身来,一把将朴刀夺下。臧敖见刀被夺了,一时心急复手过来要抢。臧儿子的举动瞧在眼里,劈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臧敖顿时愣在了当下。

臧寒中深深地吐着气,道:“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要沉住气,动脑子!不要动不动就拼命,现在的风不是顺着咱们的,动武只会给人家留下把柄,吃大亏!”

臧敖不说话了,心里其实很是不服,当初就是忍,现在还是忍,他不知dào

这样落魄的程度难道还不是底线么,究竟要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喏!”臧寒中取了臧家在郓城县里赌馆的地契交到臧敖手里,道:“把他兑成现银,咱们臧家经过这一劫,已经是徒有空架子,没什么银子了,救救急吧!”

臧敖看着手里的地契,心一瞬间被狠狠的刺痛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两转,还是咬着牙咽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章 巧遇某以牙还牙(叁)

“爹!”臧敖回过神来,面对臧寒中一字一句地道:“至于如此么?就短短这几天,咱们臧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唉……”臧寒中叹了口气,这一刻,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道:“时运不济。”

“爹,您的意思,就是要这么消沉下去么,就这么任由晁盖欺辱下去么!”臧敖心里桀骜不驯的性子渐渐地上了脑来,对他爹道:“咱们现在底子都是被那狗官给削弱了,但是,眼下门徒还有,咱们的势力还有,即便是一个空架子,但好歹,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咱们还可以和他们硬碰硬地来拼一次!我就不信,咱们弄不死他晁家,等到晁家倒了台,那吴狗官还不得乖乖听咱们的摆布!”

臧寒中摇摇头,道:“时运会转的,咱们要沉得住气,蛮干永远都是不行的,我倒是琢磨了一个法子。来说与你听。”

臧敖向来觉得爹爹足智多谋,原先不留痕迹地杀了晁济道,能够借刀杀人地夺了晁家在郓城县的资产,那都是靠着臧寒中的计谋。现在臧敖听得爹爹说心生一计,当下一改愤青的脸色,两眼在那一瞬都冒出了光来。急忙俯身到爹爹的面前,屏气细听。

臧寒中面无表情地道:“你差人写两个帖子,说明日风轻云淡正适合郊游打猎。我们约吴大人和晁家一起去打猎,地点就选在石碣村西南的那片大密林里。到时候,你这般来做……”说着臧寒中压低声音,将全部的计谋和盘托出。

臧敖越听心里越激动,最后不但嘴角咧开了,就是眼角都微微弯了起来,最后听罢全盘策略,不由地地赞叹道:“爹爹,妙计!你简直就是诸葛再世,又您在,我看晁盖就是三头六臂都奈何不得咱家!哈哈哈,妙计!”

“被高兴的太早,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里头的变数多的很,要想十拿九稳地成功,现在就要早早去准bèi

,切记,要保密,要小心!”臧寒中有些担心地最后嘱咐这儿子。

臧敖点点头,兴冲冲地就大步流星地去了。

【石碣村晁家庄】“哈哈哈,军师就是军师啊,臧家这回哑巴吃黄连,就是有苦都说不出!这么多银子,这笔买卖还真是划算啊!”阮小二捧着一把大个儿的银元宝,看着大笑起来。

“是啊,这么多银子,就是把湖里的鱼都打起来,也买不了这么多钱啊!”阮小七看着这一箱箱的银子,眼都直了。

“这一箱子里头是三千贯白银,哥几个均分!”晁盖笑着走了过来,说道。

“啊?!”阮氏三兄弟听得惊讶,不由地愣了一愣。

阮小五赶紧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猛然地甩甩头,顿时脸上露出最原始的欢畅笑意来,高兴地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吴用看了笑了道:“那还能有假,晁天王既然都说是咱们大家的了,那就是咱们大家的,我邀请你等来,不就是为的大秤分金银么!”

“谢军师!谢晁天王!”阮家三雄这一刻心底彻底乐开了花。

“怎么样?”晁盖笑着继xù

道:“我这是借花献佛,倒是黄家破费了,说不得臧家爷两现在正拿着那一堆废银,在家里大发雷霆呢。”

“哈哈哈!”众人经晁盖这么一说,都不由地浮现出一副臧家父子那气到发疯的样子,大家一时都忍俊不禁,大笑出来。

“哥几个以后,标着膀子干,以后的路还长的很,会越来越舒服的,咱们就小秤分金,大秤分银!”史进这时候也笑着站了出来。

晁盖搭着史进的膀子,也附和道:“兄弟说的对,臧家现在家底也折腾了个差不多了,弄垮他,指日可待!”

【郓城县府衙】夜幕降临,吴大人今天虽然被臧家那一出风波搅合的不甚顺畅,但毕竟还是得了晁家不少银子,心里舒坦的很。好好的开宴吃了一顿后,和魏都头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坐在了书房里闲聊。这话头一开,就感慨了起来,从他们刚来到郓城那时的困苦说起,说到现在的富足,两人心里都是一阵的唏嘘,但是,眼看着好日子已经来了,心里更多的是幸喜。

当吴大人将话头扯到以后要再接再厉,想着法子多弄银子时,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如何去把握一种平衡,让晁臧两家从百姓那里收刮苛捐杂税,而他在上面坐享其成,这般一来,他的日子就好过的多。而谈到这里的时候,就有些烦了难,因为眼下的情形,实在不是朝着这边发展的样式。

“他臧晁两家唱对台戏,咱们可是没少给臧寒中撑腰,可是,自打他得了势,竟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起咱们来了!”魏都头见吴大人说到这里,也不由地多了一句嘴,毕竟他收过晁家的银子,虽然他注定要跟着吴大人随风倒,但是,私下里还是多多少少要替晁家说说有利的话,魏都头,道:“他这般不把咱们放在眼里,真是自不量力!咱们对臧寒中不得不留一手!”

吴大人听了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端起杯碟呷了口茶,这才缓缓地道:“今日这事,我现在细细想来,怎么也觉得很是蹊跷,臧寒中抠门是抠门,但是,做事谨慎。要说他在账目上做做手脚,这个我倒是信,但是,今天跟我玩这一套猫腻,说真的,我料他还不敢!”

“您的意思是,怀疑晁盖在背后搞得鬼?”魏都头试探着问道:“可是,咱们的差役在臧敖背后盯梢,也没见晁盖耍什么花招啊!”

吴大人小心翼翼地放下杯碟,道:“晁盖有没有搞鬼,现在断定还为时过早,不过,这般看来,我倒是觉得,晁盖这人绝对不简单呐!”

当当当!

“大人,臧家庄的臧敖求见!”隔着书房的门,一个差役的声音紧贴着传了进来。

吴大人抬眼和魏都头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是好奇,这臧敖此番前来是为何事,两人虽然没说,但是,都在心底里默默揣测了一下,没什么结果。吴大人一扬声音,道:“叫他进来!”

过不多久,门外就又是当当当的一串敲门声响。

“进来吧。”吴大人悠悠地应了一声,便也不理臧敖,收束了目光,端起杯碟,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这杯中的龙井上。

臧敖闻声推门进来,亦步亦趋地走到了吴大人的面前,深深做了一礼,道:“吴大人,深夜打扰贵府,实在冒昧的很。”

吴县令撇了他一眼,无精打采地问他道:“既然知dào

冒昧得很,那还进来干什么?有什么事不能明天上了朝再说。”

臧敖听着这话不太好听,但是,却陪着笑脸道:“明日风轻云淡,正是打猎的好光景,小的为今日疏忽一事,前来谢罪,特地在石碣村郊外安排了一场狩猎,还请大人您,万万不要推辞。”

吴大人听着笑了一声,回头和魏都头对了一个眼神,似有询问之意,魏都头也觉得这个中意,便微微也笑了。

臧寒中善于察言观色,臧敖耳渲目染也多少抓得住其中的要领,当下,一看这两人的眼神交流,便立kè

乘热打铁,将背上的一个包袱解了开来,瘫在吴大人的桌上,道:“大人,明天您来了,这些就是权当是狩猎的补给。一点意思,大人千万莫要推辞。”

吴大人看了看这包袱里的银子,拿手掂了掂,这回是货真价实的,于是便笑了,道:“好说,好说,你回去告sù

臧寒中,明日天明我一准就去。”

臧敖听罢也笑了,道:“谢大人!谢大人!”

吴大人说着又意犹未尽地呷了一口龙井,等着一口品过了,看着面前略略有些尴尬的臧敖,便问道:“我都答yīng

了,你怎么还不走呢,莫不是,事情办完了,就想着要把银子再带回去吧!”

“哪能啊,吴大人说笑了,我方才只是再想一件事,给忘了神。”

“哦?想什么想的这般入神。”

臧敖摆出一副虔诚的样子来,开口道:“我只是在想,有您这样的好官,我们臧家和晁家才能和好如初,这般闹了已经是些时候了,我爹想过了,这般闹下去,有损大人你在中间调停的好心,所以,打算化干戈为玉帛,这次您看,是不是连晁家也一并请上。”

吴大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如何不好?你能这般想,我就很高兴。”

“虽然……眼下,我虽有此意,但是,却怎么好开这个口呢……实在,没得办法。”臧敖一顿一叹地道。

“兜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我算是晓得了,你不方便开口,不就是这么回事么,这个口,我方便开,怎么样?”吴大人面无表情地道。

臧敖心里欢喜了,嘴角微微地勾起一个神mì

兮兮地弧度,因为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臧敖一字一句地道:“多谢大人的好意!臧家感恩戴德!”

哈哈哈哈!吴县令也笑了,他不是为这打猎的事欢喜,而是在隔着肚皮的心里,已经明白,这臧晁两家根本就不会和解,所谓的和解不过都是幌子,实质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两败俱伤这才是吴县令最想要的,也是最希望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巧预谋以牙还牙(肆)

【石碣村郊外密林】这一日清晨,天气分外的爽朗。柔和的晨曦将密林照耀的通体碧透,这一望过去,仿佛像是一座翡翠雕刻的林子立在了吴县令的面前。吴县令听着鸟鸣婉转响彻在半空,深深一嗅,满腔清新,这般悠哉的一个所在,真当是公事闲暇之余的好去处。

当下,就在这密林的边上,臧寒中早就差人打扫出一块草坪来,放置了几套桌椅,支起了亭盖,桌上摆着各色瓜果,当然,臧寒中这察言观色之人自然是晓得吴大人的喜好,特别的令下人从宅子里带了一个小炭炉子来,专门就是为县令大人烫上好的龙井之用。而那套盛放的茶具更是考究的不能在考究,就连那托盘都是根雕中的上等。吴大人悠哉悠哉地品着龙井,把玩着手里的茶具,很是爱不释手。

就在臧寒中陪着吴大人喝着早茶的时候,远处也渐渐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臧寒中抬目远眺一瞧,远处竟然来了四匹快马,臧寒中眉头微微挑起来,嘴角勾勒了起来,心里暗笑了一声,便一本正经地对吴大人道:“大人,晁盖来了,我去迎迎他们。”

“尽地主之谊,去迎迎也是应该的。”吴大人眼都没有抬一下,都沉浸在这龙井的滋味里了。

臧寒中将吴大人的这副态度瞧在眼里,心里暗暗发笑,但是老狐狸的脸面却深得很,没有一丝显山漏水,挂上一张笑脸便快步带着儿子臧敖朝着晁家等人所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啊呀,晁员外,就等你咯,就等你咯!哈哈哈!”臧寒中假惺惺地露出一副相见甚欢的姿态来,请了晁盖下马便一同往吴大人那边走。

晁盖也陪着笑脸,将手一抱拳做了一礼,对着臧寒中和吴大人道:“恕罪,恕罪!让您久等了。”

“呵呵,晁员外能赏脸前来,那就是给我臧家脸面了,哪里说得这般见外的话,来来先吃茶,先吃茶!”臧寒中笑着亲自拉开一张椅子请晁盖坐。

晁盖连道不敢当,这才缓缓的入了席。

“晁东家,臧家够意思,这天气也很是不错,你能前来,我更是满yì

的很。本县有你们两家大户,实在是有幸的很呐!”吴大人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晁盖道:“咦,晁东家,既然是打猎,你的弓箭呢,怎么没有一并带过来。”

晁盖笑笑道:“为这趟打猎,我是在家挑来挑去,可是就是没有一张顺手的弓可使。弓都没有,光带箭来也实在是不合适。我听闻,臧敖善于齐射,手上良弓极多,这不是,就厚着脸皮,来借一张权且用用。不知dào

,臧员外……”

“好说,好说,就是一张弓的事。”臧敖笑着便将手一挥,道:“来啊,把我那张十旦力的雕弓拿过来,借与晁员外试试!”

一个臧家的家丁很快便双手捧了一张漆黑的大弓过来,晁盖离席接在手里,笑道:“还得向臧兄借一壶箭。”

“喏~!”家丁一同将一壶箭羽送到了晁盖的面前,晁盖从箭壶里抽了一支箭,搭在漆黑的强弓上,离席走了约有七八步的模样,顿时双臂灌力,将强弓拉成了满月,晁盖故yì

冲着百步外的一颗小树根处,大喝一声“着!”,那箭羽嗖地一声便往那边去了。

扮作晁盖家丁的阮氏三兄弟站在各自的马上,一手搭着凉棚,一手远望,只见那箭羽果然不偏不倚地刺入了那小树上,于是,当下大声喝彩道:“射中咯!射中咯!”

那边距离甚远,吴大人虽然瞧不见,但是,他听得晁盖射中,众人喝彩,这气氛一欢腾上来,自己心里也来了劲头,笑道:“晁东家,好本事,走,咱们到林子里去!”

于是,吴县令和臧、晁两家都纷纷上马,车仗留在了原地,二十多差役骑着马紧跟在吴县令的周围,护着吴大人的安全,而臧家为了避免意wài

,更是调来了三十多号人马紧跟在身后。

这边众人刚刚骑马离开,那边百步之外的密林里就有了动静,一处树枝微微晃动之后,史进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晁盖那支射在小树上的箭雨拔走了,史进远远看了一眼这边众人骑马跃入林间,不由地笑了一笑,便瞬时间又闪入密林,消失了身影。

众人穿林而行,阳光透过枝枝叶叶,落下无数的光斑来,行走其中顿觉似游仙境。

臧敖方才见晁盖搂了一手,暗中夺了自己的风头,当下松开缰绳,一马当先行在前头。臧敖力求胜过晁盖,争着抢着想要夺了这首猎的头筹,于是,那双三角眼灵动非常。马头被臧敖调拨了两回,便在密林草深处瞅见一只灰毛短尾的兔子,臧敖哪里肯放过这样一个机会,顿时右手从腰间取了一支箭羽,搭弓上箭,觑准了那野兔便放手射去。

吴大人只听臧敖在前面大喝一声中,便循声望去,臧家的小厮动作甚快,已经跳下马去,快步将那射中的兔子拎了过来,一面往过走,一面喝彩道:“打中兔子咯!打中兔子咯!”众人见了都纷纷喝道:“好箭法!好箭法!”

臧寒中一瞧,满眼都是得yì

的神色和吴大人对视了一眼,道:“大人,咱们往那边去,那里头还有孢子!”

吴大人听了便也跃跃欲试,于是道:“好,咱们走!”

“大人!”晁盖驰马过来,横在吴大人的马前,道:“大人,前面的林子可就深了,我看,还是不进去了吧,一旦有个差池……”

吴大人眼睛眨巴眨巴,心里觉得晁盖说得有那么些道理,可是,正当他犹豫不决,还没来的及开口,只听的臧寒中就在侧旁道:“晁东家,林子是有些深,但是,好猎物都在里头猫着呢,如果不进去,光是在这外围打打,岂不是无趣的很,再说,有你我两家护着,就算半途遇上歹人,那也定会死命护大人的周全,你说是不是?”

晁盖笑笑,点点头,道:“臧员外这道理说的极是,可是大人你看……”

吴大人被臧寒中这话给说动了心,当下也笑着道:“本县胆子不小,倒不怕什么歹人,何况,咱们有这么多人在,只要不是两位有心设局来害我,那还何惧之有?”

“不敢!不敢!”晁盖和臧寒中听了都赶紧摇头:“我等誓死保护大人周全!”

吴大人听了哈哈大笑,道:“走!”

于是,这一行人便打马缓缓向前,直往那林子的深处去了。臧敖一如既往地走在前头,只是,这样一个方向却是他精心安排好的,他见大家上了道,心想一定是父亲那便说动了吴大人,现在,一切按计划行事,晁盖每往里走一步,离死就越近一点。想到这里,臧敖心里快意了,整个人都快轻飘飘的飞了起来,他得yì

地回头暗暗瞟了一眼晁盖,此刻的晁盖还在陪着吴大人说笑。

臧敖往前驰马走了两步,看见前面一棵碗口大的树干下,小小地刻着一个三叉戟的标志,臧敖瞧着不由地乐了。这是他事先安排好的地点,又此开始进入的地方,便是晁盖的绝地,臧敖已经斗全全安排好了。臧敖在这一夜间里,都不知dào

想了多少次晁盖中箭的情形:那两个在暗中安置的手下,缓缓地将弓箭搭上,在密林的某处,悄无声息地盯准了晁盖的前心,只要轻轻的那么一松手,嗖嗖两箭,便会顿时刺穿晁盖的心窝,从那一刻起,郓城县的大局就这么定了!

臧敖重温了一遍遐想,心里热血沸腾,越往前走一步,就越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兴奋。

而就在众人缓缓前行的时候,在密林的另一端两个黑衣人也按着预先的指令,埋伏到了指定的地点,远远地看着五十步开外缓缓前行的众人。那两个黑衣人眼眸锁紧,盯住了晁盖的动向,便从箭壶里各自抽出一支箭羽来,悄悄地搭在长弓上。可是,还不等他们将弓拉满,突然耳边迅疾掠过意丝风声,还不及他们回头,紧接着那边便有人吃痛大叫。

两个黑衣人定睛去瞧,只见县令大人已经匍匐在马背上,众人慌乱地来救,随行的差役则是大喊着“有刺客!快搜!”,疯了一般地朝这边过来。两个黑衣人看着这形势不太对头,顿时也顾不得再射晁盖,惶惶忙忙便收了弓箭,转身飞奔逃匿。

可是,刚跑了不过几步,脚下便不知被什么东西突然缠住,去势一时难控,顿时中心全失摔在地上。

魏都头冲在最前头,听得那边有好大的动静,便二话不说带着差役几个起落便冲到了那边。两个黑衣人一看官府过来,挣扎着便要起身,不想那官差来的极快,当面就被官差一脚踹翻在地。而就在这要紧的关头,臧敖心知坏事也快步紧随魏都头冲了过来,一看是自己安排的手下落在了官府的手里,这两个都是臧家的门徒,嘴不一定牢靠,臧敖怕受了连累,心里就顿时有了杀人灭口的心思。

第二百七十二章 巧预谋以牙还牙(伍)

臧敖心里动了杀人灭口的意念,这双眼里头就闪出摄人心魂恶毒的光彩来,将那仰翻倒在地上臧家的杀手看的全身不由地浮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来.那臧家杀手一瞧臧敖这副神态,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是瞬时间掉进了冰窖了一样。他瞧着臧敖缓缓地挪着步子朝他凑近过来,心里晓得他要干什么了,不禁心里恐惧失声叫了一声“少东家!”。

臧敖听得这“少东家”就像是一枚枚的细针刺入两人他的心窝里,不由地眉头一皱,立kè

大声冲着那人喝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伏击县令大人,找死!”说着,双手快如闪电般地抓住了那人的脑袋,猛地一扭。

“喂!”魏都头看见臧敖下手,不及阻拦,等他跳到那黑衣蒙面人旁边的时候,已经被臧敖扭断了脖子彻底断气了。

“你杀了他干什么!”魏都头看着臧敖,心里不爽的很,不禁呵斥道:“抓活的回去才好有个交代,你这么干掉,老子那什么交差!!”

臧敖勉强地笑笑,道:“这贼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吴大人,我实在一时火大,现在想想也后悔了……你说,唉……”说着臧敖装出一副知错的样子来。

魏都头冷哼了一声,道:“走!咱们去看看那个去!”

臧敖心里有绷紧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跟在魏都头的背后,手暗暗地将腰间的朴刀握紧,深深唤了几口气,他晓得,一旦事情败露,就必须先发制人,索性一刀杀了魏都头,利用人多势众将在场的官兵都杀了,连那吴大人都不必放过,索性拼个你死我活,等杀了官府和晁家这一干人,臧敖就可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宣bù

,晁家穿通流匪火并官府,吴县令等惨遭暴毙。臧敖想着右手的五根指头便稳稳地握在了刀柄上,把心横起来,也就不那么慌张了。

“大人,这个也死了。”差役起身回报道。

“什么!怎么死的?”魏都头听着心里很是震怒。

差役摇摇头,一脸的不知所措的模样,看着魏都头。倒是魏都头身后,已经暗暗将朴刀拔出鞘来的臧敖,放心不少,嫁给刀重新插回到刀柄中去,脸色顿时缓和了不少。魏都头背对着臧敖没有察觉到臧敖表情的细微变化,只是他却等着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那自己了结的黑衣汉子。魏都头一把扯开了那黑衣人的面容,看着那人,却怎么看都觉得有些眼熟,可是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晁盖这时也走了过来,看了看这人,又抬头看看臧敖,不屑地笑了一下。魏都头拿脚尖翻了翻那尸体,从上到下搜了个遍,可是却没有找到何有价值的东西,不爽地在那死人身上踹了两脚,狠狠地道:“怎他妈利落,半点蛛丝马迹没有!”

晁盖听着却没有做声,只是,不动声色地从那死人背后的箭囊里抽了一支箭羽,便和魏都头等人一起回到了吴大人的面前。

吴大人此刻已经被众差役里三层外三层地护送着回到了密林的外围,在原先布下的桌椅上坐了下来,右臂上扎着一圈白纱布,隐隐间透出了伤势来,而那血迹斑斑沾染了吴大人的衣裳。看着此刻痛的嘶牙咧嘴的县令,已经完全没有原来的威风和官架子,有的只是一副蜡黄受惊的脸面和咬牙切齿的恼怒。

“大人。”魏都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双拳一报,还不及他回报,吴大人便抢口道:“凶手都抓住了么!”

魏都头被吴大人突然说的这话唬了一跳,心里有些底虚,一双眼游离着不敢接吴大人的眼,垂下眼来,道:“抓是抓住了,可是……”

“跑了!”吴大人听得心里顿时火冒三丈,将手一拍桌面要站起来,可是,这一拍却振动了另一条胳膊上依旧渗血的箭创,不禁全身都顿住在原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嘶嘶叫痛。

魏都头一看吴大人动了气,于是,赶紧道:“大人,没跑,没跑,只是死了!没抓住活口……”

吴大人听了这话,狠狠地哼了一声,想再拍桌子以示愤nù

,可是却惧于疼痛,将手在半空顿了一顿,最后还是放了下来。

就在大家僵在原地都不知如何安慰吴大人的时候,晁盖却从吴大人身边的差役手里接过那支带血的箭矢来,在手里和那支从黑衣人箭壶里取来的箭矢一比较,接着,又从臧敖后腰上的箭壶里抽了一支箭羽,三支箭在这里这么一对比,不禁笑了。

晁盖这莫名其妙的一笑可把沉默不语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晁盖冷笑着瞪了臧敖一眼,朝着臧寒中道:“臧员外,这箭你们想必不会陌生吧!”

“晁盖!你这话到底他妈的是什么意思!诬陷我是不是!”臧寒中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当下胸口不禁寒了一半。

晁盖只是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再去没有理会臧寒中,只是,将那三支箭送到吴大人的面前,换了一个脸色对着吴大人道:“吴大人,您来看看,像这样的箭矢,现在也只有他们臧家才有。”

“晁盖,你血口喷人!我……”臧敖被晁盖说到了痛处,不由地恼羞成怒,可是,在现在看来,无论如何话语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爆fā

,于是,将心一横,那股蛮劲又涌上心头来,五指一握便要将朴刀抽出来。

可是,魏都头对臧敖已经有了提防,当才晁盖给吴大人看箭矢的时候,便一眼看在了眼里,心里就晓得了大半,早就有了提防,等臧敖那手指一动的时候,魏都头已经将刀握在手里了,等臧敖正要有所动作时,魏都头已经抢先踏上一步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就在臧敖愣住的时候,差役们已经也将刀拨出来,将臧家众人控zhì

在了当下。

晁盖看着臧敖等着一双不甘心的虎眼,笑了道:“最近,你们的伎俩多次被县令大人识破,所以,你们臧家就怀恨在心,假意邀请我们来打猎,却在暗中埋伏下杀手来刺杀县令大人,你怕我事后追究你的麻烦,所以说服县令大人也一同将我也邀请来,好杀我灭口,到那时,你想着的就是,郓城县只有你臧家一家独大,你想怎么一手遮天,就怎么一手遮天,是也不是!”

臧寒中一听这话,知dào

事情败露,顿时也急了,呵斥晁盖道:“晁盖,你放屁!”臧寒中骂罢,立kè

弯下腰,一脸奴才相的抱拳对吴大人道:“吴大人,你可千万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臧寒中可是对您忠心耿耿,就算是我有杀晁盖的心,我也万万没有去刺杀您的胆子啊!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明察!”

“明察个屁!你倒是给我个说法,不是你臧家所谓,从我胳膊上刺穿的箭,那怎么会偏偏是你臧家的箭!”吴大人也动了怒,立kè

冲着臧寒中怒道。

臧寒中一时语塞,吭吭呀呀说不出个话来,吞吞吐吐地道:“大人,我也不知dào

为什么会是我臧家的箭,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啊,我……我,真的没有暗杀您的道理啊!”

晁盖这时候又冷笑道:“有人陷害你?那为什么方才眼看着魏都头已经活捉了一个刺客,令公子臧敖却心急的杀人灭口?!”

臧敖虽然是真的被冤枉,但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来,气急败坏道:“晁盖,你!我……我和你拼了!”

臧敖横下一条心来要和晁盖拼命,也不再畏惧架在脖子上的刀刃,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于是,臧敖噌地一声将刀抽了出来,道:“我弄死你!”

臧敖还没出手,阮小五已经闪身在臧敖的背后抬手猛地在臧敖后脑上一磕,臧敖小脑昏眩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魏都头看着瘫软了的臧敖,冷笑了一声,喝道:“元凶缉捕,给我拿下!”这一话说罢,立kè

便有差役上来将臧敖绑了押了起来。

“吴大人,太阳大起来了,我看,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离我晁家也不远,先到我庄上稍作休整,我有上好的枪箭药,保管吴大人的伤口一点痛觉都没有,连用不过十天就好。”晁盖说着便扶起吴大人来。

吴大人一听晁盖所言,顿时笑口大开,于是,便一个劲地点头道:“好!好!好!有晁员外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令本县倍感踏实!”

吴大人现在有创伤在身,见晁盖这般能耐,顿时早就将昨晚心里盘算的东西都一股脑地丢在了脑后,眼下用的着晁盖便一口一个朋友,一口一个晁员外。

晁盖早就看清了吴大人的本性,当下只是笑笑,扶着吴大人上来马,一队人马直往晁家庄的方向而去。

魏都头先送走了吴大人,这下转过脸来,对着愣在当地的臧寒中,冷笑了笑,道:“走吧,臧寒中,咱们衙门去一遭!”

第二百七十三章 恶有报百劫难逃

晁盖将吴大人请到自己的庄上,不但亲自给吴大人上了家里的密藏的好药,还摆了一桌酒席来款待吴大人,最后,再加上吴用这口舌功夫极其厉害的陪席之人和史进假扮的“王公子”,更是天南地北地指引说谈,将酒席上的气氛搞的火热。虽然吴大人有伤在身不能饮酒,但是,吴大人这一顿饭吃的很是爽快,最后,被晁盖等人的一阵吹捧,顿时自我陶醉的不知云里雾里,也无形中对晁盖放松了警惕,一口一个老弟地称呼着晁盖,掏心掏肺地仿佛当下真的和晁盖结为金兰之好一般。

在酒席的高潮时候,吴大人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那只没有受伤的胳膊一拦晁盖的肩头,道:“老弟,你也晓得,上面下了摊派,一来前方战事将起钱粮吃紧,二来上面要些‘意思’,本县有一大车银子想送上府衙去,只是,最近不太平,昨儿个在郓城县里头还有两伙刁民聚众斗殴,我想这么要紧的事,我托谁都不放心,还得交给老弟你。”

晁盖听了回过脸来和史进交换了一个眼神,史进暗暗默许,晁盖便道:“那是我晁家应该尽的自责,到时候,大人只管吩咐。”

“好!”吴大人见晁盖一口应了,心里有一件大事也落了地,心情愈发高兴了。

又说笑了一整子,光阴荏苒,转眼这一顿饭就吃到了快日落西山。在县衙的卫兵护送下,吴大人骑着马优哉游哉地哼着曲子打道回府了。

【郓城县县衙】“知县大人,我的家底您清楚,已经折腾的差不多了,现在能拿出来的就这几百亩地了,我愿用它换回儿子一条命,冲抵了摊派下来的公粮。唉,大人……大人……”臧寒中手里颤巍巍地将一叠地契捧到吴大人的面前。

吴大人冷眼瞥了他一眼,没有再去理会他,只是故yì

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臧寒中一看吴大人这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别说有多难受了,心底里就像是七八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微微偏过些略显憔悴的老脸,讨好似的眼巴巴地看着魏都头,一脸的为难与难看。

魏都头双眼翻白看着上面,见臧寒中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没奈何,哼了一声,便一把将他手里的地契抓了过来,双手好生恭敬地捧放在吴大人的案子上,仿佛此刻撇着头不理不顾的吴大人就像是一尊佛一样,魏都头则变得像是个虔诚的信徒,恭敬的不能再恭敬,小心的也不能再小心。

这写了“田亩官契纸”的地契往案头上一放,吴大人看着冷笑了一声,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臧寒中道:“臧寒中,我待你可不薄吧?”

臧寒中听了尴尬地笑笑,一张干瘪的唇齿半开着,似有话说,可是最后还是没能吐出半个声音来。

这时候,吴大人见他没话可说,继xù

道:“我开始可是处处向着你臧家的,可是呢,是你们父子两不争气,现在步步都让人家晁家占了先。现在,晁家就很老实,也很顺从,至少我看来比与你合zuò

要舒坦放心的多。”

臧寒中听了,心里徒然沉了下去,有些焦急地道:“吴大人,您怎么可以相信晁盖,就不相信我呢?他晁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不过了,他跟您可不是一条心啊,您千万小心别上了他晁盖的算计!”

“什么?”吴大人像是听了一个惊奇的笑话,冷笑了一声道:“你让我不相信晁盖,那我问你,你怎么才能让我相信你呢!”

“就在几天前,我机关算尽,才好不容易把晁家的赌馆抢过来给你,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看看晁盖,人家是怎么和人合zuò

的,他可没有想你一样自作聪明,造一本假账来糊弄人!”

“这……这……呃……”臧寒中一听吴大人又将那件事拿出来做例子,一时间有口难辨,吞吞吐吐说不出个话来。

“这什么这,臧寒中,我告sù

你,做假账的是你,送假银的人是你,埋伏杀手刺杀本县的还是你!事不过三,本县对你也够仁至义尽的了,你还奢望本县什么!”吴大人冲着臧寒中大声地咆哮着,道:“滚!别再来烦我,要是让我以后再知dào

你要做什么不轨之事,可别怪我吴某人心狠手辣,公私分明!”

臧寒中一听吴大人呵斥地下了逐客令,心里就知dào

,从这一刻开始,他臧家已经输了,输得虽然没有彻底,但至少十年内别想再翻身了。臧寒中远远地看了一眼放在案头上的地契,那可是他臧家现在全部的地产了,没有地,以后如何立足,如何过活……臧寒中不敢去想,可是当下,臧寒中都不敢伸手去拿回来。想想当年,他吴大人哪里敢在他臧寒中面前呵斥,就连大声一点都不敢,可是,现在呢,势力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腰杆子不硬了,剩下的也就只能是俯首称臣了。

臧寒中拉着一张老脸,死皮赖脸地朝着吴大人强作欢颜地道:“大人,那……我……我儿子……他。”

“滚,没听见我叫你滚啊,一起滚!”吴大人看着臧寒中心头就来气,从案头上顺手抽了一本书,劈头盖脸地就往臧寒中脸上砸去。

啪!

一声脆响,臧寒中脸上多了一片红紫的印子,但是,臧寒中没有叫痛,只是默默地忍了,还依旧陪着笑道:“谢谢大人开恩!谢谢大人开恩!”臧寒中一面说着,一面退了出去。

魏都头冷笑着也跟了出来,快步去了衙门的偏房里,将那五花大绑着吊起来悬在梁上的臧敖一松绳子摔将下来。

臧寒中见儿子摔在冰冷冷的石阶板上,一双老眼微微半闭,似乎快流下了泪来,臧寒中将儿子抱起来,道:“走,咱们回家!”

【石碣村臧家庄】“快!快!老爷救回少爷来了”家丁们在门口吆喝起来,立kè

便有几个小厮出来跟在臧寒中的身后将臧敖抬进了前厅去,前面几个人已经赶紧将房门打开,里头的人闻声也赶紧搬出一个躺椅来,众人将臧敖小心翼翼地放在躺椅上,这才扶手立在一边。

“来,慢点。”臧寒中柔和着声音地说着,坐在了臧敖的身边,他一摆手,轻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

臧家的仆人也知dào

现在臧家被晁盖反击折腾惨了,当下,大家巴不得躲得远一点,于是,听臧寒中这么一说,都赶紧默不作声地下去了。

等人都下去了,前厅里的门缓缓再关上的时候,臧寒中这才靠近臧敖,心疼地看着儿子的全身,道:“怎么样,没受什么委屈吧!”

“爹,我没事,那魏狗腿带人对我用刑,想让我招了,我愣是一个字都没有漏,要不然我就回来了,咱们臧家也就完了。咳,咳,咳!”臧敖说着不禁牵动了内伤,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臧寒中有些心疼地赶紧拿手在臧敖的胸前顺气,可是一动却让臧敖不禁叫痛,臧寒中的眉头徒然收紧,轻轻地将臧敖的衣领慢慢揭开一看,里面是一条条破皮见肉的血痕。臧寒中看着心头一紧,便高声叫道:“来人,快请郎中来!”外面靠近门口的小厮应了一声,便哒哒哒地往大门外跑去了。

“爹,听说为保我出来,您把地……”臧敖说道这里实在是心痛的再也说不下去了,道:“没了地,咱们臧家今后怎么过,唉……咱臧家不彻底完了么,爹,那可是祖宗的基业呀!”

“我不知dào

这是祖宗的基业么?要不是你要和晁盖斗狠,我们怎么会输得那么惨,唉,别说了别说了,说什么都完了,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一切就都好……”臧寒中越说越低,最后都细弱蚊蝇,听不清了。

臧寒中在前厅的当地走了一圈,像是自言自语地道:“是我太大意了,连着几个回合都让他占了上风,我们输掉了赌馆,赔了钱,买了地,唉……”说到这里,臧寒中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元气大伤啊……”

臧敖听到这里心里的怒火腾腾而起,一时控zhì

不了,狠狠拍了一把桌子,铿锵坚定地道:“爹,我与晁盖势不两立,有我没他!咱豁出去跟他干,一次性杀了晁家,将失去的都夺回来。哼,白天在林子里,我就该一刀将魏狗头杀了,带着门徒将晁盖和吴狗官一并杀了,一了百了!”

臧寒中听着赶紧掉过身来,瞪着臧敖,要他噤声,臧寒中压着声音道:“休要说这话,隔墙有耳,你不要命了!”

臧敖张张嘴本来还有话要说,不管敢不敢这么干,但至少现在说得嘴皮是快活些。没得办法听了爹爹的训斥,也只得干干咽了一口唾沫,闭了嘴。

臧寒中深深叹了口气,道:“说的容易,咱们现在快倾家荡产了……实话告sù

你,马上就该结算庄客的工钱了,眼下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到时候,全家上下这么多张嘴喊着要吃饭,我真是不知dào

该怎么办。一旦没钱给赏,人心涣散,咱们就更没办法更晁盖抗衡了,就彻底完了,唉……他们要是知dào

咱们没了银子,说不得会造反,到时候,咱们爷两没了势力,也只有伸着脖子,任人宰割。”

臧敖一听这话,顿时瞪起一双三角眼来,心里很是不舒坦,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有一个深深的叹息……

第二百七十四章 恶有报百劫难逃(贰)

【石碣村晁家庄】这一日大家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起来,晁盖便来找史进,恰好吴用也在,三个人便烫了一壶茶坐下来,一面说,一面品。

“大哥,我已经让阮氏三雄放出风去了,这十万贯官银的事情,肯定已经传进臧寒中那老家伙的耳朵里了,只要他有想法,咱们就可以……”说着智多星吴用将五指用力地握紧起来,无形中仿佛已经将臧寒中那老鬼都死死捏在了手心里。

史进听了点点头,说到:“这臧寒中嗜钱如命,最近和咱们斗,又损失那么多家产,我看他万万是不会甘心就这样没落下去的,莫说他现在没有了赌馆的钱银来源,听说为了赎他那败家子臧敖出来,连几百亩的田地都卖了,他这次可是差不多倾家荡产了,这十万贯官银,对他而言,不能不算是一个极大的诱惑。我想,他十有八九会狗急跳墙,走一遭险棋,扮作山匪将那官银给半道上打劫了。”

晁盖听了也赞同,便道:“现在,臧家底子差不多折腾光了,真当算是空有架子一副摆在那里了,眼下能直往的也就是那百十号庄客,现在还能用用,等过几天到了发赏银的时候,那才是臧寒中头疼的时候,拿不出赏银来,说不得那些有着市井之气的庄客将他的庄子都拆了,眼下,就算是臧寒中不敢打那银子的主意,但是他那儿子也会偷偷干,现在,我们只要肯定他们要动手,这剩下的就好办的多。”

史进听到这里,接过口来道:“这个容易,上次打猎,咱们之所以能嫁祸给臧家,叫他有苦说不出,有一个人的功劳是不可埋没的。”

晁盖一听立kè

点头道:“对对对,现在有秦东在臧家做内应,这确实是让咱们占尽了便宜,上次也多亏他报信告知了咱们臧家的诡计,杀手埋伏的地点,不然咱们也不会这般容易就得手。”

“眼下,还得要仰仗秦东的情报了,眼下要是能联系到秦东,那就好了。”吴用道。

史进顿了下,认真地道:“一切都包在我身上,臧家的生意跨了,家里头也萧条的很,秦东有个癖好,一般都在西街茶馆里。”说到这里,史进看了看外面的光景,又道:“这个时候正是赶点儿,我去茶楼估计他会在。”

晁盖和吴用同道一声好,史进便立kè

换了件衣衫,要了一匹快马去了。

【郓城县西街茶楼】西街上两面的商贩少了很多,自从史进向时迁授意,要他将那伙人马和梁山之间的敌对关系挑明白以后,这里就果然不出意料地发生了一场规模不算大,却也伤了十几条人命的火并。其实,吴县令在酒席上告sù

晁盖的前一晚,史进就已经知dào

了这个事,时迁早就在晚上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个一清二楚。

那日,时迁按着史进的意思分别将两份挑明意图的书信神不知鬼不觉地递到了各自的手里,原本是要拿伙神mì

组织提高警惕,避免被梁山一伙在暗中干掉,却没想到,事实上,却是那伙神mì

组织更为彪悍一点,哪里管他郓城县是梁山的地盘,一接到这书信,便立kè

做了安排。说来也神了,那伙人兵分几处,相互之间很有意见谁也不愿服从谁,除了那老人和那面相看着威严的中年汉子外,实在看不出这伙人到底谁是头。但是,一但组织有什么安排,也不见他们有什么举动,却人人皆知,这种感觉在那是的时迁看来就像是他们几个人心灵相通一般,这边的人心里所想的东西不需yào

说话,那边的人便心有灵犀了一样。

但是,据时迁后来说,他们之所以传达消息的速度达到了这种近乎可怖的地步,那是因为他们有一种经过特俗训liàn

的麻雀。只要这边的人将要传达的信件写在小纸条上,然后绑在麻雀的腿上,然后,打开笼子将麻雀放出去,他们自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飞到指定的地方。每一边都有专门负责接待麻雀情报的人,他们将情报收好之后,用时迁的说法是,用一种红色的米粒喂饱了麻雀,那麻雀就像是懂事的人一般自顾自地飞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梁山众人每日盯梢看着神mì

组织在固定的茶馆里碰面,其实那都是神mì

组织故yì

演给别人看的,各方代表在那里说商讨的都是些无伤大局的内容,而真zhèng

行动的指令和机密的商议都是通过麻雀情报经行交流的。那些日子,神mì

组织就是利用这样的一种消息传递的手法骗过了所有梁山的众人,而散置在四处的梁山众人也正是因为这点吃了大亏,毕竟靠人的两条腿来传递消息,不论在保密、隐蔽还是传递速度上都远远不是那群麻雀的对手。

而就在梁山众人还没有将消息完全传递下去的时候,神mì

组织已经都在各部集结起来,并在最快的时间内翻过来盯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看出了猫腻的便记在心里,最后一举突然暴发,将梁山的暗哨人马杀了个措手不及。除了西街之外还有几处火并,只不过西街是厮杀的最为惨烈的一处。

这一切,在官府的眼里,自然而然就是刁民们之间因为买卖利益的冲突发生的恶性斗殴事件,再加上正逢臧、晁两家你死我活正斗到要紧的地方,吴大人极为挂心的是自己的势力随着两大家族的势力影响最后的变化,同样也想在这洪水里头做足了“渔翁之利”的好处,自己的利益没有损伤,他就无暇他故分出心来去管别人利益纠纷。所以,第二天他没有升堂查案,而是依旧带着魏都头和大把大把的差役去石碣村那边打猎了,而真zhèng

被派去查案的雷横和朱仝,所带的人马,算上他们自己才只有不到五个,说实话,就这点人马屁都查不了,他们见上面的父母官这般为民的态度,所以,自然有了‘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应付态度,直接走了个过场,冠名为利益冲突,刁民群殴就算是结了案。可是,实jì

则是两个有着各自势力的组织火并。

经过这一场硬仗下来,据时迁所言,梁山方面损失惨重,几乎在郓城县里的暗哨十有八九都着了道,非死即伤,最后,能全身而退逃回梁山的几乎是寥寥无几。

现在,史进骑马走在这西街的路上,依旧可以在某些石板的缝隙间看到暗红的血迹,那些没有被洗去的痕迹,虽然是冰山一角,但是,却也足以看出那日的惨烈。史进看着看着,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微妙到像是就要与先知仅仅一步之遥了一般。可是,就那么模糊的一个影子,史进想再想的明晰一点,却没能有半点突pò

,就在史进思虑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西街茶馆里。

史进将缰绳交给小二,那人自然牵到了茶馆的后面好生看管,而他则摆出一副游哉游哉的姿态直往里头来。这茶馆不大,上下两层复式套楼,沿着那正堂‘码头’后面的楼梯一路而上,便是一个比底层要开阔一些的去处,两面开窗,里头放着七八张方桌。

因为那日火并的事情,街上的人少了,但是,来茶馆的人却多了,毕竟这又是一个茶余饭后的好话题。几个人围在一起说道说道,各自说说自己那天的所见,发表一下自己的所感,要是遇到什么知情人再透露个什么小内幕,那就更令这些闲人感到兴奋了。就在这乱哄哄的茶馆里头,史进绕过挤得满腾腾的几圈桌子,来到了一个靠着窗的方桌前,很是正式地施了一礼,道:“这茶馆地方不大,不知可否在这里借个座?”

那坐在方桌上的人带着斗笠,将送到嘴边的茶杯轻轻放下,微微一抬帽檐,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神便切这帽檐的边檐落在史进的脸上,斗笠下却传来一个近似没有感情很是不乐意的声音来道:“坐。”

那人正是秦东。

史进要了一壶茶,一面喝着,一面观察着周围的人众,见四下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在盯梢,于是这才微微放下些心来,将茶杯端起来,遮住了嘴巴,低声地道:“现在有十万贯的银子要送到上面的知府那里去,这消息,你晓不晓得,臧寒中那边有没有耳闻?”

秦东低下头斗笠自然遮住了他的脸面,秦东压低声音,用只有史进才能听得到的微弱声响道:“臧家上下都晓得,臧寒中也是知dào

的。”

“前几次都多亏你帮忙,才能顺利做事,这次还得麻烦兄弟一回。”

“大哥,但说无妨,小弟自然照办。”

史进喝了一口茶继xù

道:“你鼓动臧家对这十万贯银子动了心,那便大功告成。”

秦东默然,低低问了一句:“我能做什么?”

“去找臧敖,说动他,只要臧敖动心了,那臧家也就动手了。到时候,咱们可以彻底搞倒臧家,那时候,咱们兄弟合为一处,如何不快活!”

秦东不说话了,喝了最后一口茶,放下杯碟,便算清了银子,起身离开了。

而在秦东的桌上,用茶水留了两个字落在了史进的眼里。

必成!

第二百七十五章 恶有报百劫难逃(叁)

【石碣村臧家庄】“少东家!少东家!”秦东快步过来,叫住了要出门的臧敖。

臧敖一瞧是自己得力的主将这般急急慌慌的过来,以为是又出了什么大事,当下脸色沉了一半,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东赶紧一摆手,道:“不是,不是。是有一道要命的,也救命的消息!”

“噢?要命又救命的消息?”臧敖听得不大懂,于是问秦东道:“什么消息,快快说与我听。”

秦东趴在臧敖的耳边小声地说道:“明日吴大人有一批官银要送到知府上面去,有十万贯啊。”

“十万贯官银……”臧敖心里暗自转了一转,小声道:“你这意思是?”

秦东抬起脸来看着臧敖,笑而不语。

臧敖一拍秦东的肩膀道:“走,你同我来。”说着臧敖便带着秦东直往他爹臧寒中的房间里来。

此时的臧寒中正坐在案头前双手一插,坐在太师椅上静静地发呆,臧敖敲敲门便带着秦东进到了里头,在他爹面前一站。

“有什么事?”听臧寒中这口气,显然已经是有气无力,一副暮年衰败的沧桑。

但是,此刻的臧敖却看着臧寒中,双眼都微微地闪出兴奋的光彩来,道:“爹,刚才飞禽打探到了重yào

的消息。”

臧寒中一看儿子这个振奋的样子,于是,抬眼看了眼秦东,又将目光转到臧敖的脸上来,慢慢地问道:“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天不灭臧啊!爹,飞禽方才打探得知,那吴狗官要在明日押送十万贯的银子献到知府上去,这个你不晓得吧。”臧敖说着很是得yì

地看了秦东一眼。

臧寒中没有表态,脸上依旧是一种落寞的神色,有些迟缓地转动了下眼球,这才缓缓地开口,不紧不慢地道:“我已经听说了。”

“啊?”臧敖有些不信,怎么这些消息都会是他最后一个知dào

,臧敖凑到他爹的面前,说道:“爹,您知dào

怎么不早和我说呢,这可是个大好的机会啊,咱们咱家能不能翻身就全靠它了!”

“什么机会?”臧寒中的口气中多多少少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和讥讽,道:“现在也只能想想。”

“爹,您老这是怎么了,机会来了稍纵即逝,‘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看呐,这回就不需yào

太过犹豫,直接上手,我明日多带些人马,在半路给他劫了!这不就大功告成了嘛!”说着,臧敖就越来越激动起来。

臧寒中的眉头蹙起来,心里有些动了念头,但是心里头这紧随而来的就是警惕后果的严重,臧寒中很是矛盾地微微摇摇头,道:“这……这些……这些可都是官银啊,你要是这么一劫咯,那咱们父子可就再也不是什么员外了,倒成了山匪了!等到那时……”

臧敖见他爹有开始考lǜ

那些玩意儿,不由地急了抢着回答道:“官银怎么了,那还不都是从咱们家掠过去的,当下抢回来,这叫物归原主!什么山匪不山匪的,要按着您这么说,他吴狗官才是真zhèng

祸害一乡的大山匪!”

“唉,现在你是这么说,可是,人家不是这么说,毕竟,他才是县令,他说谁是匪,谁就是匪,到时候晁家再参合进来,才叫咱们爷俩有口难辨。”

“咱们派人蒙面去,将押车的官兵都当场杀了,劫了银子就回来,用银子封了兄弟们的口,他们杀了人又分了脏,和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敢透漏出一个字去。到时候,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此之外,谁还晓得?”秦东在旁边见时机尚可,便立kè

添油加醋地道。

臧寒中低下头,稍微思虑了一下,将手微微一摇,道:“不……不……不行,我们不能轻易再冒这个险,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要是失败了,那就更惨了。我们犯得可是杀头的罪,到时候,满门抄斩,臧家可是万劫不复,灭顶之灾啊!”

“诶呀,爹!你怎么能这么来想呢。咱不冒险,咱委曲求全,可是,到最后又能怎么样呢,你看这几回合晁家的手段,那都是一步步铺好的,可不只是回击这么简单,那是要灭口的险辣招数啊,他们要干什么,还不是要将咱们臧家赶尽杀绝?!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地没了,钱没了,要是庄客们再一散,那咱们就真的是人财两空了,爹,臧家人打拼的祖业,可不能就这么跨了呀!与其坐以待毙,我看倒不如去杀他痛快,放手赌一回!”

臧寒中紧紧抿着嘴,那双犹如鹰眸般锐利的眼神又回到了原来的神彩,那样子,仿佛已经下了最大的决心,所有的决断都含在了嘴巴里,只是现在却还有组后一层犹豫的阻尼没有冲破。

臧敖有些急切地想知dào

答案,于是,便靠的臧寒中更近了一点道:“爹!怎么样!这可是最后的机会啊!爹!”

臧寒中看看臧敖,看看秦东,深深地唤了一口气沉在心底,这才狠狠地点了点头。

臧敖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来,却见臧寒中道:“飞禽,你现在就下去挑选七八十个精干的刀客。”他一言说罢,突然又补了一句话:“切记,现在,不要走漏风声!去做什么,先不与他们说。”

秦东晓得,臧寒中是故yì

支开他,因为下面他们父子要说的,是劫银车的具体事宜了,这样敏感的话当然要他回避。于是,臧敖双手抱拳应了一声便带上门,大步流星地去挑选刀客了。

秦东一走,这屋子里可就剩臧家父子两个人了。臧敖立kè

到了他爹的侧身便来,臧寒中也从桌斗里取出一张丝质的郓城县地图来小心翼翼地铺展在案头上。臧寒中这才幽幽地开口道:“这是郓城县的地图,你看,衙门要从这里运官银到府衙,少不了要走这样的路线,咱们一步步的分析看看。这里是黄石岗,虽然人烟稀少但是,周围光秃秃的没什么地方可以藏得下这七八十号人,所以这里我们做不得手脚。”

臧敖指着一处道:“爹,这飞龙林可以下手,人没有多少,还有林子可以藏身,是最好的一块地方了。”

臧寒中盯着臧敖指尖所指的那一处地方,看了又看,心里思虑了一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个地方虽然能藏得住身子,但是却不好动手,衙门的捕头也不是什么吃素的,我们仗着人多,终究不是万全之计,要有地利方才胜算更大,再者说来,这里密林布在路边二十步开外,等你杀过来,人家官府早就有了准bèi

,不行,还须杀个措手不及的好!”

臧敖知dào

爹爹前几次在晁盖的手上吃了大亏现在变得愈发谨慎起来,而这事确实也需yào

有个万全之计才能上手。一点差错的不可有,不然出了事,那可是真的会像爹说的那样,万劫不复,灭顶之灾。于是,臧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等着爹爹分析出个所以然来。

臧寒中那一双锐利的老眼盯着地图仔细地看了一遍,拿手直指着一个地方,在上面画了一个有一个的圆圈,反反复复地在这个地方思考着,盘算着这个地方的情况。臧寒中想了一会儿,这才悠悠地道:“如果要想下手,也只有这里了。”

臧敖顺着望过去,这个地方他晓得,叫白沙坞。

“白沙坞,这个地方,距离郓城县远,而且人烟稀少,在这官道的两边有突兀的土包,上面有草甸子,能藏的下人,等下……让我想想看……”臧寒中细细思虑了一下,这才又缓缓地说道:“这么来办,你带着人埋伏在这里两边土包上的杂草林里头,见官府的人过来就乱箭齐射,杀他个措手不及,等人死伤的差不多了,即便还有人命大能躲过箭雨,你就令人从两面俯冲下去,这势如破竹的劲力,绝对不会让官府的人再有还手之力,对,对,对,就这着!”

臧寒中抬起头来两眼里闪着贪婪的光彩看着臧敖,惨淡地露出一个笑意来,说道:“只有这样了,爹能为你想到的,这有这么多了,剩下的爹就帮不了你了……”

臧敖紧紧握住臧寒中那苍老的手,道:“爹,这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你就看我的,这次咱们臧家有救了。等咱们把银子捞到手,吴狗官就交代不了上面了,到时候,咱们花些银子与知府的钱粮师爷,趁机给说他些不是,这吴狗官的仕途也就差不多到头了。等到新官上任,还少不得要补上这些银子,那时候,除了百姓,也只有拿他晁盖这大户来开刀了,那负沉甸甸的担子落在他晁盖肩头上,一定够他受得,我们只需yào

韬光隐晖,等他晁盖留下破绽之时便趁机反击,一举灭了他!”臧敖说着心里也顿时有了希望。

臧寒中没有说话,只是,此刻却沉默了下来,因为,这注定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爹,上次派他们出去办事,做事实在不麻利,这次我亲自挂帅,定然会顺风顺水的!”臧敖说着便道:“我先下去准bèi

!”

臧寒中看了一眼儿子的背影,伸手想抓住他,可是,却又缓缓地放下来了,直到看着臧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唉地一声叹气出来。其实,在他的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详预感,他不想叫儿子亲自动手,可是,再往里细细一想,如果出了事,顺藤摸瓜也照样查得到臧家来,躲也躲不过,倒不如让儿子亲自走一遭,也许会周全一些。

【石碣村晁家庄】就在臧家彻夜难眠的时候,晁盖的房间里也灯火通明。史进、吴用、阮氏三兄弟还有晁盖围着桌上的地图凑在一起,正说着赌馆开账之后的生意如何好的时候,小厮来报,说后门有客。

众人晓得一定是秦东来了,于是,便赶紧将他请了进来。

果然,来人正是秦东,这次他来不及将斗笠摘了下来,便说道:“史大哥交代的事情,我都已经办妥了,臧寒中和臧敖已经挑选了七十多名刀客,现在,全由臧敖带领,只是,那臧寒中狡猾之极,到现在为止都不曾说出要大家在哪里动手。”

史进拍拍秦东的肩头道:“嗯,你能说服他们动了心思,那就是头功一件,剩下的我们来办,你一定要万万小心,这臧家已经快走到尽头了,要严防他困兽之斗,处处小心自己,莫要到了最后一搏之时惹火上身。”

秦东抱拳应了。

史进双手抱了抱秦东那硕实的肩膀,道:“我从华阴县出来也有些时日了,等这边的事成了,我还需yào

你帮我个大忙。”

秦东是个聪明人,史进在这里不会轻易提起“华阴县”这样敏感的词来,这番说起,一定是与之有关的事情。而加入史进伙,是秦东在牢里还没出来时就有的愿望,当下听了当然是再兴奋不过的事了,于是道:“大哥尽管吩咐便是!”

“我需yào

你回华阴县走一趟,你现在还乐意入伙么?”

“大哥这话说的,小弟何时曾不愿意!”

“那就好,等这边的事一完了,你便回华阴县去,一来,替我带个口信,二来,你也做个头领,随时与我接应。”史进说着,秦东便立kè

跪在地上道:“多谢大哥!”

“快快起来,眼下先将这事办好,莫要轻率,小心为上!”史进叮嘱罢了,晓得秦东不易久留,便赶紧送了秦东从后门出去。

等回来的时候,吴用已经将地图摊开来摆在桌子上,史进、晁盖和吴用三人便围在一起,看着地图琢磨起来。

吴用似乎已经有了想法,将手在郓城县的周围一划而过,直接指到了一处地方,说道:“你看,这里叫白沙坞,这里是去州府的必经之路,而却离郓城县又远,人烟又稀少,而且,这四下里都有草甸子,人在这里头,藏得住如果,我要是他们,那就选在这里!”说罢便抬头看着史进,等史进拿个主意。

史进沿着郓城县的去州府的方向一路看下来,觉得吴用分析的是,只是毕竟自己是个外乡人,这里地形如何还不是那么熟透,于是,便转脸看向晁盖,道:“这地方只有晁兄收悉,还得晁兄拿个主意。”

晁盖听了,点了点头,道:“我看着,吴学究的分析对,这里却是是一块劫道的好去处。”

第二百七十六章 恶有报百劫难逃(肆)

【郓城县县衙】也已经深了,三更的鼓敲过了,吴大人的房间里依旧点着两盏昏暗的灯烛。坐在案头前的吴大人有点昏昏欲睡,那密密麻麻的困倦像是蚂蚁大军一样爬上了吴大人的心头,让他的一对眼皮不禁渐渐开始沉重下来,缓缓地闭上,再自觉振作地睁开,过不得许久就又缓缓地闭上。随着那灯芯的燃烧,也不晓得是脑袋越来越沉了,还是脖子越来越软了,总之这头时不时地这么一点一点,像是啄米的鸡,很是难受。可是,吴大人却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强打起精神来,和困倦一次次的周旋搏斗,因为,他此刻再明白不过了,他还不能睡,他在等一个消息。一个足以让他安心的睡一夜,也足以安心地睡一年的消息。

当!当!当!

吴大人猛然间被惊醒,这时他才发xiàn

,自己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又打了个瞌睡,睡着了。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两手往天上一伸,舒展了一个懒腰,收拾了表情,这才叫道:“进来吧!”

“吴大人!”魏都头满头是汗滴迈进了脚来,一面快步走到吴大人的面前站定,一面说道:“大人,上交府里的十万贯银子都备好了,装了三车,明日我点齐三十个兵丁一早便可动身上路。”

“嗯。”吴大人说着便将身子往前一探,问道:“晁盖那边怎么样,有什么动静没有?”

“我一直派人在暗中盯着,倒没有发xiàn

有什么动静……哦,对了,入夜之后有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汉子曾经从晁家的后门进去了,可是,过不多时,便又出来了。”魏都头认真地想了一下说道。

“一个黑衣人?头戴斗笠?哦……这是什么意思。”吴大人的两眼珠子盯着桌面,眼神都好像凝固了起来,一面自言自语地说着,一面在心里细细地揣度,他似乎猜不透,抬起眼来继xù

朝着魏都头问道:“那汉子出来,暗哨有没有跟上去?看看那汉子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魏都头摇摇头,无奈地道:“今晚事情多的很,人手没有分的开,安排在晁家的暗哨没敢擅自行动。”说到这里,魏都头顿了下,又接着道:“吴大人,您对晁盖是不是也太疑心了些,我倒觉得,与其在晁盖周围安插暗哨,倒是不如在臧寒中那里盯梢。”

吴大人摆摆手,慢慢地道:“唉,我说过,晁盖这个人绝不简单,跟臧寒中相比,我更不放心的是他。跟晁盖相处,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我那日在他庄上,故yì

告sù

他咱们的消息,为的就是看他乖不乖。”

“您是担心……他对官银下手?”魏都头压低声音说道。

吴大人暗暗点了点头,继xù

道:“痛痛快快地拿银子出来做贡献,这不是晁盖。晁家之前向来目高于顶,从不会和咱们官府合zuò

,甚至敢在你我的面前拍桌子叫板,可是呢,你看他晁盖自打他大哥晁济道去世之后,可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但,很是顺从地主动来接下了分摊的官粮,而且,还三番五次送银子来,每一次都不小气,你说,这其中要是没有什么猫腻,谁会这么傻。”

“大人的意思我懂了,这晁盖确实挺会收买人心的,那迷魂汤的手法不少,把人一时搅合的七荤八素,真个是蒙蔽心智,直到现在听了大人一席话这才茅塞顿开。”魏都头说道:“不过,大人,你说晁盖这般做到底是为的什么呢?”

吴大人没有抬眼看他,而是动手将灯芯又挑了挑,那明亮的火焰在灯芯上突然变大了些,整个屋子也亮堂了不少。吴大人不紧不慢地道:“为的什么,当然是对自己有利益的事了。眼下能看到的事,就是拉拢咱们来帮他搞垮臧家。说来也惭愧,那晁盖那糖衣炮弹的手段着实厉害,我也不知不觉地着了他的道,现在,整的臧家不上不下,整个家底都丁零咣郎没什么财气了,现在都算是日落西山,只怕再让晁盖收拾一次就该彻底玩儿完了。我原来还想拿捏个度,让他两相争个没完没了,可是,一时激动竟也帮了晁盖大忙,现在想起来不禁有些后悔啊。”

魏都头听得心里也有感受,这么想想县令大人说到也是,可是,官场上混,不能领导说自己不好,下面的人就跟着也嗯嗯嗯嗯直点头。当下魏都头就另辟蹊径地道:“那也不能怪大人,他两家都是豁了命地斗狠,让咱们在中间拿捏个何时岂不是叫人为难,要怪也只能怪臧寒中那厮,咱们可是没少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不争气,事事都让晁盖争了先,这一回合一回合地斗下来,他臧家越来越没什么好牌了,就算是咱们再维护他,那也堵不上他走风漏气的洞,当真是无力回天。”

吴大人听着心里多少都感到舒服,微微地笑了笑说道:“不过,没关系,现在晁盖虽然强盛,但是,还不至于咱们制不住他,这个节骨眼上,可是要紧的很,以后这郓城县里势力如何划分,就是这几天拍板的事。你那边可要盯紧了晁盖,要是他敢打着车官银的主意,他们一下手,哼!咱们就可以一网打尽,到时候,自然而然可以名正言顺地抄了他晁盖的家,收缴了他全部的家业。那时候,这知县才坐的一人独大,舒坦的很呐!”

说着,吴大人笑了,魏都头也陪着吴大人哈哈哈笑了起来。

吴大人笑着突然收敛了笑容,对着魏都头说道:“听着,将县府的所有兵力都调集起来,只要晁盖那边稍有个风吹草动,咱们就收网将他们……”

“报!”一个差役这时候报gào

道:“石碣村的晁盖求见!”

吴大人拿眼和魏都头对望了一眼,将剩下的话两人心知肚明地都咽了下去,吴大人悠悠地道:“请!”便抿住嘴巴,端端正正地坐在太师椅上,没有再说话。

不多时,便听得外头一串急切的脚步声传过来,魏都头闻声回头一看,晁盖正急冲冲地从外头跑了进来。晁盖一进来便抱拳道:“大人,晁盖深夜来访,是有十万火急的情报!”

“呃……”吴大人有些口呐,和魏都头对望了一眼,这才缓缓地说出话来道:“晁员外,不知是何等情报还劳你亲自跑这一遭。”

“事关重大,大人的乌纱与在下的家业就全押在上面了,这事情太大,只怕一时半会儿也说它不清。”晁盖先买了一个关子。

吴大人眼眸一听了“乌纱”一词,心里不禁有些敏感,愣了一下神,才道:“你是说,那十万贯官银的事吧。”

“正是,此事,我就在方才,得到确切消息,有一伙人要对这银子下手,现在他们已经集结好了,过不得多时就会进入预先设计好的埋伏点,等到明日官银从面前一过,便要出来劫道。”晁盖压低声音严肃地一字一句地说与了吴大人和魏都头听。

“啊?”吴大人方才虽然说的那般雄心壮志,说什么只要一动手,就一网打尽,可是,眼下他真zhèng

害pà

的却是有人打这银子的主意,因为这郓城县里出了晁盖、臧寒中,还有一伙强人,那就是在郓城县百十里外的一个叫梁山水泊的地方,聚集了一群惹不得的悍匪,现在也初现规模。吴大人不怕臧家不怕晁家,现在却怕那伙梁山的人马来搅局。故而当下听了不禁大大吃了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额头却微微地渗出细密的汗来。

魏都头也很是关心,不由地朝晁盖靠近一些,问道:“晁员外所言的那一伙人,不知是指哪一伙?”

晁盖紧紧地抿住嘴,顿了下,这才道:“那伙人神mì

之极,当下,却也不好核对身份,也不晓得是梁山的贼寇,还是山林的流匪。”

吴大人听了眉头锁的愈发紧了,那两双拳头捏的紧紧地按在案头上,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显露出一脸的急切来,道:“晁东家,你这消息可当真是可靠情报?”

“从哪里打探来的?”魏都头也迫切地关心起来。

晁盖一脸的为难之后,叹了口气道:“消息来源是不会错的,千真万确。你们也晓得,我在江湖上也有些人脉,就在之前入夜时候,江湖上的老朋友特地赶来告sù

我,因为……因为,他听闻我晁盖现在与大人你们相处甚近,只怕,明日一旦出事,我会出手干预,他是怕我惹祸上身,自家不保。”

这一套话说下来,魏都头和吴大人对视了一眼,这下就心里深信不疑了,而方才留在吴大人心里的那个疙瘩也解开了,原来,入夜之后官府暗哨看到的那个出入晁家后门的黑衣斗笠汉子,是江湖上的老朋友,那就怪不得了。只是,眼下有人歹人要对银子下手,而晁盖又说自家不保,想必是一伙厉害的人马,吴大人一时间显得焦头烂额,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时候,晁盖继xù

说道:“开始,我也考lǜ

过这事,明泽保身也倒好,可是,我晁盖想了许久还是硬着头皮得来。你吴大人虽然开始对我晁家薄了些,但是,毕竟现在也帮过我晁家的大忙,眼看着臧家恶有恶报,我大哥的在天之灵也多多少少会感到些安慰。我晁盖不像是某些人,本事虽然有限,但是义气还是有的。我晓得这一车官银对大人的重yào

,要是被歹人给劫走了,那不只是要了吴大人和魏都头的乌纱,只怕脑袋都会跟着搬走。所以,我就赶紧连夜过来禀报。”

吴大人一听,当下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看了一眼魏都头,心里开始为自己之前还在说晁盖不好的话而感到内疚。吴大人道:“晁员外真是义薄云天,是郓城县第一好汉子!这个情报当真是要紧的很,只是,唉……”

魏都头晓得吴大人的苦楚,便接过话来道:“晁员外,这伙**致有多少人马,不晓得,咱们县衙的兵力够不够抵挡?”

晁盖听到这里,脸上便摆出一副很是惆怅的模样来,道:“我那江湖上的朋友也没有细谈,只是,说这伙人厉害的很,人手极多,耳目更是广的很,至于到底有多少人,他也没有说。不过,大人,以我听他的口气来看,那伙人当真是了得的很,他平日里也不少随便夸夸其谈的人,口风谨慎的很,眼下连他都这么说了,那我就不敢有什么侥幸之心了。大人,你想想看,这样的一伙人,既然已经打定了心思要劫官银,他们就一定是仔仔细细地衡量了两面的实力,他们既然敢做,说明他们已经胜券在握啊。”

吴大人被晁盖这番话吓唬的一时没有回过神来,嘴里念念叨叨地道:“那怎么办,因为你和臧家争斗的事,已经耽搁了不少日子,明天已经是最后的时期了,再往后推的话,那依旧会受上面的责罚,耽搁不起啊……唉!”

魏都头也惆怅之极地道:“从咱们这里到府衙,也只有一条路,绕得开这也绕不开那里啊,这当真是左右为难!”

晁盖见吴大人和魏都头愁的眉头不展,心见机会成熟便慢慢说来,道:“吴大人,魏都头,不必这般惆怅,我今夜前来,一来是通报消息让你们知dào

,这二来,也是有出力相助之意。”

“啊?”吴大人生怕自己耳朵听错了。

晁盖看着吴大人道:“大人,明日我带晁家全部家丁助你一臂之力,即便引火烧身倾家荡产,晁盖也在所不辞!”

“这……”吴大人一时感慨说不出半个字来。

晁盖向前靠近吴大人,道:“眼下硬拼只怕不保险,我这里有一个万全之计,可以瞒天过海,不但将官银安全送到,而且,还说不得能生擒悍匪,向上面邀功。”

吴大人听得两只耳朵顿时直立起来,双眼之中也来了兴趣,便急急求计于晁盖。

晁盖微微心里暗自笑了,靠近吴大人,压低了声音,面上一本正经地严肃说道:“我们只需yào

这般这般如此如此……”

第二百七十七章 恶有报百劫难逃(伍)

【石碣村臧家庄】“快点,快点!”臧敖指挥着挑选出来的那七八十个刀客,将臧家库房里存放的朴刀弓箭、箭羽都一捆捆地搬了出来,臧敖站在旁边看着灯笼下刀客们来来往往的身影,不禁觉得少了什么,但是此刻的臧敖心里来不及去想,也无暇去估量,只是拿着他那一双三角眼盯着刀客门将兵器都搬到院里来。臧敖道:“都将刀刃给我再磨快三分,都不要偷懒,只有刀刃锋利了,在厮杀中才能要了别人的命,保住自己的头!”

一时间,刷拉刷拉,此起彼伏地响起了磨刀的声音。

臧敖随便拿了张弓,这么用力一拉至满,直到拉的不能再满的时候,臧敖这才满yì

地松懈下来,心道:“放了些年月,没想到这弓还硬朗的很,不错,那李铁匠打造家伙的手艺还当真不是吹嘘。”

说着臧敖将弓放下来,又拎了一壶箭羽在手里,从中间抽了一支,只见这箭羽箭头分为三棱,箭头闪着寒光极其锋利,箭头下面连着的是两圈倒刺,箭杆上染了黑漆,这般箭羽都是臧敖亲自指挥那李铁匠打造出来的,现在看来,臧敖依旧觉得不输军队所配备的箭羽。臧敖依旧记得当年在设计这箭羽时,自己所花的心思,每一处都是他苦思冥想的杰作。那三棱箭头,每一棱上都打磨的极为锋利,每两棱只见都有一个深深的棱沟,这般的箭头刺进去,就不会像寻常的箭矢那样将创口撕开一个口,而无形中又将创口堵上,用同样的力qì

,这三棱箭头刺入的却更深一点,而创口从三面撕开,血也会顺着棱沟成股成股地流下来。而这箭头下面的倒刺更是要命的家伙,要是这么一箭射穿了倒还好受些,如果这一箭射入肉骨之中,要拔出来可就不容易了,那些倒刺能够像是挠钩一样将胫骨划伤,血肉撕裂。要不是臧敖当初制造这箭羽为为的打猎,只怕,臧敖更会在那箭矢煅烧上下功夫,将打造成型的箭头在赤红之时,在剧毒里淬炼,这般一来这箭矢上就吸收了剧毒,但凡中箭都必死无疑。而这样厉害的箭羽,臧敖取了个名字叫做追命。

臧敖转动这手里的箭羽,脸上不经意笑了,心道:“如果官府用我这般厉害的箭雨,哪里还会收拾不了少华山的叛乱。吴狗官那日吃了这一箭,一定不好受的很,而明日,我定会叫官府好好尝尝这滋味。”臧敖一念闪罢,便将箭羽收回放在箭壶里。

“你这里怎么样了?”臧寒中走过来,在臧敖的身边说道:“壮行的酒席都摆好了,时辰不早了,还是早早吃了动身的好。”

臧敖点了下头,看着前院里的刀客们一个个将刀磨好收进刀鞘里,又各自挑了称手的弓箭,各自背了一箭壶,大致都收拾好了整装待发的模样,便回过脸来对他爹说道:“看样子,差不多了,那就早些吃了,早些动身吧。”于是,当下大声道:“时辰不早了,咱们先去别院里去喝酒,吃饱了跟我去干玩儿命的活儿!”

臧敖说罢,便和他爹臧寒中带着众多刀客往别院里去了。这别院里原先是打谷的晒场,现在经过臧家下人的打扫,已经彻底清理出来,摆上了一张张圆桌,桌上都很是讲究的铺了红桌布(这是臧寒中特意吩咐下人准bèi

的,因为此番要干的事,实在是事关重大,铺上红布涂个吉利),上面早就热腾腾地摆上了大鱼大肉,臧寒中这次是此生最大方的一次,没有一丁点的吝啬在里头,为了这次“出师”大捷,臧寒中将家里地藏的好酒都搬了几坛子上来,叫众人敞开来喝。

就在臧敖和臧寒中入席落座的时候,臧寒中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的感情又复杂起来,他不明白自己这一时的允许,换来的到底是福是祸,他也突然变得迷茫起来,突然觉得,人这一生要爬到怎样的高度才算是个尽头,与人争锋斗气,正不知无形中错失了多少天伦之乐,而眼前的儿子,马上要放手一搏,那之后呢,臧家又是一个什么模样。

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臧寒中想到这里,又不禁联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飞禽,在臧家眼下他的功夫最了得,天明时出去,一定要嘱咐他死命照顾好儿子臧敖。于是,想到这一念的臧寒中这才抬起稍稍湿润的眼眸来,在人山人海的酒席间放眼搜寻,可是,偏偏不见飞禽的影子。

“我儿,你方才可见飞禽了么?”臧寒中问臧敖道。

臧敖经爹爹这么一问,这才突然缓过神来,道:“孩儿方才一直在整备兵刃,却不曾见过飞禽,我就说这心里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爹爹要是不说,我都给忽略过去了。”

臧寒中听了当下便起了疑心,叫道:“来人!”

一个小厮过来,做了一礼。

臧寒中吩咐道:“给我将飞禽叫来。”

那小厮喏了一声便飞快地转身去了,过不得一会儿,小厮回报说道:“老爷,飞禽既不在下面吃酒,也不再房里,我找遍了,都不曾瞧见他的影子,听刀客王五说,他最后一次见飞禽是在茅厕外头,飞禽说是上午喝茶吃坏了肚子,可是,我去里头找过了,也没有他的踪影,不知dào

他后来去哪里了。”

臧寒中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说着便往外走,臧敖这时也站了起来,想拉住他爹,道:“爹,飞禽就是这么一个人,平日里就喜欢泡茶馆,也不怎么在庄上,现在说不得又去哪里快活去了。不过,他这人做事有分寸,天亮前一定会自己回来的,不用担心他。”

臧寒中听着却摇摇头,缓缓地一字一句地道:“我还是去看看的好,你先趁热吃菜!”说罢,便和那小厮跨出了门去。走在路上的臧寒中也说不上为什么,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忧虑来,他一路往那飞禽的最后出现的厕所里走,一面心里忐忑不安,他总觉得这是个不详的征兆。

“老爷,就是这里,那王五说就是在这里看到他进去的。”那小厮说了,臧寒中拿衣袖一捂住口鼻,便也不管那小厮在背后说“老爷,我已经看过了,里面没人”的话,臧寒中进了下人们所用的厕所,仔细地看着每一处可能留下什么线索的地方。就在臧寒中觉得是自己多疑了,最后也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打算出来的时候,却在厕所的墙角下看到了一块多出来的砖块,瞧那砖块断口的颜色,是新掉下来的,臧寒中抬眼在四下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墙头上找到了与之对应的另一块断砖。臧寒中看了看这断砖,又仔细看了看这一堵墙,果然就在细微之间发xiàn

了一个浅浅的脚印,臧寒中拿手这么一量,足有一扎又五寸,臧寒中在心里一思量,这却是是一个成年男子脚的尺寸。

臧寒中觉得这事情不太妙,阴着一张老脸从厕所里出来,便一甩手直往飞禽的屋子的方向去。臧寒中虽然年纪不比从前,但是身板依旧爽朗,这几步走的虎虎生风,再加上现在心里有事,脚下就愈发着急了。他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好的迹象,在这般要紧的时候,竟然没了踪迹,这小子可疑的很。虽然臧敖不晓得那墙上的脚印是不是飞禽的,但是,那墙头外却已经是臧家庄的外面了,从这里出去,着实是不经过大门的不二选择。不管,这翻墙之人是不是飞禽,放着大门不走偷偷摸摸出去,必然是有他见不得人的理由,而这都会是对臧家不利的所在。

臧寒中心里已经急迫地需yào

寻找到谜底,因为这不只是关系到天亮后事情的成败,更是关系到臧寒中自己儿子的生死,关联到整个臧家的存亡。

臧寒中心里着急得已经将心都绞在了一起,他没有敲门,两只枯瘦的手掌往门上用力一推,便直往里头走。就在臧寒中推开飞禽的房门之时,飞禽这时恰好将夜行衣褪下来,露出穿在里头的日常行头来,斗笠来不及放起来,便和夜行衣一起丢进了衣柜底,上面草草地用旧衣服遮盖了,便不等臧寒中走到里面来,便走了出去,打着哈欠故作惊讶地道:“哎呦,老爷,你这是……”

臧寒中还来不及点起灯来,就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遇上了飞禽,不由地被生生吓了一跳,臧寒中愣了一下,飞禽原来在自己的房里,那么,从厕所里越墙出去的就不是他。臧寒中一瞬间紧绷的心弦松弛了下来,便立kè

恢复了常态,意识到自己破门而入的不礼,尴尬地笑笑,道:“时辰不早了,别院里头备了酒席,我叫人去喊你来喝酒,半天不见人影,不得已,我这还得亲自来请你。”

飞禽笑笑,很不好意地样子说道:“让老爷亲自来请,是给了飞禽何等大的面子,感激不尽!”

臧寒中也一同笑笑,道:“天一亮,你们就要上路了,明天的事,实在是危机四伏,稍有差池就会身首异处……”说到这里,臧寒中先将话头顿了顿,认真地看着飞禽的双眼,道:“我无它求,只希望你能明日多多替老夫保护少爷,臧家真的经不起什么意wài

了,你若能保臧敖平安无事,老夫才是感激不尽!”说着臧寒中便要作礼,飞禽一看赶紧扶住,道:“老爷。这就见外了,若我能派上用场,那自然会保少爷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臧寒中说着便拉着飞禽的手往外面走,道:“走,咱们喝酒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恶有报百劫难逃(陆)

臧寒中带着飞禽从房间里出来,恰好遇上刚寻了只灯笼来的小厮。

那小厮看着飞禽从自己之前去过的那个还没有人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虽然,心里感到很是诧异,但是,当下臧寒中却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悦,也没有说他办事不利,所以这伶俐的小厮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也就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老老实实地打着灯笼,一路上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照亮两人脚下的每一步路。

可就在从飞禽的房里一路走到别院的这条路途上,臧寒中却柳暗花明地在灯笼的光影下无意间看到了在飞禽的鞋尖上沾了一道砖瓦的灰粉,这灰粉不由地让臧寒中想到了在下人们所用的厕所里看到的那块断砖,那块灰色的砖块上,便也同样是有着这样的一种粉末。臧寒中看着看着,心里又突然沉到了冰点。

方才他还在想着,这越墙而出的人一定是另有别人,却没想到,这人真的就是飞禽,就是自己千辛万苦从死牢里花了重金卖出来的手下。臧寒中还打算让飞禽在明天的行动中保护臧敖,这般看来,这岂不是反倒为儿子留下大祸。臧寒中眸子突然缩紧起来,嘴巴抿的紧紧地,没有再说话,一路上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心里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气氛一时变得诡异起来。

臧寒中此刻最想知dào

的就是飞禽出去这短短的时间去了哪里,去干了什么。臧寒中在心里左右一寻思,模模糊糊地有了一个答案,但是,对于臧寒中来看,却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给出这样的一个答案。如果说,飞禽在这半夜更深之时出去为得是自己的私事,那么全然可以走正门,更何况哪里有半夜出去的,所以,这越墙而出,一定是不想让人察觉,而这动机不论是做什么,都一定是对臧家不利。臧寒中按着自己的思路又缜密地分析了起来。那么这么短的时间里,他能去哪里呢?

臧寒中想到这里,心不由地紧了起来,如果做最坏的打算,假设这飞禽是叛变了,私通了官府,那么,他会怎么办呢?臧寒中一估量从臧家庄到郓城县的距离,实在不是这点时间能跑个来回的,就算是乘了快马也不可能,再说,这马一旦奔驰起来,声音总会有的。那么,飞禽这厮会去哪里能?这么多短的时间里,又能去哪里呢?

臧寒中心里虽然这么问着自己,其实,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他不愿面对,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一个讽刺的现实。可是,按着自己再一次的思维逻辑,依旧还是想到这里,臧寒中越不愿接受这样一个结果,越回避这样的一个结果,反而他却联想到了越多的东西。臧寒中想到此处,不禁紧紧要紧了牙关。他知dào

,有些事是可以装糊涂,但是,这样的一件事,却不能故yì

回避,那样做也只会掩耳盗铃,现在损伤的是面子,但是,放任下去,可是要伤损臧家性命的根基。

想到这里的臧寒中偷偷斜起眼眸来,悄悄地看了一眼在一旁低着头默默不言只顾走路的飞禽,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就是这样的一人,他养在宅子里当最得力的人使唤,可是,他却在方才用短短的时间跑去了晁家。一定是传信去了,晁盖现在一定知dào

了我们明天的计划,不好!臧寒中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一块烧红的铁落在他的心底,顿时烫出一大片的燎泡来似的。

臧寒中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而此时,他也想到了许许多多,他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身旁的飞禽,像是在盯着仇人一般,恨不得立kè

就抽刀将之剁个稀巴烂。但是,臧寒中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搭在飞禽的肩头,柔和热情地道:“到了到了,今晚敞开了吃,天亮了还有的辛苦。”

飞禽已经感觉到了臧寒中那深深的呼吸,他知dào

平白无故之间,人是不会有这般的举动的,一定是有什么有影响力的东西在臧寒中的心里产生了,而紧接着飞禽又极为敏感地察觉出,臧寒中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很是不自然地由紧变松,而口头上却是不显山漏水,这明摆着就是故作镇定。难道,这老狐狸瞧出了什么猫腻不成?飞禽心里想着,就一边将那只藏在衣袍下的手迅速地拿出来,就在他还没来的及再往深处思虑,便见臧敖从里头热情的迎了出来,开口第一句就叫道:“哎呦,飞禽,跑哪里去了,再不来,黄花菜就真的凉了,来来来,快来自罚三杯!”

飞禽被臧敖拉到席上,臧寒中亲自筛满了三碗酒放在桌上,飞禽看着臧敖那热情的样子,笑了笑道:“今儿个也不晓得之前吃了什么,弄坏了肚子,实在抱歉,还让老爷和少爷这般辛苦,那好,这三杯我认罚。”飞禽说罢便端起三碗就来,咕咚咕咚地下了肚子。

“好,爽快!”臧敖看着叫好,一拉飞禽和爹爹臧寒中便在酒席上坐了。

飞禽拿袖子抹了抹嘴角的酒渍,顺便稍稍转目,看了一眼对面臧寒中的反应,似乎表情有显得正常了许多,飞禽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小心了,还是方才的举动已经被这老家伙察觉了,故yì

使出这拖刀之计。不过,从晁盖那里出来,史进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吩咐他要处处小心,越到最后越要小心谨慎。在飞禽心里记得最清的是史进将他送到晁盖家的后门后,在离别之际暗暗拉住了他的袖子,附耳吩咐说,一旦臧寒中起了疑心,迫不得已,就索性决裂,直接光明正大地投奔到晁家庄来,一切都有他史进会出来处理。

飞禽一路上就是低着头心里想着史进的这句话走过来的,他觉得有史进这句话,其实这心里头就很踏实了。当初为了从郓城县大牢里头出来,不得已才委曲求全,为臧寒中做事,顺便为晁家打探些有用的情报,现在,眼看着晁家压过了臧家,这卧底做与不做对大局都没什么影响。在来时的路上,飞禽见臧寒中不言不语,心里就一直再想,史进说等到将臧家搞垮了,就送他去华阴县去做大事,所以,在飞禽的心里就开始思虑起来了,这如何才算将臧家搞垮呢,飞禽不明白史进心里的标准,但是,若是按他自个儿的理解,那就是将臧家父子弄得家破人亡便是了。

飞禽想到这里的时候,就心里有了一个初步的打算,要是,他一刀将臧家父子杀了,这人一亡,这臧家树到湖松散,自然这家也就破了。这般一刀了结,也岂不是省了晁盖那边很多事。于是,飞禽在来时的路上,也暗暗瞅了一眼沉默不语似有心事的臧寒中。一只手,已经悄悄地探进衣摆下,牢牢地将匕首的刀柄抓在了手中。说起来,这匕首都是臧寒中给他的,在牢里的时候,要他用着上等的锋刃来要晁盖的命,现在却眼看着要嗜他臧寒中自己的命,这或许就叫做轮回报应吧。可是,就在飞禽一念闪过,已经打算好了,一刀抹了臧寒中这老家伙的脖子便踏上一步从后心里将那掌灯的小厮一并杀了。可是,就在飞禽将匕首刚拔出个头来的时候,臧寒中就已经将手搭在了他的肩头,这让他不由地心下一愣,而在这一愣之时,别院也现在面前,臧敖也就是这时候迎了出来的。

回想起方才短短时间所错失的机会,飞禽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飞禽,怎么看你似乎心事重重,不太高兴的样子?”臧敖这时候觉察出了飞禽的脸色,颇为关心地问道。

飞禽一听,当下笑笑作为掩饰,心下搜索了一个借口粗略地糊弄过去,说道:“哦,也没什么,就是身子有些不适。”

“那……”臧敖听着以为飞禽真当是吃坏了肚子现在脱了力qì

,可是,眼看着这天色就快亮了,容不得再休息多久。臧敖一想起明天的事情来,当下,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说到:“那这……如何是好?”

飞禽听着赶紧一摆手,说道:“倒也不碍事,少爷尽管放心。”

臧敖听了这话,这才放下心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应飞禽的话,只是一个劲地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飞禽这次没有再去接臧敖的话,为了表示自己的状态还不错,拿起筷子来,小心翼翼地在臧寒中动过的菜上也夹了一回,狼吞虎咽地吃了。

臧敖看看飞禽,又看看一边的爹爹臧寒中,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可是,臧敖仔细想想却又说不出来。臧敖有些做作地笑笑,对飞禽说道:“知dào

你就是饿了,多吃点补补,吃饱了饭,才好跟我去做玩儿命的活。”说罢,臧敖又掉过头来看着他爹说道:“爹,你不必太过于担心,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吃完了酒,我们就上路了,您呐就在家备好酒席,等我们晚上大胜归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饮毒酒命损臧家

飞禽听着臧敖所言,心里冷笑不已,哪里还用等到天亮,现在就送你们臧家父子上路,到时候,这桌酒席就算是给你们祭奠了.飞禽的嘴角微微咧起一个极难察觉的弧度来,放下筷子都手又悄悄探到了衣摆下面来,手指缓缓地不留一丝痕迹地将匕首握紧。而身后是那几十桌酒席上刀客们谁也没有察觉,觥筹交错,依旧热闹非凡。

不过,飞禽一点都不担心背后的人。他飞禽是什么人,那可是郓城县监狱里的黑老大,笼络人心自有一套法子,而在臧家的这些天,飞禽依仗着臧寒中的器重,为臧家招兵买马,早已将一大批新人招募了进来,不但替换掉了大批臧家的老伙计,而且处处都在暗中安插了自己的心腹。此番行动臧寒中要他飞禽来挑选刀客,这七八十号人就自然是听飞禽号令的汉子。

飞禽根本就不需yào

什么解释,现在需yào

做的,就是提起匕首来趁着臧敖不备一刀杀了,再将那老狐狸也一同抹了脖子,就大功告成,等到大家察觉了,也没关系,只不过是一起挖个大坑将臧家父子连同那些臧家的心腹一同埋了了事。到时候,经过血洗后的臧家,毫无悬念剩下的必将是飞禽自己的人马,到时候,飞禽就不必再是飞禽,终究,可以正大光明地用他原来的名号。他秦东也可以一把火将这鸟宅子化为乌有,带着这一帮人马直接投到晁家去,或者,更爽快些,受了史进的示意便直奔华阴县,去过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打天下分金银的好日子。

飞禽想到这里,心里再也没了犹豫,拿眼偷偷地一瞥身边的臧敖,见他正要亲自过来倒酒,这时机难得,飞禽将心一横,正要抽出匕首来突然发难,却听那臧寒中拿手按着自己的不停跳动的右眼皮,突然叫住了臧敖,道:“你先将刀客们都纠集起来,在前院待命!”

这酒席开了没多久,便要出发上路,臧敖被他爹这一句话说得一时有些发愣。而此刻的飞禽也被这突然炸响的一句话惊了一惊。

“爹,这酒还没喝过一轮,这般着急是不是也太……”臧敖还没说完,臧寒中就皱起眉头来一挥手道:“叫你去就去!”

臧敖见爹爹的态度突然变了,心里疑惑不解,但是,爹爹的话他又不敢不听,于是,便起了身来,踩在凳上登高一呼:“走,去前院!收拾收拾,去发大财!回来咱有的是好酒喝!”

呼啦一声,大家纷纷离座,迟暮了一下这才缓过神来,纷纷放下碗筷杯碟,跟着臧敖往外面去。

飞禽不晓得这臧寒中这是什么意思,唱的什么戏,心里就迟疑了那么一刻,便错失了最好的机会,虽然现在要想杀了臧敖,也并非不可以,只不过比起方才来可能要费些功夫罢了,但是,飞禽心里矛盾着终究没有下手。因为,他从臧寒中紧紧盯着他的那双眼眸子看的出,臧寒中有话要对他说。

果然,臧寒中在所有人都离开别院的时候,屏退了左右小厮,偌大个院子里,只留下了臧寒中和飞禽两个人来。飞禽心里虽然不晓得这老狐狸又耍什么把戏,但是,匕首在手里,要杀他实在是易如反掌。

臧寒中没有开口,但是飞禽却已经被他那双越来越锋利的眸子看得内心发毛起来,飞禽心里越来越不爽,脸色也没有方才那般做作,两人都像是渐渐洗去浓妆的戏子,一点点露出了心底里最真切的面目来。臧寒中阴沉着一张老脸,而飞禽却像是看着猎物的虎豹,脸上渐渐绽放出一抹狞笑,手中的匕首便像吐着信的毒蛇,一招长虹贯日,直取臧寒中的脖颈,可是,这一招行至一半,飞禽就觉得自己下盘松垮,后劲不济,紧接着全身都变得瘫软起来,不但手中握着的匕首随着去势跌落出去,就连自己都整个扑在了酒席上,轰隆一声,将整个桌子都顿时压垮,上面的杯盘俱损佳肴尽洒,一片狼藉地混在飞禽的身上,一同沉沉地摔在地上。

臧寒中并没有半点吃惊意wài

的表情,脸色依旧很沉重,但是,整个人却显得很是沉稳,依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没有起身也没有避让,仿佛一切都是事先算计好了的一般,俯视这飞禽趴在自己的面前。

飞禽从后劲不济的那一刻开始就知dào

,自己已经着了臧寒中这老家伙的道,现在,臧寒中就在眼前,抬头就可看见他的脚,而只要爬起来用任何招式都可以要了臧寒中的命,可是,此刻的飞禽已经觉察出了自己身体中的异样,整个身子变得越来越僵硬,僵硬到让他觉得整个身子像是灌满了铅块,越来越沉重,沉重地压着他全身的脊骨,而在这一瞬间,这无法承shòu之重,都似乎将他全身的骨骼压的巴嘎巴嘎在意识中直响。

这时,臧寒中终于开口了,第一句却让飞禽意想不到。臧寒中似乎不急于兴师问罪,而是,以一种更为优雅的姿态来显摆最后胜利者的优越性,而飞禽也晓得自己现在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秦东。”这是臧寒中第一次在监狱外这么称呼他,臧寒中继xù

说道:“你知dào

我第一次在郓城县监狱见你的时候,你给我留下了一个怎样的印象么?”

臧寒中看着地上痛苦到已经无力抬头的秦东,笑了一下,继xù

道:“你那时候蓬头垢面,虽然在监狱里已经算是光彩的了,可是,和监狱外头的体面比起来,那时的你简直就不算是人。你在我眼里像只狼,一只心里只想着肉的饿狼,我需yào

的只是抛出一块肉,你便可以为这块肉将一切都赶尽杀绝。”

“可是,现在的你变了,心里的顾虑太多了,狼性消失了,所以,我驾驭起来也就难了,我虽然不知dào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你,但是,秦东你知dào

么,狼性消失了的时候,你的爪子也会退化的,退化到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生与死还要看别人心情的地步。就像现在,看看你自己的现在,你后悔么?”臧寒中顿了下,缓缓地开口,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肯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走这样一条‘道’么?”

秦东听着臧寒中的话,怪异地笑起来,听得臧寒中心里泛起莫名的寒意。

秦东一字一句地道:“老狐狸,我是着了你的道了。我不能不承认,你说的对,我内心的狼性淡了,如果我还是牢里的秦东,只怕现在的你已经被我埋在了地下。但我要告sù

你,我自己走过的路,我重来不后悔,现在,我只是觉得亏,亏自己方才没有亲手剁了你。不过,没关系,会有人替我下手……”说道此处,秦东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犹如刀割,一时间紧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

臧寒中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这么说,我真为你感到遗憾。当初,我花了重金才好不容易打通关系将你从死囚牢里买了出来,本来是看重你的狠劲,也看重你和晁家的仇恨。在臧家的里头,我给你吃给你穿,给你独立的宅院,让你号令这臧家的所有门徒刀客,赏银更是不少,秦东你倒是说说,我待你不薄吧,那晁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现在倒戈来害我!”

秦东咬着牙,笑了,道:“你不会懂得,像你这样的人,眼里只有银子,你怎么会明白什么叫情义?”

“情义?”臧寒中听着笑了,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情义能值几个钱,秦东,你还嫩的很,当年我从我爹手里将家业接过来的时候,年纪比你还轻一些,那时热血方刚的我就是太相信情义这个糊弄人的玩意儿,才被所谓的朋友骗走了几万两的白银,我臧家的家底从那时起就被削弱了不少,自打那以后,我就清醒了,什么狗屁情义,那都是骗人的幌子,这年头,本家的兄弟为了钱财背后捅刀子,就跟别说义兄义弟了!为什么向来都是家业由父传子,不是靠着情义传给朋友兄弟的,那都是有它一定的道理的,所以。”臧寒中说到这里,口气又缓和了些,道:“年轻气盛,一时就容易被那些意图极深的人所蒙蔽诱骗,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想得通看的破这所谓的情义,那我臧寒中也厚道,自然给你解药,你保我儿子平平安安回来,今天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怎么样!”

秦东听着臧寒中所言,心里想到了除了那进门时喝的那三碗酒,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史进曾三番五次地嘱咐要他越到最后越要小心,可终究是大意了。秦东叹了一口气,最后倔强地摇摇头,这身体里最后的力qì

就在这一摇一叹中流逝了。秦东不再觉得身子沉重了,反而越来越轻飘起来,轻的仿佛在空中翩飞,他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模糊起来。秦东的双耳中,臧寒中的话越来越模糊,而眼前却越来越明晰,恍然间,他仿佛看到了一座城,一座没有那些贪污腐败的狗官,没有倚强凌弱的豪绅的城,城里的百姓都是一张张的笑脸,从街的那头,热热闹闹地走到了这头,来迎接坐在高头大马打了胜仗归来的秦东。他看到了史进带着一大帮兄弟来迎他,一张张都是爽朗的笑,在人群里,他还看到了他娘,稍带皱纹的脸上,落满了幸福的笑……

娘,我来了。

第二百八十章 饮毒酒命损臧家(贰)

臧敖带着七八十个刀客都一伙伙地到了前院里,列队站了,迎着夜风的臧敖,看着灯火下站得密密麻麻地人群,不由地有些沙场点兵的将军梦.一时间豪言壮语说了很多,也不知是那方才的酒太醉人,还是当下临别出动的这个特殊时候让人太多感慨,臧敖一时间豪兴大发,胸中似有百万兵,一时间让他吐露不尽。若不是臧敖从小顽劣不喜读书,要不然此刻定也会写上一首诗,有风有火有厮杀,定然要将他的雄心壮志都暗含在这平仄之间。

可是,即便有千言万语,终究是有说完的时候。就在臧敖说了大半天,依旧却不见他爹来,四下里一看,那飞禽又不在了。当下,臧敖半张着嘴,突然再说不出半个字来了。臧敖脑子一动,将记忆往回退了那么一些,这才发xiàn

自己一时走的着急,竟然没有叫上酒席间的飞禽一起走。那岂不是……臧敖没有再往下想,他不知dào

会发生什么,也不知dào

是不是爹爹故yì

留下他另有一套妙计传授,只是,臧敖此时的心里却不怎么舒服,寥寥几句话为自己的高谈阔论结了尾,便迅速地夺了把小厮手里的灯笼,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往别院里去。

臧敖一把推开别院的大门,看着臧寒中一人坐在当院发愣。臧敖觉察出了什么,似乎不太对劲,快步跑了过去,这下才真zhèng

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只见在他爹的面前是满地狼藉的碎瓷酒菜,桌子四分五裂地烂在一边,上面背向朝天地趴着一个人。臧敖用力眨了眨眼睛这才真的确信是自己没有看错,那人正是飞禽。而在他爹的脚边还静静地躺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这匕首,臧敖是最熟悉不过的了,这正是当初他爹包裹在烤鸡里头送给飞禽的那支用来刺杀晁盖的匕首,后来,随着飞禽从监狱里出来,这匕首也就成了飞禽随身的家伙。可是,现在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臧敖不敢往下再去想,只是,两眼赶紧上下打量着父亲,心头着急地道:“爹,你没事吧!”

臧寒中摇摇头,那双眸子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光彩,臧敖望进去,仿佛就像是蒙了一层迷雾。

臧敖看着爹爹没有受伤,这才拿脚将躺在地上的飞禽挑翻过来。可是,眼前的情形愈发让臧敖吃惊,此刻的臧敖已经全身凉透了,被臧敖这么踢翻过来就像是一块摆在街边上的木头,没有半点的意识。臧敖拿手往他的鼻端一放,果然已经没有了气息,再去恰脉,脉象都消散了,很显然,飞禽已经死透了。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爹……”臧敖不明白了,为什么飞禽会死,就算是他要刺杀父亲,身手不灵的父亲决然不会幸免的,可是,这眼前的情形却诡异的让臧敖看不明白,更是心有余悸,臧敖离开也就这么一盏茶的功夫,究竟这里发生了什么。臧敖看着父亲大气不敢出一下,小心翼翼地道:“爹,这……”

臧寒中看着臧敖,这才缓缓地站起来,道:“飞禽背叛咱们臧家了,我给他机会了,这是他应有的下场。”

“爹,会不会是搞错了。”臧敖似乎有点不死心,虽然他不敢公然反驳他爹,但是,这心里却还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可置信,臧敖低着声音说道:“飞禽不会的吧,他可是咱们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死囚牢里救出来的,他这将死之人,说白了,还是咱们咱家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更何况,平日里将这伙刀客也管理的井井有条,你让他做什么,从来都没有说过半个不字,更没有抱怨过半分。爹,就连眼下这劫官车的消息都是他来说与我们知dào

,他这可是将自己的性命和咱们臧家绑在一起的啊,眼看着,咱们家功夫厉害的就数他飞禽了,这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爹!”

臧寒中挑起右眼的眼皮来,眼里满是质问,口气很不对头地道:“听你这口气,你是在质问我,说我老糊涂杀错了人?!”

“没有,爹……我只是……”臧敖见他爹脸色不善,立kè

辩解道。

“只是什么,我告sù

你,爹活了大半辈子,虽然年纪不轻了,但是,这双眼睛还伶俐着呢,忠奸善恶,说起来,我哪个心里没有底?!”臧寒中顿了下舒缓了舒缓口气,毕竟儿子马上就要去干玩命的活,眼下这事出的太突然,一时又不可将话说得太过,于是,缓和了下道:“飞禽方才躲过大家的视线去了报消息了,我看十有八九是冲着晁盖去的,他把咱们家的一举一动都告sù

了晁盖。”

“什么!”臧敖深深地吃了一惊,道:“告sù

了晁盖,怎么可能,他不是和晁盖又过节么,怎么现在会将消息告sù

晁盖?”

“哼!”臧寒中冷笑了一下,道:“有时候,事实就是这么讽刺,我们臧家费尽心思买来的人,却反倒便宜了别人,成了晁家的眼线。”说罢臧寒中心里有气不由地鼻头又冷冷地哼了一声。

“爹爹这么说,我就晓得了,怪不得,咱们前几次屡屡受挫,那赌馆起火的一次,我还纳闷怎么那时候就这么巧,那些布下的刀客都去了别处做事,现在想想一定是飞禽这混蛋故yì

里应外合搞得鬼。那次给县衙送抵兑官粮的银子,也一定是他通风报信,让晁家半路做了手脚,对了!还有打猎的事,也一定是他事先漏了计谋,让晁盖有了提防,这才将计就计害了我们。我就说怎么咱们原来的计谋顺风顺水,可是后来晁盖却这般神通广大了呢,原来也不是他晁盖神机妙算,而是咱家出了飞禽这内鬼!”臧敖一想这么多的失败、臧家的大半基业都是因为一个飞禽的泄密所致,不由地气从中来,抬起脚来就照着飞禽的面门踹了起来。

臧寒中觉得儿子臧敖分析的对,此刻一时也感慨万分,若是早一天发xiàn

这内幕,也就不会被晁盖处处牵着鼻子走,臧家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那么也就不会让儿子冒着这满门抄斩的风险去做这掉脑袋的活。臧寒中叹了口气,看着地上已经死透了的飞禽,一时间突然觉得便宜他了。但是,想到此处,臧寒中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一把拉住臧敖,压低声音道:“别动!”说着,臧敖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来,展开来里头全是白色的粉末。

臧寒中道:“快,吃了它,不然会坏身子的。”

“这?”臧敖有些不相信,但是,仔细一看还是认了出来,他看看死在地上的飞禽,似乎懂了,道:“爹什么时候给他喝了这个?”

臧寒中似乎有些不太情愿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但是,对自己的儿子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先划出了一定剂量来看着儿子臧敖吃下解药去,这才将他拉过身边来,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所有的酒里头,我都放了些,自打我亲自下窖里去挑酒,便将这毒分好了剂量倒在了酒里头,然后才让小厮们原封不动地抬了上来,就算那些江湖心机再深的人,也料不到这酒里头会有毒。”

“爹!你这是……这是为什么!”臧敖似乎有些不理解。

“为什么?”臧寒中说着有些邪恶地笑了,道:“你真相信飞禽说的那一套,用钱来封了他们的嘴,这么多号人,人多嘴杂啊,怎么叫人放心,这事不普通啊,也只有死人才会会咱们臧家一心一意地保守秘密,就像现在飞禽一样,他死了,就不会再去告密了。我下的剂量不会在当天发作,等明天你们回来,他们只会有些疲倦,但是,出去一天的他们根本不会怀疑到这方面来,等第二天,我就找借口派他们到梁山那边去做事,到时候,他们就会毒发身亡。这事官府不会管,就算他会管,也决然不会查到你我父子的头上,只要有银子,要多少刀客有多刀客,不在乎这几个人。”

臧敖愣了愣神,但是,在简短的沉默后,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臧寒中看着为自己的计谋得yì

的笑了,道:“至于飞禽,其实,我本来并不知dào

他的叛变,只是,在带他回来的时候无意间发xiàn

了他的猫腻,便在给他倒的那坛子酒里头,加了十倍的剂量,我儿,这就是当时,爹只给他筛酒却不给你筛酒的原因啊,还好,老天庇佑咱臧家,在这小子要下杀手的时候,正好毒发。不是你爹我狠心,我也给他机会了,让他改过自新,可是,他宁死也不愿回头,没办法,想死的人,就是鬼也拦不住。”

臧敖听着他爹这么将真相都说下来,实在是有些心惊胆颤,原来,很多东西都是他所不知dào

的,在那看似风平Lang静的表象下,却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风潮Lang涌。愣了许久的臧敖,这时由衷地叹道:“爹爹,厉害。”

第二百八十一章 饮毒酒命损臧家(叁)

臧寒中听着自己儿子发自肺腑的由衷赞叹,却没有半点得yì

的神情。心里反而有些说不出的寂落,缓缓地摇摇头道:“厉害什么,如果真的厉害,就该早些识破这厮鸟的阴谋诡计,就该将这郓城县的局面早些控zhì

在咱自己的手里,也就不必再让你去冒着这等风险,我这做爹的,也就不必再担惊受怕。唉,可是,现在……连我自己都困惑了。”

“爹,咱们现在已经将内鬼揪了出来,将之铲除了啊,没有内鬼的干扰破坏,这事情一定会顺风顺水,逢凶化吉的呀!”臧敖说着不知dào

爹爹心里如何想,自己反倒让自己踏实了不少。

臧寒中沉着一张面皮,并没有直接去回答他,而是,低着头盯着地面上的那把闪亮的匕首,眉头变得越来越紧凑起来。

“爹,都这个时候,您还在想什么呢?”臧敖见他爹的面色不太对劲,心里也有些不由地着急起来。

臧寒中被儿子的话打断了思绪,深深叹了口气,缓缓地抬起眼眸来,看着臧敖,语气很是谨慎地说道:“孩儿,爹只是在想,这一趟究竟值不值得咱们去。”

“爹,这个问题咱们都前前后后考lǜ

了很多遍了,这个时候,不该是再犹豫的时候了!”臧敖也认真起来。

臧寒中摇摇头,道:“不是这么简单,今天一晚上我的右眼皮都跳得厉害,我也不知dào

怎么了,心里头不踏实,实在是慌得很。飞禽方才出去,恐怕已经将消息告知晁家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前几次因为晁家,咱们可是吃了大亏的啊,现在也不得不做防备,这种勾当,稍有差池,那后果……”说着臧寒中不禁微微将脑袋一摇,一副不敢去想象的样子。

“爹,你的意思是怕,怕晁家又来找咱们的麻烦不成?”臧敖说到这里,也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双三角眼愈发锁紧起来,一字一句地道:“他晁盖就算知dào

了咱们要劫官银,那又能在中间怎么搅合呢?告sù

知府改道而行,或者改个押送的日子?哼!”臧敖原来以为晁盖很是牛逼的一个人,只不过是他大哥一直都在压制着他,所以一直以来没有将他原来的才能展示出来,后来他大哥晁济道一死反而让他有了用武之地,但是,自从方才他爹臧寒中解开了臧家一次次失败的原因都是因为有内鬼告密之后,臧敖就不再把晁盖当回事了,现在虽然小心翼翼,但是,从心底里已经没有原来的那份恐惧,臧敖轻蔑地道:“他晁盖也不过是能如此罢了,莫非他还扮作一伙人敢来和咱们抢这份银子不成?”

“你让他去明抢,他当然不会,晁盖这人精似鬼,不像咱们这般被逼急了,是决然不会冒这个险的,我倒不觉得他会告sù

县令,有些事情晁盖心里清楚的很,他不会这么傻到去告发咱臧家的地步,我现在怕的只是,他会来和咱们抢这银子。”臧寒中心里的意思和臧敖的意思恰好颠倒了过来。

臧敖心里不太懂他爹话里意思,在他看来,晁盖倒不至于来和他们争这些官银,晁盖现在优势占尽不会来冒险抢这个烫手山芋。虽然,这趟洪水的事晁盖不会去做,但是,臧敖却觉得晁盖更有可能会隔岸观火,来搅合一把局面倒是可能的事,不过,就算他去告官,那也没什么可怕,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反正赤脚的不怕穿鞋的,臧敖心里早就横了心,就这一条命,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臧敖的心里想着他爹那句“有些事情晁盖心里清楚的很”,这话说的,让臧敖听起来似乎像是很多事都瞒着,就他一个不知dào

似的。于是,当下便问他爹说道:“爹,晁盖清楚什么事?我怎么就不这么觉得。”

臧寒中听着心里不由地叹了口气,道:“他晓得东汉末年群雄割据,后来魏蜀吴三国鼎足而立,虽然三国之间纷争不断,但是,一时间却保持着这样一个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个我晓得,可是,这又和咱们有什么关系?”臧敖越发不明白爹爹的意图了,他觉得这魏蜀吴与晁家与臧家似乎也扯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嘛,莫说晁盖,就是他自认聪明绝顶的臧敖都看不出其中有什么联系。

臧寒中认真地看着臧敖,一字一句地解释说道:“曹操这厮,挟天子以令诸侯,手里可是掌握着朝廷和君命,手下大将如云,每逢出兵,必然打着讨伐叛贼安平天下的大幌子,可是,为什么他却屡屡奈何不了蜀国和吴国?后来手握百万雄兵却在赤壁吃了败仗差点自命难保?”

臧敖看着他爹,还是不晓得这与现实有什么联系,但是这故事他却还是晓得的,那说书先生都不知dào

说了多少遍了,于是,臧敖张口便答道:“因为,蜀国和吴国联盟,一起抵御魏国,所以才能巩固这三足鼎立之势,可是,爹,我还是不太懂,这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联系,你看,现在的那吴狗官手里握着朝廷的权利,对咱们呵斥来呵斥去,为什么?因为他背后有朝廷,现如今,咱家与晁家相斗,他坐收渔利,此消彼长,更别说臧晁两家一起削弱了,他的势力也借此增加了不少,不正是那魏国的做派么?现在,咱家和晁家就是那吴国和蜀国,单独拿出来,现在的两家已经今非昔比,谁也搞不过那狗官的,只有联合起来这才能抗衡,才能牵制得住那狗官的剥削。其实,在之前这狗官就看出了这其中的局势,他明面上出面来撮合咱们两家,但是,现在想来,他就是为了介入这样的一场争斗,从中间作梗,故yì

操纵局势,让两家相争他中间获益。”臧寒中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晁家先前几次反击,都是在为他大哥臧寒中报仇,现在,咱们臧家已经被逼到绝路上了,我看晁盖这鬼精鬼精的人物,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晓得咱们如果这趟出了意wài

,会被满门抄斩的,到时候,这郓城县里头就只剩下他晁家一家大户了,吴狗官的贪婪,狮子大开口,他永远都是不会满足了的,到时候,他晁盖最终会一点一点被吴狗官蚕食殆尽的,最后的结局还是和咱们一样,不是遭了吴狗官的诬陷身首异地,那便是落个家破人亡,祖业尽失。”

臧敖听着爹爹这般说来,还真的有那么些道理,便深深点了点头。

“所以,这般看来,晁盖是不会将咱们告发的,所以,官府那边咱们倒是不必担心那狗官听到什么风声。就算飞禽告与晁盖知dào

,晁盖也不过是装聋作哑罢了,我只是怕……”臧寒中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地低了三分。

臧敖听了见他爹吞吞吐吐的,便追问道:“只怕怎地?”

臧寒中似乎还没有想好,但是,臧敖既然问了自己也不得不说出来,大家一起思虑思虑,于是,便道:“虽然,晁盖为了自保也不会让咱们就这么全家破亡,但是,他一想到这几十万的官银,我想他心里就算不痒痒,也一定会担心,他害pà

咱们有了这笔银子能够东山再起。你别忘了,咱们和晁家在背后虽然有那么一丝的联盟需求,但是,更多的却是争斗,我担心的就是在这里,我们好不容易,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将银子夺了,但是,晁盖却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半路上他再来个埋伏将咱们到手的银子给劫了,那时候,咱们可是真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臧敖以为爹爹想到了别的什么隐患,听了半天却是这个,不由地哈哈笑了,道:“爹,这个事情就是你想多了,虽然飞禽知dào

咱们要劫银子,可是,咱们也留了一手不是么?从衙门到府衙这路上百十里路,他晁盖怎么会晓得咱们在哪里动手,他就算是想要半路劫了咱们的银子,那也要先知dào

咱们在哪里下手,如何带了银子走那条道才好埋伏是不是?”

臧寒中听儿子这么一说,倒确实是自己一时着急忘了这么一步棋,于是,当下缓缓地出了口气,道:“你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

“爹,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犹豫了,时辰不早了,也该上路了,我到里头时间耽搁了不少,再不出去,只怕不好吧。”臧敖说着有要走的意思。

臧寒中点点头,但是,却又突然拉住臧敖,道:“先把他埋了,这厮在咱们臧家日子虽然不算长,但是,却不晓得这小子耍的什么手段,笼络了大批的刀客,为什么我方才要你带他们出去,怕的就是飞禽这厮出乱子,那些刀客会倒戈来要了咱父子两的命,现在在臧家没了银子,其实已经控zhì

不了他们了,这次利用完他们,一并死了更省心些。”

臧敖听着觉得爹爹事事考lǜ

的都极为缜密,于是便看着地上飞禽的尸体,说道:“可是,爹,这别院出去只有一条道,我们搬出去,路上必然会让人看见,少不得会将消息传出去,到时候,那些刀客知dào

飞禽死了,要是他们闹事怎么办?”

“平日的坏点子倒是一个都少不了,现在你呀,脑子怎么这个时候就不动动!就地挖坑埋了他,恰好那边有铁锹,我取了来!”说着臧寒中便往墙角那边去了。

臧敖看了眼飞禽的尸体,有看着父亲,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道:“爹,将这厮埋在咱们臧家别院里头,他可是外性的人啊!咱们这臧宅下面埋上他,岂不是坏了整个宅子的风水,好好的紫气东来就成凶宅了啊!您可要三思后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臧寒中将铁锹拿过来,递了一把在臧敖的手里,顺便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道:“这话还用你说,我晓得的很!要不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可使,你当我愿意么!”

“可使,爹,这死人埋在咱们宅子下头,可是会遭致厄运的啊,满门灭口啊……”

“哪来那么多嘴皮子,少说点,多办事!等你顺顺利利的回来,咱们再将他的尸体挪走不就可以了么!”臧寒中虽然知dào

儿子说的确实是不错,但是,现在这情况也没得办法,现在臧家一贫如洗,有的也只有那些刀客的命了,如果,现在因为为了讲究这些而将这帮人给闹散了,那臧家就真的回天无力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臧敖知dào

,臧寒中更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于是,臧寒中二话不再多说,一铲子一铲子地动起手来。

臧敖见父亲这般做了,没得奈何,也只得大概估量了下飞禽的尺寸,便愈发卖力地挥起铁钎,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大的坑,将飞禽一脚踹了进去,便将土严严实实地盖了上去,最后将土都回填好了,臧寒中还有些不放心,将碎了满地的狼藉都一锹锹地铲起来盖在上面,直到臧寒中看着自己的杰作,在地上看不出什么动土的痕迹这才放心下来。一抹额头上的虚汗,拍着儿子的肩头,心里似乎有些不舍的,但是却还是勉强地笑着道:“我儿,先在爹就真的帮不上你什么忙了,接下来就得看你的,出去一切要小心行事,如果发xiàn

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切莫贪恋那些银子,赶紧跑,记住!虽然,咱们臧家现在急缺银子,但是,与这银子相比,爹觉得命才是最重yào

的!”

臧敖此刻听着爹爹所言,心里一阵暖流淌过,有说不出的滋味,让他不由地跪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爹,您放心,咱们这此不会输得,天不灭臧,我会带着银子,带着咱们翻盘的资本安然无恙的回来的!您……您就放心吧!”

臧寒中此刻也有些微微地红了眼圈,抿抿嘴控zhì

了下情绪,说道:“好,好,那就好,咱们会越来越好的,爹在家等着你,爹现在就叫厨子去备菜,等你们凯旋回来!”

臧敖深深地点点头,朝着臧寒中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便站起身来,转身要走。

“我儿!”臧寒中看着臧敖的背影,突然叫住了他。

臧敖缓缓地转过身来,看着他爹站在风里,额边那银白的一缕发丝飘荡着他的苍老。

臧寒中没有再说什么煽情的话,他最后叫住儿子,只是想最后再看一眼,最后再问他一个问题,一个压在臧寒中心里的问题。

“我儿,你相信这世上,有‘情义’这东西的存zài

么?”

臧敖愣了下,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爹怎么会问到这里,但是,臧敖只是愣了一瞬,便义无反顾地摇摇头。

臧寒中看着笑了。

臧敖也笑了,最后看了父亲一眼,头也不回起大步迈了出去。

【郓城县县衙】“大人,一切都准bèi

好了!”魏都头快步迈进了门来,双手一抱拳便向吴大人报gào

道。

此刻的吴大人已经不再像原来那般坐在太师椅上打盹了,自从听晁盖说完之后,吴大人的精神就分外的好,莫说打瞌睡,就是坐都稳稳的坐不住了,听了晁盖的伎俩,虽然心里多少有了点点底子,但是,却毕竟是件关系自己今后官运兴旺的大事,当下心里忐忑不安地一个劲地在书房的地上来回踱步,现在看着魏都头按着晁盖的吩咐做完了事,回来回报,吴大人这僵硬的脸上才有了些颜色,抬起来,僵硬地对魏都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吴大人一连串地说了几个那就好,可是,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突然神经质地问道:“对了!你安排的是谁?”

“是刚刚提拔上来的廖石。”魏都头如实答道。

“廖石……廖石……就是那个有络腮胡子的,脸色很黑的那个汉子?”吴大人朦朦胧胧地似乎想起来了那人的模样。在他的脑袋里,一个身板魁梧的黑厮冒了出来。

“正是,不知大人满yì

否?”魏都头似乎对这个人很有信心一般,看着吴大人请功似的问道。

“满yì

,满yì

。”吴大人现在已经像是脑子短路了一样,说什么都连着口,一连说几遍之后才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心里真zhèng

关心的事来,问道:“对了,你怎么和他说的这事?”

魏都头见吴大人这过分的谨慎小心,一时间,真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却不敢造次,还是照实说道:“还和晁盖商量的一样,我就是找到他,将他拉到私下来这么说的,我说,‘你也晓得,咱们有一批官银要送到府衙的,因为事关重大,只能现在决定谁来带兵押运,因为你小子做事稳重,吴大人和我平日里悄悄观察你很久了,此番大任,吴大人觉得非你担当莫属,特意拨了五十名差役与你,天亮后快马加鞭,早去早回!’怎么样大人?”

吴大人听着,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连声道:“很好,很好。”

魏都头见大人满yì

,心里也很高兴,继xù

禀告道:“守城官兵那边的调动也办妥了,您就放心吧。”

吴大人的笑意又明显了一分,依旧连声说道:“很好!很好!”

(PS:2012就要过去了扯淡的不说祝各位读者朋友们新年快乐越来越好!)

第二百八十二章 白沙坞夺宝奇兵

【郓城县地界内白沙坞】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三伙人马期盼的黎明像是个姗姗来迟的初嫁新娘,终于在天际间的云雾里,露出了一点鲜红的盖头。这一抹鲜艳而又耀眼的色彩,照耀着郓城县里的一景一物都披上了淡红的霞光。那些做小本生意的买卖人已经挑着自家的货品担子离开了家门,在街上吆喝着,支起摊位,等待着这一天的头客来给这平凡的一天带来许些不同的财运。

不论怎么来说这一天,其实和平日都没有什么不同,买卖的门面开张、孩童们追逐打闹着跑向学堂、百姓们各自出门做着各自要做的事情。可是,就在这看似平静而又平凡的日子里,因为同样的一车官银,将三伙人的命运都深深搅合在了一起,这一夜无眠、忐忑不安、东奔西跑,这些都并不是他们所付出的全部代价,真zhèng

的代价是什么,在这一刻,除了那如血的朝阳,别的都没有人知dào



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作为押运大将的廖石,披挂好了铠甲,马后挂着一杆长枪,便带着衙门的五十个官差从郓城县县衙出了门,在吴大人重视的欢送下,终于踏上了他自认为前途无量的“仕途”之路,这是功名成就的契机,也是他今后步步高升的第一个考验。廖石听着吴大人的许诺,心情很激动,而送行的吴大人心情也一样,很是激动。

而在郓城县境内的另一边的白沙坞,最后看了一眼臧家庄狠下心来踏步上路的臧敖,此刻也连忽悠带骗地带着七八十个刀客来到了白沙坞这预定的地方。这里果然如他爹臧寒中所言,是一片很是适于伏击的地方。在官路的两边,是高高的岩壁,岩壁上树木茂密,虽然这岩壁的面积不长,在官道两边也就是蜿蜒几十步的样子,但是,这对臧敖来说,其实已经足够了。

臧敖满yì

地点点头,便将人马妥善地安置在了草甸子中,间隔多少,前后几轮,作战计划、手势号令都做了统一的安排部署。等到一切都安置好了,这七八十号动机不纯的人便悄无声息地猫在这草木之中,从蒙蒙亮的天际到太阳挂上枝头。臧敖潜伏在草甸子中,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郓城县所来的方向,时不时地抬头看看那轮越来越刺痛双眼的太阳。

时辰就在这耐心地狩猎中慢慢流逝着,而对于那骑在战马上的廖石来说,离开了人声鼎沸的郓城县后,面对着一路的黄土杂草,那份像是万人瞩目的“出征”荣耀早就被淡化下来,像是个遇到了冷场的戏子一样,再也没有了什么虚荣可言,只有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寂寞和单调。这时候,脱离那些虚无繁花市井的廖石,才第一次认真地思量起自己要做的这份差事来,他倒是不太担心有什么人敢半路劫道,这方向背离梁山而行,每走一步,就会离郓城县远一步,而离府衙却又近一步,府衙方面也会有接应,所以这治安问题在廖石的心里并不是最大的问题,而这漫长的押运路途中的无聊与枯燥却成了他最大的敌人。

在起初的廖石还愿意驰马狂飙一小路,来来回回地手里持着长枪在官银的周围来回荡游,大声地给那些差役们训话,告sù

他们这一路上要打起二十万分的精神来,时时警惕。可是,再走几十里,廖石这自娱自乐的独角戏也唱厌了。百般无聊的廖石将长枪挂回到马后,一个人懒懒地骑马走在官差的簇拥之中。

又走出几十里,就在官差们百般聊赖之时,只见官道前面却突兀地横着一颗合抱粗细的大树杆。前面开道的差役不得不停下来,一个负责的官差赶紧一路小跑来到了廖石的面前。

廖石拿着马鞭一指前头,不及他说话便官气失足地问道:“怎么停下来了,前面什么情况!”

那负责开路的官差略略弯腰,双手一抱拳道:“回大人,前面有棵断树倾倒,挡住了咱们的去路。”

廖石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神态很是散漫地道:“这都来问我,我还当是出了什么事呢!那就去几个人,把那大树挪开,早些走路,早些回家!”

那负责的官差听了,双手抱拳喏了便又是一路小跑,左右招招手叫了三个官差过来,和他一同将那棵粗大的树干抱起来。就在他们四人正要艰难地挪着步子将沉重的树杆挪到路边去的时候,无声无息间,便有四只箭羽射来,同时中了四人的心窝,箭矢从前心透出来,伴随着四个官差的倒下折断在土里,那透出后背的箭矢在阳光下闪烁这刺目的光彩。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廖石和官差顿时觉得这事蹊跷,四下里这么一看,才发xiàn

,原来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两边都是短短的一处岩壁,上面绿树荫避,并没有什么人的影子,这正是白沙坞。但是,这种不详的预感却像是密密麻麻的蚁族爬上了他的心头,撕咬着留下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感。廖石的眸子紧张地看着周围的动静,手心里已经渗出密集的汗湿来。

“大人!”那跑到前面去查看的一个官差看见四个人都已经死了,鲜血已经顺着那箭矢流淌到了地上,这出了人命的事情,让他惊得大呼起来。

可是,这一声大人叫完,还不等他将腰便的朴刀抽出鞘来,便觉得一道刺痛贯穿了他的心脏,接着便沉重地也倒在了官道上。

这下,可让那些官差和廖石看了个清楚,这确确实实是遭人埋伏了。当下,也不必等廖石再发什么号令了,众官差一个个唰唰唰地将朴刀抽了出来,一个个瞪着惊恐的眼睛看和四面高处的密林。可是,半个强人的影子都没得看见。

藏身在暗处的臧敖像是个随意操纵世人命运的大仙一般,潇洒地将这帮官差耍弄与股掌之间。臧敖给了他们一丝的喘息之后,便露出一抹凝重的奸笑来,将手抬起三分来,朝着那伙官道上成热锅蚂蚁般的差役一指,所有的刀客便都将早就准bèi

好的弓箭拉满,一道道锋利的箭雨就像是无数勾魂的鬼魅一般,从,密林里突然闪现,眨眼瞬间便扑到了众人的面前,不等他们反应便刺破了他们的心脏和四肢。

当下,受了臧家第一轮箭雨的官差彻底乱了阵脚,死伤者零零散散虽然不多,但是,这阵势已经足够吓破了官差们的胆子。这光天化日之下射杀官差,这可是要灭门的大罪,除了那些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强人之外,就一定是丧心病狂的江湖流寇。廖石将那长枪抽出来,大喝一声道:“谁人敢暗算老子,有种的出来一战!”

臧敖听得心里想笑,这都他妈的什么年代了,还和你单打独头,现在考的是脑子!臧敖看出了那些官差有撤tuì

的意图之时,立kè

将一面小黑棋旗子一挥。瞬时间,七八十个刀客都箭搭强弓,一个个拉到满月朝着官道上的惶恐的官兵射杀过去。

这一轮,臧家可是使出了全部的战斗力,那乱如飞蝗的箭羽迅速地将岩壁下面的官差包围里进来,一个都走脱不得。随着惨叫的声声应起,官差在转眼之间便死伤大半。就在廖石见大势已去,索性将心一横,要丢弃了这些装了官银车马,迅速逃命的时候,却听得两边山崖上响起无数的呐喊来,廖石心下吃了一惊,四下里回头一看,只见两边山崖上冲下无数的黑衣蒙面之人来,一个个背挂弓箭,手提朴刀,杀气腾腾地直往这边杀了过来。

廖石看着这气势,心下胆怯,拍马就走,可是,还没跑出几步,便见一个人带着几个蒙面之人从后面包抄过来。当面遇上廖石,还不等他虚晃一枪来扫开前路,臧敖便身先士卒将那马刀横着一挥,将廖石的黑马前蹄剁了下来。黑马失了前蹄,但去势不减,顿时将其上的廖石掀下了马来。

臧敖看着心里一笑,迅速赶上一步,朝着廖石的脑袋上便补了一刀,一腔鲜血飞溅,廖石的命也就稀里糊涂地交代在了这里。

就在臧敖将这押运大将的脑袋用廖石的长枪挑起来示众的时候,那边臧家刀客们也下手利落的很,借着地势之利一冲成功,将剩余的官差也尽数杀戮,手段残忍,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臧敖一看就这短短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将这官银劫了,心里欢喜的很,也得yì

的很,他看着那一辆辆的银车,心里乐开了花,像是看到了臧家日后的强盛,看到了晁盖的惊讶,也仿佛看到了那吴狗官因为失职被查办时惊恐扭曲的面容。臧敖想到这里,就愈发得yì

了,将刀客收束起来,便赶紧大喝道:“快!快!将咱们的车马牵过来!把东西换了咱的箱子赶紧运走!”说着臧敖带头将用尽全身的劲力,抡起手里的马刀朝着那官府的锁便是一刀纵劈,随着咣当一声响过,金锁断做两截,臧敖激动地掀开那红色的口箱,往里面一瞧,脸色顿时变了,两眼傻傻的满是惊悚……

第二百八十三章 白沙坞夺宝奇兵(贰)

臧敖傻眼了,看着这箱子里满满的石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一宿没有合眼就跑到这里辛辛苦苦埋伏打劫的东西,竟然是这一箱子石头疙瘩.臧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摇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地从那辆车上跳下来,迅速地跃上了另一辆。此刻的臧敖就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手起刀落便将那箱子的金锁也一刀剁开,紧接着便一脚将箱子踹开,往里头这么一看。

“忒妈的!敢耍老子!”臧敖气急败坏起来,全身的怒气让他不由地颤抖起来,汇集全身的力qì

一脚将那口箱子踹翻在地,大喝道:“快!快!快!都给我将那些箱子劈开来看看!”

那些刀客见臧敖怒了,便也手脚麻利起来,一个个都跳上那几辆马车,抽出朴刀来将那几口箱子的金锁都劈开来一看,也都变了脸色。

“少爷,这边这口里面,里面都是石头!”

“我这里也是石头!”

“全是石头!”

“妈的!别说了,咱们中了晁盖的奸计了!”臧敖这时候反应过来,觉得这事实在是出的蹊跷,当下将刀朝天一举大喝道:“快!跟我撤!”

众刀客一听赶紧收束了队伍紧紧围绕在臧敖的左右,跟着臧敖便要迅速撤离,可是,不待他们跑出几十步的时候,就听得前面大声大喝:“恶贼!哪里跑!吃我一刀!”

臧敖收束住脚步,将马刀一横,定睛往前面一看,竟然是魏都头,一身银盔银甲,手中挥舞着大开大合的一把关刀,而在其身后面跟着的更是一彪银盔银甲手持长枪的一伙人马。臧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晓得这可不是杀掉那些差役那般简单的事情了,这银盔银甲的打扮可是典型的官兵装束,杀几个差役的本事,臧家勉强还有,现在面对着这个架势,他就晓得了,一定是将守城的官兵给调过来了,这可了不得。

臧敖心里这般想着未战就先败了势气,当下也不敢在迟疑,一挥马刀便带着手下那些同样有些傻眼的刀客回头往另一面狂跑。

可是,刚跑过那些装满石头的“银车”便被魏都头等众赶了上来,魏都头乘着快马,那股奔腾而来的势气不可阻挡,一时间,那虎虎生风的霸气让臧敖等众心生恐惧。

“逆贼莫走!看刀!”

臧敖听得脑后的声音,知dào

魏都头已经赶了上来,毕竟就靠自己这两条腿是跑不过那四条腿的畜生的,于是,当下心里一横,下了你死我活的决心。就在魏都头快追上来的那一霎那,臧敖猛然顿住脚步回过身来,也不管身后是什么酒拼尽全力就是一刀纵劈下来。这一下,可万万没有让魏都头料到,本来已经将大刀举起来,蕴满力qì

就差再往前追一点便可以一刀取了那逆贼的狗头,可是,却偏偏没有料到这狗贼却不怕死,来着这么一招急刹车的回马枪,让人防不胜防,偏偏这一马刀还劈中了魏都头胯下的马头。魏都头虽然一拉缰绳将战马偏过了些头,但是,那一刀的要害是避过了,可是,刀锋却刺瞎了战马的双眼,战马吃痛长嘶一声,那迅疾的去势不止,不但将面前的臧敖撞飞出几仗开外,同时也将骑在其背上的魏都头也掀了下来。

众官兵一瞧还没展开厮杀,魏都头就被掀下马来,心里一急,前面的骑兵便纷纷勒住马头,其中一个副官大声叫道:“救都头!救都头!”

追到前面的骑兵一听也纷纷收束了马头,迅速地从四下里包围过来,长枪一出一进,就像是长蛇出洞一般,和那些有着“擒贼擒王”思想的刀客打了起来。

臧敖被这四蹄畜生撞得伤了内脏,但是就在这一晃神的功夫,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个喘息之机,当下吐了一口腹内涌上来的鲜血,挣扎着站起来,看着那伙人马都朝着那边去了,便赶紧挣扎起来,忍着四肢百骸传上来的剧痛,一面继xù

往远处跑,一面大喝道:“快射箭!射箭!射死他们!跑是跑不掉的!快射!”

那些刀客听了晓得臧敖说的在理,为了求生的强烈需求,一个个都镇定下来,朝着那渐渐集中而去的骑兵便搭弓乱箭射去。

魏都头刚刚被人扶了起来,面前的两个扶他的官兵便被从天而降的箭羽刺穿了心肺,口涌鲜血死在了魏都头的面前。魏都头看的心里大怒,也不顾这落马时扭伤的腰身,朝地上将大刀一脚勾起了,便挥舞着将射到面前的乱箭挡开。其他骑兵万万没有料到那些被追赶的四下逃窜的贼人竟然还能在这短时间内组织起来反击。一时间被这贼人们搞得手忙脚乱,中箭落马者不在少数。胆子大些,武艺高些的官兵驰马挥刀便朝着那些贼人的方向杀了过去。

臧敖一看到了这时候,还是这远程的伤害比较管用,当下就胆子大了起来,大喝着临阵指挥道:“大家散开来,弓不离手,不要停!”

魏都头一听这声音,怎么都觉得很是耳熟,似乎是在哪里听过,当下只是想不起来,但是,光听这人的指挥,倒还挺像那么回事,将人分散开来,自然是他们有利。魏都头当下也不示弱,喝令道:“伏在马背上,散开,快速打击!”

这下,弓手和骑兵,各自在各自主子的号令下开始了一番较量,战马身披铠甲,脚程又极快,但凡能躲过箭羽赶到弓手面前的,伏在马背上的官兵便长枪一戳,将那贼人顿时杀于马下。而那些没有被骑兵设为追杀目标的刀客则站在高处拉弓搭箭,将那些追杀刀客的官兵一箭箭相互交叉着射杀下马来。但是,毕竟官兵数量不在少数,这么四下分开杀来,也将臧敖的人杀的愈发凌乱起来。

臧敖害pà

这般抵挡不住,一箭将那打头的骑兵射下马来,便大喝地叫道:“往高处走!都往高处爬!高处射杀!”

那些被骑兵的长枪杀的有些乱了心神的众刀客一听自家主子说了,便像是脑子开窍了一般,迅速地七手八脚沿着陡峭的岩壁往上爬。有些勉强爬到了高处占时躲过了骑兵的击杀,可以勉强自保地站在高处俯视全局射杀那些骑兵,但是,却不是大多数人能有那般好的运气,有的还没爬上去,便被追上来的官兵一长枪将肠胃戳穿出一个血涌的口子来,一枪挑落地上来,被紧随而来的马蹄踩死在地。

就在这混战成一片的时候,魏都头也舍了马匹,另辟蹊径挥舞这大刀挡开了射来的一支支箭羽,直冲着那些刀客杀了过去。魏都头两臂一沉,将手里攥紧的那大刀一挥便拦腰将那吓的面无人色的蒙面贼人一刀斩为两半。接着脚下不停,横跨两步便朝着那边继xù

杀了过去,一连击杀了四五人。

就在这时,魏都头势如破竹的勇猛引起了臧敖的注意,那臧敖站在一处勉强高过战马的陡坡上,将弓一展,搭了箭羽,闭上一眼便觑着魏都头将弓拉满,心里暗骂一句“去死吧你!”便将这一支带着恶毒仇恨的箭羽射了出去。

此刻杀的正痛快的魏都头,一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了追杀那些要沿着陡坡而逃的贼人,并没有料到在一个方向正有臧敖这般一个用心歹毒的人正打着主意要他的命。说时迟,那时快,这一支箭羽嗖地一声便射穿了魏都头的左肩胛,将魏都头痛的嘶嘴痛哼一声。魏都头忍着剧痛一刀将面前的一个刀客斩杀于面前,但是,脚下一时没有踩踏,随着那石子一滑便顿时滚落在了岩壁的边脚之下。

臧敖在远处一瞧,见魏都头中了一箭滚地死了,当下欢喜起来,不禁大喝道:“魏狗腿已经被我射杀了,小的们!将剩下的人都一并杀了!”

那些刀客听了也不禁欢喜起来,仿佛看到了活下来的希望,一个不管是受伤的还是没有受伤的,不论是处在危险中的,还是占时可以寄命于陡壁半腰的刀客,一个个都来了劲头,将弓箭搭上来,这心里一旦有了底子,这手上也就快了一分,那箭羽从四下里朝着官兵射去,一时间叫官兵乱的招架不及。

“都头!都头!”那副官听见臧敖的喊叫,不由地四下环目一瞧,果然不见都头的人影,心下一紧怕是当真遇难死了,于是四下里叫嚷了起来。

魏都头摔在地上,射穿肩胛的伤口被牵动,一股股的鲜血顺着那三棱箭头间的深槽流淌下来,魏都头不知这箭的不同,勉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心中有怒,又见那伤处一直汩汩冒血不止,便一手握住了那箭羽末端,将牙一咬便拔了出来。却不想,这一拔,险些痛的魏都头昏死过去,豆大的冷汗渗了魏都头一额头。魏都头定睛一看这箭羽,只见这三棱箭头下是几圈密集的倒刺,上面生生扯出了大片的生肉来。

就在魏都头站起身来的时候,臧敖眼尖已经瞧见了,不由地心里急了,赶紧搭弓上箭,趁着他愣神之时便一箭射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白沙坞夺宝奇兵(叁)

呃!

魏都头刚刚站起身来就吃痛地一声闷哼。

“都头!都头!”那统兵副将看见魏都头披散着一头乱发,摇摇晃晃之间满身都是鲜血,眼看着已是重伤在身。今日出来之时,吴大人还三番两次叮嘱,虽然魏都头不是守城之将,但是却是他的亲近心腹,在这缉捕非同小可,不但要全全听命于他,更要处处保护好魏都头的身家性命。那时侯,统兵副将以为这是小题大做,觉得是没有见过打仗的吴大人自己将事情看得太过严重了,但出乎这统兵副将的意料,这里竟也死了这般多的人,闹出这般大的乱子来。而现在魏都头身受重创,能不能活着带回去,现在都要先打上一个问号。为此,那统兵副将一看这魏都头有难,心里便急了起来。

而此刻的魏都头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都变得麻木起来,仿佛像是笼罩在剧痛的烈火中焚烧一般,双耳中的厮杀声、刀剑的金鸣声、受伤吃痛的叫喊声,这一切的声响都在渐渐从他的耳中变得模糊起来。现在的魏都头仿佛像是可以感受到自己力qì

的流逝,一股一股从胸前将他的体温带走。他迟暮地下低头来顺眼一瞧自己的胸膛,只见又一支箭羽已经透胸而出,你锋利的箭头上挂着丝丝缕缕的甲衣,自己的血液顺着那三棱箭头的深槽小股小股地流淌下来,滴落在自己的脚背上。

臧敖见魏都头还不死,心里暗自叫骂,嘴皮朝着一侧勾勒起来,狠狠地将牙一咬,便立kè

又抽出一支箭羽来,暗自说道:“看你这命能硬道什么时候!”说罢弓弦一松,那支箭羽便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魏都头射了过去。

“都头小心!”那统兵副将看见了躲在半坡上射暗箭的臧敖,心里虽然很急,但是,这距离甚远,相救已经来不及了。这一声喊叫方才落音,魏都头那边就又痛哼一声。

魏都头摇摇摆摆像是风中的败絮,拿大刀在地上一戳,勉强支住了自己欲坠于地的身子。

方才厮杀的战场似乎都凝聚了下来,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副官见魏都头身中数箭依旧强撑不倒,当下丢下追杀的那刀客不顾,立kè

打马朝着魏都头的方向狂奔。而就在这时候,那些刀客们也纷纷拉弓搭箭,随着臧敖大喝一声:“你这狗腿,去死吧!”便紧随其后一同朝着魏都头的方向射了过去。

那话传到魏都头的耳朵里,本来神智稀薄的他突然眼眸锁紧了一圈。是你,原来是臧家的人!

可是,还不等魏都头用最后的力qì

去叫骂,一支箭羽便戳透了他的身体,紧接着,数支箭羽从四面八方穿透了魏都头的身体。魏都头的眼神子啊那一霎那暗淡了下来,心跳静止了,身子斜斜地倒了下去。

“都头!都头!”奔到近处的那副官瞧着面前已经被射成刺猬一样的魏都头,大喝一声道:“下马!给我杀!”

魏都头死了,现在这将领令也就轮到副官来下,官兵得令便纷纷下了马来,一个个将长枪撇了,抽出腰间的朴刀来,朝着半坡上的贼众便杀了过去。

臧敖一看这下官兵是要来拼个你死我活了,他不相信官兵不怕死,当下,环目一瞧,能在这半坡上保住性命的刀客已经不过三十多人了,而下面的官兵却还有近似两倍多人。臧敖方才仗着这地势,那战马上不来,长枪也够不到,正好一个一个的射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要是官兵爬上来,那等着挨宰的可就是自己了。

于是,臧浩大喝道:“快放箭!快放箭!”

一时间,半坡上的刀客们诚惶诚恐地一个个拉开箭雨朝着下面乱射起来,官兵一时死伤众多。但是,搭弓上箭终究是有些间隔的,借着这可乘之机,不少官兵便欺到了近身。出手慢的刀客被官兵一刀抹杀下去,出手快的趁着官兵没有在半坡立稳,便抽出随身的佩刀来近身火并,不但自保而且杀的官兵七零八落直往下掉。

臧敖方才被魏都头的战马撞了,前胸一直隐隐作痛,但是,在这要命的关头依旧不敢放松一刻,他眼瞧着官兵已经快要上来了,便立kè

射出最后一箭便果duàn

地将弓箭舍弃掉。臧敖这家伙贼的很,他并非像那些刀客一样在半坡上和官兵们拼命,他知dào

这样下去迟早是要被下面的官兵杀上来围死的,现在能活命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往上跑,一条是往下冲。臧敖看了一眼下面正往上吃力攀爬的官兵,心里一横,便挥起马刀来,大喝一声“杀!”便像是一只怒目的火牛一般,迈开步子朝着坡底杀了下去。

下面的官兵万万没有料到臧敖会来这么一手,一个个被那冲劲极强的臧敖杀的血肉横飞滚落下来。而那些在半坡上的刀客,听着那边的动静,在余光里转眸瞧见臧敖一个人发了狂似的朝着官兵杀下去了。

“疯了,疯了!”刀客看着不由地自言自语道。

一个刀客一刀杀了一个气喘吁吁爬上来的官兵,借着这点喘息,头也不转地询问身后的同伙道:“跟不跟他!”

“跟,跟,跟个屁啊!下面都是兵,他疯了,你也疯了嘛!”另一个一副毫不客气的口吻,一面说着一面将朴刀挥舞起来,架住那官兵的刀刃,一咬牙双臂发力,愣是将那官兵反推了下去。那落下去的官兵一路带倒好多人,纷纷都滚落在了坡脚上。

而此刻,臧敖已经一路尘土滚滚地杀到了坡脚边上,官兵都争相杀上坡去,下面的官兵反倒不如坡上的人多。现在臧敖狂奔而下,一路杀倒几个官兵,便立kè

朝着那魏都头方才杀过来的反方向豁了命的狂杀过去,沿途官兵但凡阻拦,都被臧敖那不要命的杀法剁了个尸首分离。

臧敖一路杀出那几个官兵的包围,朝身后虚晃一刀,将追赶上来的官兵唬的收刀回防。就在这一霎那的时候,臧敖像是最后一搏般地极为迅速地拽着一匹官兵留下的战马飞一般地跃了上去。坐在马上的臧敖横刀将马刀朝后一记落斩,将那缓过神来追杀上来的官兵照面一刀剐倒。

随着一声突兀的马嘶,官兵副将回头一看,之间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已经驰马而去,而那人正是方才射杀魏都头的元凶。那副官一见漏了贼人,心下有气,但是,要追已经来不及,这被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于是索性也不再说什么追捕,恼怒的副官挥起朴刀来愈发奋力地和眼前的贼众拼杀起来。跑了一个没关系,只要将这一伙人都杀了,随便指认一个是头脑便是了。那副官这般想着,心里又踏实了一分,手里的刀也就愈发伶俐了一分。

那些刀客见臧敖杀下坡去,竟然一溜烟轻而易举地就跑了,当下一个个也想相仿,挥着朴刀,豁了命地一个个前赴后继地也朝着坡下杀去。可是,他们在这危急之中也没有好好想过,这般鲁莽地照搬照用,其实只有死路一条。方才臧敖之所以可以成功逃走,那也不过是一步险棋,成败都在于那份出乎意料。莫说官兵没有想到臧敖会杀下去,就是作为同伙手下的刀客们都没有想到,可是,这一招偏偏让臧敖看在了眼里,这正所谓表面看起来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臧敖那一出,让官兵没有招架住。

但是,臧敖打马而去,就让官兵在心里已经有了提防,现在这些为数不多能活下来的刀客们也纷纷效仿,那就实在是和现实的情况不对时机。他们刚挥着朴刀冲下去,就被官兵半路上蜂拥围堵,一时间,贼人与官兵一起滚下坡脚多之又多。官兵从坡脚滚下来,除了全身跌打损伤之外,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便是,可是,那些先要逃走的臧家刀客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人还没有站起来,山脚下的官兵便一步赶上来,手起刀落将他们一个个当西瓜似地砍倒在地。

“饶命!饶命!”个别一些认清形势的刀客知dào

臧敖大势已去,现在留下的人即便再顽固抵抗,最后终究一死,倒不如现在缴械投降,或许还能保得一时之命,于是,便将刀丢在地上,向面前的官兵叫饶。

那副将一听了这等声音,突然像是开了窍似的,他也不说缴械可以活命,只是立kè

大喝道:“顽抗必死!”

那些一时间不懂官家这话里猫腻的刀客,见有人缴械投降了,便也乖乖丢了刀刃,这一下子,投降的大势形成,臧家刀客们纷纷丢下手里的武器,顺从着被官兵押下坡脚去。一个个都跪在一起,被官兵围在当场。

“大人,走了一个,怎么办?”一个官兵将那些贼人一个都绑了,便过来回报。

统兵副官拿眼一瞧那贼人逃跑的方向,冷笑了一下,道:“有这几个活口在,交代吴大人,足够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白沙坞夺宝奇兵(肆)

臧敖双腿紧紧夹着马肚,狠狠拍拍马后股,一面快马加鞭,一面回过头来看看被丢在后面的官兵,心里不由地勾起一抹笑意。

臧敖一想起那些刀客在他冲下坡去后流露出来的不屑反应,就让他心里有些微微得yì

起来。他这么觉得,要是那些刀客能够信他,好歹心里聪明一点,就决然不会落得被官兵围困的局面。

臧敖刚稍微有些得yì

的觉得自己神明勇武之时,他就觉得,这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那些刀客要是被围杀殆尽反倒好了,怕就怕留下活口来。那些人马本来就是飞禽招来的,臧敖知dào

,他们之所以为臧家服wù

,说白了,他们无一例外,本来就都是冲着钱来的,原来说好,劫了银子大家有份。可是,眼下银子是没得分了,而官兵那血淋淋的刀刃却架在了人的脖子上,这种情况,命比什么都重yào

,他们为了保命,当然会争先恐后地将臧家出卖出来,好歹换个宽大处理。

这……臧敖想到这里,心里又紧了一分,要是那些人当场将一切都招了,那父亲在宅子里,那可就糟了,不行,得赶在官兵到达之前回去!

臧敖将牙一咬,又狠狠拍了拍马的后股,心里一个劲地喊快。

可是,这马刚跑过一道弯,便听得前面一声大喝:“臧敖休走!”

臧敖猛然听了,心里颤了一颤,回神定睛一看,只见晁盖将一柄大刀一抖,拍马从前面迎向杀了过来,那气势之雄霸,让臧敖一时为之所震摄,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心里也随之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晁盖这厮搞得鬼,不然,就凭吴狗官的那些本事如何能识破,不然,晁盖现在不会凭白无故地半路冒出来,这,这一切都是一低昂是晁盖预先算计好的。他妈的,晁盖,你非要赶尽杀绝我才痛快么!当初,是我与你争肥地,现在,你却要来与我争活路!现在,我臧家凋敝如此,大半都是拜你所赐,妈的,和你拼了!

臧敖思绪到此,晁盖也快马如电顷刻间便到了面前。臧敖挥着马刀,朝着晁盖所来的势头便是一刀,可是,这一刀还未挥出,晁盖那大刀就已经后发先至,照着臧敖的天灵盖便纵劈下来。臧敖心里打了一个突兀,赶紧收刀回防,却不晓得那晁盖刀法也诡异的很,一刀斜斜削了去,虚晃了一记刀花,竟然那刀杆回旋回来,冷不防地将臧敖拦腰打落马去。本来就受了伤的臧敖此番又遭晁盖这一重击,在地上滚出好远,最终忍不住还是吐了口血。

此刻埋伏在左右路旁的官差见了,立kè

上来抓捕,但没想到,臧敖一心惦记着家里的爹爹臧寒中的安危,一时间毅力倍增,这命也就耐死了些。不等那两个差役近身,便突然滚地将马刀乱挥乱斩,顿时,将那猝不及防的两个官差杀的血肉横飞。

远处的吴大人一瞧那蒙面的臧敖竟然敢如此猖狂地击杀他的差役,心里更是记着那打猎时的一箭之仇,于是,当下心里恼怒地下令道:“流匪拘捕,杀害差役,罪已致死,来人呐,备箭给我将贼人当场射杀!”

晁盖听见了吴大人下令,立kè

大喝道:“臧敖杀我兄长,此仇须由我报!你们都让开!”说罢,晁盖也跃下马来,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大刀,一声怒喝发力,便挥起大刀来朝着臧敖杀了过去。

臧敖见晁盖是要来报他大哥晁济道的仇,心知这下凶多吉少,于是,强忍着剧痛,将马刀横在胸前,一双如血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晁盖的每一步。他瞅见晁盖那最后一步下脚极重,心知那中心都在上面,便晓得下一步要挥刀一击了,于是,臧敖将牙一咬,那马刀便横挥起来。当空果然和晁盖的劈下来的大刀撞击在一起。

晁盖双臂均有百斤之力,就是酒足饭饱的臧敖都远远不是对手,更何况是现在这副内外伤痛在身的样子。晁盖轻蔑地一笑,手中的大刀便加了三分力qì

,将臧敖压的青筋暴起都依旧没有阻尼刀刃的下沉。臧敖喘着粗气,他知dào

自己不是晁盖的对手,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而此刻那马刀被晁盖的大刀压着依旧低到了左肩头上,切到了他肩膀的皮肉里。

臧敖不相信自己就这般便被打败,他忍着痛,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下,下意识地一脚将地上的黄土踢了起来。那一捧黄土像是迷茫的白雾,顿时溅了晁盖满脸。

晁盖的眼睛被这沙土所迷,一时间睁不开眼。心里恼怒的晁盖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qì

来。伴随着臧敖撕心裂肺的痛叫,晁盖这一刀下去顿时将臧敖的一条左臂削了下去。

臧敖一条左臂被晁盖砍掉,但是,忍着剧痛的他却也抬起脚来将迷蒙了眼的晁盖一脚踹翻在地,眼看四周官兵都露出了头来,跑是跑不掉了,于是便下了要和晁盖同归于尽的想法,当下也不去管那左臂汩汩冒血的惨状,毫不犹豫地踏上几步,便挥起马刀直朝着晁盖的心窝此去。而眼睛睁不开的晁盖,耳朵却听出了臧敖沉重的步法,晓得这小子是要来个近身肉搏,当下,便凭着耳力将大刀挥起来,咣当一声,便将臧敖的马刀一刀扫去,接着,晁盖手下不停,不及那臧敖怒叫,便又一刀下去,将臧敖的右臂也齐齐砍下。

失去了双臂的臧敖此刻痛不欲生,特别是那站着任人宰割的处境,是他此生最大的折磨。臧敖仰天咆哮,愤慨着老天的不公,发泄着内心强烈的悲愤,可是,天意已然如此,无奈何也,臧敖红着眼眸冲着晁盖大吼道:“晁盖!算你狠!今天老子栽在你的手里了!我做鬼,也不会叫你安身!”

晁盖停下手来,将大刀狠狠地插在身后,揉了揉被迷蒙的眼,走到了臧敖的面前。晁盖挺挺地站在满身血污的面前,咬着牙,道:“臧敖,不是我狠,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不是你当初贪婪无厌,强抢我晁家几十亩良田,如果不是你当初心狠手辣,要加害我兄长,你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臧敖恶狠狠地看着晁盖,此刻那副样子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没有任何人像地盯着晁盖,那刻薄的嘴皮子一动,声音却软了三分,道:“你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我所为,你想要的是我臧敖的命,我给你,拿去吧!”臧敖顿了下,换了一副近似恳求的语气,道:“别动我爹……”

说着臧敖苍白的脸色已经再也看不到半丝血气,成股成股的血从双臂断口的创伤处流淌出来,失血过多的臧敖,生命迹象已经很是渺茫,他本还有千言万语,可是,终究成了遗憾,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嘴皮子就再也动不了了。那双眸子吃力地转过去,还没看到晁盖是否点头,瞳孔便渐渐放大,整个世界都失焦了……模糊了……一切也随之画上了句号。

【石碣村臧家大院】“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我儿臧敖,一路顺利,平安归来!”臧寒中手里捧着三柱青烟袅袅的香,在自家祠堂里拜了拜祖宗的灵牌,便恭恭敬敬地将香插在了供桌上的香炉里。

臧寒中刚刚退后几步,还没回身,这祠堂里就起了一股突兀的狂风。这风吹的很是邪乎,不但将祠堂外吹的柳叶纷飞,更是将臧寒中也吹得睁不开眼。臧寒中不知这风起自何处,好在吹了一吹便也消得无影无踪,当下,臧寒中整了整被吹得凌乱的衣衫,回过头来向列祖列宗作礼一拜,可是,这一拜过后,抬起头来的时候,竟然瞧见那方才插在香炉上的三柱长香都拦腰断做两截。

这长香折断可不是什么吉利的好兆头,不但对祖宗不礼,而且对整个家族都不利,只怕,这家里又要出什么大事了。想到这里,臧寒中的心里就不由地紧了三分,他特别是一想到臧敖现在正在做着掉脑袋的险事,心里就担心的砰砰直跳。这征兆,不会是臧敖那边出什么乱子了吧,会不会是……不,不可能,一定会顺顺利利的,不会出事的,什么都不会发生的。

臧寒中那略显慌乱的眼神瞟了一眼门外的天色,按着狂跳不止的胸口,自己告sù

自己,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现在臧敖一定带着银子在回来的路上,一定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连他都说了嘛,天不灭臧,对,对,对,天不灭臧,老天一定会保佑我臧家的!

想到这里,臧寒中赶紧走上前去,将断香从香炉里头取出来,又重新从香案上取了三柱长香,在蜡烛上点燃。臧寒中故yì

此番将三炷香并排规规矩矩地排在手里,他小心翼翼地走到了供桌前面,面对这列祖列宗的牌位,又是愈发恭敬地拜了三拜,心里暗自保佑道:“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我儿臧敖,一路顺利,平安归来!”

这一念想罢,臧寒中还不及直起身来将香插入香炉,臧家的官家就像是丢了魂似的叫着跑了过来。臧寒中闻声下意识的一回身,恰好那手里的三柱长香便触到了官家的臂膀,顿时,也折断成六截,散落在了地上。

完了……臧寒中看着地上的断香,心里一黑,只留下这两个字。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寒鸦一啼泪两行

臧寒中看着自己再次点起来的长香被这冲进来急急慌慌的官家又折断了,当下,那中浓烈的不能再浓烈的不详之感便由心升起。当下不禁恼怒,不听那官家说什么,便抬手就朝着官家的嘴脸上抽了两巴掌,将那官家打得晕晕乎乎摔在了一边地上。

“慌什么!坏我的好事,赶着投胎啊!”臧寒中骂着官家,不禁看着地上的那些断截长香,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那官家被臧寒中这巴掌打得有些愣神,但是,躺在地上的他还是迅速地反应过来,赶紧回报道:“不好了,老爷……”

管家还没说完,臧寒中已经瞧见了,远远地望着祠堂正对的那扇大门,目光变得凝滞起来,整个人都有些虚虚晃晃。

臧寒中不顾那官家再往下说什么,急急地跨出祠堂来,但又缓缓地走了两步就定在了原地,不愿再抬脚。只是,看着晁盖和吴大人带着许多差役进了那扇大门来,脸色深沉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臧寒中看着吴大人,又看看晁盖,张张干瘪的嘴,问道:“我儿子臧敖呢?”

“你儿子?在外头呢。”晁盖说着便身子一侧,让出一条道来。

臧寒中将信将疑地看看晁盖,又将目光略带希望地看看吴大人。吴大人接了他的眼神,鼻头冷哼一声,便也将身子一侧。臧寒中便立kè

提步快速地沿着他们所让开的这条道往外面走。

臧寒中跨出了二门来,朝着院里喊:“儿子!”

除了官差低低的冷叱,没有人应。

“儿子!儿子?臧敖?”臧寒中快步里朝着前院里走,在这里,依旧只有官差,连臧家的家丁都没了踪迹,估计是散光了。在臧家前院里头,臧寒中没有看到他心里惦念的儿子臧敖,却看到了一领草席,横放在院子的当地。

臧寒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他却又不得不往那边走去,仿佛一种不可言传的力量操纵的他,暗示着他,这草席里的就是他在寻找的结果,也同样成了他最害pà

看到的结果。臧寒中缓缓地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草席之下渗出了淡淡的血色,一小片血泊染红了那一片土地。

“儿子?”臧寒中傻傻地又呼唤了一声,渐渐地才将草席揭开来,只见里头果然是他的儿子臧敖。此刻的臧敖面无血色,两条臂膀都齐根斩断,在断口处,血还依旧往外渗,吸引了一些嗜血的蚂蚁昆虫,贪婪地撕咬着臧敖的血肉模糊的创口。臧寒中看着看着,眼泪就淹没了上来。

“我儿……我儿!”臧寒中终于哽咽着开始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臧敖真的死了,事情败露了,一切都结束了。臧寒中伏在臧敖的尸体上,内心痛苦至极,老年丧子,爱子还这般残遭杀戮,死无全尸,这一切一切都不禁让他恸哭起来。

“你儿子,我们会帮他收尸。”晁盖看着臧寒中的背影,没有任何感情地说道。

臧寒中听了,知dào

晁盖和吴大人出来了,此刻站在了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当下用衣袖胡乱地将老泪横流的脸抹了一把,才抬起头站起身来,一双赤红的眼眸子,像是恶鬼一样看着晁盖,道:“晁盖,郓城县的人都知dào

,你晁盖和我臧寒中是死对头,今天算你狠,我臧寒中认栽!”说到这里,臧寒中伸出手来指着晁盖,情绪有些激动,又有些嘲讽地对晁盖道:“但是,你晁盖别以为你扳倒了我臧家,你晁家在郓城县就活的滋润了。”

臧寒中说到这里,淡淡地带着讥讽笑了,像是看到了晁盖最滑稽的一面似地笑了笑之后,便立kè

收束住了表情,一副冷如寒霜般的模样,仿佛方才的笑意重来都不曾有过一般。臧寒中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错了!晁盖,你他妈错了!我原来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至少要比你那个鲁莽的大哥要聪明很多,可是,这一点上,倒是我想错了,我太高估你了。”臧寒中微微地摇摇头,口气顿时变得锋利起来,道:“我告sù

你,这个郓城县,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而是这狗官他的!”臧寒中拿手直直地戳向了吴大人的方向,将一旁冷眼旁观的吴大人猛然吓了一跳,吴大人愣了下,回过神来正要插话,臧寒中却又继xù

说道:“哼,臧家倒了,他就可以腾出手来,全心全意对付你晁家了,你看着吧,我臧寒中死了,你晁家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往后,自求多福吧你!”

吴大人听得心里有些急了,这些话真假倒是另一回事了,怎么收拾晁家吴大人心里有数,但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暗暗算计算计,这么被臧寒中赤果果地说出来,实在是听着有些刺耳,当下,吴大人不等他再说,便毫不犹豫地立kè

插口道:“晁东家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臧寒中!你死到临头了,还敢挑弄是非,当初,我就是受你这油嘴滑舌的挑动,才冤枉晁东家!替你办了不少好事。”

晁盖看了看臧寒中,又回过身来对着有些焦急神色的吴县令,不急不缓地说道:“大人,这事我自己心里有数。”晁盖看着吴大人点了点头,便又面对臧寒中,说道:“以后的事,就不劳你臧寒中来操心了,你现在先把以前的恩怨都了了吧!”

臧寒中看着晁盖,又看看自己的儿子,要不是这把老骨头已经经不起折腾了,现在臧寒中早会扑上去,和晁盖拼个个死活。臧寒中张张那干裂的嘴唇,话音很是沉重地问道:“晁盖,现在我家破人亡,你还要怎样!你哥死于我儿之手,现在我儿之命断送在了这里,你要是还嫌不够,索性将我一并杀了!”

晁盖微微地摇摇头,道:“杀人偿命,这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的事。臧敖自己用命还清楚了,他临死也求我不要杀你,我晁盖虽然痛恨你们臧家,但是,却也不是个赶尽杀绝之人。你现在回头来看看,看看你这宅子,家财耗尽,人去楼空。这般凄惨,也算是你咎由自取的下场。你我的恩怨就此了结。告辞!”说罢,晁盖迈步便朝着大门外去了。

臧寒中看着晁盖的身影子消失在大门之外,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来,他知dào

,这一刻,臧家彻底的输了,败得已经没有余地,败得一塌糊涂。臧寒中原地转头看看四下里寂静如死的这座大宅子,原来人丁兴旺,来来去去都有丫鬟小厮,伺候吃喝拉撒,生活好生如意,但,现在,树倒猢狲散,这偌大的院子里,除了官差,就只有黑幢幢的房子,和这空荡荡的院子。再也没有什么欢歌笑语,再也没有希冀期待,有的只是孤零零的自己,还有躺在院中儿子那早已冰冷的尸体。

臧寒中不想看到了的结局却最终不可避免地与他相遇,他心头很不是个滋味,如果当初不和晁家争斗,会不会现在就不是这般的一个结局,如果,他及时劝阻了臧敖,将事态控zhì

在差枪走火的边缘,是不是也不会惨遭如今的厄运,如果,昨夜不同意臧敖冒险,会不会,父子两日子苦就苦点,也好歹可以相依相伴,过个稳稳当当的日子……臧寒中越想越多,最后在心里积蓄了无穷无尽个“如果”,而这些沉甸甸的“如果”在他年迈而苍白的心里,积压出犹如腐蚀般刺痛的悔恨。

一声寒鸦鸣绝天际,臧寒中不禁又滚下两行老泪来。

“行了,来人,将他给我押入大牢里去!”吴大人面对臧寒中,实在无法理解他此刻内心的悲凉,更看不惯他的这般潸然泪下,于是,很不耐烦地一挥手叫了左右官差动手。

立在吴大人身后的官差得了令,立kè

带着沉重的手脚链上来要锁臧寒中。臧寒中那老眼一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正欲上前的官差,那眼神仿佛是要拼命。在那两官差愣神的时候,臧寒中看着吴大人,一字一字地问道:“绑我做什么!要杀就杀,要剐就剐。”臧寒中停了下,那双眼眸愈发狠毒地看着吴大人的眼睛道:“晁盖不是说,臧晁两家的恩怨都了结了么!”

“你两家的恩怨了不了结,我向来不管,但是,你臧家蓄谋已久,竟然聚众在光天化日之下,劫夺官银,杀害官差,这可是谋反的逆罪,人证物证皆在,你臧家逃脱不得!”吴大人这般说罢,嘴角勾起一抹得yì

洋洋的笑意,那意思是,你这老狐狸终究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吴大人笑罢,脸色严厉地道:“带走!”

说罢那两个官差将臧寒中按翻在地上,将手链脚链都给他强行上了,一推一搡地便要押了臧寒中上路。可是,臧寒中一瞧儿子的尸体还在院中,便立kè

急了,挣扎着叫嚷起来:“我儿怎办!我儿怎办!”

吴大人冷笑了下,道:“你自己都保不住了,还顾得上死人。哼,死尸就地钱埋,活人立kè

押走!”

“走!快走!”官差得了令,便愈发凶狠地将臧寒中推出向门外。

就在臧寒中挣扎叫嚷着拗不过官差的时候,一个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吴大人,高抬贵手!”

第二百八十七章 寒鸦一啼泪两行(贰)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吴大人听着微微一愣神,错愕地沿着声音的来路看着那边,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人迈着潇洒的步子跨进了臧家的前大门来。那年轻人见了吴大人,将手一拱,微微走了一个客套的礼节,便带着笑意道:“大人办公,在下打扰了。”说着走到了吴大人的面前,从怀里摸出一枚五十两的元宝来,用那他宽实的脊背一挡,暗暗塞在了吴大人的手里,脸面上,那青年却像是个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表情一般,依旧微微笑着说道:“大人,我与臧员外还有些私话说,不知可否耽搁大人几分钟?”

吴大人摸摸这手里早已缩回到袖子里的银子,暖暖的,很贴心。虽然当着这么多下头的官差,自己这个坐大人的不能当面拿出来掂量掂量,但是,就当下拿在手里的这个分量,吴大人心里估摸着也不会少。于是,一点头,什么也没有说,便负手立在一旁了。此番拿眼再打量打量这年轻人,就觉得有些眼熟了,这不就是和晁盖走的很近的那个年轻人么,怎么现在倒来和臧寒中说话,莫非是……吴大人心里暗暗揣测着,眼眸微微转动,又打起了什么主意来。

而此刻,心里满是疑云的除了吴大人,还有臧寒中,他看着眼前这个摸样甚是俊美的年轻人,心里生出百般问题来,因为对这自称有私话要和他说的年轻人,臧寒中并不收悉。

而此刻,看穿了臧寒中心里狐疑的史进,此刻,怀着一种诡异的笑容,一步一步“逼近”臧寒中的身边。史进朝着那两位押着臧寒中的差役一拱手,客气道:“还请行个方便,借一步说话。”那两个差役看着方才吴大人已经同意,当下便也退到了一边上,两双眼睛牢牢地盯着那青年将臧寒中带着往一边走了两步,好像生怕那年轻人耍什么滑头,将臧寒中救走似的。

史进还没有开口,沉不住气的臧寒中就先开口问道:“你我有何交情,你此刻前来,又有何话要说?”

史进听了将身子背对着吴大人和众多官差,面向臧寒中,脸色再也没有了一丝笑意,那不怒自威的面容,让臧寒中心里又生出不详的预兆来,臧寒中看着这年轻人的脸色方才与现在判若两人,立kè

警觉起来,便又急道:“是晁盖派你来的吧,哼,我就知dào

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他叫你来杀我罢。”

史进没有借他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只想知dào

,你把秦东怎么了?”

“秦东?”臧寒中听着这个名字,实在有些出乎意料,但是,臧寒中转念一想,看来自己没有杀错人,自己分析的没错,秦东这家伙着实是吃里扒外,将消息三番五次告sù

了晁家,要不是秦东这厮在中间作梗,臧家也不会再得势之时出乱子,更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一局局败给晁家,更不会落得铤而走险,让自己儿子死无全尸。只那么一瞬间,臧寒中在心里想了很多很多,越想就越来气,越想就越有些悔恨,他现在后悔自己当时看错人,看走了眼,将秦东拉到自己的身边,给自己的埋下隐患。当下,臧寒中脸色变得了变,怒道:“果然是晁盖让你来的,正好,我倒要问问你,你们晁家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三番五次地给你们报信!”

就这一句话,再加上方才臧寒中脸色的变化,史进已经在心里将答案揣测了个八九不离十,但是,他早在那白沙坞的时候,史进在暗中没有瞧见秦东的影子,心里就已经犯了嘀咕,当时看来就很不对头,这才此番故yì

来走一遭当面问个明白。史进不管臧寒中说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又将原话问了一遍:“我只想知dào

,你把秦东怎么了!”

臧寒中瞧这年轻人的模样,似乎脸色又沉了三分,虽然还是和方才说的是同一句话,但是,这现在的口气,已经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巴里挤出来的,没有什么感情滋味在里头,冷冰冰的几乎都没有了什么人情,但是,臧寒中却在这样的话语口气里,听得出来,这青年人对秦东的感情。莫非这年轻人是秦东的什么亲戚不成?臧寒中一时间忘记了说话,愣愣地看着史进,在心里秦东的身影从记忆中飘荡出来,可是,怎么看都找不到这两人在天地之别的外貌上有什么血缘上的联系。

“告,诉,我!你把秦东怎么了!”

臧寒中被这近似胁迫的腔调从遐想里拉回了现实,似乎突然面对这样一双像是刺穿他五脏六腑的眸子很不适应一般,臧寒中硬生生地吞了口口水。臧寒中喉结微微上下一浮动,说道:“他对你有这么重yào

么?”

“很重yào

。”史进看着臧寒中,深深地盯入了他的眸子里。

“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么在乎他何去何从。”臧寒中此时此刻,不觉得自己再被询问什么,反倒有种莫名的渴望,在冥冥中引领着他,要让他再寻找某个他最陌生的,却是他最想知dào

的答案,但是,他究竟要问什么,究竟要去寻找什么,臧寒中一时间却心念混沌,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他是我的兄弟。”

“就这么简单?”臧寒中听着这几乎出乎他意料的回答,心里似乎有些不敢去相信。

史进顿了下,很肯定的说道:“就这么简单。”

臧寒中听到这里,明明觉得自己的快要接近什么了,可是,偏偏又像是断了线索似的,一切又变得毫无头绪起来,他想要去寻找的答案,只有一步之遥,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迈出这一步。

史进看着臧寒中那犹豫又复杂,微微掺杂百千愁苦的面容,长长地叹了口气,换了一副表情,道:“我知dào

你臧寒中心里鬼的很,到现在都不愿给与别人一点方便。好吧,我现在就拿你的思维、拿你的价值观来和你谈谈。”

臧寒中听着微微抬起了些头来,迟暮的眼神望了史进那光亮的眸子,等着史进下面的话。

“方才你也看到了,你指望吴大人给你儿子臧敖做葬礼,那简直是白日做梦,他们官府是什么样的人,你曾经没少和他们打交道,想必在这点上你比我还明白。没有银子,他会帮你处理后事么,没有银子,他恐怕都不会让我这般随意地和你说话了吧。”史进拿手一指那边渗着血渍的草席,继xù

说道:“你儿子已经被砍掉了双臂,死无全尸,好在晁盖并非恶人,给你将那两条臂膀一同带了回来,但是,那一领草席裹着,就让官兵当院给你浅浅挖个坑埋了,别说你这宅子埋个死人坏了风水,让你倒霉,就是埋在地下的臧敖也不讲究啊。”

臧寒中听着这话,确实是说到了他的痛处,心头一软不由地又有些老泪纵横。

“你平生都是投机倒把占尽好处,这样吧,我和你也做一笔买卖,你告sù

我秦东的下落,我帮你买口棺材将臧敖埋回你臧家的祖坟。你看,这便宜我故yì

留给你占,你该不会不同意吧?”史进说完,故yì

撇了一眼那边的草席,转过脸来,又看着臧寒中,史进通过臧寒中的表情,他知dào

,臧寒中心里是肯的。

果然,臧寒中点了头,但是,他却没有先说出秦东的下落,而是问道:“这样的买卖,我确实不会拒绝,但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臧寒中看着史进,顿了顿,颇有些认真的样子道:“只是因为你们是兄弟?”

史进依旧坚定地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又要紧的话快些说完,我这腿啊,累了一天都发麻了。”吴大人站在一边催促着,伸手遮着嘴巴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史进回身看了眼吴大人,笑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史进应付了吴大人,便立kè

转回头来,收束起笑容来,有些急切地看着臧寒中道:“吴大人等不耐烦了,这买卖做成做不成,就都看你自己的了。”

臧寒中瞧了一眼儿子的尸体,咬咬干瘪的嘴唇道:“好,秦东的下落我可以告sù

你,但是,你如何让我相信你会按着你的承诺来做?”

史进看了看臧寒中,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讨价还价。史进面对臧寒中这个问题,着实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史进看着臧寒中一字一句地道:“你现在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了。”说罢,史进便要掉头就走。

臧寒中立kè

伸手将史进抓住,近似恳求地道:“好好好,我告sù

你,但是你一定要履行你的承诺。”

史进点了头。

臧寒中顿了下,说道:“秦东就埋在别院里,地上有破瓷烂盘的地方,埋的不深……”

史进听着眼眸徒然锁紧,虽然他知dào

秦东出了事,但是,当下听了却依旧痛心的很。

第二百八十八章 寒鸦一啼泪两行(叁)

臧寒中看着史进那副神色之中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臧寒中空张了张干瘪的嘴唇,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好了,好了,说的也差不多了吧,都这么一会儿了,走啦,走啦!”吴大人说着便将手一挥,示意臧寒中该乖乖跟着他们走了。

官差授意,此刻也从两边上来,推搡着臧寒中往们外走,臧寒中着急地一面微微挣扎着回头,一面高声地喊道:“你要遵守你的承诺!”

史进看着臧寒中的背影,道:“我答yīng

过的,我一定会做到。”说罢,史进目送着官差和吴大人押着臧寒中离开了臧家,这个偌大的院子里,就只剩下史进一个人。史进虽然不知dào

臧寒中所言的别院在哪里,但是,他却说了,有一堆破瓷烂盘的地方,史进一个人快步在这臧家例外兜了一圈,终于在前院的另一个门里头通过,来到了一个更多的院子,院子里摆着许多圆桌,红布扑席,上面放着许许多多的菜肴酒肉。只是在这些酒席的上首方向,却有一张破烂的圆桌,四分五裂地散在地上,而在那里,果然有一片破瓷烂盘。这一切看在史进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刺眼。史进看着靠在墙角的有一把铁锹,他三步跃到那边去,拿起来便在将这一片狼藉收拾开来露出了新鲜的泥土。

那些新开挖出来的泥土,要比场院表层的浮土在颜色上要深上一些,这一眼看上去,就能分辨的出,当粗臧寒中究竟挖了一个多大的土坑。史进看着这一片坑,突然停下了手来,将铁锹往一边抛开,也不管那污秽脏了自己衣衫的下摆,史进直接用双手去将浮土抛开,一点点往下挖,果然,渐渐地露出了衣物。再往下挖,拂去上面的尘土,便看见了埋在下面的秦东。

史进将秦东的尸体小心翼翼地挪出了深坑,一把扯了那圆桌的红布,将上面的杯盘酒碟都一股脑地甩在了地上,清出了一张桌子,史进将秦东轻轻放在了上面。

此刻的秦东面色煞白,嘴唇隐隐发黑,四肢僵硬,双手都开始有些蜷缩起来了。史进看在眼里,知dào

秦东是中毒而死,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秦东和他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却性情相投。当初,史进为了救晁盖而入狱,那时候和秦东还不是朋友,争锋相对,唱着的都是对台戏。可是,最后,却还是秦东先识破了史进的身份,也是秦东先放下了恩怨,很是爽快地来投靠史进。有时候,史进也在想,那时候,秦东本来是可以告发他的,将他的真实身份说出来,不但他可以立功,出得了这个监狱,而且朝廷还会赏几百两的悬赏银子。那时候,秦东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想当官便花点银子买一个,也像吴县令这样统管一县百姓,如果不想当官,有这些银子,可足够买一片庄园,盖一个宅子,凭着他在牢里混过的人脉,召集一批人马在县里做强人豪绅,也一样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两条路也只是史进眼下看到最好的,但是,或许秦东当初想到的要更多一些,可是不管怎样,秦东却放下了冤仇,主动向当时的“对头”所折服。

为什么。史进也在想。或许,这就叫做意气相投,或许,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

“大哥,怎么样,秦东呢?”阮小五这时候带着几个晁家的门徒走了过来。

史进从悲戚的回忆中拉回现实,转过头来看着阮小五,随意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见你久久不回,怕有什么需yào

人手的地方,所以便过来看看。”阮小五说到这里,也走到了史进的面前,一眼看见了横躺在圆桌上死去的秦东,一时语塞半张着嘴吧,说不出半个字来。

史进叹了口气,略带感伤的说道:“千叮咛万嘱咐,终究还是躲不过这一劫,善始却难善终,这就是世间的无奈,多少事多少人都是在快要接近成功目的的时候,折戟沉沙,唉。”史进看着秦东已经无法再睁开的眼睛,继xù

道:“当初在牢里头救晁盖,秦东识破了我的身份,但是,他却没有去告密,而是投靠到了咱们的旗下。要是当时他告密了,那我和晁盖就必死无疑了,这般说起来,他也算救过我一条命。我答yīng

过他要带他去华阴县去做大事,可是,现在却没办法实现了。”

阮小五听着,也深深叹了口气,道:“秦东要也是个薄利重义的汉子!只可惜了……”阮小五抬起头来,看着史进,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史进将秦东的尸体横抱起来,对阮小五道:“去买两口上好的棺材,我要厚葬了秦兄。”

阮小五听了一口应下来,道:“好,我这就安排下面人去办。”说着便随着史进一同往外走,可是,刚走了两步,阮小五这才觉得有些疑惑,便又道:“两口棺材?另一口用来干什么?”

史进没有停步,只是说道:“外面还躺着一个臧敖,把他也葬了。”

阮小五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赶上来问史进道:“这……大哥,他可是臧敖啊,臧家的人,咱们还去给他收尸啊?!”

史进走出了别院,站在前院里,看着那边裹着臧敖死尸的草席子,顿了下,说道:“我方才为了得到秦东的下落,作为交换条件,我答yīng

臧寒中的,虽然,生不是一路人,但是,答yīng

了别人的事,还是要做了的好。你安排下面的人将臧敖埋回他们臧家祖坟就行了。秦东要是能带回华阴县就好了,可是,眼下却办不到了,就请个风水先生,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找个风水宝地,将他好好安葬了。也不知dào

秦东有什么家里的亲戚没有,五弟,你也差人打听打听,要是有爹娘在世,或者有什么霜妻幼子的,好生料理他们的生活,今后的花销,我史进包了。”

阮小五听了愣了愣神,接着深深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无形间便的愈发坚定踏实起来。

“这些事,就幸苦你了。”史进说罢,抱着秦东的尸体往晁家去了。

当天午后,阮小五买了两口棺材,草草地将臧敖装了,史进特意请了一班人吹着唢呐长笛,一路打着丧白的招魂幡,点着上面写了“晁”字的白灯笼,差晁家的人将臧敖回臧到了臧家的祖坟。这一路上郓城县的百姓都看在了眼里,但对于晁盖来说,才是别有一番滋味流淌在心间。他晓得史进这般做的目的,而结果也正如史进所料想的那样,晁家兴旺臧家破败的消息就像是狂潮一般不需多时便席卷了郓城县的每个角落,而关于晁盖的仁义更成了人们口口相传的话题,没有人说是晁家将臧家打败了,而是,都在赞叹晁家的高尚,而臧家也自然成了“自作孽不可活”的鲜活事例。

晁盖虽然不是贪图名利之人,但是,史进能将事情做得这般漂亮,能够无时不刻地为兄弟着想,当真又一次深深将他所折服。

而在另一边,晁盖也毫不吝啬,腾出了自家宅院来为秦东搭建了灵堂,请了僧人做水陆道场,为秦东安息。史进更是跑前跑后,为秦东将后事办的妥妥当当,更是体面有加。

等到一切都完备,众家兄弟在秦东的灵前焚香做拜之后,忙碌的一天终于告一段落,大家都到了后院里来,晁家的小厮已经张罗了一桌素菜,众人入席草草地吃了。

一直沉默没有说话的史进将白米饭往嘴巴里送了几口,吃着吃着却突然停下来,道:“你们谁知dào

,一般犯人被带回衙门之后,这一夜会被关在哪里?”

“大哥说的是臧寒中那老狐狸?”阮小二也停下筷子来说道。

阮晓七接过口来道:“像臧寒中这样的老家伙,可是犯得死罪,应该是被关在郓城县的监狱里了吧。”

吴用摇摇头,看着史进说道:“郓城县的监狱不通于别处,他不在城里头,是独立的一个所在,这一下午,那吴狗官估计才高兴的上报府衙请功,一定会将臧家描绘成一个聚众打劫的强人形象,到时候,将臧家当做山匪一般地交送上面去,好体现他的政绩。而当下朝廷又极为重视这些山匪的动向,特别是敢于向朝廷开刀的,吴大人能剿灭抓住,府衙里头也定然兴奋关注的很。这臧寒中,我估摸着会被押送到府衙里去。现在,吴狗官会把他留在衙门里头,决然不会送到监狱里去,那让反倒费了周转,那不是他吴狗官的作风。”

晁盖听着也点点头,道:“教授说的有理,我倒是也略略晓得,在衙门里头,在大堂侧边有一个监押司,里头专门是监押犯人以供提审方便,如果所料不错,臧寒中现在就被关在里头。你若想进去,需yào

这般走。”说着晁盖沾了些汤水,在桌子上演化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九章 九纹龙暗夜寻仇

【郓城县县衙】“都给我把精神打起来,别给我打瞌睡误了大事!吴大人可是放了话的,这个犯人非同小可,事关吴大人以后的财路官运,大人发达了,你们自然也会跟着沾光,但是,要是把事情搞砸了,吴大人可是要剥了你们的皮,要了你们的命!”一个黑脸的官差一只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另一只手里按着腰里头的朴刀,对着面前的那四个差役训话。

那四个差役一边两个地排在监押司的门口,监押司的门上吊着两个灯笼,明晃晃地照着下面四人低眉顺眼的面孔。这四个差役听了那官差的训话,一个个连连点头,一副很是仍真的模样。

那官差看在眼里,也微微点点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这是吴大人抬举你们,今晚认认真真熬一宿,明儿个将他移送府衙,到时候,你们这做差役的苦日子也就算熬出来了。行了,好好干吧!”说罢,便不再看那些差役一眼,转过身子,顾自己去了。

“多谢大人提携!”四个差役木头人似的恭送了那官差离开,一个个红顶子都快弯到了脚尖上,那眸子贼溜溜地切着帽沿子看着那官差的影子终于消失在了转角,四人这才像是渐渐融化似的,松了一大口气,一个个揉揉肩膀伸伸腿,一整骚乱没了方才半点的严谨纪律。

只听其中一个小个子的差役拿手指了指监押司里头,小声嘀咕道:“就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也值得咱们哥几个来守,真是大材小用,杀鸡还用他娘的牛刀。”

“谁说不是呢,我看,就两个人就足够了,我两守前半夜,你两守后半夜,你们看如何?”对面的一个身材略臃肿的差役借机提了一个偷懒的法子,那眼睛往众人脸上一扫而过,等着大家连声应和。

可是,还不等那小个子的差役同意,他身边的一个瘦脸汉子便开口了,道:“那怎么成,要是两个人看守就成,那还派他们两来干什么,吴大人这么安排,我想自然是有他的一定道理的,你们就不要在这里出这般的馊主意,要是坏了事,可是要连累大家的,方才那话你们也听到了,要是……”

“好了,好了,嗦个没完没了,我就奇了怪了,你个大老爷们儿,怎么一张嘴就东拉西扯,这般话多!”那矮个子听得不耐烦,便出言讽刺道。

“什么叫我嗦,我娘儿们,你倒是英雄,那就别想着偷懒,乖乖把这一夜熬过去,也不会掉你一层皮!再说,这事本来就不是闹着玩的,方才你们可是都听着了,他说了,要是出了差错……”

“出什么差错?能有什么差错可出,喂喂喂!”那身材臃肿的差役也打断了他的唠叨,说道:“这里可是县衙门,谁敢来县衙门里头搞事?外头可是有兵丁巡逻的,想进来,可不容易。再说了,臧敖都死了,听说他们臧家的家丁门客,在作案的时候死了一大半,在官差进了臧家的时候,也四下里跑光了,就这么一个糟老头子,你说谁还会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他?”

“这……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按你的理论,莫非是吴大人的意思错了么?”

“没错,没错,那你就好好睁着眼睛盯着,小心他那惨死的儿子半夜还魂来劫狱!”那身材臃肿的差役笑意中带着满是嘲讽的意思。

矮个差役也接过话头来开他的玩笑,一面说一面手舞足蹈地表演起来,道:“等到午夜时分的时候,那惨白的月色会倒映出你自己的影子,可是,却有一个没有影子浑身是血的人朝你慢慢挪过来,他是这么走着的,然后,在无声无息中在你背后突然伸出手来,将你的心脏就血淋淋地抓了出来。”

“嘘!”那瘦脸差役拿手比在嘴巴前头,全身都不动了,屏气凝神地盯着那边黑黝黝的墙角一带,竖着耳朵像是在听着什么。

大家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嘘弄得顿时静了,可是,愣了一愣神,那矮个差役和那身材臃肿的一个相视一笑,还不及继xù

嘲讽那瘦脸差役,就听那差役严肃这一张脸,很是认真地道:“别说话,你们听!”

大家又安静下来,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

“你要我们听什么?”站在他对面的另一个头上长了疥疮的差役,沿着他所看的方向,朝那边望了一望。

矮个差役鼻子一哼,笑了,满是嘲讽的口气说道:“能有什么听得,装神弄鬼,还真以为他死了的儿子会来救他啊,切!”

“不是,我刚才明明听到有脚步声的。”那瘦脸的差役争辩道。

“脚步声?哪有人啊,这院子里头,加上那糟老头在内,也就五个人,这大晚上的,谁会在衙门里走动,没有人的,保准你是听差了。”

瘦脸差役看着身材臃肿的那一个,眼神中都是千真万确的声色,说道:“可是,我方才真的是听到了,谁稀罕骗你。”

“刚才你听到没有?”那身材臃肿的那个官差没有理会他,反而是看着那矮个差役和那头上长了疥疮的差役问道。

两个差役相互看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身材臃肿的差役听着这回答满yì

的笑了,像是又抓到了对方什么笑料似的,道:“就你耳朵灵,我们什么都没听到,要不你去走一朝,给咱们将那藏在墙角黑漆里的人拽出来看看?”

“喏!”那矮个差役将监押司门上的一盏灯笼从支架上取下来,往前面一伸,送到了那瘦脸差役的面前,道:“喏,你去看看!”

“我?”那瘦脸差役鬼使神差地将那递过来的灯笼接在手里,可是,看了一眼那边黑漆漆的墙角,却又顿时心生悔意,说道:“我……我不去。”

“怎么,方才叫嚷着要尽职尽责的人是你,现在怎么倒偷起懒来了。”

“这和那不是一回事。”瘦脸差役也说不上为什么,现在要他一个人走到那几十步开外的那高墙阴影下头去看看,他还真的有些不情不愿,这感觉就像是被人当傻子一样戏耍一般,滋味很不爽。

那矮个差役瞧他没有去的意思,便打趣起来,学着他方才的口音调侃道:“你可别想着偷懒,乖乖提着灯笼去走巡查一趟,也不会掉你一层皮!再说,这事本来就不是闹着玩的,方才你可是都听着了,上面交代了,要是出了差错,那吴大人可是要拔你一层皮,最后还要要了咱们的命的。”

瘦脸差役一听他这话,知dào

是拿自己方才的话套着来戏耍他的,一时间脸色有些沉了。而这时候,那身材臃肿的官差笑了笑罢了,又火上浇油地道:“快别说了,他胆子小,当年上山远远瞧见了狼还尿了一裤子,你指望他去那便看看,笑话。”

“行了!行了!”瘦脸差役听到这里,特别是那厮将他以前的糗事都抖落出来,脸上可是就挂不住了,当下打住了那厮的话头,手里紧紧抓住了那灯笼的巴子,道:“过去看看就看看,又什么了不起的,我不去,又不是怕了!”

“那就走走!”

“走走就走走!”那瘦脸差役一手将那灯笼攥在手里,一手紧紧按着那腰里的朴刀,在心里暗暗给自己壮了壮胆子便迈开步子朝这那边高墙的方向去了。

那边走的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这边的三个人却看得暗自偷笑。可就在三人在这边捂着嘴偷乐的时候,那矮个差役却突然瞧见打在那瘦脸官差手里的灯笼突然没了火光,而那瘦脸官差的背影也顿时淹没在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这边的三个差役先是看着愣了下神,接着那身材臃肿的差役僵硬的脸上开始又融化起来,笑着道:“这厮,方才咱们说他胆小,心里恼了,就来和咱们开这玩笑,咱们索性沉住气,别理他,看他一会儿在墙脚下猫累了,灰溜溜地回来。”

那矮个差役也跟着笑了两声,但是,却没有了方才笑的自然。

头上长着疥疮的差役却不觉得是这么回事,往前走了两步,冲着那边叫道:“王五!王五!”

没有人答yīng

,那漆黑的墙底下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搞什么名堂……”那矮个差役也心里起了疑心。

“甭管他,他就爱这样,由他去,他为的就是让你们好奇,然后突然跳出来吓唬吓唬你,不信,你就看着。”那臃肿的差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告sù

矮个差役什么秘密似的,心里为自己了解那瘦脸差役很是得yì



头上长着疥疮的差役没有理会他两,只是心里却对这突然消失的人产生了怀疑,将刀抽出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着那边挪步过去。

“至于么?!”那臃肿的差役看着有一个将玩笑当真了的人,不由地哂笑起来,道:“这年头,勤快的人还真不少,傻气。”说着斜着眼看着那人拿着刀一步一步走进了黑暗里,直到整个人被黑暗所吞噬,再也看不到了,那人却再也没有再出来……

第二百九十章 九纹龙暗夜寻仇(贰)

“这是什么意思?”那矮个子的差役有点担心起来了,那眼直勾勾地望着方才头上有疥疮差役消失的那片黑暗,眼皮子抬得高高的,眨也不敢眨一眼。生怕一瞬间错过了什么,而出了什么更为可怕的事情,矮个子差役拿手悄悄地碰了碰那身材臃肿的差役,压低声音说道:“你说,会不会是真的有什么事啊。”

那身材臃肿的差役也不敢说话了,方才他还以为是那瘦脸差役开玩笑的,但是,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心里彻底没了底子,方才还挂在脸上的嘲讽,登时像是结了一层看不见的寒冰似的,凝结在了他自己的脸上,尴尬的、紧张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六!赵六!”那矮个子的差役见瘦脸差役现在没有话说,当下便朝着那边伸着脖子叫喊了两声,可是,那边却像是一潭死水一般,静的没有一丝一点的动静。

“这可不对劲啊,怎么办,这不会是他妈的真的遇上邪了吧。”矮个子差役见瘦脸差役一直不吭声,不知dào

他是心里在想什么还是已经被吓傻了,但是,他却怎么也沉不住气了,当下一个劲地往那瘦脸差役那边挪。

直到两人挤在一起,瘦脸的差役才吐出一句话来,微微有些哆嗦地自己给自己壮胆,道:“没,没事的,一定是王五干,干的。”说罢,他朝着那边黑漆漆的地方畏畏缩缩地喊道:“王五,出,出来吧!你,你再这么下去,这玩,玩笑可就开大发了。”

那边粘稠的黑暗中没有任何的答yīng



矮个子的差役看着看着,偷偷拉拉瘦脸差役的衣角,道:“我看,这事可有些不对头,这事邪乎啊!咱们要不喊人过来吧!”

瘦脸听了当下提高了嗓子朝着那边叫道:“王五!赵六!你们别搞怪了,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可是要喊人来了,到时候,吴大人责问起来,那所有的责任可是都在你们的身上啊!”

时间在此时像是静止了,一点一滴都响应这这两人胸腔里的心跳,仿佛每一下脉搏都深深的打击在他们的心底,仿佛让他们的恐惧越来越肆虐地占据了整个心神。

就在那胖子正要张口喊人的时候,突然,那边墙角处隐隐传来一声干咳。

这个声音顿时将两个人吓了一跳,也将两个人的目光都像是铁砧遇到磁铁一般,瞬间吸引了过去。可就在两人扭头看向那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放在搜寻方才那干咳生源的时候,突然头顶上门口的那唯一的一盏灯笼在“噗!”的一声轻响下顿时灭了。

这时候,黑暗就像是一个神mì

又可怕的怪兽,张开贪婪的尖牙利齿将两人瞬间吞噬在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有一点的挣扎,也没有一丝声响。这样的一个无形的怪兽,就像是囫囵将两人吞了下去,这般无声无息,波澜不惊,连咀嚼都似乎成了多余的姿态。

在监押房里的臧寒中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在生铁打就的一副拷链上,锁在墙壁的铁环里,全身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目光涣散地已经失去了往日那烁烁摄人的光彩,因为他知dào

臧家跨了,连他自己都是命在旦夕,整个人就颓废地已经像是丢了魂似的行尸走肉,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起初那些差役那他的悲惨来玩笑取乐的时候,那些他儿子臧敖的那些词句变得成了敏感的所在,每一个字都像是针刺般落在了他的心底。可是,渐渐地外头再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嬉笑,反而是那些杂音都消失了,最后连一点声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时候,一动不动的臧寒中却身子一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微地抬起头来,在一片漆黑中,盯着感知中似乎是门的那个方向。虽然他知dào

臧家已经不会有什么人来救他了,更不会有什么门徒刀客犯得着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他出去,但是,臧寒中却鬼使神差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他不相信什么奇迹,但是,他却不可否认,在心里强烈地期待这意wài

的发生。

就在他觉得一切都是幻觉的时候,果然,一串钥匙的叮铃声响首先打破了寂静的时候,那厚重的监押房门也随之吱拗一声被人推开了。臧寒中的呼吸瞬时屏住了,心里狂跳着,迎接着他自己期盼的奇迹,期盼着它峰回路转的命运。

可是,就在这充满希望的一刻瞬息之间如白驹过隙般一闪而过,在那一盏灯笼后面,臧寒中看到了一个身材精干的少年,那少年向里头走了两步,将灯笼朝着臧寒中的方向照着,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此刻拷在墙壁上动弹不得的臧寒中,微微地点了点头,像是对上了号似的,确认完毕。

臧寒中看了那少年的模样,虽然,他看着很是眼生,几乎可以说没有在郓城县的地面上见过这样的一个少年,现在更不晓得这是谁家的一个后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官府的人,而且这一身漆黑的夜行衣也知足晓得是直奔着他来的。

心里有些兴奋起来的臧寒中不等那人说话,就有些沉不住气地迫切问道:“你是来救我的,是不是?”

那少年点点头,操着一口略带笑意的口吻,说道:“冒着这么大的险,你以为就是来看看你不成?呵呵,自然是来帮你从这煎熬里解脱出来。”

臧寒中从那少年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些欢喜的成分,当下心情也不知怎的变得不那么糟糕了,像是看到了希冀一般地,双眼闪出了求生的光芒,他将双手往那少年面前一摊,说道:“快些将这打开,你有钥匙吧!”

那少年没有动手将他手链脚链打开的意思,而是,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那套在臧寒中手上的铁链,说道:“不错,不错……”

臧寒中听着心里有些糊涂了,便看着那少年好奇的样子说道:“不错什么?”

“呵呵,我看着这副铐子就是为你量身打造了,不错,配的上你,很合适,呵呵。”说着那少年有些天真无邪地笑了。

臧寒中一瞧面前这后生还和一个孩子似的,孩子气十足,这心里就有些暗暗焦急起来了,自从今日这一败,让臧寒中这狡猾的老狐狸变得愈发谨慎起来,当下,愣了愣神便急着催促那少年道:“现在不是玩的时候,现在还不赶紧走,在这衙门里头,拖得时间越长意wài

就越多,到时候想走就走不了了。”臧寒中说道这里,见那少年依旧一动不动,似乎那神情有些不对头,这时候,警觉的臧寒中这才觉得这气氛有些诡异起来,往后退了一退,后背贴在墙角上再也没有退路的时候,看着那少年有些怀疑地道:“不对……不对,莫非,你不是来救我的。”

“说的对。”另一个声音在这个时候从那少年身后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臧寒中心里一紧,那一双眸子汇聚着全身的精力,看着一个后生从那少年的背后走了出来。

“啊!是你!”臧寒中借着少年手里灯笼的灯火勉强看清了那人的面目,臧寒中说不出现在自己的感觉,只是觉得全身的温度都变得沉重起来,像是铅块一般地沿着全身的经脉往脚下沉。

“没错是我。”史进轻描淡写地一句话。

“你来干什么?我们不是都说清楚了么,莫非,你没有找到秦东,还是,还是你变卦了,没有埋我儿子?”臧寒中听出了史进口中的不详之感,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了他的全身,让一世精明的臧寒中,在这一刻变得思维混乱起来,一时间口不择言,整个人都开始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史进没有理会臧寒中的那些废话,而是淡淡说了一句:“送你上路。”说着便一步一步地靠近了臧寒中。

“你,你,你是来报仇的?!”臧寒中看着史进那没有表情的面孔,像是看到了一个死亡般恐惧,微微地缩了缩脖子,胡言乱语起来,道:“不要,求求你别杀我,不要,不……”

臧寒中没有说完,只觉得有一个闪亮的东西从史进的衣袖里抽了出来,在他面前闪亮地晃了一下,一腔热血就争先恐后地从脖颈的那碗口大的创伤处喷涌了出来。

史进拿着那把匕首,挑起了臧寒中落在地上的人头,深深地唤了口气,从背后抽出一个不大的黑袋子来,将臧寒中的人头装进去,别在后腰上,将那匕首收起来,转过身看着身旁的时迁,轻轻一点头,道:“秦东的仇报了,郓城县里的恩仇也算是了解了,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时迁像是还没有耍够似的,还想再这里县衙里头折腾折腾,但是,现在一看史进那副认真的脸色,便强制收束住贪玩的心,将那灯笼往那监押房里的木桌下一扔,放了一把火,就跟在史进的身边,两个人迅速地消失在了监押房外那片漆黑的墙角。

第二百九十一章 黄泉之路送狗官

史进和时迁一路顺畅无阻地回到了晁家,将臧寒中的脑袋用盛满石灰的木匣子装了,外头包上一层黄纸,便由史进端端正正地放在了秦东的灵位前头。

史进烧了一炷香插在灵桌的香炉上,在那袅袅青烟腾腾而起之中,史进双眼有些暗淡下来,看着秦东的灵位,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秦兄,你在郓城县监狱里头,就被打入过死牢,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你会死,所以,我离开郓城县监狱的时候,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会替你报仇。可是,世事弄人,阴差阳错地你没有被那些狗官差役所迫害,却反倒着了臧寒中这头贼的道。今天,我给你将他的人头带来了,臧家这就此彻彻底底地破灭了,也算我给你报了这杀身之仇。”说到这里,史进从袖中抽出一支寒光闪闪的匕首来,继xù

说道:“这支匕首,是我在你尸体旁的泥土中找到的。我记得你说过,这是臧寒中送给你的,就是那支要杀害晁盖用的匕首,你本来是要丢掉的,可是,用的顺手,所以你就将它留在了身边,我今天用了用,确实不错,锋利的很,刀口极快。我用它来为你报仇,臧寒中自己死在了自己当初送出去的匕首上,也不知dào

这算不算是命运的讽刺和捉弄,但是,不管怎样,我现在还给你。”说罢,史进恭恭敬敬地将匕首在衣袖上抹干净,横放在了那报了黄纸的木匣子上。

“其实,我来不只是为了拉拢郓城县这边的豪杰英雄的力量,更多的,我是为了一件大事,我本打算着,将臧家铲除之后,便要告sù

你,可是,却没想到,再也没了机会。你一直想跟我会华阴县,可是,你要原谅大哥,眼下没法将你带回去了,大哥你给着了一处好风水的地,好好歇了吧。”说罢,史进冲着秦东的灵牌做了一拜,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点一点退出了灵堂去。

就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在晁家后院的书房里,却亮着一盏灯。大家都聚在一起,全然没有半点睡意。等史进推门进来,一个个都站起来相迎,显然是等了多时了。

“大哥,你可回来了,大家就等你了。”阮小二一面说,一面搬了一个凳子过来,放在了圆桌的上首,请史进坐了。

“方才我们都听时迁兄弟说了,这下,那吴狗官的如意算盘就又碎了,真不晓得,等他察觉了那副驴脸又会拉到多长。”晁盖说着,心里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那吴大人气急败坏的脸色,和大家一同开口笑了。

“臧寒中这回死了,臧家就彻底的灭了门,不但,秦东可以安息了,就是咱们也都可以安心了。只是,到有点担心,咱们断了这吴狗官的升官邀功之路,这吴狗官会不会怀疑到咱们的头上来。几番斗下来,好不容易铲除了臧家这样一块障碍,就怕这吴狗官这时候自不量力参合进来,那可就又得费些周折了,何况,那边已经有些消息了,只怕也就不过十几天的模样,要是耽搁了那可就因小失大了。”史进很是认真地说了。

虽然阮氏三雄不晓得史进所言的“那边”是哪边,更不晓得史进怕什么“小”,要去做什么“大”,但是,吴用却猜到了三分,而晁盖更是心知肚明,当下便听着接过了话头来,说道:“怀疑,吴狗官肯定是要怀疑的,这个风尖Lang口上,也只有咱们的嫌疑最大,可是,臧寒中不死我不安心,秦东那边的愁也必须要报的。臧寒中临死前就放下话来,说臧家一倒,吴狗官就可以集中力量对付我晁家了,其实,我知dào

这就是明摆着的事。躲是躲不过的,可是,却也不能误了大事,咱们还是及早想个对策为好。”

“大哥,不能耽误什么大事啊?”阮小七忍不住了,看着史进小声问道。

史进还不及开口解释,吴用便摇着羽扇笑了,一脸内涵的模样说道:“呵呵,我曾经也和你们点拨过,不是有一套富贵要取么,收拾臧家只不过是咱们刚刚开始,后面的正事还没干呢!”

“这几天就全心全意收拾臧寒中了,倒把这事差点给忘了,你是说,生”阮小二顿时明白了。

“嘘!”晁盖听见阮小二要将这般敏感的词说出来,当即打断,说道:“心里明白就好,不必说出来了。”

“当下,时迁那边打探到了些消息,只是,咱们扳倒了臧寒中,这里的事情还不算完,吴狗官是个麻烦,现在要是不除掉,咱们就不能放开手脚去做了。”史进说着分析道。

众人听着皆是点头。

“大哥,这个残局,你就不必操心了,我现在就换了衣服再走一遭便是了,保准明天天亮,咱们的后顾之忧都统统消散。”时迁拍着胸脯打了保证。

史进微微偏过头来,看着时迁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别忙着动手,先说来听听。”

时迁一咧嘴角笑了,道:“至于怎么办,其实,我还没有想好,不过,那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只要我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县衙门的后院里去,将吴狗官做了就行,至于怎么个做法,那就是到时候再看了,一刀剁了也行,用他枕边的枕巾勒死他也行,这些到时候看怎么顺手我再怎么来,总之,就靠着我这身功夫,保准要了他的命。”时迁说完目光一扫看着大家的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意思。

“我看这个就挺好嘛,又省事,明儿个起来,有差役发xiàn

臧寒中没了头,着着急急去报gào

那吴狗官的时候,发xiàn

吴狗官也死了,到时候,满郓城县才要传的沸沸扬扬,拍手称快咧。”阮小五听得一时也有些兴奋起来。

吴用却摇摇头,摇了摇手里的羽扇,一字一句清清丽丽地说道:“时迁兄弟的想法不错,先下手为强,这吴狗官迟早都是应该废掉的,他死了,那郓城县里就真的在没有什么羁绊了,咱们的后顾之忧解除,就可以集中精神来做正经事了。只是,吴狗官却不能这般死了,死的太离奇,府衙里头会派人下来查的,必定会和臧寒中被杀,这两件事牵连在一起,到时候,他们自然而然会将注意力放在晁家的身上,咱们那岂不是惹祸上身。所以,这般的做法说说无妨,但是,却做不得。”

“吴学究说的有道理,吴大人必须死,但是,却不能这般死了。”史进点着头同意吴用的看法。

“那,他该怎么死才算是自然呢?”时迁有些不明白了,睁大眼睛看着吴用,等着看着这位智多星能想出什么高超的法子。

吴用捋了捋下巴下的那一小把须髯,沉思了片刻,说道:“要是能让府衙派下来的人觉得,吴狗官是自寻死路,而且最好是能再另外查出些吴狗官的案子来,那可就是最好不过的了。到时候,官府的人热火朝天的埋头查他们的,咱们就可以置之事外来做咱们的事情了,等到府衙经过朝廷户部批示调来新官,这前前后后半个月的时间,咱们也就将大事办妥,早就另谋高就了。”

晁盖听着觉得这般的设想很是不错,事事都恰到好处,可是,要有这般的好事,那吴狗官究竟该有怎样的一个死法,才能让这一切都水到渠成呢?这不只是晁盖心里所想的问题,在场的众人都不由地想到这里。大家都不开口,只是拿眼静静地看着吴用。因为大家知dào

,既然吴用这般说了,那在吴用的脑子里一定会有他的一份蓝图。

吴用顿了顿,说道:“这事要想办成,说难不难,可是,咱要说它简单,这恐怕却也不是那般简单。”

“吴教授,你心里就别存那么多顾忌了,就是再难,咱兄弟也都敢替你去搞定,你就直说,咱们该怎么办吧。”阮小二快言快语地说了,大家都点了点头。

吴用看着便也不再买官子,抿了嘴皮子道:“我之所以说简单,那是因为,只要我们放一把火,将这吴大人烧死了就行。可是,这次却不是那般简单地将吴狗官烧死,这里头讲究起来,就是我所言的麻烦。”

“不……不太懂。”时迁挠了挠头,眨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吴用。

吴用继xù

解释道:“时迁兄可能被我搅糊涂了,我想你心里一定是想着趁着那吴狗官睡着,在他的房子四下里放起火来,让他烧死在这里头。”

“没错,我就是这般想的,我觉得,这倒不是什么难事。”时迁说着看了一圈大家那一张张和他一样不太明白的表情,转向了吴用。

“我的想法不是这般的样子,我们不在他的就寝的房子里下手,我们要点别的房子,而让他自己跑进火海里去,这般才能达到我方才所言的所有效果。”

吴用说完,大家的表情都凝结在了脸上,幸好大家都了解吴用,如果这话是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那么大家一定会觉得这个人疯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黄泉之路送狗官(贰)

“什……什么?”

“对,你没有听错,我的意思就是要吴狗官自己进了那火海中去,这样府衙派下人来,才不会望故yì

谋杀上去想,也就更不会怀疑到咱们的身上。”吴用说着便一招手,将大家凑到了一处,说道:“咱们只需yào

这般……这般……便好”

吴用将自己的想法详详细细地说了与大家听,众人听着连连点头,心里愈发佩服吴学究的过人才智。

吴学究此时并没有急于让众人动手,而是,继xù

说道:“吴狗官的得力助手魏都头死了,县衙原来的一些差役也在那一战中被臧寒中杀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其实,晁兄那天去说服吴狗官将自己的人送上去当炮灰,为的就是给以后铲除他开出一条方便之路吧。”

晁盖听了含着笑,看看史进,又转向吴用说道:“没错,我和史兄原来就没打算放过吴狗官,和他玩腻了,就算不是为咱们开出一条道来,也该为百姓们扫扫这些害虫。”

“现在衙门里的差役相比原来,可谓少了大半,那狗官动作到不慢,听外头传着的消息来看,是这狗官又招兵买马,吸纳了一批人进到了官府来为他所用,不过,这些人对官府的诸多事宜都很是陌生,没有什么组织纪律意识,咱们下手确实是方便了不少。”吴用说罢,顿了下。

时迁借着口道:“怪不得,我和大哥去的时候看见那些官差一个个都不怎么精干,原来都是些临时上场的角儿,怪不得没有半点警惕,巡逻的差役看着人多,漏洞却大,那些看守的官差就更别说了,被我三下两下就耍的他们团团转。”说道这里时迁笑了,道:“这番去了,要是点起火来,那帮兔崽子还不知dào

又会出些什么洋相。”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虽然衙门的官差九成都是新兵,但是,大家或略了一点,那就是在这衙门里却还有两个人,因为与吴狗官不是那么投机,所以侥幸免于一劫,这两人现在还在官府里头,没有了魏都头,这两人就当上了二把手,现在官府上下的调遣差役安保都是由他两人来负责。而这两人却也恰好是这衙门里最有本事的一个,我们得设法将这两人控zhì

住,那么这衙门里就可以任由咱们安全往来了。”吴用说着,那队剑眉稍稍一紧,那样子很是认真。

“你说的,莫非是雷横和朱仝?”晁盖看着吴用问道。

吴用点点头,道:“没错,插翅虎雷横和美髯公朱仝,在郓城县里头也是两个好汉子,他们的本事哪个都比原来那魏都头强个不止十倍,可是,他们却不如魏都头那般会说话,对吴狗官也很是不齿,所以,一直被打压着没有什么重用。但,现在吴狗官手下缺人,这两人就不得不暂时提拔上来。眼下,我担心的就是这两人。”

“这个无需担心,吴教授你有所不知,这两人都是我的好友,先前我陷入大牢里,也是他们帮我的忙,说起来,史兄和他们也又一面之交,也算有些交情。这样,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了,保准没有不愿意的。”晁盖拍着胸脯说着,阮氏三雄随着吴学究一同皱起来的眉头顿时松了下来,脸上又轻松了许多。

吴用摇摇羽扇,点点头,想了一下,却又摇摇头,道:“有交情是好的,只是,现在你去找他们却不好找,深更半夜,惹人怀疑,再说,他们都是衙门的人,你这般一来,只会为以后埋下隐患。”

“那教授的意思是将这两个人调开?”史进这时候插了一嘴。

吴用点了下头,接着这话说道:“晁兄,既然你和他们相熟,那此番还需yào

你也亲自跑一趟。时迁兄弟轻功好,此番入府都要靠你了,你就先潜入进去做内应,解决了路上的哨卡和巡逻,接应阮氏三兄弟进去,你们四人相互照应,按着计划先前我所说的计划行事,这是不变的,现在就需yào

晁兄和史大哥也去走一遭,等时迁兄弟发了信号与你们,你们按着时迁兄弟的指引方向将朱仝和雷横引开便好,这样群龙无首,县衙里才会乱成一团,没有人接应吴狗官,到时候,事情必成。”

“好!”众人听着计划周密了异口同声一同欢喜地叫好。吴用却没有大意从前到后将计划又为大家理顺了一遍,看看天色已经到了三更的模样,时辰不早了,离天亮也就两个时辰不到了,时间很紧,大家便一同出来,各自备好了东西,一同向着县衙的方向去了。

【郓城县县衙】三更天,夜空无月,天际被厚重的阴影遮蔽了起来,半点星光都没有显露出来,这月黑风高之际,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时迁再次悄无声息地从县衙的侧墙上跃了过来,看着县衙里头静悄悄地样子,显然到现在都没有人发xiàn

监押司里头,臧寒中早就死了的事。可见当今的县衙当真是今非昔比,那狗县令当初也不知dào

是被晁盖怎么厉害的嘴皮子所打动,做了这般一个愚蠢到这般一个地步,他一定没有想到吧,自己看着那些诱人的好处的时候,以为只不过是拿差役的命去换,去没有料到,那时自己的一念之差就是为他自己今日埋下了祸根。

时迁想着不由地嘴角咧起一个嘲弄的弧度,沿着黑漆的墙角一路摸了进去。走不过几步,时迁猛然间顿住了脚,在那个转角之外的那道小门旁站着两个官差,两人打着灯笼,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靠在墙上,时迁看他们那样子就知dào

,他们头一回干这个,趁着没人纠察,不好好站岗,靠在墙上偷懒呢。当下时迁躲在暗处,捡了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头,朝着两一头的墙上丢了过去。

咣!

“谁!”一个官差被这声音惊醒过来,那张睡意朦胧的眼睛徒然撑地大大的,看着四下里。

里一个官差听着他的声音,也顿时醒了大半,身子笔挺地站好,一副认真地不能再认真的模样在站岗,就这般直挺挺地站了片刻,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又松懈下来,四下里看看,伸手捂捂嘴巴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对着那官差说道:“我还以为大人来了呢,吓死我了。”

“不对,我刚才听到那边有动静,我去看看。”说着那人便打着灯笼往那边的墙角去了。

留下的这个官差紧紧领口,望着那人的背影道:“有什么好kàn

的,说不准是老鼠啥的,大惊小怪。”这话刚说道这里,突然脖颈猛然一紧,像是被什么从后面勒住了咽喉,他想挣扎却从背后伸出一只臂膀来,横着将他的两臂束缚在了身侧动弹不得,他看着和自己搭档的官差一直还再往前走,并没有察觉到他此刻正陷入生死攸关之中,他惊恐地快要将眼眸撑裂了,可是,莫说一点声音想发出去,就是一丝气息都吸不进来,而意识也在这心跳越来急促的缺氧之下,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先前的官差打着灯笼此刻也走到了那片黑暗的墙角下,拿着灯笼看了看,四下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想必真的就是老鼠什么的吧。那差役切地一声又摇了摇头,正当他要转身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贴着他的身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差役还不及叫一声,时迁便双手已经迅速地抓住那差役的头,猛然朝一边一扭,咔嚓一声,脖子便应声断了,那差役身子一软瘫在了时迁的身上。

跟着史进这夜袭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现在的时迁对于这些事情可以说是手到禽来。面对这些半斤八两的水货,时迁更是玩的起兴,轻轻松松解决掉两个,将衣服剥下来,把人丢在了一处黑漆漆的墙角下。时迁拿着那两件衣裳丢过墙头,只听的那边猫头鹰叫了两声,时迁就晓得,史进和晁盖已经接上了。

时迁第一件事情完了,清理了这附近的两个差役,便顺着一处内墙悄悄地跃上了墙头,瞬息间沿着顶端快走几步,便潜伏上了一处房顶,时迁四下里听着没有什么脚步声,断定没有巡逻兵过来,便立kè

“归不归,归不归”地鸟叫了两声。只听的那边墙角下悉悉索索地细微嘈杂过后,阮氏三雄也被墙那边的史进和晁盖搭着人梯将他们送了进来。

现在第一波要进来的人都进来了,就该按着吴学究所设定的下一步走了。时迁沿着房顶继xù

按着晁盖之前所演示的县衙地图往里头走,凭借着他在上面视野相对开阔的优势,指挥着阮氏三兄弟轻而易举地就避过了巡逻的官差,一路往里头进发。

就在进了二门的时候,时迁越过了一道甬道,当他一脚落在了对面的房顶上时,习以为常的时迁却没想到恰好踩到了一块残瓦,那是匠人当初修造时大意所致,本来应该更换,只是一时懒了,便就那么留在了屋顶上,却不想此刻却偏偏让时迁一脚踩上。

那残瓦顿时坠落下去,砸在了屋子,地一声脆响惊起了四下里执勤的差役……

第二百九十三章 黄泉之路送狗官(叁)

“吓么情况!”

时迁一听惊动了官差赶紧向下招手,招呼阮氏三兄弟在那房子靠墙的一角的黑暗里躲起来,自己便赶紧一个低低的鱼跃跳过了屋脊,躲到了另一侧的房顶上,心里叫苦不迭,一个劲地暗骂这破瓦。

就在这时,四个官差前后相随地打着灯笼从院子的另一边长廊里跑过来,那急促地脚步声在时迁刚刚伏低身子的时候,便踏进了这院里来。

“吓么情况!”那个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的差役甲第一个打着灯笼进了这院里来,四下里一瞧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我听着,怎么是那里头的声响。”差役乙打着灯笼便要迈步朝里头去。

那时迁微微露出一点头来,看着下面四个差役打着灯笼,瞧那意思是要往那房子和墙角而去。而那方向,不就是阮氏三雄所在的地方么,时迁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地紧了一把,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官差蹑手蹑脚地逼近了那边,阮氏兄弟只怕是要暴露了。虽然他们三个对付四个持刀的官差应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这一旦闹起来,那全县衙的人都被叫醒了,那这计划就破产了。不行!时迁心里急了,手里扣起一块瓦来,朝着那屋里头丢了下去。!

一声刺耳的响动将那四个蹑手蹑脚的差役生生地唬了一条,他们站在屋子边上,那个离阮氏三雄只有一个转角的地方突然停下步子来。

“是签押房里头的声音!走!”差役丁说罢立kè

便往那边要走,可是,却不想在他刚要抬脚迈上签押房第一个台阶的时候,突然被身边的差役丙拉住了臂膀。

在就差役丁一愣神的时候,差役丙已经将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唇边上,示意大家莫要出声,自己将刀从刀鞘里悄悄拔出来,打着手势告sù

官差甲和官差乙打着灯笼往后面去一些,而让差役丁和他一人一面猫低了身子轻轻贴在门扇上。差役丙一看就是做了多年差役的老兵了,当下将刀紧紧攥在手里,沉了沉气,便打了个手势,轻轻地将那签押房的两扇门,便闪身进去。

时迁伏在房檐上,透过那没有瓦片的一块空缺不动神色地悄悄俯视这那两个官差黝黑黝黑的两个模糊的影子在签押房里一举一动。差役丙和差役丁两个人踮着脚进了签押房里,蹑手蹑脚地绕过一排排地书架,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四下里的动静。

“嘣。”

一声钝响之后便又是一片碎瓷磨地的声响,差役丙心里一紧张和身边的差役丁一同俯下身子去,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什么动静的时候,这才敢动弹,伸手在地上将那碎瓦片捡起来,便紧接着抬头望上面一看,只见房顶上缺了两块,当下,大大地松了口气,说道:“没事没事,我还当怎么了呢。”说着差役丙一拍差役丁的肩头,两个人轻轻松松地出了门来。

“吓子情况,里头?”差役甲见差役丁和差役丙一前一后出了门来,便打着灯笼迎了上去。

差役丁一面将签押房的门轻轻关上,一面对差役甲说道:“没什么,掉了块瓦,当年我就说过那老瓦匠,让他将那裂开了的瓦片换了,谁晓得那老鬼懒得蛋疼,愣是说不碍事。看看这,迟早还不得换,明个和大人说了,再叫他就是了。”说着差役丁转身过来像是很有脸面似地面对这三个新来的差役,讲起了他当年的事,也好显示的他在这里的资质较老。其实,那日吴大人叫他来监工,他确实是发xiàn

了这个问题,但是,而那老瓦匠也确实是因为腿脚不便,懒得再爬上高高的房去,便请差役丁在茶馆里头喝了一顿茶,两人就都这么糊弄过去了。所以,当下那差役乙看见瓦掉了,也没有怀疑到房上有人。

就在这四个放松了防备前前后后按着原来的路往院子那边的长廊里去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差役甲的背后。

和差役乙并肩走到差役甲还没有察觉,还兀自说着:“三更天了吧,你说以后是不是也该多安排些人手换个班什么的,就这般下去,换了谁都熬不住啊,你说是不是?”差役甲说道这里懒懒地回头想看向差役乙去得个应和的赞同,可是,这目光一扫之下,却发xiàn

早已没了差役乙的影子。就在他打算转身向身后去寻找的时候,只觉得后颈上被重重的一击,便什么也不知dào

了。

“嗯?!”还是那有些经验的老差役多些警觉,在这细微的声响之中,觉察到身后有些不对劲,可是,还不等他回身,只见一个大汉已经在一晃之下出现在了他的灯笼之下,那宽实的身板挡住了他的去路,差役乙当差几年来,从来没有在县衙里头见过这厮,心觉不对时,他还没有将刀拔出瞧来,就被面前的汉子一把扯住脑袋一拉,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扯弯了腰,狠狠地磕在了那汉子飞速顶起来的膝盖头上,只听得耳朵里回响着咔嚓一声脆响,脑袋便沉沉地无力塔拉在了一边。而此刻在差役乙身边的那差役丙也并没有逃过一劫,他遭遇的于差役丁比起来更是没好到哪里去。他两眼刚刚瞧见了那人胸前刺着的那个青幽幽的狼头,自己便被那汉子一拳定在脑门上昏死了过去。

时迁将自己做掉的差役乙一面往黑暗角落里拖,一面压低声音对阮氏三兄弟道:“快,都他们拖到这里来,换上他们的衣服。对了,一会儿放起火来,记得要在些人身上也点上一把,一把火烧干净了,免得留下什么祸事来。”

三兄弟一同点了头,便将那四个差役拖到了角落里来,三下五除二地将四个官差拨了个精光,不消得片刻便将差役的行头穿戴起来,相互看看都不由地笑了。一切收拾妥当,第一次玩这把戏的阮氏三雄满心兴奋,紧接着就跟在时迁的身后穿过了那走廊直往里头走,一路上如法炮制在走廊之间又轻轻松松做掉了四个差役。最后,四个人猫着身子约莫走了几十步的样子,绕过一个小花园摸样的地方。

时迁和阮氏三雄躲在假山之后,时迁小声说道:“这里想必就是晁大哥所言的小花园了,再往前面不远,就到了,我们就此分散,大家按着计划行事,一切小心!”说罢,四个人便就此分开,各自按着吴学究交代的方向去做自己该做的任务去了。

时迁目送着阮氏三雄按着原路退出了小花园,这才回过身来,将手里的灯笼放在一边,从上到下都收拾了一番,拉展了这身行头的褶皱衣角,便又将灯笼点起来,拿在手里,脸上很是自然地挂上一些疲倦,便很理所应当地大摇大摆地往下面一个院门进去了。

这院子相比起原来的那几个,当真不大,更可以这么说,有点显得拥挤,最让人觉得多余的就是进来迎面的这个房子。这房子不甚很大,就是屋檐都要比别个小上一圈,与那周围三面的房子也并不相连,就是一堵墙都不依靠,孤零零地建在当院。从时迁的这个方向看过去,可以看到这房子两边铺了青砖小道有可以通到后面去的路,显然这房子后面又是一个半包围的院落。时迁停住了脚步,目光之中紧锁着那没有窗户的房子,门口插着两盏灯笼,下面站在两个差役。

想来没错,就是这里了。时迁暗暗在心里告sù

自己,便一步一步安安稳稳地冲着那门口的两个人去了。

“站住!站住!说你呢!”守在左边的差役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时迁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乱窜。”

时迁没有说话,只是挠了挠头,有些生疏木讷的样子。

另一边的差役却没有前面那人的凶狠模样,一看就是老兵的模样,很不以为然地打量了一番时迁,拿着一副俯视众生的样子来,说道:“一看你这模样就是今天新招进来的吧,瞧你傻得可怜的样。”说罢便笑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档,那眼里满是拿着新人耍耍的含义。

时迁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左边的差役鼻头冷哼了一声,也没有了方才的凶恶神情,换了一副戏谑的模样,往下走了两步,道:“小子,第一次进县衙吧?”

时迁点点头。

“第一次穿这身行头吧?”

时迁又点点头。

“第一次配刀吧?”

时迁接着点点头。

“感觉很爽吧?”

时迁还是点点头。

“你傻了吧?”

时迁依旧点了点头。

两个差役见时迁这副傻模样,而自己简简单单的一个把戏就把他耍进去了,两人瞧着都笑了。可是,就在两人回眸对视一笑的时候,却冷不丁地那看似木讷的时迁一个箭步上来,两臂大开,左右手里两道闪亮的刀光闪过,两人顿时不敢相信地同时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一句话都没来的及说出口。

第二百九十四章 黄泉之路送狗官(肆)

时迁不动则已,一动便将门口两个守卫的差役一并了结,将他们打发的干干净净了。时迁看着两人那瞧不起新人的模样依旧想结冰后的湖面似的冻结在脸上,但是,那双眸子里头却透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时迁冷笑了一声,便手脚麻利地将两柄匕首从两人的心脏里毫不手软的拔了出来,没有一丝的犹豫,更没有一丝的怜悯。

时迁将两把带血的匕首在两人的脸上搽拭干净原原本本地收回到自己的袖子里,接着,时迁没有拖拉,弯腰在躺在地上的那差役腰间将朴刀抽了出来,一刀将那门上的金锁当即斩断,双腿一发力,轻飘飘地腾空而起取了盏门框上的灯笼下来,打在左手里。于此同时,在腾空而跃的那时候,时迁右手一弹,将那另一支灯笼中的火苗扑灭了。

打着灯笼的时迁推开了那略显厚重的大门,在那灯光照耀之下,映入时迁眼中的对着大门立着的一个屏风,那上面画着一片蜿蜒雄伟的山脉,山脉间苍松点点,四周有滔滔江河流淌不绝,在这山水泼墨画的上首写着梁山水泊图这五个大字。时迁立在画前不觉间为这占尽地利的风水宝地所吸引,停下步来,细细看了一眼,不由地点点头。

时迁瞧过了那画,便迅速地绕过这个屏风,到了后面来,后面是一排排的黑漆立柜,上面瓷器书卷倒是放了不好,在这立柜之后,时迁又见到了数口大箱,时迁提着刀走到那大箱子的近前来,挥刀一斩,咣当一声,金锁应声断做两截落在地上。时迁一脚将那黑漆箱子的顶盖踹开来,探探身子打着灯笼往里头一瞧,嚯!这么多银子果然不出吴学究所料。

“好肥的官,果然有这般多的油水。”时迁暗暗的骂了一句,便冷笑了一声,立kè

将身上所带的那些硫磺拿出来,四下里涂抹在那些立柜和横梁上,等着一切做好之后,便立kè

将左手里的灯火倾斜起来,惹得灯火将灯笼都点燃起来,然后打着这个火焰腾腾的灯笼四下里在这房子里点起了火来。

不出多时,这县太爷的小金库就被时迁几把火点燃起来,时迁一把将火灯笼丢在了那房子里,奔出院来,站远些,看着那滚滚的浓烟从房子顶上腾腾而起,接着看着那火势一点点烧上立柱,烧伤横梁,在屋顶冒出了火光来,时迁看着那火焰烈烈的房子,心里又笑了,那一抹笑是因为他已经看着这里的火势想到了吴大人一会儿那被坑爹的表情。

时迁笑着笑着这时候,只见衙门的前院里也腾起了火光来,那便已经有人在喊叫起来,就在这时,衙门的侧便院里也点起了火来,惊起了一片喧哗般的叫嚷,时迁将身子转向了吴大人后院的方向,静静地等着什么,而就在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下,果然阮晓七像他的两位哥哥一样,将事情按照原先的计划办的妥妥当当了,那后院的后门方向也放起了一把大火来,时迁一看时机已到,立kè

便迈开那双灵动的腿直往吴狗官的就寝之处一面狂奔而去,一面扯着嗓子喊道:“救火啊!救火啊!快来救火!”

这话音落了,便已经有两个官差从就近巡逻的地方奔了过来。时迁迎面遇上,看着这两个官差当真是拎着水桶,朝着那火光之处而去,时迁高声喊道:“快快!”那两个差役一瞧时迁穿着官差的行头,在这救火的紧急之下,两人哪里会生疑,沿着时迁所知的方向狂奔而去,可是,但他们头也不回地奔过时迁的面后,时迁脚步散开,悄无声息地便三步两步赶了上去,双手朝这儿脑后的脖颈处一磕,两人顿时失去了知觉翻倒杵翻在了地上。

时迁干净利落地收拾了两个救火的人,便又扯开嗓子喊着救火,脚下依旧不停,直往那边去寻吴狗官。

而与此同时,身处三处的阮氏三雄也依旧按着计划扯开了喉咙地喊着救火,而此刻的火势已经渐渐大了起来,一条条的火舌穿透了瓦顶冒了出来,点燃了瓦下保暖的稻草,滚滚的浓烟充满了房屋,从门缝和窗户之中滚滚冒了出来。而被这突然而来的火光所惊动的官差在四下里的叫嚷中都赶紧从各处赶了过来,有的拎着木桶,有的拎着木盆,还有的双手空空挽起袖子来统统过来帮忙。

在阮小五这边,一个官差模样的汉子站在县衙前院的一处高处,大声号令着这里乱糟糟的差役来救火。阮小五看着那官差登高一呼,响应者众多,多少人去打水,多少人去救出案卷文案,众人从哪里开始集中着手灭火等等等,那汉子指挥的很是伶俐。阮小五混在其中突然想起了吴学究的话来,学究说过,大火起时,如果官差紊乱倒也罢了,但绝对不可以让他们去救火,更不许他们真的去救火,他们不自乱,就要想办法把他们搅合乱了。

当下,阮小五抢了一支大桶来,打了满满的水在里头,混在来来往往犹如热锅上蚂蚁般的人群里,阮小五悄悄地来到了那官差的背后,趁着无人注意,立kè

将那一桶水劈头照着那官差泼了下去。被水突然浇身的官差不知是阮小五使计,条件发射似的从高台上跳了下来,真要寻着骂人,可是,就在他跳入人群的那一霎那,阮小五已经更快一步,在那官差还未立稳脚步的时候,便单鞭一腿将那官差绊倒在地,不等他再呻吟叫嚷,便也立kè

假装摔倒,不偏不倚摔在了那官差的身上,不等那官差骂一个“他妈的”,一支锋利的寸短匕首已经在他的咽喉划出了一道细腻的创口来。

“不,不好意思!”阮小五很是歉意地说着赶紧爬起身来,混迹在了差役往来的救活队伍中,而在此刻,那些差役才在急乱中发xiàn

方才指挥头头是道的官差不知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下一步该怎么办,那些群龙无首的差役已经没了主意,而等那些人在地上发xiàn

了那官差的时候,官差在已经没了气息。

而在此刻,一股不知哪里来的强风恰好吹了过来,混在差役中的阮小五见了心里顿时欢喜起来。只见这一股强风吹起赤炎无数,不但彻底将那着火的房屋吹得满满当当都笼罩在了火光之中,而且还借着这风力引燃了比肩的房舍。再加上此刻,数处起火,人眼中早已是失陷于火海的一片赤红。

阮小五乘机大叫起来:“火烧过来了!烧过来了!快跑啊!”

差役们听了顿时如梦初醒,那些打水也不打了,立kè

将水桶丢下,那些赶来帮忙的更是撒腿就跑,可是,一时间这处处是火,混乱的人群惹的大家愈发惊慌,一个个像是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

阮小五此儿见搅合了局面心里放心了不少,而此刻那两边也乱哄哄的犹如市场,时而尖厉之声混杂其中,显然是阮小二和阮小七也将局面搅合的乱之又乱,没有什么有效地组织了。于是,阮小五最后看了一眼那县衙后院的方向一眼,便也赶紧趁着火势变大之前退出了县衙之外。

而在差役的另一边,在纷乱的逃生人影中,一声震天的怒吼冲天响起。

“慌个屁!”

此刻换了官差行头正游走于县衙的史进被这惊天一吼震了一震,回头一瞧,却笑了。正当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方才那人不是插翅虎雷横还能是谁。史进看着就在心里暗暗笑了,他快步上前,二话不说照着插翅虎雷横的屁股就踹了一脚。

雷横看着眼前慌手慌脚的人和这火光耀天的处境,本来就有怀疑这其中有人故yì

为之,现在冷不防被人朝后面踹了脚,这心里头就愈发觉得这一切都充满了猫腻。雷横心里虽细,但是,本来就火大的脾气,被这一脚彻底踹爆fā

了,立kè

回身大略一瞧,此刻立在自己身后竟然是一个差役。原来吴大人要招些人来应急,他就以鱼龙混杂不好管理为由举双手反对过,现在可好,造了反了吧,雷横这火气到了此时就愈发猛烈了,当下也没什么二话,立kè

便挥着拳头要上来教xùn

教xùn

那差役。

而此刻的史进瞧着雷横挥着拳头上来,知dào

他已经上钩了,于是,脚下的步法一换,迅捷之间便退出十步远,故yì

冷哼一声便冲着一边撒腿狂奔。

雷横本来不过是想教xùn

教xùn

下这嫌疑极大的差役,但没想到那差役鬼精的很,身手也不差,自己这一击不中暂且不说,还让那小子给跑了,自己这都尉当的可就有些丢了脸面,于是雷横索性将心一横,也不管你什么鸟房子,逮着这厮一审便知同伙是谁,而他们又意欲何为。故而,当下那大脚一迈,也朝着那边狂奔追去……

第二百九十五章 黄泉之路送狗官(伍)

雷横虽然脚下不慢,但是,史进的反应却比他快出许多,不等雷横看清,便立kè

脚下几个起落已经闪过几个慌慌张张的差役,跃出十几步远了。雷横眼瞧着那人越去越远,心里很是着急,一面大喝着冲着面前的那些慌张的差役吼叫“闪开!闪开!”一面一把又一把地将阻碍他去路的人都一把推开到两边去。

史进瞧着那雷横脚程跟不上来,心里怕这厮追到一半气馁索性不追了,要是那样他再回去勾引,那可就动机要让人家起疑了,于是,当下的史进将官兵那红顶子往下压压脸面,回头瞧了一眼那气呼呼的雷横,一面减慢了脚下的步法,一面将那跨在腰间的朴刀抽出来,立kè

伴着旋风般地侧身,将那刀鞘朝着雷横丢了过去。

雷横眼神极好,瞅见前面那人步法慢下来了,心里就顿时晓得,一定是这人后劲不济跑疲了,雷横心里看着顿时乐了,脚下愈发麻利起来,但是此刻,那刀鞘劈头丢来,雷横一晃身子躲闪过去,心里不怒反喜。这么多年来,在他雷横手上栽了跟头的江湖流寇不在少数,而他在缉捕方面更是很有自信,在江湖上名声也小有鹊起。当下这一瞧那人的举止,按着常理来推断,一定是那人的功力不济,现在慌了手脚不得不拿着拿手里的一切东西来阻碍追捕了。

雷横躲过了前面投来的刀鞘,脚下愈发卖力,朝着那逃匿的身影奋起直追,刚追出县衙的两叠院子,终于追到了侧门边上。雷横看着门外有两个差役探着脑袋远远看着里头火光映映的一切,便立kè

大声喊道:“拦着他!快关门!关门!”

那两个差役本来是今日招来负责侧门外站岗的差役,当下里头乱糟糟的,何况现在看着两个差役冲着这边飞一般地跑了过来,谁晓得是发生了什么,就在他们一愣神的时候,史进已经踏地一跃冲出了侧门,双手一挥便顿时扯住两个还没有回过神来差役的衣领,将他们一把拽倒在门中央,后面追上来的雷横一时收束不住脚速,哄地一声直直撞了上去,将那两个苦逼的小厮刚刚被拉扯着在一起对撞的鼻青脸肿,这一瞬的痛苦还没有忍过去,就被后面直冲上来的雷横又撞飞出去,各自摔在门外坚实的青石大道上,碰的头晕眼花,一时间全身酸痛挣扎不起。

而雷横将这两个笨的如猪的两差役撞飞,看都没有去看他们一眼,心里非但没有一点怜惜,反而是为他们的误事而心生不快。明明眼瞧着就要将那人追上了,可是,自己被这两个小厮一阻拦,反而又看着那人拉开了距离。

雷横心下恼火,但是,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撇开那两个倒地的小厮不说,扯开步子便追着史进的身影追去。两人狂奔过了一条街,史进绕来绕去最后带着雷横拐进了一条没有人的死胡同里。

雷横在死胡同的口子上站住了脚步,雷横喘匀了气息,不紧不慢地沿着胡同往里走,一面逼近史进,一面很是乐祸得yì

地说道:“跑啊,你再跑啊,走投无路了吧,哼!”

史进立在那堵胡同尽头的墙壁前,没有回身,也没有动,史进屏气凝神细细地听着雷横的脚步,强烈地安奈着心里一阵紧似一阵的偷笑。

“你倒是挺沉的住气啊你!”雷横走到了史进身后不到十步的距离,面对这这人过分的淡定,抓了多少年的贼寇的雷横也有些抓不着头脑了。曾经抓贼见过为了逃生跳河的跳房的,也有跳桥的,也有眼看着被抓住拼死厮杀的,挣扎着鱼死网破的,懦弱些的,也有跪地求饶的,将赃物一股脑丢在脚便贿赂官差期望网开一面的,但是,这般负手待捕的,淡定如止水的人,雷横还是头一回见。

就在他心里满是疑惑地紧紧盯着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的这人时,谜底也终于在他辛苦地追了一路之后揭开了。那人缓缓地转过了身来,在那胡同边百姓人家门上的灯笼光影下,雷横看着自己所追的人将那官差的帽子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面来。

雷横看清了史进的脸面,实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不由地愣了一愣,有些不可相信地问道:“王公子,怎么,怎么是你呀!”

史进将那官差的帽子戴回到头上,见雷横的面色变得缓和了,当下这才走到他的身边,道:“雷都头,实在是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衙门里的火真的就是你放的?”雷横一双虎眼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起来。

史进看着雷横的反应,点了点头,道:“不错,虽然不是我本人所为,但是,也差不多了。”

“你为何要放火呢?你们不知dào

么,火烧官府,这可是杀头的罪!”雷横怕就近隔墙有耳,不由地拉着史进外走,一面压低声音在史进的耳边说。

史进嗯了一声,说道:“这个怎么会不知dào

,只是,也是迫于无奈,横竖都是死,即便是杀头,也不得不如此为之。”

“啊?!有这般严重……臧家不是已经跨了么,莫非,你们是要杀了臧寒中灭口,唉,当真没有这个必要,他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就算是县衙送他上到府衙去,那也是迟死的两天罢了,咸鱼终究是咸鱼,翻不了身了。”雷横将史进拉到街角无光的暗处,两人就站在这阴暗之处,低声说起来。

“此番放火,原因不在臧寒中,而是,吴县令。”史进附在雷横的耳边轻悄悄地说出了这话。

雷横听得大惊,特别是亲耳听他说道“吴县令”这三个字,整人的心都那么抖了一下。雷横强压这声音说道:“你们可是闯了天大的祸了!”

“你要晓得,原来郓城县是臧晁两家大户,现在臧敖倒了,吴大人又通过之前的压榨丰满了羽翼,现在便可以专心致志地来对付晁家的人了,你是官府的人,对于他们的那些手段你是再了解不过的了,到了那个时候,只怕他们会想尽了法子来暗算晁盖,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晁家,吴大人已经盯上了晁家的财产,你说,晁盖的命是不是他得手的阻碍,所以,与其让别人先下了手,倒不如现在先下手为强。”史进捡要紧的说与雷横听了,让雷横一时也沉默下来,瞧那样子,想必也是略略认同了,借着这个机会,史进又更近一步地说道:“更何况,那吴县令自打来了这郓城县就开始巧立名目,收税追款,到处做的都是敛财的把戏,哪里有为这一乡百姓所考lǜ

过的,这样鱼肉百姓的狗官,借机杀了也罢!”

雷横叹了口气道:“你这般说,我也不能说你不在理,可是,这般做的太大了,惊动了府衙,迟早都会查下来的,到时候,你们如何逃脱的了这干系。”

史进笑了笑,道:“我们的退路,我与晁盖都已打算好了,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安排你的退路,我现在将你引出来,一旦上面追问下来,我倒想知dào

,你会怎么说?”

雷横听了那两撇浓密的英雄眉皱都没有皱,便对史进说道:“衙门起了火,大家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人来管我的取向,我随口编上一句就可应付,不过你放心好了,你我这一节,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这个,我倒是放心的很,但是,你却不能信口胡诌。我就此告辞,你还是赶紧回到县衙去,组织就近百姓在县衙外头救活,这样即便有人告你出了衙门,你也就可以解释说你是去喊人来救火了,到时候,府衙责问下来,你非但没有罪过,反而也要记一笔功勋。”史进在雷横的耳边将预计的法子说了出来,听得雷横心里大喜。

说实话,雷横和那狗官合不来是早有的事,现在有人收拾那狗官,只要做的漂亮,他哪有不大快人心的。当下,雷横脸上便露出了笑意来,本来想拍着史进的后背说好,可是,雷横突然心里想到一事,这脸色就顿时有了急切之色,他拍着史进的臂膀急道:“不好,只怕要坏事!”

史进不知雷横何故突然变了态度,心里微微也有些着急,赶紧拉住雷横立kè

迈开步子的去势,问道:“什么不好?”

“朱仝今晚也在府衙,只怕,他要遭殃了,不行,我得回去救他!”雷横说着便着着急急想挣开史进就走。

“不必心急。”史进叫住了雷横,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估计现在晁盖都将他引出去了,要不然,留了你们两个在这衙门里,我们哪里还能顺顺利利的走下面一步棋,你说是不是?”史进说罢,意味深长地看着雷横。

雷横听着脸上微微变得轻松起来,一抱拳说道:“那就好,那我现在就回去‘救火’”雷横说罢,就此别了史进,自个散着步子不着不急地往衙门的方向去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黄泉之路送狗官(陆)

【郓城县县衙】“这外头乱哄哄的,搞什么鬼。”睡在吴县令身边的县令夫人第一个从金银的美梦里醒了过来,微微地从被子里爬起些身来,看了看透过纸窗微微有些泛红的光彩,不禁推了推身边的男人。

此刻的吴县令还正梦着自己高官厚禄的黄粱美梦,梦见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在前有鸣锣开道,后有重兵护送之下,带着蜿蜒到天尽头的车马装满了金银珠宝回了自己阔别好久的老家,在他的面前时两边加道欢迎的老街坊老乡亲,他自己坐在马上都觉得春风得yì

,如果连这都不算时衣锦还乡,那么还有谁会比他还风光,莫说原来的那个柴老财,就是两个柴老财都比不上他现在伸出的这一小指头来值钱。就在吴县令沿着旧时他玩耍的这条石板路一路锣鼓喧天地往自己老宅子的方向去,这街两边的一景一物,都是他小时候的模样,似乎都没有变上一变,李婶家的院子里的桃树依旧会伸出院墙来,结满了水灵灵的蜜桃悬在枝头上,看的吴大人眼馋。

莫说他现在,曾经还是个孩子时的吴县令就每年在这个时候,就会特别馋李婶家的桃儿,每天离了先生的书舍在回家的途中都会眼巴巴地痴痴望上一阵子,那时候,柴财主家的大儿子也和吴县令一般大小,一般般地都对李婶家那出墙的桃儿垂涎三尺。终于有一天,他们夹杂在淘气的孩童里头一起偷偷爬上了李婶家的墙头,就在眼看着骑在墙头上的孩童将要将桃儿摘到手里的时候,李婶在这要紧的时候发xiàn

了这些偷桃儿的孩童,一声大喝将众孩童吓的落下墙来,墙外看着的也一哄而散。

吴大人当时就是那落地的孩子,和那柴财主家的大儿子一样,连桃儿的叶子都没摸着,反而被李婶的一声大喝惊吓的落下高墙摔了个头破血流。可是,这对于那斤斤计较到吝啬出名全县的李婶来说,这两个企图偷她家桃儿的孩子,敢骑到她家的墙头上来,光明化日之下敢做这样的事,是在事不可饶恕。小事大作的李婶一时激动,也不管这他们头破血流鼻青脸肿,便将这两个小畜生骂骂咧咧地扯着耳朵拽到了县衙。

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可当真笑话般的闹剧,可是,最后得到的却是一个愈发出乎人意料的结果。当时的县老爷介于他和李婶的闺女有一腿的关系,愣是就这鸡毛蒜皮,本来就可以忽略的小事当做一件轰动全县的盗窃大案来查。头破血流的吴县令非但得自己去看大夫,还要赔偿李婶家的桃儿。本来说起来,这桃儿也值不了两个钱,虽然县令这般判案,但是,赔就赔吧也没几个钱,可是,意wài

就此接二连三地上演了,也同样是从此开始,在吴县令当时幼小的心灵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洒下了一片阴影。

那县令在李婶闺女的枕边风下愣是依着李婶的要求,将他三两不值的桃儿买到了十五两一个的价钱。那时的吴县令家虽然不穷却也并不富裕,他爹进京赶考,走了好些年都没有音讯,就留下吴县令母子两人相依为命,现在要拿出这十五两来,是在不是件简单的事,简直就是要命。可怜巴巴的吴县令就这般陪着他娘,孤儿寡母地跪在大堂前哭了几天求了几天,可是,这李婶愣是没有半点通融,那县令更是不肯做半点让步,没得办法,拿不出现银来吴县令的娘被那县令和李婶逼迫着愣是将唯一的一个小院子暂时押给了李婶。

如果说这是最气人的,那就有更气人的事,后来吴县令母子两被当时的县令耍着手段擅自改了典押给李婶的房契,就此,有一场更具阴谋的算计便落在了吴县令当时已经几近破败的家里,最终那房子没了,反而那十五两的债务却依旧背在吴县令母子的身上,小小的一个桃子引起的一个小争端,就此竟然出乎所有的人的意料竟然可以发展到敲破别人脑门别人都想不到、一种可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是,事实就是事实,走投无路的吴县令母子被迫在一个深夜收拾了行装离乡投亲。可是,不幸也就此发生,他们的举动被一些好事之徒所察觉,在李婶的授意下,愣是将吴县令的母亲一时失手活活打死在了大街上。

这人命关天的一件事,最后却没能将李婶缉拿归案,反而只不过是判了那些泼皮拿出三两银子就算是打发。这样无法无天的一件事,彻彻底底改变了当时吴县令对整个世界的认识。

而这些打击都是促使吴县令心灵扭曲的源动力,而正真催化他心灵变革的,却是,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他最后才得知,当年一同偷逃的柴财主家的大儿子,一样是骑到了李婶家的墙头山,一样是连桃叶子都没有碰到就摔下墙来,一样是被县令判了一个赔偿李婶十五两来结案。而这都不过是台前,而在幕后,不但当时的县令将按五十两如数奉还,而且李婶还别有一番心意,摘了一筐子当时“风靡全县”的“十五两”来孝敬那柴财主,最后,还是在酒席间,那柴财主出了这样一个主意,帮当时的县令想了办法设下计谋来谋骗了吴县令家的宅子。

知dào

真相的时候,其实是最痛苦的时候,可是,在那个时候,吴县令已经学会了忍耐,他流的泪,在简单埋葬了他娘的时候,哭了三天三夜,已经都流干了。他自己躲在山上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他在想,他从头到尾彻彻底底地在想。同样的事情,为什么在两个人的身上却有着天与地间的差别。只是因为那柴财主家有钱么,只是因为那李婶和当时县里有裙带关系么,只是因为那当时的县令有着主宰一方的生杀大权么……吴县令在那个时候,想了很久,但是,这样的一个答案,并非是在他那个时候想出来的,而是,在他落魄到街头要饭饱受世人冷眼时渐渐懂的,在他父亲终有一天回来做官时他咸鱼翻身所遭到大家敬重时渐渐懂得。

这就是权力,所带来的可怕;这就是财富,所带来的力量。在他的眼里,没有什么人情,当然也就没有了什么人性,只有权势和金钱才是巩固自己尊严和衣食的利器,在他看来,也只有这两样东西在手,才能得到他想要的,躲避他所怕的,保护他想保护的。

所以,当时的县令调走的时候,当吴县令他爹终于被调任回来的时候,吴县令的整个生命就到了一个绚烂的转折点,再也不用蜷缩在街头巷尾,再也不用抱着野狗来取暖,再也不用为一口残羹冷炙受遍世人的冷眼。反而呢,一夜间他从上到下洗涮的干净,有专门伺候的丫鬟来给他重新打了辫子,他换洗了一身崭新的最洋气的缎子衣裳,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地在官差前簇后拥之下重新踏上街头,他的世界就此改变了,而他的心灵也就此改变了。所有厌恶的臭脸都没有了,换上来的事一副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陪着笑脸来说他的好话,他再也不用笑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现在就算是他抬起那双最丑的脚,县里的姑娘们都愿意用她们的丰胸来温暖。就连之前那百般刁难的李婶,都吓得一夜间举家迁逃,虽说,李婶最后成了寡妇,可是他们的逃走,却终究没能让吴县令结了这心头大恨。

就是这样一个世间,在他脱胎换骨一夜间从一个小要饭的成为小衙内的时候,他买了县里头最好的馒头,来到了他娘的坟头上,告sù

了他娘这一天了发生的所有事,说着说着那时的吴县令又落下了泪来,可是,说着说着泪就永远干在了脸上。在日落西头的时候,他离开了他娘的坟头,将那县里最好的馒头掰成一份一份,放在了坟头上。他爹派来随行保护他安全的差役不明白,可是,不愿开口的他却深深地晓得,被李婶和县令逼迫到即将家破人亡之时,他娘将自己最后的一个头饰当了换了三个馒头。他娘都留给了他,他娘当年所说的话,他在梦中都历历在目“娘不饿,你赶紧吃了,才有力qì

和娘逃出这样一个没有天理的地方。”那时的吴县令眼泪汪汪看着娘,肚子实在饿得发慌,于是大口大口的虎咽起来,可是,愣说不饿的他娘,还是偷偷地捡着地上他遗落的馒头星子,一点点喂到了自己的嘴里。其实直到最后他娘饿昏了眼,半路就没了力qì

最终被那些泼皮拖回来的时候,他才晓得,其实那是他娘最爱吃的,当时并非是他娘不饿,而是……后面的话,每次吴县令想到这里,就不愿再想下去。

他不会否认自己不愿去面对,他只是会想,如果那时候的他们有十五两,哪怕只有十五两,那他的世界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样子,那么他娘也就不会长眠于地下……

这一切的究竟为什么,吴县令后来想明白了。这就是为什么,他痛恨那些地方豪绅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榨取百姓来满足自己金银之欲的原因。在吴县令的眼中,已经没有什么能比这权势和金银更让他安心,更让他可以觉得幸福的事情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黄泉之路送狗官(柒)

吴县令梦见自己这般衣锦还乡,比起当初来,又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又走到了李婶的院子外,指着那探出墙外的桃树,很是快意恩仇地模样,说道:“魏都头何在?”

此刻的魏都头骑着披挂了黄金铠甲的战马,手里提着丈八的大刀,在吴大人面前一拉缰绳,收住了马蹄,双手一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有何吩咐?”

“给我把这颗桃树连根拔了,将那桃儿摘一筐来与咱吃。”吴县令说着tian了tian嘴皮子。

而这时候,站在人群里的李婶听得登时脸色煞白,像疯了一般地顿时坐倒在大街上,哭喊着挣扎起来,那副样子,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个标标准准的泼妇了。在梦中,吴县令并没有为李婶这相貌依旧而感到半点的奇怪,反而,却为她这般要死要活的耍赖模样而恼火,吴县令想起了当年的事,拿手一指那李婶,说道:“你这贼婆娘,当年害的我全家好苦!我今日回来,先剥你一层皮!”说罢,吴县令大手一挥,喊道:“来人,给我将这贼婆娘拉到街角狠狠地打!”

“大人,行行好,放了我娘吧!”

一声娇滴滴地声音伴随着一口暖暖的香气在吴大人的耳边响起来,吴县令低头一瞅,此刻正有一双美如羊脂的玉手正搭在了自己的臂弯,轻轻地摇晃着他的臂膀,吴县令顺着那洁白的臂膀看上去,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而他自己则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一个极为宽敞的大马车里,吴大人四下里这么一打量,这马车不知怎的大的出奇,里头摆了小桌香炉,桌上摆着各色水果,在那马车靠近车门的地方,站着两个婢女,一个个都是眉目下垂,乖乖地守在一边等着吩咐。

而方才摇着吴县令的那个女子此刻已经梨花带雨地抽泣起来,一副娇滴滴地样子,祈求这吴县令道:“大人,求你放过我娘吧,求求你放过我娘吧。”

吴县令看着这面前的女子,脸面嫩的就快滴出水来了,特别是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在吴县令的心里,那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春心荡漾。吴县令没有理会她的苦苦求饶,而是饶有兴趣地用自己那臃肿的手指将那女子圆滑尖翘的下巴捏了起来,那入手柔软的感觉,在吴县令的心里又是另一番说不出的兴奋。

“大人!不要!”那女子撇开头,想挣扎着从吴县令的手里挣脱出来,可以,一切都并非是那么的容易,特别是这样一只娇滴滴的绵羊,吴县令这样子的虎狼男人如何又放得过她。

那李婶家的女儿不挣扎还好,这么微微地一挣扎却恰恰触动了吴县令的神经,一股不知从哪里而来的占有欲让他全身有种说不出的亢奋,吴县令一不做二不休,他生怕这样的美人就这般从自己的手里溜走,所以,这一只轻轻捏着下巴的手还没有停下来,那只手也没有闲下来,吴县令整个人朝着李婶家的女儿压过来,另一只手已经将她拦腰搂在了怀里,那一只手放在她的腰间,轻轻地隔着薄如蝉翼的绿衫抚摸着少女细腻的腰身。

“大人,不要!”那女子推着吴县令的身子,将脸远远地瞥向了另一边,要不是自己的身子被这吴县令保住,只怕现在真有立kè

逃出十万八千里的想法。

“小美人,你说什么?不要,这般舒服的事,你为什么不要?哎呦,那我就想不明白了,那狗县令凭什么就可以,再说,我吴某人当年不行是不行,可是,现在好歹也是个县令。”吴县令半真半假地调侃着那李婶家的女儿,说道这里,见那女子依旧还微微挣扎,他这脸上的笑容一沉,详怒道:“哼,你可想清楚了,老子现在有的是钱,要比起来,哪里会不如那狗县令,你要是不从了我,你娘就要吃苦头。”

“大人……不要……”李婶家的女儿依旧微弱地挣扎着。

吴县令看着李婶家的女儿现在这副模样,愈发觉得这微弱的挣扎反倒有了那么些意思,于是,当下那捏着下巴的手开始顺着那百嫩的脸颊抚摸上去,滑过鼻梁又落在了那殷红的小嘴上。吴县令看着渐渐痴了,而身子里的欲望却像是被点燃的干柴,开始渐渐烧腾起来,弄得他心急火燎的,仿佛心里装了一头小狼横冲直撞连扑带咬。就在吴县令不知dào

该怎么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感觉时,来自他最本性的机能直接表达了他心底里最赤果果的欲望。

李婶家的女儿被吴县令这么扑倒压在身下,登时羞得满面飞花,一片桃红,心里明明许了,双手依旧弱弱地做着最后的抵挡,而嘴里还欲说害羞地念叨着“大人……不要嘛……”,这近似情人在耳边的呢喃,愈发让吴县令血脉膨胀,赤红着一张脸,便寻着那红唇香舌强吻了下去。

两条舌头搅在一起,翻云覆雨,一时间难舍难分。这般的激情吴县令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他喘着老牛般的粗气,像是要一个久旱甘雨般地要一次性吃个够,贪婪地完全像是豁出命去似的。被压在吴县令身下的那李婶女儿此刻也变得娇喘连连,一双犹如羊脂般的玉手此刻已经不知不觉不再是推搡,而是有气无力地扣在了吴县令的背上。

而此刻吴县令本来放在这女子腰身的手也开始转移了阵地,开始大片大片抚摸着掠夺少女一寸又一寸的水嫩肌肤,由腰间向下一直,滑滑的肌肤带给了他说不出的快慰。吴县令那只臃肿的手向下终于摸到了那少女的裙边,这个饥渴的老男人像是终于看到了比银子更加让他要命的东西,发起了他不顾一切的冲锋,他吮吸这少女的滑嫩的香舌,那双手却从少女的裙摆里伸了进去,像是一个野蛮的强盗进了一个满是宝物的府库,处处都是宝贝,处处都爱不释手。吴县令微微颤抖着一路向上,终于摸到了少女的shuangfeng,虽然李婶的身子风韵,但是她着闺女却显然这点万万不如她身上的那一对,吴县令心里想着不由地小小有些遗憾,一手一个揉捏起来,盈盈一握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李婶家的女儿此刻整个脸庞红的像是个熟透的红苹果,那挺挺的鼻端断断续续喷薄出微微有些发烫的甜美气息,吹在吴县令的那张脸上,让他一时间如醉云雾,迷迷糊糊,很是享shòu

。此外,再加上那少女身子每一寸的肌肤都被吴县令时轻时重,时圈时点地揉捏把玩着,那殷桃小嘴被吴县令吸的不时间发出依依呀呀的呻吟。

这色香味俱全,让陷在其中的吴县令不知为何顿时想起读书时的一个词来“秀色可餐”,那时候他虽然晓得这字面的意思,可是,这词里头的韵味他现在还是有一回晓得。“怪不得当初那狗县令会和这小尤物有一腿,也怪不得李婶提出来的要求,经过这张小嘴一说,那狗县令就什么都听到耳朵里去了。这就是了……这就是了,温柔窝这就是温柔窝,要是换了我吴某人,只要夜夜都有这般的柔情,这小妮子说什么,我都听到耳朵里,听到心里头去都行。更别说什么十五两的桃儿,就是五十两的桃儿,用这一对柔峰来哄我,我都肯给他们判……”吴县令心里想着,一把除暴地扯开了那李婶女儿的衣物,非但是那一双大手在肆无忌惮地玩弄着少女身体的每一处,吴县令更是觉得yì

犹未尽,将头埋在了少女的shuangfeng之间,深深的嗅着这专属少女的ru香。

而此刻被吴县令在身下肆意蹂躏的李婶女儿却像是吃了什么发春的药,那双手儿已经不知dào

何时紧紧地搂住了吴县令的脊背,双臂环绕将她身上的男人抱得紧紧的贴在她几近赤果的身上,好像她敢放松一分那男人就会溜掉一样。

“骚蹄子,看我……看我怎么……怎么来……收拾你。”吴县令喘着粗气迫不及待要将衣裤都褪下来,可是,他怎么扯那衣裤就像是他身上的一片肉一般长在了他的身上,一点多撕扯不动,吴县令看着眼前春光泄露的美女,心里急不可耐,可是怎么折腾这裤子愣是褪不下来,那种感觉,像是一个人在无形中给他用力提着一般,不管他用多大的力qì

要扯下去,那人都不松半点手。

吴县令眼睁睁地那妙龄的少女身子越来越红,越来越滚烫,可是他愣是看着却吃不到,心里急得痒痒,索性豁了出去,要将那衣裤一并扯了,但是,就在这般关头上,吴县令却凭空被一个耳光给痛醒了。他摇摇头,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来不及去揉揉自己那微微发痛的脸,便着着急急地双手探到被子里,二话不说便将内服往下拉,可是,他的动作刚刚做了一半,吴大人就有些清醒了。只见他身边的少女早就不知所踪,反而是他的结发多年的内人衣衫凌乱地对他怒目而视……

第二百九十八章 黄泉之路送狗官(捌)

“混了你的头了,这都什么时候,还这样!”吴县令的内人狠狠地将吴县令推了一把,将他仰面朝天摔在床榻上。

吴县令被这一耳光打的晕晕乎乎,现在被这一斥一推,这才从梦境中缓缓地反应过来,那些衣锦还乡,那李婶家的女儿,原来都是一个春梦。吴县令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惋惜。但现实还是现实,吴县令稍稍缓过些神来,便也察觉了外面的嘈杂和纷乱,他习惯性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与床榻相对的那边纸窗,只见上面铺了一层淡淡的红光。吴县令看着这不同寻常的样子,不由地有些惊了。

“出什么事了?”吴县令问着自己的老婆。

吴县令的内人将自己衣襟抹平弄好,看着了一眼外头道:“谁晓得你,自己出去看去!”

吴县令听他老婆这口气,回想起梦里李婶家女儿那句“大人……不要嘛……”,当真是一个犹如铁石落地,一个犹如天籁之音。吴县令又叹了口气也不管她,便披了件衣裳趿拉了一双鞋子便下了地来,吴县令刚走到门前头,“!”那一扇门就被一串突如其来的拍门声震的轰隆轰隆直响,这冷不丁地一下,吓的吴县令全身一麻。但是继而吴县令又恢复了故作镇定的模样,将门闩从里头抽开,心情不太舒坦地喝道:“敲什么敲!”

吴县令将门打开,只见外头已经红了半边一天,四面八方山呼海啸般都是叫喊。吴县令有些不知所措,瞪起一双大眼来朝着面前那气喘吁吁的差役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情况?!”

“大人!大人不好了,县衙失火了!您赶紧……”面前那差役低着头诚惶诚恐,一副没法教差的可怜鬼模样。

吴县令听得心里大惊,一看这四面大方都是被大火染红的天际,心里不由地一紧,不等那差役说完话,心里很是生气地一拍大腿,怒道:“瞧你们干的好事,怎么搞得!”

“大人,小的也不知dào

怎么搞得,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大人火是从四下起来的,我啊现在就带您逃,再迟可就真的走投无路,只有被活活烧死了。”那差役的模样看在吴县令的眼中没有一丝的假话,当下吴县令负气地唉了一口气,也来不及多穿件衣服了,什么老婆都顾不上了,当下便撒腿跟着那差役就跑。听得吴县令的内人在屋子里头一个劲地叫骂“你等等,等等,你个昧良心的!”,吴县令一推那差役的肩膀,很是决绝地说道:”愣什么愣,还不快走,想害死老子不成!”

那差役听了没有半点恼怒,反而是在心里暗暗一笑,便带着吴大人一路绕来绕去,看似避开了一个个火焰汹汹点燃的房子,实则却将吴大人带到了靠近那小花园的路.

“喂,等等!”吴县令和那差役走到了那内府库的院子前,本来就跑不动的吴大人停下了脚步,双手撑着两个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差役见吴大人停了下来,当下也收住脚步,转过身来焦急地说道:“大人!停不得啊,再不走火沿着屋顶子烧过来,那可就想逃都逃不了了!”说着,那差役又赶紧跑过来一把扶起吴大人,抓着他的一只臂膀架在自己的肩膀上,迈开步子就要往小花园的另一个口子的方向去。

可是,还不等那差役迈出两步,只见被架起来的吴大人就很不乐意了,身子一挣扎便从那差役的身边挣脱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王八羔子停!停!停!”吴县令那一双肉呼呼的短腿冲着那内府库院子那边跑了过去,放眼一瞧,只见这院子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四下里的房子都被腾腾的火焰包裹了起来,冲天的浓烟像是一条条张牙舞爪的巨龙。

吴县令看着那位处大院之中的府库,那火势也已经烧上了房顶,明晃晃的火光照耀着他的瞳孔,刺痛了他的内心。烧了衙门的房子没关西,正好没什么理由大兴土木,到时候就有名目可立,叫百姓豪绅出钱。但是,这府库里头可都是他吴大人自打上任以来自己千辛万苦收刮来的金银字画,那价值虽然不说连城,但可是他后半辈子的仰仗,且不说那些成箱成箱的金银,就是那些字画古玩,全都典当咯也抵得上一个大宅子的价钱,再说,里头还有臧家的那百十亩地的地契,这些都是他任期到时,他衣锦还乡的资本。要说道衣锦还乡,吴县令看着那耀眼的火光,在眼前又出现了李婶家女儿那白里透红的粉嫩同体,吴县令想到这里心里就愈发急了。

“来人啊!来人啊!”吴县令扯着嗓子四下里叫起来,他知dào

那些不中用的狗腿子都早就自己鞋底抹油一股脑溜了,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在原地叫喊着。

“你个死鬼!丢下我就跑了,还来人!来你个鬼!”

吴县令一听这声音,不用回头也知dào

,又是自己家里的那只母大虫也跟上来了,但是,吴县令这才忽然发觉原来自己一时着急竟然忘了带她一起跑了。吴县令着急地回头冲着他老婆就喊道:“来的正好,快快,把银子搬出来!”

“你这疯老汉!里头那烧的厉害,方才你丢下我就跑,现在还想让我给你送死!”吴县令的老婆一想起吴县令丢下自己逃命的样子就很是来气,像是看见仇人一般把吴县令瞪在眼里恨不得一口扑上去,咬碎他的脸。可是,吴县令的老婆看着里头那滚滚翻腾的火焰,心里也咯噔一下,不管怎样,这里头可都是他们家全部的家当,这一把火烧没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想到这里,吴县令的老婆登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你哭!你哭!有个屁用!”吴县令这时候注意力从他内人的身上挪开来,一双锁紧的眸子落在了站在他背后的那个差役身上。吴县令眼前一亮,立kè

呵斥道:“你!你去给我把值钱的东西快些搬出来!”

那差役望了里头一眼,只见那小金库里头火光映映,虽然门口没有明火,只是像一张怪嘴大口大口地吞吐这浓厚的烟雾,但是,从那大门里望进去,不远四壁起火。那差役往后退了几步,唯唯诺诺地说道:“大人,去不得,会没命的,咱……咱还是快跑吧,不然,一会逃都逃不走了!”

吴县令听的火冒三丈,看了一眼那小金库里头仅仅四壁横梁起火,下面不过是聚集了浓厚的烟幕,他狠狠地咬着牙,心急的要死,谁晓得现在耽误的这一分钟那火会不会就已经多烧了他的一卷字画,那他又流失了多少银子。吴县令急的直跺脚而那差役却愣是被他推了三番五次都不愿前进一步,最后,吴大人硬拉着那人往小金库里推的时候,那差役挣扎着却被坐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吴县令家内人绊了一跤。

这一跤可让这差役栽了一个大跟头,噗咯嗵的一声响整个人在地上打了一个滚,甩出了两步远去,而这一路过去地上却散落了七八块金灿灿的大元宝。吴县令看着愣了神,在他那肉肉的脑袋里顿时将这前前后后想了个明白。

吴县令气得血脉喷张,那圆圆的脑袋被气得满面通红,顿时,将地上的金元宝捡起来子啊火光下这么一瞧,再回头看看小金库,他这时才发觉这小金库的门不知何时就已经是大敞开的了,那门边都被烧掉了大半,此刻在吴县令的心里就再明白过了。吴县令气得跳脚,顿时指着那差役破口大喝起来:“你们这群天杀的贼,敢趁着起火偷你大爷的家财!我就说怎么没有一个人,你们瓜分了个干净,对不对!”

那差役看着吴县令那副凶狠到几乎要来和他拼命的模样,有些底虚地说道:“没没没!小的就拿了这几块,里面还有,里面还有!”说罢,那差役也顾不上捡地上的元宝,撒腿就飞也似的逃了。

吴大人也不知dào

是那小子腿脚麻利到健步如飞的地步还是自己给气晕了看的眼花,还不等他上去拉住那厮,那差役就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

客串了一把官差的时迁终于按着吴学究的安排将那吴县令骗到了这里,时迁对吴学究的的计谋心底很是叹服,但是,事到如今却让他愈发好奇了。时迁离开了吴县令却并没有走远,而是三把两下上到了小花园的假山上面,默不作声地探脑朝着小金库的方向张望。

此刻的吴县令彻底没了直往,眼看着自己攒来后半辈子享福的资本在这一把火中变成了灰烬,心急如焚的吴县令痴痴地看着那摇曳的火光中渐渐出现了那大宅大院的影子,没错,那就是他先要的,等他告老还乡,他就要在家乡盖这么大的宅子,三进三出,比起那柴财主家都气派之极;他在火光中渐渐瞧见了李婶家的女儿,穿着一件梦中那般波如蝉翼的薄衫,风姿尽显地站在那里,正在向他挥手;在火中他也看到了别人对他恭敬之极的模样,看见了自己的尊严和地位,看见了他立足于世的价值……可是,那火焰越来越大,腾腾而上,像个可怕的恶魔吞噬了他眼中幻化的所有。

“不!”吴县令看着眼前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他发了疯一样的冲进了那小金库,那片吴学究早就给他准bèi

好的火海……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七星聚义应天数(壹)

【郓城县县衙】经过一夜的忙活,终于在天亮之前一切都结束了。原来设计好了的事情一件不落地都做到了位,那些本来就没有多想的东西却繁衍的愈发轰轰烈烈。就像那把四下里放起来的大火,不但烧掉了吴县令的小金库,也让吴县令自己葬身其中,更多的却是将整个县衙烧了个干干净净。那些被雷横和朱仝号召过来的百姓,各自拿着脸盆水桶在衙门的外围救火,虽然人数不少,可是,装装样子的居多,真zhèng

救火的却没有几个,一晚上就这过去了,等到东边露出了鱼肚白来,县衙是烧没了,百姓们救下的也就是外围那堵被烧的焦黑的围墙。

从县衙这徒有围墙的诡异模样望进去,里头到处是烧塌的断壁残垣,一片焦土冒着袅袅青烟,倒是那小花园保留下来居多,那假山成了最高的一个玩意儿,那么孤零零的凸显在百姓那一双双暗含笑意的眼眸里。

今天本来在是没有什么节日可过的,可是,对于现在的郓城县百姓来说,这简直就比过年还要兴奋上那么几分。天还没有大亮,郓城县的百姓就陆陆续续不约而同地朝着这衙门边汇集了过来。商贩也不再出摊,农民也不再下地,都挽着袖子聚集在了这仅存的围墙外头,一个个探头探脑地张望这里头的一切,时不时地还要相互窃窃一通私语。

这衙门着火的事情在郓城县立kè

成了爆zhà

性的消息在这样一个小县里头,像是瘟疫般地在百姓中迅速扩散,深深地驻扎进百姓的心里,大家心知肚明,大家也幸灾乐祸。大半郓城县的百姓就围在这废墟外头,场面却没有什么热闹,气氛反而是一种诡异的安宁,那中感觉就像是人强忍着笑意,在那即将笑出声却又忍得住之间,拿捏的恰到好处。

百姓们就这般不约而同静静的等着,等到东边的太阳缓缓地升起来,给郓城县洒下新的光辉的时候,一切在百姓眼里就看的再清楚不过了。没有那狗官的身影,也没有那些吆五喝六的钱谷先生,当今在这废墟边上的是两个还算客气的都头还有就是那蓬头垢面的县令夫人。再也没有见别的什么人,也没有听到别的呼救。看来,这就是事实了,这也就是定局了。而也就是此刻,百姓中顿时爆fā

出一声欢天喜地的欢呼,也就此大家向各自的方向四下散去,他们以他们各自的方式,去散播着这样一个不可言明却大快人心的消息。

鞭炮声、欢呼声、敲锣打鼓,正当时满城欢喜。时至此时,一轮新的太阳升上了郓城县上空,而这个小县城也就此热闹了起来。

【郓城县石碣村】就在郓城县里热闹非凡的时候,在郓城县外的石碣村里却依旧是往昔的模样。在晁家庄里,就愈发显得有些安宁。史进、晁盖、时迁还有阮氏三兄弟累了一夜,大事办妥,现在都各自安然入睡。自打和臧家死斗起来,就没有安安心心睡过什么安稳觉,现在大家才敢勉强松口气,好好的睡一觉来补补身子。而这一觉睡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午后黄昏。

晁盖第一个醒来,安排了晁家的后厨,弄出一桌讲究的酒席来,邀众人来一同好好吃了一通酒。酒席间众人觥筹交错,欢乐之极。

等喝过一轮的酒以后,晁盖便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小厮,放下了酒碗来,先是和史进换了一个眼神,才看着众人说道:“时到今日,眼下这些诸如臧寒中、吴狗官的这类阻碍都扫清了,到了咱们真zhèng

大展身手的时候了。诸位兄弟,只要咱们大家这般丝丝入扣地配合这,就眼下这局势,绝对会顺顺利利!”

“可不是,这一票做的实在是畅快之极,换了往日,俺们三个即便受了那狗官的鸟气也是没得奈何人家,像现在这般做,实在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哈哈。”阮小二感慨道。

时迁听了说道:“不是咱们敢不敢的事,要是官兵要点你的房子,我就不信你还会忍气吞声,你也会上去拼上一拼的,只不过,手段就不如现在这般高明罢了。”

史进听到这里,接口道:“吴学究的计谋果然掐算的步步不差,这此成功,不但是兄弟们得力之功,更多的也是咱们这‘军师’的计谋高超啊。来!当浮一大白!”说着众人筛满一碗酒,都朝着吴学究抬起来,说道:“敬军师!”

“众位兄弟抬举了,不敢当,不敢当!”吴用说着也端起了酒碗来,回敬了众人。

这一酒喝过,晁盖便看着史进说道:“史兄,你昨天说,那边有了生辰纲的消息,不知dào

,这消息是?”

史进放下筷子,一脸认真的模样说道:“先前似乎也和你说过,在这郓城县里头,除了咱们,还有两伙势力对生辰纲有意思,一伙就是盘踞在这多年的梁山水寇,一伙就是外来的神mì

组织。之前,这两家在郓城县里有一场不大不小的火并,虽然官府没有当回事儿,但是这经过一件事,影响却不小。这一回,梁山水寇吃了亏,不全是因为他们的势力不够强dà

,也是因为我安插了时迁透了消息,让那神mì

组织打了梁山水寇一个措手不及。对于这两伙人马,时迁都盯了很久了,现在也掌握了不少他们的动态。这消息就是关于那神mì

组织的,我原先揣测的东西有偏差。据了解,这伙人不是本地人,他们只不过是组织的一部分,这个挺出乎我的意料的。”

“不是本地人?”晁盖重复了一遍,微微地低下头来看着眼前一盘菜,沉思了一刻,接着说道:“不是本地人,那他们在这里逗留,岂不是说,生辰纲要经过郓城县。”

“没错,我也是这般想,可是,这终究是咱们的揣测,至于实jì

他们此番前来干什么,我却没有抓住什么要紧的信息。那般兔崽子狡猾的很,组织间关系复杂的很,我盯梢了好几天,愣是连他们真zhèng

的从属关系都没有确定,他们看似行事随意但是却谨慎小心的很,就连那来往的重yào

情报都是通过麻雀来传递的,这一伙人,诡异的很。”时迁此刻插话说道。

史进看看此刻听得认真没有说话的吴用,接着他方才的话说道:“这伙人一定是有了生辰纲的消息,所以才在这里蹲点,不然,换了任何人任何组织都不敢离开自己的老家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我原先觉得这帮人来这里的目的不是那么复杂,但是我让时迁用梁山水寇试了他们一番,这帮子人在这里日子长了,不会不知dào

这里的码头是属于梁山水寇的,他们敢于不惜代价的和梁山水寇火并,除了自保之外,只怕还有更要紧的任务。”史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表情愈发认真起来,说道:“昨晚我们在县衙里头行事,不晓得你们发xiàn

了没有,县衙里新招的那些差役,我发xiàn

有很大的猫腻。”

“哦?”阮氏三雄相互对视了一眼,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史进的身上。

“县衙在起火之前,我进入县衙,因为脚下不慎踩碎了一块已经晃动的地砖,其他的差役没有察觉,可是,却有一个发xiàn

了问题,那人就唆使其他的两个一起来看个究竟,没得办法,我只得出手将他们三个一并做了,可是,你猜怎的,我在那耳力洞灵的那人脖颈后发xiàn

了一个标志。三条小蛇呈人字形排开,毒信舌头在外,扭曲的蛇尾纠缠在一起……”史进说到这里,时迁插话道:“这不就是这伙神mì

组织的标志么?”

史进点点头,看着大伙说道:“没错,我当时没有认出来,只是这样的标志很少有常人愿意纹在身上,所以在火光中给我也留下了印象,但是,也就是方才我睡起来又想起来,这才察觉这和时迁之前无意间讲给我听的那伙神mì

组织的标志一般般。”

一直没有说话的吴学究这时候开了口,说道:“看来,这神mì

组织已经开始借着机会朝着衙门里渗透势力了,这个信号折射出来的意思可不简单啊。”

大家没有明白这里头有什么不寻常的意思,只是史进很感兴趣地看着吴学究,等着他继xù

说下去,好以此来证实自己内心的想法。

吴学究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伙人马之所以这般做,一定是应为他们知dào

那生辰纲要走郓城县的道,而这里不是他们他们的地盘,他们就是要在这里动手,然后运回到他们的老家去,这般可以洗脱自己的干系,落得个逍遥自在。”

“哦!”时迁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此刻也说道:“这就是怪不得梁山水寇从一开始就对这伙人马盯的紧紧的,原来,怕的就是他们在这里胡来,大家想想,要是那伙神mì

组织在这里劫走了银子,那蔡太师绝对会震怒,到时候,一追查下来,不会不把这罪名落在梁山水寇的头上,梁山那帮子贼仔哪里是肯替别人背黑锅的,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都听的点头。

第三百章 七星聚义应天数(贰)

史进接着时迁的话,继xù

说下去道:“吴学究说的不错,我也是这般想。而且,就照着他们要渗透进入官府这动机来看,他们一定是想出来一套打劫的好法子。我在这里也只是斗胆妄自揣测,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想渗透进去衙门,等到那生辰纲来到郓城县地界的时候,他们利用这身官差的行头来方便行事,比如说是来个疑似嫌犯,搜身验货,借此乘机下手,做的滴水不漏。”

晁盖听了那双眸子就徒然撑大起来,不由地将左手捏成拳往右手心里啪地一砸,叹道:“这法子倒是一个好法子,可是,人家大名府派出来的人,好歹也是有卫兵保护,没有个一千也有五百吧,小小几个差役,哪有什么资格去搜查?”

史进微微摇摇头,说道:“我原来也是这般想,可是,我方才想明白了,这大名府每年都要运送生辰纲,去年的都被劫走,至今没有下落。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而那大名府的人也早就吃了一直是这一次的亏,所以,我猜测,他们不但还会延续之前的鱼龙混杂多批出城之计,让人分不清真假,而且,因为华阴县势力壮大,官府不敢再小觑江湖中的实力,他们最有可能的是乔装出行。如果,咱们这般一推算,那么岂不是和那神mì

组织要打的算盘就丝丝入扣了么!”

不仅仅是晁盖,当下众人听得皆是心服口服,纷纷点头很是认同。

就在这时候,史进的眉头却微微蹙起来说道:“可是,眼下要紧的是,对于大名府的这份押运路线,咱们几乎是两眼摸黑,一点都不知晓。眼下即便是想要铲除掉着些神mì

组织,取而代之来劫了这‘生意’,也怕到时候没有什么消息,人家从眼前过去,咱们都干干地看着完全没有察觉。这生辰纲如何起运,路经何处,何时回到郓城地界,从何出现,又在哪里下手,货物如何安全转移,这一切的一切,我们现在除了方才掌握的一些消息,几乎是没有半点思路可循。”

大家听着都沉默下来,唯有阮小七看着史进问道:“那些神mì

组织不是事事都清楚的很么,咱们何须费什么功夫,悄悄抓他们一批人来问问,岂不是全都知晓了。”

吴用摇摇头,道:“话不能说的这般容易,听起来,这伙人组织很是言明,重yào

情报都是靠麻雀来传递,那些消息怎么会让些小喽知dào

,一定都掌握在主要头目的手中,方才时迁也说了,盯梢这么久从属关系都摸不透,要想下手很是困难,再者说来,即便是知dào

了谁是头目,那也不好下手,在异地他乡,人员稍有缺失就可察觉,这般一来非打草惊蛇不可。”说到这里,吴用目光扫过众人的脸,继xù

道:“这江湖上,对这生辰纲感兴趣的可不止咱们几家,一路上多着呢,江湖上的人虽然和官府是对头,可是,帮派间的关系就微妙了。我就再退一步讲,即便咱们撬开了人家的嘴,拿到了消息,你说他们会不会来和我们抢这生意,即便得不到,他们会不会来搅合一把,让谁也捞不着?”

晁盖很同意地点点头,说道:“这话在理,看来我们还得另寻其他的法子。”

时迁叹了口气道:“其他的法子还能有什么呢,能想的都想遍了,是不是,军师?”说着时迁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智多星吴用的身上。

吴用没有说话,一屋子人就此变得沉默起来。

就在这气氛沉寂的不能再沉寂的时候,只见门外当当当的三声叩门,紧跟着便是一个庄客报说道:“门前有个先生要见保正化斋粮。”

晁盖现在本来看着这一桩大买卖没了线索,正是焦头烂额耳朵时候,哪里有什么耐心,便带着几分不悦地说道:“你好不晓事!见我管待客人在此吃酒,却来烦扰我等!你便给他三五升米便是了,何须事事都来问我?!”

庄客听二东家的口气不对,当下也不敢推门进来,乖乖地站在门口,诚惶诚恐地解释道:“小人是弄了些米给他,可是,谁晓得,他却又不要,只是要面见保正。”

晁盖的心思都在这桩大生意上,没有闲工夫来打理他,便应付地说道:“那厮一定是嫌少,你便再给他三二斗去。你和他说‘保正今日在庄上请人吃酒,没工夫相见。’”

庄客在外面应了一声,便快步去了。

晁盖见庄客知趣地离开了,便转回头来,看着史进,指望着史进再提出什么有突pò

性的路子来。可是,史进没有说话,时迁受不了这沉寂的压抑,便开口道:“我有个主意,不晓得成不成,咱们不能动他们的人,但是,却可以动他们用来传信的麻雀,咱们半路截下来,那信息有一点也总比没有的强,你们说是不是?”

阮小二先点了下头表示同意,接着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来:“那些麻雀机灵的很,非弹弓打下来不可,只怕这般依旧是打草惊蛇。”

这话一出,大家想想也着实很对,于是,刚有点活络的话头,又没了踪迹。

而就在这时,去了多时的庄客又怀着忐忑的心来敲门,畏畏缩缩地说道:“二东家,那先生……唉,我又给了他三斗米,可是,他就是不肯去,自称是一清道人,不为钱米而来,只要求见二当家一面,您说这……”

晁盖这便心如乱麻,没有一点头绪,哪里有心情在意这个,于是便说道:“你这厮好不会事!你出去就告sù

他说我今日委实没闲工夫,教他改日却来相见,我定然拜茶。”

庄客夹在中间无奈地叹了口气,贴着门说道:“小人也是这般说。那个先生却不理会我,他只是说:‘我不为钱米斋粮,闻知保正是个义士,特求一见。’”

晁盖把筷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说道:“唉,这边的事还没个眉目,你那边又来纠缠!全不替我分忧!他这般说了,定然是还嫌少,你就再给他三四斗去,咱们也不在乎这点粮,何必一趟趟都来和我说?!我要是不和客人们饮酒,便也却和厮见见,也没什么打紧。你去打发他罢,休要再来烦扰!”

庄客低声地喏了一声,便又去了。

那庄客刚走,史进便开口了,说道:“稍安勿躁,咱们从头再来捋一捋思路。我们当下要的是情报,可是,最终想要的却是那套财富,所以,我们何不将眼光放得稍微长远一点,只要达到了我们的最终目标,这眼前的事也并非是非做不可的,这些情报我们若有那固然方便很多,操纵全局的主动权自然也在咱们手里,可是,如果得不到,那咱们就不得不多付出些代价,盯紧了那帮人,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倒也是个法子,只不过却避免不了要动武了,到时候的意wài

,也就难保了,代价着实会不小的。”吴用此刻点头说道。

晁盖听着点点头,眉间缓了不少,道:“不管怎样,好歹是有个法子,不至于瞎子摸象……”还不等晁盖说完下面的话,就只听得庄门外哄吵起来。

一个庄客飞也似跑过来,当当当三下急急的叩门,慌慌张张地报道:“二东家,不好了!那先生发怒了,把十来个庄客都打倒了!”

晁盖一听,吃了一惊,慌忙起身说道:“众位弟兄少坐。晁盖自去看一看。”说罢,晁盖便从后堂出来。到庄门前一看,只见那个庄客口中所言的先生身长八尺,道貌堂堂,脾气却看似很是古怪,当下正在庄门外绿槐树下,一边打,一便口里说道:“你们这厮,不识好人!”

晁盖见了,叫道:“先生息怒,先生息怒。你来此寻晁保正吧,这但凡僧道都无非是投斋化缘。他已经给了你米,先生何故还嗔怪如此?”

那先生听了哈哈大笑道:“贫道不为酒食钱米这些俗事而来,我觑得十万贯如同粪土等闲!我今日特地是来寻晁天王晁保正,就是有句话说。谁晓得这些村夫实在无理,毁骂贫道,因此一火而性发。”

晁盖听了微微一笑,说道:“那你可曾认识晁保正么?”

那先生说道:“只闻其名,不曾见面。”

晁盖笑了,一拱手恭敬地说道:“在下便是。先生有甚话说?还望请教。”

那先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晁盖,这才说道:“保正休怪,贫道稽道。”

晁盖道:“先生少礼,请到庄里拜茶,如何?”

那先生道:“多有叨唠。”

两人客套一番便先进了这庄里来。

吴用和史进见那先生进来了,便自和时迁,三阮,往后堂去躲过。

晁盖请那先生到前厅里头吃茶,小厮们献了茶,两人分主客坐了。只听那先生却环顾四周开口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别的有什么去处可坐?”

第三百零一章 七星聚义应天数(叁)

晁盖听了这话,便晓得这先生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说,于是,晁盖邀那先生又到一处小小阁儿内,分宾坐定。

晁盖道:“不敢拜问先生高姓?贵乡何处?”

那先生答道:“贫道复姓公孙,单讳一个胜字,道号一清先生。贫道是蓟州人氏,自幼乡中好习枪棒,学成诸多武艺,人们那时都称我为公孙胜大郎。因为学得一家道术,善能呼风唤雨,驾雾腾云,江湖上都称贫道,叫做入云龙。贫道久闻郓城县石碣村晁保正大名,只是无缘不曾拜识。今有十万贯金珠宝贝,专送与保正作进见之礼。未知义士肯纳受否?”

晁盖听了,不禁捋须大笑起来。

公孙胜看了晁盖这番反应,和自己原来所想的很有出入,当下不禁有些好奇,说道:“怎么,难不成你笑我出家人又俗气了?”

晁盖一摆手,正色地说道:“不敢不敢,先生所言,莫非就是北地生辰纲么?”

公孙胜见晁盖直言不讳,不禁心中大惊,说道:“保正何以知之?”

晁盖神色认真地说道:“在下胡猜,不晓得猜得对也不对?”

公孙胜很慎重地点点头,说道:“这一套富贵,不可错过!古人云:‘当取不取,过后莫悔。’保正,意下如何?”

当时公孙胜正在阁儿里对晁盖说这北京生辰纲是不义之财,取之何碍,只见一个人从阁子外飞步抢将进来,一把劈胸揪住了公孙胜道袍的衣领子,脸面贴紧公孙胜的面容喝道:“好呀!明有王法,暗有神灵,你如何商量这等勾当!我可听得多时了!”

这一话出口,登时吓得这公孙胜面如土色。

这事发生的很是突兀,晁盖不禁也愣了一愣,赶紧抬头一瞧,只见正是九纹龙史进,当下眉头一展,笑了说道:“兄弟莫要戏耍,且与这位道长相见。”

公孙胜听了这一颗顿时悬起的心才安稳下来,偷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赶紧站起来与史进对做了一礼。

史进也向公孙胜为自己的玩笑赔了一个不是,接着笑着说道:“江湖上久闻人说入云龙公孙胜,一清道长的大名,谁晓得,天意如此,竟然叫我今日在此处得会。”

晁盖请两位都坐了,和史进对望了一眼,见史进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这位俊俏后生便是九纹龙史进。”

公孙胜道:“吾闻江湖上人都说九纹龙的大名,岂知缘法却在保正的庄上得以相会。真是三生有幸!吾多听得人说,你在华阴县风风火火如何了得,却为何现在也到了保正的庄上?”

史进笑笑,说道:“尽管在别人口里我如何风生水起,那都是承蒙江湖上的兄弟们抬举,华阴县究竟如何,我心里哪里回不晓得,但凡做大事者,无不有招揽天下俊才者,我冒险来此便是为了招兵买马,拉一批性情相投的兄弟,与我一同举义棋,做大事!”

公孙胜一拱手满是敬意地说道:“史兄志向宏伟,非常人可以比拟,贫道佩服之极!”

晁盖见两人甚是相投,便说道:“还有几个兄弟也在里头,还请道长移步进后堂深处相见。”说罢,晁盖在前头带着两人进到里面,便和时迁、吴用还有阮氏三雄都在一处相见了。

吴用笑着说道:“今日在这里一会,应非偶然,按理数,须请保正哥哥正面而坐。”

晁盖一听觉得很是有些不妥,赶紧推辞说道:“在下只不过是个Lang得虚名的主,怎敢占上!史进兄弟在华阴县英雄了得,而且此番前来救晁家于危难之间,晁盖无以为报,还请兄弟上坐!”说着晁盖便拉着史进往那正座上推。

史进哪里肯坐,脚下步法一动,慌忙闪了身子,反将晁盖顺势让到了正坐上,笑着说道:“保正哥哥年长,依着小生,且请坐了吧。”

晁盖想起却被史进压着臂膀,就是不要叫他起来,晁盖没得奈何,只得坐了第一位,史进坐了第二位,吴用坐了第三位,公孙胜坐了第四位。时迁坐了第五位,阮小二坐了第六位,阮小五坐了第七位,阮小七坐了第八位。

为了这番聚义饮酒,晁盖招了人来重整杯盘,再备酒肴,众人饮酌。

就在晁家的小厮们忙着张罗起一桌酒菜的时候,吴用便也说道:“我听得保正说,他昨日梦见北边有星辰成八门金锁之阵坠在晁家的屋脊上,今日我等八人聚义举事,岂不应了天象?此一套富贵,定然要被我等八人锁定,唾手而取啊!只是……”吴用顿了一下,话锋一转有些愁云地说道:“有一伙神mì

组织在郓城县囤积依旧,他们有生辰纲的完整消息,而我们……唉,我们当下正为没有这些消息犯愁呢。”

公孙胜听得大笑起来,拿手一挥,像是将众人头脑里的忧愁都一把挥去了似的,说道:“这一事不须犯愁了。贫道已经将这伙人马的来路都打探清楚了,而且那些来的路数都在吾心里了。”

“哦?”众人听得眼前顿时亮了。晁盖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赶紧一把握住公孙胜的双手说道:“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

“这些好了,有道长的这份情报,一切就都好下手了。”吴用也心里听得有些兴奋了,说道:“不知这伙人马的底细……”

公孙胜请晁天王坐了,才看着众人说道:“这伙人是青州人士,在当地来头不小,原来有三山五舵,但凡入会的人脖颈后都纹有三条搅尾青蛇,而这正是江湖上的‘灵蛇教’,原来在青州地界上是赫赫有名的,但是,有一年在灵蛇教内出了叛徒,被官兵绞杀了一次,教主在那场战役里中流矢坠马身亡,从此,灵蛇教便转为地下活动,可是,群龙无首,教会里争锋不断,就在这内忧未解之时,外患又来,他们旗下的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分别被外来的强人攻占了,前前后后打了不少,可是,都没能夺回来,灵蛇教自顾不暇也只能这么忍了。再往后说,便只有五舵了,眼下的灵蛇教没有了往日的锐气,但好歹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当下来郓城县,便是要来劫生辰纲,他们想靠着这生辰纲的财力来招兵买马,重新夺回三山,重整灵蛇教。”

“原来是灵蛇教,倒也有些耳闻。”史进暗暗记在了心里,话头一转便引到这生辰纲上来,问道:“他们现在已经在郓城县按扎了人手,不知dào

长打探到灵蛇教的计划是?”

公孙胜看着史进不紧不慢地说道:“灵蛇教现在确实是派了两舵人已经早早来了郓城县,但是,这伙人马却只不过是灵蛇教的一个后备计划罢了,他们真zhèng

动手的地方就在青州本地。”

“本地?那他们岂不是也太胆大了些!”时迁听得吃了一惊。

“灵蛇教现在也是被逼得没了办法,被官府逼迫的没了办法,而江湖上又混的不顺心,不得已,他们才走这步棋,不过,这一步也够绝,反其道而行之,必然会让官府也晕头转向。在青州有一个叫逆风口的地方,就在紫金山和二龙山之间。那里贫道去过,是个大的山谷,两岸连山,绝岩峭壁,其中的道路却也宽阔,一年之中有三季都是强风灌入,故而当地人称之为逆风口。而灵蛇教的主要力量便是要在那里下手。”

“怎么个取法?”吴用挪了挪身子探着往前坐了坐,很是在乎下面的话。

公孙胜看着吴用,一字一顿地道:“强攻!”

众人听得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史进不禁叹道:“这灵蛇教好大的胃口!”

“倒也不全在本事,胆子大也是资本嘛!”晁盖说道。

吴用听这两人说完,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那灵蛇教的战斗力上,而是又将话头拉回到了这生辰纲上来,吴用看着公孙胜问道:“道长,这生辰纲,大名府今年是怎么的一个打算?”

公孙胜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左右都看了看,确定这里没有旁人耳目,才压低声音道:“大名府当下已经将那些要送到东京汴梁开封府的生辰纲都已经收集齐全了,据府里头流传出来的消息和灵蛇教的打探到的情报对比来看,我现有的这一份可靠的很。这次全权负责押运的不是大名府的将军,而是一个提拔上来的配军,听说原来是被刺配大名府后来偶然发迹的人。名声不大,叫什么杨志。但据府里头的人说,此人深受梁中书的喜爱,有心要抬举他,欲要迁他做个军中副牌,月支一分请受,只恐众人不伏,梁中书便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都要出东郭门武场中去演武试艺,先是使枪三招之内废了副牌军周谨,又是比箭,三箭将之射下马来,后来又与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战的不分胜负。”

第三百零二章 七星聚义应天数(肆)

史进听到这里说道:“这厮也算是好本事,有那么点意思!”

公孙胜接着话头说道:“听起来,却也是一身好本事。这次的生辰纲便是这人来押运,这次他们将从大名府分八路出发,这几路前前后后分三天上路,但其中只有一路是真的,其余都是为了迷混世人眼光的陪衬。杨志所领的这一路会兜一个大圈子,说起来,恐怕没有人会信。”

“哦?”众人都很是关心。

“他们从大名府到开封府,一路经过青州济州,最后再从东南方向行至开封府,途径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岗、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些地方都是强人出没之所,可谓是艰险一路。”

要不是公孙胜之前做了铺垫,晁盖现在听着心里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一条路,确实可以配得上满路艰险。但是,公孙胜话中的一个词让他听着更是兴奋,心里一动说道:“黄泥岗不就是在咱们郓城县嘛。”

“这就是了。”吴用说道:“这就是为什么灵蛇教要在这里准bèi

一招后手的原因了。”

“这黄泥岗虽然在郓城县可是却里这里也有些路程,咱们要劫道,不管是何种法子,却也须在就近有个藏身的所在,不然,人来人往岂不是招旁人的眼。”时迁问道。

晁盖看着时迁和众人说道:“这个不必担心,黄泥冈东十里路,有个安桨村,那里有一个闲汉叫做白胜,人称‘白日鼠’。他也以前也来投奔过我,我曾赍助他盘缠。白胜家,便是我们安身处。”说道这里晁盖转过头来问吴用道:“吴学究,我等是软取?还是硬取?”

吴用笑道:“力则力取,智则智取。不知晁大哥,爱好那般?”

“如果不费气力,当然还是不要动刀动枪的好,这些财物虽然不义,但是,押运之人却也无辜。我看若能智取,首当智取,智取不得,再做强攻。”

吴用说道:“智取,这却也不甚难,现成的法子便是有的。”

“哦?”史进和众人都有些关注起来,齐齐看向了吴用。

吴用说道要紧之处,便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只需yào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可。”

晁盖听了大喜,颠着脚,道:“好妙计!不枉了称你做智多星!果然赛过诸葛亮!好计策!”

吴用摆摆手,严肃地道:“这话就休得再提。常言道:‘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这些只可你知我知便是了。”

大家听了齐齐点头。

吴用此刻就接着说道:“此乃是智取,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却也不得不有另一套法子来以防万一。”说到这里,吴用顿了下继xù

说道:“一旦失败,我们便要有第二套法子来强取,但是,听了公孙道长的一番话,这杨志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等,我们还需小心对付,眼下强取的法子倒是现成的就有一个,只不过,却要费些麻烦了。”

“臧家都被咱们兄弟彻彻底底地废了,还有什么麻烦可怕,军师且直说,我等自会去办!”阮小二心直口快,快人快语地道。

吴用听了便说道:“咱们可以穿了官差的衣裳,途径黄石岗上上,与杨志等人‘巧遇’,咱们就说:‘近来山匪猖獗,上边有令,但凡异乡之人不论官民,皆须查验正身。’诸位多带些庄客,到时候抽出刀来,搜查这伙人马。咱们一个盯他一个地站在那些押运之人的背后,管他们许不许搜查,发一声喊便一个杀一个,顿时就地做翻他们。杨志这人,到时还需史进哥哥出马。等将这伙人马宰了,就地掩埋在黄泥岗上,生辰纲便由咱晁家的门徒用小车推了假扮做粮米的模样,分批运回到庄上,这事便成了。”

“咦?”时迁听着心底生出了疑问来,他挠了挠头皮,说道:“军师,这不就是灵蛇教在郓城县想打的注意么?咱们把它搬来用了,到时候,黄泥岗上岂不是要出来两拨官差,那怎么办?”

吴用笑了,道:“没错,和就是我方才说麻烦的原因所在。这法子是个好法子,灵蛇教估计没有少非脑子,可是,这法子终究只能一伙人用。所以……”

“所以,在生辰纲来之前,要先废掉灵蛇教。”史进听到这里早已经明白了吴用心底的那把算盘,而且这让史进不禁想到很多,他叹了一声说道:“若是早知dào

咱们会有公孙道长这神人相助,当初又何必为了生辰纲的消息来保护灵蛇教的周全,若是那日叫梁山水寇将他们火并殆尽,那现在反倒好办的多了。可是,有了上次的事,本来就狡猾的灵蛇教只怕又多了一层提防,要想干净利落地下手,只怕不太容易。何况,那边还有梁山水寇这伙人虎视眈眈,要是让他们知dào

咱们动了灵蛇教,那他们必定会怀疑咱们的意图,到时候,背后来一刀,那可受不了啊。”

晁盖听着点点头,说道:“史兄说得不错,这灵蛇教需yào

除去,这梁山水寇也不得不防。好在他们没有火并灵蛇教,他们关于生辰纲的消息还不通灵,要不然,那才叫个天下大乱。”

“我盯了那灵蛇教很久,对他们的作息都有个了解,虽然自打那次火并之后他们都换了据点,但是,也就是在城西和城东。要是动刀子见红,不但很难下手,而且还容易惊动别人。要是改换下毒,那就相对来说要好一些吧?”时迁看着中热说道。

吴用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个主意,但是,下毒却不如下药来的好,放点泻药,让他们没力qì

动弹便是,你没有考lǜ

过,过不了两天那些府衙的官差就会下来查县府失火之事,要是他们集体中毒而亡,那岂不是很麻烦,搞不好会引起官方的警觉,那时候,咱们再活动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候,史进脑中灵光一闪,突然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不晓得行不行的通。”

“史兄,说来听听!”晁盖说罢,大家便将目光移向史进。

“方才吴军师说这一两天就会有府衙的官差下来,这么好的一套资源,我们何故弃之而不用呢?来个借刀杀人,既能牵着官差的注意力,又能帮咱们灭了灵蛇教的人,岂不是一举两得。”史进说罢看了一圈大家的意思,众人无不点头,史进便接着说道:“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可。”

“史兄的这个法子好的很,我再也锦上添花,献上一个点子。”吴用说道。

史进笑了道:“先生请讲!”

吴用说道:“史兄既然已经考lǜ

借刀杀人,那么,我们何不见那纵火之罪挪到灵蛇教众人的身上,到时候,官府必将‘欲罢不能’!”

“嗯,这倒也是个好法子,这样一来,这事情就更稳妥了,我看,这事情就这么办!”晁盖最后拍板定案,大家心里便也有了个底。

阮小五这时候插嘴道:“灵蛇帮的灭了,那梁山水寇,咱们那他们怎么办?”

史进微微地摆摆手,说道:“梁山那边对消息不甚灵通,咱们抓住这个优势,便可以与之相安无事,灵蛇教被官府灭了,梁山水寇自然大快人心,他们不晓得那生辰纲所来的路途和日子,等他们的喽啰报上山去,咱们也早就将货劫回宅子里来了,这个反到无需愁他了。”

众人听得豁然明朗,各个都是心服。

吴用就在大家的思路刚明晰起来的时候,又抛出了一个难题来,说道:“这只是郓城县一方面妥当了,可是,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摆在面前,咱们都需yào

让这生辰纲安安稳稳到了咱的地界上,那咱们的计划才能施展,不然即便是有天衣无缝的计划,那生辰纲半路就丢了,那终究是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将财富打捞劫了扬长而去。”

“那吴学究的意思,莫非我们还要一路跟着他们将之保护到黄泥岗上不成?”晁盖有些觉得不可置信地问道。

吴用则没有他那么的惊叹,只是神色淡定地说道:“不错,我的意思便是如此。”

“这一路下来,那可是要跨越青州和济州啊,军师,方才公孙先生可是说了的,这一路上要经过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岗、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些地方,在黄泥岗之前便是四座山,各个山头都有强人眼巴巴地盼着,他们何曾不是像咱们这般聚在一起将机关算尽。”阮小七看着吴用,一时说的急了,咽了口唾沫,又继xù

道:“那杨什么志带着官兵都保护不得生辰纲的周全,咱们兄弟本来人手就有限,现在却要去保护他们的周全,呵,不是俺胆小,实在这就没法去做,俗话说得好:‘有多大的饭量,端多大的碗’,我看,这财富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吴用听了笑了,那双半大不小的眼睛满含着笑意,看了一圈众人,最后才开口,一字一顿地道:“保护财富的周全很难,但,我们要是给沿途那些有想法的人捣乱,这个就容易的多了!你们说是也不是?”

“服了!”阮小二叹了一句,大家顿时都笑了。

第三百零三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壹)

【郓城县】自从那夜众人聚在一起商讨了劫取那套财富的法子,在有了一个雏形之后,又前前后后合计了一回,最后拍板敲定,将任务一一分化出来,各行其事。公孙胜也就此住在了晁盖的宅子里,就此加入了这个不为人知的计划中来。

日子就在众人暗中的盯梢中悄悄过了一日,等到第二天的晚上,果然,打东门进来一队人马,一个个高头大马,看上去威风凛凛,一个个身着黑底红纹的短袍,腰间挎着一口口朴刀,就此打马进来,引的极多路人纷纷驻足相看。

“啊呦,大人一路幸苦。”朱仝突然在街边的一个凉棚里头闪出身子来,恭恭敬敬地挡在路中间施了个礼,依旧坐在茶摊子上的雷横一瞧自己慢了一拍,也赶紧放下茶碗,走出凉棚,补了一礼。

在那一伙人中,一马当先的是个身子壮实的汉子,脑袋滚圆,也许是一路行程劳累,满面油光汗渍,那扁平的鼻子哼地喘了一声粗气,一双白多黑少的眸子瞅着马前的两个人,斜睨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拿马鞭子一指两人,一口很是不屑的语气说道:“你们这是……衙门的人?”

雷横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生出一些不快,但是,这终究是上头派下来的人,当下也没有什么法子,还是依旧得毕恭毕敬地小心伺候着,于是便说道:“正是,小的是郓城县的都头雷横,这位是都头朱仝。我两差人前往府中通报,当下特意在此候着大人前来呢。”

那人冷笑了一下,看着他两说道:“衙门失火,就剩下你们几个了?”

“失火以后,差役死的死,逃的逃,就我俩个带着附近的百姓前去救火,现在,能调动起来的差役,连上我们两个也就只有不到十个人了。”朱仝说答道。

“先找个驿站歇了,这些话,留到那里再说吧。”那领头的差役显然是有些困了,三句没有说完,果然不出所史进所料地要找驿站歇息。

朱仝暗暗挑起眼来瞅了一眼这一队人马,差不多有二十来人,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他没有去管那人的态度,只是心里暗暗笑了笑,怎么都觉得还是晁盖那伙人要更聪明些.于是,别的闲话也不多说了,当下便说道:“大人一路鞍马辛苦,请随我这边走,那边有个叫福来的驿站,也算是我们县里顶好的了。”

“福来……福来……”那领头的官差并没有打马急着走,而是捏着下巴下的那一捧髯须,嘴里头念叨着,好像是琢磨出了什么似的。

雷横见状悄悄斜眼和朱仝对望了一眼,换了个眼神,心里有些琢磨不透这官差这话里的意思,便地笑着问道:“大人,怎么……有哪里不妥么?”

那领头的差役摇摇头,道:“福来!咱家的名字便是褚福,你们这里定好的驿站叫福来,这不就是在急盼着我来么,呵呵,哈哈哈,好个福来,爷爷我来了!”那官差诸福说罢,便笑着双腿一夹马肚子,便往前走。

朱仝一听诸福的这自言自语,和雷横暗暗换了一个眼神,心里偷偷也乐了,心道:这厮架子不小,但自知之明还算有些,知dào

有人急着盼你们来,呵呵,等你们住进福来里头,可有你们好受的。想到这里,朱仝不由地笑了。

“你这厮,偷偷在旁边笑什么?”

冷不防那诸福回头瞅见见了正好喜形于色的朱仝,将朱仝不由地唬了一跳,但是,朱仝也算机灵,立kè

恢复了常态,笑吟吟地说道:“我是打心底里头高兴,有大人你们来了,这郓城县里头,可就太平多了。”

“啊呦,这是怎么个说头?”那诸福听得心里受用,便追问下去道。

雷横一瞧这官差的这副嘴脸就不舒服,在听他故yì

说得这口腔调,就愈发不舒爽了,听到耳中是耳中别扭,听到心里是心里难活,心里暗哼一声,愣是没有说话。只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空子,故yì

往街边上走了走,轻轻用身子撞了一下,在路边正买炊饼的汉子。

那带着斗笠的汉子被人轻轻这么一撞,那双本来看着卖炊饼老汉的眸子,顿时斜睨过来,瞅了一眼那一伙官差,从自己的身后走去,心里微微一笑,便对着那正欲找钱的老汉说道:“不必找了,那些钱你就留着吧。”说罢,便将炊饼往怀中一揣,将手里的斗笠戴起来,默不作声地就快步沿着路边拐进了一条胡同,沿着小路直往那福来客栈去了,只留下这买炊饼的老汉像是占了大便宜似的,一个劲地冲着那汉子的背影不绝口地说着谢谢。

而这边,雷横虽然没有答他的官腔,但是,这话头是朱仝惹起来的,还得他自己来填,于是,他便抓着机会为后面的事也做个铺垫,渲染个气氛,于是,朱仝笑着说道:“大人你是不晓得,吴大人还在世的时候,不是那么有作为的,这县里头就不甚太平,出城不过几十里,便有一水泊,叫梁山,想必这个大人在府衙里头就有耳闻吧,这活人马招兵买马,越做越大,府衙曾经也派过几次围剿,之奈何那伙水寇占据地利,围剿他们不得,反而涨了他们嚣张气焰。再加上吴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诶诶诶!这么说,你可就不对了,什么叫吴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直沉默不言的雷横这时候突然插了句话开口了,说道:“这简直就是两眼一闭,除了银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待得去管嘛,哪有这位大人这么精干神明,你瞧瞧这双眸子,一瞧就知dào

,是个精明眼快的主。”雷横虽然对这管不抱好感,现在说到这里,都觉得有些恶心,而是,他心里在方才却晓得朱仝心底的那副算盘,现在捧得着官差越高,晚上才能摔着这厮越惨,动动嘴皮子让这厮现在就不知了东西,这买卖还是合算的很。

那官差听得果然心里舒服,他在府衙说白了,也就是个文案,天生长的一副武将的模样,莫名其妙落了一个文武双全的名声,在府衙恰巧凭着那么些机缘气韵破了两件案子,有了那么些虚名,当下又一恰巧遇上郓城县的府衙失火,于是便被府衙派了下来。就这么一个在官场上刚有起色的文案,现在在这两个都头的口中,愣是将这郓城县的县令比了下去,他这心底里哪里能不高兴,一时间还真有那么一点点的飘飘然。

朱仝这边听了雷横插的这么一嘴,心里只是偷着乐,便顺着这话头愈发扯了下去,说道:“对对对,还是雷兄说得确切,总之啊就是这吴大人一心忙了银子,其余的就不那么顾得上了,那梁山水寇不但猖獗的很,现在,这郓城县里头不法之人也是明目张胆,说的严重点那是无法无天,这两日衙门没了,可把他们高兴坏了,几乎都不把我们哥两儿放在眼里了,猫跟老鼠都对调了,还好,现在大人您来了,瞧瞧这帮子孙子,看着都低眉顺眼,乖多了!”

那诸福不知朱仝兄弟两的心计,当下被这有些委婉的迷魂汤灌上着实有些暗暗高兴。便愈发摆出一副很有能耐地架子来说道:“嘿嘿,我瞧这郓城县里头也就不过如此,管他什么梁山不梁山的,但凡是个刁民,敢在爷爷面前耍混,看咱不给他拨层皮下来。你两个莫要担心了,从今儿个起,这郓城县里,有我诸大人罩着你们,看有哪个不识相的敢站出来嚷嚷!你两个,但凡公务,该抓的就抓,敢打的就打,一切有我在,其余的不必去怕!”

这口气可说的不小,朱仝和雷横对视了一眼,同时,双手朝着诸福抱拳道:“仰仗大人神威了!”

“哈哈哈!”诸福听着便笑了。

朱仝带着诸福等人,走过了这当阳大道便来到了一处岔路街角,雷横拿手一指那东南街口上的一处对那诸福说道:“大人,来福客栈到了,前面那个便是。”

“哦?”诸福顺着雷横所指的方向放眼望去,只见在那街角上果然有一个二层高的楼阁,门口横着悬了一口大匾,上面写着四个墨黑大字“来福客栈”。在这黄昏时分,黑白交替,这来福客栈里头便早早点起了灯来,照着暖光外泄,就这么远远看着就很是舒服。诸福瞧着心里满yì

,便打马向前,道:“不错,走!”

一伙人便来到了来福客栈的门前,还不等诸福众人下马,只见里头便迎出几个小厮来,其中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后生很是勤快,生的一副好模样,那双眸子说不出的灵滑,诸福瞧着心顺,只见那小厮眼活的很,三步并作两步便上来牵住了诸福的马,道:“大人,里头请,这马我给您牵到后头去也好生伺候着,您交给我,就放心吧。”说着便扶了诸福大人下马,诸福心里很受用,只是笑着哼了一声便松开缰绳,由那小厮将马牵往后院去了,而随行的那些二十个差役此刻也纷纷下马,由福来客栈的小厮们,一人牵了四五匹,便都往后院去了。

就在这空挡,里面又很是热情地迎出一个老板娘来,当面做了一礼张口便道:“啊哟,小女子见过大人。”

雷横偷偷瞧了一眼,差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老板娘都是半老余娘的人了,这一声小女子,但真是很有“效果”,也很有胆量啊……

福来客栈百劫集(贰)

“哎呦,几位爷,里面请里面请,是打尖还是住店啊?”那老板娘笑着,整个脸面上的皱纹都将浓厚的粉底褶皱出了痕迹来。

朱武一步上前来道:“没看出来么,这几位可是府衙里派下来的诸福,诸大人。特意府衙的旨意下来查办县府失火一案,从此诸大人就住在你的店上,你要日夜好生招呼,不得有单点怠慢!”

“不说也看出来了,几位爷,后院二楼有上好的房间,你们先去歇歇脚,酒菜好了,我便差人给你们送上去。不知大人晚上想吃些什么?”那老板娘自始至终那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过。

诸福看着那老板娘的脸面,不禁有些倒胃口,心想这就是所谓的郓城县最好的客栈,还好意思叫福来,诸福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有什么招牌菜尽管上来。”

“我们这里的招牌菜可多了去了,茶菇炖四宝、清蒸半边鱼、腊味都吧块、大漠风沙鸡、八宝龟羊汤、北菇扣鹅掌、金牌煮干丝、香烤琵琶骨、狮城什菜煲、桂花糯米藕、黑椒牛柳粒、屯溪一品锅、符离集烧鸡、秘制子姜骨、笋炒腊狗肉、秘制子姜骨……”

老板娘一口气说了数十道,一时间听的那诸福大人目瞪口呆,还不及她再连珠炮似地说下去,便一口打断道:“我说的是招牌菜……你这是?”

老板娘又笑了,道:“说的就是招牌菜,我们这里还有……”

“行了,娘,这里有我,您就别再这里参合了。”这一句话听到众人耳朵里,就像是寒冬腊月时的一股暖风拂面,更是吹的众人心田满是淡淡香甜。诸福忍不住抬眼一瞧。只见,这老板娘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那姑娘对着众人甜甜一笑,朱唇启闭之间,只见皓齿如月。那姑娘道:“几位大人远道而来,想必已经累了,我先安排小厮们给大人送些热汤上去,好生洗洗解解乏。我娘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店里的特色菜,但我瞧大人们一路幸苦,只怕是汤汤水水先喝些才好下饭,如果大人不嫌弃,小女子道可以推荐一两道来供大人尝尝。”

诸福瞧着着略施粉黛的小姑娘,心想这可比刚才那个顺眼多了,还好还好,要是这店里都是那般的老女人,这“福来”就没的“福”来了,于是,便假装正人君子地道:“你看着点了便好,要紧的是送壶酒上来与咱们喝。”

“那就点,八宝龟羊汤、茶菇炖四宝、秘制子姜骨最后加上一个符离集烧鸡,这样一来,又有汤又有肉,既下酒又可口,您看如何?”那女子说罢甜甜地笑了。

“这个好,就听小姑娘你的,还是这年轻人想的周到,呵呵,姑娘,只要你伺候好爷,少不了你的银子。”诸福看着那女子,说着便一挥手,又换了一副口气,像是故yì

说与他人听似的,说道:“本官向来廉洁,沿途绝不清扰百姓,先放十两银子与你,等本官破了这案子,到时候,再一并算了还你!”

“好说,好说,大人真是个好官。”那姑娘说着便将那十两银子接在手里,笑吟吟地向旁边一招手,道:“三儿,带这几位爷上后院二楼去歇息。”姑娘说罢又不忘掉过头来,说道:“大人,您先跟他上去,我这就去给大人准bèi

汤水洗洗乏。”

“好好好。”诸福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微微有些脸红的姑娘,一连说了三个好。

“大人,请跟我来吧!”

诸福收回了眼神,看见面前已经多了一个店小二,肩上搭了一个白麻布,笑着正对着诸福众人。诸福瞧得出来,这人正是方才给自己牵马的俊俏小厮,诸福心里看着心里舒服了不少,至少这店里多些俊男靓女这才对的起这“福来”两个字。诸福笑着一点头,便和众人一同往后院去了。

就在这伙人浩浩荡荡穿过这店面往后院的住店里去时,坐在这店里一角闷闷喝茶的一个汉子,缓缓放下了茶杯,一声不吭地便将那褐色小褂往肩头一搭,也匆匆往后面去了。而此刻,坐在这店里吃菜的三个汉子,目送着那汉子离开,三人相顾暗暗笑了,也不多言语,顾自继xù

吃菜饮酒。

福来客栈的老板娘见自己那宝贝闺女将那些官差伺候的服服帖帖,心里稍稍有些惊喜。见女儿捧着那十两的银子过柜台来,一面将账本子扯过来,提笔来记,一面笑着低声问女儿道:“闺女你今儿可开了窍了,这嘴可不笨,那么不好伺候的东西,在你面前都服服帖帖了,你这张小嘴张的,不愧是我的闺女。”

那年轻女孩朝着他娘呵呵地干笑了一下,将银子递了过去,便转身往后院去了。以往都是她娘说她嘴笨,可是,现在突然受了夸奖,反倒没了什么欢喜。她娘不知dào

,但是她心里却晓得,这可不是她开了窍,而是那个面皮白嫩的书生教给她的,可是,眼下这书生去了哪里,却又不知所踪了,只是临走留了句话只要听他的,就有的是银子可赚。那书生对姑娘来说也算中意,可是,这句话在姑娘心里更中意的很。姑娘想到这里,那书生白嫩的脸庞便又悄悄浮现在了她的心底,姑娘不禁脸色微微泛红。她往那伙房里去,远远地瞧见那三儿在前头带着那伙官差上斗转蛇形的楼梯。她看着三儿那灵动的身板,心里就莫名地高兴起来。毕竟这一天,对福来客栈来说,实在不太寻常,一大早天上就掉下来这样一个俊俏的小伙子,只要能吃饱肚子,甘愿在这里打杂受苦,不但人长得顺眼,这活干的比那些跑堂多年的人都麻利。而这下午又来了这么一单大生意,虽然,人家常说官家的钱不好挣,但是,好歹有这伙人在,那前几天入住的那伙行为诡异的家伙,也就不用她娘天天担心不给店钱了。

那年轻女孩子想到这里,再往那房子侧旁的楼梯上望时,那伙官兵都已经进了二楼去了,而此刻,一个肩上披着褐色衣衫的汉子,正健步如飞地也沿着楼梯上去,还不容姑娘再细看一眼,那人便也闪入了一件客房里去了。那姑娘懒得多想,顾自也往伙房去了,早早去安顿那伙官爷的晚饭。

咱们且说那肩头搭了褐色衣衫的汉子,溜进了那间木门半掩的客房,现在已经是到了掌灯十分,可是,里头依旧是黑漆麻糊。那汉子后脚刚进门便将房门关了起来,将最后的光亮都统统关在了门外,屋里陷入了日一片的昏暗,只有门对面那窗户里还依旧有些恍惚的余晖。

“飞哥。”那人站在昏暗中,在他对面,靠墙的一副桌椅上朦朦胧胧有个人影,坐在那里,时不时地有吮吸茶水的声响,这汉子朝着那个方向做了一礼,走近了两步,压低声音道:“飞哥,外面来了一群狗,您看打不打紧?”

“一群狗?”只听那黑暗中“叮”的一声轻响,想必是那人将茶杯放在了桌面的杯碟上,器皿相碰发出这轻锐的声响来,那人接着压低声音道:“这里的狗不是死的死,散的散么,那这是什么来头?”

“方才听那狗自己说,是府衙里派下来查办衙门失火一案的,今后就在这里住下了,我看着他们一伙人都在后院二楼安歇了,就在您的隔壁。您看这是不是对咱们,太束手束脚了,要不,咱们换一家如何?”

“他们来了多少人马?”

“连上本地的那两只狗,共有二十二人,都是清一色的差役打扮。”

那人沉默了一下,那汉子在昏暗中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突然的沉默却让他觉得这事愈发麻烦了,但是,这担心还没有多久,就听对面那人微微地笑了,那人道:“不用换了,挪一次窝麻烦多,目标也大。他们办他们的失火案,咱们等咱们的财神爷,井水不犯河水。倒是这伙狗来了,咱们对梁山倒也能省些心了,有他们在,梁山的人即便要动刀,也得掂量掂量。”

“可是……飞哥,这伙人当真在这里住下,日子久了,只怕会察觉出什么猫腻来,到时候,只怕对咱们不好……”

“你们呐,被梁山唬了一跳,就变得前怕狼后怕虎了,你不曾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么?’好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无须多言。”那人说道这里,顿了一下,道:“对了,你现在通知下去,告sù

老莫和鬼头蛇,让他们这几日小心行事。另外通知,绿皮蛇,叫他那边的人多只眼,盯紧了这伙人马,要是有个风吹草动,便给及时通告。好了,就这些,去吧!”

“是!”那汉子右手按在左胸前,轻轻应了,便慢慢退了出去。

那所谓的"飞哥"看着那汉子消失在了门外,这才在暗中点起一捧昏暗的灯火来,提笔写了几个小字,双手这么一撮,从寝帐后面的笼子里,取了一只麻雀,将这撮好的字条放在了那绑在麻雀儿脚上的一个微小信篓里。

一切都妥当了,最后掏出几颗米来,给鸟吃个半饱,便放在窗外,只听呼啦之声,那鸟就展翅飞了……

第三百零五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叁)

飞哥站在窗前,看着沉沉下坠的夕阳,有种说不得的落寞。灵蛇教自打那年乱战死了教主,教内就没有过一天的安宁,而所处的青州地面上的江湖,更是没有了相对的太平。当年灵蛇教威震青州之时,江湖上闻之色变,现在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流寇猖獗,当年被灵蛇教驱逐出境的流匪恶霸也都明目张胆地回归了本土,收兵买马,割据一方。百姓原来对灵蛇教也全无好感,可是,眼下这般,只怕更没人乐观。

世道就是如此,不论是何时,也不论是何地。除了官府在白道上的统治之外,在地下的黑道,也终归要有着某种力量,来维持另一个社会层面的平衡。这两个平衡是共同存zài

的,有时候又是相辅相成的。灵蛇教在鼎盛时期便是扮演着这样的一种角色,一种管理江湖的使命和职责。那时候,教主还活着,与那时青州的知府在暗中达成了一种不可示人却有着很大利益勾连的协定。官府不会涉足灵蛇帮的内务,在一定的程度下放纵灵蛇帮的活动,但是,在另一个方面上,灵蛇帮会按着官府的意愿来扫荡青州境内的其他流匪路霸,这样一来,官府和灵蛇帮各得其所,而青州地面上也相对安稳不少,什么杀人越货之事便大幅度减少了很多,灵蛇帮有了他们的江湖地位和生存壮大之地,而官府的政绩也有了明显的提升。

就是这个时候,飞哥因为偶然的机会被吸纳进了灵蛇教,后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很快爬上了一个舵主的位子。可是,好景不长,青州的那知府因为“灵蛇帮”的助力而“政绩显赫”,外加上跑通了上面的关系,因此高升他处。而接任的新知府却是不知何处平调过来的一个老官,那厮不知这勾当的好处,一味地成了犯愣头青的二货,不但不买灵蛇教教主的帐,而且还挖空心思处处与灵蛇教为难。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灵蛇教与官府摩擦不断,最后终于在一次灵蛇教的叛徒出卖下,所有的争端都集中爆fā

。在那次纷争中,灵蛇教中了官府的圈套,五个舵口中就被官兵突然发难灭了两个,但是,就在这要紧关头,灵蛇教教主当即拍板,率领三山的全部兄弟杀进了城去营救那剩余的三舵弟兄。

这战役就此开启,灵蛇教众人也算是好本事,打了两个时辰血战便夺下了城门,眼看着就里应外合可以杀进府衙去的时候,灵蛇教教主却极为不幸地被一支流失射中,落下马来,就此,灵蛇帮众人慌忙营救教主而错失了攻城陷地的最佳机会,而此刻屯兵城外的驻军主力也挥兵之上,将灵蛇教一路追杀,直至山寨。

就是那样的混战,飞哥才勉强带着几个兄弟从城里逃了出来,一路上跟着大部队,在官兵驻防骑兵的追杀下,一路逃回了山寨。教主因为射中要害,伤势太重而一命呜呼,而那官府为此付出的代价也并不小。

在外患未解的时候,灵蛇教群龙无首,一时间难以组织所有力量进行回击,而灵蛇教内部的矛盾在这样的一个外因下也集中诱发,各个舵口依附各自拥立的山头,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便三山独立。按着江湖上的规矩,帮派里头但凡可以为教主报仇的人,便是下一任的新教主。在这样的一个“重赏”之下,一时间新任知府的人头变得值钱起来,各种小道中都是流传着刺杀知府的消息,而在知府所经之处,也不免有胆大之人刺杀知府的影子。那是的官府对此很是敏感,但是,敏感归敏感,小心归小心,终究这知府还是被一个艺高胆大的汉子在一夜间割下了人头。按江湖规矩,原本说这小子就是灵蛇教的新任教主了,有着能刺杀了知府的本事,教里也算是无人不服的。灵蛇教有了新教主,三山归一,重新建起三山五舵来,将一盘散沙凝聚成钢铁般硬的拳头,这应该不成问题,灵蛇教就此也就算是劫后重生。

可是,乱子也是恰恰出在了这里,那汉子为了彰显自己能耐,好为自己做教主震慑江湖做个铺垫,杀知府灭口后,并不是急于逃匿,而是,将知府的人头悬挂到了北城门之上(原来灵蛇教教主便是在攻打北城门时中流失身亡),虽然当时是夜半三更,但终究是在无意间被起夜的一个守城官兵所发xiàn

,一呼之下,那汉子最终在一番厮杀后被官兵重重围死,死了个体无完肤。

这教主如何选,也就由此成了一个最难解开的疙瘩,这疙瘩系在灵蛇教众人的心里,谁也不服谁,谁也解不开。

就这般僵持了很久之后,三山相互也不往来,直到被外人杀透占领,落败的灵蛇教这才被迫愿意低下自认高贵的头颅来相互达成基本共识,一同重建了五舵隐匿在了青州的村落间。因为相互之间路途不近,故而才发明了这麻雀传信的法子。而自打此后,灵蛇帮的人对北城门也有了很深的忌讳。而青州现任的知府也倒是个聪明人,在汲取了前两任的经验教xùn

之后,便也摆出一副“雷声大雨点小”的喊打姿态来糊弄百姓以此立威,但终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仍由那灵蛇教的人“穷折腾”,因为在他看来,现在的灵蛇教已经是末日黄昏,没什么力量,更是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了。

可是,就在灵蛇教养精蓄锐等待机会之中,终于,盼来了一个可以扭转残局的时刻。任由那官府怎么想,也不会猜到,灵蛇教拼了血本地打起了生辰纲的主意。生死存亡在此一搏,灵蛇教里的人一个个都心知肚明。

正是带着这样一副沉甸甸的使命担子,“飞哥”斐含风带着自己重组之后的一舵人马来到了这郓城县。以拳脚迅猛闻名教内的裴含风这一舵,也就只有三十人,在先前与梁山火并之中,死了四个,余下的也就二十六人。裴含风这里虽然不是争夺生辰纲的主战场,但是,为了不至于让生辰纲失陷,便兵分两路,相互相应。

同样,裴含风带着兄弟们来到这样的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了以前被官府围剿的教xùn

,他一直养成了兵分多路的习惯。起初到了郓城县里,他安排着手下都分居三处,他和自己的智囊老莫与其雌雄双剑住在城东的一家客栈里,而作为“杀手”角色的鬼头蛇带着十四个颇为能打的兄弟住在城南的一家客栈,而在暗中负责警戒和刺探情报的绿皮蛇则带着十个兄弟乔装打扮成各路人马,散落在两个客栈之间,而日常休整都是在据此不远城中的一家客栈。可是,自从那日和梁山结了梁子,在郓城县里火并了一场之后,裴含风就不得不小心谨慎起来他晓得梁山水寇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当下惹了梁山虽然于己不利,但是实在是迫于生存压力,不得已而为之。为了严防梁山报复,裴含风果duàn

地更换了据点,全部人马都挪换到了与衙门甚近的城北来,虽然这北城门时隔忌讳,但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承蒙衙门“威慑”水寇的效应,裴含风还是毅然决然地将人马都换到了这里的福来客栈,本着集中力量而又分兵两路的原则,裴含风将自己和智囊老莫与其雌雄双剑安排在了福来客栈,而据此不过两条街远处又是一个叫做顺财的客栈,鬼头蛇和他的人马就安置在了那里,他们一般深入检出都窝在了客栈里。而那绿皮蛇除了渗透进入官府的人之外,其余的都安置在了这两个客栈的附近,以各种打扮来警戒着周围的安危。

而方才进来通报裴含风的那个,便是绿皮蛇手下的一个刺探儿。而裴含风让刺探带话,那都是肤浅的话头,这裴含风要是就这点警觉,这点能耐,只怕那日受官府围攻之时,也乘乱杀不出城来了,也就没有了现在所有的这一切。当年的那五个舵主,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真是不多,两个死于围剿,还有一个死于和流匪单挑,还有一个虽然眼下活着,但是手下没有多少人马愿意随他,吃了不少的罪,显然现在混的也不是很好。

这裴含风厉害不只是在拳脚上,也在他的那张嘴上,他最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该和什么样的人说,而什么话又是打死也不能和别人透漏的,此外,他还渐渐琢磨出了这话头里的厉害,他晓得如何才能藏得住锋芒,如何讲话才叫大智若愚,这就是他为什么不轻易开口的原因,这也就是别人无法一下探知他底细的缘来。

裴含风虽然方才面对那刺探儿对此事满口不屑,但是,在他心里却是万分的注意,他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其中的一丝不安,但是,在这里,他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为了安大家的心,他首先是万万不能慌的。这官府入住,现在不是那么简单,除了加强警戒之外,还需yào

有一手,而这一手,正是裴含风通过麻雀密报所传递给鬼头刀的,这一份的重yào

性,远远超出了说与那刺探儿知dào

的多……

第三百零六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肆)

那吃了个半饱的麻雀从裴含风的手里哗啦一声展翅飞了,从那二楼的窗户里飞出来,越过房檐,飞过房顶,俯视着那条与客栈相临的街道,其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麻雀这鸟眼里,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相干。它继xù

展翅,飞过了街道,看见了两棵向着天际努力生长的枣树,枝枝叶叶地在风中恬淡地摇摆着。鸟想停在那红花绿叶里歇歇脚,可是,它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总是这般忙于奔命,也许就是为了自己那半饱的肚子吧。

就在这麻雀飞过一片院房的时候,突然空中骤然刮起一阵飙风,在一小团“乌烟瘴气”的包裹下,麻雀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落在了一个道士的手里。那道士将麻雀轻轻地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麻雀腿上的信件,转身拿给身旁的一个面庞白净的书生一瞧。

书生看着这纸张,看着这一行小楷,略略思虑了半分,便默不作声地原模原样地也做了一份,只是将上面轻描淡写却言简意赅的一句话“狗已至福来,闻声来接战”动动标点,改改字词,换成了“马已至,福来闻声,来接马。”又一份几乎一样微小的信笺,在那书生的手中造就了出来。

面皮净白的书生写完了拿给那道士看了看,道士瞧着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来,道士含笑不语地点点头,书生便也不怀好意的笑着将那微信笺来了个“狸猫换太子”,重新装入那麻雀的腿上。道士瞧着一切就绪,便抚摸了两下那麻雀的小脑袋,双手往天际一扬,只听又是呼啦一声,那麻雀便继xù

朝着顺财客栈的方向去了。

麻雀就这么被人耍了一通,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便又傻头傻脑地为这自己的那一口小米去了。剩下的航程显然就风平Lang静多了,只不过须臾,麻雀便鬼使神差地落在了一个窗户上面。它喳喳地喧闹起来,诉说着自己一路的“艰辛波折”理直气壮地讨要着自己心心念念所惦记着的小米报酬。果然,在它嘶声揭底地喧嚣下,一个矮个男人闻声从窗户的两排椅子上腾地一声跃起身来,那两撇淡淡的眉头一皱,转身看向窗外,此刻惨淡的夕阳映照在他光溜溜的秃顶上,依旧可以勾勒出一片匪夷所思的暗红来。

那矮个男人将麻雀的小心翼翼地收束在手里,习惯性地将那绑在麻雀腿上的字条展开一看,果然是“飞哥”非寒风另有指示。这矮个男人正是裴含风口中所言的鬼头蛇,专门带着十几个兄弟在顺财客栈里保存主力,等需yào

杀人越货的时候便大显身手。而他方才匆匆忙忙送走了那前来报信的刺探儿之后,便早早地来到了这里等着,因为他晓得自己大哥的性格,也晓得这麻雀密信里的意思。

【福来客栈】诸福大人在那美貌少女给伺候着洗过了脸面手脚,换了一身合体的便装出来。诸福大人百般挽留那少女同食,却不想那少女总是不肯,没得办法只好放她下去,而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邀请了雷横和朱仝一同坐了用餐。

诸福大人虚情假意地劝了一番酒,便毫不客气地动起筷头来,这个菜夾两箸,那个菜夾两箸。真不晓得是诸福大人一路颠簸饿着了,还是这少女点的菜当真是别有一番风味,总之,在雷横的眼里,诸福一个人吃的倒也有滋有味,时不时地自饮一杯。说是陪吃,实则就是眼巴巴地看着,在这样的场合下哪有动筷子胡吃海喝的,虽然他两身为武官差役,但是这点规矩还是懂的。

朱仝和雷横陪着笑脸,耐着性子,直到诸福大人吃的七成饱了,那脸上已经滋润地微微泛起了红光,他这才暂且放下筷子,看向一直眼巴巴“陪吃”的两人道:“在府衙,本官也听你们来报的差役说过你们衙门失火的事,但是,听得有些迷迷糊糊,知府没听明白,本官也不敢明白,知府当时没有细问,本官也就更不敢细细追究,但是现在有所不同了,知府差本官下来,一来是要查清这郓城衙门失火一案,另外,还要本官带行知县事,等到破案之时,朝廷就会安排下来,到时候,本官就正式走马上任,那时候,还少不了要依仗两位。”

朱仝和雷横一听,果然不出所料,当下,两人一副“受宠若惊”,又略带“诚惶诚恐”的模样,对着诸福大人说道:“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哈哈。”诸福大人干笑了两声,便对着他两继xù

刚才岔开的话道:“你们派来的差役没有讲明白,你两倒是说说,这衙门是怎生失了火,又如何将这衙门大半都烧了干净,听说衙门当时还羁押着朝廷重犯臧寒中,衙门里头有数十差役守夜警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听说吴县令的内眷都死里逃生,为何吴县令却葬身火舌了呢?你们倒是先说来与我听听。”

朱仝看看雷横,自己不太会讲,还是雷横这嘴皮子要顺溜些。

雷横轻轻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便开口说道:“大人,因为衙门缺少人马,我和朱仝正好巡视到衙门外,就瞧见衙门里头火光打起,虽然没看见是怎么起火的,但是据我们兄弟两分析,那天的事大体是这样的,新招的差役不习惯守夜,半途中打了瞌睡,致使那风吹火烛烧着了灯笼都无从察觉,等那火势大到点燃了衙门的房舍,那些差役自觉失职,醒过来发xiàn

的便先溜了,有些偷懒睡得沉的也就这么被火烧死了。那夜大多差役都疯了一般地外逃,一时间衙门里头混乱不堪,我两个制止不住,没有人手帮着灭火这心里就愈发急了,好不容易抓了一个胆大的差人去救吴大人,我两就着急地去号召周围的百姓来出力救火,可百姓当时来了不少,可是,那时的火势也蔓延四起,一时难以控zhì

。等到扑灭了火势,已经到了天亮了。那时候,我才在这里寻到了吴大人的内眷,才得知吴大人已经殉职……”

“这里?”诸福拿手敲了敲桌面,说道:“你是说,吴大人的遗孀现在就住在诸福客栈?”

“没错,衙门被烧,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家财没有带出来一星半点,又遭逢丧夫厄运,正是无依无靠的时候,所以……卑职便先垫付了银两,将她暂且安置在了这里。”朱仝说道。

“好,想的周到,可见,你们兄弟二人也是重情重义,好好好,想那吴县令死也该瞑目了。”诸福大人说道这里,顿了下,似乎都没有怎么去想便继xù

说道:“既然吴县令的遗孀在这里,那正好,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当天发生了什么,你们提她上来与本官说话。”

朱仝双手一抱拳,便领命去了。去不多时,只听诸福大人房间门上被扣了三下,诸福长长地道了一声“进来”,便将朱仝背后带着一个年轻妇人进来了,这妇人含羞低着头,一身素衣,头上亦是插着一朵白花。

“你便是吴大人的遗孀么?”诸福大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少妇。

少妇点点头,没有说话。

“你不必害pà

,我是府衙派下来专查此案的官儿,你有什么本官都会替你做主,你且抬起头来说话。”诸福尽量试着让自己的声音轻柔一点,可是,当下怎么听着却反倒像是一种压着声腔威胁的口气。

那少妇缓缓抬起脸来,露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惹人垂怜的模样来,她张张那淡淡的红唇,开口想说什么,却又哽咽着讲不出来。

诸福大人一瞧这模样,当下,便有了三分同情,于是,诸福大人说道:“你莫要急,先好好回想一想,那夜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一点一点挨着说,将的越细越好,你要晓得,只有你说的全无遗漏,本官才能为你做主断案。”说道这里,诸福大人似乎是为了给那遗孀安心,便又有些夸夸其谈地道:“本官为官数十年,经手的案件数不胜数,样样都是破的顺风顺水,为的什么?就是因为本官可以在你们这些证人的口述中还原事件的真相,从字句行间,推敲出蛛丝马迹来。所以,你放心,只要你把你知dào

的统统告sù

我,那本官就一定会还你一个交代!”

那少妇似乎被诸福这一套定心丸说的动心,当下噙住眼泪,拿衣袖沾了沾挂在脸颊上的泪痕,便点了点头。

诸福大人一瞧,便心知可以开始问询了,于是便问道:“本官先问你,在大火起时,你们可有警觉,何时察觉起火?”

那少妇不敢去看诸福大人的眼眸,微微垂下头来,细声细气地说道:“起初也和平日里无常,只是后来听得渐渐有人声嘈杂,因为近来抓捕臧家余众,我当是又差役将臧家的余党抓捕了回来,所以也没有警觉,只是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才有了疑心……”

诸福听到这里,便将手往面前一抬,止住了那少妇的话头,诸福像是听出了什么不对似的,微微皱起眉头来说道:“等等……”

第三百零七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伍)

诸福大人听到这里,感觉听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什么叫起初也和平日里无常,只是后来听得渐渐有人声嘈杂?诸福大人的眼眸微微一紧,盯着那吴大人的遗孀眼睛看进去道:“听你这话说来,怎么你一直都醒着?夜里不睡,你究竟意欲何为……”

“我……”那遗孀欲言又止,咬咬嘴唇,有些犹豫着说不出个原因来了。

诸福一瞧这遗孀妞妞捏捏的模样,立kè

换了一副打量犯人的眼神来,愈发看着那少妇有些紧张了。诸福身子往前探了探,右胳膊曲起来支在桌面上,对那少妇说道:“这失火的愿意,不会和你有关吧……”

“不,不,不!”吴县令的遗孀急了,像蹦豆子似的,一连串地说了三个不,一脸的愿望和为难,那微红的双眼中满是慌乱的神色。

诸福瞧着,换了口气,说道:“那你说说。”

“我……”吴县令的遗孀又低下头来,一双手搅着自己辫子的一段,仿佛像极了她那心情一般,她被诸福逼得急了,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我家那个不晓得半夜做的什么春……梦,来了兴致,弄得……弄得我,也就醒了。”

“哦哦哦。”诸福一听是这个,又碍于雷横和朱仝在场,当下打断这话头没有再让她说下去,便问道:“你们既然早早醒了,为何吴大人还依旧葬身火海之中,莫不是逃路时出了什么事?”

那遗孀点点头,一想起来这眼泪就又婆婆娑娑地落下来,偷偷地腰里抽出一条白色的丝绢来试了试眼泪,这才说道:“我也是听得急了,这才叫他(吴县令)去看看,这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一个差役慌慌张张进来,说外面失火了。当时……当时,那死鬼自己一着急拍拍屁股就跑了……”说到这里,吴县令的遗孀提到了伤心处,禁不住哭了出来。

诸福大人瞧得心里也一阵发软,和着两个都头一同哄了一番,好不容易哄住了,遗孀这才勉强止住眼泪继xù

说下去道:“就这样,我也赶紧套了件衣裳就往外跑,我看着四面都是火光,滚滚的黑烟,怕人的很,我当时想也没想就朝着火光淡的方向跑,在小花园前面终于看见个人,追上了那个没良心的。他那时候正站在小金库前头,看着着火的小金库心里发急。他叫他差役进去救银子,可是,那差役看着那着火的房顶,和那浓烟,愣是一步也不敢进去,最后一溜烟也跑了自己逃命去了。那没良心的见那差役跑了,又过来让我去,我当时一看全家的家当都赔在里头了,那……那可是这后半辈子的指望啊……”说道这里,遗孀哽咽的更说不出话来了。

诸福大人看着这遗孀哭得梨花带雨的,鼻子淡淡哼了一声,却也是没奈何的事情,没得办法又和两个都头连哄带骗一阵子这才让止住了那遗孀断闸了似的的眼泪。那遗孀抽泣着说道:“那没良心的东西见火将全部家当都烧着了,心里一急就冲了进去,我拉也拉不住,最后,听得他在里面拼了命的嘶吼,开始还勉勉强强能看见个影子,后来就彻底没了踪影,估计都被火烧成灰了。”

“哦……”诸福一双眸子盯住自己面前的桌面,点了点头,心里像是在想着什么似的,道:“你后来逃命出来,吴县令就这般死了。唔,这般说来,也并非是有人谋杀,要不然点起你们所在的房子岂不是来得更快,吴县令本来可以逃生,可是,他一心惦记自己的财产,急中生狂,故而葬身火海。我看,这就是所谓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案子就是这个样子了,好破的很呐!”

“大人英明!如此谜团重重之大案,在大人眼中却拨云见日,仅仅在这只言片语只见,便可觑的真相,揭穿谜底,小的平生未曾见过睿智如此的人,佩服!实在是佩服!”雷横一语双关地用尽反讽的语气,听得那诸福大人心里极为开怀,看的朱仝心里更是强忍笑意。

诸福大人被雷横这一夸奖,心里愈发得yì

了,那股自以为是的傲气便不知不觉地显露出来,他说道:“明天去县衙走一圈看看,我就上报知府,这件案子也就是这么回事了,到时候,就等着将县衙一修,本官就可以走马上任了,哈哈哈。”说道这里诸福大人笑了。

朱仝心直嘴快,不像雷横那般说得来这带着刀刃的蜜话,这时候实在忍不住了,便开口说道:“大人,只怕这事没有这般简单,吴县令的死因调查了个明白,可是,衙门失火的原因,您看,是不是也要给知府个交代,这般一结案,到时候知府闻起来,大人岂不是……很尴尬。”

别说知府问起来,现在的诸福大人将这话听在耳朵里就很是尴尬,方才刚刚被雷横捧的快够着天上的云彩了,可是,这厮的一瓢冷水泼的,让诸福大人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诸福大人听了,嘴巴往一边一撇,顺带着瞥了眼“不识相”的朱仝,便没有什么好脸色地对朱仝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本官心里比你清楚的很,何况本官都说了,明日去瞧瞧那现场,就本官这双眸子,四下里这么一瞅,这起火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

朱仝听得这诸福大人自己这装逼的托词,心里很是不爽,更是不服,但是,瞧见雷横暗暗递来的一个眼神,当下也就不再说话了。

雷横这时候笑着说道:“大人说的极是,小人这里还有一事还想禀报与大人听。”

诸福看着雷横,眉眼里多多少少有了许些笑意,他这心里,怎么看雷横都比那什么朱仝要顺眼的多。诸福大人微微抬了抬手,说道:“唔,你说。”

“大人,你也晓得臧寒中一案吧。”

诸福看着雷横点点头,说道:“晓得晓得,这厮不是要打劫官银么,最后被吴县令抓捕归案,查封家底,怎么了?”

雷横接着说下去道:“便是这厮,他在得势的时候,充其量也就是个大财主,但是,您想他光有大把的银子,他怎么敢去打官银的主意。”

诸福大人点点头,道:“莫非是有歹人在背后撑他?”

“大人英明的很,据小的调查得知,臧寒中有一子臧敖,他和一伙流匪相处极近,靠着自己财力厚实,便在背后操刀,收买了这帮人马,最后和这些人结为了同伙,打家劫舍欺凌百姓,由此得得金银按三七成开分。这臧敖后来在劫取官银的时候被官兵杀了,可是,他的那些同伙现在还没有完全抓捕归案,您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衙门就是这伙人,不管是处于什么初衷放火给烧的?”

诸福大人听到这里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往上面望了望,若有所思了片刻,才缓缓地开口说道:“这么说来,倒是也有些道理,唔,这个有些可能……有些可能啊,要是,能抓一个回来让咱们审问审问就好了。”

雷横装出一脸的为难来说道:“只怕……这个不好办,那伙人现在像是鱼入大海,一没画像,二没人证,要想确认这帮流匪,只怕不太容易,只是……”

“嗯?只是什么。”诸福看着雷横说到一半没有再往下说,便也不禁问下去。

“只是,我现在有些担心……大人您下来,他们可能会将所有的恩怨都算在您的身上。所以,这一夜,我也朱仝还是守着大人为好,以免大人着了他们的黑手。”雷横说的很是诚恳,让诸福大人听得深信不疑。

诸福本来指望着这两个赶紧走了,自己好有个和这吴大人遗孀独自“说话”的时间,可是,这两个却打算要在这里守着他,保护他的安全。诸福大人有些微微的急躁,心里也矛盾起来,说道:“我手下带着二十名差役,我想他们即便是有打击报复的心,也不敢做出这样的事吧?”

“那些人都是江湖上的流寇,什么恶毒的招式都想的出来,他们敢放火烧了衙门,只怕就有胆子放火烧了这客栈,甚至于潜伏进来直接刺杀。”

“江湖流寇,他们能有些什么本事,本官手下的人各个都不是摆设,我一会儿就叫他们严加守卫,你俩个也等了一天,累了,不愿回去,就在店里住下也好,有什么事,我再来吩咐。”诸福大人说着便站了起来,有送客的意思。

吴大人的遗孀一瞧,便也站起了身来,告辞便走,诸福当着旁人不好挽留,心里想着一会儿委以他事再请过来。可是,吴大人的遗孀都走了,朱仝和雷横却依旧没动身,雷横严肃地道:”大人,我两兄弟虽然疲惫,但是,和大人的性命安危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人鞍马劳顿,先请安息,我两兄弟便有这方寸之地,坐了歇歇便是。”

“这,这如何使得,快快下去歇了吧,顺道唤我那刘三过来。”诸福心里别有用意,看这两人实在是不识趣,心里这一把算盘打得也憋的慌。

第三百零八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陆)

“大人,您不知那伙人的猖獗,我两兄弟还是留下的好。”雷横将诸福大人的心急视若无睹,只是这不紧不慢地说道:“万一大人有个三长两短,卑职,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交代了。”

“这个不必你两来操心,我好歹算是朝廷命官,就那几个毛贼,给他是个胆子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就在这说话的当口,突然后院里头爆出一声惊天的吼声来:“兀那贼人休走!”

雷横一听,便变了脸色道:“不好,出事了!”说罢雷横将朴刀紧紧握在手里,严肃地对朱仝说:“你在这里保护大人,我去看看!”说罢雷横便冲了下去。

“快!从那边拉住他!”一个声音大喝着,紧接着便是一声更为粗犷的吼:“偷了爷爷的马,还想跑!你们几个快往那边追马!快!快!快!”

诸福大人眉头皱了起来,那声音他听得出来,就是他的手下的官差刘三,听这喧闹,是有人把马偷走了。这些马可都是衙门的,要是丢了,那他们如何要受罚的,这有功无赏倒也罢了,要是初来乍到就落个难逃之罪,别说传到官场上,人家一说他诸福刚来的头天晚上就丢了二十匹快马,他听得丢人脸红,即便是无人嘲笑,知府也不会放过他的。

诸福心里急了,赶紧一拉朱仝说道:“走走走,咱们都去看看!”说着也不管朱仝跟上没跟上,自己便紧追着雷横往下跑。诸福大人拽着一副的前摆,也不怕一脚采空磕着门牙,他急的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下跑,头上的汗更是一滴紧似一滴。诸福从那楼梯上下来,仗着前有雷横后有朱仝,后院马槽那边还有自己带来的许多手下,于是便也不担心什么刺杀,直往后院的马槽跑来。

这时候,马槽这边已经聚集了七八个差役,有的打着灯笼,有些已经将刀抽了出来,明晃晃地围了半个圆,将马槽的出口尽数堵住。诸福往里面一瞧,整个马厩空空如野,原来在里面的马匹统统都没了,有的只是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一个后生,在那里手持短人和就近的差役厮杀了起来。

“这……这……”诸福大人有点慌了神了,拿手直直地指着那边喊道:“给我把这小子抓住!快,上啊!”诸福大人生怕那小子溜了,要是那边的马匹也追不回来了,那岂不是罪过就全落在自己的身上了。说着,诸福拿手一拽雷横的胳膊道:“你也上,你也上!”

雷横没得法子,便三步两步往里面去。

那里面黑衣人手持短刃,步法极为轻盈,那差役一刀挥来,往往那人都是在腾挪扭转之间便轻盈避过。当下,那黑衣人一瞧差役围得越来越多,而那边的马群已经被人带离跑出福来客栈,这眼前的任务是算完成了,于是便也不再牵制那些差役,将手里锋利的短刃虚晃两刀,乘着差役躲闪的那电光一刹,便立kè

攀住马棚的柱子,身子便轻飘飘地回旋上了马棚的顶子上。

诸福大人看着心慌了,但是自己又没那抓贼的本事,拿手一指上面心急如焚地在下面直跳脚,他嘶声大喝道:“那厮要跑了,快给我追!追!”

那黑衣人后头朝着下面那群人满含嘲讽地望了一眼,看着差役笨手笨脚地要踩着人梯要爬上马厩顶上来,立马反身回来,抬脚便照着那人刚刚攀上马厩顶子上的手掌踹上一脚,疼的那厮咿咿呀呀嘶叫起来,一个劲地悬在半空里挣扎。那黑衣人在这里玩的起兴,那边已经有人爬了半个身子上来,黑衣人眼眸一转立kè

瞧在眼里,玩够了这边的这厮,便立kè

一个起落跃到那边,抬脚便将那偷爬上来的差役踹翻下去。

黑衣人玩的过意了,便不再犹豫半刻,二话不说,沿着那马厩顶子飞一般地踏上了马厩背后的围墙,那飞檐走壁的功夫看在众差役的眼里顿时都惊了。

诸福大人反应要快一番,当下看着那围墙与客房相连,便顿时叫嚷起来:“快追!朝客房那边去了!”

众差役闻诸福大人呵斥,这才回过神来,留了两个在这里断后扫尾,其余的一溜烟便往那客舍那边去了。

那黑衣人瞧见众人上不来,绕着往客舍那边来抓他,心里笑笑,便借着自身的速度嗖地一声从窗户中跃进了一个房间,之后便消失了踪影。

“那厮溜进客舍里去了,把客舍给我包围咯,他跑不了!”诸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看着手底下的人四下里将那客舍包围起来,便又说道:“那厮穿黑衣,给我一间一间搜!准在里头!”

“是!”刘三双手抱拳应了,立kè

转过身来,点了几个差役号令起来道:“你们几个从这边开始搜,你们几个上二楼去给我搜!”

刘三说罢也正要走,突然诸福在背后冲着他叫了一声道:“咱们马,你派谁去追了?!”

刘三一听赶紧转过身子来,道:“大人您放心,我派王五带了七八个人去了,他准没问题,我瞅着那伙人就三个,前头骑了三匹赶着剩下的马便夺门而出,在这城里头又跑不快,也准跑不远,一定能追回来,您就放心吧,这里头这个也保准跑不了。”

诸福点点头,脸色缓和一点道:“就这三两个小毛贼,也敢来打咱们的注意,当真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好,我就在这而瞧着,看你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是,您就看我的吧!”刘三抱拳应了,说罢便也提着朴刀往楼上去了。

【顺财客栈】一声声的马嘶传入了鬼头蛇的耳朵里,一声一声拖得极长,敲打着鬼头蛇的耳膜,像是吹响了冲锋号似的,让前一刹那还坐在凳上安心喝茶的他,这下一刹那就丢下茶杯腾地站了起来,顺手将桌面上放着的一把鬼头刀拎起来,吹了一个响鼻,立kè

从其他的房间里也涌出十多个人来,合着他一同便快步抢出了门来,将坐在大堂里头的人都深深唬了一跳。这一伙彪形汉子,一个个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刃就这么涌了出来,本来就是江湖上的人,现在这么一动,全身上下都是跃动着一股浓厚的匪气。众人瞧着根本不晓得这是个什么阵势,只是本着不招惹是非的心态偷偷都闪开在一边去了,尽量都不去挡人家一点点的道。就连那掌柜的都看的有些惊了,这伙人天天窝在房里,也就算了,这下倾巢而出,一定是有什么发生了。有胆子大的,好奇心强些的,都和掌柜的一样,缓缓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也远远跟了上去,一同出门来瞧个究竟。

此刻的郓城县已经笼罩在了一片的昏黑之中,这一条大街上洒满了月光,两边的商铺里透出了暖暖的灯光来,照亮了一片又一片街口上的方寸大的地方,仿佛用灯光给这青石板路上打上了一块一块的补丁似的,可是,这么瞧着却没有半点阑珊破烂之感,只是瞧着心里很舒服,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暖意。

鬼头蛇此刻就是站在这样的一块光亮上,长长的影子托在后面,和后面的兄弟们一样,黑压压的合成一堵密不透风的靠山。在离鬼头蛇面前不过五步的地方,听着二十来匹快马。鬼头蛇上下这么一打量,只见这马膘肥腿长,一匹匹在这当街上这么散漫地走上几步,那光亮的毛皮便会微微反射起左右的灯火,那样子,怎么看怎么都比老百姓家里的驽马强。

老大的麻雀密信上说,要接马,想必就是这个了。只是,怎么也没个接应的兄弟……鬼头蛇方才打量马匹的时候,也四下里瞅了瞅,也没有发xiàn

什么异常,初了当街的百姓有些好奇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些马,都绕道走开意wài

,真的没有什么不妥不对劲的地方。

鬼头蛇一挥手,低低地吩咐了一声道:“带走,牵到后院马厩里。”说罢,立kè

身后的兄弟们便统统上前,将马匹统统都牵在手里。

鬼头蛇一面牵着马往后院里拖,一面还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着手里牵着的这匹马。心想虽然不知dào

老大是怎么弄到手的,但是,有了这些马,且不说劫生辰纲方便的很,就是跑起路来,那也来去如风的很呐。只不过,这些短毛畜生究竟留作何用,还是得听大哥的意思了,说不得,一会儿便有麻雀密信过来了。想到这里,鬼头蛇心里有了点击的事情,这脚下就加快了几分。

但是,走出几步来,鬼头蛇的目光最后还是落在了这马匹的马蹄铁上。鬼头蛇似乎看出了什么,但是,他又像是看花了眼,他揉了揉眼睛,蹲下身子来一瞧,果然是官家的马蹄铁,这样的花纹只有官家准用,其余人用了是要杀头的。这玩笑开不起,鬼头蛇在这一瞬间,念头转了三转,似乎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

鬼头蛇停住了脚步,暗叫一声:“不好!”鬼头蛇来不及再多想,便立kè

下令道:“丢了马,快扯!”

可是,还不等这伙人反应过鬼头蛇这突变的时候,只见街角闪过七八个人的身影来,一个个扯着朴刀,一声雷霆大喝之下便立kè

冲到了鬼头蛇众人的面前。

第三百零九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柒)

“泼贼,哪里去!”王五说着便将朴刀抽出手来,明晃晃的闪了众人的眼。

鬼头蛇一瞧,这伙人统统都是差役的打扮,显然是官府的人,他果然没有猜错,这里头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但是当下怎么说都已经是说不清的了,自己带人牵拽了官府的马,手里又提着兵刃,真当是黄泥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鬼头蛇心里气得发狠,咬牙切齿愣是说不出句话来。这种时候,本来就是要潜伏,不声不响的藏在这郓城县里,一旦青州老家一举成功了,那就欢天喜地打道回府。要是青州老家落了空,那么,他们就是得了机会,就是把脑袋別在裤腰带上也要将这次的银子打劫到手,到时候,各种杀戮,各种残酷,那都是豁了命的拼,没啥可说道的。可是,眼下还没有到那个“决战”的时候,首屈一指的还是保存实力。

这个话,“飞哥”裴含风可是说了不止一次的,这说白了,就是当下的首要任务,就算是和梁山搞过节,那都是面临着生死存亡的本质问题了。所以,生辰纲不进入郓城地面,他们就一日不可以铤而走险。这就是为什么,鬼头蛇怀疑的原因所在,也是,他现在心里转了十八个念头都不知dào

该拼杀还是该怎么着,一颗心就这么半空悬着的原因。

“怎么着!见了本官,还不赶紧束手就擒,这般大刺刺的站着,还瞪了一双狗眼看我,怎么,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王五说罢,一挥手道:“给我抓起来!”

四下里包围着的官差听了号令顿时便又上了前来,灵蛇教的人一瞧,唰唰唰地将自己的手里紧握的家伙们都抽出了鞘来。

鬼头蛇看着前面那些一个个脸色阴冷要上来抓人的官差,那双眸子里更是怒了,将鬼头刀往身前一横,道:“这马,统统都给你,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说着便将马缰绳往王五的方向一拽,马匹似乎被这刀剑吓唬住了,束手束脚地走了两步便又停下来了。

王五一瞧,眉头一挑,面色微怒道:“你他妈知dào

这是谁的马,也不打听打听就敢下手,现在还了,你们以为就没事了么,哼!一群流匪,留你们不得!”

“那你要怎样!”鬼头蛇也怒了,一挥鬼头刀,刀锋直指着王五和面前五步远外的官差。

“哼,抓你们归案!”

鬼头蛇冷冷的笑了,道:“看来是没得谈了,好啊,你们有本事,那——就来抓个试试!”说罢,在这一瞬之间,猛然抬腿照着方才那匹马的屁股上就是一脚,紧接着便是一声急促的马嘶,那受惊的大马,顿时散开四个铁蹄慌不择路地朝着王五等人撞来。

王五一瞧这马冲了过来,赶紧闪身让过,可是,此刻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差役看见一团黑影直冲而来,等他再反应已躲闪不及,立kè

啊的一声吃痛被那短毛畜生撞得摔出一仗开外。就在这一刹那的闪躲之间,鬼头蛇抓住机会,立kè

一脚踩上另一匹马的脚蹬,大呼一声:“上马!”便拨转马头挥着鬼头刀直往那些从两侧杀过来的差役身上招呼。王五精明眼快,看清了鬼头蛇的去势动机,大喝一声道:“泼贼!吃我一刀!”说罢,立kè

挺着手里的朴刀应了上去。

那边鬼头蛇和王五斗在了一起,一时间难解难分。而此刻的青蛇帮众人二话不说,将手里牵着的缰绳一把都松了,各个都随便捡了一匹就近的马匹找着机会上马。那些相对站位靠里的人,靠着马匹多,阻碍着那些官差一时进不来,还有机会上马,直往外面杀。可是,那些位置靠外的人就显然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官兵已经像是潮水一般地扑了过来,他们不得不挥着刀刃先招架起来。

灵蛇帮外侧的兄弟分不开身,上不得马,索性断了这念头,将手里的刀刃挥舞起来,一招一式都满是杀机暗伏。已经在这边和官差交上了手,凭借着自己不要命气势的优势,将一侧的官兵的攻势瞬时压了下去。而此刻,里面也有五六个兄弟上了马,跟着鬼头蛇朝着两面的官兵杀过去,好给那些没有机会上马的兄弟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可是,此刻这十几个人的四周出了官差还有十余匹马,挡着在这实在碍事,没有速度,马就毫无攻击力,这般下去换了谁了都撑不住。鬼头蛇不晓得别的差役如何,但是,眼下和他交手的这个差役却也不赖,尽管鬼头蛇手里的这一把鬼头刀在马前左右将四下里都用刀影封了个密不透风,可是,眼前的那个差役却一把朴刀在手,神出鬼没地将鬼头蛇的刀风都逼迫在了一个范围里,还时不时地出刀试探鬼头蛇的破绽,虚虚实实之间,转眼两人便已经过了几十个回合。

在这边官差和灵蛇教的人厮杀开,一条街上顿时被打的鸡飞狗跳,混乱不堪,那些出来看好戏的百姓都吓得一个个丢了魂似的,四下里喊叫着早散光了,整个大街突然变得光秃秃的,没有了半个人影。临街的门面,那些个掌柜像是见了鬼一般的,大惊小怪地叫喊着招呼小二们赶紧将门板插上去。而那些个胆子大的好事之徒也并非没有,欢天喜地不知怀着何种心态,冲上临街的二楼去,大大地打开了窗户来,指点着下面像是过节看热闹似的,静静悄悄偷着乐。此刻的整个大街上都顿时安静下来,满是人喊马嘶,刀剑击挡之声。

王五一面应付着差役声东击西、毫无规律可循的进攻,一面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弟兄,见大多数人已经上马,为了保留实力,避免当下这般不必要的消耗,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kè

挥舞着手里的鬼头刀,大喝一声道:“杀出去!”

“杀!”灵蛇教的众人一起发一声喊,便跟在鬼头蛇的身后,朝着外面杀出去。

灵蛇教的众人双腿一夹马肚,那些官马便立kè

撒开四蹄飞奔起来.官兵阻拦不住,仍由那些人冲杀了出去,那些个厉害的官差也为抵挡这马匹的冲劲下的刀锋,而被带倒在地。王五这人反应也不慢,一拽缰绳,便飞身上马,这一套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般便拍马持刀追了上去,那朴刀一戳,立kè

将一个没有注意到的灵蛇教人刺透了后背杀下马来。

像王五这般反应过来的也有几个,虽然动作没有王五那般迅疾,但是,却也没有落在后头,一个个拽了马便快马加鞭紧追杀过去。而剩下的官差则将那三个徒步来不及上马而落了单的灵蛇教人团团围住,五六个差役也杀的性起,挥起朴刀来,连番砍杀。那些个灵蛇教人终究是双手难抵四掌,虽然顽抗到底可是最后的时候,还是,在血肉横飞之间被官差乱刀砍死。

这一幕幕残忍血腥的画面落在那些好事之徒的眼里,一个个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缩手微微将嘴虚掩上。

这边的事情办妥了,那些官差便也将当地的官马收束回来,跨到马上,也沿着街面追了下去。

而此刻那些骑马狂奔而逃的灵蛇教众人此刻沿着街面奔出老远,越往下走,这街面上的人就越多。这一骠人突然这么狂奔过来,惊得满街哗然,一路狼藉。可就这么还没逃出多远,便已经到了一个十字街口。而此刻,在这街口已经有三个汉子等候多时了,自从他们将那些官马送至顺财客栈前头的时候便离开开始,到现在,他们就一直在此刻耐心地等着鬼头蛇的出现。果然不出所料,这灵蛇教的人虽然知dào

这里面蹊跷,但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每走的每一步都已经被人家算计死了,一切都落在了人家的掌控之中,不管怎么拼命只会落得自己愈发狼狈。

此刻的鬼头蛇也依旧没有觉察的到危险的所在,就在他还来不分辨方向,往那边继xù

逃路时候,却不知怎的哪里突然绷起一条麻绳,顿时间,将冲到这里还来不及撒住速度的官马猛然绊住,骑在其上的鬼头蛇众人顿时身子重心前移,随着马失前蹄,一起滚落下来,戳在坚硬的青石板路面上,一个个跌了个鼻青脸肿,腰酸背痛。

可是就在跟在后面的灵蛇教众人看着前面栽了跟头,知dào

有人伏击,可是刚刚勒住官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在左右的黑暗中突然间伸出几只长杆,只那么蜻蜓点水的几下,便瞬时间将那几个也戳下马去。

灵蛇教刚刚在这街口吃了大亏,还没来的及站起身来再跑,紧跟着追杀在后面的官差就赶了上来,而此刻那些方才一瞬间出手的几个汉子,都一个个脸上挂着得yì

的暗笑,悄无声息间又很快消失在了黑暗里,仿佛在这里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而那些灵蛇教众人哪里管得了这些,一个个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眼看着官兵近在眼前,拿着朴刀已经杀气扑面而来,不得已一个个发一声喊,朝着那有着雷霆万钧之势的官兵挥刀格挡起来.

呯啉咣当的一顿刀刃响过,官差借着马的速度将地上的灵蛇教众人冲的一个个支零破碎、狼狈不堪。

官差骑马刚刚冲杀而过,灵蛇教众人刚刚可以缓过口劲来,可是,那王五却一点空闲也不愿留给他们,一勒缰绳,不肯在停留片刻便一个飞身,翻落跃下马来,那追命的朴刀纵身一劈,便将一个刚刚爬起身来的灵蛇教人的臂膀生生剁了下来。

那灵蛇教徒痛的嘶声吼叫,另一只手拽着兵刃朝着王五就杀,虽然满身是血的拼命模样是有三分恐怖之色,但是,终究失了一臂膀已经不再是王五的对手了。王五只是飞起一脚,一记鞭腿,击中那厮的脸颊,顿时,随着一口鲜血而出,整个人也被踹翻出去,合着血水吐出几颗牙齿,脑袋里已经受了重伤,昏昏沉沉,完全已经失了平衡,跌跌撞撞站不起身来,手里的朴刀还没握紧,而那随后杀上来的差役已经一刀痛痛快快地抹红了他的脖子。

而此刻,鬼头蛇看着王五一下马便废了一个兄弟,而沿途又干净利落地杀了一个他的手下,此刻正奔着他来,当下也不敢怠慢,在这生死杀戮之间,太多的生死和命运就是在某一个个的刹那间决定的,为了活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念头,仿佛身体被麻痹了一样,什么样的疼痛都烟消云散了,他握紧了那双被摔的处处见血的手掌,拾起落在不远处的鬼头刀,便一个箭步朝着王五杀了过去,当头就是一记越王开山。

王五见了这刀势来的不缓,当下虽然杀的性起,但是也不敢大意,横起朴刀便硬接下。

只听当的一声响,两人虎口都是震的隐隐作痛。

王五退了两步,撒住脚步,稳了稳身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道:“小子,可以啊。看刀!”说罢,王五便将刀刃一横,朝着鬼头蛇一刀横斩而去。

第三百一十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

鬼头蛇看着王五一刀紧接一刀,大开大合之间又不乏紧凑的节奏,每一刀都带着呼啸的刀锋,从鬼头蛇的身旁掠过,惊得鬼头蛇身上不禁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没想到在这朝廷里的差役,还有两个高手,这也实在是出乎了鬼头蛇的意料,方才他借着马匹居高临下之势,勉强能打个平手,现在这双脚踏地,自己身材又像个树墩,矮了人家一大截,方才从那四条腿的短毛畜生身下摔下地来,不打已经吃了亏。当下这番交起手来,鬼头蛇那就更难受了。

而与鬼头蛇一同摔在地上的那些灵蛇教的汉子们,有几个命背的,在戳下马来的时候,冲劲太大正好落地时在青石板上折断了脖子,当场死了。其余的也就剩下了不到五个汉子,现在也和差役斗在了一处,腾挪跳转之间,厮杀的难舍难分,一个个都是豁了命的死斗。那可是正的在玩命,有的汉子被官差身上剁开数处血口,那鲜血顺着大腿肩头直往出冒,整个人顿时被污血染得惨红,但是,那汉子愣是咬着牙,愈发像是困兽一般,紧紧握着手里的利刃不撒手,疯了一般将自己全都豁了出去,索性没有一招防守,使出十成攻力来,为同行的兄弟们做最后的一点贡献,挥舞着手里的家伙,疯了一般地舍身杀了上去,愣是一个人挡住了两个差役,仿佛像是为此生做着最后的谢幕,他将平生仅学的那点本事都使了出来,他一面杀,一面嘶吼着让鬼头蛇快走。虽然这汉子已经疯魔似的,可是,在意识里还是明明白白的,这条命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这样的顽抗,在差役一刀一刀所增添的伤口下,很快是要撑不住的。

这不要命的汉子在这边豁了自己的性命牵制了两个差役的进攻,其余的三个汉子的受敌的压力就小了不少,一面抵挡一面往鬼头蛇的方向撤。鬼头蛇一面吃力的抵挡着王五源源不断的杀招,一面瞧着自己的兄弟死的为数实在是少的可怜,心里的隐痛暂且不说,就是单单想起如何带着余下的兄弟杀出去,鬼头蛇都心里没有底。

说开来,就这么的一个郓城县,也不是很大,可是,眼下被这些差役追着跑,只怕终究要保住命,那是没戏,不是被差役追上杀了,就是跑的活活累死。在这边实在是到了山穷水尽之地了,鬼头蛇一面接招,一面心里这么稍微一算计,当下除了玩命,实在是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了,也不知dào

飞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要是现在能搭把手,那就好了。真不晓得,那呆子现在身在何处,老子在这里豁了命的死斗,他说不得乔装打扮了,还在那个茶馆摊子上悠哉地喝茶呢。

鬼头蛇想到那呆子,心里不禁又浮现出那有着副高挺鼻梁的汉子,那汉子笑着说在说“赔钱货!本事也就这样吧你!”鬼头蛇想到这里,这心里就恨的牙根痒痒。可是,这心神一分,就必然要吃亏,王五“唰——!”地一刀荡开了鬼头蛇的鬼头刀,紧接着像旋风似的一个转身,便又是一招,刀走偏锋从左右攻杀过来。鬼头蛇一时没照料住,愣是让王五这一刀抹着了臂膀,带出一道滚烫的鲜血来。

“娘的,老子赔钱?哼,现在连命都快搭上了!”鬼头蛇心里暗暗怒骂了一句,便大喝一声道:“走个屁!跟这帮狗娘养的拼了!”说罢,便收束心神,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这一人一刀上。此刻的鬼头蛇打定了主意,断了自己的后路,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想着逃了,眼下这场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这么厮杀拼到最后,说不得“飞哥”那边听到了什么风声,就派人杀过来呢。

鬼头蛇大喝一声便挺着手里的鬼头刀直冲王五杀了过去,而那三个手下灵蛇教的汉子一听,便也没了逃命的念头,眼下这交手很紧的状况,别说不想跑,就是想跑也没得跑。于是,便也各自愈发豁了命的和差役斗了起来。

这般斗着不出几十招,差役那边出了王五以外,其余的那四五个差役就顶不住了,他们在衙门里虽然功夫不错,但是毕竟没有灵蛇教的这帮子人凶恶,相比起来,灵蛇教天天刀头tian血的日子给了他们更多的杀气和死斗的经验,天天将脑袋別在裤腰带上,什么时候都没哟估计过死后的担忧,而相比之下,差役在这点上就没法比拟了,自己不但拖家带口,上老下小的,自己实在是死不起,而衙门里也没有那么多地方动刀动枪的。即便是这次被府衙派下来,也不过是说保护祝福大人,帮zhù

地方稳定一下民心,需yào

的时候维持下地方秩序,可是,这厮杀的事可是来了才撞见的,心里准bèi

没有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当下这顾虑一多了,差役这厮杀的势头就被灵蛇教玩命般的杀气压抑住了。

差役心里顾忌生死,看着那些灵蛇教人一个个被逼急了杀的眼红,方才穷追猛打的斗志顿时削弱了三分,畏手畏脚,原来的功夫就发挥不出,很快就有差役被灵蛇教的汉子一刀将手里的朴刀在格挡间震飞,紧接着便是一记肥腿踹中小腹,还不等那差役痛的叫住声来,那灵蛇教的汉子已经朴刀一挥,从前心刺穿直透后背。

这差役一死,可是壮大了灵蛇教的势气,不但心里像是看到了希望似的,就连受敌面都小了。灵蛇教很快就尝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甜头,当下便杀的更痛快了。

鬼头蛇觉得胜算大了,手里的鬼头刀就愈发使的虎虎生风起来,两个膀子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慢慢的都是力qì

,没有半点疲倦,也完全就顾不得疲倦。那一道道绷紧的肌肉,将鬼头蛇显得愈发像是一个树墩子似的。

鬼头蛇飞起一刀在半空将王五的一刀接了下来,这霸气的力道,震的王五虎口隐隐作痛,身子不禁向后晃了一晃这才刹住身子。而此刻,鬼头蛇利用着短暂的一息,并没有更进一步去追杀王五。现在这鬼头蛇杀的渐入佳境,无意间已经进入了自己杀戮的最好状态,他晓得追上一步去,王五也一样挡的下来。于是,鬼头蛇心里精了一把,余光一扫之间,便横跨一步,出乎意料地闪身在了一个差役身后,手里的鬼头刀顺势这么一送,一颗人头连带着一腔滚烫的热血便喷涌而出。

这一招偷袭得逞,让自己手下的一个汉子松了一口气,两人对望一眼,心念一点便通。两条明晃晃地映着惨白月色的利刃纵向一摆,便顺着王五的方向一左一右飞步便杀了过来。

王五眼看着自己的手下倒了一个又一个,当下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而这以一敌二,以前并非是没有,只是眼下自己的差役人已经剩下两三个了,即便自己在这里抵挡的住,那边的差役也成了他心里最大的担心。正所谓“穷寇勿追”说的只怕就是这样的一个道理,眼下的这些流寇显然就是被逼急了,豁出去来和差役们玩命,这个样子不要命的打法,一路打过来,谁也受不了。要是,这没过多久便已经死了两个,王五看着自己的手下被挫了锐气,而那帮子流匪却越打越起兴。要是这般下去,剩下的差役也抵挡不住,那就会越来越多的流匪腾出手来合力来围攻他自己。

王五晓得这样的一个对自己不利的局面,不禁多留了一个心眼,一面勉强地照料着自己面前的这两个劲敌,一面在腾挪厮斗之间直往那边的差役靠拢过去。而那边的差役也越往下杀越心虚,都到现在这个份,已经对一个官差而言实在是到了短板的地方,耐力跟不上来,就是再好的刀法现在要是强弩之末。

方才是追着这帮子流寇杀,现在却又被人家将局面扳了回来,是被人家追着杀,眼下这可好,不但丢尽了官府的脸,就是自己的命想保住那都是个问题。

王五现在也不敢再奢望将这伙人快刀乱麻地斩于当下,更没有什么将之抓捕归案的念头,瞧着现在这光景,王五可是打起了退堂鼓,这抓住了贼是公家的,可是,要是保不住命,自己可是啥都没了。王五心里这么想着,脚下也就一点一点地往后退了。那些个差役余光瞧见了王五的动作,心想连王五这硬汉都顶不住了,那他们自己还打得个什么劲啊,拍马走人这可是他们巴不得的事。话说道这里,便立kè

打起全部精神来招架着这些流匪拼尽全力的进攻。

鬼头蛇这边杀的虽然痛快,可是,那边官差的痛苦他却也感觉到,他们三分进攻七分防守的心思,已经让鬼头蛇察觉出了这帮差役已经有了退意,当下不由地心里暗暗舒了口气,看来这下,这条命是勉强保住了。

就在灵蛇教这样成功逆袭的时候,在黝黑的洒满惨白月色的青石板大道上突然隐约间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光听着这声响,就晓得来的人少不多,可是来势却迅疾的很。鬼头蛇将手里的鬼头刀使得鬼没神出,脚下的步法也越发大胆起来,三步两步地直逼着王五,没有一丝的懈怠。他耳根灵敏地听到了那些人马的来势便是来自郓城县的城北,那地方岂不是正是“飞哥”所在的方向。

一定是了……鬼头蛇心里想着。顺财客栈和福来客栈只不过是隔着两条街,这边出了事,那边一定能听得到些风声的。那个可恶的“呆子”绿皮蛇,一定是他又发了呆,这般疏忽了老子的命,还好老子命硬,等得到“飞哥”差人来救,不然,那可就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等一会儿收拾了这伙“狗腿”,见着绿皮蛇,他玩忽职守,定要抽他几个大耳剐子,敢拿爷爷的命来开玩笑。

鬼头蛇一面想着,心里就愈发杀的凶狠。

可是过不得片刻,那一阵马蹄声便嘎达嘎达地风驰电掣而来。

“泼贼!看刀!啊——!”这一声怒吼过后,便是狂风一般地几匹快马冲过了街道,紧接着便是一声声的惨叫。

就在这一霎之间,就连王五都被这几匹快马钩起来的飙风扯的衣襟翩飞,整个人都吓的全身发酥。可是,等他在下一瞬间回过了神来,再四下里一瞧,之间眨眼之前还在面前挥刀杀的密不透风的两个流匪,此刻已经被冲撞地飞出了仗外,同样的还有其余的那几个悍匪。地上留了一条长长的血迹,一直延伸到两仗开外的一处墙边。在那里,一个悍匪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脑袋连头带帽,一同被马上那人一刀下去给削掉了一半。

而其余的那几个悍匪口涌鲜血,不是脑袋歪在一边已经有的出气没有进气,离死不远,要么就是四肢抽搐着怎么都哆嗦着再也站不起来。

王五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斑驳的猩红在冰冷的月色下显得愈发刺眼,他有些不敢相信,可是,这终究便是事实。就在王五愣神的空儿,方才那驰马而过的几骑又掉头奔了回来,到了近前,一勒马缰,便翻身下马。王五这才将这几个人瞧了个明白,原来是自己手下的差役,方才在顺财客栈门口拽了马后来想追上来,可是,不知怎的就跟丢了,后来听着有厮杀,这才追了过来,没想到还赶了个雪中送炭。

两拨差役和兵一处,王五长长的舒了口气,将朴刀倒背在手臂后头,迈开步子便带着这伙差役去看那些个流匪的死活。瞧着这摸样,大都活不成了,没有断气的,差役便补上一刀,也算是为人临终做了件“好事”。

但是,王五走到方才一直交手的绿皮蛇的身边时,看着方才还勇猛无比的汉子此刻浑身是血地躺在了血泊里,一动不动,那双死不瞑目的眸子,直直地瞪着天上的那轮月亮,而手里却依旧还紧紧握着他那把染满血腥的鬼头刀。

王五心里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这么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沉沉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走吧!”说罢便转身而去。

可是,就在这时,鬼头蛇那死不瞑目的眸子机灵一动,狠狠憋了最后一口气,一瞬间爆fā

了全身所有残余的力qì

,手里的那把鬼头刀便嗖地一声飞执而出,在空中划过一个个圆弧,带着一道寒气,正正地刺透了王五的后心。

一阵冲天的撕裂之痛带着一口滚滚热血冲口中一喷而出,接着两眼一黑便顺势向前跌落下去。左右差役万万没有料到,在这偃旗息鼓的尾声上,会出这样不近人情的意wài

。就近的两个差役赶紧扶着,此刻的王五已经口中涌血说不出话来了,那双眸子一抖一抖地,渐渐动也不动,脖子一歪彻底死了。

其余的官差瞧见,一个箭步抢上前来,挥起朴刀便朝着鬼头蛇身上疯了似的砍落下来。

鬼头蛇瞧见王五死了,脸上挂上了一丝笑意,带着许些不甘紧咬牙关闭上了眼睛。而不过片刻,鬼头蛇的身子就被这些泄愤的差役砍了个七零八落,那些差役折磨犯人自有一套,避过了致命要害不动,其余四肢下体都被像排骨似的剁了个体无完肤。可是,自乱刀砍死,那鬼头蛇咬着牙愣是一声没有啃……

因为他知dào

,自打他进了灵蛇教他就晓得,干这行的,迟早有这么一天——人要活就要活的硬气,起码要对得起那一撇一捺!

第三百一十一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玖)

【福来客栈】裴含风在起初听到后院纷乱的吵闹声之后,就悄悄来到了窗户口,稍稍打开了一道缝隙,眯着眼眸往外头一瞧。只见后院的马槽被官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光是听着官差吼叫着,心里约莫是有人偷了差役的马,但是,站在这个角度却瞧不能到那被官差围住的人。

只是,正当裴含风在心里暗暗担心,希望风波就此过去,千万别和自己人扯上什么牵连的时候,官差那边就又纷乱地跑到了客舍下头,显然是方才没有围住那偷马之人。

裴含风听着楼下有官兵的叫喊声,心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揪心,毕竟自己的人马在这里安置的最多。军师老莫和他贴身的两个手下就在楼下,而绿皮蛇的人马又散落在外面打探消息,即便是在这里出个什么意wài

,里的最近的也就是福来客栈前面馆子里的两个防风的兄弟,还有对面街上乔装打扮买大饼的兄弟。

裴含风抿了抿嘴唇,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详预感从心底里头幽幽地飘上心头来。就在裴含风心里担心的时候,突然从楼下楼上同时响起了粗暴剧烈的踹门之声,紧接着便是官兵吼叫着搜房的声响。裴含风有点着急,他晓得了,一定是那偷了官差马匹的人现在溜进了客舍来,官府的人这才要一间间地搜捕。裴含风想着老莫在楼下的房间里住,他倒是也不太担心,老莫这个人向来是他的智囊,在这要命关头,必然不会乱了阵脚,但是,怕就怕老莫手下的那两个孩子,年轻气盛,仗着自己功夫不差,只怕霸气外露要让官府的人瞧出什么猫腻来,这两孩子,双剑合璧确实也有那么两把刷子,可是,他们的人生比起其他闯江湖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顺利了,没有什么挫折,实在不是个好事。

就在裴含风一面担心着那两个孩子,一面自己站在房间里四下里瞧着,想在官差进来的时候,不要在房间里留下什么“惹人眼”的痕迹的时候,突然楼下响起了激烈的争吵之声,裴含风心里咯噔一下,听那声音,不是那双剑中的雄剑,那又能是谁。裴含风心里一紧,便又听得双剑中的雌剑尖声厉叫着什么别碰我。裴含风最怕什么,可是偏偏还会遇上了什么,就在他急着正要开门而出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自己的房门便被人一脚,两个差役夺门而入。

裴含风久经江湖,这样强盗般粗暴的行径让他实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熟悉得连他的身体都不经大脑就条件反射地闪动起来,那结实的右臂一扯被踹开的房门往回一拽,紧接着便是在门板上加了一脚。这一脚下去,又是一声轰然巨响,愣是将两个差役还没有来得及喊出“官府搜查!”这四个字,就被突然又磕回来的门板打得鼻青脸肿,俩个差役一下子没经受住,一同被撞倒在过道上。那差役被撞得头有点发晕,吐了一口嘴里和着的血水,和那个一骨溜从当地灰眉土脸的爬了起来,张口就大喊:“贼人在此!贼人在此!”

院里的差役一听,都朝着楼上望去,除了那边和两个青年争斗的三四个官差以外,其余的差役立kè

在诸福的喝令下奔上了楼去。

而此刻,站在门背后的裴含风这才回过神来,知dào

自己这一下可是闯了祸了,本来说久经江湖的人了,这临危不该慌张,可是,眼下的裴含风可是有点慌了神,原来一个敢作敢为的一个人,顿时变得不知所措。愣在当下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一双眸子像是一瞬间年老了八十岁,变得迟暮起来,盯着那扇门上自己的脚印,有些没了主意。

他现在晓得自己来此的使命,知dào

自己来这里为的什么。机关算尽才在这郓城县扎稳了脚,好不容易能敖到今日,眼看着生辰纲就要起运了,眼看着做大事的时候到了,可是,偏偏遇上这样一件事。他现在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来这里,是为灵蛇教做一步后手,为的就是以防万一,老家那边的兄弟们现在还没动手,自己这边就损兵折将,那还如何对得起大伙的重托,亏江湖上还说他“飞哥”动作麻利,做事却不失稳重。现在可好,全砸了。他所带着的这一舵兄弟们,来了这郓城县,眼下的该做的准bèi

都在这一个月里头准bèi

的差不多了,眼下就是保存实力,藏得深深的,等到该爆fā

的时候爆fā

出来便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是……眼下也没有可是了。

“轰隆——!”又是一脚,那扇门终究是经不住了,没有转开而是整个就在这一声巨响之下轰然倒地,带起灰黄的一层灰土来。

紧接着就是一个汉子闪身跃了进来,二话不说,便抄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刃便往裴含风的脖子上架。那凶残的模样,让裴含风不由地想起来自己的小时候在山间上遇上的那只饿狼,也是这样的一副模样,那双闪亮泛白的眸子,紧紧地锁住了他的脖颈,便撒开四蹄张牙舞爪地朝着他的方向扑过来。那样的一张血盆大口中,有一派差互的尖牙利齿,在那日的光彩下闪动着瘆人的寒光,就像是眼下这差役那寒气逼人的刀刃一般。裴含风记得那时候他吓坏了,拼命往后躲闪着却后仰倒在了地上。可是就在那饿狼扑到他面前的时候,突然一支箭羽嗖地一声刺穿了饿狼的头颅,从那突出的狼吻中射入,从狼的脑后射了出去,接着便飞驰过来了一人一骑。是那人救了年幼的裴含风,也是那人传授了裴含风功夫,最后带他走上了这样的一条路。

裴含风记得他师父在世时说过这样一句话:前怕狼后怕虎,是混不出头的,人要活得硬气,更得有点血性!

裴含风在这一霎间将这话记了起来,自己不能就这束手就擒,将一舵兄弟带到了这里,自己要是第一个死了,那剩下的人群龙无首,谁也压不住谁,那还不乱了套。

人要活得硬气,更得有点血性!

这句话再一次从裴含风的心里闪过,这一刻,裴含风的眸子突然收紧,爆出一束摄人心魂的精光,紧接着还不等差役那刀架到他的脖颈上,裴含风就后发而先至,左臂开弓准准打在了那差役握刀之手的脉搏上,一招便将那差役的朴刀打脱了手。那差役哼还没哼一声,裴含风一招使过又紧接一招,抬腿就照着那差役的侧脸就是一记鞭腿。

这两招是他师父所传授他的最简单不过的招式了,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招式,被裴含风却使得很是得心应手。当初裴含风的师父就没有看错他,裴含风的招式由简入繁,在江湖上步入一种浮夸的招式花哨追求的俗气风尚的时候,裴含风却一转常态愣是领悟了师父所传本事的精华,反其道而行之,渐渐地由繁入简.也有人曾跟着他学他的套路,可是,终究是没有他使出来那么威猛,谁也说不上为什么,最后只得归功于裴含风拳脚的迅疾,后来这青州地面上的江湖上便有了“飞哥”的名号。

此刻,裴含风依旧走的是他的简练套路,可是,就是这样简单的两招,在那从官兵手里飞撤的朴刀还没落地,裴含风就将那差役简简单单收拾打发出了自己的房间。

那差役吃不住裴含风这一脚,被踢的脑袋里嗡嗡直响,而身子也不知觉间被踹地横飞出去。摔在过道的栏杆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而这时候,才吐了一口血水痛嚎出来。

这差役刚被踹出去,后面的差役就已经跟了上来,一个身子黝黑的健壮差役有人被踹了出来,唰地一声将腰间的朴刀抽了出来,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二话不说挥刀就是一个刀横削,意在扫开前面的阻碍,方便他下一步落脚,进而再定神强攻。

可是,那裴含风却并没有被他这凌冽的刀锋所吓退,他只是顺着那刀锋的去势向后下了七分的腰身,双手撑住了地面,顺势就是一记飞脚,由下而上,看似逆行,力道却猛,一脚踢中了那厮的下巴,那差役万万没有想到会有如此一招,哪里防范的住,愣是自己咬掉了自己的一点舌尖,顿时弄得满嘴是血,顺着嘴角涌了下来。这其实都不算什么,可是,那差役万万不服,就这么一招就让自己落了败。他横送一刀落空了,忍着口中“难言”的剧痛,将走到尽头的刀锋顺势打了一个刀花收回到身前,瞧着面前的那汉子又接了一个后空翻,此刻刚刚落在地上,这着地重心方落,这一息已经用尽,不及腾挪,正是个好机会。

那差役瞅准了时机将刀锋往裴含风的脖颈上一刀斜劈落下,嗖地这一刀,带起了一股刀风,将旁边方桌上放着的纸张都不禁扇**飞一旁。而裴含风照样是来者不拒,眼看着刀锋临头,他却往前一扑,就地一个翻滚,不退反进,贴着那差役的身子便站了起来顺势一招“地涌天泉”愣是照着那肿大充血的下巴又是一拳,打得那差役噔噔噔直往后退了三步才后背撞在墙面上稳住了身子。

裴含风还想跟进一步继xù

打,可是,此刻又有两个差役趁机抢了进来,一左一右朝着裴含风挥着朴刀杀过来,看那样子是有了前车之鉴,这两个差役没有丝毫的大意,拼尽了全力这下可是真的来要他的命的。裴含风的眼中顿时凶光毕露,突然身子一闪,在腾挪之间已经闪过了左路劈来的一刀,并且一步踏上,照着那差役的门面上就是一记重拳。打得那差役鼻子歪在一边,鲜血喷射而出,华丽丽的沿着他摔道的势头划出了一抹猩红的弧线。

裴含风这边一招打翻了一个差役,那边就持刀的差役借着机会朝着裴含风的侧身攻来,裴含风这边一拳挥过,脚下却也不闲着,登时勾起地上的一把椅子来,恰好与那挥落的刀锋磕撞在一处,入木三分。而就在这一迟一钝之下,裴含风又曲腿朝着那差役的肋骨上踹来,一记连环腿,一口气之下毫不拖泥带水,左右开弓连环提出留脚,这六脚分别落在那差役的左右肋骨上,将那差役愣是伤到了内脏,口涌鲜血也栽倒在了地上。

就在裴含风一不做二不休,打算上前补上一脚踹断地上那些差役的脖颈时,突然一个圆凳凭空飞来,裴含风连忙抬手一挡,刺啦一声,椅子应声破开了两条腿。裴含风在这一瞬间回头一望,门口不知何时闪出一人,这汉子人高马大的,像个角色。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诸福大人手下的刘三,在府衙里也是颇有些本事的人。那拳脚在府衙里尤其厉害,是出了命的好,这番跟着诸福大人下来,虽然是托着协同办案的命,只不过是知府有意要提拔他,这般只是叫他来走一趟,诸福破了案,那他也就是功臣了,到时候,什么都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当的了。而眼下,这刘三也知dào

知府的一片好心,但是吃白食却不是他所中意的,当下出了这事,正是一个立功的机会,所以带着三分立功心思,七分炫耀拳脚的意图,刘三终于安奈不住也出了手。

刘三也懒得去拔刀,方才他在外面句瞄见了里头那汉子赤手空拳将自己的人打得几乎是毫无还手之力,自己要是抽刀杀进去,即便赢了也不光彩,于是,当下便踢了一把圆椅,来了一个先声夺人,在裴含风一遮挡的时候,刘三便借着机会抡起两个拳头朝着裴含风打了过去。

刘三这套拳,虽然没有什么名字,但却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自己牛气地号称本家拳。套路极多,大多都是左右开弓,实实虚虚,远远近近都在这两个拳头里头,在府衙里可是也打出了不少的名堂。

第三百一十二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拾)

刘三大喝一声,犹如猛虎过岗,裴含风心里听着这一声暴喝的底气很是雄厚,知dào

这来者不善,功夫只怕了得。裴含风不敢大意,在那一招格挡之下将圆凳劈地四分五裂之后,裴含风的耳朵又敏锐地觉察到了那来人脚下的步法,裴含风不必去瞧也晓得,那来人走的是中路,而那脚步每一步都是脚尖先落地,重心在身前,由此势必取的是裴含风自己的上盘。

果然,在那把碎圆凳的粉末还未落尽的时候,刘三便已经一踏三步去了中路的捷径,右拳如矛左拳似盾,只朝着裴含风的门面打了过去。

裴含风瞧着那拳头来的劲头,身子顺着反方向一闪躲,左手曲臂出拳至自己胸前三寸,紧接着便在那刘三拳头来时,顺着刘三拳腕处用了一个粘字诀,在刘三的脉搏上狠狠这么一磕,往外面一带,便将那刘三这一拳的威力化解的无影无踪。裴含风这左拳化了刘三的攻势,右拳便不敢散漫半分,行云流水般地朝着刘三的喉头便是一记冲拳。

别看刘三方才这一拳打得大开大合,像是个典型的粗人,很多人都是折在了这个上面,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刘三这是粗中有细。在他的那套本家拳里头,左拳和右拳的职责分的很清明,交叉互换的更是勤快。一攻一守,每一招都连有后招。

当下这裴含风的一记冲拳过来,刘三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因为他的左手早已侯之多时了,立kè

左手迎着裴含风的拳头便包了上去。裴含风也没有看清楚是怎么的个一回事,只觉得刘三的那手在眼前打了一个缭乱眼花的拳花,紧接着便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劲力包裹了裴含风的拳头,让裴含风这一拳打过去,仿佛像是陷进了棉花堆里,混沌而虚无。裴含风觉察有异,立kè

想顿住去势时,可是,一切都似乎已经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简单。刘三这一引一带,立kè

脚下磕着裴含风的下盘一绊,裴含风这身子便顿时重心全失,由那刘三出奇的力道拉引着冲着门外甩了过去。

裴含风知觉耳边一道风声呼啸,自己便已经被刘三脱手甩到了门口,裴含风赶紧当空一调身姿,斜向里肩头落地,紧接着便是在门外的过道里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将那丢掷的势头都在这落地一滚中消解开来。裴含风站起身来,沾的满身是土。

“大哥——!”

楼下的雄刀在院中和差役推搡之时便已经听到了楼上的打斗之声,当下亲眼瞧着裴含风横飞出户,这才当真急了。心里一想,这哪里是什么搜查偷马的流匪,分明就是专门来找灵蛇教的麻烦。雄剑这边内心已经气得暗潮汹涌,胸膛起起伏伏,双拳顿时握紧起来,正要发作,而雌剑也瞧见了大哥被差役打了出来,看样子是落了下风,心里害pà

出了什么大事,于是,在那边双臂猛地一挣脱了扯住他的官差,便唰地一剑抽出鞘来,连带着一剑将那差役的脖子抹出一剑刺眼的猩红,接着便往楼上冲去。

官府的差役一看,这眉眼俏媚的姑娘一出手便弄出了人命,再冲着方才那青年失口的称呼,他们立kè

晓得这伙人和楼上那贼人是一伙的,于是二话也不必多说了,也唰唰唰地抽出朴刀来,朝着那一男一女就几面快刀围杀过去。雄剑一瞧这架势已经是覆水难收,没有什么侥幸,也没有什么可以缓和的了,留下的也只有全力一搏了。雄剑也立kè

抽出剑来,迎着那官差一路连刺过去,剑过之处到处都是虚虚实实的剑影。这一男一女在这差役的乱刀之间仿佛是穿花蝴蝶,来来去去,和那差役打得一时间难舍难分。

裴含风瞧见底下也动起了手,心里一急,大喝道:“飞鸟!”一音落定,也顾不得再多说半句,立kè

挥起双掌接上了刘三紧随其后的再次攻势。两人方才在屋里头都有点施展不开,这下到了二楼的走廊里头,就多多少少有些了空间。转眼间,两人就斗上了七八个回合。

此刻站在一楼客房门口的老莫这时候听见了裴含风所说的“飞鸟”,知dào

当下这情形,别看现在打得平起平坐,毕竟,官府的人多,就这么打下去,一阵车轮战下来,那就非落个下风不可。这一切在裴含风舵下的智囊老莫眼中,那都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的。而方才裴含风紧急中大喝的一声“飞鸟”,也是江湖的黑话,意思就是要人赶紧着去找鬼头蛇带人马来支援。

老莫瞅了瞅当下这伙人厮杀起来,哪里还有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当下便沿着墙根,慢慢地走过了他们厮杀的圈外,走到尽头时,瞧着美人主意,便立kè

朝着前院去了。

他这前脚刚刚踏进这福来客栈的前面来,便遇上了急急慌慌地从外面跑进来的一群人马,两伙人走的都很是着急,立kè

撞在了一起。老莫顿了顿神,这么一瞧,来人不是别人,真是绿皮蛇!此刻的他手里拎着一长一短两把刀,身后带着七八个弟兄,一个个都是面色焦急,虽然衣服穿戴各有不同,这么一瞧老莫就知dào

,一定是方才前厅那个放风的汉子觉察有异告sù

了绿皮蛇,情况紧急之下召集了那些散落在郓城县各处的打探消息的兄弟们回来。虽然那扮作买大饼的兄弟没有来得及将那白围兜从身上解下来,那些个曾经混入衙门里混了一身差役行头的兄弟依旧还是这身行头,那扮作泥瓦匠的汉子身上满是泥污……可是,这乔装打扮成各行各业散落在郓城县各处的人马这么一召集起来,光瞧着手里头这明晃晃的兵刃,就晓得,都是灵蛇教练出来的人。

虽然这么一伙看似“杂七杂八”的人持着刀刃杀气腾腾涌进客栈来,将四下里的客人都唬的惊如寒蝉,但是,老莫这下却可以大大舒一口气了。绿皮蛇一瞧老莫,那双紧蹙的眉头却没有一丝的舒展,只是冲着老莫没有任何的称呼便问道:“大哥什么情况?”

“鬼头蛇呢?赶紧叫他来!”

“鬼头蛇那边也被差役下了手,现在自顾不暇了!”绿皮蛇说的有些不耐烦,心里更是焦急万分,便一把将老莫推倒一边,便立kè

迈着大步朝着后院冲了进去。

这一迈进后院里来,刀剑的金鸣之声就乒呤乓啷,愈发刺耳起来。

绿皮蛇一瞅,之间首先映入眼帘就是当院厮杀地尘土飞扬的众人,在那二楼过道里的灯笼下,一个被损坏的雕栏歪在一边,此刻已经塔拉来下,当空悬着,摇摇欲坠。绿皮蛇看着心里就急了,大喝一声:“给我杀!”

立kè

便在地动山摇的喊杀声中,朝着那伙官差杀了过去。

其实,在老莫刚刚走了的时候,在二楼走廊里死斗的裴含风就收到了刘三和差役的众多围攻,两拳难敌四腿,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奈何不得这些差役,反而,一没照料住,便被刘三飞起一脚将他从楼上踹了下来。这一脚,可当真让裴含风有点伤了元气。裴含风勉勉强强爬起来的时候,刘三已经带着人从楼上追了下来,这可好,又是一阵密不透风的拳脚。

而此刻的诸福大人,一瞧着打的越来越激烈,当下就推了雷横和朱仝上去,道:“你们愣着干嘛,快上啊!”说着看着雷横朱仝无奈地也参合进了混战,这才一个人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地猫进了后院的一个黑漆之处,探头探脑地悄悄起观望着。

差役有了雷横和朱仝,这下子杀起灵蛇教众人来,就愈发来势凶猛了。可是,就在双剑和裴含风三人在这十几个差役的围攻下越来越招架不住,身上也添了一道道的皮肉之伤的时候,这绿皮蛇恰好带着一彪人马冲了进来。

裴含风听得那一声吼,由于被这些官差厮杀的紧,都没得半点空闲去瞧一眼,只是这猛然一听,知dào

是自己人,心里欢喜却不晓得来的是鬼头蛇还是绿皮蛇。但终究这七八个人一杀进来,不但让久陷敌阵里的三个人有了喘息之机,更是翻转了谁围杀谁的局面。

当下也轮到灵蛇教的人出出恶气,这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今年到俺家”,这灵蛇教的兄弟们这么持刀突然杀进来,顿时就砍翻了两个没有反应过来的差役。而这伙“奇装异服”的人,特别是里面还有穿差役行头的人,这着实就连雷横和朱仝都看的有些发愣,更别说那些从府衙里头调来的人了。要不是裴含风一招接一招地就认准了刘三,一拳一脚地直往上招呼,只怕,刘三都要看着这帮“刁民”发愣。

可是,说来说去,终究是苦了那帮子从府衙调下来的差役,绿皮蛇这伙人一杀进来,就像是狼入鸡舍,更像是洪水冲进了玉米地,那才叫个所向披靡,在这后院里头,立kè

将差役在一股股的杀生浩荡的洪流里杀的七零八落,首位难顾。

就在裴含风看着形势一片大好,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快感刚刚袭上心头的时候,方才那黑衣蒙面之人已经又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屋顶,手里扣着一小布袋鹌鹑蛋大小的尖锐石子。

此刻的裴含风哪里知dào

这个,只是晓得一决雌雄的时候到了,索性将这官差一并杀了反倒除了后害。同样,那些灵蛇教的兄弟们也看到这些差役先前就打得疲了,此番人数又不占优势,被他们灭口那是迟早的事,于是,便挥着兵刃,围杀起了官差。

可是,事情却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这般简单,就在一个灵蛇教的汉子觑准了一个差役的破绽,方要一刀了结了这差役的性命时,这一刀下去,却只听砰的一声,紧接着手里的刀刃就凭空落地,而他顺着剧痛往手上一瞧,只见自己持刀的右手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他心生怀疑,还不等他四处搜寻那偷袭之人,就被差役乘机一刀从侧胖砍去了他的半颗脑袋。

而与此同时,这样的悲剧同样在另一个灵蛇教教徒的身上上演,就在他正和差役厮杀到了要紧的关头,突然飞来横祸,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准准地刺破了他的眼球,在爆出一捧鲜血之后,便深及入脑,双手一捂那眼,痛苦地嘶叫着便被差役也一刀封喉。

在两个绿林汉子倒地身亡之后,差役的压力也就缓解不少,可是,差役终究还不是那些江湖流匪的对手。差役在这一顿杀戮下来,已经大都挂了彩,就连诸福最得力的刘三都在大腿上挨了一刀,这一刀可是令他的威猛大打折扣,手里的朴刀愈发凌冽地朝着裴含风杀了过去。这差役里头,也只有雷横和朱仝打的不甚狼狈,两人时分时合,杀的倒也有滋有味。

而那些灵蛇教的人也好受不到哪儿去,一个接一个的兄弟就被那莫名其妙的石子打的伤亡不少,仅仅这一盏茶不到的功夫便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三四个,虽然是飞来横祸,可是,在这徒有月色的环境下,众人都在厮杀,哪里能够照料的那么仔细,权当是那些差役杀的,而那些逮着便宜的人,也稀里糊涂,只道是自己“武功高强”,整个院里就没人知晓那黑衣之人的存zài

,唯独那受害之人晓得,却也已经成了刀下鬼,就是想说,却也再张不开嘴了。

方才豪言壮语喊着“给我杀!”的绿皮蛇,真不晓得祖上欠了什么债,还是祖坟的风水出了毛病,这运气也忒不好了点,刚刚挥刀进来,和谁杀上不好,偏偏就与雷横这厮在混战中撞上。这就正应了那句话,"生来命苦"。他起初瞧见雷横出刀不甚利索,还以为这官差的本事不济,却不知dào

此刻的雷横朱仝那完全就是为的应付,他们出场为什么,别人不晓得、诸福大人不晓得,但是他们心里却门清,说白了就是“友情客串跑龙套”,这戏还没演完,“剧情需yào

”,就完全还没到该出全力去厮杀的时候。可是,绿皮蛇这久经江湖人却没看出来,这一上来就和雷横杀在一起,可是,这杀着杀着,这感觉就有点不太一样了。本想着就凭他的本事,好歹在这十几招上就要取这差役的性命,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都斗到几十招上了,别说杀的那差役狼狈不堪,就是半点逼退地迹象都没有。

绿皮蛇又听着旁边有兄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这一来,他就心里有点渐渐的怕了,以为今天是遇上了鬼,灵蛇教面对的差役都是功夫了得之人。而就因为绿皮蛇多了一分警惕,这下手就多了一分变化和刁毒,可是,不管他怎么变化,如何杀机算尽,可终究是自己强一分,对手就强一分。直到最后绿皮蛇连自己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了,却也愣是没有杀退面前这块头挺大的这官差。

反而,雷横被绿皮蛇这咄咄逼人的攻势惹的急了,一时恼怒,索性也全力相搏,出不的三招,就一刀将那绿皮蛇持刀的右臂像是要砍了下锅似的,一剁就是三截,接着再横着补上那么一刀,立kè

就结果了他的性命。

第三百一十三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拾壹)

绿皮蛇被雷横一刀剁得血肉横飞,顺着雷横那快不见刃的刀势原地旋了三圈最后失重瘫死在地上。

裴含风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手下的两员猛将就这么刚上手还没出多久,便折损了一员,而另一个还依旧没了去向。裴含风心里有些急躁了,可是,面前的这个差役却一刀一刀纠缠的很是紧凑,让他腾不出半点空闲来再顾及别的。裴含风一时急了,连连打出三记杀招,朝着雄剑那边厮杀的方向喊道:“别恋战,杀出去!”

而此刻的雌雄双剑正和朱仝斗在一处,三个人厮杀的难解难分。雄剑方才也注意到了绿皮蛇已经战死,但是,就是以绿皮蛇的本事,不但这人精干利落,灵活多变,就是那身功夫也是使得神出鬼没,俊俏的很。曾经在灵蛇教最苦难的时候,为了银子,绿皮蛇曾经带着几个兄弟,冒死半路打劫了人家福威镖局的银车.那一战,在青州地界上可是顶顶有名的很。因为绿皮蛇打着的是裴含风的旗号,江湖上大多以为是裴含风出的手,但是,实jì

上出生入死却是绿皮蛇。那一日他就带着七个手下的汉子就半路上了上去,潜伏在树林里头,等那镖车过来,就杀了出来,就绿皮蛇的在一身本事合着他全身是胆的英勇,让他在那一战中身中十多处重伤,但是却杀了二十多个押车的镖师,里头都包含着福威镖局顶顶有名的李源潮。由此可以看出绿皮蛇的本事实在也不是什么江湖上打旗叫嚷的小辈,也为此在灵蛇教内一度很是有了些名头,就此也成为了裴含风走到何处都跟随而至的左膀右臂。

可就是这么一个颇有威名的汉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惨死在了差役的朴刀之下。那这么一对比下来,那差役的本事该有多了得呢。这个问题,雄剑在心里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了,何况眼前的这个汉子也是一样难敌,要不是有雌剑与他双剑合璧,杀的时分时合,那他一个人真当是杀的很是吃力,能不能抵挡的住,那真是要打上一个问号。

眼看着绿皮蛇方才带来的兄弟在厮杀中越来越少了,一个接一个地倒下,这样的势头实在是不详。说实话,他们在青州的地面上,不但和差役交过手,就是在那里的守城士兵都照样敢上去厮杀,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来到了这郓城县的官府里头竟然藏龙卧虎,有这么难缠的高手。

“鬼头蛇在哪?!他娘的,怎地还不来!”雄剑年轻气盛,平日里直来直去,最不爱江湖黑话那套玩意儿,当下杀的鱼死网破之极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就这么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绿皮蛇已经死了,没法回答这个问题,跟随他来的一个汉子自然而然地接过了这个问题,一面吃力地抵挡着官差咄咄逼人的攻势,一面喊道:“那边也着了难,自身难保了!”

这个话一说出来,裴含风心里便突然咯噔一下,像是刮进了一股寒风,让他的心底里结上了一层厚实的坚冰。指望鬼头蛇来救,那是真的没有指望了,眼下只有就此杀出去,纠集人马再做打算了。

于是,裴含风再次大喝一声道:“随我杀出去!”

灵蛇教众人一听,在这山穷水尽之时估计这杀出去逃命是最好听的一句话了。于是,方才被差役杀的狼狈不堪的灵蛇教众人为此精神一震,为了活命,这一个最原始也是最渴求的愿望,无形中在这惨烈的厮杀中激发出了难以言语形容的斗志,大家都像是豁了出去似的,奋力挥舞起了手里染满鲜血的刀刃,众志成城地将大家的攻击面朝着客栈的前院的方向而去,一时间,这样齐心协力的杀戮让官差有点一时间无从适应。像是护堤大坝突然遭遇到了巨大海Lang的奋力一击一般,原来口袋般的包围圈顿时被冲出了一个大口子,原来在封锁去路上厮杀的两个差役瞬时间像是被山洪冲散的浮萍,被这一伙洪水猛兽地的灵蛇教众人冲的凌乱不堪。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要紧的时候,眼看着灵蛇教的众人顺着这样的一个缺口齐力拼死便可以杀的出去的时候,突然,那第一个冲出缺口的灵蛇教众人正想挥着刀刃朝着那两边打算收口的差役杀了过去,这般像是撕开血肉模糊的伤口似的,可以让后面的兄弟更无阻碍地逃出来,可是,就在这样的一个时候,突然那汉子刚刚将刀刃挥舞起来,就闷哼一声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被围杀上来的差役踩在了脚下。

就在这时候,裴含风还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边的传来双剑中雄剑的一声惨呼,之间雄剑不知何时已经丢了手中的长剑,一个差役的朴刀从后背戳入,直透前胸,那滚烫的血液顺着刀刃流淌下来,染红了他一向爱惜的那洁白衣衫,雄剑的一支手死死地握住了那把朴刀染血的刀刃,不然这把朴刀从身子中拔出去,锋利的刀锋在他纤细的手指间划出了深深的创口,一片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肉。

就在这时候,裴含风心里一急也顾不得自己安危,舍身朝着刘三虚晃了一刀,便立kè

几个腾挪朝着雄剑的方向掠了过去,损兵折将的裴含风此刻的心里犹如揉进了千刀万剑,将他多少年来的心血都绞杀寸断。绿皮蛇已经成了差役的刀下鬼,而鬼头蛇也生死未卜,眼下厉害的角色也只有雌雄双剑了,可是,却偏偏其中最英勇的雄剑却遭此横祸。裴含风一时间怒火中烧,有种说不出的暴怒沿着他身体中的血脉,悄无声息之间遍布全身。

可就在裴含风疯狂地挥舞这手里染血的刀刃飞奔间将拦路的一个差役一刀砍了之时,那边的雌剑已经一声叱咤挺着长剑朝着那边偷袭雄剑的差役刺了过去。雷横将那女人的动态看在眼里,在那里灵动的长锐利地朝着他的心窝刺来的时候,他再次用力拔刀,可是,那男人拼了死命的死死抓着刀刃,一丝一毫都抽不动它,眼见得那剑尖离着心窝越来越近。迫于无奈,雷横果duàn

撤手,向着那剑路所来的侧向一闪,紧接着便漏了一个破绽。

那雌剑一时杀的着急,看着雄剑口涌鲜血,离死不远,顿时就心里生出一种要杀人“报仇”的可怕念想来,在这杀的眼红之极,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理智可言,他想都没有多想,瞧见那刺杀雄剑的差役在朴刀撤手后露出了一记破绽,以为是那厮功夫不济,在这慌乱之间露出了致命的弱点。于是,雌剑二话不说,紧紧咬着牙关便将一剑狠狠地戳了过去。

裴含风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大叫不好,可是,这一声还没有来的及叫喊出来,雌剑就已经在一盏眼之间将长剑戳向了雷横故yì

留下的破绽。

雷横瞧着心里一喜,心道这小女子,到底是心智尚幼,没有那些**湖的心机,这般招惹就上了当。当下等她拿一剑戳来的剑招使老,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之时,雷横便顿时脚下步法突变,闪身出现在了那女子身后,要不是这女子属于流匪恶霸,当真是他有千万个下不了手。不是雷横好色,他这木头似的男人却只是看着雌剑那桃花美面的模样,心里多多少少明白“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的苦楚。当下雷横心肠一软,只是劈手将那女子的长剑折腕打掉,却没有再补上一脚伤那女子半分。可是,也就是这一点恰恰是江湖争斗最忌讳的东西,在江湖之上可以有义气,但是,却不可以有怜悯,但凡动了怜悯之心都人都会留下或久远或短暂的后患。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悍匪都学则了蒙蔽起心智来,心肠手辣地要斩草除根。

这女子的长剑被雷横一招磕掉,却没有见雷横再有后招跟进,当下,愤nù

冲顶的雌剑立kè

左手中从袖间抖出一把短剑,长有七寸,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正是这样突然的一把匕首般的短剑在瞬间持在手里,超乎了雷横想象地在下一个没有预兆的瞬间刺穿而去。她里雷横实在太近了,近的雷横躲闪不开,一剑刺中了雷横的小臂。一股鲜血顺着短剑飞溅而出,瞬间就染红了雷横的右臂。

朱仝本来和双剑相斗,有雷横在背后帮手,本来是腾出了身来两刀就可收割了这两个男女的狗命,可是却偏偏又冲来一个裴含风,两人便又斗在一处。此刻,朱仝眼睁睁地看着雷横中剑却爱莫能助,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恼怒。

雷横看着那女子从自己的臂膀里抽出剑来还欲再刺,赶忙闪身要躲,可是这个时候,突然一个血淋淋的人从侧旁飞扑过来,将雷横死死抱住,那人用自己满是鲜血的双臂紧紧捆束住了雷横的双手。雷横前胸的空门洞开,破绽尽数显露在了那女子奋力的一剑之中。

就在这要紧关头,突然只听“啊——!”地一声失声惨叫,伴随着一捧鲜血从那女子的额前绽放,那女子迈出了最后一步,最后却软软地向前倒在了雷横的脚下。雷横看着有些错愕,而从后困住他手脚的那雄剑却一把重重甩开了雷横,痛吼着扑倒在了那女子的身边,他紧紧地握着那女子的手,用力地摇着那女子的肩头,可是,那双流动生辉的美眸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双艳红的唇齿间残留着淡淡的芳香,只是有气无力地重复这两个字“快……走”。

可是,这究竟还是一场残酷的杀戮,任何的煽情都不会换来对手的宽恕。就在这一瞬间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差役悄无声息地快步上来,挥起一刀,只听唰地一声轻响,一腔热血飞溅五步,而那颗有着英俊面容的头颅已经落在了女子的脸旁。没错,那是她临死前最想伸手去触摸的面容,那两撇英雄眉,那坚挺的鼻梁,都是她平日里最美的梦,可是,现在都化作了乌有。

雌剑拼尽了她全身最后游离的一丝力qì

,缓缓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放在了雄剑那细腻的脸庞上,轻轻地触摸着,一如昨夕恩爱,渐渐地那盈满眼眶的热泪,顺着沉重眼帘的落下而划过脸颊,整个世界就此再也没了光彩。雌剑的脖子一歪,手也最后无力的垂落下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福来客栈百劫集(拾贰)

裴含风看着雌雄双剑就这般血肉模糊地死在了当下,裴含风走南闯北,一个江湖上旧经世事的人,已经是见惯了悲欢离合的人,可是,眼下的他在这转眼之间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平日里最得力的兄弟一个一个地在自己的面前倒了下去.这下面的路谁陪他走下去?他不禁有些彷徨起来。绿皮蛇带了的那十几个人,熬到现在,已经死的死伤的伤,即便逃得出去,在郓城县里再没法打什么生辰纲的主意了。由此而去,孤身而归,倒不如,就此拼个鱼死网破,大不了陪着兄弟们一起共赴黄泉,即便是到了那孟婆之处,也好有个举杯碰盏之人,兄弟们在一处,喝着孟婆汤也别有一番热闹。

裴含风想到这里,嘴角含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残笑,将手里的朴刀愈发迅猛地斩杀出去。而此刻,那些同绿皮蛇一起杀进来的灵蛇教众人被差役们围杀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在福来客栈的后院里,到处都是残肢断骨,满地都是鲜血淋漓。杀到最后,在灵蛇教最后一个兄弟倒下的时候,裴含风已经身中数创,在刘三和朱仝的围杀下,像是在风雨之中的病柳,变得摇摇欲坠。可是,裴含风依旧手持一把断刃的朴刀苦苦的支撑着,在刘三拼尽全力的杀戮和雷横密不透风的围堵之中,裴含风已经步法凌乱,杀的狼狈不堪起来。

方才瞧着势头不对,悄悄自己找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藏起来的诸福大人,此刻看着自己手下的差役们果然不是一群吃干饭的主,三下五除二地就将这劣势扭转,当下一鼓作气将那流匪恶霸杀的就剩下了这样的一个光杆司令,而且据他自己目测这最终的胜利过不得多久便也要收入他的囊中。当下,诸福大人的脸上就不由地露出了得yì

的光彩,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方才害pà

的模样,当下从那黑漆的角落起爬了起来,赶紧拍了拍衣衫上沾惹的土尘,大致地拉展而来衣角,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或者说又打理的人五人六的,这在迈步从黑暗中出来。

可是,就在诸福大人刚刚迈出了两步的时候,突然,一个黑影从他的身后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了他的身后。一只干枯的老手突然勒紧了他的脖子,让诸福大人不禁气路一紧,有些呼吸困难,那张模样貌似粗犷的脸庞被勒的白中透紫,紫中发黑。就在这样一种窒息般的恐惧突然笼罩在他毫无防备的内心之上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要遭罪了。

他高高的厉声呼喊了一声,引的众官差闻声齐齐望去,不禁都是心中一颤。可是,还不等诸福大人慌张间高呼“救我!”,一把透着寒气的利刃就已经架在而来诸福大人那短短的脖颈之上,那匕首在灯笼光照之下,闪着烁烁寒光,让院中浑身是血的差役瞧着都有些不寒而栗。诸福大人清清楚楚地感觉的道,那细腻入微的刀刃已经划破了他脖颈上的表皮,那锋利的刃尖与滚烫的血液仅仅一肉之隔,他放qì

了挣扎,也不敢在呼喊,只是嘴里呜呜咽咽,这般听起来,像极了一只躲在门口呜呜哀叫的丧家之犬。

“住手!”刘三看着诸福大人被悍匪所困,这份护驾的责任便沉甸甸地落在了他自己的肩头,仿佛,那把尖锐的匕首此刻抵住的是他自己的喉头,他深深地咽了一口唾沫,强迫着让自己冷静下来,刘三顿住了手中刀刃,大家都定在了原地,所有地厮杀,所有的喊叫都停顿了下来,诸福大人成了最后的焦点。而在灵蛇教众人的心中,诸福大人也成了他们最好的筹码。

“别乱来!别乱来!”刘三极力地克制着自己,朝着那边道:“什么都好说!”

诸福大人的背后传来一个苍老却宏厚的声音:“飞哥,您过来!”

裴含风一听,心里徒然一颤,他手里持着朴刀,小心翼翼地防范着周围差役的偷袭,慢慢地朝着那边挪去。此刻,他已经听出了那便制住官家大人的是谁,那正是自己的智囊老莫。

“你先走!”老莫没有看他,手里紧紧地握着刀刃,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此刻愣在院中方寸大失的众差役。

“老莫,我们就此拼了。”裴含风说道。

老莫心里有些急了,他并没有为自己大哥的这番豪言壮语而叫好,而是愈发急切地道:“你快走!再不走,咱们两谁都走不了!”

“鬼头蛇他们……”

“他们凶多吉少,现在不来,只怕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要是不走,那咱们舵可就是全军覆没满门抄斩了!”

裴含风听得出老莫心中的急切,也听得出他心里的悲凉,更听得出老莫当下的决绝。

老莫见裴含风愣在当下,还不肯去,不得已又多说两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天兄弟们着了官差的道,此中绝非偶然。有你活着,也好重整舵口,卷土重来。等到查明此事之时,便是为我等兄弟报仇雪恨之日。”说道这里老莫顿了一下,说道:“我年已老,死不足惜,你快快去,生死之仇还须有报!莫要让众兄弟死不瞑目!走!你走!”老莫说道这里不由地急了起来。

裴含风迟疑了一下,看了看老莫,有看了看地下此刻躺在血泊中的死去的兄弟,他转眸再瞧瞧那些持刀站在当院与老莫对峙的差役。裴含风不是丢弃兄弟自己逃生之人,当下,在这生离死别之际,他已经迈不开往外逃生的脚步。

“快走!你给我快走啊!”老莫看着裴含风还在那里站着,不禁有些心急如焚起来。可是,这内心一急躁起来,就容易给对手露出破绽和攻击的弱点。

而就在老莫冲着裴含风再次喊话的时候,只听嗖地一声呼啸,一块尖锐的石子已经准准地刺入了老莫深陷的眼窝。

诸福只觉得背后那老汉突然没了言语,一副沉甸甸的身子突然瘫倒在了自己的背上,就连那架在他脖颈上的匕首都无力地垂了下来。

“老莫——!”裴含风看着有人使暗器将老莫当场射杀在地,心里顿时百感交集,一股强烈的仇恨充斥这他的四肢百骸,裴含风由心底不由自主地并发一声暴喝。脚下点地狂奔,挥刀朝着那诸福大人杀去。

这一下变故,可将诸福弄得不知所措,眼看着一个汉子面目狰狞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挥舞着朴刀朝着他这边闪电一般地袭来,诸福大人吓得手足无措,不禁瘫倒在地.

可就在那汉子赤红着双眼,一把朴刀挥舞的虎虎生风杀到诸福大人面前之时。伴随着刘三接近绝望地一声“不要——!”的高呼,一把朴刀已经呼啸着飞旋过去,只听扑哧一声闷响,朴刀狠狠地插入了裴含风的后背,这一刀透过了胸腔,尖锐的刀刃隐隐从前胸透出,落下斑驳的血迹。

借着雷横这一刀飞掷的威力,刘三瞅准那裴含风脚步失稳这么一顿的时机,一个起落过去,凌空就是纵劈一刀,只听嚯地一声叱咤,随着嗤啦一声裂响,裴含风的头颅就被刘三这当空一刀削去了半边的颅骨,顿时间鲜红的血液伴随着ru白色的脑浆涌溅满地,喷染了诸福大人满头满身,更是将这诸福吓得面色如土,全身哆哆嗦嗦,错愕间没了言语。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刘三一脚踹开了裴含风的尸体,快步将满身污血的诸福大人从血泊中扶了起来。

诸福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雷横此刻也快步上来,道:“此地晦气,我们当晚再寻别家客栈入住。”

诸福听得这才一只脚深一只脚浅地随着雷横和朱仝往外面去。

刘三安排了几个活下来的差役留下来将这当院的战场打扫了,自己便也快步出了门来。

四人从那吓得屁滚尿流的店老板面前走过,这一脚刚刚踏出福来客栈,便听得一队快马的声音,沿着那边的街道转眼便来。众人定睛一瞧,却是几个浑身染血的差役滚落下马,朝着诸福大人便立kè

拜倒在地,道:“大人,咱们的马都追回来了,只是……”

诸福大人还没有从方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只是,迟暮地望着那差役满身的污血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刘三瞧着心里也急,四下搜寻着自己派出去的王五,可是,这一张张的脸面瞧过去,都没有王五的影子,最后,刘三的目光落在了差役手里所牵的马匹上,刘三的眸子瞧得徒然睁大,那马匹上横放着的正是王五的尸体。

刘三瞧着也沉默下来,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空旷与寂落。

就在诸福众人投了别处客栈的时候,距福来客栈不远的一处酒楼里,临窗站着三人。他们含着笑静静地看着这血腥的一场终于落幕,其中一个俊美的青年道:“吴学究果然是机智过人,这番隔岸观火,实在是瞧得痛快之极!”说罢便不禁笑出了声来。

而那书生模样的人也笑着朝另外一边那精壮的汉子,却道:“那也是多亏晁天王的老朋友雷朱二都头!”

那精壮汉子听到此处,筛满了杯中的酒,道:“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刚刚结束,一切也才刚刚开始,来!干了!”

说罢,三人举杯而尽。

第三百一十五章 蔡太师点兵起运

话分两头,为了不遗漏点什么,让我们将时光轴再往后快放一些。

却说北京大名府的梁中书,这厮收买完备了十万贯庆贺他丈人蔡太师生辰的礼物。眼看着离祝寿大日将至,便想选日差人起程。差不多去年今日,也是这般的光景,梁中书备齐了礼物,钦点起了一千人马,五百步卒,五百骑兵,一同监押这生辰纲往东京汴梁去,本以为有官兵压阵,他可以高枕无忧,可是偏偏却在半路遇上了一伙来路不明之人,愣是不怕死地将这生辰纲统统都打劫而去。事后据那些活着得差役回报说,那伙人马各个都带斗笠身披蓑衣,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下手不但歹毒,往来安排更是分批分队,有突袭、有埋伏、有接应,真可谓事事皆尽其极。最后,不但愣是凭借百十人将千人的官兵搅合了个人仰马翻,更是在官兵眼皮底下将那一车车的珠宝金银都取了个干净,事后连屁股都没拍,就没了踪影,至今都没有半点下落。

就此,去年生辰纲失陷一案除了梁中书恼怒发配了几个所属当地的官员之外,这事也一直都成了一个无头无尾的案子,始终是没有了什么下文。但是,此事却在梁中书的心里落下了厚厚的一笔阴影,在蔡夫人心中更是成了夜不能寐的心疾。

当下一日,梁中书与蔡夫人在后堂家宴,酒至数杯,食供两套,只见蔡夫人正了正神色看着丈夫说道:“相公本为草民,今日统帅一方,掌握国家重任,这功名富贵从何而来?”

梁中书闻言面色顿时也严肃三分,放下酒杯来,恭敬地道:“世杰自幼读书,颇知经史,人非草木,岂不知泰山之恩,提携之力?世杰此生感激不尽!”

蔡夫人微微地点头,声音柔和了一些说道:“相公既然还念我父的恩德,为何今年却忘了他生辰大事?”

梁中书道:“这是何等的大事,下官如何不记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的生辰。下官早已经差人将十万贯收买金珠宝贝,送上京师庆寿,各地府衙都有自己的一番心意和贡献。在一月之前,这干人就领命去了,见今已经十分齐备。数日之间,也待打点停当,便可差人起程——只是,却有一件事还踌躇未决:上年收买了许多玩器并金珠宝贝,使人送去,不到半路,尽被贼人劫了,枉费了这一番财物,严捕贼人至今不获,今年叫谁监押了去好?”

蔡夫人听得梁中书早有准bèi

,心中多少有些慰藉,声音柔和间又多了一丝甜美,说道:“帐前有许多军校,你选择个心腹左右的人去便是了。”

梁中书道:“此番前去,不可有失,非得文韬武略兼备之人得以担当。可是,今年帐前眼见得又没个得力的人,为此才踌躇未决。不过,夫人不必挂心。世杰自有理会。”

梁中书虽然说自由理会,可是,蔡夫人却没有就此不再理会的意思,反而身子略略往梁中书身旁靠了靠,提醒地说道:“你常说有个人十分了得,何不将这副胆子落与他身上,叫他委纸领状往东京走这一遭?也好不致再次落失。”

梁中书闻言大喜,随即唤杨志上厅。

不许多时,只见一个汉子上了前来,抱拳行礼。蔡夫人拿眼细细一瞧,只见那汉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把红缨;身穿一件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纵;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腮边微露些少赤须;把毡笠子掀在脊梁上,带着抓角儿软头巾。

梁中书看阶下那人,正是青面兽杨志。

梁中书面露喜色,心情亦是舒畅,说道:“险些就忘了你咯。自你来此也有些时日了,我待你如何,你心里自知。”

“小人蒙恩相抬举,如拨云见日一般。杨志若得寸进,当效衔环背鞍之报。”杨志说得很是诚恳。

“好!”梁中书欢喜的拍案而起,踱步走到厅前来说道:“当下正有一件要紧的事情,想全权委托与你,你若与我送生辰纲去,日后,我自会好生提携你,如何?”

杨志闻言赶紧抱拳上前,禀道:“恩相差遣,小人不敢不依。只是……押运生辰纲……此等大事,不知怎地打点?几时起身?这些都还需您的定夺。”

梁中书道:“今年我给你一千五百兵马,令大名府差十辆太平车子,另有帐前十个厢禁军随同监押;每辆车上各插一把黄旗,上书大字‘献贺太师生辰纲’每辆车子,再使个军健专门负责。三日内便要起身往东京汴梁而去。”

杨志听了,心里翻江倒海,不知该喜该愁,当下便说道:“大人,并非是小人推托……实在,实在是去不得了。还望大人能收回成命,另选功夫精细的英雄人物去吧。”

梁中书听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一番好心,可谓是处处给与了这小子力所能及的所有方便,可是却落得这般,于是梁中书往杨志的面前走了两步说道:“我有心要抬举你,只怕是你不晓得,在这献生辰纲的札子内,我又另修了一封书信在中间,要在太师跟前重重保你,等你受道勒令回来,便可提升你为殿前司。而这一路虽然艰辛困苦,危机四伏,但是,我与你的这一千五百军士可比往年多了五成有余,可以说,我可是煞费苦心啊,如何你却这般推辞不去?”

杨志听得赶紧单膝跪地,一抱拳诚恳地说道:“恩相在上,小人本万万不敢推辞,只是,小人也曾听得上年的生辰纲已被贼人劫去了,至今未获。今岁途中盗贼又多,此去东京又无水路,都是旱路。经过的是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冈,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这几处都是强人出没的去处。便兼单身客人,亦不敢独自经过。大人要在太平车上都插了黄旗大字,这般反倒让他们知dào

此番有的全是金银宝物,那些不要命的主,如何不来抢劫!枉结果了性命,辜负了大人的一片苦心!因此,此番去不得了。”

梁中书听着,低头仔细想了想,杨志这番话,着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心道杨志这人心眼不粗,这般细小的问题也想得到,可见,起用此人定然不错,于是愈发对杨志满yì

,于是便有心给他更多方便,说道:“那我再多派五百军校与你,一路防护送去,你看如何?”

杨志叹了口气,微微地低着头,面色有些难堪地说道:“恩相,并不是这话,即便您差一万人去,只怕也不济事。这些军校一声听得强人来时,都是发一声喊,为保全自己性命,尽数统统溜了,没有一个能守住车马钱粮的,前番失陷,便是因此……”杨志为了劝服梁中书减少兵马的遣派,这话说得快了,失口说到此处不禁有些后悔,赶忙就此打住,不再多言片语。

可是,梁中书却似乎很是对这后面一句颇为在意,眉头微微一蹙,便追问道:“你说……前番生辰纲失陷便是如此?你亲眼所见!”

“不……”杨志自知失言,一时有些后悔不跌,当下赶紧改口说道:“小人之前曾任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小人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就此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沦落江湖听说了此事,虽然也是流言,但是,小人分析,却也不能不算是其中的一点内因。那些军健一个个都是受惯了安稳日子,贪生怕死,也并非个案。”

梁中书道:“说得也有三分道理,可是,若依照你这般地说,那此番的生辰纲就不要送去了么?”

杨志见梁中书没有就此再追究下去,被自己糊弄过去,便趁热打铁地又禀道:“恩公,您若依小人一件事,那便敢送去。”

梁中书道:“我既委任在你身上,如何不依.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只要我能给你摆平的,随你说来。”

杨志道:“既然恩公这般说了,那我就也斗胆在恩公面前献上拙计一出。”

“哦?”梁中书瞧见杨志这谦虚的模样,完全没有那些将军们所惯有的自大,心里瞧着愈发满yì

起来,双眼一亮说道:“尽管说来!”

“小人只需一千军士,都穿上相同的服装,押运相同的车马,分做八路,前前后后分三天从城中出发,各沿各自的方向上路。而我便也带一队人马,混在这八队掩人耳目的车马中出城。一路经过青州济州,最后再从东南方向行至开封府,途径紫金山、二龙山、桃花山、伞盖山、黄泥岗、白沙坞、野云渡、赤松林。但是,小人所请求的一件事还要说与大人知dào

,往大人准许。”说到这里,杨志顿了一下,说道:“在经过青州地面之后,我需yào

大人预先派一支人马……”

第三百一十六章 蔡太师点兵起运(贰)

杨志说道了要紧之处,微微压低声音,模样更是端重地说道:“在经过青州地面之后,我需yào

大人预先派一支人马与我,在青州益都接应。小人需yào

齐备的镖车十辆,镖师的行头五十多件。等小**队人马去了益州便暗中换了镖师的行头,只带这五十人连夜不歇再往南来,一路经过允州、郓州、济州和兴仁府,便可以顺利达到东京了。”

梁中书晓得这计谋,正是三十六计中的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计,可是却有一个疑问萦绕心头,让他不说不快,于是梁中书并没有给杨志叫好,而是微微蹙着眉头问道:“从这里到东京一路南下便可,何必南辕北辙兜如此大的一圈,这般一来,反倒是跋山涉水幸苦倍增不说,还凭地里多了许些风险,我看,这般走法大可不必。”

杨志听了梁中书所言,其实心里早已猜到他这番言语,当下也不急于反驳,而是循循渐进地问道:“大人,依计而行,三日能一千五百兵马,分八队从八面而出,依照大人的意思,最不可能押运生辰纲的是那一队?”

梁中书不知杨志这话中的意思,当下按着常理单纯一想,便脱口而出道:“自然是朝北边的三路。”

“这就是了。生辰纲本来是您对蔡太师的一番孝心,可是,在当今的江湖中已经近似于宝藏一般的存zài

,非但是各个山头绿林之间,就是各州各县的教派势力都四处打探着生辰纲的注意,都想在这套富贵里头捞上一把油水。据小人分析,去年就是因为太招摇,自打出城之日起便已经被许多帮派所暗中盯梢。这一千多兵马一走动,更是引的江湖绿林齐齐瞩目,那时候,江湖巨匪合力打劫,那一千人哪里能抵挡的住这千波万劫?所以,小人今番索性便来个八面而出,从开始就欺人耳目、混淆视听,让那些贼人们分不清虚实,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如果现在有八十个帮派盯梢,每个帮派盯一路,那么分散下来,便只有八个帮派能跟对路,而其余众多帮派等到发xiàn

跟错了路,咱们也早已进了齐州了,他们就是想追也只怕追不上了。而在此之中,能将宝押在东北一路的江湖流寇只怕是少之又少,我们就是要这样不按套路出牌,才能出奇制胜。等我一路兵马出了齐州,再快速穿越缁州,便可到了青州地面上。”

杨志说道这里,抬眼认真地看了看梁中书,继xù

说道:“等到了青州地面上,只怕这生辰纲所至的消息也在沿途的江湖绿林中有了耳闻,就等他们整装待发,各自准bèi

的时候,咱们一进益都,便立kè

与事先在那里接应的人马接头,立kè

换上在打上走镖的头衔,马不停蹄立kè

当日出城,等将生辰纲运出约莫有个一日便可进入允州。那时候,在益都的人马便可以出了城来,也沿着镖骑所经的路途,一路而来。这样那些不安分的绿林之人便将目光全都落在那支兵马上,全然不会觉察真zhèng

的生辰纲正从他们面前流过。”

“好!”梁中书听到这里,不禁失口叫好,道:“好好好!难得你有这般缜密的心思,果然我没有看错你!”

杨志一瞧梁中书大喜的模样,心里知dào

自己这事十有八九就这么成了,就索性将心里所有的话都说了出来,道:“恩相,这后面的这支人马不但是用来吸引流匪的活靶子,这其中实则还有一手用来以防万一。如果一旦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人打起镖骑的主意,那么后面的这支兵马也可以有个挽救,能够迅速在遭劫的方圆数十里范围内快速搜捕。将遗失的银子再找回来,这样双保险。”

梁中书将双手一拍,高兴地说道:“此番有你出马必定万无一失,好极!好极!就按你说的办,我将这事都全权委托给你了!”

“大人,虽然这一番计谋下来,看似算无遗算,可是,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一路而去,说不得会遇到什么意wài

之事,也免不了要临时随即应变来改变路途,那时候,只怕会多有不便,如果恩相肯赐小人一封书信手札,让小人在沿途所经的地方可以凭此得到当地官府的辅助支援,那就愈发保险了。”

梁中书道:“你甚说得是。我回头写了便是,顺便我写书呈,必然重重保你,等你受道诰命回来,就是荣光耀祖之时!”

杨志道:“深谢恩相抬举。”

梁中书道:“先不必谢。此番夫人也有一担礼物,另送与府中宝眷,也要你领了顺便带去。她怕你你不知门路,特地教公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和你一同去。”

杨志闻言,万万没有想到梁中书会再派三个这样的人去,有这几个,那路上谁还听杨志的号令,到时候,杨志都要听计于他人,那这生辰纲如何能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杨志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急了,但是面色却露出的是为难之相来,杨志双手抱拳禀告道:“恩相,如是这番……杨志……却又去不得了。”

梁中书听得不禁有些不解,这此去押送的路线伎俩都统统想好了,就差点齐兵马依计出城了,可是,却又撂下担子来,这如何使得。梁中书眉头微微蹙起来说道:“礼物都己拴缚完备,如何又去不得了?”

杨志垂下头来,不敢直直去瞧梁中书的眼睛,杨志小心翼翼地拿捏这自己声音的高低,恰到好处地体现出了自己想要表现的为难,禀道:“此番生辰纲的重担都在小人身上,大人所调兵马统统都由杨志操控,要早行便早行,要晚行便晚行,要住便住,要歇便歇,不论做甚,这样样都是依杨志来调遣。可是,如今又叫老都管并虞候和小人去,他们都是夫人身边的人,又是太师府门下的公人,倘或路上与小人别拗起来,杨志如何敢和他们争执?若误了大事时,杨志那时又如何分说?”

梁中书听了眉头的阴影顿时散去,他笑着说道:“这个也容易,我叫他们三个统统都听你提调便是了。”

杨志闻言纳头便拜,应声说道:“若是如此禀过,小人情愿当下便立委领状。倘有疏失,甘当重罪。”

梁中书大喜,说道:“我也不枉抬举你!真有见识!”说罢,随即唤老谢都管并两个虞候出来,当厅分付,说道:“杨志情愿委了一纸领状监押生辰纲——十一担金珠宝贝——赴京到太师府交割。这干系都在他身上,你们三人和他结伴而去,一路上,早起,晚行,吃喝拉撒睡,样样都要听他号令,不可和他别拗。夫人处分付的事宜,你三人到了京师自己理会。一路上要小心在意,早去早回,切莫有半点遗漏。”

老都管听罢,当下一一都应了,在退出当厅之时,暗暗瞧了那所谓的杨志一眼,只见这汉子生得七尺五六身材,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这般从侧面看着怎生都不像是官府的人,这身上怎么瞧都有一股说不出的匪气。老都管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感觉错了,当下领了命便揉了揉眼睛退出去了。

梁中书这边的事情都交代明白了,便说道:“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早些歇了吧,明日我叫军政司召集全部兵马来教练场中演练,到时候,你去那里亲自挑选自己中意的人马好了。”

杨志谢过恩。梁中书便传下号令,教军政司告示大小诸将人员来日都要出东郭门教场中去演武试艺。

这时,梁中书又道:“听闻你应过武举出身,曾做殿司制使职役。这十八般武艺,自小习学。今日领了大任而去,这番行头也要换上一换。”梁中书说罢便招人来从府中的兵器库里取了一副上好的雁翎甲来赐予了杨志。

杨志拜谢,便也退下去早早歇了。

次日,天晓,正值风和日暖。梁中书早饭己罢,带领杨志上马,前遮后拥,往东郭门来。

到了教场中,大小军卒和着许多官员都已经列队站好,齐齐等在校场中前来接见。梁中书等人带着杨志就演武厅前下马,官员赶紧上前来,一直将梁中书迎到厅上,正面早已放着一把浑银交椅,请梁中书坐定,校场下面的众人立kè

高呼拜倒。

左右两边齐臻臻地排着两行官员∶指挥使,团练使,正制使,统领使,牙将,校尉,正牌军,副牌军。后面黑压压地列着百员将校,再往后面便是数千兵众。

而在正将台上立着两个都监:一个唤做李天王李成,一个唤做闻大刀闻达。二人皆有万天不当之勇,统领着许多军马,一齐都来朝着梁中书呼一声喏,便将台上坚起一面黄旗来。那将台两边,左右齐齐列着三五十对金鼓手,一齐发力擂了起来,顿时间,那气势犹如排山倒海,甚是壮大。

杨志立在侧胖看着不禁心底生出许些滂湃之情……

第三百一十七章 青面兽点兵起运(叁)

杨志心潮澎湃起来,蓦然间想起了自己做殿司制使的军旅岁月,那时候年纪尚小,一股冲劲在军中更是夺势冲天。那时候也有这般的校练,千人军中驰马挥枪,那十八般武艺耍弄起来,夺了多少将帅的风头,正当是万马丛中闻姓名,千军队里夺头功。

杨志回想往事至此,突然又见将台上竖起一面皂白的旌旗来,这时候,方才呐喊如山呼海啸的前后五军一齐在瞬息之间又归于肃静。这时候,将台上把一面引军红旗麾动,伴随着鼓声隆隆的响声,几千军士列成数阵,军士各执长槊大刀在手。紧接着,将台上又把白旗招动,两阵马军齐齐地都立在面前,各把马勒住。梁中书看着万事具备,便传下令来,梁中书道:“叫东京对拨来的军健杨志来!”

杨志闻声,赶紧从侧旁的随行行列中大步走了出来,在梁中书的面前双手抱拳唱了一个喏。

梁中书道:“杨志,大名府的兵马都在眼下了,你尽管去挑,但凡你瞧中的,便都暂且调拨与你差用。”

杨志沉着头,喏了一身,便缓缓地退下厅来,往那将台站了去。

可是,这仗宽的点将台上,已经站着两个都监,两人都抱臂而立,各自站了点将台的一面,见杨志上来两人都没有让个三分将这点将台的中心让出来。杨志一瞧这两位督监黑眼朝天的模样,心里也晓得,自己早就不是什么殿司制使,当下沦落为阶下囚,人家自然是没有理由来瞧得起你的。杨志便尴尬地站在侧旁,对着那闻大刀闻达的督监双手一抱,很是敬重地说道:“督监大人,还望着各军自使本身武艺来与小人瞧瞧,小人挑人,心里好有个底数。”

闻达鼻头冷冷哼了一声,那模样就完全没有将杨志放在眼里,顿了一会儿,瞧见杨志还略略弯腰抱拳在这里请着,于是,便深深吐了口气,没好气地将手里的那面白旗直指云霄,而右手中的红旗平地里一挥。

杨志晓得这旗号,正是演练的意思,便赶紧道:“多谢督监大人。”说罢便收手立在了一旁,怎么站都像是个外人一样,多多少少都觉得自己和当下教场中的万事万物都格格不入,显得那么尴尬,也显得那么多余。

可是,就在这号令下片刻之后,立在阵列最前端的副牌军这才极不情愿地在一个大将的带领下上了前来,随心摆了一个阵势,站在校场的当中。那大将瞧也没有瞧杨志一眼,绰枪上马,左盘右旋,右旋左盘,将手中枪舞弄的风生水起,极其威武地打了几路,顿时引的众人喝采。

这时候,点将台上另一个督监李天王李成瞥了杨志一眼,话语里颇含小瞧的模样,那语气就好像是对一个乡巴佬炫耀大名府的繁华富贵一样,讽刺地刻意将杨志的称呼咬重叫出来,道:“杨大人!这般武艺如何?入不入得你的法眼?”

杨志讪讪地笑笑,说道:“将军好俊的功夫,只是……耍的好花枪,却不算真本事。”

杨志这一句出口,引的军中顿时议论纷纷,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督监闻达竖起一面皂白的旌旗来,千军万马又肃穆下来。这时,闻达没有理会杨志,而是看着督监李成说道:“杨大人既然这般说了,那自然是瞧不起咱们的功夫,想必人家自然有一套过人的本事,不然如何人家是刺配而来的军健,而咱们只是芝麻般的督监。”这话一出口来,杨志都听出了其中的讽刺,只是,杨志却说不得话,因为,这里本来就没有他说话份,当下也只得微微颔首站在一旁,见所有的冷嘲热讽都积压在心里。

而这时候,杨志没有开口,方才那将军就跃马到厅前,跳下马,插了枪,暴雷也似声个大喏,便单膝跪倒,与梁中书报道:“大人,既然这位杨志瞧不起咱的功夫,卑职倒想领教领教他的本事,他凭地里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有那登天的本事,却来戏耍咱们。”

梁中书抬眼一瞧,正副牌军周谨,于是便道:“我知杨志原是东京殿司府制使军官,因为犯罪才刺配来此。当下盗贼猖狂,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故而将生辰纲押运重任委与他身,今番便是要由他挑拣本事高强之人,同去押运,以备不测。看中便是看中,看不中也就罢了,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杨志虽然做过东京殿司府制使军官,但是,空有头衔却不瞧得本事如何。末将愿意以身来为大人试试他的本事,如果他能赢了俺手中的这支枪,俺便将这职役让了与他,但若是他赢不得俺,那这厮就是个欺瞒大人的贼人,还须重重发落。”

梁中书想了想,回过头来瞧着杨志道:“杨志,你可敢与周谨比试武艺高低?如若赢得,就如他所言,迁你充其职役。”

杨志知dào

自己虽然蒙受梁中书的喜欢,却实遭诸将的妒忌,如果不借着这个机会拿出些真本事出来威慑众人,那这一路上还有哪个肯乖乖地听他的号令。于是,当下想也没想便将双拳一抱说道:“若蒙恩相差遣,安敢有违钧旨。”

梁中书见杨志应了,微微地点了点头,便下令叫取一匹战马来,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了一并顺手的军器与杨志,便教杨志披挂上马,与周谨比试。

杨志当下立kè

下了点将台,去厅后将昨夜赏赐的雁翎衣甲穿了,拴束整备好了,带了头盔弓箭腰刀,手拿长枪,便上马从厅后跑将出来。

梁中书看了看杨志此番的模样,一股将帅之气,此番的风采与方才大不相同,心里看着欢喜,便说道:“着杨志与周谨先比枪。”

当下周谨,杨志两个勒马在门旗下。周谨持枪坐在马上,将那手里的长枪直指杨志,怒道:“你个贼配军!也敢来与我比枪!方才妄语说咱使得好花枪,那咱家就看看你的真本事!”说罢便要催马向前来挺枪交锋。

这时,只见兵马都监闻达喝道:“且住!”

两人闻言顿时收束住胯下坐骑,望着闻达,只见闻达快步自上厅来禀告梁中书道:“恩相,论这两个比试武艺,虽然未见本事高低,枪刀却是无情之物,只宜杀贼剿寇,今日军中自家比试,恐有伤损,轻则残疾,重败致命。此乃于军不利。可将两根枪去了枪头,各用毡片包里,地下蘸了石灰,再各上马,都与皂衫穿着,但番用枪杆厮搠,如果白点多者当输,恩相,您看如何?”

梁中书道:“言之极是,便如此去办。”随即传今下去。

杨志周瑾两人领了令,便勒马去了演武厅后面,去了枪尖,都用毡片包了,缚成骨朵,身上也各自换了皂衫,各用枪去石灰桶里蘸饱了石灰,再各上马,出到阵前。

那周谨此番磨蹭心里早已不甚耐烦,当下一上场来便二话不说,跃马挺枪,直取杨志,这时候,杨志瞧见那厮杀来,便也不甘示弱一拍战马,紧紧攥着手中的枪,来战周谨。

两人在阵前迎着,来来往往,翻翻复复,枪棍使的眼花缭乱,搅做一团,鞍上人斗人,坐下马斗马。两个斗了四五十个回合,再看那周谨时,恰似打翻了豆腐似的,斑斑点点,像个花斑豹子似的,约有三五十处,而再看杨志时,只有左肩胛下一点白。

梁中书瞧着大喜,便叫两人扯手听了。当下便叫那周谨上厅,看了看他身上的痕迹,说道:“前官参你做个军中副牌,量你这般武艺,如何南征北讨?怎生做得的副牌军的教头?方才你自己的话也撂在那了。教杨志替此人职役!”说罢便要下令。

这时,管军兵马的都监李成快步上厅禀告梁中书道:“周谨枪法虽然生疏,但是弓马熟娴,盘马弯弓‘百步穿杨’,恩相不可只为这事便将他退了职事,恐怕会散了军心呐。大人不如再教周谨与杨志比箭如何?”

梁中书看了看督监李成,又瞧了瞧这满头虚汗的周瑾,便问杨志道:“你愿与他再比过弓箭否?你若赢了,我便再升你为副牌军教头,如何?”

杨志垂着眼,说道:“恩相抬举,小人悉听尊便。”

于是,梁中书便再传下将令来,叫杨志与周谨比箭。

杨志与周瑾两人得了将令,都各自插了枪,持了两只弓袋上来。

杨志就弓袋内取出那张弓来,扣着弓弦缓缓地拉成满月,心里觉得这弓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再瞧那箭壶时,却看着一根根尖锐的箭头,杨志心里突然多了个心思,便跳上马,从厅后驰马跑到厅前来,一勒缰绳,翻身下马禀复道:“恩相,弓箭发处,事不容情,恐有伤损,乞请钧旨。”

梁中书想了下没有说话,那督监李成便上前禀告道:“恩相,武夫比试,何虑伤残?胆小的,那还如何上的沙场。”

梁中书点点头,觉得这话说得也在理,便说道:“但凭本事,射死勿论。”

督监李成听得梁中书听了自己的建议,心里暗暗含笑,别有深意地看了杨志一眼,满是“有你好kàn

!”的意思。接着督监李成便转过脸去与周瑾含笑对望了一眼,此刻的李成也心稠志满,想借此将方才失落的脸面都挽回来,更是不怀好意地在心底暗暗下了决心,要让杨志为方才的事付出血的代价。

第三百一十八章 青面兽点兵起运(肆)

杨志终是个军官出身,当下得令时便识破了他们的手段,在心里全然不把他当作回事。只是大步过来,与周瑾那厮一同来到庭前,两人立了生死状,便掷笔回到阵前。

此时,督监李成传下号令来,叫两个比箭的好汉各自披带一面遮箭牌防护身体。两人各领了遮箭防牌,绾在臂上,便翻身上马,各自到了那棋门之下,杨志一勒战马,望着周瑾的方向声似洪雷一般地说道:“你先射我三箭,三箭射过,若不中时,我再还你三箭!”

周谨在这边一听,这般狂妄的口气,哪里别人放在过眼里,其中的张狂自然是在场的众人都听得出来的,但其中暗含的蔑视却更加不言而喻。周瑾面皮气得发紫,紧紧咬着嘴皮,恨不得当下就立kè

把杨志一箭射个透明窟窿出来。周瑾虽然是个副牌军,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一句话,非但是杨志艺高人胆大,更重yào

的是可以在这一气之下乱了敌人的心智。射箭最重yào

的是什么,那不就是“心平气和”这四个字么,可是,当下周瑾被杨志这么一气,又禁不住心里想起了方才杨志使枪让自己狼狈不堪的手段,当下这心里头就愈发急火攻心,这双拿弓使箭的手不禁也微微抖了起来。

这时侯,点将台上把青旗麾动,瞬时间杨志便掉头拍马望南边而去。

周谨瞧着杨志去了,这才双腿一夹马肚,再加几鞭才纵马赶来。周瑾将缰绳搭在马鞍上,左手拿着弓,右手搭上箭,拽得满满地,望着杨志后心飕地便是一箭射去。

此刻奔驰前方的杨志听得背后弓弦响动,凭地里霍地一闪,委身在马侧镫里藏身,嗖地一声,那枝箭穿过方才杨志所在的鞍上,射个空。

周谨见一箭射不着,心里就更慌了,敢忙再去壶中急取第二枝箭来,搭上了弓弦,觑的那杨志较近了,嗡地一声弦响,望后心又射了一箭。

杨志听得这第二枝箭来。,却也不能再去镫里藏身了。那枝箭风也似地迅疾镖来,杨志敢忙也取弓在手,将那长弓当做长枪使唤,用弓梢在后心打了一出枪花,将那枝箭叮叮叮地拨下到草地里去了。

周谨瞧见那杨志还颇有些高明手段,当下两支箭连射不住,心里就愈发慌了。而杨志的马早跑到教场尽头,只见杨志那厮霍地把马一兜,那马便转身望正朝着厅上走回来。当下,周谨哪里有杨志这番恬淡的心境,这一把心火早就烧的周瑾五脏焦烂,不得已,这一圈跑完也把马一勒,驾着那马也跑回来,就势里借机赶了上来。两人驰马去那绿茸茸芳草地上,八个马蹄翻盏,撮钹也似的,咯嗒咯嗒充斥了整个校场,而在场的众军都屏气凝神,几千对眼睛尽数落在两人的身上。

就在这万人瞩目之下,周谨再取出第三枝箭来望弓弦上这么一搭,扣得满满地,使尽了平生气力,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后心窝上大喝一声便将这最后一箭射将过来,他晓得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如果射不中时,只怕保得住性命,但这副牌军的脸面也都尽数被他给丢光了去。

而此刻,杨志听得弓弦又响,当下立马纽过身来,一眼便觑准了那箭的来势,就鞍上伸展猿臂,把那枝箭只是那么顺势一绰,便死死地被杨志绰在了手里,接着也不去管那周瑾气得发紫的脸面,便纵马飞奔至演武厅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周谨的箭丢在了地上。

这时,一个副官赶紧上前,将那支箭羽拾起来,呈现与梁中书看了,果然是周瑾的箭羽。梁中书瞧得心里大喜,他就料想自己看人总不会错,于是,便立kè

下了号令,叫杨志也立kè

回射周谨三箭。这时候,点将台上又把青旗麾动。周谨一瞧,愤愤然不能自已,但又没得办法,于是深深叹了口气,便撇了弓箭,拿了防牌在手,拍马便也望南而去。

杨志在马上瞧着那厮打马沿着自己方才的路数去了,便把腰只往前一纵,略略将脚一拍,胯下那马便泼喇喇的往前追去。

杨志看着两人的距离渐渐近了,当下略略含着一丝诡异的笑意,先把那弓虚地一扯,拉到满时便一松手,只听弓响,却没有半只箭羽搭在上面。

周谨在马上听得脑后弓弦响,赶紧扭转身来,紧接着便举起那挡箭防牌来迎,却不想早接个空。当下,一面拍马而走,一面周谨在心里暗暗寻思道:“原来那厮只会使枪,不会射箭。等他这第二枝箭再虚诈时,我便突然作难,一声大喝,将那厮唬住,便算是我赢了。”周瑾在心里盘算好了,略路多了那么一份得yì

,心里不但比方才踏实多了,简直就是将那杨志瞧贬了,似乎连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此刻,周谨的马也差不多早到了教场的南尽头,那马不经周瑾驾驭便自己转望演武厅的方向来了。

有方才的那一轮,这两匹胯下的马也大多有了个明白,杨志胯下的马见周谨的马跑转回来,那马也不甘示弱,立kè

便回身去追。

而此刻,杨志借着迅疾如风的马势,早去壶中掣出一枝箭来,轻轻搭在弓弦上,正要开弓之时,突然一个心念流过心间,他心道:“射中那厮后心窝,必至伤了他性命,倘若一会儿挑了他手下的亲近与洒家押运生辰纲,有着一层仇恨,只怕途中多有不便,一时痛快反而坏了大事,何况话再说回来,虽然那厮出言不逊,但是,我和他又没冤雠,洒家只射他不致命处便了。”于是,杨志思虑定了,便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包婴孩,弓开有如满月,箭去却似流星。一听得那弓弦一响,周瑾便转身过来朝着杨志一声大喝,可是,说时迟,那时快,一箭却也正中周谨左肩,周谨措手不及,翻身落马。他方才那一声大喝不但没有震住杨志,反倒给杨志这一箭撑托的更是迅猛无比起来。

那匹空马没了背上的负担,撒开四蹄直跑过演武厅,往那厅背后去了,而众军卒也瞧着心里诚恐,一哄而上自去救那周谨去了。

梁中书见了大喜,叫军政司上到近前呈了文案来,立kè

便要教杨志代替了那周谨的职役。

杨志神色不动,下了马便一步一步很是沉稳地向厅前来拜谢恩相。

不想阶下左边此刻却转上一个人来,半道里喝住了杨志叫道:“休要谢职!有种的,我和你比试比试!”

杨志闻言,循声朝那“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望去,只见这厮身材七尺以上长短,面圆耳大,唇阔口方,腮边一部落腮胡须,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直到梁中书面前双拳行礼,声了个喏,禀道:“周谨患病未痊,精神不到,因此误输与杨志。小将不才,愿与杨志比试武艺。如若小将折半点便宜与那杨志,休教截替周谨的官职,便教杨志替了小将职役好了。”说道这里那厮顿了一顿,将接下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像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来似的:“虽死不怨!”梁中书闻言望了下去,下面请战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名府留守司正牌军索超。

因为此人脾性好急,撮盐入火,每逢战场厮杀只要争气,必然当先冲锋:为此在军中搏了一个名号,人人都叫他做急先锋。

李成听得索超站出来说话,当下便下了点将台来,直到厅前禀复梁中书说道:“恩相,这杨志既是殿司制使,必然好武艺,那副牌军周谨自然不是对手。此番,正好与索正牌比试武艺,谁好谁歹,便见分晓。”

梁中书听了,心中想道:“我一心想着要抬举杨志,却忘了众将不伏,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一发等他赢了索超,这帮军帅想必再无他话可说,到那时,我要怎么提拔杨志,想必这帮武将也无话可说。”

于是,梁中书随即唤杨志上厅,问道:“杨志,你与索超比试武艺,意下如何啊?”

杨志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禀道:“恩相将令,安敢有违。”

梁中书点点头,心里很是满yì

,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厅后换了装束,好生披挂妥当,再来与索超一战。”当下立kè

教甲仗库随行官吏取应用军器给与样子,借着又叫道:“来人,牵我的战马借与杨志骑。”梁中书说道这里,看着杨志低声吩咐道:“千万小心在意,休觑得等闲了。”

杨志谢了梁中书,便自去演武厅后整顿装备去了。

杨志一走,梁中书又对索超道:“索超,此番比试,比可不同于他人。周谨是你徒弟,先前已经输了,你若再有些闪失,真当是教他把大名府军官都看得轻了。这儿呢,我有一匹曾上惯战场阵地的战马还有一副上好的披挂,都借与你。千万小心在意,休教折了我军锐气!”

索超叩首谢了,也领命自去厅后打理。

梁中书见两人都去准bèi

了,便当下起身,走出阶前来。随行伺候的小厮赶忙移转银交椅,直到月台栏干边放下。

梁中书在这里坐定,左右只留候了两行随从,唤那打伞的撑开那把银葫芦顶茶褐罗三檐凉伞来盖定在梁中书背后,便和众官兵一样,等待着下一场最为让人动心摄魄的比试。

第三百一十九章 青面兽点兵起运(伍)

两个人在前厅后面准bèi

了有些时候,众将正眼巴巴地瞅着那两个出口的动静,这时候,点将台上传下将令,便把红旗招动,两边金鼓齐鸣,擂了一通战鼓,在那教场中两阵内各放了几声炮。

只见那鸣炮响处,索超跑马入阵内,直到那门旗下勒住战马。而杨志此时也从阵前跑马来到军中,直到门旗背后站住。这时候,点将台上又把黄旗大开大合地招动了两下,接着便是一通擂鼓。

两军齐呐一声喊,势气冲天过后,一切便又归于肃穆庄严。

只听得校场里头再一声锣响,点将台上扯起一面净平白旗,在场的众官顿时收敛表情,没一个敢走动胡言说话的,都是像树木一般悄无声息直挺挺的站着。这时候,将台上又青旗招动。只见第三通战鼓响处,在那左边阵内门旗之下,看那分开鸾铃声响之处,快马闪出正牌军索超,那马动如脱兔,颇有直踏云霄之势,须臾之间便到阵前,索超一把兜住了战马,紧握军器在手,直指青天,这番模样,果真英雄!

杨志细眼瞧去,但见索超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上撒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左带一张弓,右悬一壶箭;手里横着一柄金蘸斧,坐下真是梁中书调拨与他的那匹惯战能征雪白马。

杨志瞧着索超这英气逼人的模样,心下暗暗觉得此人非等闲之辈,心想有这般的对手一战也不失为平生的一件快事。于是,便也一拍马,从右边阵内门旗下飞驰而出。

众人寻着那鸾铃响处瞧过去,只见杨志提手中长枪,出马直至阵前,勒住马,横着长枪在手,模样是异常的勇猛!再细细打量他一身的穿束,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钓嵌梅花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上笼着一领白罗生色花袍,垂着条紫绒飞带;脚登一支黄皮衬底靴;一张皮靶弓,数根凿子箭;手中挺着浑铁点钢枪,骑的是梁中书那匹火块赤千里嘶风马。

两边军将暗暗地喝采:虽然不知这两人武艺的高低之分,但是就眼前所见威风已是出众。

而此时,正南方的旗牌官拿着销金“令”字旗,骤马而来,喝道:“奉相公钧旨,教你两个俱都用心,点到为止!如有误伤之处,定行责罚;若分高低之时,必有重赏。”说罢便勒转马头翻身回去了。杨志索超二人得令,便纵马出阵,都到了教场中心。

杨志正欲战前行礼,可那索超哪里有耐心和他玩弄这些俗套,杨志先前击败了自己的徒弟,现在装模作样又来摆弄这些,这哪一样看在索超的眼里都不顺心,当下一时愤恨,二话不说便一拍战马,挥着手中的战斧前来索战,而此时的杨志也反应不缓,一逞威风,捻着手中的神枪便当面迎上了索超。顿时间两马相交,二般兵器并举,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四条臂纵横,八支马蹄撩乱。

两个斗到五十馀合,不分胜败,月台上的梁中书从来不曾见过这般厮斗,一时间不禁看得呆了。而那两边众军官看出了里头的门道,也是喝采不迭。阵前的军士们看的是目不转睛,相互私语道:“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军士,也曾出了几趟征,可是,何曾见过这等一对好汉厮杀!实在是痛快之极!”就连此刻的李成、闻达两个督监瞧着,在点将台上都不住声声叫道:“好枪法!”片刻前,在场中厮杀的好汉越斗越勇,各自都将平生所学武艺样样展露出来,而在校场中观战的众人瞧着是叫好不断,而流淌在胸腔里的热血也则是越来越沸腾。

梁中书瞧到这里,更是为自己手下有这般的人才而深感高兴,一时间,心上只恐两个里头斗到狠处伤了一个,便慌忙招呼旗牌官飞来将那杨志索超分开来。

这时候,将台上忽然惊起一声锣响,杨志和索超晓得“鸣金收兵”,可是眼下正斗到要紧之处,各自又要争功,哪里还肯回马,于是,这一声金鸣想过,便装作充耳不闻,只是一心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那两条兵刃上,一斧一枪在两人周身翻腾回旋,刀枪剑影,重重叠叠好似迷雾。

梁中书瞧着两人非但没有分开,反而愈发斗得凶猛惨烈起来,梁中书心里一急,赶紧离座而起,喝令那棋牌馆飞马前去。

旗牌官听了号令,知dào

梁中书此刻是心急火燎,哪里还敢有半点迟疑,便飞马而去,叫道:“两个好汉快快歇了,相公有令!”

杨志、索超闻言又斗了两个回合,这才各自虚晃一招收了手中军器,勒转胯下的战马,各自跑回本阵来,立马在旗下望着梁中书的方向,只等将令。

李成、闻达两个督监,此刻快步下了点将台来,一路小跑直到那月台下,禀复梁中书道:“相公,这两人武艺难分高下,索超杨志皆可重用。恭喜恩相,又多了一员猛将!”梁中书听着大喜,传下将令,唤杨志索超上来。

旗牌官闻言偷偷抹了一把额上的虚汗,赶紧快步传令,唤了杨志索超二人来到厅前,翻身下马,小校赶紧上前接了二人的军器。

两人相互望了一眼,这份眼神里相互之间少了一分争斗,却多了一番知己般的赏识。两个当下都缓步上了厅来,躬身听令。

梁中书面露喜色,当下二话不说便差人去了两锭白银和两副表里来赏赐二人,接着就叫军政司将两个都升做管军提辖使,当下就叫贴了文案,从今日便参了索超和杨志两个。

索超、杨志闻言,赶紧都拜谢了梁中书,接了赏赐下到厅来,到后面解了枪刀弓箭,卸了头盔衣甲,换了衣裳便再来到厅上拜谢了众军官。索超去了披挂,换了锦袄,站在厅上时再去瞧那杨志,却是方才那粗布麻衣,先前的摄人粉彩不禁暗淡了三分,但是,索超却瞧的出,在那不经眼的衣衫烂布之下,却裹不住杨志内心的那份英雄豪气。

梁中书叫索超、杨志,两个相互见了礼,一并入班做了提辖。

有了这管军提辖使的头衔,再加上方才武艺的展现,当下的杨志虽然一身麻衣,但是,众官瞧他的眼神已经在细微间发生了本质的变化。那一副副本来趾高气扬的嘴脸也不禁多了七分敬重。

梁中书抬手在眼前遮了个凉棚,一瞧这时辰已是日值中天,便一挥手道:“今日我大名府多添一员猛将,可喜可贺,传我钧旨,就此演武厅上筵宴,与众将同庆。兵卒暂且回营,宴后再由杨提辖自行筛选。”

当下,众兵卒偃旗息鼓,各自收编回到营中休整。而梁中书和大小军官都在演武厅上筵宴。

宴席间推杯换盏暂且不提,等那筵席己罢,梁中书上了马,众官员都送归府。杨志虽然升官,但是初来咋到,依旧不好叨扰他人,便一个人踏上了点将台,可是,这几千将士要从眼前而过,挑选精锐,非但工程浩荡,就是在陌生的地盘上面对这样的一个毫无头绪的局面,杨志不禁有些手足无措,那些调令官姓甚名谁,杨志非但不认识,就是一个名字都不晓得。就在这尴尬万分之时,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杨志的身边,一拍他的膀子,说道:“我帮你。”

杨志回头一瞧,那人正是索超。

索超话少,但是却极精干,当下便请了李成与闻达两个督监将兵马重新调入校场,安排着每一营的军士轮流操练。先是考校马术,其次马上使枪,接着又是滚地刀战,最后便是长弓射箭。这般一场场考校下来,杨志和索超两人站在点将台上,一起考校点评,最后筛选出两百人的兵马精锐来。等到一切编制都安排妥当了,此刻也到了日落西头,户户掌灯的时候了。

差遣了众官兵后,杨志与索超两人出了那校场骑马并行在街道上,杨志说道:“索提辖,今日多亏了你帮忙,不然,洒家都不知何时才能筛选编制完备。劳您费心了,只是,洒家飘零至此,寄居他人篱下,无山珍相待,若蒙不弃,还请移步酒楼,略表洒家一份敬重心意。”

索超听的杨志这略微文绉绉的话,心里实在是不甚痛快,听得他要做东宴请,心里哪有那般讲究,于是便道:“你我都是沙场中人,直来直去,岂不爽快,也不必去什么鸟酒楼,随我回府,咱们好好畅饮一番便是了!走!”说着索超也不管杨志应不应,便拍马而去。

杨志瞧着索超这快人快语的模样,晓得都是同道中人,当下便也不再七扭八转地学那文官的套路,只是,见那索超去的远了,也没奈何,只得拍马跟上。两人一路直奔到索超的府邸。

第三百二十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

【索超府邸】杨志跟着索超快马来到了索超的府邸,两个小厮听着马蹄声响,便料知是他家主人回来,因为在这条街道上没有人有这般技术可以驰马如飞,故而赶紧从大门里头迎了出来,真好遇上索超一勒缰绳停马顿在门口。那小厮还没有来的及上前,便又听得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响,转眼间一阵风似的又是一个人飞驰而来,也一样停在了索超的门前。

“杨提辖,果真是好骑术!哈哈哈,走着!”说罢便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小厮打理,便拉着杨志像是遇到故交一般直往前厅去了。这杨志现在才晓得,索超这番传街过路的驰马,非但是要“强迫”他来,其中也是有一番试探技艺的盘算,当下瞧着索超的面色来看,自己的这趟狂飙还是入得了索超的眼。

而当下,索超请杨志在前厅拜了茶,一面安排人手去备一桌宴席,一面便在这前厅里聊了起来。

索超因为看好杨志的本事,颇有惺惺相惜之情,故而,此番回了府里,这话也就渐渐多了起来,从杨志的籍贯聊到杨志的出身,特别是,当杨志说起自己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时,索超更是索然起敬,叹道:“果然有将门遗风!只是有这般好的出身,为何不在军中搏个功名,却沦落到了刺配充军的地步。”

杨志长长叹了口气道:“索提辖有所不知啊,洒家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也做到殿司制使官。只是,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了一般般的十个制使前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运乖蹇,轮到咱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时,偏偏遭遇强风打翻了大船,花石纲也就此失陷,就为这番,不能回京走任,逃去他处避难……”说道这里,杨志突然顿住了口,像是说到了什么敏感的话头似的,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便赶忙收了口。

索超听着有些蹊跷,心想莫不是昔日的官差在这走投无路之时落草入寇……索超想到这里时,不禁就有些惋惜,可是,在这一瞬间转念一想,却又不禁后背升起一丝寒意——这落草之人,身来就有一股匪气,现在江湖上处处都是各教各派的流匪强盗在打起了生辰纲的主意,这下却让一个落过草,有前科可查的人担负了这一身担子,那岂不是将生辰纲拱手送到流匪的手中,只怕要坏事。索超一瞬间想到这里,只觉得心里一凉,不禁抬眼多瞧了杨志两眼。

当下杨志却把话题一接,继xù

道:“有一日恰好遇到天下赦了俺们这些罪犯,洒家便收拾了一担儿钱物,回了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去理会本身的勾当。却不想遇到了高俅那厮,怎奈那高俅容不得俺,东京留不得,可是,俺又身无盘缠,没得办法只得将祖上传下来的一口宝刀在街货卖,可是,却不想被个泼皮破落户牛二强夺洒家的刀,三句不合,便又用拳打洒家,弄得洒家恼怒因此一时性起,将那人杀死。最后便刺配到了此地。”

索超一听这后头得着一段,眉头上的疑云又散去三分,心想这人倒是快意恩仇,也算是个好汉。

杨志说道此处,不禁长长叹了一声。索超听得入心,这声叹息之中包含着多少无奈和挫折,不是人随便可以装的出来的,可见,这汉子也是徒有一身好本事,一直是报国无门,当今却终于是修成正果了。想到这里索超方才的疑虑又减了三分。可是,索超却不晓得,杨志这一声叹息虽然着实包含着厚重的无奈和对世道的绝望,可是,这里头的深意却不只是简简单单报国无门这般简单。

当年杨志因为失落了花岗岩,便一路逃到了青州地面,那里有座山名字唤做二龙山,那座山只有一条路上得去,其余各面皆是悬崖峭壁,天然的易守难攻。那二龙山原来被灵蛇教所占,后来正好赶上灵蛇教内忧外患,恰好教主又带了全部人马去攻城救舵,故而,一个叫“金眼虎”邓龙的人带着四五百人便借着这个机会趁虚而入,夺占了山头,而之后,灵蛇教的教主又在攻城战役中身亡,这二龙山就再也没有被灵蛇教抢夺回来。

就这样,那邓龙便占山为王,无所顾忌,直到最后遇上了杨志。

那一日,杨志来到了二龙山下的一片林子里来,却深深吃了一惊。只见当路横卧着一个胖大和尚,脱得赤条条的,背上刺着花绣,在松树根头乘凉,那和尚听得林中脚步声响,回头瞧见了杨志,就身侧边绰了禅杖,跳将起来,大喝一声:“兀那撮鸟!你是哪里来的!”

杨志那时听了这口音心里还寻思着“原来这也是个关西的和尚,洒家和他正是同乡,少不得要问他一声。”于是,杨志扬声叫道:“你是哪里来的僧人?”

杨志无歹意,却不想那和尚听得不甚入耳,二话不说,便轮起手中禅仗,只顾打来。

杨志一看那厮这般不识相,便也顿时怒了,大喝一声道:“秃驴无礼!先拿你来出口气!”说罢便挺起手中朴刀迎着那奔来的和尚斗了起来。两个就在林子里一来一往,一上一下地单挑起来。直斗到四五十合,仍然不分胜败。

又往后斗了近百回合,那和尚卖了个破绽虚晃一招,便就此跳出圈子外来,声音犹如奔雷一般地喝一声“且歇”。杨志闻言,便随他都收住了手。

虽然胜负未分,但是那时的杨志已经暗暗喝采道:“哪里来的和尚!真个好本事!洒家才是勉强敌得住他!”

这时候,却听那和尚叫道:“兀那青面汉子,你是甚么人?”

杨志应声答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之孙,东京制使杨志的便是。”

那和尚一听立kè

面露惊喜之色,道:“久有闻名,却不想的在这里与哥哥相见!”

杨志听得那和尚晓得自己,但是仔细瞧瞧却着实看着这和尚眼生,便不禁有些讪讪地问道:“不敢问,师兄却是谁?缘何晓得洒家姓名?”

那和尚一拍他那毛茸茸的胸脯道:“酒家不是别人,正是那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因为三拳打死了镇关西,却去五台山净发为僧。人见酒家背上有花绣,都叫俺做花和尚鲁智深。”

杨志笑道:“原来是自家乡里的兄弟。俺在江湖上多闻师兄大名。听得说道师兄在大相国寺里挂搭,如今何故来这里?”

鲁智深叹了口气说道:“不说则已,一说起来,洒家这肚子里就窝着那娘的一股火气,正当是一言难尽!酒家原本是在大相国寺管菜园,可是,遇着那豹子头林冲被高太尉要陷害他性命。俺路见不平,直送他到沧州,救了他一命。不想那两个防送公人回来对高俅那厮说道‘正要在野猪林里结果林冲,却被大相国寺的鲁智深救了。那和尚直送到沧州,因此下不得手。’就此,那高俅这直娘贼恨杀酒家,分付寺里长老不许俺再继xù

挂搭,又吩咐差人来捉酒家,恰好洒家却得一伙泼皮通报,不曾着了那厮的道,俺一把火烧了那菜园,一赌气便走在这江湖上了,东不着落,西不着落,游荡了多处地方却也没寻到个落脚的地方,后来到了孟州十字坡,险些儿被个酒店妇人害了性命,那店家把酒家用蒙药麻翻了正要做了人肉包子去,却恰好得他的丈夫回来的早,见了酒家这般模样,又瞧见了俺的禅杖戒刀,他看着吃惊,连忙取了解药救俺醒来,后来问起酒家名字甚是投缘,便留俺过了几日,结义酒家做了弟兄。那人夫妻两个亦是江湖上好汉有名的好汉,江湖人称他做菜园子张青其妻为母夜叉孙二娘,一对夫妻都是好义气。洒家便在那里一连住了四五日,打听得这里二龙山可以安身,酒家特地来奔那邓龙入伙,叵耐那厮生恐洒家是什么灵蛇教的奸细,如何都不肯安着酒家在这山上。洒家听的闹了,便和那厮争斗,谁想那厮却又敌酒家不过,被只把这山下三座关牢牢地拴住,又没别路上去。那撮鸟由你叫骂,只是不下来厮杀,气得酒家正苦,在这里没个委结。不想却是大哥来了!”

杨志听得心生大喜,道:“那厮没甚本事,却也来占山为王,哪里由得了他,被咱俩兄弟撞见,活该那厮倒霉。你先莫急,咱们却先找一处酒家填饱了肚子,却再来与他们理会。”

鲁智深听着摸摸自己早已咕咕叫的肚子,憨厚地笑笑便点头应了,倒提了禅杖一同与杨志离了那二龙山脚,捡了条官道一路走了去。两人约莫行了几里路,便瞧见路边不远处有一家酒肆,此时,也恰逢日落西山,两人瞧着便欣然前往。

两人进了那酒店,向这桑木桌凳坐了,将兵械就身边倚了。

只见灶边一个妇人起身问道:“客官,莫不要打火?”

杨志道:“先取两角酒来吃,借些米来做饭。有肉安排些个。少停一发算钱还你。”只见那妇人先叫一个后生来面前筛酒,她便往后厨去一面做饭,一面炒肉,自己安排去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贰)

但说那妇人一面做饭,一面炒肉,都弄好了呈上来与杨志和鲁智深吃了。

鲁智深生性好酒,此番见了杨志哪里能有不痛痛快快喝两杯的道理,于是,鲁智深一面将一块牛肉喂到嘴里,一面冲那筛酒的后生道:“换了大碗来与洒家吃酒,但番好酒多扛一坛子来。”

那后生在后面听见,长长地应了一声,便取了两个碗放在了杨志与鲁智深的面前,这前脚刚抬起来要走,就被杨志一把拉住,道:“就这两个喂猫都不够!再换大个儿的来,酒钱又不少你!”

那后生闻言,不禁多瞧了两眼这两个客官,便非也似的去了,过不得片刻便取了两个海碗和一坛子老酒上来,往两人的面前一放。

杨志自己动手拽了酒坛上的封泥,一面倒出两碗来,一面道:“这还差不多,来,喝酒!”杨志说着便和鲁智深干了一碗。

两人就这般一面说,一面喝,很是尽兴。可是,等到两人酒足饭饱之后,也就不可避免地到了结账的时候,杨志高高地叫了声:“老板——!”便将手探入怀中揣摸了一遍,可是,摸到后来连半个铜板都没摸着,杨志心想坏了,想必是方才和鲁智深厮斗的时候给遗落了,这下真当是身无分文了。杨志看看老板还在后面忙乎着,一时没有分开身走过来,脸色很是讪讪地压低声音对鲁智深道:“兄弟,我的银子多半是在争斗时没了,不知,你那儿……”

鲁智深一听,也是讪讪地回了一笑,挠挠头没说出个话来。

杨志瞧这副模样,想必那是两个人谁都没有银子了。就在这两个大眼望小眼想要就此偷偷溜走的时候,那边的老板娘已经走了过来。

鲁智深看着那妇人走到跟前张嘴刚要冲他们讨要饭钱的时候,鲁智深灵机一动,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洒家没得吃饱,再来一碗饭与洒家。”

那妇人不晓得这两人心里的猫腻,还只当是自己会错了客人的意思,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声应了便往后面去盛饭。

鲁智深瞧着那妇人转过身去,连忙朝着杨志试了一个眼神,就此两人立马起身,绰了朴刀禅杖便出了店门。

却不想,他两人的举动终究是引了那妇人的注意,那妇人追了出来喊道:“你吃了酒肉,饭钱都不曾给!”

杨志见人家瞧破了,脸面不禁有些发窘,说道:“待洒家回来还你,权且赊洒家一赊。”说罢脚步都不停直往院外走。

那筛酒的后生离的最近,闻声赶上前来,一把揪住了杨志的衣摆,却不想被杨志突然回身,一拳顿时打翻在地。

那妇人瞧着立马叫喊起来。

杨志和鲁智深一瞧,这般下去只怕要闹起事来,索性也不言语,迈开步子只顾走。

可是,只听得背后一个人赶来喝道:“你那厮往哪里去!”杨志回头看时,赶将上来的那人却是个赤膊大汉,此刻拖着杆棒,快步抢奔上来兜头便是奋力一挥。

杨志心道:“这厮好不晦气!”立马闪身让过,顺势往后面一看时,那筛酒后生已经绰了条叉朝着他也迅疾地戳过来。

这时那妇人也随后赶来,后面又引着三两个庄客,各拿杆棒,飞也似都奔将来。

杨志朝着鲁智深道:“这般闹下去,何时了结,倒不如先结果了这厮一个,那厮们就都不敢追来了!”说着便挺着手中朴刀一步踏上前来斗这赤膊汉子。那后来的后生并那些庄客齐齐发一声喊,拿着手中的家伙朝着鲁智深打将过来。鲁智深大喝一声,亦是将手里的禅杖犹如风火轮似的抡将起来,呼呼咧咧撦拽起来的风刮在那些庄客脸面上,像极了寒冬腊月呼啸的北风,寒气逼人。

就在杨志和鲁智深闹的这院里鸡飞狗跳不可开交的时候,只见那赤膊汉子喝地一声跳出圈子外来叫道:“且都不要动手!兀那使朴刀的大汉,你可通个姓名来与咱听么?。”

杨志闻言也跳出圈外来收了手,接着半边的几个也气喘吁吁各自收了家伙立在一边。

此刻杨志拍着胸脯,说道:“洒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青面兽杨志的便是!”

那赤膊汉子听了,脸色顿时缓和下来,带着微微地笑意说道:“莫不是东京殿司杨制使么?”

杨志一听这人说了自己曾经的名号,讪讪地道:“你怎地知dào

洒家是杨制使?”

那赤膊汉子看着自己认对了人,当下一把撇了枪棒,纳头便拜,说道:“小人有眼不泰山!”

杨志一瞧赶紧上前来便扶这人起来,问道:“足下是谁?”

这赤膊汉子说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原本一个财主拿五千贯钱教小人来山东做客,不想买卖没有做成反而折了本,回乡不得,就入赘在这里的庄农人家。方才灶边的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这个拿叉的便是小人的妻舅。方才小人和制使交手,见制使手段和小人师父林教头一般,因此抵敌不住这才叫停。”

鲁智深此刻听了,把禅杖往地上一顿,笑了道:“原来你却是林教头的徒弟。你的师父被高太尉陷害,俺路见不平,直送他到沧州,救了他一命。”

曹正闻言感激万分,道:“小人实在是感激不尽,不知恩公是……”

杨志笑着道:“这位便是那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军官鲁提辖。”

曹正抱拳道:“原来是鲁提辖,久仰大名!”

鲁智深挥挥手道:“都是过去的勾当,现在提他作甚。”

曹正赶紧腰身略躬,道:“且请两位哥哥到家少歇。”说着便引了杨志和鲁智深两人又回到了曹正的酒店里来。

曹正请杨志二人在里面坐下,叫老婆和妻舅都来拜了杨志和鲁智深,一面再置酒食相待。

饮酒中间,曹正动问道:“制使缘何到此?”杨志把做制使使失陷花石纲一事,从头备细告sù

了。

曹正道:“既然如此,制使且在小人家里住几时,再有商议。”杨志道:“如此,深感你的厚意。我二人都是官府通缉的要犯,只恐官司追捕来时,连累了诸位,故而不敢久住。”

曹正道:“两位哥哥既然这般说时,那要投那里去?”

话头说到这里,鲁智深便接过话头来说道:“我们两个觑见那二龙山不失是个好去处,便想夺来安身立命。”

曹正道:“这二龙山原来是灵蛇帮的所在,后来那邓龙乘机夺了,这山上却是是一个好去处,端的是易守难攻,确实是个好地方。”

鲁智深道:“叵耐那撮鸟,洒家初投他时便只是在关外相见。着实便是怕俺是灵蛇教的人,那厮如何都不肯留俺,为此,厮便和他厮并起来,那厮不是洒家的对手,他小肚上被俺一脚踹翻。等洒家要上前结果了他性命时,他那里人多,一群喽啰乱刀上来,硬是救上山去了,就此便闭了这鸟关,由你自在下面骂,他只是不肯下来厮杀!”

杨志道:“既然是个好去处,俺和你合力,定然攻下这厮!”

曹正此刻插话道:“杨制使,这话只怕说的容易了,您不晓得,趟若是那二龙山闭了关时,休说你们二位,即便是有一万军马,也上去不得!那灵蛇教当初想攻打收回,那都是一连攻了几番,只是白白折损了兵马,最后还是狼狈而归。为此,小人看来,这二龙山只可智取,不可力求。”

鲁智深道:“正是这个道理,俺在山下奈何不得他!”

曹正道:“小人有条计策,不知中二位意也不中?”

杨志闻言双眼一亮,说道:“愿闻良策。”

曹正凑到两人的近处,说道:“制使莫要这般打份,你依了小人,穿了这里就近村庄农家的穿着。小人把这位师父禅仗戒刀都拿了,再叫小人的妻弟带几个火家,直送两位到那山下,取一条索子绑了师父。小人自会做活结头。去那二龙山下叫门,这般说:‘我们是近村开酒店的庄家,这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的大醉了,不肯还钱,口里说道,去报人来打你札寨;因此,我们听得,乘他醉了,把他绑缚在这里,献与大王。’那厮必然放我们上山去。等到得他山寨里面见了邓龙时,小人便把绳索拽脱了活结头,小人再递了禅杖与师父。咱们与两位哥哥一发上,那厮还能往哪里去!等到结果了那邓龙时,其他的喽啰不敢不伏。两位哥哥,小人此计如何?”

鲁智深、杨志听得入神齐声道:“妙哉!妙哉!”于是,当晚众人吃了酒食,又安排了些路上的干粮,便在曹正家里住了。

次日,五更起来,众人吃得饱了。鲁智深的行李里都寄放在曹正家。当日,杨志、鲁智深、曹正,带了小舅子并五七个庄家汉子浩浩荡荡地沿着官道直投二龙山来。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叁)

晌午后,直到了山脚下原先来过的那片林子里,杨志脱了衣裳,戴了遮日头凉笠儿,身穿破布衫,手里倒提着朴刀。曹正把鲁智深用活结头使索子绑了,教两个庄家牢牢地牵着索头,自己拿着他的禅仗和众人都提着棍棒在前后簇拥着。

等到得那二龙山下时,杨志透过斗笠的帽檐一瞧那关,只见那关上都摆着强弩硬弓,灰瓶炮石,着实有些防守森严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小喽罗在关上向下瞧着绑得这个和尚来,看着眼熟,便悄悄飞也似报上山去。

不出多时,只见两个小头目上关来问道:“你等何人?来我这里做甚?哪里捉得这个和尚来?”

曹正陪着笑,答道:“小人等是这山下附近村庄的庄稼汉,开着一个小酒店。这个胖和尚来我店中吃酒吃得大醉,不但不肯还钱,而且口里还说道:“要去梁山泊叫千百个人来打此二龙山!要将你这附近的村坊都烧杀洗荡了!”因此小人只得搬出好酒来,将他灌得醉了,就这么用一条索子绑缚这厮来献与大王,也借此以表我等村邻孝顺之心,免得村中后患。”

两个小头目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欢天喜地,连番叫了三个好,说道:“你们众人在此少待一会儿!等我报与大王知dào

,定然重重赏你!”两个小头目就上山来报知邓龙,说抓得那胖和尚来了。

邓龙听了大喜,叫:“解上山来!且取这厮的心肝来做下酒菜,也好消我这点冤仇之恨!”小喽罗闻言得今,一路飞奔而来把关隘门开了,便叫那一伙人将那胖和尚送上山来。

杨志,曹正,紧押鲁智深,解上山来。一面走,一面看,那三座关隘着实陡峭峻立,两下高山环绕包住这里头的楼阁院落;四面的山峰生得雄壮,中间只一条路能上关来;三重关上摆着擂木炮石,硬弩强弓,苦竹枪密密地攒着,瞧得人心里后背愣是升起一股股侵心的寒气。

杨志等一伙人过了那三处关闸,来到那聚义厅前看时,三座殿门,一段镜面也似的平地,周遭都是木栅为城,每隔十步便是一哨,每隔百步便有箭塔碉楼。就连前厅门下都立着七八个小喽罗。

但凡路过的喽啰看见缚得鲁智深,都指手骂道:“你这秃驴伤了大王,今日被抓在此处,慢慢的碎割了这厮!”鲁智深闻言心里只是窃笑却不做声。

等杨志一行人押这鲁智深到了那聚义厅时只见中间放着一把虎皮交椅;众多小喽罗拿着枪棒立在两边。

少倾片刻,只见两个小喽罗扶出邓龙来坐在交椅上。

曹正、杨志紧紧地抓着鲁智深来到了阶下。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邓龙瞧着鲁智深就瞪起了双眼,直指着他怒道:“你这厮秃驴!昨日踹翻了我,伤了小腹,至今青肿未消,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吧!哼!既然落在我的手里,看我一刀一刀慢慢削你的皮!来人!”

邓龙这一声还未落音,只听得鲁智深已经变了脸色,睁圆怪眼,便大喝一声“你在撮鸟!”就在邓龙吃惊的一霎那,两个庄家顿时把那索头一拽,揪脱了活结头,散开索子。

此刻的鲁智深犹如龙归大海,猛虎归山。鲁智深就曹正手里接过禅仗,云飞轮动,一股窒息般的威武之气扑面而来,那邓龙吃了一惊,惊得面色如土,口中失声大呼“来人”。

可是,那左右的小喽啰揣着刀枪刚要敢上来,杨志便撇了凉笠儿,挥起手中朴刀,噗噗几下便戳翻了三四个。而曹正也轮起杆棒和众庄家汉子一齐发作,并力向前。

邓龙眼看不好,急着要挣扎起来时,却被鲁深智一禅仗当头打着,把头盖骨顿时劈作两半,连同那交椅一并都打了个粉碎,而此刻再看那些邓龙手下的小喽罗,早被杨志搠翻了七八个。

此刻,曹正蹬上高处一呼叫道:“都来投降!若不从者,便即刻处死!”寺前寺后五六百小喽罗并几个小头目赶了过来,瞧着殿里头两个好汉的身手,那本事着实将众人都惊吓得呆了,只得都来归降投伏。

曹正随即叫喽啰们打理了聚义厅的狼藉,把邓龙等人的尸首都扛抬去后山烧化了。

杨志和鲁智深一面简点仓廒,整顿房舍,再去看看那山后有多少物件,把酒肉安排来吃。鲁智深并杨志做了山寨之王,置酒设宴庆贺。小喽罗们尽皆投伏了,仍设小头目管领。

就这样子,杨志便和鲁智深两个就在这二龙山上落了草安了家,这原来所谓的二龙山终于实至名归,有了这两天龙一般的人物,杨志拿出了他做东京殿司的派头来,从第二日开始便整编了喽啰们,统一打造了长枪和所配的朴刀,按着官兵的套路演练起来。鲁智深也自然而然地担当起了“教头”的责任,将战场厮杀的本事都一股脑地教与了那些小喽啰们。经过几个月下来,这帮原来犹如杂碎一般的喽啰们一个个都有了极大的质变。这些人瞧着杨志鲁智深这两个大王都是满身本事,哪个都是倾心佩服。

二龙山在这杨志和鲁智深的带领下,渐渐地走上了正轨,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不论是山寨的秩序还是喽啰的战斗力,都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是,就在两人打算大兴土翻修山寨的时候,却遇到了伸手见肘的麻烦——没银子。

天天打劫来来往往的商户,就那点银子,说个不好听的,那刚刚能解决兄弟们的温饱,要想翻修山寨,加固城池,那实在是杯水车薪。就为这个,杨志在几年前的那时候便也自然而然地盯上了生辰纲,打起了一夜暴富的主意。而这样的一个主张很快和鲁智深一拍即合,两人便愈发努力地训liàn

手下的兄弟,特别是对于夜间奔袭的训liàn

尤为突出。

在经过几个月两个人所谓的“密谋”,实jì

用的时候却不是事事都在预料之中,最后还是一不小心踩了狗屎运,稀里糊涂撞了个正要,捡了个大便宜。恰巧那一年鲁智深带了三百多人马按着那预先打探到的生辰纲路线提前要进入埋伏地区,可是,中途却误入了一片密林而迷失了方向,南辕北辙地走上了另一条路。可是,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无巧不成书的世界里,鲁智深因为这样的一件机缘巧合,让他偏离了那个错误的情报,而走上了正途,在那一夜偏偏就在密林另一边的官道旁边,发xiàn

了押运生辰纲的兵马营盘。

当夜,鲁智深便带着手下这三百勇士,在无声无息间布置了一个口袋般的围攻阵势,在几十个猛士潜入其中放起火来以后,借着官兵慌乱无主之时,四面发一声喊杀,便洪水一般围杀过来。那时候,官兵哪里还有什么敢于反抗的。除了大火熊熊的营盘,便是黑漆漆的四周,哪里晓得他们心中恐惧的千兵万马实质究竟多少人马。那些反应快的丢盔弃甲飞一般地逃了,而那些命运悲惨的不是命丧火海便是惨死刀下。可是,就是在这样突袭而来的血光之灾下,官兵被打的惨败,而鲁智深则收罗了大把的生辰纲便偃旗息鼓地偷偷运回了二龙山。

在这一次的突袭之中,鲁智深和杨志谋划“成功”,也切身体会到了生辰纲的甜头,那十几箱的金银珠宝,着实是让二龙山有了突飞猛进的跃变,山寨不但修建的愈发坚固,里头的楼阁都修盖的愈发舒服起来,天天不用再为金银吃喝的事情担心,喽啰们操练起来那两膀子上也满是力qì

。就这一年,二龙山便在青州地面上顿时名声大噪。

虽然这一年以来,生辰纲就这般由着杨志和鲁智深在二龙山上花销,却也没有花完其中的三成。但是,这献给蔡京的不义之财却带给了二龙山数之不尽的好处。这等不义之财,送去便宜了蔡京,倒还不如打闹到自己的手里来好活好活,毕竟钱财这个东西那是多多益善,所以,鲁智深和杨志两人在今年这样的时候,又不可不可避免地将目光凝聚在了那套财富上。

因为上一年的情报有误,而这江湖上的小道消息传的越来越邪门儿,所以二龙山的人,觉得要打探到具体的情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倒不如自己去跑上一遭,亲自打探些靠谱的东西。在去年,是杨志留下来看守山寨,鲁智深出山,今年,轮流起来,那就是鲁智深坐阵,由杨志下山。

二龙山的众人因为考lǜ

到了今年梁中书为了弥补前几年生辰纲的失陷,此番比往年可是多了不只一倍的财富,这样的诱惑,这样大的买卖,杨志便打算凭着自己对官府的熟络,亲自走一遭。而这时候又恰逢天下大赦,杨志便盘算着先回东京官复原职之后,再以东京殿司的身份来打探生辰纲之事,那就十拿九准了。于是,杨志在与鲁智深、曹正商量妥当之后,便别了山寨独自下了山来,直奔东京。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这三个粗人的盘算再一次被现实开了个大玩笑。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肆)

杨志打点了盘缠到了东京汴梁,上下使了不少钱,打点的妥妥贴贴,这才得了个官复原职的机会。一路都顺顺利利,可是,等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在殿帅府见了高俅,却不想,恰好遇上高俅那厮心情不顺,撞在了人家的火气上,不但,杨志被三句两句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复官无望,被乱棍打出了殿帅府来。

这银子白花了,还弄了狼狈而出,这两手空空当真是惹恼了杨志。杨志拍拍身上的土,愤恨地看着那殿帅府的大门,恨不得立kè

带上几百人一路杀了进去,将那高俅千刀万剐,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得,哼,等到那时,杨志想再瞧瞧那厮有怎般嘴脸来嚣张。

杨志心里不爽快,手里也只有手中的一把宝刀,没得法子,原来在二龙山的预谋道现在看来是全部落空了。原来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今天这样的一个地步,也没有想到就差最后一步的地方被高俅那厮横插一刀。现在二龙山上没有接应,身上的银子都花了干净。当下便插了个草标,在街上当买起来,好歹有个盘缠回去再做打算。

可是,就算是杨志要卖刀却也不顺心,老天就是不愿让杨志好过,故yì

在冥冥中将东京的破落户牛二的命运与杨志交叉在了一起。可是,这也当真是怪不得杨志,也怪不得老天,只能说是牛二命中当绝。他牛二在京城也算是当地一霸,欺男霸女,是无恶不作,就凭着自己膀子上的力qì

,是谁也没敢于他争执。就是这么一个横冲直撞,耍惯了赖皮的牛二,偏偏应了那句老话“恶人还须恶人磨”。杨志是什么人,说的长远点那是身处名门、三公之后,说的现实一点,那可是二龙山上的当家黑老大。不论是从哪方面来讲,那牛二都远远不是对手,没法比,也没得比。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牛二知dào

杨志的底子,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多说一句,莫说他敢拿自己的脑袋要杨志来试刀,就是看着杨志都要鬼精地绕道遁逃。

可惜,这一切偏偏牛二就是不知dào

,就是他那股横劲,恰恰“撞”上了杨志的刀口。他们不晓得,此刻的老天怀着一丝坏坏的笑意正蹲在上天看着呢,也不知dào

是在看牛二的笑话,还是看杨志的笑话,可是,这就是命。

杨志一时性起,横剐一刀将那牛二当场杀了,果然是滴血不沾。这宝刀是证明了,可是,却也应了王法。不过好歹杨志误打误撞为民除害,不但百姓欢天喜地,就连那管辖的官员瞧着杨志为他除了牛二这样的一个大虫,心里那更是欢喜无限,虽然王法在此,可是,官员笔下一动,便将杨志判到了一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地方——大名府。

而在大名府,杨志再一次踩到了狗屎运,刚被交接到了大名府,便遇到了杨志的“贵人”梁中书。说实话,这是杨志万万没有预料到的。在大名府里遇到了自己的伯乐,有一身本事终于在这官场里混的步步高升,这一眨眼的功夫便取了一个官军提辖使的高差。

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来打听生辰纲的消息以便于半路劫持,可是,又踩了一脚狗屎运,愣是让这个江湖大盗落了个押运生辰纲的差事。这实在是件让杨志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也是让杨志心里越来越矛盾的事情。梁中书并不知dào

杨志是二龙山的黑老大,听着知dào

的只是在他面前是一个本事通天的汉子,欢喜的是自己又多了一员冲阵杀敌的猛将,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让他看好,让他偏爱的猛将,却是一个最危险的人物。

梁中书越是器重杨志,杨志就越容易对生辰纲下手,可是,在杨志的心里就越矛盾。他不经暗暗在想,如果他没有在二龙山落草,那么现在的境遇实在是求之不得的美差,在大名府就这般发展下去,那也不失是荣光耀主的事。可是,一面是梁中书的知遇之恩,一面却是鲁智深的兄弟深情。杨志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他没有办法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富贵而放qì

了众兄弟的富贵。但是,对于这样一个出身名门的大将之后,能够保家卫国才是他的荣耀,而落草却是玷污了父母给的一副好身骨,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失落了花岗岩,走投无路,那么杨志是万万不会在二龙山落草。可是,这就是命运,就是一个让杨志所纠结的事情。

杨志想到这里,不禁将手中的杯中酒一扬脖颈尽数喝了下去,放下空落的酒杯之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索超不知dào

杨志在方才一霎间回想了自己玩笑般的过去,但是,这发自心胸的叹息却是真实的不能再真实的表达。索超听得出杨志心里中的惆怅,却不晓得,当天在校场上厮杀威猛而出尽风头的杨志,在官位高升之后,不但没有面露喜色,却是长长叹息的原因。索超亲自动手给杨志添满了酒,问道:“杨兄深得梁大人的器重,眼看着步步高升,前途不可限量,却不想,杨兄因何如此惆怅,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倒是可以和兄弟说说,但凡咱家可以帮你的,定然帮你搞定!”

杨志听着,赶紧起身将杯中酒端了起来,诚恳地道:“多谢索提辖的美意,杨志的惆怅,不是别的,却是因为这生辰纲的事情,着实是个棘手的麻烦。”

“哦?生辰纲一事,梁大人全权委托在了杨兄的身上,今番不是已经挑出了一千五百精英来随同杨兄一路押送而去么,咱就不说别的,就凭杨兄这一身本事,那就是以一当百的厉害角色,放眼当今江湖之上,哪里还有比杨兄更狠的角色?”

杨志听着不禁又叹了一息,道:“此话万万讲不到,这江湖太深,藏龙卧虎,高手如云,索提辖莫要小觑了他们。我愁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一路上的流匪强人。唉,梁大人越是器重咱,洒家这心里就越是忐忑,深怕哪里有个闪失,将这一套生辰纲遗失了,那时候,洒家又有如何面目来面对恩相。”

索超听了,不知dào

杨志这只是托词,还以为杨志当真是怕辜负了梁中书的偏爱,所以也很是认真地为自己的知己排愁解难,想起主意来。索超眉头蹙在一起,将手中的酒杯顿在桌面上一动不动,沉思了片刻,道:“杨兄既然这般担心,如果信的过咱的本事,兄弟明日便去寻恩相来说,陪你走一遭,一同押送生辰纲去了那东京汴梁,你看如何?”

杨志当下听了,不禁有些出乎意料,他万万没有想到这索超会有这般真诚的一番心意,而自己这般遮遮掩掩实在是对不住索超口中的那“兄弟”二字,更是对不住索超这般的一番苦心,可是,杨志没有选择,鲁智深还在二龙山上等着他的好消息,还有几百弟兄在山上苦苦期盼着。这正当是应了那一句老话“忠义两难全”,此刻的杨志,实在是进退维谷,内心的矛盾让他不禁面露苦色。

索超不晓得杨志内心所想,以为自己这般做了也于事无补,于是便更近一步地说道:“杨兄,要不这样,我再去寻恩公,借一千兵马,远远地跟着,一路护你过去。咱们有精兵两千五百,这沿途的流匪不论哪个山头,如何能与咱们抗衡,即便有英雄了得的人物,咱与杨兄一并将这条命豁出去杀,不信能有谁是咱们的对手。如果这般失陷了,那咱便与你一同回来请罪,也好与你有个分担,你看如何?”

索超不说则已,这般说了反倒让杨志心里愈发惭愧起来,另一面,杨志也怕索超真的这般一番好意做了,反倒会坏了鲁智深众本家兄弟的好事。于是,杨志连忙说道:“这……这实在是让洒家临表涕零不知如何报答,索兄的一片好心,兄弟心领了,恩相能抽出一千五百精兵来与我,已经是最大的支持了,索兄在大名府比兄弟我资质老多了,必然晓得这官府要都还须留有足够的兵马来守护,以防有歹人做鬼,恩相的安危还得交予索兄来守护。”说到这里,杨志为了进一步说服索超不要插手此事,便顿了一顿不得不再多一句嘴,于是,杨志将刚刚拿在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稍稍地挪了挪圆凳,身子微微地靠近索超,声音低了三分,说道:“我杨志今日能与索兄相遇是在是平生的一件快事,就为索兄的那句兄弟,洒家便实不相瞒,将洒家心里的盘算说与兄弟说说。”于是,杨志便在索超耳边,将生辰纲分八路出城,之后一路穿过青州地面,最后再从东南方向行至开封府,经过允州、郓州、济州和兴仁府,最后达到东京了这一路的盘算计划和盘托出,一一都说了出来与索超知dào



索超听罢,愣愣地看看着杨志,叹了一句道:“杨兄妙计足以安天下,对付毛贼绰绰有余!如此心智,佩服!佩服!”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伍)

索超道:“杨兄有这般的谋略,如何还担心这沿途的山匪路霸,以小弟来看,有这等法子在杨兄心中,杨兄不必再忧虑了。”

杨志笑了笑,瞧着索超道:“俗话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洒家也是个粗人,耍耍把戏还行,更算不得什么智者。唯独担心百密一疏,辜负了恩相的美意。”

索超道:“不必多愁,不必多愁!来,今日权且喝酒!”两人说道着便举杯共饮起来。

可就在两人在索超后厅里吃酒的时候,后厅的窗外却有一双特鬼精的耳朵。这人是索超家的小厮,方才给索超取了坛好酒送上去,在离开时,隐隐约约听到了那三个敏感的词汇,就这样,那小厮便猫在了后厅的窗外,将索超和杨志的谈话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等到索超与杨志吃的醉了,索超欲留杨志在府中过夜,可是,杨志因为明日要早朝面见梁中书去讨了文书便要安排生辰纲上路,于是不敢留宿。索超当下也不强留,于是,派了一顶轿子送了那杨志回去。

而在这轿夫之中,方才那偷听的小厮也乘机混杂在其中出了索超的府里来。大名府的夜市依旧热闹,来来往往亦属串流不惜,就是在这般的杂乱的人流遮掩下,这小厮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灯红酒绿的几天街道,最后拐进了一条无人注意的小巷里来。

在那巷子里头通向的一间年久失修的破宅子,大门上头点着两盏已经褪色变形的灯笼。那小厮左右看看没有什么闲人在旁边,便将手从袖筒里伸出来,敲了敲那锈迹斑斑的大门。

当!当!当!三个一组,一次一顿。

这敲门声刚刚落定,便见霍拉一声门闩转动的声音落定,接着一切便又归于寂静。那小厮此刻伸手触及那凉冰冰的门扇,缓缓地推了开来。这院落里头杂草遍地,院里没有一个人影,只有那破落的屋舍里隐隐可以透出昏黄的光来,从着外面瞧着,怎么都觉得像是病怏怏的模样。那小厮一步一步往那屋舍走去,在那门上又敲了敲,里面有个略显疲惫的声音道:“进来吧,苍狗。”

那个小厮闻言,立kè

推门而入,朝着那个枯坐在圆桌上寂落的一个背影,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道:“舵主,苍狗带来了新消息。”

那个中年汉子抬起了头,一双睡眼顿时闪出了摄人的光彩来。道:“说!”

那苍狗上前附在了舵主的耳边,将杨志对索超所说的话语,一五一十地都说了一遍,听得那舵主心花怒放。

舵主将苍狗说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记在了心底里,便立kè

简要地写了一个信件,装在麻雀的腿脚上向青州总舵去传信。接着他在这里的信息打探人物就此结束了,安排了几个手下继xù

留在了大名府里蹲点查看,以防消息有变,一面点起了人马收拾东西,以防夜长梦多,一个舵口的大多数人马都要在明天大早离开大名府。

【索府】第二日的阳光还没有散开,一贯早起的索超并没有因为前一夜的酒醉而睡到日上三竿,依旧是早早地起了床来。一出门来,索超遇上了早已等在门外的老管家。那老管家瞧见了,赶紧迎了上来,微微地皱着眉头上前报gào

道:“老爷,有件事老奴要报与您知dào

。”

索超点点头一面扣住袖口的纽扣,一面看着老管家说道:“你说。”

老管家说道:“昨夜老爷差人抬了轿子送杨老爷回去,可是,有个刚来的小厮自打去了就没再回来,老爷,您看……”

“哦……”索超似乎想起了什么,一面点头给自己看似的,一面说道:“就是哪个来了没多久的乡下人是吧?!呵,我就说这人尖耳猴腮不是什么老实玩意儿。”

“老奴是怕这厮出去……万一闯出什么祸水来……您看,我都派人出去找了一遍了,也没有人看到他的影子,您说会不会……”老管家说着便跟着索超沿着楼阶往下走。

索超听到这里,立kè

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用再去管这个了,约莫着这厮是溜到哪个赌坊去了,你也不用再去派人去寻,再也别让这人进府便是了。”说罢索超便一路出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没有再管这件事。

老管家听了索超的话,便也没有再把这件事当做个事,他也没有再想着整夜不归的小厮此刻在哪里,就按着当家的所言将这小厮扫地出门,便了了这事。

【某废弃院落】清晨的薄雾弥漫了整个大名府,就在五更天的时候,在这寂静的破落院落里,渐渐地有了脚步声,只不过,这足音却是从地下传了上来。只听着唰的一声地砖摩擦的声响,这院落的另一个破屋里头的响动就渐渐地大了起来,一伙人马从揭开的地砖下爬了上来。就在他们走到院里的时候,在这破屋对面的屋子里也有一伙人马出来了。这时候,从正门所对的那破房子里走出两个人来,正是那传话的苍狗,和这个分舵的舵主。

那舵主身上披一领黑色的披风,将多半个身子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他走到了石阶的边沿,借着高势一挥手,一句话都没有再多说就带着兄弟们陆陆续续按着预先分开的组别拉开距离混入晨雾之中,前前后后出了城来,朝着青州的方向而去。

苍狗本想回到自己的组别中去,可是临出门却被舵主叫住了,要苍狗跟在他身边一起走。

苍狗没有多想,在灵蛇教这样三六九等级分明的教派里面,像苍狗这样的底层伙计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跟随舵主左右的待遇。苍狗以为自己今朝是走了一步好运,他自己想想,也着实是自己的命好,这生辰纲的消息,整舵人马满城搜寻,可就是偏偏是他打听到了,而且不是捕风捉影,也不是片语只言,而是,出自那押运的负责将军,更是将整个生辰纲押运的路线方法都打听的仔仔细细。这样的功勋,在这生辰纲的劫取大事之中,那可是首屈一指的首功,也是大功。说不得,就靠着一番功勋,苍狗再也不是一个打杂的小厮,少不了连番升上几级,虽然不奢望着做个香主,但是却也能做个头目。

但是,当下这舵主要他跟随左右,这可是比做头目更荣耀的事情,要是就此以后天天不离舵主左右,那他苍狗在舵里头也就没有人再敢小瞧。想到这里,苍狗便心里愈发美滋滋的了,跟在了舵主的身后,愈发觉得自己牛气了起来。

就在苍狗心里翻江腾海想着自己美好未来的时候,舵主却带着身边的亲信和苍狗突然离开了官路,朝着路边的一片密林去了。

苍狗看着舵主突然偏离了应该走的路,不明白舵主这突然拐进密林是为哪般。可是,他觉得但凡舵主做的事,那都是有道理的,于是也没有言语。

可就在一行五人在密林里走了十几步,站在了密林中央的时候,那三个跟随舵主的亲近便各自奔向了三面一边,把刀唰地抽出鞘来,眼眸扫视着自己的面前的一边。

苍狗晓得这些,但是不明白这一路上既没有见到官兵的影子,也没有看都有其余潜伏的危险,那这警戒又为了什么?

苍狗这下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舵主的身边,看着舵主屹立在一颗树边没有任何言语,似乎在听着什么风声,于是苍狗压低声音道:“舵主,这是……”

舵主听了缓缓地转过身来,依旧没有说话,脸上任然是缓和慈爱的笑意,但是,在那黑色的斗篷之下,一把弯刀利刃已经从悄无声息地拔出了鞘来。

苍狗看着舵主那微微勾起的唇角,看着舵主那双眼眸里含着一种越来越浓说不出的诡异,苍狗觉得这气氛不太对头,心底里也渐渐地升起了一股寒气来,他勉强地给自己鼓气,让自己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来,道:“舵主,您这是……这是要干什么……我……我”

苍狗没有说完,但是,显然一种窒息般的气场已经从舵主的身上弥散出来,越来越厚重地袭来,裹在了他的心头上。苍狗现在心底里的勇气像是被马面牛头勾走了似的,内心空荡荡的渐渐充满了恐惧。苍狗不禁一面向后退,一面底虚地偷偷将手摸在了刀柄上。

舵主看着苍狗,说道:“苍狗,我待你不薄吧。”

“不、不薄。”苍狗看着舵主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

舵主听罢,脸色顿时变了,怒火中烧地骂道:“既然我待你不薄,如何要私通官府,出卖我们!”说着,舵主便将那早已掏出的弯刀微微露出了尖头来。

“我,我……”此刻的苍狗本想一口否认,可是,那双眸子却在这时候瞧见了那明晃晃的刀刃,他已经知dào

舵主是要动手了,苍狗心里怕了,他知dào

既然舵主这么说了,光靠自己的一面之词,是说不明白自己的清白,也说着救不了自己的命。一时间为了保命,一时害pà

紧张便将这刀抽了出来。

可是,还不等苍狗这刀挡在自己的面前,突然身后一刀袭来,将苍狗由右肩砍下,在血肉横飞之中,一条右臂落定尘埃。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不为人知私密事(陆)

苍狗看着自己一条血淋淋的右臂膀被人突然从后面砍了下来,一声嘶吼从心底里面爆fā



舵主看着自己的亲近将苍狗一刀废了,顿时也不客气起来,抬起一脚,便将痛的撕心扯肺的苍狗踹倒在地。紧接着,舵主的另一个亲近也一步上来,提着开山大刀便要朝着苍狗的脑袋一刀砍去。

可是,就在这万钧之势下,却突然一阵狂风出来,顿时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树林中的树叶有如暴雨,纷纷扬扬像个暴风雨般将舵主和那三个亲近左右都卷到了风暴之中。这一霎间,天昏地暗,那结果苍狗性命的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只是这一刀砍下,只觉得一刀将苍狗脑袋剁了下来,便艰难地张开嘴,顾不得那些沙石吹进嘴巴里,只是大声喊了一声:“成了!”那边的舵主便大喝一声:“走!”

于是,四个人便使劲了全身的力qì

,不辨方向的只顾前进,这全身狂奔起来,也只是一点点的挪移。这般艰难地约莫走过七八步外,这才觉得风力渐渐弱了。舵主在方才的怪风里吃尽了苦头,趁着现在风力减弱,便像是抓住了什么破绽似的,发了命的直往外奔。

舵主深一脚浅一脚地约莫走了百十步,终于走出了那团一直裹在他身周的乌云黑雾,舵主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景象,心里不由地有些余悸,可是,再看看四下里,哪里还能再瞧到方才的那密林,更没有自己的亲近和左右。舵主看着这周围似乎有些眼生,他心里疑虑着往前走,可是,终于在官道旁边发xiàn

了一个当地的百姓。舵主赶忙上前一问,不禁大吃一惊,原来此处已经不是大名府了,已经到了简州杨安。那舵主不敢置信,只是片刻之功,便已经到了千里之外,这如何都让这个闯过大风大Lang的汉子恍如梦中愣愣间缓不过神来。

苍狗在一阵飞沙走石之后,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再是身处那片密林,而是在一个破庙的供桌上舒舒展展地躺着。苍狗起初觉得自己疼痛不已的脑袋像是做了一个比头疼更可怕的噩梦,在那个噩梦里,他将自己所有的忠义都奉献给了自己的的教会,可是,却被自己敬爱的舵主诬陷,被自己舵里的兄弟当做叛徒一刀杀了,可是,苍狗在渐渐地缓过神来之后,右臂的虚无和隐痛,让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伸手摸摸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心底这才知dào

自己不是在做梦,自己就是这么悲惨。

可是,留在苍狗脑海里最后的映像是那迅猛地一刀兜头劈来,那一霎他全身的寒毛都凌立了起来,其实,在他的心里这一刻已经被恐惧所包裹,心跳已经骤然停息。可是,之后能记得有一股邪风吹起来,其余的真的就不记得了,只觉得身子轻飘飘地,在他醒着的最后一刻,他都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苍狗忍着身上的痛觉,缓缓地坐起身来,从供桌上下来,这才看清了自己的所在,自己在的这个地方是大名府城外的一处荒废已久的破寺庙,这庙里已经很少有人愿意进来,这里头早就连佛像都已经被搬走了,到处都挂满了蜘蛛网。苍狗一面问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面往前走。这时候在破寺庙的门槛上却横坐着一个灰色袍子的道士。

等苍狗走到了门口,那道士没有转头,却说道:“你醒了?看来贫道的还是有些没忘的本事。”说罢便自己顾自己地笑了起来。

苍狗扶着门框站着,看着那道士,问道:“是道长救小人到这里的么?”

那道士没有回答,只是说道:“你怎么惹恼了那伙流匪,让人家非要下这般狠手来取你的脑袋?”

苍狗听到这里,不禁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回想起了自己跟随舵主进了那密林的情景,他想起了舵主转过脸时的模样,想起了舵主那双眼眸里含着一种越来越浓说不出的诡异。也想起了舵主身上散发出来越来越浓烈的窒息感,“苍狗,我待你不薄吧”“既然我待你不薄,如何要私通官府,出卖我们!”

舵主说话的嘴脸深深印在他的心里,他现在依旧可以记得起舵主说话时咬牙切齿却又兴奋无比的模样,那句“既然我待你不薄,如何要私通官府,出卖我们!”一直在脑海里重复着,一句紧跟着一句,越来越快。最后快的重重叠叠再也没有了空隙,苍狗不禁心头一痛,一股腥甜涌上口来,苍狗强行忍住,可是,那刺眼的鲜红依旧沿着嘴角流了下来。可是,此刻在苍狗的心里,才是万剑穿心般的痛。

苍狗很小就没了爹娘,流落在街头上,是灵蛇教收留了他,灵蛇教一度都是他的归属,他苍狗不知dào

别人怎么认为,可是自己确实把灵蛇教当做自己的家自己的归属,他这一腔热血为了灵蛇教,怎么都愿意献了出来。可是,眼下的事情他怎么都无法接受,为什么那些没有建工的人反而到安然无恙,自己这建了大功的人却众叛亲离,为什么自己还要惨遭舵主的杀戮灭口。苍狗究竟错在了哪里,他真的不知dào

,他知dào

自己在灵蛇教的家已经烟灰飞灭,从那一刀下去之时,就已经一刀两断了。

“不说也罢,免不了是伤心事。坐下来吧,我占时给你止住了痛,伤口的创伤却还需yào

好好对付地养着。”那道士淡淡地说道。

不知dào

为什么,这话听到了苍狗此刻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甘甜,仿佛像是一股暖流缓缓地流进了苍狗冰冷绝望的心底。苍狗一抹嘴角的血迹,缓缓地扶着门框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这时候那道士转过头来,将一包炒米放在了苍狗的仅有的那只左手心里,缓和地道:“吃点吧,吃不饱,怎么养伤呢?”

苍狗愣愣地看看着自己手里的炒米,也许是这一早遭遇了太多他人生的大波折,当下的苍狗不禁眼泪婆娑起来。他努力地噙住了眼里打转的泪花,却忍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涌动。在那第一滴不轻弹的男儿泪落在了那炒米上的时候,苍狗的话头也就此打开,向着他的救命恩人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身世说了个明白,同时也将这灵蛇教里里外外都讲了个明白,当说道今天早晨发生的可怕一幕时,苍狗顿都没有顿一下,便将生辰纲的全部消息完完整整地都告sù

了那个道士,就连没有告sù

舵主的一部分都和那道士说了个一清二楚,包括他知dào

那杨志的所有信息,但凡他觉得有的说也值得说的,都毫无不留地讲了出来。

那道士听罢,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呢?”

苍狗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却见那道士伸出手来,道:“这是从你那舵主身上遗落的东西,估计你用的着,就在这阡陌之间做个小本买卖也足够度过此生了。”

那苍狗抬头一瞧,只见那道士修长的手指之间是一大包金黄锦带,苍狗不明所以,等接到手里,这才豁然明了,这锦袋里沉甸甸莫非就是舵主的……

苍狗打开袋子一瞧,果然,是五条沉甸甸的金条。

等苍狗再抬起脸来想给恩人磕头,却突然发xiàn

自己旁边的那个道士早就没了踪影。苍狗愣了愣神,眼直勾勾地看着方才那道士坐过的那个门槛。嘴里失神地自言自语地喃喃道:“活神仙、活神仙……”

【大名府】一大早,梁中书在杨志来时,已经将生辰纲分别装了满满十二口漆黑大箱,箱子外头用大名府的封条打叉封了,再用拳头大的金锁一一都给锁死,全都堆叠起来放在了前厅外。

就在时光还早之时,杨志迈步进了来,拜过了恩相。梁中书出厅来问道:“杨志,你几时起身?”

杨志禀道:“告覆恩相,只要今早准行,取了委领状,便可集结兵马,出城上路。”

梁中书听了点点头,道:“也不需这般着急,书呈我已经写好了。”说着便将札付书呈都付与了杨志。

杨志接过手里来,好好地叠起来揣进了自己的怀里。这时候,老都管和两个虞候也到了厅上来。

梁中书看着他们,为了杨志又吩咐道:“杨志今日便令状上路,这一路上辛苦不少,危险更多,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这一路上的吃喝拉撒睡,样样都要听他言语,不可和他别拗!若是听说你们哪里疏忽而影响了生辰纲的押运,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有提前与尔等说过。”

老都管和两个虞候都一一应了。

梁中书道:“这一路上还要幸苦众位,我早已在偏厅准bèi

了一桌酒席,好好的吃了,便可上路。”

杨志等众说罢赶紧拜谢,这等特遇,只怕此生没有几次。

杨志等众吃得饱了又回到厅上拜辞,便披挂了衣甲,收拾了兵刃,纠集起那精锐兵马来,打上旗号便离了梁府,出了北京城门,取大路投东京进发。

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虽是晴明得好,只是酷热难行。

第三百二十六章 飞火直闯松密林

杨志披挂好了,令那些带兵的偏将都一个个带上了银色面具,各自带着各自的兵马,押送着一模一样的八份车队在两天不同时间从北京城的八面出发。而杨志也戴上了银色面具,带着自己的二百骑兵押着那五车装满大箱的车马混在那八队之中,在清晨便也出了城来,一路向东北方向而去。一路上杨志马不停蹄,沿着永济渠一路尘土飞扬地奔到了馆陶,吃过午饭之后便又通过了灵溪,最后到达了恩州,当夜没有稍作休整,杨志拿出了梁中书的手札,当地官员为杨志调换了战马干粮,杨志帅兵便连夜继xù

赶路狂奔,过了黄河北流,绕过了历厅,四更的时候便继xù

跨过了黄河西流,连夜进入了齐州地界,黎明十分杨志准时地按着计划到达了禹城。

杨志对然到达了齐州,但是,却不敢有半点放松大意。杨志靠着梁中书的书札带着兵马在禹城守城军士的校场里安营扎寨,休整兵马,等到午时三刻之时,正当烈日当头,街上少有人迹之时,杨志却又下令,教所部兵马整备得当即刻启程。于是,便又是快马加鞭,飞驰出了禹城,沿着官道一路向东,过了孙迪镇,便是回河镇,一路往下直到过了北清河后,便往龙山镇进发。

途中,杨志兵马走到一处人际罕见之处,这处道路约有三仗来宽,虽然不窄,却瞧着也不宽松,两边是七尺来高的土坡,两面坡上种满了树木,密密麻麻,皆是松柏。杨志不禁放眼一瞧,之间此处松柏多是两人合抱之粗,高耸入云,其上枝叶更是密密麻麻,阳光影射其中,条条道道可见光棱。

杨志的兵马虽然只有二百余人,但是却分前中后三队,七人一排,五百一队,五队之中均押着一车装了生辰纲的黑漆大箱。而其余的那二十五人便一分为二,一队为开路先锋,一路为扫尾断后。可是,等到了此处,这车仗无法与兵马一同通过,也只得临时改了行军阵法,在车马左右最多只等留四个骑兵守护,其余兵马都得也只得在前后排布。虽然这般是将弱点暴露在了别人的刀刃之下,如此变化之后这银车两侧最易受敌,可是,要想通过这地方,却也没有了别的法子。于是,杨志派先锋开路,便喝令其余的兵马快马加鞭,一鼓作气冲过此地。

跟随杨志的那两个老都管年纪大了,身子骨虽然还硬朗些,却已经不再是那年轻汉子,经不起多少折腾。可是,杨志这一路上丝毫不安规律的出牌,将老都管和两个虞候已经颠簸的狼狈不堪。这三个人身在宫廷之中,哪里吃得过这般的苦,按时吃饭按时休息还嫌不太好活,这般被杨志一折腾更是没法活,苦就苦了那老都管,年纪大了,可不像那些精挑细选的兵卒,一夜狂奔之后随便吃一口就能在白天里头安然睡去,老都管身子吃不消,好不容易翻来覆去有些个睡意了,每每也都到了杨志又擂鼓出发的时候。这般被杨志折磨了一个昼夜,当下的精神不好,心情更是不爽。一路上听得杨志但凡见了高山大川等等险要之地,都要催促狂奔,生怕遇到强人剪道,可是,每每都没有半点强人的影子。而此刻那杨志又严厉地呵斥众人快些赶路,这老都管的心里就不舒服了,虽然梁中书叫他们听从杨志的调遣,可是他凭着自己在相府里的老资质,还是敢直言心里的埋怨,老都管这边一开口,身边的两个虞候便一声一声地随口附和。

可是,他们却不知dào

,就在他们抱怨的杨志的时候,在这两片密林之中已经潜伏着百十余人。这些都是当地的悍匪,为首的叫重阳虎,是一个喜好在脸上图赏彩色画斑喜好丛林生活的黑大汉,两臂膀上满是力qì

,手里一把巨型大斧,在这一片地面上无人能敌。

这重阳虎虽然只有百十人的队伍,可是,他所带的兄弟,都是善于野林作战,偷袭若成便势如决堤之水掩杀过去,若是偷袭不成,他还有另一个本事,那就是脚底抹油赶紧溜,这伙人拍马遁风而去,那是当真是叫人望尘莫及。当地的官兵被他们这游击战的打法弄得几次出手而无功,最后,这追捕之事也便无疾而终,谁也没有了兴趣再打这伙人马的主意,这重阳虎一伙便也就可以逍遥游走于王法之外。

就是这么一伙人马,越做越大,就在人数扩展至百十余人之后,重阳虎瞧着官府都奈何不得他,于是便自傲自大,在这时候,便也随着江湖中的风潮参合进了这生辰纲的争夺之中。重阳虎不晓得什么打听情报的繁杂法子,他知dào

只有一个,那就是靠命。重阳虎虽然狂是狂了点,可是对于这生辰纲的看法,却与别**大的不同,颇有些豁达之意。他认为这套富贵不是非得不可,这皇帝轮流做今年到谁家,这都是自家命中注定,谁说了都不算。命中有的跑也跑不了,命中无的想拿都拿不到。

就这样,重阳虎也没有怎么去打听,只是,听闻小厮说有一队陌生的兵马押送着什么进了禹城,人数约有二百来人。那个时候,重阳虎就多留了一个心眼,觉得在这样的一个奇怪的时辰到了禹州,又是这么一队奇怪的兵马,押送着什么什么神神mì

秘的东西。这一切都引起了重阳虎的思虑,重阳虎最后觉得,这里头只怕会有猫腻,说不得便是那生辰纲。但就是这样,重阳虎还是犹豫了,因为这禹州并不是押运生辰纲的应走路线。可是,就在重阳虎犹豫不决之时,在他身边有一个鬼点子极多的军事,叫遁地鼠的人。正是这个人,就在重阳虎打算放qì

的时候,站出来给重阳虎吃了一记定心丸,从而坚定了重阳虎的豹子胆,要坐定了这一票生意。

那遁地鼠别的没做,也没有去谈论这队人马究竟是不是押送生辰纲的兵马,原因也很简单,遁地鼠虽然是重阳虎的军师,却也并不是什么高明的人物,他看不明白,也猜不透,就算是会那么点掐算掐算,那也是提前知dào

些答案,装神弄鬼骗骗同伙这些粗人。眼下,他却靠着自己的鬼精献出了一套计谋来。什么计谋,遁地鼠也想不出个好听的名字来,只是这么和重阳虎说道的“成亦可,不成亦可”,反正类似地文绉绉说上这么一句,糊弄视听。

重阳虎听到最后,终于喜笑颜开地懂了,而且很是同意。其实,就是这么个法子。那遁地鼠利用了他们地主之利,提前要在那支兵马所经之处设下埋伏。怎么埋伏?要靠着这一百号人对着两百精锐骑兵,当道砍棵大树拦了路,然后从左右厮杀出来,均摊下来一个悍匪对两个官兵,怎么可能?!要是换一百个重阳虎来对杀两百骑兵这还有的胜算,就靠这些杂毛,估计正好被人家拿来开刀。这普通的拦路打劫的法子,自然对这路生意是不能做到,特别的买卖特别招呼。怎么招呼?遁地鼠可是别有一套,他叫重阳虎带着兄弟们提前到一片叫做碧松林的地方准bèi

,这碧松林中有一条三丈宽的官道贯穿东西,在道路两边都是两人合抱来粗的松树,树木高大足以用作栋梁之木。重阳虎趁着那支官兵来之前,便带着兄弟们将这左右的松树通体都抹上黄油硝磺,之后再拦腰砍伐,每棵松树皆略略砍通,最后留有一点连体维持树木直立,之后便差所有兄弟们潜伏在林子里头,手持斧头砍刀,静静地等着,只要等那队押送的兵马过来,先放过前锋,等到车仗行至中途之时,便在两边将那些松柏统统点燃,之后再猛然砍断所剩树身,便可让一颗颗粗大的燃火松柏倒向着路边。那时候,整个林间的官道上都是火海,定然叫那些官兵进退不得,丢盔弃甲,落魄而逃。到那时候,重阳虎自然不战而胜。

重阳虎听了这一计策很是高兴,他从来都没有用过计谋这类玩意儿,只是晓得砍断一颗树木拦路劫道,最威风的一次也就是将几十个追捕流匪的差役引到河边趁着那些差役渡河行动不便之时,突然杀出来将那些官差一统击毙。现在这遁地鼠的计谋听着可是连刀枪都不用抡,就可以将官兵折腾的人仰马翻,这般好事如何不做。即便这对兵马里头押送的并非是生辰纲,那也定然是些值钱的宝贝,就算里头全是石头,能拿官兵来玩玩,也着实不是件吃亏的事,好歹以后在江湖上说起来,也有个撑门面的吹牛的本钱。

就是理解到这里,重阳虎才真zhèng

明白了为什么遁地鼠在之前神mì

兮兮地说“成亦可,不成亦可”,原来是这般一个说辞。那时候重阳虎听罢便当机立断,再也没有一丝的犹豫,那些喽啰们更是听得热血沸腾,一心要把这场热闹搞到极致。

第三百二十七章 飞火直闯松密林(贰)

重阳虎带着这百十号人马潜伏在了官道两侧的松密林里,埋伏了半晌,等到重阳虎都快沉不住气的时候,远远地扬起了一股滚滚飞尘。

“大哥,你瞧,他们可是从道上来了。”遁地鼠稍稍探出脑袋来指着远处对重阳虎说罢,便赶紧缩回脑袋来,心里变得兴奋起来,自己亲自导演的一场大戏就像惊心动魄地上演了,遁地鼠抬头望望这高大的松树,不禁心里浮现出了那火树汹汹的壮观场面。

重阳虎也放眼一瞧,果然有一队兵马乱中有阵地朝着这边驰马而来,重阳虎舒展了舒展五指,便又紧紧地握在了巨斧的把柄上,望了望前面的众多喽啰,他们此刻也都远远看见了官兵的影子,当下大多都稍稍偏过头来看着重阳虎,等着重阳虎发号施令。

重阳虎看着这么多双眼睛望着自己,突然这个惯于叱咤风云的大哥大变得也有些紧张起来,生怕时机捕捉的有哪里细微的不对劲便错失了大好的收成,于是当下也不经由望向了他的狗屁军师。遁地鼠在重阳虎的眼中瞧见了他自己的倒影,说实话,他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经验,也不知dào

怎么拿捏,可是,此刻老大在依靠着他,兄弟们都在等待着他,无形中的一副重任都统统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没得逃避,也不能显露出任何的稚嫩模样。

遁地鼠将手搭在了重阳虎的肩头道:“大哥,先放了那前面的探路先锋过去,等他们走到一半时候,您就下令,定然叫他们惊的屁滚尿流,头尾两不相顾。”

重阳虎听了赶紧点点头,虽然面色沉重,但是那双眸子紧紧盯着那队人马,隆隆奔腾的马蹄像是直接踩踏在他的心头上,扑腾扑腾兀自直跳。

重阳虎先是看着那伙人马在行军间变了队形,接着便听了遁地鼠的主张先让了那探路先锋过去,又看着两队人马押着两车大箱从他的面前过去,就在这时候,遁地鼠说道:“就是此时!”

于是重阳虎便立kè

站起身来,正打算大喝一声上的时候,突然背后唰地一记快刀将那遁地鼠的脑袋就削了下来。重阳虎被这突然间的变故吓得愣了一愣,下意识地就地一个懒驴打滚闪躲到了一边去,此刻还不等他开口发号施令,只听得背后一声虎啸般的大喝,便是一片喊杀呼啸而来。重阳虎的喽啰们眼瞧着那些官兵就要从眼前奔驰而过了,而背后惊起的喊杀声,让他们各个都心里一惊,晓得大事不妙。

等他们回头时,果然瞧着不好,只见从树林的外围两边有官兵掩杀过来,虽然不晓得这官兵有多少,但是光是听着轰天动地的喊杀声,只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自己的大哥,也被三个官兵围在中央,其中的一个带银色面具将军模样的人出手极快,一招便取了他们军师的人头,下一招紧贴这他们大哥的身子削去了一半袍子,露出了他们大哥胸前的一撮黑毛来。

就在这喽啰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边的兵马已经挥舞着朴刀掩杀了过来,将那些小厮们杀的措手不及,片刻之间便将这伙人马杀的支零破碎,哭爹喊娘。他们哪里还顾得上点火将树木推倒,更顾不上那些押着车马的官兵从林间的官道通过。

重阳虎此刻也被那带着银色面具的将军杀的很是狼狈,自己奋力地挥舞着手里的大斧,用尽了全部的蛮横力qì

,可是,就是怎么样都逃不脱那将军手中朴刀设下的圈子。重阳虎觉得这势头不太对劲,虽然他没有回头看,可是这两耳中灌满了官兵的喊杀声和喽啰们的惨叫声,大势已去,他最明白不过了。重阳虎难以应付面前的这银色面具的将军,心里早已有了退意,可是,那将军的朴刀左右就是不离他的周身。而在重阳虎的周围还有两个官兵也带着朴刀借机偷袭,一刀一刀在他的身上划出又深又长的口子来,鲜血淋漓,痛不可挡。重阳虎知dào

自己不是这将军的对手,只怕这将军不是寻常的军旅人物,必然有着非常之处。当下也不敢再战,心里不但萌生了退意,就是连命都觉得快保不住了。

而这银色面具将军模样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押送生辰纲的杨志。

方才杨志在远处瞧着这片林子的时候,就担心这里会有歹人来搞伏击。他瞧见这两边的松林茂密高大,一旦有人借用地利搞些埋伏出来,那这路中间的车马只怕就是活生生的靶子,留下多少人来都只会乱了阵脚被人家追着杀,于是,杨志当下立kè

做了一个铤而走险的法子,他索性只留了少数人马来押车,其余便抽调了一百兵马分作两路,沿着山坳处一路潜伏到了两边的松密林后,从后面悄悄向前掩杀。杨志起初也是多留了这么一个心眼,可是没想到,他从松密林后侧掩杀过来的时候,看着潜伏在林子里的悍匪,特别是瞧着那些被砍了一半抹上黄油硝磺的高粗大树,心里都不禁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杨志不明白这里的伏兵是属于哪一伙的,也不晓得这是他们计划中的全部还是单单一小部分。如果这埋伏在这密松林里头的就是全部的人马,那么这眼前的花斑大汉便是头,杀了他便可以杀一儆百,下面的也就是乌合之众,好收拾的多。可是,杨志怕就怕这眼前的汉子只不过是个头目,这密松林里的套路只不过是整个打劫中的一部分,那么这样一来,他抽掉走了押解的兵马,敌人只要在密松林外安置另一队人马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将生辰纲打劫走了。想到这里,杨志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来,而在心里更是像是长出了无数触手,抓挠的他心急火燎。

杨志虽然身在密松林,但是,这颗心早就随着那五车生辰纲跑得远了。杨志担心生辰纲有失,当下也不愿与这花斑大汉纠缠太久,前面试了试这汉子的身手,早就将他的套路和本事在心里揣摩了个一清二楚。杨志手里将朴刀一紧,这刀风愈发凌冽起来。朴刀随着杨志的翻转腾挪耍弄的刀影重重,层层叠叠地落在了那花斑汉子的身上,不多时便身上有绽开了数个创口,爆出一捧又一捧的鲜血来。

重阳虎前前后后伤了七八处,伤口兀自淌血,弄得重阳虎浑身污血,模样不但变得狼狈不堪,身子也渐渐地发起虚来,没了多少劲力。重阳虎晓得现在只怕是想走的走不了了,这面前的戴银面具的汉子实在是太猛了,那刀法实在是威猛之极,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那一刀一刀扇动起来的风劲打在了他的脸上都让他有些隐隐作痛,而那排山倒海的气势更是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重阳虎知dào

自己的气数已经到了最后一刻了,今日是在劫难逃,于是当下便使尽了全身的力qì

将手里的大斧抡起来,赌了一口气,索性豁出去朝着那银面具的官兵杀了过去。重阳虎的那双大粗大的手掌紧紧地将巨斧的把柄紧紧地我在了自己的手里,就像是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命脉似的。重阳虎横挥一斧子将那杨志劈来的那一刀硬生生地接着,接下来,双足就地一旋将大斧抡足了力qì

,像是一阵旋风似的在旋身挥了周身挥了几圈,那斧子上下翩飞,将那两个在重阳虎周围随时打算偷袭的虞候唬的跳出两步远。重阳虎逼退了两个偷袭的官差,便就地抡起斧子合身朝着那银面具的将军扑杀过去,这一斧子上带足了千斤的力道。

杨志瞧着这重阳虎的招式风格突变,变得杀气凛凛,心里就知dào

这汉子被逼到绝路了,到了最后挣扎的时候了。那一刻杨志就刀风突然收紧,缩小了攻击的范围,虚虚实实之间多了两份防守的警惕。果然,当下这花斑汉子轮着斧子豁了命地来砍他的头,杨志当下拿刀虚晃一刀,便足下一挑闪身在侧。趁着那花斑汉子扑空被这巨斧子带着跌撞向前的时候,杨志抓住机会,看准了这短暂的破绽,立kè

朝着那花斑汉子的后腰便是一刀下去。

只听扑哧一声刀入皮肉的钝响,杨志的朴刀顺着那花斑汉子的后腰砍到前侧,愣是将半个腰身横刀砍断。那花斑汉子吃痛,这一声怒吼还没有从胸腔里爆fā

出来,便是满嘴的鲜血顺着气管食道慌不择路地喷涌而出。

重阳虎喷出了一口鲜血,双眼前便已经是一片赤红,什么都变得虚无起来,他努力用双手握紧了巨斧的把柄,努力地让自己身子可以撑起来。可是,那一刀实在来的太狠,他越是用力,那半个腰身的巨大创伤就越撕裂。重阳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失败了,不敢相信自己的世界就此结束,自己的幻想也终究是幻想。可是,在一切终究还是最真实地呈现在了他的眼前,没有一丝的隐瞒,他已经晓得自己已经半只脚踏进了棺材,临死前最想做的事便是想知dào

那带着银色面具的人究竟是谁,自己好歹也死个明明白白。

可是,这样的处境终究决定了他要带着遗憾撒手人世,不等他开口,那两个虞候便一起赶了上来,两人一人一面将朴刀狠狠地砍进了他的脖颈。

噗——!

一腔鲜血溅过,人头落地,身子顿了一顿,也随即倒了下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闯灵蛇明刀暗箭(壹)

杨志杀了那花斑汉子,在驱散余寇的时候,顺手抓了一个喽啰,来问话,这才知dào

,原来在松密林里潜伏的流匪都是一伙的,而方才那使大斧的花斑大汉就是这伙人马的带头大哥。而这伙贼人既没有提前打听得生辰纲的消息,也没有什么同伙集团,只不过是瞧见了这车仗,心里想发财想疯了,故而便想出了这么一招本以为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可是,却没有想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小小的计量,就被杨志留在心底一个小心眼就破了。杨志问完了这喽啰的话,为了封口,便一刀将这喽啰也送上了西天。

杨志清点了手下的兵马,没有半个伤亡,杨志心里很是满yì

,想着要是将这两百人带上二龙山,那可是大大增强了二龙山的实力,只是,这二百人家在北京,如何肯跟着他落草,这倒是个让杨志需yào

好好动动脑筋的事情。于是,杨志一面整编队伍,快马赶上了押送生辰纲的队伍,重新列阵向前而去。这一场有惊无险的厮杀,让随行的将士信心大增,士气更是空前高涨,没有人再对杨志的多疑有半点琐言碎语,相反,那二百兵卒不但诚服于杨志的武艺本事,也佩服杨志的智慧谋略。就连那老都管心里虽憋屈难敖但是再也没有多嘀咕半句话,这一路虽然艰辛,但毕竟危机四伏之下,保命还是最重yào

的。

杨志就这般带着这一支兵马快马加鞭,沿着官路一路向东而去,走了一日,到达了淄州,越过笼水便在缁川更换了马匹,休整了半刻便又匆匆忙忙从淄川出来,一路向东而去,经过一带山脉,时遇到了一伙人马站在山脚下拦路打劫,其猖狂程度可想而知。可是,那为首的大哥放马过来和杨志单挑不过两招就被杨志斩于马下,其余的喽啰一瞧便发足狂奔抢了那老大的尸首便一涌回到了山上,紧紧关了寨门再也没有出来。而杨志所部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从那片山脉出来,令所随将士心里各个都是说不出的爽快。

就这般杨志带着手下的兵卒一路向东而行,可是,越往后面走,麻烦就接连的多了起来。杨志怀疑其余的那几路“虚张声势”的兵马已经被各路江湖匪寇看出了端倪,在他们兜上一圈都回城之后,江湖上已经猜到了这一支渐行渐远的兵马才是押送生辰纲的真队伍。而在这之后的路途中,就没有前两日的顺畅,时不时地就会有一伙武装齐备的人马从半路里杀出来,有时候,一伙人还没有杀完,便会有另一伙也拍马挥刀而上,这让杨志不但心惊胆颤,而且也棘手头疼。要不是前两日里顺顺畅畅杀了两伙贼人,好歹为手下的两百精兵壮了胆子,不然现在遇上了这么多的匪徒,那些精兵还不一气逃散个精光。

杨志手下的兵马多亏都是他与索超在大名府正牌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心里有了前面铺垫的那股锐气,再加上杨志沉着得当的指挥,一个个都杀的很是英勇,杨志瞧着也很满yì

,每逢贼人突袭,不论敌方势气多么强dà

,等他们冲到杨志兵马的阵形前,都会乱了阵脚,被杨志等人杀的犹如板上之肉,过不得多时就溃败如丧家之犬。

这里面固然有麾下兵马英勇厮杀的威力,可是,杨志越往后走,厮杀的次数越来越多的时候,杨志就慢慢觉察出了些端倪来——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只是他一个人懂,也不是他一个人在做。在那些贼人厮杀下来的时候,那些头目往往都是第一个死去的,带头大哥有时候是在杨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快刀下惨死,而有的时候,从冲锋厮杀开始就更本没了身影,等厮杀驱散了那些流寇之后,杨志才发xiàn

那些衣着突出的头目身上都有着箭矢刺穿要害。起初杨志并不在意,也没有看出什么,可是,渐渐地这样的箭矢在脑海里留的多了,也就觉得这其中有了猫腻。

有一次在车仗兵马渡过缁水的时候,那些承载了生辰纲的车仗,在大河中前进很是困难,特别是河底那些凹凸不平的石块,让车仗的行进很是缓慢,在马匹拉不动的时候,左右护行的兵卒都不得不全部下马,来推着车仗走。可是,就在这时候,突然从河岸两边杀出两批人马来。杨志瞧着他们头裹红巾的模样,就晓得这两批约莫有三四百人的队伍都是一伙的,他们从河岸两边淌着湍流的河水来夹击正在渡河的杨志所部。

杨志看着心里直发毛,但是,脸面上却不敢乱,赶紧下令让一个叫秦飞的副将舍了车仗先带了七八十人的兵马朝着后面分两翼迎击追兵,而自己则一马当先也带着七八十人的兵马迎击来敌。杨志的那双闪着摄命精光的眸子,在那汹涌而来的贼众人潮中搜索着这伙人带头大哥的影子,也在其中锁定着各个头目的所在,不出片刻,杨志就锁定了他们各个的位置,挥刀纵马上前。杨志胯下乘骑的是梁中书赐予他的战马,这战马披挂了铠甲之后,四蹄撒开飞奔,就犹如一座移动的银甲碉堡,将路途中的匪寇喽啰都冲撞的支零破碎,肢残骨断,吐血身亡者多之又多,而杨志手中的那杆大刀,更是像极了地府而来的招魂幡,只要杨志持在手中回旋砍杀一番,定然是血肉横飞之间刀刀见血、处处要命。

杨志驰马率先杀入了敌阵之中,瞅着那几个头目就快刀杀去,只见刀影这么在马上一晃,那头目的脑袋就不知dào

被砍到哪里去了,只剩下身子僵硬地站在当地,脖颈扑哧扑哧地喷着血,不一下也就倒地彻底死了,而跟在他身边的喽啰一看自己直属的头目死了,心里对这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的杨志更是害pà

不已,当下也顾不得冲锋了,躲着杨志便跑.杨志一路厮杀一路驱散,跟在他身后冲锋杀掠过来的精兵们也气势浩荡,仿佛眼下不是山匪打劫,倒像是杨志带兵剿匪,横扫人家老巢一般快意。

杨志快马在人海中飞驰了一圈,杀了三四个头目,可是偏偏就是找不到个像样的对手,也就找不到了这伙人马的带头大哥。杨志瞧着前面的这一伙的气焰已经被手下的官兵打压了下去,形势一片大好,余下的就是靠手下的精兵杀戮几波喽啰将之驱散便是了。前面找不到带头大哥,必然是在后面那一部分,于是,杨志托刀又厮杀过去,渡了河之后便又冲进了后面贼寇的队伍中去。这一片的贼寇有杨志的偏将带着手下的精兵已经将敌阵的进攻之势抵挡在了河岸边缘。那偏将之前跟着杨志也晓得先杀头目,当下也是在敌阵中横冲直撞,搜寻着那些头目的身影。杨志此刻冲到跟前,挥着大刀杀了个几进几出,可是,就这怎么找都找不到那带头大哥的身影,杨志心里觉得不太对劲,看着这些喽啰已经被杀一盘散沙了,可是,依旧没有大批退却的迹象,这似乎不太对劲。

杨志放眼瞧向河岸两边的开阔地,可是,愣是没有半个人影。杨志看着眼前的形势还不是太坏,于是索性就放手杀个痛快,驰马在敌阵中杀了个通透。经过一番厮杀,四百贼众愣是被杨志这两百精兵杀的血流如河,最后杀的只剩百十人才四下逃窜而去。杨志心里又惑,特意抓了一个活口来问,才知dào

,原来那伙贼人的老大并没有在这场厮杀之中,而是在缁水对岸的一处山坡上,有另一队人马。

而前后埋伏杀过来的这两批人马也算是主力军,如果就此劫杀成功了,那么便不需yào

老大出手,如果劫杀不成,那么老大会带人杀过来,天降神兵一般地抓住当场官兵厮杀的缺口和弱点来聚兵击破。而他们之所以被官兵杀的四分五裂任然没有大批逃脱的原因,就是他们的大当家的在山坡上大致可以看到整个战场,如果形势不好,就会立马杀下来,或者鸣金收兵。可是,方才既没有杀下来,也没有鸣金,他们都在人海里厮杀,以为大势还在,所以当时虽然杀的吃劲,但是却没有退却。

杨志明了之后,一面令偏将秦飞带人将车仗推过河去,一面自己点了三十几个精兵朝着那喽啰所言的山坡上飞奔上去。

可是,等到杨志上了那山坡,猛然吃了一惊,赶忙勒住马匹,定睛再仔细一瞧,之间山坡上满是匪寇的尸体,杨志约莫目测估计,这山坡上的匪寇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杨志不禁四下里再一张望,之间这山梁上只有寥寥几个树木,也没有什么人马的形迹。杨志不禁感到有些震撼,翻身下了马来,仔细一瞧,心里更是有些惊骇。

杨志怎么回想,在方才的厮斗里也没有听到这边有什么厮杀的声音,这山梁到河边也就是百十步的距离,这边如果也有一场厮杀不会听不到瞧不着。而更让杨志吃惊的是,这些山梁上被杀戮的匪寇,他们的兵刃大都没有出鞘,而他们伤处也都是要害……

第三百二十九章 闯灵蛇明刀暗箭(贰)

杨志蹲下身来,看着这些人的伤口,大都是从后心刺穿,创口约有三指宽,如果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长枪之类的兵刃。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毫无声息地将这伙人马杀的连把刀的时间都没有,那这些人的速度该有多快啊,或者说,这些人的身手该有多可怕。杨志心里不禁暗暗有些发寒。只是,今天这伙人来杀了潜伏在这里的人无影中帮了杨志一把,可是,会不会有哪一天,就是这伙人杀出来与杨志为敌呢。

杨志想到敌我征营的这个问题上来,就不禁在心里又紧了一把。杨志四下里搜寻了一番,那些神mì

帮zhù

他的人,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杨志站在这死人堆里,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他心里不禁想起了索超,也想起了鲁智深,可是,不论哪个都只怕没有这般本事。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呢,杨志死死盯住了尸体上一模一样的创口,虽然没有瞧到那个人,但是杨志这心底里已经深深地为那个人所折服。

如果,这一路上有幸可以相遇,大战一百回合,也未尝不是平生一件快事。

杨志这般想着,自己为自己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带着身边的精兵又下了山坡去,和那押送车仗的秦飞合兵一处,点齐兵马,回归原来的队形,一路往青州的地面奔驰而去。

现在这路途上,光天化日之下,都有贼人敢拦路厮杀,这让杨志不禁心里暗暗定夺,似乎江湖上但凡对生辰纲有意思的教派山头,都已经整顿兵马朝着这边方向追赶过来。不然如何会出现这么频繁计划越来越周密的贼众。杨志下令要每个兵卒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警惕着歹人从半路杀出。

杨志就这么带着心里的疑问和担心一路向东行进,沿途杀出来的程咬金是越来越多,有时候相隔一里便有数场厮杀,而但凡在要紧关头,那些打劫的贼众总会因为头目们的莫名阵亡而被杨志等兵卒杀的溃不成军。而杨志每每去看时,总是瞧见在那些莫名死去的头目的要害处都有一处三指宽的枪伤。杨志也曾在军中问起过,可是,包括那两个虞候在内,所有的兵卒都没有瞧见任何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任何一场厮杀中。杨志心头的疑虑越来越浓烈,心里的不安也随之阴云密布般的笼罩在了他的脑海。

这一路厮杀下来,兵卒损伤不是很大,现在也只不过损耗了三十余人,在精兵的质量上,杨志还是很相信自己和索超的眼光,每次战后清点也让他很是满yì

。这一场场的厮杀下来,也不亚于当年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这身后跟随他的那些精兵也是越杀越勇.虽然杨志一如既往地催促他们,有时候也照旧呵斥他们,但是,生死之交的感觉却越来越多地渗透在了里面,让杨志有时候不禁在想,如果自己不是二龙山的当家的,如果这一去还有的回来,能带着这样的兵卒几千人,在沙场上为国建功那何尝不是件爽快之事。

就这一路杀过来,杨志所部就很是疲惫,不过所幸每每都是有惊无险,当下奔该狂奔一昼夜就可以到的路途,在这样刀光剑影的阻碍下愣是走了两天.而其中杨志头一次野外安营过夜,也依旧是少不了的麻烦。杨志最怕有歹人偷袭,可是,人困马乏,在走下去就算人撑得住马也撑不住了,于是,杨志考lǜ

再三,觉得硬撑着走下去只会有害无益,于是便打定了主意不再赶路,就地休整。杨志虽然冒险在野外安营,但是却也有着自己的盘算,他故yì

将营寨安在山梁之上。两百人分作三角般的三个营寨,每个营寨相距不过百步,即便有事,相邻之间也可以在短暂的时间内相互接应。而在这每个营寨之中都不许点明火,不许高声言谈,吃过干粮便早早休息,分三班轮流放哨执勤。

但是,在距离三角营盘三百步外的山梁上,杨志却支起了一座大营,营盘四面还砍了些木头削尖一头插在地上做了简陋的围墙,等到一切在黑暗中完工之后,杨志撤走了兵马,只是在大帐里点起灯火来,朦朦胧胧地在大帐外面能勉强看到一些光亮。

跟随杨志的这些精兵累了一天本来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却有被杨志强迫着做这些事情,心里怎么会没有怨言,可是,这一路上,杨志一次次地用自己的本事来证明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于是,当下大家即便有点不满但是谁也没有说话,就连那老都管也是一样,和两个虞候坐在黑暗里,咬着干粮看着对面的那一处大营,嘴角偶尔冷哼上一声。

这前半夜安安稳稳的,倒是也没有什么事发,可是,等到了后半夜,那些潜伏在四周心怀鬼胎的“夜猫子”就嘴里叼着刀子蹑手蹑脚地开始了他们事先的计划。而这一切也就开始渐渐地证明着杨志的安排是对的,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那些身穿夜行衣的“夜猫子”悄无声息中爬上了山头来,一大波犹如蝼蚁般的黑衣人贴着地面从一边爬上来,在距离那大营五十步远的时候渐渐分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大圆,将大营八面全都包围在了里面,只单单留了一个方向的缺口,毕竟他们此行是在越货,而不是杀人灭口。等这个包围圈形成之后,这些人便从地上爬起身来,猫着腰身,手里持着方才叼在嘴里的刀剑,脚下快速移动,随着悉悉索索的声音,便发动了围剿攻势。可是,就在这伙人像大营小心翼翼地实行暗杀时候,在山头的另一侧,早就已经有放哨的兵卒发xiàn

了他们的行踪,并报gào

了杨志等人。杨志带着秦飞在暗中悄悄地纠集起了人马,不动神色地看着这伙人的一举一动。

此刻的这些精兵都像是恶作剧玩儿一般地含着坏笑看着这伙人朝着杨志事先设置下的靶子去了,心中有说不出的兴奋,一个个都紧紧握着刀柄,就等着杨志一声令下就想是一群孩子一般地要悄悄地飞步过去,像是要在那伙人背后突然闪出来大喝一声吓他们一跳一般。而在心里的另一个方面,他们也对杨志愈发佩服起来,这一路上杀到现在,虽然艰辛可是却也痛快的很。这些精兵之中也不乏一些去年押送过生辰纲的人,相比起来,这一次的押送可是更加好玩一些,累归累,但是,就是今后回想起来,也有个吹牛皮的谈资。

当下的杨志却没有像那些兵卒一样显得那么兴奋,他眯着双眼,紧紧地锁着那群黑影。他并没有为自己计谋的得手而欢喜,反而他瞧着不禁暗暗皱起起了眉头。因为在这样月黑风高之时,在这些黑影幢幢的家伙之间是很难分辨出来谁是带头大哥,这般一来,杨志很难再展开他的斩首战法,如果不先杀了地方的老大,这样硬拼下去,只怕对自己很是不利。

就在杨志发愁的时候,远处的那片黑影已经猫到了大营的边缘,这时候,那些黑衣人突然喊一杀便从四面八方跃起,冲进了大营,可是,大营里头除了暗淡的灯光之外依旧是死一般的安静,这些黑衣人喊着杀,掀开了一个有一个的帐篷,可是里面空空如也,片刻之间,他们就觉察出了这营盘之中的猫腻,晓得自己再嘶喊的多么凶猛那都是在场独角戏,根本就不会出乎意料地吓唬道敌人。

就在这些黑衣人觉得事情不妙的时候,也到了杨志悬在空中的手往下一挥带兵杀过去的时候,可是,就在这要紧之时,突然一件意wài

的事情发生在了杨志的面前,只瞧得那边营盘里四下张望的黑衣人在一声声闷哼中一个接一个地倒地不起。那些看着身边人倒下去的黑衣人觉察到了危险猛然间回头去瞧的时候,在心口猛然吃痛,一声痛哼都来不及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时间不过两个眨眼,那伙黑衣人悄悄地来了,又这么不声不响地“悄悄地去了”,死的默默无闻,也死的莫名其妙,这其中怎是一个“稀里糊涂”能说的明白。

就连站在远处的杨志都看着不知dào

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眼下在一切答案还没有明白的时候,杨志也不敢贸然挺近,在心里隐隐地觉得这一切之中和那个暗中一次次帮zhù

他的人有关,于是杨志便带着十几个兵卒快步赶到了那边去。

等到杨志进了他设好的大营里一瞧,顿时就愣了。

方才闯进这大营里的这些黑衣人此刻都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手上的匕首短刀都遗落在了他们的脚下,没有厮斗的迹象,也没有别人逃匿的身影,一切又变得像方才那么安静,但是,此刻这死一般的安静中却又凭添了几分神mì

,神mì

的让杨志有些发毛,有些不安……

第三百三十章 闯灵蛇明刀暗箭(叁)

杨志在这大营中慢慢地走了一遭,看扁了这些黑衣人的尸体,所有的都是因为伤在要害之处而一击毙命,可是,方才的一幕杨志也在远处模模糊糊之间也大概瞧了个明白,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论是谁,不论功夫有多好本事有多大,可是都不会这么无声无息间杀人于无形吧。杨志不相信鬼神,只是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猫腻。

杨志蹲下身来,仔细在那些尸体上一瞧,果然,那些创伤依旧还是三指宽的创口,怎么看着都是长枪留下的模样。

杨志低着头,不言语了。

“大人,要不要扯开他们的蒙面来看看。”跟随杨志的一个兵卒看着杨志复杂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杨志摇摇头,依旧没有说话。这些人是谁一点都不重yào

,而那个人是谁这才是杨志想揭开的谜底。杨志愣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道:“这些都没用了,放把火都烧个干净吧。”说罢杨志便回三角营盘去了。

一把大火也就在这大营里烧了起来,连同这些打算偷袭的黑衣人都统统烧了个干净。杨志远远地看着那跳跃的大火,心里又陷入了迷茫……

等到东边的天际开始渐渐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的事情了,杨志带着押送生辰纲的所部一路继xù

向东而行。走着走着,杨志就听得前面一片厮杀之声,杨志勒令整个车仗停下来,前面探路的前锋便奔回两骑来,回报杨志道:“大人,前面有两伙人在官道上厮杀,咱们怎么办。”

杨志眉头微微皱了一皱,然后轻轻一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两伙人厮杀?”

“是!”那开路前锋回答道:“那两伙人就在官路上,厮杀的正酣。”

“多大规模?都是些什么人?”

“约莫着也有近千人,看着那些人的模样,绝非善类,小的估摸着像是某个山头火并。”

杨志没有答话,偏过头来又屏气凝神地听了一下,才回过头,朝着身边的副将秦飞说道:“你留在这里看着车仗,主意警戒,我去看看。”说罢,杨志便打马向前,跟在那探路先锋之后快马往那边千**战奔驰而去。

越靠近这杀喊声就越强烈,杨志和探路先锋最都近处和其余那十几个探路先锋汇集在一处,远远地瞧着那边正厮杀得热火朝天的战场,只见其中都是些粗布麻衣的人,一个个手中所凭的兵刃都各有不同,长枪大刀少一些,长矛朴刀倒是不少,耍弄的斧子的也是放眼可见。怎么瞧着都是山匪路霸的模样,怎么看也分不出是两伙人。不过杨志现在并不在意这个,杨志在乎的只是这伙人什么时候才是个完。

瞧那血流成河、肢残体断的战况,约莫着厮杀也有一阵子了,要下这般狠手来斗,看来是非要至对方于死地,并不像是简单的火并和恩怨。只是,他们此刻出现在这里,似乎这一切都偶然的太巧合了。杨志隐隐地觉得这伙人似乎像是在争斗什么,他不知dào

是不是自己一路的厮杀,让他不禁染上了怀疑一切都与生辰纲有关的毛病。

杨志没有再往下想,反正站在这里说话都不腰疼,不必拿着大刀杀上去,就算是原地休整,等着这两伙人火并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再带着手下纵马上去“痛打落水狗”。杨志当下便远远地观起战来,那那双眸子透过银色面具扫视这整个混乱的战场,将那些身手不错的头目和老大都一个个瞅了出来,暗暗记在心下,方便一会儿下手。

那两伙人厮杀了约莫等了有半个时辰,到处都是伏地的尸体,血色整整染红了大片的官道和四下的草丛,一切都显出了刺眼的鲜红。那些任然挥刀奋力厮杀的人们也大多浑身是血,不论是自己的还是沾染了别人的,怎么看着都是那么的獠人。两边的人消耗了大半,眼下总共也就只剩个三四百的模样。杨志看着这些人中不乏功夫俊俏之人,心里瞧着不禁有些怅然若失。这些人都身强力壮,本事也不差,要是纠集起来加以约束训liàn

,必然是大宋中流砥柱的生力军。可是,这般好的青春力壮都落草做匪,这么一腔热血却都消耗在了这些争斗之中,实在不得不让人觉得惋惜。

杨志想到这里,也不禁想到了自己和鲁智深的身上,他们两个都是朝廷官府出身,但是当下也不都是在二龙山聚众落草,干着打家劫舍的勾当。而他杨志处处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生辰纲,却是为了安安全全地送到二龙山上去,眼看着就要达到青州的地界了,离二龙山越来越近了,杨志却并没有轻松一点点。相反,看着当下的这场场面宏大的厮杀,他的内心又一次地纠结绞痛在了一起。起初他想了一路,希望说服跟随他的两百精兵一起落草,可是,现在他又想说服二龙山上的兄弟们,一起充军。

这两般心情纠结在一起,让他看着这场厮杀不禁长长地叹了一息。

“大人,我瞧着,也差不多了,咱们要不要杀过去!”一个开路先锋听着杨志叹息,便当下和杨志说道。

杨志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那兵卒一眼,又望向了那边的战场,只见那边厮杀到现在又有一成的人倒了下去,而剩下的那三百多人也都杀的有些精疲力尽。杨志瞧着也果然也差不多了,他抬头又瞧了瞧太阳,也该是午后的模样了,这几天在路上因为厮杀耽误了不少时候,今天午后还想趁着太阳落山就进入青州地界,到了禹城休息。估摸着这两天的时间,和梁中书之前提前要的另一队人马也早早到位在那里候着了。

杨志拍了拍那前锋的肩头,道:“告sù

秦飞,让他留下五十人就地守护车仗,其余人马都给我带过来,咱们痛痛快快杀过去。”

那前锋得令,双手抱拳应了,赶紧快步朝着后面去了。

不多时,便有百十人牵了马匹悄悄地来到杨志的身边集结起来。杨志看着身后的精兵,道:“这两伙人马厮杀的出不多了,看那样子也累得够呛,现在就抡咱们上,给他们些惊喜,最后清个场,上马,走!”说罢,百十人齐刷刷地提刀上马。

杨志将大刀在马上一横,道:“跟我杀过去!”于是,百十人驰马狂奔,那阵型就像是一张血盆虎口,朝着那些厮杀的已经精疲力尽的两伙人猛扑了过去。

这两伙人中有一伙是当地山头的一伙山匪,而另一伙则是高苑来的流匪,这两伙人厮杀在一起杨志没有瞧得明白,那伙来自高苑的人马右臂上都缠着红色丝带,他们是高苑泰和帮的,原来本是泰和镖局的人,最后因为行镖太幸苦,又染上好吃懒惰的性情,便拉帮结派在高苑城里暗暗建了泰和帮,打着泰和镖局的幌子,实则是干着杀人放火的黑勾当。最后也聚集了约有四五百人,和衙门都串通一气,势力在高苑很是稳固,后来在江湖传闻上也得知了生辰纲的消息,可是,起初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做这这般大的事。可是,事事都没有那么绝对的,就在昨天午后,一个道士模样的人来找到泰和帮的帮主泰炕,耳语了一番,就连那些泰炕的亲近手下都不晓得那道士说了什么,只是瞧着泰炕的脸色现实疑虑后是愤nù

,接着又很惋惜,最后却又开怀大笑,拍着大腿,立kè

便要手下人纠集兄弟们收拾家伙倾巢而出。

这些泰和帮的人,一路上之见自己的帮主和那道士说的眉开眼笑,但是一路南行,却也不晓得要去做什么,连夜不停一直走,好不容易翻山越岭操近道在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到了一处山谷之地,这四面都是矮山包,虽然山势不高,但是地势连绵起伏,车仗走起来很是不易。只听得那道士说,就是这里了,于是,泰和帮的人便在这里的一个山包后面休整下来,也是在这等待什么时候才知dào

,那道士为求两成干股的利益给他们带来了生辰纲的消息,他们此行便是要等在这里劫道。

可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押送生辰纲的车仗过来,反倒是等来了一帮子黑压压的人群来。泰和帮帮主泰炕那时候还眉开眼笑地和那道士谈论着如何下手,等听了放哨的小厮来报,这才心里大大地吃了一惊。而那道士听了便起身要走,泰炕追问之下这才晓得,原来所来的这帮人正是当地的山匪,为首的叫做巫良,一把鬼头刀下,商客的冤魂过百,在当地也是一霸。而此刻那道士之所以要逃,就是因为惹不起这厮。道士说他前两阵子也去寻过这巫良,要他一同截取生辰纲,可是,这巫良似乎并不愿意,就将他驱逐下山去了。当下这气势汹汹地来了,显然也是反悔了,想取这套财富,而同样盯上了这一片地势的好处,现在来了,定然是要强抢来的。同时,这道士惊恐地说泰和帮不是人家的对手,劝说泰炕与他一同先逃了,避避风头,有机会可以再图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可是,那泰炕在高苑是何等的霸气,连三岁毛孩子都知dào

,他泰炕是属螃蟹的,什么都横着来。现在瞧着那巫良一伙人浩浩荡荡一来,哪里能就此服软,当下泰炕将刀抽出瞧来往肩上一扛,道:“老子当年行镖,大江南北哪里没有闯过,还怕他个巫良。”说着便迎着巫良带着人马一拥走了上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闯灵蛇明刀暗箭(肆)

泰炕扛着那把那宽背大砍刀往肩头上这么一扛,左手一挥便带着兄弟们浩浩荡荡冲着巫良去了。黑压压的两伙人走在了一个山包上相遇,巫良顿住了步子,泰炕也停了下来,两伙人像是两个半圆在这山包上紧紧地沿着一条直线拼在了一起。这之间的嚣张气焰四下弥漫,很快就演化为一种浓烈的火药味。

泰炕还没有说话,巫良就“尽地主之谊”先行开口道:“你们想必就是高苑来的……什么什么泰和鸟帮是吧?”

泰炕听得心里不顺,用他那强壮的胸脯以寸劲的手法抵住了巫良,说道:“就是老子来了,怎么不欢迎?”

巫良脸上带着不善的笑意说道:“我听这个小兄弟说,你们从高苑远道而来,为的就是生辰纲这套财富。”

泰炕鼻头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巫良便继xù

摆出一副大哥大的样子来道:“我巫良一向是好说话的,你怎么干,我不管,但是,这套财富里头,却要拨出四成来归我,咱们一切都好说。”

泰炕听着冷笑起来,压低了些嗓音颇有威胁之意道:“我泰炕虽不小气,可是,手下还有五六百弟兄要活命,你说我怎么分?就算是问我同意,你问问他们愿不愿?”

泰炕这话撂在了这里,他身后的那些个凶神恶煞般的手下们听了齐声大喝,统统的不愿。

巫良并没有被这些气势汹汹的场面所吓到,反而是一脸的不屑,道:“你们不愿不愿意,我不管。”

泰炕瞧着自己的势气一时间压过了巫良,心里说不出的爽快,一副赖皮的模样摆出来,用手掏了掏耳朵,道:“喂喂喂,我都听不见你说什么。”

巫良偏过头来,很是做作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一副“你小子有种”的模样,咬咬牙又猛然瞪开眼眸道:“话说道这个份上,我看也没什么好谈的了,你给不给,我不管,这钱我是要定了。”

“哎呦,小子,怎么个说法?!这钱你要定了?!”泰炕咬的音很重。

巫良冷冷地笑笑,一字一顿地道:“这是爷儿的地盘!”

“这地盘,原来是你的,不错!”泰炕范劲儿十足地道:“可是,打今儿个老子来了,就没你的事了。哪儿凉快,哪呆着去吧!”

“怎么着?还赖在这儿了?!”巫良也瞪起了眼睛。

“老子瞧得上,是你的福气。”泰炕把脖子一扬,本来就没打算和巫良好言相对,当下更是字字不让。暗中紧紧握了宽背大砍刀的把柄,等着随时动手。

“他妈是你的晦气!”巫良当下听着这话逆耳,一言不合,便抬腿一脚,紧接着就抡起手里的鬼头刀朝着泰炕击杀而去。

老大两人都动了手,当下两拨剑拔弩张的喽啰们一片哗然便也纷纷动手厮杀起来。而就在这两人厮杀之时,那道士早就没了踪迹。

两伙人马就此展开厮斗,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就在两拨人马杀了多半个时辰的时候,谁也没有捞到便宜,弄得两败俱伤都不好kàn

,可是,这之前的话说得太满了,现在谁也不肯让一步,不过,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谁也没法让一步。就这杀的血流成河,东倒西歪的时候,突然一伙官兵从西边的官道上杀了过来,那滚滚飞扬的尘土之下便是奔腾壮烈的马蹄,就这般迅雷不及掩耳地狂奔过来,将那些正在厮斗的人们冲撞支零片落,死伤者多之又多。可是,就在这两伙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队官兵再横穿之后兜了个圈子又飞速杀了个来回,在马上那长枪大刀舞动之际,那是处处见血,刀刀要命。

一时间这两伙歹人哪里还有相互厮斗的心,一个个都被这队形紧凑下手歹毒的官兵杀的魂飞魄散,哭爹喊娘。

那两家的老大交手又杀了两个回合,见左右的兄弟一片一片地倒在了官府的刀刃下,这才恍然觉得这其中猫腻味很重,似乎自己被人家给耍了。而当下又顶不住这下官兵的扑杀,免得自己也沙场折戟成了人家算计下的冤魂,于是,两个大佬也就此虚晃几招赶紧四下里散了逃命。

杨志带兵在这战场上这么横冲直撞地一搅合,果然是杀了逃命一个措手不及,当下这势如破竹地一路杀下去,砍那贼人的脑袋就像是在案板上剁颗西瓜这般简单,但是,却又比剁西瓜要爽快的多。

就在这两伙人四下逃窜之事,杨志带兵追杀出百十步后,便勒令收兵。不管怎样,这一场厮杀杨志实在是做足了渔翁之利,不然就单单是这两伙人的任一边和杨志为难起来,那都是很吃劲的。所以,杨志在重新收整了编队踏上东去的官道之后,在心里也不禁在想,在这样起起伏伏的地带上行走缓慢,如果将三方的出场换一下,那对杨志都是毁灭性的打击。现在杨志这一队押送生辰纲的消息在江湖上已经不再是秘密,而对此刻的杨志来说,这一时期原来的障眼法已经到期失效了,眼下只有赶紧赶路到了青州禹都,杨志才有下一手可以玩。

于是,杨志收拾起心情来,愈发小心谨慎地往前走。很快就将方才遇到的那场厮杀抛到了脑后,没有再去多想。

他知dào

这场厮杀来的有些出乎意料的巧合,可是,却万万想不到,这里面却是一伙他根本不认识的人在暗中操纵着一切。杨志的直觉是正确的,会有一场大的厮杀在等待着他,对于生辰纲的威胁只有到了最后才是正真的考验。但是,杨志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路上遇到的种种偶然都并非偶然,而其中的蹊跷却都有蹊跷。

为了帮杨志扫去巫良这一个山头势力的威胁,史进和吴用最后想出了这么一个借刀杀人的法子,特意请了公孙胜乘云驾雾前往高苑来说服泰炕,而时迁则是走了一遭巫良的山头,假装献妙计取生辰纲,实则就是让两虎相争,故yì

让杨志稀里糊涂中落了个渔翁的便宜。

只不过,这些都是杨志想不到的,萦绕在他心头的只是那尸体致命之处上的三指宽枪伤,那肉皮外翻的刺穿模样,实在是血淋淋地让人不忍直视,但是,这杀人着却又虚虚实实,让人捉摸不透。

杨志就这么一路想着这个问题,一路在史进的暗中监视下,安安全全地在旁晚十分到了禹都成。

杨志一到禹都成,这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对于那些蒙在鼓里的押送兵卒来说,此处到东京汴梁还有十万八千里,前面还有好多州县要过,千山万水才迈出了第一步,这后面的艰辛还不知dào

有多少,可是,对于杨志而言,生辰纲到了青州禹都就差不多是快将宝贝送到了家门口了,眼下只要将这支伴随自己一路的精兵良将摆脱了,那么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运上二龙山这一切的辛苦就算是到头了。

杨志想着心里不禁有些觉得朝廷傻的可笑。他的身份从始至终都几乎没什么人来质问怀疑,这不得不对亏在东京走的那步坏运气,所以这就正应了那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朝廷上下,从梁中书到索超,为这生辰纲忙活了很久,可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忙活了大半年的成果都是自己亲自派兵“殷勤”地给送到二龙山上去吧。恐怕那些一路上浴血奋战的官兵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保护的东西,早就已经是二龙山的囊中之物了吧,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此刻在禹城,与其说是让他们尾随保护,倒不如说是杨志想摆脱他们,方便让二龙山的下手。

但是,想到这里,杨志不禁又陷入了纠结和沉思。“忠义两难全”他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他也懂,可是,这两样放在他身上他就又想不通了。可是,一切都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一切也到了该做了断的时候了。

杨志将兵马屯在了禹都的守城兵营的校场里,安顿好了副将秦飞接下来行兵尾随之策之后,便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一路出生入死的精兵部卒。说实在的,杨志实在不是个背信弃义的人,他在离开的时候就知dào

,虽然他告sù

秦飞说在东京汴梁回合,可是,那都是虚无的不能再虚无的谎话,一切都会在青州的地界上完结,没有什么东京汴梁的回合,这一切也都不会有个完美的收场了。杨志想了一路,如何能够将这伙人马拉拢上山寨来,也曾经探过秦飞心里的意愿,可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杨志没有深入,可是,就这粗浅的试探已经让他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这当真是个令人蛋疼却有说中要害的结论。

杨志最后拍了拍秦飞的肩头,很是情深地说道:“一路小心,好好保重!”

秦飞看得出杨志的心情,却不知dào

他复杂的内心,更没有在这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里听出另一番深远的意味……

第三百三十二章 闯灵蛇明刀暗箭(伍)

【禹城-严威镖局】杨志换了便装去了银色面具,带了一顶斗笠便从兵营中悄悄出来混迹在了往来的人流之中,穿过了街头巷尾,最后来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破烂巷子里来。往前再走个几十步远,便看着有个朝东开的大门,这黑漆大门约有两仗宽,门面上斑斑驳驳都掉了漆,就连上面的门环也是锈迹斑斑,唯独门口有两个石狮子,瞧着那模样有三分雄霸之气,看着不是那么年迈。

在这样的门庭之上横挂着一只匾,上面用遒劲的手笔书写着四个大字“严威镖局”。咱且不说这题字的年月,就是光瞅着这牌匾的陈旧,也瞧得出这里头一切都是经过岁月洗刷的东西。

杨志抬手将斗笠往上挑了挑,露出了眼眸来,深深地瞧了一眼,看着那镖局,知dào

来对了地方,再瞧瞧那两只被洗刷的没有一点青苔的石狮子,嘴角勾起了一丝轻松的笑意。人往往都会这样,在很难抉择的时候,就索性随波逐流,说好听些那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杨志就是这样,等一切都摆在面前的时候,就不需yào

他再去选择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即便以后后悔了,那也可以把责任好不保留地统统归结为“这就是命”。

虽然杨志选了这么一种最不符合他性格的回避态度来决定这一切,但是,此刻已经没得选择。那两只石狮子已经告sù

他,他自己的抉择早在一出发就已经定下了,在他进入禹都的时候,就已经没得改变了。

其实,在杨志向梁中书提出押送生辰纲的绝妙办法之时,他已经为现在买下了一记伏笔。他曾经提出要在禹都乔装打扮做镖局,以行镖的幌子继xù

押送生辰纲到东京,而那些精兵部族尾随保护。故而,要求梁中书提前派一队乔装镖局的人马来再次接应。故而租用了这里在十年前被抄家灭口的严威镖局的宅院,那些北京大名府而来的护卫二十人在此暗暗等着杨志的到来。

这一切事关重大,所有安排都是梁中书与杨志秘密商谈,就连被梁中书派出去的护卫队长也一概不知,在他的心里知dào

的只是一个接应的口令和先行准bèi

的地点,至于押送什么,他们都只是懵懂地以为是禹都方面送到东京的一批官饷。

一切都在保密中进行,梁中书自认为万无一失,以为这全天下也只有杨志和他自己两个人知dào

,实在是妙不可言,一心等着杨志回来重重嘉赏。可是,就在杨志离开梁中书之后的第二天,这个世界上知dào

此事的就不只是两个人了。那时候,就有索超和两个小厮知dào

。这其中一个小厮自然是在那个灵蛇教混入索超家的奸细,而另一个就需yào

特别说道一下了,那人是谁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受了杨志在密室的吩咐便连夜快马直奔二龙山去了。

也就是这样,那些大名府的护卫在禹都将一切都准bèi

妥当,某天终于来了一个人,护卫队长按着梁中书的吩咐,对根据来人的特定穿着验明了正身,同时也对上了暗号。可就在这护卫队长以为是接应上了人的时候,那来人在悄无声息之间从粗布麻衣之下抽出了把朴刀来,只是突袭的这么一刀便要了那护卫长的命,而接下来,就在那些护卫还没有在这突发之时反应过来,只见那人步法几个起落,便将这二十人统统都顿时了结。

这些大名府而来的护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还没等杨志来接应就这般做了刀下冤魂。而随后,这院子里又来了二十个强劲精干的汉子,在先前来人的带领下,换了那些护卫乔装所穿的衣服,身上揣上了那些护卫的腰牌,便将这些大名府的护卫统统都埋在了后院的地下。在一切都恢复往常,一切又像是不曾发生的时候,“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收场,他们静静地等着正真来接应之人的到来。

而此刻,杨志瞅着门口蹲着的那两个被刷洗干净的石狮子,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地方,看来是找对了。

杨志往下压了压斗笠,抓起那个生锈的门环来,“当当当”地敲了三下,里头无人响应,“当当当”又是三下,里面死一般寂静,接着还是“当当当”的三下,依然没有人前来相应。这是杨志和梁中书所约定套路之中的,防的就是好事之人,当下杨志又敲响了第四遍,果然,按着约定,里面有了脚步声,一个汉子探出了头来,问道:“敲门作甚?”

杨志一听这话是约定之中的,于是便顺着约定说道:“等着看戏。”

“什么戏码?”

“千里走单骑。”

那汉子一听,这话很对路数,看来果真是来接应的,便开了一道小门,请了那人进来。

杨志进了院子里头一瞧,之间方才寂静的院里其实就地站着二十个汉子,此刻都朝着杨志眼巴巴地望了过来。杨志透过斗笠没有去瞧他们,只是觉得少了谁,于是便往那当院的大殿里面去,恰好里面却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着褐衣短布,头上也顶着一个斗笠,正是杨志和梁中书曾经约定的着装,杨志嘴角再次微微弯起来,将斗笠掀了便迎了上去。

可就在此刻,却听得那斗笠下面有声音道:“你终于来了,可想死洒家了。”那人说罢便也将斗笠撇了开来,露出一颗光溜溜烧了香疤的脑袋来。

杨志抱住那人的双臂也有些激动地道:“兄弟如何不念叨哥哥你啊。”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鲁智深,他那日得了杨志的传话便带了弟兄们来,按着杨志的计划,取代了那些大名府的护卫,专一在这里等着杨志的到来,左右等了两三日,等的鲁智深愁肠翻转,深怕杨志路上有什么三长两短。此番杨志一来,这原定的计划就可以实现最后一步了,两面一接应汇合,这事情也就多半成了。鲁智深看着杨志高兴,不禁一面迎了杨志往那前厅去吃酒,一面开玩笑道:“那门口的石狮子都快被洒家擦廋了,也不见你来,可把洒家给急的。”

曾经杨志传话与鲁智深,只要得手,便将门口的破灯笼去掉,并且将石狮子上的苔藓擦洗干净。故而,杨志一来便打量着这镖局,瞅着那石狮子也觉得心安。当下,杨志一面与鲁智深在前殿里坐下,一面将路上的见闻遭遇都讲了一遍。听得鲁智深也是大呼痛快,连连为杨志赞妙。可是,等到杨志讲到那三指宽的要命创伤,和那些尸体上的不解之谜时,鲁智深也不由地蹙起了眉头,有些不可思议地道:“竟然这么邪乎……”

杨志很是认真地点点头,说道:“这不只是邪乎这么简单,只怕,在暗中有人故yì

操纵,我们下面这一路,虽然有大名府的精兵保护,可是,却也要处处小心,我最怕就是在家门口再出什么邪乎事,偏偏将这套财富眼睁睁地丢了。”

“那也忒可惜了,不会不会!”鲁智深拿一连串的不会封了杨志口,深怕被他这乌鸦嘴将一切给说中了,鲁智深又倒了酒给杨志道:“不管他什么邪乎不邪乎,当年洒家在五台山时,连菩萨都奈何不得洒家,洒家还怕他什么邪乎,到时候,即便有人敢在家门口打起咱们的主意,那咱两兄弟就剁他个稀巴烂!”

杨志僵硬地点了点头,可是,在心底,那三只宽的要命创伤和杀人于无形的可怕,让他还是有些隐隐担忧。接下来的路,他并不害pà

,那些个山头包括当地的灵蛇教,他杨志从来都没有放在眼里过,当下他也料想这些都不会是他最后的威胁。因为,那些山头教派都将目光盯在了那队官军身上,而杨志让那副将秦飞穿了他的衣甲戴了他的银面具,到时候再押着五车一模一样的黑漆大箱,没有人会察觉其中的变化。在生辰纲即将到来之际,那些山头也都不会为了打劫一队镖车而对后面他们以为的“生辰纲”打草惊蛇。所以杨志料定,在青州地面上,这路走起来要比之前更容易些,但是,越到最后的紧要关头,那些在暗中杀人的神mì

团伙,就越是最大的威胁和阻碍,可是,现在杨志对他们一点信息和了解都没有,故而,沉默不语,心中多少也有些闷闷不快。

鲁智深自己喝了两碗酒,看着杨志不说话的模样,问道:“你打算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杨志瞧了瞧外面的光景,道:“现在生辰纲还在兵营的校场,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天黑之后,便会有人将生辰纲换了小箱子,混在粮草中运到这里,我们只要装上镖车,第二日天明便可动身。”

鲁智深一听欢喜地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贤弟这一趟走的可是大变了人似的,脑子厉害的很了,方才洒家听得就心里欢喜!”

杨志和着鲁智深笑笑,没有多言语,只是瞧着外面的天色,一样脖颈,将一碗酒喝下肚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挥刃天降劫镖车(壹)

这一夜,益都城里的老百姓谁也没有想到,谁也不会想到,传说中的生辰纲会混杂在一车车的粮草之中通过大街小巷,从他们的身边悄无声息而过。而那老都管和两个虞候同样也没有想到,他们将生辰纲押送到了指定的严威镖局里,但是,交付的却早已不是大名府的人了。

就这样,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般,也仿佛一切都在正常运转。这老都管和两个虞候在杨志的安排下换了镖局的衣裳,混在二龙山的喽啰中,一起将那装了生辰纲的小箱子搬到了押运的镖车上,一共十车,每一车上都插了严威镖局的旗号。在一切安顿妥实之后,在天亮之际,一行人便安然上路了。

杨志一伙走了没多久,副将秦飞也就按着杨志先前的安排集结起精兵来,缀五十里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杨志一伙人走的很是顺畅,一切果然如同他料想的一般,沿途没有强人阻拦,更没有打劫之人的影子。倒是秦飞所部一路而来处处遇敌,杀了一通又一通,还好这一路上跟着杨志杀过来,有了那么些对付山匪的经验本事,而部下精兵也是一场场杀过来,瞧着山匪亦是见怪不怪。这兵卒们将山匪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了自己的身上,杨志一伙就走很是轻松,两者之间也就不由地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杨志本来就没有想凭借那些精兵的力量,在这青州地面上,通过了紫金山,便可到了二龙山,那时候,这伙精兵就不再是左膀右臂,反而成了阻碍,现在由他们牵制左右的埋伏,等过了紫金山,那可就没有他们的事了,早早甩了反而是好事。

杨志便在心里这么盘算着一路往下走,二龙山的喽啰们押着生辰纲心里说不出的欢快,这脚下的步子就不由地快了三分。可是,老都管和那两个虞候却不知其故,只是紧跟着他们很是吃力,心想这般走下去,只怕不到东京汴梁就要吐血身亡了。可是,那老都管每每说起要休息片刻,杨志便会变了脸色,轻则呵斥,重则拿着藤鞭抽打,那凶恶模样和之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老都管和两个虞候身体心理皆是折磨,如何受得了这般的折磨,但是,临行前梁中书又再三交代,一路上事事都要听杨志的吩咐。这下老都管才反应过来,杨志当初就埋下了这一手,现在算是栽在人家的手里了。当下这三个除了忍着挨着,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心里暗暗憋一口气,想着等回了北京大名府,要好好给他好kàn

。可是,他们不知dào

的是,此刻他们在杨志的眼里和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差别了,等着到了二龙山下,他们也就命中该绝了。

就这样一路沿着官路走,相安无事。

太阳自打升起,这一行人便上了路,等日悬正午,还在路上,就这么走到了日落西山,依旧马不停蹄。那老都管和两个虞候不知dào

他们赶死赶活地为什么,但是,在二龙山的喽啰心里,却清楚的很,毕竟夜长梦多,早些弄回山寨去,也好少些意wài

。去年他们打劫到了生辰纲的时候,便是这般模样,两个大哥押着车马带着百十号喽啰,日夜不停地走到了二龙山上。当下扮作镖局的一行人就这么踩着幽暗的月色,行走荒郊野外之中。

不知不觉之间便走到了一处山崖陡峭之谷,只见平坦落眼之处越来越少,而嶙峋怪石越来越多。杨志放眼望去,只见这两面都是百丈高的陡壁悬崖,绵延而下也有几十里,一条管道从这峡谷之间穿过,实在是件让人光看着就很不舒心的事。自古以来但凡是这般陡峭的峡谷之间,都不是什么行军的好路线,但凡行军打仗走到这里的,大都会在半途中突然听得一声炮响或者是看到什么令旗一挥,滚石灰瓶箭雨标枪伴随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喊杀将会铺天盖地而来,而往往在山谷下面的那伙人一定会被这突然而来的灭顶之灾吓的屁滚尿流,但是,却依旧被杀的头破血流就此灭亡。

此刻,杨志的心里也浮现了这样可怕的一幕又一幕,生恐有什么埋伏中了圈套的杨志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这个曾经熟悉的山谷。

这里按理来划分是属于紫金山的地界,但凡要去二龙山,却必须从此路走,否则就要翻越紫金山的两座山头。这也是迫于无奈的事,在这一段上,抢劫之事时有发生,但凡单身客人都不会走,非得集结等够几十上百人才敢通行。

去年取了生辰纲也是从这里经过,同样是夜半三更,那时候,杨志就有些担心,不过,鲁智深艺高人胆大,经过一番宽慰,杨志等人押车过去,倒确实也无甚麻烦。可是,时至今日,这种同样的不详之感却与时倍增。当下的杨志站在这峡谷之下,不禁抬头望着黑洞洞的前路,对于前途的未知不禁有些暗暗发愁。

鲁智深看着杨志停了脚步,便上了前来,拍了拍杨志的肩头,虽然一句话都未说,但是杨志却晓得这其中的含义——莫愁,一切有我。

兄弟之间,这句话其实已经足够了。

杨志深深地换了口气,仿佛将那粘稠的黑暗吞吐进了心里,微凉的气息死死压着内心不知从何而来的惶恐。杨志暗暗地将手中的朴刀握紧,压低声音说道:“大家小心!”说着,便缓缓地将刀抽出鞘来。

身后那二十个喽啰也晓得这里不甚太平,便也多了个心眼,小心翼翼地盯着头顶上那漆黑一片的一线空间,将刀出鞘一个个如临大敌。

那老都管和两个虞候瞧了这些人反应,也仿佛被这种看不见的紧张氛围所笼罩起来,大气都不敢喘息一下,全身的神经都就此绷紧,突然间也忘记了饥饿,忘记了疲惫,似乎前面那片看不见的黑暗中站着前来要命的鬼。老都管也紧张起来,暗暗推了推身边的那个虞候,从他那里讨了自己的朴刀来,也不再嫌弃沉了,乖乖地自己拎在手里。

一行人剑拔弩张地开始向峡谷中的官道进发,在这悄无声息之中只有一行人脚下的步伐声,由此激起,由彼回响。没有多余的声响,但是每个人却有并不多余的担心。

杨志一步一步尽量提着气,放轻步子走在这条道上,但是,却依旧浑身很不自在。在这遮天蔽日的峡谷中,幽暗的月色只能让他瞧见十步之外的景物,但是,一种说不出的感应,让他浑身都不自在,不论他怎么仰头张望,都是一片神mì

无际的黑。而在这片漆黑之中,杨志觉得总有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他的身上,杨志也总是觉得,在每一个下一步迈出去的时候,自己的背上也许就会突如其来地爆出一个三指宽的要害创口,伴随着滚烫的鲜血流失掉他所有的性命。便是为此,杨志迈出去的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走的都弥足珍惜。

而此刻,就在那两道比天而立的悬崖两壁之上,确实有这样一个人,眼里极佳地透过了浓郁的黑暗,瞧着杨志坚定地迈出一步一步……

与此同时,一个后脖颈上纹着三条青蛇交尾的汉子出现在了峭壁半腰那残坏的栈道之上,只见这人头戴一顶黑色方帽,方帽两边插着两个短短的褐色鸟羽,一套夜行衣紧紧地勾勒出了这汉子强壮的肌肉,一领内红外黑的披风罩在身上,像是只蝙蝠一般,将整个人都溶进了这峭壁的黑暗里。

这汉子一双三角眼,直勾勾地盯着下面的一行模模糊糊的人影,嘴角勾勒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奸笑。

没错,这人就是来自灵蛇教飞天舵的舵主倪蝠。自从得到了灵蛇教在北京大名府刺探得到的详细情报开始,这里便开始了筹备。而等杨志一伙人进入青州地面开始,灵蛇教就死死地从多方盯上了他们。不论是杨志何时出城,如何乔装打扮,灵蛇教的人都是只抓“重点”,将杨志和生辰纲都盯的紧紧的。而当下,千盼万盼,终于等着杨志进入了灵蛇教预先设计好的埋伏圈里,倪蝠不由地露出了一丝手到擒来的奸笑。

倪蝠从这里望下去,看不清在谷底一行人的动作,可在他们摇摇缓缓的移动中却黑影幢幢地能瞧见个轮廓。但是,在倪蝠心里,不管这伙人怎么准bèi

,怎么厉害,他都一概来者不惧,因为此刻在他手里,已经准bèi

了最好的见面礼。这是倪蝠算尽心思精心准bèi

的杀招,迅疾而威猛。

倪蝠犹如天人一般地俯视这一这行战战兢兢走在峡谷里的人马,那只紧握着的微微潮湿的手心里,仿佛攥着这一行人全部的生杀大权。他不知dào

是,在他之上,还有一个英俊的后生迎风而立,悄无声息地瞧着这山谷里的一切……

第三百三十四章 挥刀天降劫镖车(贰)

倪蝠看着杨志一行人从下面黑影幢幢地走到了峡谷的中端,心里掂量着,突然双眸一紧——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倪蝠将手一挥,突然在倪蝠的侧身之旁,一个接一个的汉子从黑暗中拨开罩在他们身上的黑披风,露出了正身来,仿佛像是从黑暗中突然现身的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悬崖半壁的破败栈道上。

这些人的打扮和倪蝠一模一样,都是头戴一顶黑色方帽,方帽两边插着短短两个褐色鸟羽,人人身上都穿了一套夜行衣紧紧地勾勒出了汉子们身体线条的精炼,一领内红外黑的披风罩在身上,让他们有了更多融入夜色的资本。这些汉子的脖颈后面统统都纹了三蛇交尾的标志,清一色的灵蛇教人。这伙人得了倪蝠的令,便立kè

行动开来,沿着破败的古栈道顺着峡谷下面的一行人行进的方向而去。

等这五十多人各自到了自己的指定位置之后,便统统从那披风遮挡的背后取出一套连接着弩机的绳索来,那些灵蛇教的汉子,瞄准了下面的一行黑黝黝的影子朝着自己的对角位置扣下了弩机的扳机。

只听嗖嗖嗖嗖的数声穿空之声,紧接着便是叮叮叮金属挠钩入地的钝响。

这突然之间,杨志一行二十余人闻声便知不好,可是,还没等反应,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由一条条铁索从四面八方编织起来的牢笼。仿佛像是一个巨大的碗倒扣下来,将所有押送生辰纲的人马都罩在了下面一样。杨志看着这些铁索将众人困在这峡谷之中,心里一急,立kè

挥起朴刀来朝着面前的那密密麻麻一排铁索砍去,可是只听得匡的一声,刀刃砍在很有韧劲的铁索上,非但没有砍断铁索,反而那反弹的劲力将杨志冲撞的向后一个趔趄。

鲁智深瞧见了,一抹袖子,拎着朴刀便踏上一步,先是一把扶稳了杨志,紧接着便手起刀落朝着身侧的一排铁索砍去。咣的一声金鸣碰撞,鲁智深也被这铁索所特有的柔韧反弹了回来。

大家一瞧,知dào

是出不去了,不由地提心吊胆地抬头望那黑黝黝的峡谷上课望去。

这不望还不要紧,这么一看可就让所有人都心生恐惧之色。

那些灵蛇教的教徒齐力织了一张天网,将下面的猎物死死地困在了里面。这时候,这些教徒固定好了这一段的铁索,倪蝠便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下一手的攻击。只见这些灵蛇教的教徒们左手纷纷取出一个被一剖两半的竹筒,倒扣在铁索上,用这一臂之力稳稳将身子挂在了铁索之上,便双脚一蹬峭壁。只听得嗦嗦之声从四面八方不断想起,那些钉在地面上的铁索也徒然绷紧起来。这漫天只见,便见那些穿着猩红底袍的灵蛇教人一手缆索一手挥舞这蛇刃弯刀沿着那些铁索滑降俯冲下来。

那场面看得杨志等人统统都倒吸了一口冷气,胆子小的都已经忘记了呼吸。就在这时,只听咣当一声巨响,鲁智深喝道:“砍铁索!”大家回神过来一瞧,只见鲁智深用尽全力一刀下去,便砍断了三根铁索。于是,惊恐万分的众人并不想做这笼中任人宰杀的猎物,于是便抱着唯一一条生路的法子挥刀用尽平生的力qì

向那离着周身最近的铁索砍去。可是,除了杨志和鲁智深,其余的那些二龙山的喽啰和那两个虞候都是连砍三刀都很少可断。

原来,先前那些铁索并还有伸缩的余地,这一刀上去,便会反弹吸收,但是,自打这些灵蛇教人众悬挂其上之时,这些铁索便已经负重,绷紧的铁索虽然有韧性,但是,却减少很多,但是,就是这般也只有杨志和鲁智深这样拥有过人臂力的人才能一刀砍断。

那些半途铁索被砍断的,悬挂其上的灵蛇教人便顿失依靠,纷纷在恐惧中嘶喊着落地,内脏迸裂吐血而死。但是,大多数的灵蛇教人却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已经飞檐而下,在损伤了五六个的情况下依旧很是轻松地绕着那个铁索笼罩的猎物摆出了一个环形的古怪阵列,一圈圈的弯刀像是鱼鳞一般,那锋利的刀刃无一不是朝着杨志等人。

杨志瞧着这阵势,还没有看明白,就见这四十多号人马组成的阵型开始由慢及快地旋转起来。

在这旋转之中,那四十余人组成的巨大环形怪阵便渐渐收紧起来,内外分为两圈,手里都是持着两把弯刀,一个个死死盯着笼中的猎物,仿佛像是盘中餐一般,那么贪婪而又自在。

就在杨志和鲁智深两人背靠背地贴在一处,协同提防着这周身的三百六十度之内可能发生的突变。

这时候,突然又是呛的一声锋利锚头入地的声响。

杨志抬头一望,只见一个黑影从天滑翔下来,手里挥舞这弯刀,那姿态潇洒之极,宛如天人落地。但是,此时不是看新鲜的时候,这人最后登场,想必身份不凡,杨志紧紧地盯着那个人从铁索上滑下来,最后落在了那铁索组成倒扣的巨大“碗顶”上。而那也人仿佛是踩在了这“碗中”猎物的头上,脸面上露出了说不出的傲慢。

杨志瞧着此人,恨不得立kè

腾空而上,一刀砍去,哪怕只是戳伤这厮的脚掌都行,可是,这铁索编制的顶端实在超出了腾跃的极限,杨志探不到伤不着,心里看着很是愤愤。

“喂!我说这厮,你们是哪里来的,听说过咱家二龙山的头号么!”鲁智深晓得此刻受制于人,多问一句或许遇上同道中人。

可是,除了老都管和两个虞候闻言的惊讶恐慌之外,那站在铁索笼顶上的倪蝠却眼露凶光并没有说话。只见倪蝠将手一挥,立kè

那些方才还在手中的弯刀,此刻便从那旋转起来的环形阵列之中飞旋而出,四面八方犹如一个弯刀汇成的漩涡,恰巧地透过了铁索的缝隙在铁索编就的笼罩中盘旋飞舞起来。那锋利的刀刃在呼啸中时远时近地穿梭在牢笼里,紧接着便时不时地有人的惨叫接二连三地惊起。

杨志和鲁智深一人挡一边,将回旋而来的弯刀阵列一一用朴刀挡开,但是,那弯刀之中却不知是做了何等的机关密器,但凡所受格挡并不落地,而是反倒像是借力打力一般,顺着格挡的方向朝着那些铁索飞去。杨志二人心里暗暗惊奇之时,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弯刀在碰到那些铁索之后一样被那些铁索的柔韧之力反弹了回来,速度反而比方才又快了三分。但是,这次,那些弯刀飞旋更快,走势更密宗错乱,四面八方纷纷回旋而来。

杨志暗叫不好,可是,这一声在心里还没有落音,便见后面那些二龙山的喽啰们在惨叫不绝中残肢断臂,倒在了血泊之中,只有几个精明之人躲在了镖车之下求一活命。

而此刻,这硕大的铁笼内,变成了染血的屠杀之场。

杨志领教了这伙人马的厉害手段,心下却说不出的恼怒。只是,眼下面对的是四十多把在笼内来回飞旋的弯刀利刃,而这些染血索命家伙的主人们却都统统手持着另一把弯刀站在了牢笼之外,那种置身事外的轻松,简直就是对杨志性命如同草芥的污蔑。

当下,除了杨志和鲁智深之外依然屹立着,已经没有第三个人可以站着活命了,不是藏在镖车之下,便是横尸在当地血泊之中。可是,杨志现在却不能冲出去和那些看似神mì

的一伙人各凭本事杀个你死我活,只能在这里格挡四下回旋的飞刃,这如何让杨志可以舒心,也只能无奈地和鲁智深在这牢笼之内小心翼翼地格挡着那些飞刃。可是,浅浅地在他越来越手忙脚乱的时候,他突然明白,这些飞刃所得到的都是他格挡的力量,他每一招格挡在那些飞刃上,再经过那些铁索的反弹,都会朝着他再次杀戮过来。杨志挥刀越猛烈,这些飞刃就飞旋的越猛烈,也就越迅猛,最后那些嗡嗡作响的飞刃在他两人的周身回旋,密密麻麻地像是嗜血的蝙蝠。

杨志晓得,即便他兄弟两个的刀法如何密不透风,如何牢不可破,这些都不过是给别人看在眼里的笑话。这样消耗下去,总会有失手的时候,也总会有气血耗尽到精疲力尽的地步,那时候,他们还能坚持多久,现在,他们已经腾不出手来去砍断那些铁索,这样下去,也只会死在这里。

“大哥!快来!”一个趴在镖车下的喽啰朝着杨志和鲁智深焦急地喊着,希望他两能够屈身在这镖车下躲个片刻,好歹保住性命。

可是,杨志斜眸瞧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倪蝠,这心里翻江倒海,宁可战死也不愿跪生,鲁智深那牛脾气于是这样,两人不管那喽啰怎么呼喊,只是充耳不闻。

一个喽啰看的急了,并不知dào

他们老大的孤傲,还以为两个老大此刻被这些鬼东西纠缠着腾不出手来,于是心里横了一咬牙,戳了朴刀便杀了出去。可是,他尽管跟着鲁智深学了不少厉害的招式,可是,一个人终究是难以顾全上下全身。

还不等杨志大喝一声:“回去!”

一个锋利的刀刃在回旋之中贴着地面而上迅疾地略过了那喽啰的小腿。这一刻,除了突如其来的阵痛之外,他一心抵挡着眼前的飞刃并没有停下脚步,可是等他迈出下一步的时候,他猛然跌倒,这时候他才发xiàn

,自己迈出的只是血淋淋的小腿,而那另一半依然留在了方才那一步的原地。小厮不可思议地这么一愣,只是一霎之间的停顿之间,便听得一声声的刀锋入肉的钝响,那喽啰看着杨志咧嘴笑了,那嘴角涌出了大口大口制不住的鲜血来。

而等他身子沉重地彻底倒在血泊里的时候,杨志看到了他身子上下已经插了四五把飞刃。

杨志看着心疼不已,心里像是腾起了汹汹的怒火,可是,他却不敢发作,只是死死地握着手里的朴刀却不敢将所有的怒火撒在这刀刃上,他知dào

,他是一份力qì

,那飞刃就会多一份杀伤力。可是,就在这喽啰惨死的壮烈触动杨志心弦的时候,杨志的刀法一疏忽,一个飞刃贴着杨志的右臂略空而过,迅疾之间削去了杨志右臂的一片血肉。

那藏在镖车下的喽啰看在眼里,各个都疼在了心间。他们看着两个大哥拼死在维持着,看着方才兄弟的壮烈,他们的内心在无形间被拨动了。他们相互对望了一眼,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都在嘴角微微地笑了下,他们仿佛是任务结束后回到山寨的轻松模样,仿佛像是面对回家一样坦然。他们纷纷从镖车下爬了出来,空着双手,含着微笑缓缓要站起来。他们知dào

自己从镖车下爬出来是何等的狼狈,是何等的屈辱,可是,下一刻他们挺起了自己的脊梁,高昂着他们的头颅。

“不!”杨志和鲁智深像是意识这帮喽啰要干什么了,可是他们齐声咆哮而出的时候,一切都迟了。

那些从镖车下爬出来的那五六个二龙山的小厮,连朴刀都没有再拿,空荡着双手,死死地握紧了拳头。他们屹立在这个布满血腥的牢笼里,一个个含着笑,视死如归。

嗖嗖嗖嗖——!

每一计飞旋刺入身体的钝响落在杨志的耳朵里都像是一针针地刺在了他的耳膜上,每一个带着满身飞刃倒下的喽啰,就像是沉重地砸在他的心底。

对付这些飞刃的法子,在这牢笼之中的人都心知肚明,可是,那五六个喽啰却以身亲试,用肉身来接受飞刃,不再让它们漫天回旋唉危及两位大佬。杨志看在眼里,知dào

这些兄弟是在用身子为他两挡刀,是在用自己的命来为他们铺逃生的路。

因为这些喽啰壮烈之举,这牢笼里的飞刃已经少的无几,杨志和鲁智深腾出了手来,赶紧奔到那些喽啰的身边,可是,一切依旧迟了,没有挽回的余地。最后一个喽啰身中三刀,其中一刀刺穿了他的肠胃,他看着自己的死真的可以清空这所有可怕的飞刃,他嘴角一弯艰难地笑了。

“大哥,钱乃身外……”说道这里,那喽啰知dào

自己气数已尽,再说不出更多了,于是,他顿了下一,拼尽了全部的最后一口维持残命的力qì

朝着杨志鲁智深叫道:“快走!”

这惨烈的一幕震撼了灵蛇教的众人,就连此刻站在牢笼之上的倪蝠都不由地为之动容。可是,这样的大义,却怎么也无法阻碍灵蛇教夺取生辰纲的大事。当年灵蛇教为了和官兵厮斗,那时候,何尝又不是以命相搏,何尝又没有这般的壮烈。可是,最后呢,教主惨死,三个山头还被江湖中人趁火打劫。从那时候起,灵蛇教就重新认识,重新明白了什么叫江湖。江湖本来就是一个血腥的所在,情义的皮囊之下无不包含着弱肉强食是森森白骨。

倪蝠眉头微微一皱,还是见到地一挥手。

那两圈灵蛇教人立kè

便又旋转起来。

杨志瞧在眼里,心里已经看着明白,这环形的阵列再次运转起来,便会再送四十多个飞刃进来,如果不采取什么行动,等到那时就完蛋了。杨志和鲁智深对望了一眼,两个人仿佛像是孤注一掷般地利用这短暂的间隙朝着那些铁索挥刀斩去。可是,此刻的铁索和最初的情况一般,除了将两人反弹回来之外,并没有将那铁索斩断。这时候,杨志才突然明白,这铁索需yào

两个人合力从不同地方来斩。

可是,不等杨志和鲁智明白过来深再次挥刀,又一波飞刃果然从那环形阵列之中飞旋出来,依然巧妙地通过了那些铁链的缝隙呼啸着进入了铁链之中。

杨志和鲁智深瞧在眼里,当即合在一处,利用镖车挡住腿脚,依旧背靠背地站在一起周旋抵挡。虽然他们在这些呼啸的刀风之中可以屹立,但是,他们心里依旧将自己的结果看得明明白白。

如果不是内心的不屈服支撑着他们最后的意念,只怕此刻丢下手中的兵刃和死扛到底,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差

第三百三十四章 挥刀天降劫镖车(叁)

就在杨志和鲁智深手忙脚乱地对付着眼前犹如鬼魅噩梦一般的回旋飞刃的时候,突然只觉得这峡谷的上放豁然一亮,犹如烈日高悬,普照万物一般。杨志和鲁智深同那灵蛇教的众人一样顿感诧异,他们一齐抬头望去,之间无数熊熊燃烧的火把草垛从两边的峡谷上丢了下来,灵蛇教的众人满眼被通红的火光所布满,再也没有一丝的漆黑。

可是,就在这那些火把草垛落地之时,都已燃成了灰烬,算计的恰到好处,顿时,整个峡谷由方才耀眼的亮堂顿时又回归粘稠的黑暗。可是,就在这从光明到黑暗过度的短暂片刻,只听得“嗖嗖嗖——!”一连串的呼啸之声,之后紧接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在哗啦啦的声响中,所有的铁索都四下迸裂,散在了地上。而那些没有铁索反弹的飞刃,在杨志和鲁智深的格挡下朝着四面八方飞旋而去,大多钉在两面的峭壁上。

而就在一切在一眨眼的功夫全部结束的时候,所有的声响都不复存zài

了。

杨志透过黑暗看着身边的那些灵蛇教人,都一个个嘴角吐血死在了当地。就连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那个头领般的人物也一样死在了这峡谷的尘土之中,嘴角带着一丝血迹,在脖颈的根部是一个三指宽的创口。杨志望着这创伤,不禁又发愣了。那创伤之处的皮肉向外翻起,里面血肉模糊显然伤的很深,现在依旧鲜血汩汩地冒个不停,凸显的那三指宽的伤口像极了一张略含嘲讽的嘴巴。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志看着心里已经傻了,只有这样的一句话不停地问着自己。

这深藏暗处的人究竟是谁?!他们这样做究竟是何企图?!所有他想过一路的问题,这时候像是另一股漩涡一样,一刀刀地袭向他的心脏,他突然有点想爆fā

,可是,却又不知dào

究竟该爆fā

给谁看。这种人在暗处我在明处的苦楚和无奈,就像是被人耍弄在手中的连线木偶。杨志咬咬嘴唇,愣愣地看着那三指宽的要命伤口。

每一次都是杀人于无形,每次都是来去匆匆,每次在杨志心里不但留下解不开的疑惑,还留下一抹浓重的阴影。

“哪位好汉屡屡出手相救,何不留个姓名?!”杨志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朝着峡谷上空无际的黑暗嘶声揭底地喊道。

没有人回答。

“留个姓名——留个姓名——留个姓名……”空谷传响。

“贤弟,此地不宜久留,我看,咱们也取不走这些生辰纲了,索性你我两人一人驾一车,先回山寨再做盘算如何?”鲁智深拍拍杨志的肩头,也不知dào

自己这话算不算安慰,能不能解开他的心宽。

“大哥你不知dào

,这伙人已经暗中尾随了一路了,是敌是友,现在都难分辨。”杨志叹了口气,显然是想将此事查出个水落石出,可是,四下里看看,除了那一道道三指宽的创伤,着实也没有别的什么线索,仍旧是一片焦头烂额的思绪。

“管他是敌是友,现在没要咱两兄弟的命,那就是咱们命不该死。咱们推走两车,那八车生辰纲,就送给他们了,权当作是报恩了。”鲁智深说着便推起了一辆生辰纲的镖车来。

【峡谷之上】“史大哥,您瞧的见下面,可就剩下这两个小兔崽子了,咱们何不下去一并做了,也不必等到什么黄泥岗,就在这里收了这十车生辰纲。”阮小七站在史进的侧旁,对着史进道。

眼里极佳的史进透过密布的黑暗,俯视着杨志和鲁智深迟疑了片刻之后,又推起了生辰纲的镖车,微微地摇摇头,说:“在这里劫了对咱们不利,敌暗我明,只有挨打的分,何不就让他们给咱义务一次,送到了黄泥岗上,再动手不迟。”

“可是,就这两个人,如何会给咱们把所有的生辰纲都送到?”阮晓五有些不明白了,史进的心里缜密如丝,没有人能看的明白,也没有人能揣测个清楚。方才史进便拿着一个腰牌给了阮晓二,附在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阮小二便五百里加急地驰马而去。

现在的史进,迎风而立,拿手一指峡谷的一方道:“莫急莫急,灵蛇教得了消息,第二波人马已经来了。”

【峡谷之下】就在杨志和鲁智深推着两辆镖车刚刚走出那血泊之外的时候,突然听得前面的道路上想起了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杨志两人都警觉地顿住了脚步,相互对望了一眼,“有人来了”。两兄弟松开了镖车,手里将朴刀抄起来,紧紧地握在手里,沉了沉气,等待着杀出一条血路来,给这伙人些教xùn

,不管最后如何寡不敌众,也总不会比方才那般被囚禁在别人编制的牢笼里更糟糕的事情了。

就在杨志转念之间,便在黑暗中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对方的影子,浩浩荡荡地将整个峡谷挡了个严严实实,一手持滚刀一手持虎头盾,一个个威风凛凛的头戴毡帽,摆出一个奇异的阵型,挡在了当路。

杨志和鲁智深看了看,两人依旧是看不明白这伙人是玩的什么手段,只是在那眼里不及的黑暗之中,究竟有多少人马,他们并不晓得,但是就眼前可见的这些人马来说,却已经有三四百人的模样了。

两个人斗三四百人,杨志在心里暗暗掂量了一下,虽然不惧,但是,却也知dào

后果,必然会死在这乱刀之中。

“喂!那伙撮鸟,有名有姓,报上来给爷听听!”鲁智深扯着一副粗暴的嗓子朝那边喝道。

这时候,一个健壮的汉子在那自然分开的阵列中缓缓走了出来,一领纯色马褂外面只是单单穿了一件无袖贴身锁子甲,背后插着三支修长的标枪,双手里倒持着一对双钩。迈着流星大步踏上前来,道:“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硬气,闲话少说,动手!”

“喂!”鲁智深瞧着这人上来二话不说就动手,没得办法,便也只能和杨志对了一个眼神便挺着朴刀而上。

杨志和鲁智深两人豁出命地朝着那阵里奔了进去,本想是杀个痛快,好歹死也拉个垫背的。可是,却没有想到,那灵蛇教的人马顿时换了阵型,立kè

将他们吞在阵内,一排排的虎头盾牌堆叠起来形成了一道道移动的高墙,在这变化莫测的阵法变化之中,没有多久便将两个兄弟莫名其妙地分散在了两个不同的盾牌漩涡之中,在这变换的阵型之间,杨志已经被这盾牌遮挡了视线,在盾牌之间的磕碰声中听不到了别的声响,晕头转向之间,已经分不清东西,完全不知dào

那边是自己来的路,那边又是自己要出去的门。

而就在这阵型旋转变化中,那些盾牌的缝隙间,时不时地会杀出几记滚刀来,杀杨志个措手不及。可是,这一刀之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杨志怒不可竭,挥起刀刃来用尽全身的力qì

去砍那盾,除了能剁出深深的刻痕之外,依然于事无补,伤不到人家半分。

方才就被人囚禁在铁索密集编就的牢笼里,而此刻却又被人困在这盾牌高墙组成的活迷宫里。杨志这一夜先后受这两次折磨,心里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了极限。发愤nù

之间发足狂奔,索性慌不择路,他不信,这阵法的变换能够敢的上他脚下的速度。可是,不识阵法厉害的杨志,远远不知dào

这阵法阴阳相生的变化莫测和迅疾,就在他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的时候,突然从盾牌的缝隙间窜出两刀,杨志看快挥起朴刀乒乓两声统统挡下,可是,背后这时又蹿出一刀,杨志回挡不及,只是得闪身,可是,却依旧被那刀锋伤到了肉皮,鲜血顺着背脊而出,除了疼痛之外,便是鲜血的滚热。

杨志这时,才蓦然明白,现在已经不再是看谁狠,去硬拼硬杀的时代了。

被隔开在那一边的鲁智深此刻也臂膀负伤,被杀的很是狼狈,这全身的力qì

,就是不知该从何去发,手里握着朴刀,除了这厚重的盾墙之外,就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只有那突然杀出来的滚刀之外,其余的毛都没有。

莫非,今日就要命绝与此么?!

就在杨志和鲁智深两人深陷水生火热之时,突然在峡谷的一边传来了奔雷般的马蹄声,轰轰烈烈地刺穿了那些盾牌发出的击鸣传入了杨志的耳膜里。杨志本来暗淡的心念突然间亮堂了起来,他眸子一闪,收住了脚步,在腾挪之间,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四面八方有可能杀出来的滚刀。他知dào

,副将秦飞的兵马来了,他们可有的杀了。

果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兄弟们杀啊!救提辖!”早万马奔腾之中响起来,紧接着便是犹如排山倒海的喊杀之声,那气势充满了仇恨和迫切之感,让人听得都心惊肉跳,魂不附体……

第三百三十五章 挥刀天降劫镖车(肆)

杨志被那高高叠起来的盾牌挡住了视线,但是,这震耳欲聋的喊杀和马嘶转眼之间便换成了万马奔腾的轰鸣。杨志甚至都能感觉得到,地面因为战马铁蹄的肆虐践踏而微微振动起来。

果然,就在灵蛇教众人诧异不知所措的时候,从峡谷的一侧突然杀出了气势浩荡的一队人马来。灵蛇教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那奔腾的战马将那盾牌阵势冲撞了稀巴烂。官兵纵马从这灵蛇教的阵中穿杀而过,灵蛇教人要么被战马冲撞而死,要么便是被那无数铁蹄践踏的血肉模糊。

官兵来回杀了一次,那灵蛇教就阵脚大乱,哪里还能维持,四下零落到处都是被冲撞开的缺口和死伤的喽啰。而此刻,骑兵这横冲直撞不费吹灰之力便大破那阵,无数破绽在这一锅粥般的混乱中暴漏了出来。杨志和鲁智深一路被压着打,心里早就有说不出的憋火,当下真是报仇血恨的时候。两人手中朴刀一挥,脚下步法一动,便立kè

像是两台绞肉机一般,将这些盾牌滚刀兵杀的哭爹喊娘。

此刻,灵蛇教的人马已经死伤了近三成有余,那带头大哥一瞧不好,立kè

吹了一声响鼻,意欲改换阵型来对付马队骑兵。可是,在杨志和鲁智深这两个煞星冲锋陷阵地之下,此刻灵蛇教的这两百多人竟然都被这两人给搅合乱了。还不等他们在做变化,长才冲撞而过的骑兵便在副将秦飞的带领下,掉转马头又冲杀过来。

这次秦飞等人将这贼众刚刚想收拢变换的阵型冲散,便都挺着长枪大刀杀了进来,将这些盾牌滚刀兵杀的惨不忍睹。

杨志和鲁智深与官兵合在一处,一起朝着那些灵蛇教的众人杀去,将那伙人杀的横尸遍地,血流成河。过不得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那伙人都斩杀在了这峡谷之中。等到鲁智深将方才那身着纯色马褂的人一刀砍成三截的时候,副将秦飞也率领着部下精兵将这伙灵蛇教的人马统统在这峡谷中杀戮了个干净。

这不到一杯茶的功夫,方才还活生生地一伙人,此刻已经惨死在了当地,杨志不敢去想人这一辈子,是由天注定,还是由自己主宰。不过,眼下他还活着,站在死人堆里,浑身是血的活着。

“杨提辖!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恕罪!”副将秦飞剿灭了这帮流匪,将兵刃丢给随行的官兵,滚落马下,急急慌慌地来到杨志的面前,单膝猛地跪在了这漫地的血泊中,双手抱拳请罪。

杨志愣愣地瞧着秦飞护膝的银甲溅起了地上的血泊,染得一片刺眼的猩红。

“快,快快起来。”杨志扶起了秦飞来。

此刻,始终躲在镖车下的老都管也招呼着两个虞候一起缓缓地爬了出来。他们在这里经lì

了他们一生最可怕的东西,这所有的一切都让他们胆寒。可是,在心有余悸之外,他们也听到了他们本不该听到的事实。不论是灵蛇教的飞刃还是灵蛇教摆出的盾牌滚刀阵,那些对于老都管来说都不是最可怕的,在心底里,他最可怕的却是杨志和那大汉在生死关头的对白——他突然明白了这一路的重点永远都不会是东京汴梁,而他也永远不会活着回到北京大名府去——这生辰纲是杨志打算好的囊中之物,而自己的命也终究会断送在某处野外深山。

老都管爬起来,也顾不上自己满身血污的狼狈,他像是看到唯一一个救命稻草一样,朝着那副将秦飞跑去,一个声音在他年迈的胸腔里蕴积许久,他要爆fā

出来,他要揭露杨志的本来面目,他要让这两百精兵来保住生辰纲,保住他自己——杨志和这厮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山匪!

可是,老都管的这句话还没有嘶声揭底地喊出来,那边副将秦飞就已经被杨志扶住双臂请了起来,而随机,后面的二百精兵却又齐齐单膝跪地。

老都管像是闪了一跤,神情一顿,脸色朔然大变。在宫廷这么些年,这老家伙积累了丰富的投机经验和眼光。他此刻看着这官兵们对杨志的拜服,心里知dào

不是时机,哪里还敢再去说三道四,只怕要是开口了,就会被这般五大三粗的官兵砍为肉泥。这时,两个虞候也赶了上来,正想开口,就被老都管左拦右拽地挡了下来.两个虞候看着老都管一个劲的使眼神,心知这其中有分教,便不再言语。

老都管迎了上去,笑着道:“多亏了杨志将军和秦飞副将的英明神武,不然老奴这命就断送在荒郊野外了。”

杨志请了大家起来,笑着看看老都管没有言语,而是转过头来道:“此地不宜久留,按照原先整列押送!”

杨志安排了这个,两百精兵立kè

行动起来,将那镖车押了,便由副将秦飞带着直往前去,只留下杨志、鲁智深和几个官兵在这峡谷之中。鲁智深一面用朴刀挖坑,一面低声问杨志道:“你让他们押了镖车,咱还如何下手?”

这话里头不全是责怪,三分顺应自然的无奈之中,还有几分说不出的不甘心。

杨志深深叹了口气,一面小心翼翼地将二龙山战死的兄弟挪到坑里,一面压低声音说道:“没得办法,眼下只能是这样了,这伙人不晓得什么来路,眼巴巴的到了家门口,出了这么一件事,真是倒了他娘的八辈子的大霉。”

“那就真的让他们押送到东京汴梁去么,说不得,半路有便宜了那个鸟厮。唉……”

“途径家门而不入,咱也憋屈。不过,眼下还有一条路子可走。”

鲁智深一听,靠近了杨志三分,很是关切地低声问道:“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要完好无损地押送到东京汴梁去。”

“啥!”鲁智深听了有些惊异,他不明白杨志心里的盘算,当下便有些急了。

杨志搭在了鲁智深的肩头,拉拢着鲁智深到眼前,道:“我和你说过,在北京大名府,俺寻思了一个好差事,那梁中书也算是有些慧眼,等到了北京,我向他推荐哥哥,想必梁中书定然会给与哥哥重用,咱们兄弟骠着膀子干,不信还混不到荣光耀主。”

鲁智深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下,用朴刀将土铲起土来,盖在那些兄弟们的遗体上。鲁智深顿了顿,这才开口了道:“唉,我们升官发财,这二龙山的弟兄们怎么办,方才……方才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将他们草草葬在此处,而我们拍马去了东京,如何再有脸面回来?”

杨志看着这被血染红的泥土,没有再言语。

杨志一伙人将二龙山战死的兄弟好好安葬在了官道边上,便快马直追上去,和副将秦飞汇兵一处。

那老都管看着杨志拍马赶上来,拉了拉秦飞的衣袖,便不再说话了,一勒马缰,减速到后面去了,但是,却留了一句口气很重的话——不听我言,必死无疑!

秦飞心里掂量这这句话的分量,这老都管是梁中书夫人那边的人,虽然只是个都管,可是,在大名府也有些说话的地位,他虽然帮人成不了事,可是,要想整个法子来害人却是也不难办到。这老头不像是个信口开河的人,可是,他方才说杨提辖其实是山匪,这生辰纲如此押运那都是一场极大的阴谋,是杨志和那山匪余党串通好了要半路打劫的,这话却也说得极假,秦飞眼珠子转来转去也想不明白,这一路上杨志是怎么将这老家伙给惹着了。

“秦飞,多亏你来的及时,不然,洒家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咯。”杨志拍马赶上来,说着就拱手。

秦飞瞧见,赶紧也抱拳还礼,道:“提辖说笑了,如果不是您及时差人来报信,只怕,我就玩忽职守,没法护您的周全了。”

杨志一听,心里便立kè

打了个突,他所带人马出了那老都管和两个虞候之外,其余的都战死在了峡谷里,而且事发突然大家都被罩在那铁链编制的牢笼里,没有一个活下命来,也没有一个逃得出来,更没有一个被他派出去报信求救。这其中必然是有蹊跷,但是一说起这蹊跷,便让杨志自然而然地联想到那一直在暗中插手之人,只怕这其中和那三指宽的要命创伤之间都有着什么说不出来的联系。

杨志想到这里,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急忙问道:“是谁来求救?”

“是个浑身是血的汉子,由咱们的外围放哨的精兵带到我面前的,那时候,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嘴巴里只是不停地说‘遭埋伏,快,快救……’当时,他手里攥着一个腰牌,我接在手里一瞧,是大名府守卫的腰牌,这些就真的信以为真了。所以,末将也没想别的,就快马加鞭前来救驾了。”秦飞看着杨志听着脸上的神色很不对劲,于是说道这里便问道:“怎么了,提辖,末将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将军恕罪。”

杨志摇摇头,低下了头道:“我带人走在峡谷里,突然上面射下来无数铁链,将前前后后所有的人马都罩在了其中,除了我们五个,其余的人……都战死了……我没有派人去求救……那时候根本逃不了。”

秦飞听罢,那表情比活活见了鬼都可怕,他不相信自己看错了,也不相信自己真的是遇上鬼,于是,在他颤抖地从怀里将那腰牌拿出的时候,杨志瞪大了眸子,顿时更说不出话来。

那当真是大名府护卫的腰牌,染满了鲜血……

第三百三十六章 痛心疾首挥泪别(壹)

杨志和秦飞谈罢此事,说到后来和那神mì

的三指宽致命创伤一样,都说到最后,也依旧徒有悬疑而没有半点线索而话头到此,两人统统陷入了沉默,没有再言语。

秦飞打马一面往前赶路,一面在心里又回荡起老都管的那些话。虽然他并不愿意相信老都管的话,也不愿去接受杨志是山匪的谣言。但是,一路上那些暗中相助的人,越是嫌疑,秦飞就越是有些不安,他不知dào

为什么,在心里总有个莫名的声音,告sù

他这一切都在冥冥中有着某种说不出的关系。秦飞也不知dào

是不是老都管和他说的话,在无形中让他也开始有了怀疑的影子。秦飞不知不觉间总是注意着杨志的一举一动,他试图证明给自己看,这个满身武艺的汉子并不是落草的山匪。

可是,也不知dào

为什么,秦飞越是看着杨志的狐疑,就越觉得杨志在遮掩着什么。他说不出,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矛盾。只是盲目地打马向前,小心地注意着这官道两边的状况。

就这样一路无言,等到行至二龙山下,杨志的心就揪紧起来。当年朝廷抛弃了他,这里是他唯一的家,和鲁智深苦心经营,时隔一年才有今天的起色。原本打算着有了这一趟生辰纲,山寨上就可以大兴土木,在后山也就可以为山寨的兄弟们多筑些楼阁亭台,好来安顿家属,图个一辈子的安定快活。可是,机关算尽,跋山涉水,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生辰纲运到家门口了,可是,半路被人插手坏事,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落得现在途径家门却进不得。这眼睁睁的一块肥肉就这般从眼前溜走,如何能让人甘心。

就在杨志眉头紧锁,心里一片矛盾难耐之时。突然山上惊起一声炮响,杨志心里嘎登一下,凉了大半。

杨志猛然间回头一望,在这熟悉的山岭密林里,都是二龙山的兄弟,一个个剑拔弩张,出乎意料之间,像是漫天花雨的弓箭飞蝗一般爆射下来。

这出乎意料的伏击,不但让杨志出乎意料,更是让那些押送生辰纲的官兵六神无主,一时提防不得,便被这抗风暴雨般猛烈的箭矢射杀马下。杨志看着身后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精兵部族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就在此处死伤,心里猛然一紧。杨志一把掉转马头,便截住了身后正抽出到来要上前厮杀的鲁智深,杨志驱马上前,一把将鲁智深的臂膀扯住,尽量地压低嗓音,克制着心里的怒气道:“哥哥,这是为何!”

“你莫要管,待洒家砍了那厮的脑袋,咱们一同劫了富贵上山去。”鲁智深看也不看杨志,那双瞪起来的虎眼,死死地锁紧在那前面不知所措的秦飞身上。

杨志晓得这是谁的主意了,也晓得眼下鲁智深要干什么。心里除了重重矛盾的痛苦之外是说不出的隐痛和焦急。因为只有他晓得这些精兵,在经过这一路厮杀的洗礼之后,他们的战斗力已经不再是出城时的生涩模样。现在虽然被乱箭射的乱了阵脚,但是也不过只有三四十人的伤死。山寨有多少箭羽,杨志晓得,就这般下去,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会用尽,到那时候,精兵部卒反扑是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到时候,只有躲在关口里面,闭门不出。那时又劫不到生辰纲,结果还是一样白白拱手将生辰纲便宜了别人。只是,那时候官兵精兵受损,反而加剧了后面路途的危险,本来杨志就没有计算着青州后面的路怎么走,现在,愈发让杨志左右为难。这就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让杨志夹在中间说不出的痛心疾首。

“放开……”鲁智深一甩肩膀,想挣脱杨志的束缚,可是杨志却抓的太死,却无济于事。因为他也知dào

山寨上的箭羽撑不了多久,借着当下混乱的情形打马上前一刀将那副将砍了,有杨志登高一呼,这时就顺顺利利成了,如果再耽搁半分,那这事又是个如何的结果,鬼才晓得。鲁智深尽lì

克制着自己,强压着声音在杨志身边道:“放开我!不然一切都晚了!”

“我知dào

你要干什么!这个他不能杀!”

“没有什么不能杀!”

“如果不是他,我们都死在峡谷里了!”杨志一把拽的鲁智深的衣衫更紧了。

鲁智深咬着牙,低声咆哮着怒道:“杀了他,这些兵是我们的,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杨志道:“我们的兵远不是这些精兵的对手!你杀了他,精兵部卒依旧会冲锋,他们已经变了,一路上都变了!你不懂!”

“你懂!你登高一呼,什么都平息了!你为什么不做!是,你,变,了!”鲁智深瞪大了虎眼心里愈发有些怒了:“放开!”

“舍了这生辰纲,我们可以在大名府扎根,到时候招安这里的兄弟,大家一起可以步步高升,抬起头来在城里做人。”杨志顿了一下道:“你就像带着兄弟们一辈子就在这山里憋屈一辈子么!”

“你胡扯!”鲁智深也一把当胸将杨志扯住,怒道:“官府的黑暗你难道还你不知dào

么!你我是如何落得这般田地的,里面的水有多深,远不是你我能再涉足的地步了!你——放手!”

鲁智深挥起刀来,出乎意料地一刀将自己臂膀的衣衫刺破一块,闪的杨志扯了一大片衣衫在手,此刻却再也抓不住鲁智深。鲁智深逮着空隙,双腿一夹马肚便冲着那副将去了。

杨志一瞧,只怕放了这厮出过必然出事,于是便立kè

也快马加鞭,挥着大刀冲了上去,在半路上将鲁智深劫住,两个兄弟就此在官兵队伍里厮杀起来。

副将秦飞急于挥舞起手里的长枪来拨挡箭雨,对于身边的这两人的厮杀却甚是莫名其妙,只是,那头戴斗笠的大汉偶尔露出一脸的凶光,让他心里不禁一抖。

就在这个时候,二龙山的箭羽渐渐变得淅淅沥沥,鲁智深一瞧,心里很是着急,手里的朴刀也就愈发凌厉起来。只是,杨志却也大分大合地挥起了刀刃来,和鲁智深抵挡。鲁智深一看杨志纠缠着不肯撒手,心里怒了道:“你忘了他们是怎么死的了么!”

杨志愣了一愣,手里慢了半分,鲁智深一刀剐了过去,削了杨志半只袖子。就在鲁智深拍马杀过去的时候,秦飞已经拍马带着手下的官兵朝着二龙山的喽啰们杀了过去。

鲁智深知dào

一切都迟了,心里怒气冲天,一双虎眼瞪圆起来,豁了命地虚晃了一刀,朝着杨志喝道:“杨志,你究竟是官是匪!”

这一句话将杨志的内心狠狠地震撼了一把,杨志的刀势缓了一缓,没有再出招,而是缓缓地垂下了刀刃,道:“大哥,你误会杨志了!”

两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十几个官兵便纵马上来,围住了鲁智深,提刀冲着鲁智深围杀过来。

“住手!”杨志怒睁虎眼环视四野,何止住了官兵上前。

鲁智深看着二龙山的兄弟们被官兵追杀,在山林间逃的很是狼狈。而方才被箭雨打压的满是火气的官兵却越杀越勇,一路势如破竹厮杀而去,一直将那些喽啰追杀到了山寨门前。前面跑的快的一收弓箭都涌进了关里,后面跑的慢的就被官兵都围堵在了密林之间,只待收网围杀。那些官兵纵马想一口气杀上关去,只是关门紧闭,追到关下却也冲杀不进,等那灰瓶滚石齐下,官兵招架不住也只得统统退回到了官道上来。

鲁智深瞧着知dào

时机错失,此刻就是有心厮杀也无力回天了。都是杨志方才阻碍,不然手起刀落杀了那副将,那么现在也就一切顺风顺水,皆大欢喜了。鲁智深两个牛鼻子长长地喘了一息,瞪着杨志,一副“这可遂你的意!”的模样。杨志没有去接鲁智深的这一眼,而是骑在马上靠近了鲁智深,压低声音道:“我总有一天会证明给你看,放qì

这趟生辰纲都是值得的。”

鲁智深没有说话,只是将头瞥向一边。

“提辖,山匪已经被驱散了,这些人怎么处置?”秦飞拨开马头,露出后面的人来。只见,那八九个骑兵分作两队,这两队之间押着五六个二龙山的喽啰。

杨志看着这些被押解到面前的二龙山兄弟们,双目相望,心里感慨万千,一时语塞说不出半句话来。

秦飞偷眼瞧着杨志的反应,心里不禁有些暗暗怀疑。其实,他本可以将这些人围歼杀在密林里,完全不必要押解过来。这一次为的就是来试探杨志的反应,方才杨志和他身边的那所谓的“大名府守卫”反刃厮杀就让他疑心大起,他此刻故yì

如此,更是暗中仔细地观察着杨志的举动。

而这一切在杨志看来又何尝不明白,他知dào

秦飞这小子故yì

这样一定是受了那老都管的挑拨,之前在路上他也想了一路,是不是该找个法子除掉这三个人,可是,杨志考lǜ

到这三个人是梁夫人那边的人,如果半路死了,定然会招人来查。何况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想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也实在是很难。但是,当下还不是急着除去老都管的时候,而是要应付秦飞出的这一道难题。

杨志知dào

,这一路下来,秦飞和麾下的官兵都已经被杨志的本事魅力所折服,现在这秦飞也不过是试探而已,并非是真zhèng

怀疑,只要当下做的漂亮没有露出马脚来,那后面的事一切都好说了。

杨志看着这些二龙山往日的兄弟,曾经跟着他没少下山做事,出生入死也是少不了的事。可是,当下杨志却终究是狠心再狠心也说不出“杀了”这话。但是,杨志却已经到了该做出抉择的时候了。

杨志心上一横,头抬起来看着天际之边道:“秦飞,都由你来处理。”说罢,杨志便转过头去,道:“胡虞候,还烦劳你点一下兵马,看看折损了多少,温虞候,你看就近归属何处,伤兵移送城中养伤,其余兄弟继xù

上路。”

老都管这时候打马上来朝着秦飞意味深长地道:“秦副将,这些山匪留之不益,一并杀了干净,也好震慑关上的匪患欲孽。”说罢偷偷地看了一眼一脸满不在乎的杨志,又偷眼看向杨志身边的那个“大名府护卫”,只见那汉子怒目而视,仿佛心底积压了百千怒气此刻要爆fā

而出,那恶煞般眼神凶恶的让人不堪直视。

秦飞听了老都管的话,心里晓得他的算盘,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来人,给我拖到那山寨门前,好生伺候着,让山寨上的大王们好好瞅瞅,知dào

咱们大宋兵马的厉害。”

“喏!”两边的骑兵翻身下马,拎着朴刀将那五六个反绑了双手的二龙山喽啰推向了关下。

鲁智深看着心里犹如万箭穿心,看看杨志一脸平淡,突然间全身一震,只觉得眼前的杨志已经不再是他收悉的那个杨志了,冷面如斯,一点都不看不到曾经忠义的影子。当年和他一同杀上二龙山上的那个杨志是谁,当年和他一同悉心打理山寨的那个杨志又在哪里?鲁智深看着杨志冷漠的模样,仿佛和这杨志之间隔了三山五岳,仿佛变得陌生起来。当年是谁与他一同抱缸醉饮,一同批判朝纲黑暗,一同要立足江湖闯荡出个名堂……鲁智深想起了和杨志结拜时的情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这就是兄弟们之间的情义。如果当下不是因为这情义,如果当下不是心里还体谅杨志可能有难言之隐,只怕,现在鲁智深便要一刀将杨志杀了。

此刻,五六个二龙山的喽啰已经被押到了山寨之下,两个官兵一脚一边踩着肩膀,前面站着一个官兵手里拿着朴刀,等着行刑。那五六个喽啰一瞧这生死就在当下了,是再躲不过了,其中一个便被这面前锋利的朴刀吓得痛哭起来:“大哥,救我!大哥救我!大哥——!”

这一个哭喊起来,顿时间悲凉的氛围被这哭喊愈发散发的浓厚起来,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其余喽啰的头上。那些内心不甚坚强的,便也悲从心来,跟着哭喊道:“大哥!我不想死!大,哥——!我,不,想死啊!”

关卡上的兄弟们瞧见了,看着自己的兄弟们被人践踏在关前,心里各个愤愤不能自己,没有人下令便齐齐将手里的弓箭撑满,怒吼嘶叫着拼尽全力地将弓撑开,朝着那些官兵射杀过去,可是弓箭的距离只有五十步,远远射杀不到百步意wài

的官兵。急的城上的官兵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若不是没有大哥的号令,此刻狠不得杀出关去。

“大哥——!”“大哥——!”

“行刑!”秦飞一声呐喊下令。

每个负责行刑的官兵,能够为死去的那四五十个战友报仇雪恨,心里大是快意。当下将朴刀高高挥过头顶,按着秦飞预先吩咐“要大卸八块”的指示,统统瞄准了那些二龙山喽啰的右臂膀。

“大哥——!救我!”“大哥,求你!求你啊!”

杨志听着内心翻江倒海,那种万箭穿心的折磨,犹如刀绞一般,可是杨志却只能狠狠地咬着牙关,却不能出手阻拦。

“杨志!”鲁智深竭尽全力地压抑着心中怒火的爆fā

,朝着杨志低声嘶声吼道。

杨志没有说话,只是隐忍着。

那便一片朴刀齐刷刷地挥舞而下,只见一道道鲜血伴随着喽啰们的撕心裂肺的嘶喊喷溅而出。

“大哥——!我不想死!”“救我!大哥!”“求你!求求你!”

那残杀自己兄弟的场面然鲁智深目不忍视,那一声声的大哥叫得鲁智深心里唏嘘不已,更是耳不忍闻。鲁智深虽然知dào

此刻单枪匹马杀出去不会有好下场,但是,这一声声撕心裂肺额喊叫,让鲁智深不由地紧紧握紧了朴刀的刀柄,朝着杨志强压嘶声道:“杨志!”

杨志没有转过头来,也没有下令停下来。只是觉得双目酸痛难忍,胸腔里满满的全是说不出的悲愤。一

第三百三十六章 痛心疾首挥泪别(贰)

【野外某处】“你怎么再面对二龙山的兄弟们……”鲁智深和杨志坐在军帐外的一片漆黑中,鲁智深不是问话的语气,但是,却打破了两人个喝闷酒的沉默。

杨志并没有将话头接过来,一仰脖颈,大大的喝了一口酒。往事的一幕一幕都浮现在了杨志的脑海……在那峡谷里,二龙山兄弟们为了分担大哥们的危险,毫无犹豫地站了出来,用自己的身躯和性命遮挡了所有的要命的利刃,一个个倒在血泊里,依旧不悔……现在最不愿意回忆的,便是在那二龙山山寨前所发生的一切,一个个的兄弟倒在了自己带出来的精兵手里。

杨志起初并不觉得自己做的选择在哪里有什么错,可是,就在他看着那五六个兄弟被残忍肢解残杀,直到看到山寨上哭号动地,他心里便突然生出一个声音来,是不是自己的选择是错的,是不是就该听任鲁智深的话,杀了这些人,劫了富贵上山去。可是,等到一切都在砍下头颅的那一刻结束了,饱受生死折磨的兄弟们,壮烈而去。杨志收束兵马,在二龙山兄弟们满是怀疑与不解的眼光中,无奈地“冷漠”而去。

这一路向南的官路上,鲁智深和杨志小心翼翼地说起过他曾经的安排,早在鲁智深得到杨志的消息而离开山寨的时候,为了防止意wài

发生,鲁智深便安排了这样的一处杀招,本来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可是,时机往往是一纵即逝。鲁智深设想了很多会发生的情况,但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阻碍他的却是杨志。现在,却已经落了这样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实在是让鲁智深骂又不是,不骂又不是。

鲁智深瞧着杨志闷闷不快的模样,在他那迟暮的眼神里和僵硬的脸面上,到处都是苦闷的神色。鲁智深晓得杨志心里也不痛快,但是也正是这样的不快才让鲁智深又找回了杨志曾经忠义的模样。

鲁智深叹了口气,换了一个话题:“此后,什么打算。”

杨志叹了口气,道:“平平安安能到达东京汴梁,一切就都好说了。”

鲁智深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洒家我呢。你那副将可是看出了猫腻来了,你怎么跟上面解释?”

“副将倒好说,另有三个人才是对你我的底细一清二楚,路上必须设法除去,否则,后患无穷。”杨志说罢,四下里瞧了一眼,周围方圆十步之处没有什么人影,这才接着道:“这一路上,少不了建功的机会,等回了北京大名府,我就将你举荐上去,梁中书爱惜人才,尤其是像哥哥这般了得的人物,更是会得以重用。等到咱们安顿好了,便可以回来招二龙山的兄弟出去,一同身在军营,虽然没有在山寨快活,但是,却有个正经的出身,也有一份稳定的俸禄。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不但荣光耀主,百年后有脸面去见地下的先祖,就是对儿孙后代也有造福之功。”

鲁智深听了,没有接话,抬头看着漫天的繁星,愣愣地出神。

“时辰差不多了,该上路了。”说罢杨志将朴刀拎在手中,起身召集兵马前进了。

杨志跨上战马照例派出了十人组就的先锋部队开路,自己便驱马来到了那副将秦飞的身边。

杨志没有说话,秦飞便低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地道:“其实,你可以杀了我的。”

杨志没有想到秦飞一开口就这样将他很难开口的话头切入了主题,就在这一愣神的时候,秦飞很是镇定地继xù

道:“老都管说你是山匪,我不信,手下的兄弟们都不不信。但是,现在不仅是我信了,而且,我还知dào

你一定是二龙山的头,那个所谓的大名府护卫,其实是你平起平坐的兄弟吧。身手了得的很,如果,不是提辖你拦着,恐怕我就是他的刀下鬼了。”

杨志没有说话,原本杨志还想着编造借口来遮掩,既然现在大家都说开了,那就没什么好避讳的了。

秦飞继xù

道:“提辖,我知dào

杀了你手下的人,你一定很恨我,毕竟,那时候我可以在密林里就放他们走。”说到这里,秦飞不再望向那山崖而是转过了头,很是诚恳的看着杨志,道:“可是,我不能。如果我放他们走了,你总有一天还会回去,如果,我杀了他们,斩断的就不只是在你心中的退路。提辖!做官做匪一念之间呐!”

杨志万万没有想到秦飞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也万万没有想到能有人这般的袒护他,杨志一时间千万话语堵在胸间,他隔着战马间的距离,踏踏实实地拍了拍秦飞的肩头,仿佛这一切都表达在里头了。杨志的声腔有种微弱的哽咽道:“好兄弟,咱一路。走着!”

秦飞明白杨志心里的意思,脸上紧绷的神色顿时绽放出一丝笑意来,一打缰绳,兜头掉转马匹绕着车仗奔走,呼喊道:“快马加鞭赶路,到了东京,荣华富贵!”

秦飞欢喜地去了,鲁智深瞧在眼里,心知杨志一定是做成了这副将的工作,于是,便打马上前,并在杨志的侧旁,道:“再往前面就是桃花山了,听说为头的是打虎将李忠,第二个是小霸王周通。这两鸟人在山头上聚集了五六百江湖流匪,干着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当,官兵累次绞杀而不得。”

“原来也算是半个邻居,我看,他们没有胆子来动官兵。”杨志说道这里,看了鲁智深一眼道:“他们要是敢来,正好会会他们!”

“那三个撮鸟方才又在后面嘀嘀咕咕,洒家实在有些不耐,要不寻个借口,咱们一刀砍了那三撮鸟。”鲁智深压低声音道。

“使不得!”杨志当即否决说道:“如果这般砍了他们,大名府定然会责罚下来,不过,如果让桃花山的人动手,那连带责任也就是我一个人扛罢了。”

鲁智深想想这般也对,便没有再言语。

一行人就这般走在夜路里,就连老都管和那两个虞候也不知dào

为什么,秦飞和那些精兵部卒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士气空前高涨起来。

就这样在赶着夜路之中,时辰一点点流逝,不知不觉间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就在老都管张口打了一个哈欠打算再伸一个拦腰的时候,突然官道旁边嚯地闪出一彪人马来,喊杀惊天动地,一时间板斧滚刀地舞弄着杀了出来。老都管瞧在眼里,不禁生生唬了一跳,险些摔下马来。

杨志一瞧这来人排山倒海的势气,还不等他催动胯下的战马,只见鲁智深立kè

拍马而上,像是一道闪电从他的身边掠过,他手里的大刀像是风车般地舞动,血肉横飞之间便愣是在那犹如潮水般冲锋的喽啰里杀出了一条血路。后面的官兵看在眼里,不禁瞧得各个惊叹,晃了一下神便也赶紧打马挥刀尾随而上,一种说不出的气势就此铺展开来,像是一把利刃一般,势如破竹,愣是将那杀出来的喽啰三把两下杀的四下逃窜。

就在大家准bèi

大开杀戒,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又是一捧喊杀从背后响起了,一个汉子在众人簇拥之下,挺着一杆长枪拍马而来。

鲁智深瞧在眼里,登时拍马迎了上去。两人交手不过两招,那汉子自知不是对手,便赶紧虚晃一招拍马就逃。

小喽啰们一瞧自己的大哥敌不过人家绝尘而去了,当下心里唯一仅存的斗志也就此瓦解,四下里被官兵杀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仿佛一开始并不是这些人冲出来的一样,那所有唬人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官兵气势高涨一直将桃花山的喽啰追杀上了山寨,这才作罢。等到收束了兵马重新上路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官兵骑在马上押着生辰纲的镖车,私下都嘀嘀咕咕地说着鲁智深这汉子又是猛人一个,而他们对于杨志背景的复杂也有听闻,当下更是无形之间给杨志添加了几抹浓重的神mì

色彩。

“还叫什么打虎将、小霸王,都经不住洒家简简单单的收拾一把。”鲁智深说着凑到杨志的耳边道:“当初咱们要是知dào

他们这般不经风,早该杀过来站了这山头,吞并了这厮。”

杨志笑笑,没有言语,这时候后面的一个官兵快马上来报道:“提辖!老都管在方才的厮杀里中了箭,他只怕赶不得路了,想就近医治,您看……”

杨志下令兵马押送生辰纲继xù

前进,自己和鲁智深对望了一眼,便打马朝后面而去,来到那老都管的面前,这老都管脸面蜡黄,额头满是黄豆大的虚汗,当下已经由秦飞为他简单包扎妥当,勉强忍痛骑在马上,实在是受不得颠簸之苦。

杨志摆出一副很是关心的模样一看伤势道:“哎呦,这箭伤在前胸,要是箭头偏个三分只怕就要了命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老都管,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沿途都是歹人,没得着落,你在好生忍忍,过了黄泥岗便是济州府的地界,倒是,便留你在彼,等伤势好转,我们便在东京汴梁回合,你看如何。”

杨志此番突然的客气让老都管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一听得还得往前走,这就心里有些犯难了,可是,这荒郊野外,杨志说的也着实在理,实在没得办法,除了忍着也只有忍着。于是,老都管点了点头,在阵痛的折磨中抱拳道:“有劳提辖惦记了。”

“哪里的话,都是为朝廷当差。”杨志说罢也没有再与他废话,当即便掉转马头,上队伍最前面去了。

鲁智深瞧着杨志上来,低声问道:“那老家伙还没死?”

杨志摇摇头道:“命大的很,箭头都射在心窝里了,偏偏没有射死那厮……我已经应了那厮,过了黄泥岗就留他在济州府养伤,再杀不了他,那只能收买人手在济州府动手了。”

鲁智深点点头道:“却不见屁颠屁颠跟着他那俩个鸟人。”

“我都杀了。”

杨志听了不禁惊出一身汗来,回头一瞧,不是那秦飞还能是谁。杨志赶紧再往后瞧瞧,看着后面的官兵并没有注意他们的谈话,这才放心下来。招了紧随马后的秦飞上前来,压低声音问道:“那两个虞候真的是你杀的?”

“那老都管都是我下的手,我要是不杀了他们,等到了东京汴梁,他们杀的就是提辖您了。”秦飞很是懂事地说道。

“可惜现在让洒家我听见了,到时候,衙门杀的可就是你了。”鲁智深脸都没有转地说道。

秦飞爽朗笑笑不以为然,他晓得这大汉看似鲁莽其实心里清明着呢,这一番意思不过是要他小心隔墙有耳,而他之所以这般肆无忌惮,是以为这一路厮杀下来,手下的兵马没有一个不服杨志的,只要杨志的大旗不是歪到无可救药的地步,大家都还是愿意护着杨志的。

“不论谁死,那老汉,是死定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黄泥岗风起云涌(壹)

杨志有了鲁智深在身边,又有了秦飞和精兵部卒的拥戴,一路厮杀下来,也轻松了很多,原先埋在心里的一点阴霾也得以就此消散大半。

等一行人走到伞盖山的时候,沿途又有歹人杀了出来。可是不管这些人是如何气势澎湃地冲杀出来,在杨志的带领下,精兵掩杀过去依旧杀的那些山匪鬼哭狼嚎四下逃窜。特别是现在行伍中多了鲁智深这样生猛的大汉,大刀挥舞之处,当真是犹如恶鬼索命没有能够逃得出去的。一条条血路愣是让这猛人悍将杀了出来,像是在人家的阵列间血肉模糊地给撕开一道要命的口子一样。鲁智深所到之处,那些喽啰瞧着都望风披靡。

大家厮杀的很是痛快,此刻官兵也就寥寥百十多人,相比原来从大名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折损了将近一半的兵力,可是,现在却并没有因此而受阻,反而战斗力应为凝聚力的增加和实战经验的积累而成倍增长。

当下大家不再畏惧流匪,而是心里莫名地期盼着厮杀,那种和兄弟们并肩浴血奋战的特殊快感,也只有上了战场的男人才能真zhèng

体会。

可是,也不知dào

是不是杨志带队这么一路杀下来,在江湖上将威名杀了出来,那些个本来有些贼心的团伙当下也没了贼胆,自知本事不济的那些个当家的,也不敢有半点投机的心思。自从伞盖山杀了最后一次之后,这一路上走下来,沿途的帮派都是秋毫无犯,平淡的都让人有些无聊。

当下正是六月初四日时节,天气未及晌午,一轮红日当天,没半点云彩,烈焰焰地蒸腾着大地,让行在路上的人不仅口舌干燥,再加上旅途无聊,愈发便显得有些懒散起来。当下杨志带领所行的路都是山僻崎岖小径,南山北岭,没有一处可以遮阳避暑,烤着这一队兵马衣甲都略略烫手起来。

杨志拿手搭了一个凉棚四下里一看,只瞧得这四下里行人的踪迹全无,只有不远处有一片小林,其余都是孤零零的几棵小树。

“提辖,这般天热,兀的不晒杀人!何不咱们歇上一歇。”老都管这时候开口了,满是呻吟的腔调。

“这是什么地方,哪里可以落得下脚,你权且先忍上一忍,等过了眼下这岗子,咱们再寻个阴凉之处来商量。”杨志回应道。

那老都管没有话说,咬咬牙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歪着半个脑袋坐在马上,一路迎着那岗子随大部队而去,耳边除了聒噪的蝉鸣就是镖车轮轴的吱吱扭扭,听在耳里实在是倍感心烦。

就这般又走了百十步,上了那岗子,从这林子边上这么一过,那老都管二话不说便在一声声的痛哼之中翻身下马,看也没看就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这边老都管坐了下来,紧接着便又一个秦飞专门安排监视他一举一动的兵卒快速打马上去回报。杨志等人听了,便立kè

一勒缰绳,打马来到那老都管的面前。

老都管一瞧所有人都停下了行军的脚步,杨志都驰马来到他的面前,于是,便讪讪地道:“提辖!老朽实在是热了走不得!咱们就此歇上一歇,也不害事。”

杨志道:“都管,你是不知。这里是强人出没的去处,地名叫做黄泥冈,就算是平常太平时节,白日里也兀自有劫人半路杀出来劫道,且不用说是眼下的这般光景,谁敢在这里停脚!”

老都管捂着自己中箭的伤口道:“权且教咱歇一歇,这一路下来,创伤已经是痛不可忍,要是再走下去,只怕没有强人劫道,也难逃鬼神索命啊。唉,提辖,你看避过了这日头再行,如何?”

杨志道:“老都管,你好生糊涂!歇息避过日头再行,这如何使得?你不晓得,从这里下冈子去,还有七八里没有人家。你且忍忍,就这般走到晚了,便可到济州府的境地,那时我再寻个好医生,好生与你医伤看病,那时你也快活,我们大家肩上的担子也万无一失啊。”

老都管听了,看那杨志便是要走,不准在这里歇息,于是撇过头去,变了些语气道:“那我自己坐一坐再走,你们先行去吧,倒时候我赶上来便是。”

鲁智深瞧了,心里早就不耐烦,刷地一声抽出刀来照着那鸟人的脑袋就一刀砍落。

镗的一声刀响,杨志此刻也闪电般地抽出刀来,将鲁智深的刀刃半路劫住。

“你拦着洒家作甚!”鲁智深瞪着杨志道。

“收起刀来。”杨志道。

老都管看着刀刃架在了自己的面前,不禁也吓的叫喊起来:“你杀了我,恩相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惊恐地又要嘶喊,杨志赶紧翻身下马,一把将那老头的嘴巴堵住了,压低声音道:“不许声张!”

老都管被杨志捂着嘴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完整的话来,当下挣扎了挣扎,自己创伤难忍便也不再说话。

杨志放开那老东西,看着他道:“都管,看来你也是个怕死的人,我留你一个在这里倒也无妨,但是如果你就此落在了强人的手里,那你又如何说。疮口难忍,烈日难当,你就受不得,如果强匪砍了你的手脚,一截一截剁了上去,你倒会不会出卖了咱们的行踪路线!”

老都管一听一时说不出话来,于是撇开这个不占理的话头,挑了自己有利的话头又开始了,说道:“提辖,我身上带着一个要命的创口,可不比你空手走的。你端的不把人当人!”老都管说道这里,自己心里也觉得自己说的在道,又瞧见杨志一敢动他,护着亦不敢让别人下手,心里以为是杨志怕他,于是愈发来劲,想给别人个威严瞧瞧,于是便道:“我在东京太师府里做公时,门下军官见了无千无万,都向着我连声唱喏。不是我目中无人,量你是个遭死的配军,相公可怜,才抬举你做个提辖,相比起来也就是个芥菜大小的官职,这般一路逞能!虽然相公吩咐这一路听你,也不过是顾及你的情面罢了,你这般吆五喝六,分明就是蹬鼻子上脸,在太岁头上动土。”

“你这老鸟,说的什么混账话!”鲁智深瞪起一对铜铃般的虎眼来。

这一声呵斥将那老都管深深唬了一跳,当下全身不由地打了一个机灵,说不出话来。

杨志借着这个机会便开口道:“都管,你说的倒也在理,只是,你生长在相府里,哪里知dào

途路上的千难万难!你是站在你的立场上来看你自己,人非草木,不是我杨志无情,我不过是站在官家的立场上,担负着重托和这百十号兄弟的性命。孰轻孰重,你心里没个掂量么?”

老都管道:“四川,两广,也曾去过,别瞧你现在如何英雄,当年我耍枪弄棒不比你差多少,却也没有你这般托大!”

杨志道:“如今须不比太平时节。”

老都管道:“你说这话该剜口割舌!今日天下怎地不太平?”说道这里,老都管故yì

大声地冷哼了一声,道:“当真也是不太平,山匪头子都可以混在官兵之间,如何太平的了!”

老都管这话说得很尖锐,这其中的含义在场的这百十号人马都心里明白,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窒息般的可怕起来。可是,就在杨志待要回敬他的时候,却见对面松林里猫着一个人在那里舒头探脑价望。

杨志道:“我说什么来着,那不是歹人来了!”这话一说罢,手下的精兵良将警惕地将刀都提在手里,杨志当下撇下那老都管,拿了朴刀,便赶入松林里来,大喝一声道:“你这厮好大胆!贼头贼脑张望什么!”几个起落到了近处看时,只见松林里一字儿摆着七辆江州车儿,横七竖八地半躺着五个汉子,各个脱得赤条条的,在那树荫里头乘凉,当先的一个胸口刺了青悠悠的狼头的汉子,手里握着一把朴刀,横躺着挡住了杨志的路。

杨志提着明晃晃的朴刀叫喊了一声就冲进林子里来,这边五个人瞧见齐惊地都跳将起来,绰了刀具在手中。

杨志喝道:“你等是什么人?”

那五人瞧着杨志反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杨志道:“俺是济州府的提辖官,专门围剿大小匪众!”

那五人听了,再仔细一瞧这来人,才问道:“你莫要框人!我等是小本经济,哪里有钱与你!”

杨志听了这些人的话,开始觉得是不是自己弄错了,于是口气缓了三分又问道:“你等莫不是歹人,那如何在林子里张望!”

那五人道:“我等弟兄七人是濠州人,贩枣子上东京去,路途从这里经过,听得当地多人说这黄泥冈上时常有贼打劫客商。我等一面走,就一面寻思:‘我等五个只有些枣子,别无甚财务,只顾过冈子来也不碍事。’于是也就这么相互壮胆上得了冈子,却不想没有贼众,暑气却实在熬人,于是,我等权且在这林子里歇一歇,待晚凉了行,只听有人上冈子来。我们只怕是歹人,因此使这个兄弟出来看一看。”

杨志看着这些人的装扮,心里一想就五个人,即便是歹人也难成什么气候,那几百人都杀过去了,还怕这几个不成,于是便放松了警惕道:“原来如此。我却才见你们窥望,惟恐是歹人,因此赶来看一看,若是有歹人,洒家便手起刀落,顿时了结了他!”

那五个人道:“不敢不敢,呵呵,天干气躁,大人不妨拿几个枣子去。”

杨志道:“不必。”提了朴刀最后看了一眼那些人,便大步流星地回来了。

老都管依旧在地上坐着,看着杨志冷哼一声道:“不是说有贼么,怎么给人家跑了不成?!”

杨志说道:“我只道是个歹人,原来是几个贩枣子的客人。”

老都管别过脸对众军道:“既然那些贩枣子的都敢在这里歇息,如何我们不敢歇上一歇?当真是惊弓之鸟了不成,这般熬下去,莫说是我这老身板,就是这些个年轻壮汉也饿没有一个能抵得过暑气,如果惹上病来,瞧你这副担子丢给谁管。”老都管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将脑袋靠在树干上悠然地闭上眼睛像是在教育自己的小孙子一般地倚老卖老道:“欲,速,则,不,达!”

杨志看了一眼这老都管,本想再言语,可是,这老家伙这两句说的却在理,于是便对秦飞道:“传下令去,权且在此处歇了,等凉时咱再快马赶路。”

秦飞点点头道:“如此甚好!”说罢赶紧下去传令整顿安排军士们入林休息。

杨志这边和鲁智深也把朴刀插在地上,在林子里寻了一棵树坐了歇凉。

就在杨志这边歇了脚的时候,那边卖枣的商贩便偷眼瞧着这边。阮小二暗暗地推了推一旁的阮小五道:“这伙人马都停下来,省得咱哥几个动手。”

阮小五瞧了一眼那边的人道:“方才那汉子就是什么青面兽杨志吧。”

“管他什么青面兽、红面兽的,等一会公孙先生做起法来,什么都他妈的没了,呵。”此刻时迁靠过来,有些调皮又有些迫不及待地低声说道。

“只是却不晓得,他们留多久在这里,公孙先生需yào

些时间,咱们还是好好盯着,要紧的时候,也要机灵些给他们填个堵。”晁盖说着,拿眼瞧向了那边。

阮小七拿手一指岗子那边道:“你瞧,公孙先生委派的汉子来了,他能拖延得住那些人么,说不得,咱们还需yào

搭把手。”

众人这边不再言语,顺着阮小七的指向这么一瞧,只见远远地一个汉子,挑着一付担桶,唱上冈子来。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那汉子口里唱着,走上冈子来,在那靠近路边的松林里头歇下担桶,也坐地乘凉。

众军远远地看见了,便提了朴刀过来问那汉子道:“喂,干什么的!你桶里是什么东西?”

那汉子一瞧是一班银盔银甲的官兵,这般凶神地盘问当下唯唯诺诺地应道:“没没什么……只是,只是些个白酒。”

众军道:“白酒?挑往哪里去?”

那汉子道:“俺就是想挑出村里去卖。”

众军点点头道:“既然都是个卖却不如卖给咱家,我问你,这酒多少钱一桶?”

那汉子一听有生意,便也敢说话了,声音提高了三分道:“五贯足钱就卖。”

众军商量道:“我们又热又渴,何不买些吃?也给提携解暑气。”于是就各自筹钱,要将那酒买了下来。可就在这时候,杨志在那边正和鲁智深谈着下一步出了青州的打算,可是无意间瞧见了那边扎堆在一块,便走了过来喝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众军一瞧是提辖来了便道:“想买碗酒吃。”

杨志一听便有些急了,赶紧道:“你们不得将令,胡乱就要买酒吃,好大胆子!”

众军道:“这天气甚热,大家出钱买一桶来,去去暑气也好上路。”

杨志道:“亏你们都是剿匪的精兵,全不晓得江湖上的阴险勾当!你们知dào

么,多少以一敌百的好汉就是被蒙汗药麻翻了!”

那挑酒的汉子看着杨志冷笑道:“大人,俺是个老实人,如何肯在这酒里下蒙汗药。实不瞒你说,这酒是俺自家惊心酿出来的,就是那陈谷俺都不用来发酿,更别说下药了,您要是这般糟蹋俺的酒,那俺还是卖与识货的人尝!”

就在话说到这份上的这时候,只见对面松林里那伙贩枣子的客人提着朴刀走出来问道:“什么情况!”

那挑酒的汉子道:“我自挑这个酒过冈子村里卖,热了在此歇凉。他众人要问我买些吃,我又不曾卖与他,这位官老爷就道我酒里有什么蒙汗药,你道好笑么?说出这般话来!”

那五个客人说道:“呸!我还道是抓到了歹人,出来看看热闹。原来却是如

第三百三十八章 黄泥岗风起云涌(贰)

就在秦飞转身想要一把扯住那纹着狼头的汉子时,突然林子里刮起一阵狂风,夹杂着纷飞的树叶和土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秦飞拿手挡着着遒劲的风尘,眯眼往那边胸口纹着狼头的汉子那边一瞧,已经没了人影。说的更准些,眼前是迷茫一片的灰什么都瞧不着,秦飞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大的风尘,即便是在这树林之中,更是闻所未闻。当下震撼之余也不禁有些恐慌,秦飞想张口呼喊,可是,刚刚张开嘴尘土就蜂拥而入,进入了口鼻,让秦飞连呕不止。就在在狂风刮了片刻之后,便渐渐地停息下来,可是,身边被风卷起的浓厚沙土却没有因此落下,像是一层幕布一样,遮天蔽日将树林中所有的人都罩在了其中。

可就在在众人瞧着这眼前的奇观而不知所措的时候,无边迷蒙的大雾又腾然而起,给这树林又加了一层说不出的诡异感。官兵们相互之间近隔半步都互不相见,这般浓雾伴随着悬浮的沙土实属怪景,前所未见。就连那号称走遍大宋半边疆土的老都管都是平生未见,当下惊愕不已。

“守护车仗!”

从某个方向突然惊起杨志的一声喊。众多官兵听了才醒悟过来,可是,此刻要走却是极难,四下里弥漫着的全是白黄之色,就是这般站着,低头都瞧不见自己的脚,这如梦如幻的境界之中,哪里还能辨认的出方向,更别说要去生辰纲所在的车仗那边。

“在哪里,车仗守护的人喊个话!”秦飞也急了,赶紧叫喊起来,希望能通过声音辨位,可是,守卫车仗的人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没有半点回音。

就在这些秦飞在这里干着急的时候,林子里的大雾愈发浓烈起来,秦飞听见了杨志着急的嘶吼,可是,不论秦飞怎么睁大眼睛可是都穿不过浓雾散布开的幕布。秦飞朝着杨志声音的方向走过去,可是,还没有走出多远就被脚下的山石根植所绊倒,秦飞摸爬一路朝着那边而去,可是,又走出不远,道路似乎就变得难走起来,秦飞一脚没有踩稳,戳倒在地上,一片潮湿触在手心里,秦飞缩手到眼前一瞧,只见触地的五指尖上都是鲜艳刺目的血红。秦飞瞧着心里徒然一惊,惊愕之间便迅速认识到了周围的危险。秦飞唰地一声将刀刃抽出来的时候,那边不分南北、心急如火的杨志闻声叫起来:“什么情况?”紧接着便也将刀抽出鞘来。

秦飞摸索着那血迹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了一个倒在血泊里的官兵,鲜血从歪在一边的脖子上流淌出来,显然是被人一刀割开了喉咙。秦飞大喝一声不好,爬行在地上,沿着那尸体寻找下去,不出两步又是一具横在地上的一具,一样的死法。秦飞一时间似乎觉察了有人从身边经过,朝着那个方向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一瞧那人穿着并不是官靴,而是一对蔓藤编就的草鞋,秦飞刚觉得不对劲的时候,一个车仗双轮滚过的声响伴随着马匹的声响在身边响了起来,秦飞光听得到声音,可是,就是瞧不见半臂之外的事物,这雾气实在是邪乎的很,到了现在浓烈的都看不到太阳那毒辣的阳光,如果现在秦飞不是趴在地上,他几乎都在混沌之间分不清天地玄黄。

但是,不论雾气是多么的邪乎,现在这人马走动如常就显得愈发不正常了,有人要劫生辰纲,这一念在秦飞的脑海飞过,秦飞便嚯地站了起来,朝着那个方向扑了过去,嗙的一声正好捌住了车仗的一边,那对用铁皮打过的轮子在秦飞的胸前转动着,磨着秦飞的胸膛,又是刺骨的痛。秦飞没有松手,而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大喊起来:“快来人!有人劫道!”

可是,还不等秦飞一句喊完再次开口,在重重雾隐之中便突然无声无息间闪过一人,手起刀落,将秦飞的双臂齐齐斩断。秦飞在剧痛中摔在地上来,可是,紧接着便觉有一个人从后面一把将他的头发拽了起来,还不等他叫喊起来,只觉得喉咙前头一凉,随着一腔热血的彭涌而出,再也没有了知觉。

杨志在那边听到了秦飞的声响,手里攥着刀从那边一路跌跌撞撞地爬过来的时候,摸到的已经是一具凉冰冰的尸体了。杨志看着秦飞的被割开一般的脖子,看着秦飞染满血污的脸面,一时间怒气充满了胸腔,唰地站了起来,可是,四下里全是厚重的雾气,茫然间什么都没有,看不到自己的手下,也看不到敌人。

就在杨志痛苦万分的时候,突然一声从杨志身后几十步远的地方惊了起来,杨志仔细一听,是手下的人,喊着车仗在动,可是,杨志想闻声再去辨别位置的时候,那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估计也惨遭人害了。杨志索性张开双手,大大的摸索着四周,可是什么都没有。

就这般在一片鸡飞狗跳混乱不堪的场面之中过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林间的雾气渐渐地散了,越来越淡,淡的让杨志可以看到了自己的腰,可以看到了自己的腿,没过多久又可以看到了自己的染满鲜血的靴子,后来的一瞬间,简直就是一盏眼的一瞬息,所有的雾气都没有了。黄泥岗上空烈日骄阳的暴晒在浓雾消失的一瞬间像是倾泻下来的耀眼瀑布,刺痛了众人的双眼。杨志透过指缝,忍痛适应着这突然而来的光亮,在睫毛的遮捂之下,杨志终于可以放眼瞧清了面前的这片树林。

可是,就在杨志彻底睁开眼眸的时候,场面的惨烈却也让他同时不可接受地撑大了嘴巴。

就在方才的小林子里,所有的镖车都没有了,官兵的马匹也没有了,那些原先守在镖车旁边的官兵都东倒西歪地倒在了各自的血泊里,而在树林中零零碎碎地倒着几十个官兵,都是一样被人割开了一半喉咙,鲜血沿着歪在一边的脖颈流淌出来,染红了地上的泥土。此刻的杨志和一群缓缓睁开眼,懵懵懂懂像是刚睡醒的官兵一样,不可置信中带着说不出的恐惧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都管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死人,惊得他那双凹陷进去的眸子瞪的极圆,他手里依然拿着那个买来的瓢,只是面前的酒坛已经倾倒了,醇香的酒水伴着地上的血水顺着林子的地势流淌下去,而那买酒的汉子却不在了。

杨志再瞧瞧自己,都已经里原来的地方走出几十步的距离了,一个人傻兮兮地对着一棵树干。杨志赶忙冲着树林的一边望去,那些卖枣的客人也早就没了踪迹。仿佛那些人就没有出现过,也仿佛一切都是杨志的“南柯一梦”。杨志用力地眨眨眼睛,可是幻想破灭,眼前血腥的一切再次宣告着现实的残酷。

“看!”鲁智深在身后不远处喊了一嗓子。

杨志快步冲了过去,只见秦飞的尸体横在当路,除了咽喉被割开一半之外,两只健壮的臂膀齐肩砍断,两道血迹在地面上延伸开来。

“跟我来!”杨志一呼喊,活下来的近百数的官兵顿时赶紧提刀跟着杨志奔了过去。

杨志沿着血迹一路追寻下去,起初的几十步还看着刺眼,再往下追几十步之后,血迹就变得点点滴滴,杨志就这般心急火燎地以为找到了突pò

口再追下去的时候,血迹就在断然没了。没有什么踪迹,周围也没有什么线索。杨志和鲁智深站在这里愣了神,身后的官兵也跟在身后傻了眼,不知dào

下一步怎么办。

杨志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最后一滴血,心里空了一大片。

鲁智深瞧着杨志怅然若失的落魄模样,顿时也不知该怎么办,就连一句安慰的话,要讲出来似乎也变得困难起来。鲁智深不知dào

如何去说才好,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他宽厚的手掌搭在了杨志的身上,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拍了拍。

杨志感受着兄弟间特殊却又暖心的“安慰”,一种说不出的力量,仿佛沿着鲁智深的手掌就在那一拍一拍之间传入了他的身上,原来的沉重的身体,仿佛也轻了许些。杨志看着面前没有人迹的树林,微微地摇摇头,带着众人走回到失去生辰纲的地方,那老都管此刻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尸体眼神空洞的发愣。

杨志瞧着那老都管,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叹了一声,骂道:“都怪你这老东西,洒家说了这般鬼地方歇不得,偏偏就你走不得,这下如何!丢了生辰纲,你叫洒家如何和恩相交代!枉送了许都兄弟的性命!!”杨志说道这里,将手里的朴刀狠狠地往就地一戳,这份力qì

含着杨志说不出的怒火,刀刃入地没过了一半才顿住,明晃晃的刀身在地上来回摆动着,吓得那老都管向后闪了一闪,一双老脸惨白惨白地看着杨志下一步的举动。

杨志真想一刀将这老都管杀了来解气,可是,眼下生辰纲丢了,如果再杀了他反倒让他越发不得和梁中书交代。杨志想找回生辰纲,可是,四下里一望,除了耀眼的烈日之外,没有半点线索,这茫茫人世从何查起。一场离奇鬼怪的大雾,掩盖了太多,也让杨志错失了太多。就是此刻再着急也没有用了,这一切杨志想的明白,可是心里那份莫名的不甘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刺入在他的心里,每一念想起来都是血淋淋的痛。

“落得如此狼狈,叫我杨志,该何去何从!”杨志一腔怒火满胸的矛盾,终于在这一刻爆fā

出来。

鲁智深将臂膀搭在了杨志的肩上,道:“这黄泥岗上,来往之路错综八达,生辰纲既然是人家凭着妖法劫去的,只怕,腾空驾雾而去,早就在千里之外了,是找不回的。”

“那怎么办……”其实杨志知dào

答案,可是,眼下怎么回去,怎么解释……

鲁智深叹了一声,道:“能怎么办,回二龙山吧,那里是我们唯一的归属。”

杨志喉结浮动着,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细微哽咽道:“在二龙山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多兄弟被残杀,我怎么向山寨的兄弟们解释……去说我们本想着怎样怎样,以后本来是怎样怎样,他们会信么?!失败的一切,已经让我的解释都变成了掩饰,他们不会再信服我了吧。”

鲁智深一把将杨志很是有力地搂在肩膀旁,坚定地道:“只要咱们心里是为了大家好,那就是了,毕竟,咱们是大哥,不是么?”鲁智深说罢,转头看着杨志。

兄弟两对望了一眼,心里的阴霾散去了一片。

“生辰纲丢了,回去杀头。”杨志将刀从脚下抽出来,高高一举喊道:“不如去二龙山落草快活,谁跟我!”

“上山的吃香喝辣,不愿的,现在便可散了!”鲁智深也踏高喊道。

这些活下来的官兵相互看了一眼,心里沉下来一想,多半将手里的朴刀攥紧,应了杨志的号召,愿意跟着杨志上山去落草。而一些家眷还在北京大名府的官兵,心里犹豫着留了下来。

杨志和鲁智深带着七八十名官兵将生辰纲遗落的坏心情丢在了脑后的黄泥岗,收了刀刃浩浩荡荡地奔二龙山去了,等走出了几十里来,杨志才突然想起来——应该杀了老都管。可是,此刻再折回去,只怕早就让那老狐狸走了。

而此刻的老都管见杨志去得远了才从恐惧中缓过神来,认真地考lǜ

其自己接下来的打算。

那十几个不愿跟杨志上山的官兵此刻汇集到了老都管的身边,一连叫苦不迭,但是,眼下还是要老都管来拿个主意,好歹寻个法子,可以少受些活罪。

一个官兵将老都管扶起来道:“老爷,今儿的事已经做出来了,抱怨什么都没得用了,您见多识广,在相府里门路极广,我等的性命就靠老都管了。”说着和众人一齐在老都管的面前拜倒下来。

老都管没有去扶起他们来,也没有说话,那双老眼贼溜溜地看着杨志离开的方向。

众人不解其意,只当是穷途末路了,便道:“老爷子,是不是没得办法了,我们统统要杀头?那……那还不如咱们也跟了杨提辖上山去,虽然不晓得那的喽啰怎么对待,但是,在他们暗地里报仇之前,有杨提辖在好歹有几天好日子过。”

老都管一听他们要变主意,眼眸一转,一双老手将面前的那位军士托起来,叫大家都先起来,老都管咳了一咳才道:“天无绝人之路,全身而退的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有道是‘火烧到身各自扫’,现在哪里还能管的了那么多‘只是’,您有什么法子,咱们都没有不做的。”众军士道。

老都管听了,心里一喜道:“杨提辖在这里,我们都说不过,这罪也逃不了,但是,所幸的是他潜逃了,这事就变得容易了。我们只需yào

这般说:他一路上凌辱打骂众人,逼迫我们不说。他和强人还暗中串通一路,用蒙汁药将俺们麻翻在了这黄泥岗上,缚了手脚,将金宝都掳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说的实在是毒辣之极,如果这般说了,杨志就成了杀人越货的罪魁祸首。但是,除了这办法,似乎没有更好的借口可以用来开脱的了,于是,众人一致点头,将口供统一了,便愈发铁了心。

老都管看着事情成了,便道:“我们等天明先去本处官司首告,太师得知,着落济州追获这伙强人,这个黑锅杨志背了,那是死无对证,事不宜迟,走!”说罢,便迈开步子要走,可是老都管走了两步回头去瞧,身后的那些个军士都一个个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朴刀,一个个都含着不怀好意的笑。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老都管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寒气扑面而来,可是,他没有得到一句答复。

得到的是那军士劈脸一记快刀砍下,伴随着脑浆四溢,老都管再也没有站起来,只有鲜血从半个脑袋下悄悄涌出来……

“老都管死于杨志之手……我们现在可以去济州报官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梁中书闻信震怒

那几个官兵在押送生辰纲之前是大名府的厢禁军,他们本想着到济州府报官,晓行午住,在济州府报了官便乘了快马一同赶回了北京。大伙儿到了梁中书府邸,直至厅前,齐齐都拜倒在地下叩首告罪。

梁中书看着这些人脑袋触在地上,很是不解,但是依然按着心里早就想好的套路说道:“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多亏你众人了。”说道这里依然不见这些官兵起来,心里顿时觉得不妙,赶紧追问道:“杨提辖何在?”

这几个官兵相互暗自看了一眼,已经是将脑袋抵在地上,没有一个敢抬起来,也没有一个敢应话。

梁中书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一道闪电一般通体传遍,让他不禁脑中嗡地一声,险些腿软摔倒,梁中书一手撑住桌角,一手搭在有些裂痛的额头上,痛心道:“莫不是生辰纲有什么闪失,只剩你们活着,杨提辖他们都死了?!”

众人听了在地上瑟瑟缩团,故yì

摆出不寒而栗之状,依旧没有开口。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梁中书最后触及了他忍耐承shòu的底线,不禁拍案怒了。

这时候,才到了最好的时机,于是众人告道:“回……回恩相的话,杨志……杨志是个忘恩负义的贼!咱们都被那厮给算计了,一切都是那厮的圈套,他杨志就是二龙山的当家人,也不晓得他怎么混了个配军身份,他其实就是冲着生辰纲来的,不然他放着好端端的路不走,却偏偏挑了一条南辕北辙的法子来,他为的就是要往他二龙山上去送啊!”

“什么!”梁中书听得难以置信,他怎么也不愿相信自己会看走眼,他也不能去相信,在大名府做提辖难道就不如在大山里做当家的强,梁中书更不愿意去承认自己看好的计谋竟然是钻进了人家可笑的圈套里,梁中书又是将桌角一拍,虽然拍着手痛,可是,比起此刻丢失生辰纲的心痛来那又算得什么。梁中书怒道:“你们信口雌黄,想必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冤枉啊!”众人一同伏地叩首,道:“青天白日,恩相明察啊!”

“老赌馆何在!”梁中书问道。

“老都管……老都管他人……被杨志杀了!”

“什么!”梁中书心里又是一惊,整个人颓废地坐在太师椅上。杨志如果真的杀了老都管,看来真的是反了……梁中书将涣散的眸子瞬时间聚了起来,他坐起了点身,盯着下面跪着的几个官兵问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细细地从头说来,不得有半句荒诞,不然满门抄斩!”

“是是是!”众人在下面一边鸡啄米似的磕头,一面连珠炮似的应了。

“我们自离了此间之后,杨志那厮对我们的态度是越来越差,稍有不顺便是大骂。起初有歹人劫道,不论有多少,不论对手怎的强盛,杨志都一马当先杀的七零八落,我们那时还暗暗佩服,可是,浅浅地就有了破绽,恩相您不晓得,那沿途的贼人少则两三百多着八九百人,俗话说的好:‘两拳难敌四掌’,可是,每次咱的车仗杀过去,都是将那些贼人杀的丢盔弃甲。”

梁中书听了,眉头一挑,道:“怎么有破绽了?”

官兵答道:“起初我们也没有发xiàn

,是秦飞将军发xiàn

的,俺们后俩留心一瞧,果然,在那些死了的贼人中很多身上都带着一道三指宽的要命创口,但是,这创口却不是咱们的人所为,咱们都是朴刀,怎么都杀不出这模样的创口来。”

“哦……”梁中书听得入神,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杨志一伙的人在暗中相助,不晓得用什么邪乎的法子做的,又一次我们在过一条大河的时候,两岸杀来两拨人马,后来杀出来之后,在山坡上发xiàn

了几百个尸体,都是一模一样的死法。”

“还有这事……”梁中书心里半信半遗起来。

“怎的不是,这还不算,等到了益都之后,杨志便不再军营落脚了,还差我们将生辰纲分装了小箱子押送到一个破旧年久的镖局里去,也不晓得他是什么时候出发的,带了另一伙人早早就走了,只剩下秦飞将军带着俺们在后面慢慢的行进,一路上依旧有强人杀过来,这下杀起来明显就没有原来顺手。”

梁中书听了这段心里当然是明了的,在益都假扮镖局之人来走,让部队尾随保护、牵制江湖注意这本来就是梁中书同意的注意,他本想开口说:那几个人都是他派去的护卫。可是,他刚张开口,还没来的及插话,下面那官兵就一语惊人道:“杨志倒好,带着他们二龙山的人马扮作镖局的人早就前面走了,也不管我们的死活,想趁着强人厮杀的阻碍好摆脱我们,可是,杨志损事做尽报应就来了,他们走到一处峡谷之中,中了一伙江湖流寇的埋伏,在重围之中没有一个能逃出来,可是,偏偏有个人带着护卫的腰牌来找秦飞求救,当时,秦飞将军不知他们的勾当,便带着大部队杀过去了。救下他们之时,出了老都管和两个虞候之外,便剩下杨志和他一个二龙山的头目了。”

“杨志的奸计就这样破灭了,不得已还得和我们一起走,可是,他没有按计划甩脱大部队,就没法子潜逃回二龙山,所以,等我们行到二龙山的时候,就遭了二龙山的埋伏,那时候,与杨志同行的那头目也变了脸色挥刀朝着秦飞将军去杀,可是,咱们官兵毕竟训liàn

有素,是那些草莽之徒不可比拟的,三下五除二迅速便将那些喽啰杀散了,还俘虏了不少。杨志一看局面不对头,本来想遭反却又装模作样起来,不但拦着他那头目,还让秦飞将逮着的喽啰灭口。”

“后来怎样?”梁中书问道。

“杨志的功夫大家有目共睹,谁也不敢恼他,过了二龙山就这样往下走,本来以为,杨志劫取生辰纲的妄想破灭,他会安安心心为恩相做事,可是,咱们都太高估这厮了,他不但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在接下来与沿途流匪的厮杀中,他不再一马当先,反而暗中使诈,将两个虞候都趁乱射死了,老都管也中了一箭,不过,他老人家命大,那时候没有死,但是,老都管因为知dào

杨志的底子,所以早就成了杨志的眼中钉。

“等到行至黄泥冈的时候,天气大热,让我们都在林子里歇凉。却不想,杨志和七个贼人通同,假装做贩枣子客商。杨志先前与他做一路,先推七辆江州车儿在这黄泥冈上松林里等候;却叫一个汉子挑一担酒来冈子上歇下。大伙口渴难耐,他便给买酒来吃,谁想得到,竟然被那厮用麻药都麻翻了,一时间药性发作,俺们谁也动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杨志将老都管杀了,秦飞将军挣扎起来相搏,却不想被杨志一刀将两个臂膀都生生剁了下来……我等装死才逃过一劫,后来,杨志和那七个贼人却把生辰纲财宝并行李尽装载车上将了去。我们先去当地所辖的济州府呈告了,留两个人在那里随衙听候捉拿贼人。小的众人星夜赶回,来告知恩相。”

梁中书听了大惊,这一通说下来有板有眼,前前后后有因有果,这奸计着实也是层层相扣,怎么琢磨都不像是这几个粗人能胡乱编凑出来的,于是当下心里深信不疑,气得浑身颤抖,一把将桌上的文房四宝统统甩下地去,应声骂道:“这贼配军!本是犯罪的囚徒,我一心想抬举成人,怎想得他竟然能做出这等不仁忘恩的事!我若拿住他时,碎尸万段!”随即便唤书吏写了文书,当时差人星夜来济州投下;又写一封家书,着人也连夜上东京报与太师知dào



【济州府-府衙】济州府府尹自从受了北京大名府留守司梁中书的札付,日日升堂,天天搜寻,可是过了数日,依旧是一点头绪线索都没有。

就在一府衙的官差正忧闷之间,只见长吏快步进了府衙报道:“东京太师府差府干到厅前了,有紧急公文相送与大人。”

府尹一听是东京太师府派的人,一时听得大惊道:“多管是生辰纲的事!”于是,慌忙升厅,来与府干相见。

那府尹从内衙出来,短短一路却想了极多应答的套路,见了那府干,开口便说道:“远道而来一路幸苦,想必这一趟公办是为生辰纲来的吧。唉,这件事本官己受了大名府官兵的状子,已经差缉捕的人全城撒网,现在还未见踪迹;前日留守司又差人行礼付到这儿,又差了尉司和缉捕观察来协同办案,杖限捕捉,只是,青州地面方圆之间山林极多,到现在也未曾得获。若有些动静消息,下官必然亲到相府回话。”

府干冷哼了一声,才不管那府尹巧舌如簧的一通套话,只是将那书信完整呈上之后,一本正经地威严宣道:“小人是太师府里的心腹。今奉太师钧旨,特被派遣到此,来要这一干劫盗之人。临行时,太师亲自分付,教小人到了本府,只在州衙里宿歇,等着府尹大人拿了这七个贩枣子的和那卖酒的,特别是那在逃军官杨志再一起押了回去。最后太师还专门交代过了,限大人在十日之内将这干贼人捉拿完备,然后差人解赴东京。若是大人十日不破了这件案子时,只怕还得先请大人去沙门岛走上一遭。而小人也难回太师府里去了,就连性命也都不知如何。大人若是不信小人所言,还请看看太师府里递来的钧帖便是,备说愈发详细。”府尹看罢大惊,背上的虚汗将衣衫都粘连在了一处,事不宜迟,半点也不敢迟疑当下随即便唤缉捕人等。

第三百四十章 官府受迫纠劫案(壹)

只见阶下一人声喏,立在帘前。

府尹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禀道:“小人是三都缉捕使臣何涛。”

太守道:“前些日子生辰纲运至黄泥冈上被歹人打劫而去,这可是该你管的么?”

何涛听了额头早已渗出了黄豆大小细密的冷汗来,开口小心翼翼地答道:“禀复大人,何涛自从领了这件公事,昼夜无眠,差手下所有的捕快差役去黄泥冈上缉捕,更是动用江湖上的人脉四处收罗消息,虽是累经杖责,但是到今仍然未见踪迹。并非是何涛怠慢,实在是贼人形迹狡猾,下官甚是无奈。”

府尹听了这狗屁推脱的话,说的比自己还好听,不禁怒了喝道:“胡说!‘上不紧,则下慢!’我自进士出身,历任到这一邵做官,谈何容易!今日,东京太师府差一干办来到这里,领太师匀旨:限十日之内必须捕获各贼正身完备解京。如若违了期限,非但我的乌纱不保,而且还必陷我投沙门岛走一遭!你是个缉捕使臣,现在却还不用心,以致祸及于我!来人!先把你这厮刺配远恶军州,雁飞不到去处!”说罢便唤过文笔匠来,在何涛脸上刺下“迭配州”的字样,空着州名,等日后再做定夺。

何涛吓的要死。

府尹发落道:“何涛!你若十日之内抓不得这些贼人,重罪决不饶恕!”

何涛领了台旨下得厅来,一路狂奔没敢歇脚便直直来到使臣房里,十万火急地招集了所有的捕头公差,都到机密房中商议捉贼这事。可是众官差都是面面相觑,如箭穿嘴,钓搭鱼腮,尽无言语。

何涛看着这帮**眼瞪小眼的木讷样子,好像他何涛的生死,他们半点都不关心似的冷漠,不禁怒了骂道:“平日里你们也算是伶牙俐齿,怎么现在正到了用你们的时候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以前按月拿着朝廷的俸禄,不是叫嚷着没有用武之地埋没了你们众人么,如今派你们上场,都他娘的给老子怂了!你们给我听好了,要是十日之内不抓到犯人正身,老子被发配前,先搞死你们!”

众人道:“大人息怒,小人们并非不愿出力,也非不尽值守,只是这一伙扮作客商的流匪必是他州外府的旷野强人,策划已久,退路想必都是稳妥之极,时隔几日想必现在只怕都在山寨里快活,如何拿得着?”

“前些日子那些官兵报案时说,那杨志与二龙山很有渊源,虽然生辰纲并非同他一路而去,但是,先抓了杨志好歹,老子也有个交代!”

众人听了,又是一脸的苦瓜相,回话道:“二龙山那原先都是灵蛇教的地方,前日听闻往来客商说,死了很多人,后脖颈上都有三蛇交尾,一定是灵蛇教的人。大人,您也知dào

他们对官府的人恨之入骨,现在那边地界上江湖正是刀尖Lang口,此刻就咱们这些人马去了,且不说二龙山上的几百号人杀下来,就是碰到了灵蛇教的人马,那也是死路一条,又去无回啊。不过,除非……”

“除非什么?”何涛听到这里急忙问道。

“除非,动用几千大军杀过去,扫荡了他二龙山的山寨,到时候,即便抓不到杨志也并然会有杨志下落的消息,到时候,我们再顺藤摸瓜……”那人还没有说完,何涛一句怒骂就打断了他,道:“放屁!”

何涛指着那人的鼻子道:“调动几千大军,你当老子是什么?提辖?督监?太守!老子要死有那能耐,还找你们干嘛!”

那人被骂的狗血淋头,便住了嘴道:“那……那小人就真的,真的没法子了。”

何涛起初只有五分烦恼,此刻听了这人撂挑子般说了这话,心里又添了五分烦恼,眼看着一帮子人黑压压地下面呆呆地立着,除了纷纷诉说这案子要办困难重重之外,没有一个真zhèng

出得了个主意的,何涛听得终于在一刻爆fā

了,猛地一拍桌案,丢下那一伙人,顾自离了使臣房,上马回到家中。自此独自一个锁在房里,闷闷不已。

何涛的老婆看着丈夫今日回来气势汹汹疯狗一般,于是便上了前来,敲开房门进来问道:“丈夫,你今日怎么这般嘴脸。”

拔涛将白眼一瞥,本来不想说话,可是外面得罪不起太守,在家又得罪不起老婆,没得办法,站起了身来,耐着性子道:“你也晓得,前日太守委我一纸批文,因为黄泥冈上一伙贼人打劫了梁中书给他丈人蔡太师庆生辰的金珠宝贝,所以该我查办。可是,我自从领了这道钧批,这案子到今未曾有半点进展。今日不想太师府又差人来,限我十日之内要拿这一伙贼人解京,如果抓不到,便要将我刺配他处,你瞧。”何涛指着脸颊上的刺青道:“连这都刺上了,只不曾填甚去处,唉,我这性命如何,鬼才知晓!”

何涛老婆听了,也顿时神色黯淡下来,失声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正说之间,只见一个人从外面进来。

何涛抬眼一瞧,正是他的弟弟何清。

何涛心里不顺,口气更是不爽道:“你来做甚么?不去赌钱,又想怎样!”

何涛的妻子乖觉,还不及何清开口便连忙招手,说道:“阿叔,你且来厨下,和你说话。”

何清瞧着他哥哥的脸色不善,什么也没说,心里不解地便跟了嫂嫂进到厨下坐了。

嫂嫂安摆些酒肉菜蔬,烫几杯酒,请何清吃。

何清问嫂嫂道:“哥哥今儿个这是什么情况?我好歹也算是他的一个亲兄弟吧!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不用一见我就掉脸子看吧!”

阿嫂道:“阿叔,你不知dào

。你哥哥心里不快活,衙门上惹了麻烦事!”

何清冷哼了一声说道:“哥哥每天都快活的很,有吃有吃,要喝有喝,大把大把从衙门拿银子,哪里来的烦恼?”

阿嫂道:“唉,你休要这般说了,你哥哥摊上事儿了,只怕……搞不好要刺配恶水他州,到时候,这家就破了……”说着阿嫂有些哽咽起来。

何清本来也是气话,并没有风凉的意思,当下看着嫂嫂哽咽起来,便连忙放下筷子,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真的……真的有这么严重?”

阿嫂稍稍止住了哽咽道:“你不知dào

,黄泥冈上前日有一伙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北京梁中书庆贺蔡太师的生辰纲去了,如今济州府尹奉着太师钧旨限十日内定要捉拿各贼解京,若到期还捉不着正身时,便要刺配远恶军州去。你不见你哥哥被府尹在脸上刺了“迭配州”的字样,只不曾填甚么去处……早晚捉不着时,实是受苦!他如何有心和你吃酒?我安排些酒食与你吃了便是,只怕这般好的日子再过十日便也没得过了。你哥哥他苦闷欲死,你也休要怪他脾气那般暴躁。”

何清自顾自低头寻思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着阿嫂问道:“我也粗略地听旁人说起过,有贼打劫了生辰纲去。可是,真的就是在哥哥管辖的地界上?”

阿嫂道:“只听得说是在黄泥冈上。”

何清若有用意,故yì

又问了一遍说道:“却是甚么模样的人劫了?”

阿嫂道:“阿叔,你又不醉。我方才说了,是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打劫了去。”

何清将阿嫂的话字字听得真切,心里应了,便呵呵的大笑道:“原来是这样,既然知dào

是贩枣子的客人了,怎么哥哥还闷在屋里?为何不把他手下那些鹰爪狗腿之人差出去捉?”

阿嫂道:“你说得道轻松,时过今日,早就不知逃往哪里快活去了。”

何清笑道:“嫂嫂,倒要你来替他烦忧。哥哥放着经常勾搭的一班儿好酒肉弟兄,闲常不睬的倒是咱这亲兄弟!今日有事,还得靠咱这亲兄弟。”

阿嫂道:“阿叔,莫非你听到了什么风声,有什么消息不是?”

何清没有去接他的话,而是笑了道:“等亲哥哥临危之际,兄弟再去救他罢,好歹让他也晓得他还有这么个亲弟弟。”说罢,便起身要走。

阿嫂听了何清这话,晓得他心里有破案的法子,于是便赶紧贴了上来,挽住何清的臂膀,留住他再吃了两杯。

何清臂膀贴着阿嫂的柔软之处,看着阿嫂媚眼如丝,心里一阵春心荡漾,不禁也就顺着阿嫂贴做一块做了下来。何清拿手挑了一下阿嫂的下巴,凑近阿嫂的脖颈旁问道:“哥哥那般待我实在不该,不过,平日里还是嫂嫂‘疼’我,我就看在嫂嫂面上……”

“算你有良心,好歹还知dào

我疼你。”阿嫂此刻也变了细腻甜丝丝的声音。

“不过,如果我救得哥哥一条性命,你又如何报答?”何清说着将阿嫂抱着那条臂膀暗示似地靠了靠阿嫂胸前的那处柔软。

阿嫂心里对着小叔子的花花心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以前就多有冒犯,是以何涛并不喜欢自己这年轻貌俊的弟弟来。只是,此刻阿嫂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要是何涛被刺配了,那支撑这家的富贵路子就断了,阿嫂心里左右一衡量,当下便犹豫着缓缓地点了下头。

何清一瞧阿嫂愿意了,立kè

抽出了那臂膀来,一副急不可耐的色鬼像便原形毕露出来。何清伸手便要往阿嫂的衣衫里探,阿嫂微微笑着将何清推开了些,贴近何清的面皮道:“只能摸摸,要是一不小心有了,那我如何说去。”

何清一听,心想只要这一步迈的出来,不怕日后软磨硬泡做不得,于是便一口应了下来,兴奋地连声道:“懂得懂得,先让我解解馋。”说着又要探手进来。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官府受迫纠劫案(贰)

阿嫂微微咬咬嘴角,又将何清伸过来的手轻轻推开。何清在当地花丛里也是玩了个天翻地覆的,对他嫂嫂这般的‘推阻’怎会没了对策。何清晓得这是女人“欲行还羞”的姿态,于是也不在意,便一手环腰将阿嫂搂在怀里,另一只手就不老实地将阿嫂上面的衣扣解开两个,寥寥草草就从领口里探进手去了,顺着那细腻白皙的脖颈一路摸到光滑清立的锁骨。何清谙熟这风月之事,他微凉的指尖并不急于直达目的,而是在到达那饱满曲线的边沿轻轻地画起了圈来。

阿嫂哪里尝过这般的滋味,第一次被丈夫之外的男人摸到这般要紧的地方,心里矛盾重重却有很是受用,脑袋里也不晓得怎地变得晕晕沉沉,不知dào

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只是脸上一片的绯红掩盖着她想遮掩的一切。

何清的手指沿着那羊脂般细腻的柔软逶迤向上,渐渐攀了上去,就在快要触及顶端的时候,阿嫂却突然一把推开何清,急退了两步,一面扭好扣子来,一面笑吟吟地道:“阿叔哪里学的坏耍,你哥哥还在,要是瞅着只怕不好,刚才也叫你解了解馋,你就先和你哥哥说了,等他办案这几日,有你好好把玩的时候。”

何清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阿嫂,顿觉风情万种之外,还有些精明劲,何清晓得阿嫂心里的算盘,心里想想便同意了,别有用心地多说了一句道:“嫂嫂说的是,今后有的是我玩的时候。”

阿嫂撒娇似的白了他一眼,便给他添了酒,要他先在这里喝着,自己凉了凉脸收拾了下衣服便快步往何涛房里去,将何清似有情报的话都备细说了。

何涛听了他老婆这一番说,连忙叫老婆前去请了弟弟到面前。

何涛一见了何清,原来那副不高兴的脸面顿时绽满了陪笑,说道:“好弟弟,我就知dào

你今日来了对我总有好事,你既知这些贼人的去向,如何不早早说了,好救我于水火?”

何清道:“我这弟弟没什么出息,每次来家里,哥哥都好不愉快,我也是和嫂子随口说说,兄弟何德何能可以救得了哥哥?”

何涛道:“好兄弟,休得要看咱这冷暖。想想我小时将你拉扯大,日常随然没有你的什么好处,但哥哥对你也没有歹处啊,快快救我这条性命!”

何清将白眼一转,没有瞧他哥哥,很是讥讽地道:“哥哥,你手下有许多眼明手快的捕快,聚集个两三百人,平日里花天酒地陪着哥哥,现在何不为哥哥出些气力?量我一个破落兄弟怎能救得哥哥!”

何涛听出了何清话里的挖苦,也听出了他心间的埋怨,当下涎着脸陪着笑好生劝道:“咱兄弟间休要去说他们那些鹰爪狗腿,不论场面上怎么热乎那都比不得咱们的关系的。你且快快告sù

哥哥,那些贼人的下落,我派人捉了的时候,定然有你的大好处!”

何清道:“贼人又不曾与我商量过,弟弟我怎知他们什么去向!”

何涛有些急了,脸面被憋的通红起来,急道:“你不要呕我,看在同胞共母的份上!救哥哥一救,否则命必休矣!”

何清听哥哥的话都说到这里了,觉得再装聋作哑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道:“休说这等丧气话,弟弟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哥哥赴死嫂嫂守寡,只是,且等到哥哥至急处,兄弟自然会来出些气力拿这伙小贼。”

阿嫂听得何清左右兜弯子不愿直白相告,心里一想,一定是何清方才没有尽兴,故yì

这般为难,于是一语双关地道:“阿叔,看着弟兄情份也须救你哥哥,你哥哥不活,我第一个投井,那时候,‘什么都没得过了’!”

何清听出了嫂嫂话里的意思,当下赶紧改了口道:“嫂嫂,你知dào

我在赌钱上,受了哥哥多少打骂。我是怕哥哥,不敢和他争执。闲常时有酒有食,只和别人快活,全把这个兄弟忘了,今日须叫他记着这兄弟也有用处!”

何涛见他这话中含沙射影,有些缘由,慌忙取一个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兄弟,权且将这银子先收了。日后捕得贼人时,金银段疋赏赐,我一力包办,都是你的好处。”

何清见哥哥都将银子拿了出来想买通他,何清不禁在心里有些冷笑,这十两银子哪里比得上嫂嫂怀里的温存。何清等的就是哥哥给他的这个台子下,于是便装着好人笑道:“哥哥正是‘急来抱佛脚,闲时不烧香!’,我若要了哥哥的银子,传出去那岂不是弟弟勒索哥哥了,快快收起来。只要哥哥晓得弟弟的好便是了,以后也能常常请到家里来吃些酒肉,弟弟便心满yì

足了。”

何涛一听何清这话,喜出望外,连忙道:“好好好,哥哥晓得弟弟的好,以后只管常来便是,哥哥欢喜的很咧。等到抓捕了贼众,哥哥再好好犒劳你。”

何清连连摆手道:“不必哥哥犒劳,兄弟不为这个。”何清说罢,心里暗想道,嫂嫂自会在你的榻上犒劳我……

何涛不知dào

何清心里所想的东西,还真当是何清只为救他,于是便道:“银两都是官司赏出来的,怎么也有个五六百贯钱,兄弟,你休推却。我且问你:这伙贼人是什么来历,此刻又往哪里去了?”

何清一拍大腿道:“这伙贼人,我都捉在咱的便袋里了!”

何涛听了这不明所以的话大惊道:“兄弟,这伙贼在你便袋里?这……”

何清道:“哥只莫管那么多,我说被我抓着了,那就是捉着了。哥你先把银子收起来。我慢慢说与你知dào

。”

只见何清不慌不忙从身边招文袋内摸出一个经摺儿来,指道:“这伙贼人都在上面。”

何涛道:“这是贼人团伙的花名册?”

何清没有接哥哥的话头,而是从头娓娓道来:“不瞒哥哥说:兄弟前日因为赌博输了,没一文盘缠;有一班赌博的汉子带了兄弟我去北门外十五里,地名安乐村,有个王客店内做小二的行当。因为二龙山匪患闹的厉害,官司行下文书来:着落本村,但凡开客店的须要置立文薄,一面上用勘合印信;每夜有客商来歇息,须要问他‘那里来?何处去?姓甚名谁?做什么买卖?’这些种种,都要抄写在簿子上。官家每月察时,我们都去本村里正那里回报。兄弟我抄了半个月,就有了这个。”

“可是,这与打劫生辰纲的贼人有什么关系?”何涛听得一头雾水,他原本想着何清是直接告sù

他这些劫匪是哪里人世或是那个山头帮派的人,现在押着生辰纲又往哪里去了,他们如何可以抓的这些人归案,可是,现在何清却是说着他不见踪影的这几日干了什么。若不是现在何涛有求与他,只怕又要恼了。

何清却不紧不慢地道:“有什么关系,关系可大了!我记得那是六月初三日,有七个贩枣子的客人推着七辆江州车儿来这店里歇了脚。我却认得一个为头的客人是郓城县东溪村晁保正。”

何涛听出了些头绪,问道:“你怎么确定是他?要是我抓错了这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何清听了知dào

哥哥太心急了,当下就想着要抓人,于是便继xù

说下去道:“我先前曾跟一个赌汉去投奔他,因此我认得。那时候,我写着文簿,问他道:‘客人高姓?’只见一个长须髭,白净面皮书生模样的人过来抢先答yīng

道:‘我等姓李从濠州来贩枣子去东京卖。’我虽这般写了,但是由此也落了些疑心。第二日,他们早早就走了。当日天大亮了,店主带我去村里相赌,来到一处三叉路口,只见一个汉子挑两个桶过来。我不认得他,店主人自和那厮招呼:‘白大郎,挑了担子又哪里去?何不来赌上局!’那人应道:‘有担醋,要挑去村里财主家卖。’可是,兄弟我怎么闻着也没有半点酸味,倒是有些醇香的酒气,心里也有些怀疑,而这时候,店主人和我说道:‘这人叫做白日鼠白胜,是个赌技很好的赌客。’我当时也只是有意无意地记在心里。后来听人们沸沸扬扬地说黄泥冈有一伙贩枣子的客人劫了生辰纲去。我就不由地想到了先前的事,心里猜着那伙人不是晁保正还能是谁?”

何涛心里听了顿时乐开了花,不管怎地好歹是有了些线索,只是,何涛再往下细细一想,又有些愁起来,道:“弟弟你须知晁盖不比常人,要是没有确切证据,撞到他的门上那可不是闹玩的,前些日子那里发生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晁家厉害的很咧。”

何清听了不禁笑道:“哥哥何须怕这个,如今只要先拿了白胜一问便知端倪。这个经摺儿是我抄的副本。”拔涛听了大喜,随即引了兄弟何清迳到州衙里见了太守。

第三百四十二章 官府受迫纠劫案(叁)

府尹见何涛去了半晌又回来了,便在堂上摆出大架势来问道:“那件公事可有些下落了?”

何涛赶紧禀道:“小人加紧排查,略略有些消息了,只是事关重大,不知这里是不是说话的地方……”说着那双信心满满的眸子左右看了一眼此刻站在左右的官差。

府尹一听双眼不由一亮,当下明白了何涛的意思,心里晓得一定是案子有了大发展,于是便一招手叫了何涛进后堂来说,仔细问了案情的侦办进程。

拔清将所知都一一禀说了。

府尹听的大喜,当下便差两百个得力的官差,跟着何涛何清两人,连夜来到安乐府来。

何清在安乐府叫了店主人在身边,一点都不拖沓便迳奔到白胜家里,此刻正是三更时分。

何清叫店主人喊话赚开门来,只听得白胜在床上做声,问他老婆时,却推脱说白胜害了热病不曾得汗,此刻已在被里歇了。

何清与店主人两人一闪身,便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何涛和众多官差来,蜂拥一般地冲进了白胜的家里,几个当差的三步并作两步,简单粗暴地将白胜从床上拖拽起来,只见那白胜面色时红时白,还不抡他开口,何涛就发话差人取了索子将他绑了,劈头盖脸就喝道:“黄泥冈上做得好事!”

白胜一听,那双小眼暗暗一瞧那当官的凶恶模样,心想只怕是事发了,但是,虽然心里害pà

,可是,毕竟一旦定性那就是死罪,当下哪里肯认,于是那嘴巴一咧开就大声高呼冤枉。

何清见白胜抵赖,便把那妇人一并捆了,掐着那妇人的脸蛋喝问,那妇人本就是村里的女人,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官兵,早就吓得花容尽失面色如土,当下出了哭号什么也说不出来。

没得办法,要想得些证据还得撬开白胜的嘴。可是,不论何涛怎么呵斥吓唬,那白胜就是两个字——冤枉。

何涛一看问不出个什么,又怕动静闹的大了,会惊动到别人从而走漏了风声,当下便令这百十号差役在这巴掌大的院子里绕屋寻赃。屋里屋外寻了这么七八遍,终于寻到了床底下,那眼尖的差役瞧见地面不平,立kè

报与何涛知dào

。何涛此刻正为找不到赃物着急,当下听了才不管他究竟有没有,立kè

叫人将那床榻拆了,在床底掘开,挖了不到三尺深,众差役突然一同惊叹发喊。

何涛听了心里一喜,而白胜顿时面一沉。原来众官差就地取出一副金银来。

何涛拿着那一袋子金银提在手里一掂量,嘴角不由地勾起了一个满yì

的坏笑,随即一招手差人把白胜头脸用袋子蒙了,带了他老婆,扛抬赃物,都连夜赶回济州城里来,而这时候恰好五更天明时分。

白胜被这左右官差押了一路,最后终于在跌跌撞撞之中下到了某个地方,当有人将头套一把扯下来的时候,白胜才瞧清了这个幽暗的所在,是个阴冷光线微亮的地下牢狱,房间四面无窗,放着一盆炭火上面架着莲花落,而自己现在却被固定在了一个木头架子上,双手张开被两边的差役绑的紧紧地,动弹不得半分。而此刻,一个差役手里拿了沾了水的长鞭,一边噼啪噼啪扯弄着,一边站到了一个官差的身边。

那官差正是何涛,何涛板着脸面大声呵斥问道:“是谁唆使你劫了那生辰纲的?老老实实交代了,省得受这一番皮肉苦!”

白胜抬起一张苦瓜脸来,连声道:“大人,冤枉啊!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官家的金银啊!小人愿望!”

“你冤枉!现在脏物从你床榻之下翻出来,你如何抵赖的掉!我看你就是贱!来啊,给我好好伺候!”何涛说罢,站在他身边的那狱吏立kè

挥起手里的皮鞭来,噼里啪啦地就甩开鞭子,白胜的身上顿时显出一道道的血痕来,紧接着便是白胜的一声声的吃痛。

“白胜,我再问你,你的同伙是谁!”何涛呵斥道。

“大人冤枉啊,小人真的不知dào

你说什么,什么同伙,小人真的不知dào

,冤枉啊!冤枉啊!”

何涛怒了,抢了皮鞭在手,朝着白胜抽了过去,骂道:“那搜出来的金子是怎么回事!”

“啊——!那……那是小人赌钱赢的,大人,小人真的是冤枉的啊!”白胜吃痛地脸面都扭曲起来。

“哼!你赢的?!我看你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罢,何涛的耐心全都没了,所有的怒气就爆fā

在了这手里的皮鞭上,左右开弓,用尽全身的力qì

朝着白胜抽打起来。

连打三四顿,白胜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何涛这才停了手,再掐着白胜那苍白的脸面呵斥道:“说!同伙是谁!”

“小的……小的冤枉……冤枉啊……”白胜被打得体无完肤,此刻说话都颤抖着讲不甚明白了,可是,依旧嘴硬,咬住冤枉两字丝毫没有放松的迹象。

何涛听着大怒,抡起皮鞭来还要再打,这时候,一只手从后面将何涛的臂膀轻轻拉住了,何涛回头一瞧,正是与自己来的弟弟何清。何清道:“哥哥这般打下去,就是打死了他也不会供出个人来的,你瞧我的。”

何涛半信半疑地将皮鞭交到了何清的手里,何清带着一脸奸笑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了白胜,一字一句很是柔和地说道:“白胜,我听闻你十赌九赢,可有这事?”

“呵……”白胜勉强笑了一下,接了口道:“不然……如何赢得……赢得那些金银……我早就说了,我……我是冤枉的。”

“呵呵,冤不冤枉,咱暂且不说,我先与你赌上一赌。这就是说,你赢了,那你就是冤枉的,不但给你清白,还给你银子,可你要是输了……”何清说道这里意味深长不再言语。

“要是输了,我就把所有的人都招了!”

这赌博是他的拿手好戏,什么老千他都耍的来,即便是不出千,就凭他这一双手,一对耳目,那也是十拿九稳,不久前就是靠一直赌了几年钱才攒了三十两的银子,这才在年前赎了小黄花的身子娶了回来做心上人。当下,白胜左右一想没有坏处便一口应了。

可是,何清听着这话却笑了,道:“呵呵,看来这金银当真是你劫的?!”

白胜一听这话,当即知dào

方才自己口快,心里叫苦不跌。

可就在这时候,何涛正要上前再往下质问,却被何清拦住,何清转过身来,笑着看着白胜道:“呵呵,还没道紧张的时候,何必冷汗直冒呢。”

“你想怎么赌,拿色子来吧。”

“你想多了,我们就赌你会不会招,我用你的自由下注,赌你会。”何清坏笑着将白胜刚娶过门不到一年的老婆一把拽到了白胜的对面,两人相距不过五步远。

“你们要干什么!干什么!”白胜一瞧打心里就急了。

何清令人左右狱吏将那小妇人绑在另一个桩子上,拽了拽皮鞭,笑着看着白胜道:“现在说吧,同伙是谁?”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白胜急了。

何清看着白胜满怀鬼胎地笑笑,二话没说抬手就是朝着那小妇人就是两鞭子,抽得那小妇人痛的一阵抽搐,可是全身摆成大字地被绑着哪里挣扎得过,嘴里一阵紧似一阵的呜咽,两行热泪已经从那双明眸里滚落下来。

“畜生,放开她!老子是冤枉的!”白胜心里一阵又一阵的绞痛,像是一把碎刃的刀剑搅拌在他的心窝里。

何清微微地摇头,自言自语般地道:“差点忘了。”说着便将塞在那小妇人口里的毛巾一把拽了,紧接着便抡起胳膊来抽了四鞭子,一条条的血迹顿时出现在了那小妇人的身上,那白皙的手臂上皮肉绽开出一道道的鲜血,一声声刺破苍穹的尖叫随着鞭起鞭落而起,在白胜的心里割开一道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创伤。

“不要!不要!不要打她!我真的是冤枉的!”白胜拼了命地嘶喊。

何清看着白胜,含着笑意耐心地道:“白胜,今天气运不在你,在押下去,只怕要连老婆都赔上去了。不过,你下注的勇气,我很欣赏,你继xù

跟进,我继xù

走着,什么时候收手全在你。”说罢,何清抡起皮鞭来就是朝着那小妇人身上一顿抽。

这监狱里顿时充斥着小妇人的嘶喊和白胜的怒吼,就连坐在一边的何涛都看着有些动容。

“畜生!畜生!”白胜怒骂不止,就这五步远,作为一个男人却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当初说要给她幸福,可是,现在却连帮他当下皮鞭都做不到,那些在他老婆身上绽开的血肉,一滴滴鲜红落在地上,染透了罗裙,染红了绣花鞋,也同样染红了这个男人的双眼。白胜记得他当初就是要给这女子幸福,他答yīng

她再去赌一次就不再去赌,好好地做上一笔生意,好好的和她过日子。利益永远都是伴随着风险而来的,而就在那个时候,晁盖找到了他。只是他知dào

风险,可是,却不曾想过,风险会有两个人一同来担当。白胜看着心爱的人在皮鞭下惊叫渐渐弱了,心里不由地一紧,仿佛他感到了被寒气包裹着得勾魂小鬼正摇着招魂幡近到了他女人的身边。白胜的心脏像是被大锤狠狠地砸了一把,一口鲜血从嘴边喷涌而出,伴随着的便是“我输了”这三个他一辈子誓死也本不愿说出来的话。

何清笑笑,道:“你早些认赌服输,又何苦这般,一顿鞭子下来,我不知dào

你心疼不疼,但是我的手是酸了。”含着满yì

的笑何清大步到他哥哥的面前道:“这下该你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官府受迫纠劫案(肆)

何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当了几年的差,竟然心狠不过自己的亲弟弟,不过只要破案就好,何涛没有再多想,当下便招了持笔小吏过来,开始审问白胜。

白胜捱了又捱,可是不论自己怎么受罪,他都受得了,因为他知dào

,那天他同意和晁盖一起干,那就是在赌,赌局输了,就需yào

有人站出来抗,白胜是个汉子,怎么都抗的住。可是,当何清下贱到将白胜老婆一起卷入这场风波的时候,白胜的心理防线在不觉之间被打破,他熬得过皮开肉绽,他熬得过扬灰挫骨,可是他怎么也熬不过那亲眼看着自己心爱之人的残喘将死的残忍,白胜的底线被彻底瓦解的时候,他也只得招道:“为首的是晁保正。”

何涛问道:“其余六人呢?”

白胜低底垂着头颅,像是整个人的魂魄都散了一般,有气无力地道:“是他一人来找我帮他挑酒的,其余那些人其实我不认得。”

何清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不难。只拿住晁保正,其余同伙就都有下落。”

何涛点头同意,便下令先取一面二十斤死囚枷枷了白胜,他的老婆也锁了押去女牢里监收。随即押一纸公文,知府当下就差何涛亲自带领一百二十个眼明手快的差役迳去郓城县去抓人。为了验明其余同伙的正身,何涛临行前特意将那两个原先押解生辰纲的官兵一并带在身边。而何清这时候也随同退出了衙门来,和哥哥告别之后便快马加鞭欢天喜地却又心急火燎地往某处去了。

何涛没有注意他弟弟的动向,而是领了这一行差役,星夜来到郓城县。何涛害pà

走透了消息,当下便先把一行公人并两个官兵都藏在客店里,只带一两个跟着来下公文,迳奔郓城县衙门里前来。

当下已牌坊时分,何涛在郓城县里寻到原来的衙门之处,可是,眼前看到的却是一片焦土。何涛之前也曾听闻这里离奇的火灾,府衙派了人下去,死的死伤的伤,也没查出什么猫腻来,最后定了原先县令一个失火自焚,就算是了解了案子,可是,在官场上却还流传着另一种可怕的说法,而这也是何涛此番前来小心翼翼的原因所在。人家说‘老虎屁股摸不得’,现在何涛心里明白的很,他哪里是要去摸那老虎的屁股,就是与虎谋皮。何清也怕落个那县令的下场,可是,现在脑袋在上司手里,被迫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来。

可是,这衙门烧了,知府又委派了新的知县,但是,这衙门现在改在哪里,何涛转了两圈也没找到。

何涛走的累了便在街旁的一个茶馆里做了歇息,待吃了一壶茶解渴之后,何涛问那茶博士道:“今日的县衙坐落何处?”

茶博士说道:“就在西胡同下面的朝阳街上,有个大宅子,临时算作衙门,不过,现在这个时辰知县老爷早衙刚散,一班子公人和告状的都去吃饭了,你就是去了也是大门紧锁,没什么人。”

何涛听了兀自点点头,心想怪不得找不着,当下心思一转又问道:“今日县里不知是哪个押司值班?”

茶博士听着抬手一指那边说道:“啊哟,瞧,这今日值班的押司来也。”

何涛看时,只见对面胡同口里走出一个吏员来,身材粗短面相棕黑,若不是穿着一身官服,何涛哪里认得这人就是衙门的押司。

那人姓宋,名江,表字公明,排行第三。祖居郓城县宋家村人氏。因为他面黑身矮,人都唤他做黑宋江,又因为驰名大孝,为人仗义疏财,乡里皆称他做孝义黑三郎。这人上有父亲在堂,但是母亲早丧,下有一个兄弟,唤做铁扇子宋清,自和他父亲宋太公一同在村中务农,守这家里的田园过活。

自从郓城县里风风雨雨闹腾了那么一番明争暗斗,不但将臧家瓦解,更是颠覆了那狗官势力,就此郓城县的新县令一到任,招兵买马又是一番新气象。而晁家这大户自然是少不得与那新知县攀些关系,旧县衙被一把火少尽了,晁家主动牵头联合众多富户一同承揽了新衙门的修建款项的筹资,接着这道光,晁盖便顺便将宋江推荐送入了衙门做官,在衙门里安插下自己的第一个眼线内应。

这宋江在郓城县做押司,虽然是经过晁盖的举荐,可是他刀笔精通,吏道纯熟,再加上爱习枪棒,学得武艺多般,很是受这新县令的赏识,一时间带在周身左右,颇有重用之相。

宋江被晁盖扶着上了官道,可是却没有就此摆起一点点官架子来。平生只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但有人来投奔他的,不论身份高低,无有不纳,都是一样盛情留住,终日追陪,并无厌倦;待客人起身相辞时,宋江又尽lì

资助。当真是挥金似土!人问他求钱物,也从不推托;常常与人方便,每每排难解纷,只是周全人家性命。此外,宋江还时常散施棺材药饵,济人贫苦。救人之急,扶人之困。因此,山东、河北两地多是闻名,江湖上亦是都称他做及时雨,把他比做天上下的及时雨一般,能救世间万物。

当时宋江带着一个伴当走将出县前来。

只见这何观察快步从茶馆里出来,当街迎住,叫道:“押司,此间请坐拜茶。”

宋江见这人一身官员打扮,但是瞧着脸面却不曾识的,慌忙上前答礼,道:“尊兄是?”

何涛没有急于透露身份,而是含着笑说道:“且请押司到茶坊里面吃茶说话。”

宋公明道:“谨领。”当下两个人一同来到茶坊里坐定,而伴当则自去门前等候。

宋江道:“不敢拜问尊兄高姓?”

何涛答道“小人是济州府缉捕使臣何涛的便是。不敢动问押司高姓大名?”

宋江道:“贱眼不识观察,少罪。小吏姓宋名江。”

何涛一听倒地便拜,说道:“久闻大名,无缘不曾拜识。”

宋江赶紧将何涛扶了起来,道:“惶恐惶恐,观察请上坐。”

拔涛也客套道:“小人安敢占上。”

宋江笑着道:“观察是上司衙门的人,又是远来之客。若不上座,宋江如何安心?”两个谦让了一回,何涛争执不过只得在上座坐了,便听宋江便道:“茶博士,上两杯茶来。”没多时,茶到,两人吃了茶。

宋江道:“观察到敝县,不知上司有何公务?”

何涛道:“实不相瞒,来贵县是有几个要紧的人要带回去。”

宋江听了眉头微微一蹙很是关切地道:“莫非是贼情公事?”

何涛道:“有封公文在此,敢烦押司转交知县。”

宋江道:“观察是上司差来的人,小吏怎敢怠慢。不知是甚么贼情紧事这般着急?”

何涛道:“押司是当案的人,告sù

你也无妨。敝府管下黄泥冈上有一伙贼人,具体几个虽不知dào

,但是据报案的官兵口里所言一共是八个。用蒙汗药麻翻了北京大名府梁中书差遗送蔡太师生辰纲的官兵,劫去了所有的金银珠宝。今捕得从贼一名,叫做白胜,指说七个正贼都在贵县。而太师府那边也特意差了一个干办,在本府等着要这件公事的结果,望押司协力早早办妥!”

宋江道:“别说太师处等着这案件的着落,就是观察自己带了公文来要人,我们都不敢敢不捕送。只是,不知dào

白胜供指的那七人姓甚名谁?”

何涛说道这里,左右看了看,四下里没有人主意便小声说道:“不瞒押司说,是贵县石碣村晁保正为首。还有数名从贼,不识姓名,还烦劳您用心。”

宋江听罢,暗暗吃了一惊,肚里寻思道:“晁盖是我的依靠。他如今犯了迷天大罪,我若不救他,被这等官差捕获去了,那性命就休了。”宋江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紧,但是脸面上却没有一丝的显山漏水,看着何涛却答yīng

道:“晁盖这厮奸顽役户,本县近月来被他搞的鸡飞狗跳,全县上下没一个不怪他的。今番做出这等事来,有他好受!”

何涛一听,当下心里一喜,道:“相烦押司此刻便与我同行,上司派了百十人不愁抓不住这厮。”

宋江道:“既然带了这般人来,那这事句愈发容易了。‘瓮中捉,手到擒来。’只是,当下却动不得身,还有一件事要办:这封文书还须是观察自己当厅投下,县令大人看了,便可施行发落,差人去捉。不然,小吏如何敢私下擅开?这件公事非是小可,不当轻泄于人呐。”

何涛听了当下恍然道:“押司高见极明,相烦引进。”

宋江先点了头又道:“当下这个时辰实在不巧,县令大人方才不久刚刚料理了一早晨的事务,倦怠了去后衙少歇去了。何观察略略待一时,少刻县令大人坐厅时,小吏再来相请。”

何涛道:“望押司打点成全。”

宋江道:“分内之事,理所应当,何观察休这等说话。小吏略到寒舍处理些家务便到,观察少坐一坐,失陪,失陪。”

拔涛道:“押司尊便,小弟只在此专等便是。”

第三百四十三章 官府受迫纠劫案(伍)

宋江起身,离了座,来到掌柜前面分付茶博士道:“那官人要再用茶,一并算在我的账上,一会儿回来一发还你。”宋江说罢便出了茶坊,飞也似跑到住处,却没有踏进屋里去,而是直接跑到后院马槽换了匹马,牵出后门,慌忙跳上马去,慢慢地离了县城,出得东门,打上两鞭,那马散开四蹄拨喇喇的朝着东溪村一溜烟绝尘而去,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晁盖庄上。

庄客在院内高台上瞧见了,不等宋江来得近前,一个庄客便跑进庄里报知。

且说晁盖正和史进、吴用、公孙胜、时迁在后园葡萄树下吃酒。而此时三阮已经得了钱财,自回村去了。

当下,晁盖正说笑到高兴之处,突然见一个庄客快步奔过来报说有个当差打扮的人往这边庄上来了,此刻快到门前了。

晁盖听了脸上的笑意顿时收了一半,严肃地问道:“那人什么模样?带了多少随从?”

庄客答道:“是个黑脸的汉子,其余瞧不清楚,只是他独自一个飞马而来,此刻只怕就在门前了。”

晁盖一听是个黑脸的汉子,又是一个人飞马而来,心里多少有些底子,道:“必然有事!”晁盖一念转罢,赶忙出来迎接。

大门一开,晁盖一瞧果然是宋江。宋江这时候道了一个喏,携了晁盖手,二话不说便投侧边小房里来。

晁盖问道:“押司为何来得如此慌张?莫不是有什么事发?”

宋江道:“哥哥,大事不好了!我舍了这条性命来救你。如今黄泥冈事发!白胜已被抓拿在济州大牢里了,供出了你等七人。济州府差一个何缉捕,带着百十多差役,奉着太师府钧帖并本州文书来捉你等人,他们都说你是贼首。多亏是撞在我手里!我跟那人推脱说是知县睡着了,且教那何观察在那茶坊里等我,借此机会才可飞马而来,报与哥哥知dào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若不快走,还等什么?时间紧迫,我先回去引他在县衙当厅下了公文,知县不过多时便差人连夜下来。你们万万不可耽搁!倘有些疏失,那时可休怨小弟不来救你。”

晁盖听罢,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滴来,晁盖赶紧抱拳道:“贤弟,大恩难报!”

宋江不等晁盖说完,抢着答道:“哥哥,你休要这般说,快快安排走路,不要再此久留!我现在也得赶回去,出来已久只恐那厮起疑。”

晁盖道:“既然事发,哥哥也不再隐瞒什么了,三个汉子已经得了财,自回村去了,后面正有四个在这里,各个都是江湖上顶顶有名的好汉,贤弟即来,也不争这一分,且见他一面再去不迟。”宋江听了便跟着晁盖来到后园,晁盖指着介shào

道:“这四位:一个吴学究;一个公孙胜,一个时迁,一个王公子。”

宋江略讲一礼,回身便走,一面离开一面最后嘱咐道:“哥哥保重!抓紧快走!兄弟去也!”宋江出到庄前上了马,打上两鞭,飞也似地往郓城县去了。宋江慌慌张张地去了,晁盖与众人道:“你们认得方才相见的这人么?”

吴用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道:“这话还没说,他怎地慌慌忙忙就去了?这究竟是什么神mì

人物?”

晁盖道:“你四位还不知哩!这就是我之前提到的三郎,我安**在衙门做眼线,如果不是他今日冒着死命来报信,咱们的性命只在咫尺了!”

四人听得大惊不禁都站起了身来道:“莫不是走了消息,事发了?!”

晁盖沉重地点了点头道:“多亏了这个兄弟,担着性命相关的干系偷偷来报与我等知dào

!唉,白胜已被捉在济州大牢里了,现在供出了我等几个。本州差个缉捕何观察带着百十号人,奉着太师钧帖来了郓城县,当下就要拿我们几个归案。幸亏有他稳住那何观察在茶坊里等着,他抓着机会便飞马先来报知我们。如今他回去下了公文,片刻便差人连夜到这里来捕获我们。这可如何是好?”

吴用听罢,没有回应晁盖却是问道:“若非这三郎来报,都打在网!只是,不知这大恩人姓甚名谁?”

晁盖道:“他便是本县押司,呼保义宋江的便是。”

吴用恍然道:“只闻宋押司大名,小生却不曾晓得晁大哥口里一直所言的三郎,半天正是宋押司。真是住居咫尺,无缘见面。”

史进一听,想起方才那人并不出众的相貌,心里也暗暗吃惊,道:“莫不是江湖上传说的及时雨宋公明?”

晁盖点头道:“正是此人。他和我心腹相交,结义兄弟。四海之内,名不虚传!结义得这个兄弟也不枉了!”晁盖说罢便转过头来问吴用道:“我们事在危急,如今何去何从,怎地解救?”

吴学究捻着下颚的须髯,和史进对望了一眼,很是坚定地道:“兄长,不须商议。‘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现在我们就收拾了要紧的家财,赶紧走吧。”

晁盖道:“方才宋押司也是这般教我们走为上计。只是当下这等光景,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好?”

吴用道:“我已想好了。如今我们收拾了细软,都用担挑了走,一齐都奔梁山水泊边上的三阮家里去。当下还需先急遣一人先与他们弟兄知dào

。”

晁盖道:“三阮是个打鱼人家,如何安顿藏得下我们这么多人?”

吴用道:“哥哥,不必担心那么多!三阮就是在梁山泊的边上,那是块三不管的地方,如今那山寨也算是兴旺,官兵几番都不愿进入,这正是我等藏身的好地方。若是官兵追得紧了,我们一发上山避难便是了!等到风声去时,我等再转折往史进兄弟的华阴县去,有这套财富在手,扩大军备,厉兵秣马,正好放手干上一番大好事业。”

晁盖寻思了下点头道:“这话说得极是上策!只是,眼下恐怕梁山那伙人马不肯收留我们。”

史进听了拍着晁盖的肩头道:“我等有的是金银,送一点与他,便可安身了。如果他们敢打什么鬼主意的话,那就索性一刀宰了他们,独占了那处。”

晁盖点点头,觉得这样是个办法,于是便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商量定了,事不宜迟!吴先生,你先和史进、时迁兄弟带了几个庄客,挑担先去阮家安顿了,再从官道上接我。我和公孙先生两个将这边收拾妥当了便来。”

晁盖当下将家里的庄客门徒两三百人都召集起来,当下将情况挑明,愿意的就跟着一同逃亡,不愿走的就每人馈赠一吊钱就地遣散。因为这些门徒大都是江湖上一时落魄之人,得了晁盖的接济得以生活,现在在晁盖手下做事惯了,竟然没有一个愿意离开。于是,当下晁盖便令这二三百人迅速收拾了细软提了朴刀便先跟着史进先行同去。

晁盖将家里的所有家当但凡可以带走的都装了车,同时,史进也把那生辰纲打劫得的金珠宝贝分做七八大车装了,这十几车财务统统都乔装打扮成粮草的模样,由史进带着这二三百号人押着车仗和吴用、时迁先行朝着梁山水泊边的三阮家去了。

史进一帮人刚刚离去,晁盖和公孙胜便在庄上四下里点起火来。

晁盖看着滚滚的火光腾烧起来,满眼的火光一时看的晁盖心里乱如麻,一种说不出的感觉,爬满了他的身子。

公孙胜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晁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焚一庐而战天下,百废俱兴,不是么!”说罢,捏起中食二指,口里念念有词,突然一指天地,再猛然朝着那火中一指,顿时间,熊熊烈火之间卷起几道旋风一般的气流来,火焰一时间像是好几条巨龙一般在晁家大宅里肆虐起来,火光直冲天际,强盛的让人不堪直视。

【郓城县】宋江快马从石碣村回到郓城县的时候,只见何涛正从茶馆里走出来,站在街道上张望焦急地等着什么。

宋江快马奔驰过去,一勒缰绳收住马势,滚身下马,连忙冲着何涛赔了不是,道:“观察久等,实在是不好意思。方才被村里一个亲戚,在下处有要紧事相求,因此耽搁了些。”

拔涛勉强笑笑道:“还烦押司带我衙门去投公文。”

宋江连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请观察这边走。”两人就此一同迈开步子往那临时的衙门之处去。

两人进得门来,正巧新来的知县时文彬正在厅上发落事务。

宋江拿着实封公文,引着何观察,直到书案边,叫左右差役挂上回避牌,后才到知县面前低声禀道:“奉济州府公文,为贼情紧急公务,特差缉捕使臣何观察到此下文书。”

知县接着,拆开就当厅看了,一口气读完不禁大惊失色,对宋江道:“这是太师府遣干办来,立等要回话的紧急案件!这一干贼人既然藏在咱们界内,事不宜迟现在就快差人去捉!”

宋江道:“白日里去,何观察带了百十人,在路上这么一招摇,只怕走了消息,只可差人等入夜去捉。拿得晁保正来,那其余从犯便有下落。”

时知县心里寻思道:晁保正,他如何肯做这等勾当?即便有时,也要周全与他。当下便顺着宋江的理由点头同意了,随即叫唤来本县原来的两都头∶一个姓朱,名仝;一个姓雷,名横,他两个都非是等闲之人。知县与这些人凑在一起将晚上行事的计划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妥当,便就此先歇了,各自下去准bèi

去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官府受迫纠劫案(陆)

【石碣村】是夜,天刚刚披上昏黄的暮色,衙门里头就已经开始渐渐活跃起来。朱仝和雷横在午后的时候和宋江私下接头之后,就晓得晁盖已经得了消息拍马往梁山去了,于是,他们的内心本来的忐忑也在宋江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里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朱仝和雷横知dào

这一趟是白幸苦,可是,晁盖反正没有危险了,他们反倒乐意陪着上面来的何观察去走一趟,好应付交差。

当下朱仝、雷横两个来到临时衙门的后堂,领了知县的话,便当下和县尉上了马,一同来到尉司,点起马步弓手等士兵一百余人,就同何观察和他所带来的百二十人合兵一处。何观察手下人人都带绳索军器,何观察与县尉骑着马,朱仝、雷横两个都头也各自乘了快马,腰间挎了朴刀,背后带着长弓;众官兵也个个手持朴刀,前后马步弓手簇拥着,出得东门,迅速借着夜幕降临之际朝着石碣村而去。

这一伙人到得石碣村里时,已是一更天,大家都在预定计划中所言的一个观音庵齐。

朱仝道:“前面便是晁家庄。晁盖家前后有两条路,若是一齐去打他前门,他便可从后门走了,如果一起去打他后门,他奔前门走了。晁盖那厮好生了得,身手不凡,徒手之时,尚且十人齐上拿不住他,如果此时他在手里仗着兵刃,那我们愈发那他没辙了;而与他同伙的那些人马,咱们也不知他们底细,可是但凡敢打生辰纲主意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善良君子。那厮们都是江湖流寇,必有各自的过人本事,倘或一齐杀出来,又有晁盖那百十多人的庄客协战,咱们这两百多人如何抵当的住他?”

县尉点点头,觉得这话在理,便问道:“那该当如何应对,才能将这伙贼人抓捕归案?”

雷横和朱仝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雷横说道:“想要抓住却也不难,我们只要声东击西,将局面搅和混了,让那厮们四下乱撺,便好下手。我和雷都头分做两路,我与他各分一半人马,都是步行去,先在他后门埋伏了,等候呼哨响为号,县尉您与何大人带他的那队人马向前门打进来去,只要气势足了,吓唬着了他们,他们比当从后门落荒而逃。到时候,我与朱仝就地杀出来见一个捉一个,见两个捉一双!”

何涛点点头,但是,何涛觉得他离完成任务只有一步之遥了,他的要求也不仅仅停留在抓着贼人归案,此刻她更想趁机可以捞个抓贼的功勋,于是便说道:“说得极是。朱都头,不若这般,你和县尉相公从前门打入来。我和雷都头去截往后门。”

朱仝道:“何观察,您初来这边不甚晓得这般的道路。晁盖庄上有三条活路,我等闲常时都看在眼里了;我和雷横去那里,须认得他的路数,不用火把也熟知环境。大人您还不知dào

那边的环境,倘若走漏了这人,只怕不是闹着玩的。”

县尉道:“朱都头说得是,你和雷横各带一半人去吧。”

朱仝和雷横当下抱拳领令应声去了。

县尉和何涛见两个都头现行去了,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约摸着两位都头已经将人马都埋伏妥当了,于是便上了马带着何涛手下的兵马,冲着晁盖的庄上快马飞奔而去。何涛把马步弓手都摆在前面,帮护着自己和县尉;士兵等徒步狂奔在马后,明晃晃地照着三二十个火把,拿着叉、朴刀、离火棍、钓镰刀,一齐都奔晁家庄来。

可是,等到了离晁家庄还自有半里多路的地方,何涛远远瞧见晁盖庄里火光四起,中堂那火烧得最旺,像是山峰之巅耸立在那里,而在其周围都是涌动着浓郁的黑烟,像是一道龙卷风一般地在那晁家庄里旋动,浓黑的烟层中时隐时现着的是滚滚烈焰,整个晁家庄都陷在一片火海之中,而在这冲天火焰之下,四下里都照的如同白日一般。

何涛和县尉快马加鞭赶到晁家庄前时,与先行至此的雷横朱仝回合在一处。朱仝禀告县尉道:“大人,小人来时,这里已是起了大火,这火烧得是在邪门,我等将这院落层层围住了,却靠近不得半步。”

何涛放眼一瞧,这院里的大火果然少的诡异,院外他感觉不到一丝的风意,可是,瞧那院内却是风卷云涌,这一墙之隔,那里能有这般大的差别。何涛惊诧不已不由间滚身下马,往那前门的方向走过去,起初还好,可是,再往里走上几步那就一步一步困苦,最后就在离那大门三大步的地方,何涛还是不得已停下脚步来,再也迈不动了,不是他愿往前走,而是那扑面的滚烫气焰,实在是让他七窍闭气,酷炎难当,脚下是半步都迈不出来。

何涛走回来的时候,整个人像是那烧红的铁浸到凉水中去似的,全身上下都是蒸汽腾腾,如云如雾,似是半个仙人。

何涛浑身都像是脱了劲力,有气无力地道:“要命……要命,这里进不得了,若是贼人在这其中,必然尸骨无存,只是怕这贼人早走脱了。”

县尉一瞧,心里或喜或忧,一时间没了主意。

雷横瞧在眼里,道:“大人,不若现在我们将人马都扯了,四下里分作几路散开来搜捕。如果那些人失火死在里面,那也就没得说了,算是咱们多此一举,但如果那贼人潜逃了,说不得撒网还能碰巧抓得住。”

县尉和何涛听了,当下齐齐点了头叫好。

于是,当下县尉、何观察、雷横、朱仝各自带了一支人马辐散开来望远处追捕。朱仝晓得晁盖早就走脱去了梁山那边了,当下朝着那边追了几十里没有踪迹,晓得一定是安全出了青州地面了,于是便放下心来,又往前赶了一段,等身后尾随的官兵都疲乏的时候便打道回府,又回到了晁家庄这里来,此时雷横也去虚赶了一圈回到了这里,道:“黑地里正不知从哪条路去了。”朱仝也说道:“哪里赶得上!这伙贼端的了得!”而等县尉和何观察也回到庄前时,已是五更时分,大家四目相对,都是一无所获,只是晁家庄的火势渐渐趋于正常,气焰都弱了大半,奄奄有一息之象。

拔观察见众人四分五落,赶了一夜,不曾拿得一个贼人,他看着晁家庄里面一片灰烬的狼籍叫苦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般如何回得济州去见府尹!”

县尉也连连叹气,最后只得捉了几家邻舍,解到郓城县里来。

时知县一夜不曾睡着,披着衣裳在书房里枯坐着,随时等那伙人的回报。只是,这一夜却让他有些矛盾连连,他自从考上举人落得当前这个官职,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纠结的时候,这郓城县是他官途上的第一站,他一心本着要做一个正直廉洁好官的宗旨,想要为这一方百姓做些事情,可是,等他头一天踏进这郓城县的时候,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除了零散的官差之外便是一片焦土,而就是这个让他两眼一摸黑不知所措的时候,本县第一大户晁盖协同本县的富商找到了他,愿意无回报出资修建衙门,顺便还要修整县里的两条街道,这等善举,自然是时知县所赞赏的,于是就在晁盖的鼎力相助下,在短短数天的时间内召集齐了衙门的兵马人才,并有了临时衙门得以使得正常公务得以运转。这一切都是晁盖的功劳,别人不知dào

,但是时知县却在心里是明明白白,更是感激涕零的。但是,现在晁盖却是面临这样一个生死大罪,时知县一时有些难耐不安,他既害pà

晁盖被抓住,也害pà

晁盖抓不住。那种矛盾的心理纠结了他一夜,叫他坐卧不宁。

直到县尉和何观察垂头丧气地回来报道:“贼都走了,只拿得几家邻舍。”的时候,知县的脸上还依旧是难以表达的复杂神情。

没有抓到,那就按没有抓到来办,只要不牵连怪罪在自己身上,那这次也不算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于是,知县把一干抓来的邻舍当厅勘问了一遍。

众邻舍告道:“小人等虽在晁保正邻近居住,可是,远者有三二里地,近者也隔着些村坊。他庄上时常有搠枪使棒的人来,我们往来并不深,如何知dào

他们做的这般事情。”

知县听了也觉得这些邻里说的在理,于是正要放了他们回去时,何观察却有些明显的急躁起来,他朝着知县做了一礼,通过知县准了,便自己质问起这些百姓来,务必要从他们口里打听出些线索来。

邻舍被逼的没得办法,众人告道:“若想知dào

他们去了哪里,抓几个庄客来,一问便知。”

县尉听了插话道:“若是抓得住庄客还来问你们?!”

何观察心里想着这十天的大限已经过去了一天,现在要是再没有什么进展,那如何心安,于是便怒道:“你们在他周边住,必然有与他往来甚密之人,他走时必然交代过你们什么,不然你们见了晁家庄火起为何没有一个来救,我当时心里就起疑。现在若是不站出来说时,我便一个个动大刑伺候!”

于是,就在这当庭上,用了刑具将这几个邻里的十指用刑夹得鲜血淋漓,最后实在挨不下去的时候,其中一个邻里告饶道:“昨日午后时分,曾经遇上晁盖与一个道士打扮的人,他们都往梁山水泊边上的一个渔村去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无月夜千里奔袭(壹)

知县取了一纸招状,把两个邻舍交与何观察,回了一道公文申呈府衙。何涛眼看这案子在郓城县的勾当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于是便即刻打道回府。

宋江自周全那其余一干邻舍,保放回家听候,这些暂且不提。

且说众人和何涛押解了两个邻舍连夜回到济州,正直府尹升厅。

何涛引了众人到厅前,禀说晁盖烧庄在逃一事,再把邻舍口供说一遍。

府尹听得很是恼怒,眼见到煮熟的鸭子也就这么飞了,都一股脑地埋怨在了何涛办事不利走脱了贼人,府尹拍着桌角怒道:“在郓城县,两百人抓不住区区一个里正,怎生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让人家逃了个一干二净,你这厮,现在抓人也没了去处,这如何是好,我看,就该现在将你先刺配到那雁飞不过的地方去!”

何涛听了吓得满头尽是冷汗,哆哆嗦嗦地道:“小人愿意带兵往那梁山界内的小渔村走一遭,这一次定然将那贼人抓捕归案。”

“你说的倒好听!”府尹突然拍了一把桌案,吓得何涛全身都是一哆嗦,只听府尹骂道:“你有几个脑袋,敢往梁山边上去,你也晓得那伙人的厉害,起初他们聚众占山之时,官兵就绞杀过,可是,哪里头水路繁琐复杂,不论统兵多少都是一样的有进无出!他们现在去了那梁山水泊的小渔村里,那才叫个放虎归山,如何奈何的他!”

何涛听得头皮发麻,可是,不去抓捕一样是没有活路,谁让自己命背如此,倒不如赌上一把,于是,何涛双手抱拳道:“大人,小的横竖一死,倒不如冒死前去一探究竟,说不得上天垂怜,就让小的抓了回来,那时候,大人也好向太师府交差。”

府尹听了,虽然怒气未消,但是何涛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于是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喊道:“再拿那白胜来!”

两个差役闻言快步去了,不出片刻便将那折磨的浑身是血白胜提上朝堂来。

府尹将惊堂木一拍,喝问道:“那三个姓阮的在哪里?你要不说,我便提了你的内人出来,‘咱们一问究竟’!”

白胜的软肋被抓在人家的手里,抵赖不过,只得供说:“三个姓阮的——一个叫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一个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五,一个是活阎罗阮小七。——都在靠近梁山的湖泊边上的小渔村里住。”

府尹道:“还有那三个姓甚么?”

白胜告道:“一个是智多星吴用,一个是入云龙公孙胜,一个叫鼓上蚤时迁,一个叫做九纹龙史进。”

府尹听了,当下大吃了一惊道:“什么!九纹龙也在其中!”

白胜像死人一样,垂着头,没有说话。

府尹在案桌上在一打案卷里翻起来,果然在下面找到了一个朝廷的批文昭告,打开,上面果然赫然写着一个刺眼的名字——九纹龙。府尹像是发xiàn

了一个有重磅价值的信息似的,一双眸子瞪大了道:“怪不得,怪不得……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大人,这九纹龙,不就是在那华阴县造反的头领么!”何涛不禁也倒吸了一口气。

“可不是!”府尹并没有像何涛一样露出任何害pà

的模样,反而有一种异常的兴奋,府尹撑着桌子站了起来,走到下面来,道:“这就对了,没有江湖上这等巨头,如何那里正敢去动生辰纲的主意,他们逃到梁山水泊,只怕不会久留,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转到华阴县去。史进这厮本事了得,聚了几千人,官兵奈何不得他,现在他一个人敢到这里来作案,哼,正好给咱们建功升官的机会。何涛!”

“在!”何涛这一声应的有些惶恐,他隐隐约约地猜到了府尹要干什么。

府尹道:“我现在就下一道文书,你到督监那里去,调动青州三千兵马,与你同去,将那伙人都抓回来,这次如果抓不住活的,那就乱刀砍死,留颗脑袋带回来就行。事不宜迟,我这就下文书与你。”说罢,也不看何涛脑门上密密麻麻的冷汗,立kè

提笔写了文书给他。接着府尹朝着左右差役道:“且把白胜依原来一般监了,收在牢里。”随即又拍着何观察的肩头,道:“好好干,平生富贵都落在你这里了。”说罢,府尹笑吟吟地往后面去了。

何观察看着府尹起身去了后院,丢下傻愣愣的自己,刚刚被他拍过的肩头莫名间有着说不出的沉重。直到何涛再也瞧不见了那府尹的背影,这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回过神来,当下领了知府台旨下了厅来,随即便到机密房里与众人商议。

众多做公的道:“观察,您所言的这个小渔村可不比寻常,可是紧靠着梁山泊啊,在那里都是茫茫荡荡的芦苇水港。若不得大队官军,舟船人马谁敢去那里捕捉贼人!”

何涛听罢,说道:“这个我也晓得,但是,府尹大人已经下了死令,就是赴死,大家也需走上一遭。”

众官差捕头听得不禁瞪大了眼眸,看着何涛道:“大人,梁山水泊地域横跨郓州和济州,这两处的州官尚且相互推脱不管,而我们青州相隔甚远,长途奔袭,只怕作战愈发不利,之前朝廷也绞杀过,不知派了多少捕快官兵进去,都至今没有什么踪迹,我看,与其杀到梁山去,倒不如杀上二龙山去,那两个报案的官兵不是也说了么,还有一个主犯杨志扇动官兵策反带了一半财务往二龙山方向逃去了。”

何涛听得心里冒火,怒道:“你们这些吃干饭的鸟厮,先前也不知dào

是谁与我说二龙山险峻之极,几千部足都攻之不下,也不知dào

谁与我说,那边山里皆是灵蛇教地盘,但凡去了都凶多吉少!”何涛拿手指着自己手下的这些做公的差役骂道:“我看,你们就是故yì

与我为难,看着这十天之限已经过了两三日了,却在你们身上没有半点着急的模样!就这般下去,我上报府尹,将你们众人一起刺配!看你们急也不急!”

这些捕头差役听了都吓得跪了下来,道:“自从摊上这份差事,小的们都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就等观察您的一句话了,你要咱们往哪里去,咱们就往哪里去!只是,以卵击石却是于事无益,万万不可取啊。”

何涛冷哼了一声道:“此处有府尹的一封文书,即日起便可往督监处调借全州兵马,与我等一同前去。”

“青州全部兵马?!”众人听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何等的兴师动众,就为抓几个藏匿在小渔村里的劫匪,实在是让这些人觉得其中另有文章。

何涛见众人的迷惑,便背起手来,面色严肃地道:“我们抓的这伙人中,为首的只怕不是什么晁盖,而是一个江湖巨头,名字约莫着大家也收悉,九纹龙史进。”

“啊?!”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相互议论纷纷。

何涛将手一顿,以示肃静之后,便道:“这人在华阴县坐下那边逆天之事,现在却只身来到了咱们这边来打劫,这等机会一旦抓住,什么生辰纲都已经变得不再重yào

。到时候,诸位步步高升,那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道这里,何涛将眉头一蹙,收起那些鼓励人的虚话来继xù

道:“不过,这史进本事了得,就当下的江湖传闻,那更是神乎其神,再加上梁山水泊的贼寇和随同晁盖的几百门徒,只怕凭着这几千人马想奈何得他,也很困难。所谓高风险高回报,平生干上一次,也不亏了众位。”

众人顿时没了言语,也就此算是领命妥协。当下众人在何涛的吩咐之下先行各自准bèi

器械事物去了,而何涛也就此离了机密房,直奔督监之处,面见了督监亲手递上府尹的批文,同时又将这其中的种种都讲了个一清二楚。

督监听了,当下扶着下颚的长须髯,道:“此事不易张扬,一来怕漏了风声让那伙贼人走脱,二来,看府尹的意思,也是怕那郓州和济州的官府晓得史进孤身在此而前来抢功。你们只需打着破生辰纲劫案的幌子来应对那两州县的官员,切莫要他们插手进来。时间紧迫,要想调齐五千兵马只怕不是这片刻可成,我先给你一千五百人马,先派一个捕盗巡检与你同去,你们今夜便走,急行军一夜天亮前便可到梁山水泊近处。我调齐兵马随后就到,机会稍纵即逝,千万小心把握!”

何涛领了命,当下谢过督监,心里却一点也乐不起来,这督监是官场上混出来的老油条,当下这般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想坐享其成,那边都占着好处。督监先给何涛一千五百人去抓,如果先行抓到了,那他督监不但不用担着杀戮生死的风险,而且他的战功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唾手可得,可如果何涛这一千五百人陷在里面了死了,朝廷怪罪下来,他督监也可以将罪责推脱到府尹身上,他保留兵力来驻守青州那也是没得怪罪的事。督监心里的盘算何涛是一清二楚,可是,官大就能压死人,何涛这等官位就活该当炮灰,不过他也认了。

于是当下督监就传了那捕盗巡检了济州府帖文,与何观察两个点起一千五百军兵,同众多做公的一齐奔梁山水泊边上的那个小渔村来。

第三百四十六章 无月夜千里奔袭(贰)

何涛见那阮小七谈笑间便闪人去了,心里不禁怒发冲冠。在平日里街上的百姓哪里敢有这般口气与他说话的,更别说指着给他称爷爷的。方才那阮小五已经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这个万万不能叫他溜了,于是,何涛心里一激动唰地一把将朴刀抽了出来,帅着众人舍命喊杀,可是脚下那船不论怎么卖力地划都是不得劲,像是七老八十似的赶将去。

而何涛再瞧瞧那阮小七,之间他手里持着一直长干轻点水下,再加上他背后站着的那摇船之人飞也以摇着橹,他们脚下的小船像是着了魔似的,在阮小七口里打着的呼哨中,犹如乘奔御风,只在水面留下一串涟漪,船影早想着那小港汊中去了。

何涛眼睁睁地看着被阮小七嘲弄着越丢越远,心里干是着急,嘴干舌燥地连番喊快,最后喊得连他都不耐烦了,当下便一把扯开那划桨的官差,自己拼了老命地划动起来,可是,不怎么通水性的何涛这一上手才晓得撑船的门道之深。何涛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却也只是船桨溅起的波涛大,可是,船身却不见得快了半点,仿佛在水底有千斤之重拉着这船似的,远远没有阮小七那船看的轻便。就在这众官兵赶来赶去,七手八脚地赶到那水港窄狭之处时。何涛四下里放眼一瞧,只见周围皆是半人高的芦苇荡,芦苇荡后便是旱地。

何涛瞧得阮小七从这巷道里撑船进去,心想这般过去只怕不快,如何要舍长取短,于是便赶紧喝道:“且住!把船泊在这里,都傍到岸边。”上岸看时,只见眼前愈发是茫茫荡荡,全是芦苇,可是偏偏不见一条旱路。

何涛一瞧这地方与自己方才想的出入极大,这四下里除了芦苇就是芦苇,越往远去,芦苇越是密集,也越是高深,人行其中,南北不分。何涛心恐有失,内心也就跟着疑虑起来,可是眼下却寻思不定,不知该从何进发,于是便将那村中的眼线叫道身边来问。

却不想,那些眼线却也苦着脸说道:“小人们虽是在此居住,但这水泊错综复杂,就是老渔人都不尽走的遍,小人愈发是也不知dào

这是哪里,更不晓得该往哪里去,我们倒不若先回了船上,沿着继xù

追下去,或有线索。”

何涛听得心里不禁抓狂,但是,身在这里也无可奈何,没得法子,喘了一鼻子粗气,便教人划着两支小船,船上各带三个官兵去前面探路。

去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那些官差回报。

何涛道:“这厮们莫不是迷在里头了,好不省事!还是派我的人去活灵些。”当下便又差了五个差役带着一个眼线,划了两支船去探路。

这几个差役划了两支船又去了半个多时辰,仍然不见些回报,先前派出去的人也更是没有踪影。

何涛心里有些疑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几个都是眼明手快的差役,做这一行也有些年头的人了,却怎地也不晓事!如何不先着一支船转来回报?这般下去,哪里有时辰给他们拖延!”何涛瞧瞧天色,都已将近午后,于是,何涛心里寻思着想道:“在此不着边际地干等着,终究不是个办法,还须我亲自走一遭。”

于是,便拣一支疾快的小船,选了几个老经验的差役带了两个官兵,各自拿了刀枪兵刃,浆起五六把桦楫,何涛坐在船头上,望着这个芦苇港里荡将去。

芦苇在船头前分开作两边,就这般大约行了五六里水面,水域两边的芦苇渐渐稀疏了些,而水道却也窄了不少,就在何涛心里犹豫着前进的时候,突然看见侧边岸上一个人提着把锄头从芦苇从里走将出来。

何涛赶忙扯着嗓子问道:“兀那汉子,你是甚人?这里是什么去处?”

那人一瞧是一伙官家打扮的人,便应声说道:“我是这村里的庄稼汉。这里唤做‘断头沟’,前头呀,没得路了,你们走到头了。”

何涛听着这话,心里怎么都觉得有那么一些不舒坦,极为不详,可是,左右一寻思却又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于是便问道:“你曾见两支船过来么?”

那人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木讷的模样,说道:“可是来捉阮小五的两伙官兵?”

何涛听了惊道:“你怎地知得是来捉阮小五的?”

那人道:“他们就在前面鸟林里厮打。”

何涛听了,心里不禁一紧,怪不得久去不归,连忙急急问道:“离这里还有多少路?”

那人走到湖边的湿地旁,为他们将手朝着一面一指道:“就在前面望见的便是。”

何涛听了,赶紧叫人将船靠岸,他急着要前去接应,同时又差了两个做公的拿了叉赶紧跳上岸来。

可就在那两个官兵刚刚踏上岸边上的时候,只见那俊俏的汉子却提起锄头来,也不晓得在手里打了怎般生猛的一个招式,便把这两个官兵,一锄头一个,后翻了筋斗都打下水去。

拔涛见了心里大吃一惊,急跳起身来时,还不等他奔上岸来,只见那刚刚靠边还没有停稳的快船忽地弹荡开去,将那撑船的两个差役吓得如同见鬼。就在船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突然从水底下钻起一个人来,迅疾地伸出双手将何涛的两腿猛然一扯,只听得“扑通”一声响,何涛便被在一声惊恐的疾呼中拖下水里去,伴随着咕嘟咕嘟的一顿气泡从水下腾起来,连一点挣扎的迹象都没有留下,一切便消失在了一片涟漪的荡漾水面。

这几个船里的官差被吓的魂飞魄散,当真是水里不敢待,旱路更不敢上,就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地吓傻在原地的时候,只瞧得那俊俏汉子提着那血淋淋的锄头笑着跳上船来。随着那汉子的一起一落,这一叶快船被踩的如经大Lang起伏颠簸。那些官差还没有稳住自己的平衡,就见那汉子像是生了翅膀般地脚下踩着奇异凌快的步法,只一眨眼就欺到身前来,手起锄落,一锄头一个,将那余下的当差的都七零八落血肉横飞地打下水去。

就在这汉子将小船上的解决之后,水下的那个赤膊汉子也拖着被淹的半死的何涛窜出水面来,两兄弟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配合的巧夺天工,不禁相视一笑。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史进和阮小七。

史进刚拉了阮小七和何涛上的岸来,阮小七便指着何涛骂道:“老爷弟兄三个,从来只爱杀人放火!你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引着官兵来捉我们!不是寻死却是什么!老爷今日便成全了你!”

何涛一听吓得七魂六魄尽皆散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口里呕吐了一口湖水,疼哭流涕着求饶:“好汉!小人前来都是受上面的差遣,您瞧瞧我脸上的刺字,这都是身不由己啊。要不然小人怎敢大胆要来捉好汉!望好汉可怜,我家中有个八十岁的老娘,无人养赡,求大爷发发慈悲,饶我一条性命!”

史进本想一刀将这厮杀了,当下听了改了主意道:“且先把他捆成‘粽子’撇在船舱里!收拾了那伙官兵回来再做理会!”于是,阮小七跳上船来,把那几个尸首都踢进水里去,将何涛五花大绑了堵了嘴巴丢在这小船里。

阮小七将何涛办妥了,史进便忽哨一声破空而去,只瞧得这芦苇丛中,划出四五个打鱼的快船来,上面都站了三四个渔家汉子,一个个都是手持朴刀,神采奕奕。

史进和阮小七也驾了一支快船出来,带着这些跟随阮氏多年厮混这片芦荡的渔民汉子,沿着何涛所来的方向悄悄的掩杀过去。

话分两头,且说自从何涛急着性子先行带了一支快船前去探路之后。捕盗巡检领着官兵都待保持警惕地待在船里,就这般等了约莫一个时辰,还不见何涛回来的踪迹,捕盗巡检看看那烈日头渐渐向西,这般下去只怕是白费功夫,于是心里不禁抱怨地想道:“何观察他说别人不济事,他自己去探路,也一样是去了许久不见回来!”

捕盗巡检坐在这小船里战战兢兢,腿脚都憋屈的发木了,他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心里寻思这打算整顿兵马自己率兵就此一同杀进去瞧瞧,就算是这水泊岔路极多,那也总比龟缩在这里干等着人心急着强,于是,捕盗巡检叫了副官过到身边,道:“不必再等下去了,整顿兵马,即刻起行,由此进去看看这里头究竟是怎么个邪乎的所在!”

就在捕盗巡检的话音刚落,副官还来不及转身下去安排,突然间一阵怪风从背后猛烈吹将而来,风速之疾,芦叶缤纷,波涛汹涌,吹得众人更是掩面大惊。而就在众人抓着船帮昏天黑地不知所措之时,他们才倏然发xiàn

所有的小舟都被这一阵奇风吹的零零落落,原来的严防以待的阵型像是被搓乱的麻将一般,一锅粥地飘摇在湖面上。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无月夜千里奔袭(叁)

就在官兵这边乱成一片的时候,一千多人像是趴在树叶上的蚂蚁似的在大江大河里飘来荡去,无所凭靠,惊得众人声声疾呼。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听得远处一声呼啸极其尖锐地刺破了暴风的呼啦,传入了每一个官兵的惊恐不已的心里来。就在他们惶恐着下意识地回头去瞧的时候,心里更是吃了一惊。迎着风看时,只见芦花侧畔荡出一派火光来。

众人连番叫苦道:“中了贼人的计,今番是要休在这里了!”

可是,众官兵再怎么心急如焚都没得用,他们所乘的那大船小船约有百十来支,此刻正被这大风刮得你撞我磕,完全没有行动之力,而那火光却在一眨眼见像是活了似的直望着这些官兵的方向,早就来到了面前。

这时候,众官兵才瞧得清楚。原来都是一丛小船,两两之间用支架帮住,上面满满堆着芦苇柴草,刮刮杂杂烧着,乘着顺风直冲将来。

那百十来支官船屯塞在一块,而港汊又狭,没得回避之处。那捕盗巡检瞧得心惊胆战,连忙叫那众人挥起船桨来,趁着强风减弱赶紧往外这水巷子的外面七手八脚地划去。可是,不管捕盗巡检这支大船如何用朝那边划,可是,那成片的火船中分出一支来,总会朝着他的方向冲撞过来,捕盗巡检瞧着那船邪乎之极,仿佛那船活了长着眼可以瞧见他们去了哪里似的,紧紧朝着捕盗巡检所乘船只的船头迅猛地装了过来。

捕盗巡检一瞧躲之不过,吓得脸色映着那腾腾的火光顿时苍白了一片,嘴里叽里咕噜地叫喊着救命,可是,现在千余官兵自顾不暇,哪里还有谁分的出手来救他。

只听咣咚一声巨响,火船猛烈地庄上了捕盗巡检所乘的大船,顿时将那船帮上装出几道裂隙来,腾腾的火焰就此在面前灼热腾腾地烤着船上的众官兵。吓得巡捕巡检赶紧往远离火焰的一边船帮上躲。可是,他刚刚站到了这另一侧的船帮上来,突然哗啦一声水响,这边的水里突然伸出两只强健的臂膀来,那双从水下探出来的双手像是两把钳子似的将捕盗巡检的脚裸一把抓住猛地拖向了水中,这事发的迅猛,等船上的众官兵回首去救,早就没有了巡检的身影。而在巡检落水的地方却渐渐瞧着冒上大股大股的血水来,众官兵心急的抓耳挠腮,可是,却没得半点法子,只是在慌乱之中瞧见那些火船下面都是凫着许多赤膊汉子,嘴巴里叼着短刀,推着火船借着风力朝着那些大小船队中撞了过去。

“啊呀”一声官兵指着方才巡检落水的地方惊呼出声来,只见半只臂膀伸出了水面来,众人循声定睛一瞧,那正是巡检的臂膀,于是赶紧搭手过去救,可是就在众人想一把拉上来的时候,却狠狠地闪了一把,而在手里却只是一只齐根砍断的臂膀,血淋淋地拿在那官兵的手里。众人看着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是,紧接着又一条巡检的臂膀也被撕裂下来从水下抛上船来,再接着便是两条腿,最后不可避免地便是捕盗巡检的那颗对他们而言再熟悉不过的脑袋了。

众官兵看着魂都没了,此刻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对翅膀来,像鸟一般快快飞离这片炼狱般的鬼地方。他们生恐地望着巡检落水的地方,一个个瞪大了充满血丝惊恐的眼,生怕还有什么大肠心窝之类的东西被残忍地掏了丢上来。可是,就在这片刻之间,在船帮的另一边,在众官兵没有觉察之下,三四双手攀了上来,手里的短刀一挥,噗噗噗,站在外侧的几个官兵,脚筋尽数都被挑断,在一声声的吃痛惊呼中落下水来,紧接着那边水面在汹涌之间便又被血水染成了一片。

而此刻,再去瞧那千数官兵,一个个都是这般被水下这神出鬼没的人们杀的犹如惊弓之鸟,而那些火船此刻冲撞进了官兵百多船中,像是一道道火焰墙,将彼此官兵都隔将开来,首尾不得相顾,相邻也只是闻得惨呼阵阵,却是帮不上一点忙。而那些身在水巷后面的官兵,火船杀不进来,眼看着前面的官兵一个一个莫名其妙地被水下突然蹿出来的人残杀在水下,魂飞魄散之间赶紧在大风Lang之中划桨,慌不择路地往巷子深处逃匿。

可就在他们以为找到一条生路的时候,突然就在这水巷深处却荡出一支小快船,船尾上一个渔家汉子摇着船,船头上端坐着一个道士一般打扮的人,手里明晃晃地拿着一口松纹宝剑,口里喝道:“休教走了一个!”

众兵瞧在眼里,看那人就两人,都想着欺他人少,含着便摇橹杀过去。

可是,却瞧着那道士捏着中食二指口里念念有词,接着他手里的松纹宝剑一挥,两边的芦苇也腾起浓厚的烟来,接着便腾地一声燃烧起来。

众人瞧着这等妖术惊恐万分,生怕那道士拿剑直指他们将他们也一并烧了,却不晓得这里早就在芦苇从中的枝叶上涂上了燃火之物,等着就是要将他们引了进来,一把火封住两边的藏处,在这一条水道上好杀个干净。

众官兵眼看着这风又紧,火又猛,困在这水道里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而这水里更是下不得,于是发一声喊,仗着人多,硬着头皮朝着那道士杀过去。

可是,就在他们的喊杀之声还犹未了,只见芦苇东岸两个人引着四五个打鱼的,都手里明晃晃拿着刀枪踩着一艘快急的州船逆风冲来,而就在这边芦苇西岸又是两个人,也引着四五个打鱼的,手里也明晃晃拿着飞鱼钩架着几艘快船杀了过来。

众官兵瞧着大叫不好,可是,那强风吹着,船只停不下来,左右都是火光更没去处,没得法子,惊恐万分的众官兵只得将朴刀紧紧攥在满是汗水的手心里。

不许多时,只在几个眨眼之间,那两伙人便从两面杀了过来,而这时候那前面道士的船也靠了过来。官兵们一瞧,不管这道士的妖术怎地厉害,可是,毕竟这道士船上就他两人,想必左右那两队要好下手些,于是便挥着朴刀朝着那依然端坐的道士劈头砍去。可是,就在他们的刀锋还没有触及那道士的头发之时,只见一个影子从道士的身后跃了起来,呼啸间一声龙吟过后,棍影挥过之处漫天无数的龙鳞隐隐显显,而那几个不自量力地官兵被这汉子一棍扫过,刀刃纷纷折断落入水中,虎口震出数道血口来,整个持刀的小臂都隐隐发麻,等他们再去瞧那人时,只见这人身上尽是龙纹,他们想起了什么。可是,还不等他们惊恐地叫喊出声便被那满身龙纹的汉子横荡一棍扫下水去。

这些身处前面的官兵死了个痛快,而后面几百官兵看着吓得屁滚尿流,他们个个心里都瞧得明白,心里也都猜到了那人,传闻听得多了,而眼前这个却正是那华阴县的扛把子——九纹龙史进。

史进自从出了华阴县就没有好生施展一下伸手,今天又持了这盘龙棍在手,当真是舒展的好不快活。史进几个起落便从一条船跃上了另一条船,将那些冲在前面的官兵船只都尽数踩踏了个遍,而在船上的官兵也都在惊恐之中被史进打的脑浆崩开,血肉模糊。而不出多时,在这水面上便沉积了大片的残肢断臂,官兵死尸血染红透了这条水巷。

就这般史进带着从左右杀出来的渔民一路踩着官兵的船只一条条地杀戮过去,那当真叫个势如破竹,杀的官兵昏天黑地,哭爹喊娘。更有的人瞧见史进杀过来,一时慌了直接跳入水中逃命,却不想这水下亦是有一伙人等着他们,拉入深水朝着那官兵肚上一顿短刀猛戳,那些肠子肝子就尽数被渔民汉子们掏了出来。

不需多时,史进和公孙胜便把那五六百想要逃命的官兵都搠死在了这水巷里。场面之惨烈,一时间叫人难以用语言所形容。

史进带着众人沿着这水巷一路杀了下去,到了那火光一片的湖荡里,只瞧着那水面已经满是血红,血水之中漂浮着密集的官兵尸首,而那些官兵乘驾的船只被那些火船引燃起来,兀自呼啦啦地烧着。方才一片犹如地狱般的嘶声惨叫早已烟消云散,出了湖波荡漾之外,一切都归于了平静。而方才在这里神出鬼没杀的官兵丧胆的阮氏三雄这时候也带着一彪渔家汉子散座在几条小船里朝史进这边汇集过来。

五位好汉引着数十个打鱼汉子和晁家门徒在这一顿畅快的厮杀中把这伙千数人的官兵都搠死在芦苇荡里,只怕那些已经死去的官兵怎么都不会相信,杀死他们的只不过区区几十人。

阮小七回到原来的地方,将那捆做粽子似的何涛从船舱里提了起来。

阮小二搭了把手将那何涛提将上岸来,一脚踹倒在地,指着何涛的脸面便骂道:“你这厮是诈害百姓的狗腿!我本想把你也一并碎尸万段,可是,爷爷杀的痛快,没留神便将与你同来的千余人尽数都戳死在这里了,当下也只得要你一个回去对那青州府管事的贼说:俺这小渔村里的阮氏三雄,九纹龙史进,都不是好撩拨的!我也不来你城里借粮,他也休要来我这村中讨死!倘或再被爷爷几个觑着你们,休说你是一个小小的州尹,也别说什么蔡太师差干办来要拿我们,便是那蔡京亲自来时,我也三刀六洞,上下搠他三二十个透明窟笼!爷爷几个放你回去,休得再来!传与你的那个鸟官人,教他休要做梦!这里没大路,我着兄弟送你出路口去!”

这时候,阮小七弄了一支小快船来载了何涛,直送他到大路口,喝道:“这里一直去,便是官道了!”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何涛死里逃生,看着一条出路,赶紧朝阮小七磕过几个响头便要撒腿就走。

却不想阮小七冷在背后哼一声道:“你就走了,不留下点什么!”说着便一把跃上来,扭住了何涛的一条臂膀押在地上。

何涛一瞧,心里不禁剧烈地跳动起来,干嘛道:“小的出来没有多少银两,怀里还有三四两碎银,大爷若是不嫌弃,便都拿去。”

阮小七听着朗声笑了,这小声听得何涛却是惊出一声冷汗。阮小七笑声顿收猛然露出一脸的凶恶来喝道:“与你同来的鹰爪狗腿都被爷爷几个开膛剖肚,难道就这般好好地放你回去不成!也叫你那州尹贼驴笑话爷爷手软,且先请了你的两个耳朵来做个表证!也好叫他晓得爷爷厉害。”阮小七说罢便从身边拔起尖刀,在何观察的嘶声尖叫中将两个耳朵割下来,鲜红淋漓,让那何涛痛的满地打滚。

阮小七插了刀,看着何涛抽搐痛苦的模样,心满yì

足地摇船走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闯虎穴火并梁山(壹)

史进、公孙胜,和阮家三弟兄带着这一伙人都驾了六七支船离了那小渔村的湖泊,迳投李家道口来。走了一个时辰的水路,一行快船终于到得了那里,与前来接应的时迁等人遇上,引着与吴用、晁盖会合在一处。

吴用问起抵御绞杀官兵一事,史进备细说了。

晁盖众人听得大喜,整顿船支齐了,便一同来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

朱贵见了许多人来,说是要投奔梁山入伙,于是便倍加热情地慌忙迎接。

吴用将来历如实说了,朱贵听得大喜,赶紧一一见过众位好汉,特别是朱贵见到史进之后,二话不说纳头便拜,史进瞧着赶忙扶起来,道:“使不得,这是作何?”

朱贵欢喜的热血沸腾,说道:“江湖传闻皆是哥哥的英勇,本以为这般英雄平生只怕瞧不着,却不想小人有如此殊荣,此生有幸一睹哥哥真颜,这叫俺如何能不激动。”

众人听得都脸上欢喜,史进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相遇便是注定的缘,何不畅快地喝上一顿!”

朱贵听得心喜,请了几位好汉入厅上坐定,忙叫酒保安排分例酒来管待众人。

众人就此觥筹交错和朱贵大碗畅饮起来,席面很是热闹。就这般菜过五味酒过三巡,话头就渐渐地就往正题上靠过来。

朱贵听得晁盖大略地说了打劫生辰纲一事之后,便想想将自己心里迫切相问的话说了出来道:“生辰纲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江湖上多少人眼红,多少人想动却不敢动,而又有多少人动了却只有死,当下众位好汉既然得了,如何不秘密运往华阴县,正所谓‘好钢用在刀刃上’,做出一番更大的事业来。何苦要来到这里。”

“这话着实说到点面上了,实不相瞒,我们便是打算运往华阴县,可是,眼下风紧,官家追的紧且不说,那些江湖帮派哪个不是盯着我们,想坐收渔利。所以除了占时投奔到梁山来避避风头,实在也别无办法。”史进道。

朱贵听了点点头,随即却叹了口气道:“这梁山水泊确实是个好去处,只是,当今是王伦当家,只怕容不得众位。”

“哦?”众人听了相互对望一眼。

朱贵当下便将东京来那十八万禁军教头林冲的遭遇备细说了,三阮听得心里很是愤然。朱贵道:“那王伦心气极高,度量却又小,一个林冲都容不下,更别说众位好汉一发上去,他更不会收留。”

“我等空手上去,自然王伦不敢收留,但是,如果我们分一些生辰纲出来呢……”晁盖道。

朱贵听了愈发苦着一张脸连连摇头道:“愈发使不得,王伦之前就死死盯着生辰纲,早先派了一队人马去郓城县,只是却不晓得怎生漏了消息,翻被青州灵蛇教突然杀了个措手不及。”

史进听到这里和时迁对望了一眼,两人默然没有言语,但是这一眼的窃笑却已经将两人心里的意思都交流了个明白。

朱贵继xù

道:“梁山损失了不少人,而那灵蛇教也愈发小心,可最后被官兵莫名间剿灭了,就此打探生辰纲的路子彻底断了。但是,王伦却并没有就此放qì

生辰纲,他甚至都说了,明年的生辰纲他必要要走走放出眼线来下手,可想他将这笔财富看的多重。”

“既然这般岂不是更好,我等分一半与他,他必定不会拒绝。”晁盖道。

“晁天王此言差亦!”朱贵道:“你们虽然各个都是本事了得的英雄好汉,可是,等你们上了梁山,那就是进了虎穴,处处都是王伦的人马,现在山上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双拳难敌四脚’只怕会陷在里面,王伦动了杀机将众位都杀了,来夺这套财富。”

史进听得,不惧反笑,没有接朱贵的话头,而是说了一句不找边际的话,道:“林教头在山上可安好?”

朱贵道:“林教头做了第四把交椅,整天受那王伦的挤兑,哪里能好过的了,前些日子他还来我这酒店里喝闷酒……唉,看样子他实在是不痛快。好好的一个汉子,落在这里安身实在是可惜了。”说道这里,朱贵双眼一亮道:“小的倒是多句嘴,林教头那日醉酒,谈吐起心志来,倒是有一番雄才大略的志向,他说:虎落平阳被犬欺,荒废了一身本事,憋屈急了,便投华阴去。”

史进听得与吴用对视了一眼,两人嘴角都露出了细微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吴用道:“自打史进揭竿而起,做下破天荒的这大事来,华阴县就不知dào

是多少不得志的好汉向往的地方,莫说林教头这般厉害的人物,就是我们这些村夫野汉也是向往的很,谁晓得,竟然遇上史进,谁能说这不是天意注定呢?”

朱贵听了,当下激动道:“哥哥去时,还望将小弟也一并带上,鞍前马后,愿意誓死跟随哥哥。”

史进听了畅然一笑,举起酒碗来道:“干了!”众人举酒畅快喝了个干净。

朱贵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道:“众位兄弟现在还打算上梁山么?”

史进道:“除了上山,别无他路,还烦劳兄弟引荐上山。但是,此番上山,直说我是王公子,切莫提说是史进。”

朱贵沉默了一下,才道:“既然众位哥哥心意已决,那我这就安排众位上山去,只是,这凶多吉少,还要处处小心,上得山去,莫要与我多言语,只装作不屑与我言语便好,躲过了王伦的眼,暗中我尽lì

与众兄弟周全。”

众人听了当下起身齐齐拜了朱贵,朱贵赶紧换了一礼,随即便取出一张皮靶弓来,搭上一枝响箭,望着那对港芦苇中射去。

响箭到处,不过片刻就有一个小喽罗摇出一支船来。

朱贵急忙提笔写了一封书呈,出了隐晦史进的名目之外,其余皆都备细写众豪杰入伙姓名人数,先付与小喽罗带了先去寨里报知,一面又上了数坛好酒与史进众位继xù

畅饮。

众好汉在朱贵的店里过了一夜,晁盖史进吴用等几个兄弟聚在一起仔细商量了上山之后的种种,次日早起,朱贵唤一支大船,请众多好汉下船,连同晁盖等来时的船支,一齐望着山寨里来。

行了多时,便来到一处水巷口上,水巷里头扎着水寨,左右箭楼耸立如林,水寨上头高起两层楼墙来,上面喽啰来回巡视,瞧着好不森严。等众人过了那水门,只听的岸上突然间鼓响锣鸣。

史进看时,只见七八个小喽罗划出四支哨船来,见了朱贵,都声了喏,便依旧顾自巡逻去了。一行人在金沙滩边停靠上岸,只留了老小船支并晁家门徒庄客在此等候。

这时候,只见数十个小喽罗下山来接引了众人上到关上。向上走了一个山头,便瞧见王伦领着一班头领出关迎接。

晁盖等瞧见了慌忙施礼。

王伦站在上面并未来扶,只是拱拱手,道:“小可王伦,久闻晁天王、九纹龙史进大名,真当如雷灌耳;今日且喜,光临草寨,请!”

晁盖当下便按昨夜商定的说法道:“晁某是个不读书史的人,甚是粗卤,今日事发突然,身无立足之地,甘心愿意在头领帐下做一小卒,还望王当家的不弃。”

正伦听了道:“休要这般说,且请到小寨,咱们再做计议。”于是一行人便都跟着上了山来。

到得大寨聚义厅上,王伦再三谦让晁盖一行人上阶。晁盖等人还是在右边排做一字儿站了,王伦与众头领在左边相称着一字儿也立了。一个个都讲过了礼数套路,便分宾主对席坐下。

王伦唤阶下众小头目来见拜了贵客,又换来山寨中鼓乐。接着便叫小头目去山下管待同来的从人,并安排晁家门徒和众渔家好汉在关下客馆安歇。

当下又吩咐左右宰了两头黄牛,十只肥羊,五头大猪,大吹大擂摆起一桌筵席来,倍加热情。

王伦道:“听闻众位劫了大名府的生辰纲,可有此事?”

吴用笑着答道:“实不相瞒,那一套富贵着实落在我们手上。不过,也正是这般才落得被官府一路穷追猛堵,无一栖身之地。”

王伦全然不顾吴用后一句的说辞,只是借着他前一句的口道:“好生了得!江湖上多少人垂涎这套富贵,机关算尽血流成河,也都没有捞上半点好处,却谁知这块肥肉都落在了诸位的嘴脸,佩服,佩服!”说着王伦便笑了。

晁盖见王伦将吴用口中“无一栖身之地”如视无睹,于是,便陪着笑意道:“今番我们前来,已经分出了一些富贵要献给当家的,还望笑纳。”

说着只见晁盖的两个门徒上来,抬着一口箱子,就在这酒席之侧开锁翻盖,在这厅堂的灯火之下,里面满满的金银熠熠生辉,看的王伦满脸堆笑,一双眸子都瞪得直了。瞧那贪婪的笑意,谁也晓得这厮不会拒绝,可是,王伦那笑的合不拢的嘴却还客套地道:“这如何使得,快快收起来,休要在提起。”

第三百四十九章 闯虎穴火并梁山(贰)

王伦再三做作地推辞,最后在众人锲而不舍的执意下,终于笑嘻嘻地将那箱生辰纲收了下来。当下王伦是乐开了花,一双眸子更是弯成了两半月牙,嘴巴更是没有合拢过,举起酒碗来愈发显得热情难当,在宴席上连连劝酒,甚是摆出了“权当是在自己家里一般快活便是”这般千年一见的架势。而除了林冲之外,众人都喝很是畅快。

借着这甚欢的亲近场面,晁盖将方才与官兵血战之事备细讲了出来,特别是阮小二接过口来讲起如何再狂风烈火中戏耍那些官兵,如何从水里神出鬼没地蹿出身来,如何将那些惊恐的官兵拖下水去,如何快刀将那些官兵肢解得四分五裂,这一一说出来,听得梁山上下众多头领极为兴奋,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阮小二声色俱全地讲述着,怎生用火船将那些官兵杀的四分五裂,如何他们几十人将千数官兵尽数杀死在那湖泊里。

就在众头领饮酒之间,阮氏三雄从头至尾,将那场刚刚过去的争斗,告sù

了王伦等众位。王伦听罢,骇然了半晌,心内有些踌躇,一时做声不得,顾自心里盘算沉吟,场面上却又虚作应答。这一切都落在了默默坐在一边的史进眼里,看的史进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来。

筵宴至晚席散,众头领送晁盖等众人到关下客馆内安歇,自有客馆里的人服侍。

晚上众人又聚在一起,晁盖心中甚是欢喜,满面的酒气通红着脸颊,对吴用等六人说道:“我们造下这等迷天大罪,当下这危急之时,却不想这王头领如此错爱,我等皆已失所,此恩不可忘报!先前我等说他心胸狭隘,只怕是错怪人家了。”

吴用听了只是冷笑。

晁盖费解不禁问道:“先生何故只是冷笑?莫非另有计较。”

史进使了一个眼神,阮氏三雄分别在门窗处向外看了看,安排人手把风后,都一一紧关了。这时候,吴用才聚着大家低声说道:“兄长性直。你道王伦真肯收留我们?兄长你是瞧不见他的心,但只是观他脸面的颜色动静,你还揣测不到么?!”

晁盖静下心来想想,还是微微地摇摇头,道:“瞧他脸面的颜色?”

史进见晁盖只顾应付王伦,却没有察觉王伦神情的细微变化,于是便接过话头来说道:“兄长,你不见他开始席上与兄长说话都是假客气,等兄长献了金银,这才脸色开怀,交杯换盏论起交情来;次后阮氏三兄弟说出杀了许多官兵捕盗巡检,如何折磨放了何涛这些事来,那王伦听得阮氏三雄如此豪杰,他便有些颜色变了,虽是口中答yīng

,连呼痛快,可是心里好生不爽,只怕是连连叫苦。”

“这……”晁盖这么一听倒是也开始回忆起些什么来,道:“怪不得安排咱们在关下来住,没有留在山寨里安身,难道……他是怕咱们有什么动作不成?”

“兄长你能这般想就对了,若是他有心收留我们,莫说留在山寨安身,只怕就早上便议定了座次。那杜迁、宋万,都是两个粗卤的人,待客之事如何省得?只有林冲那人原是京师禁军教头,大郡的人,诸事晓得,今不得已,坐了第四位。早间林冲看王伦答yīng

兄长模样,他自便有些不平之气,频频把眼瞅着王伦,心内自已踌躇。我看这人倒有顾盼之心,只是不得已。小生略放片言,必定教他本寨自相火并!”吴用说罢捋着须髯如握胜券。

晁盖心里细细一想,犹豫了一下,才眨巴眨巴眼道:“全仗先生妙策。”

【梁山水泊-聚义厅】王伦送走了晁盖众人,一个人来到了聚义厅后面的机密处,随即招来了杜千、宋万、朱贵三人,关起门商议了起来。

朱贵左右一看没有林冲,心里就打了一个突,这个时间这个地方又是这样的一队原班人马,只怕下面要商议的事情多是机密要紧之事,而恰恰也和晁盖等人的生死脱不开关系。于是,朱贵认真地竖起耳朵来,仔细地要听清王伦的每一个字,认真地想要探听得他所有心里的计划。

王伦道:“今夜找你们来,只为一件事。”

“生辰纲。”杜千快人快语道。

王伦道:“不错,这是咱们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江湖上为了这个,你们都不知dào

那些帮派有多疯狂,疯狂的连我都不能自己。可是,我原以为这套财富与我等无缘,谁晓得,却偏偏让这些人送过来,岂不是天意?”

朱贵听着这话似乎不善,于是便打探道:“大哥的意思是,留他们在山上,这套财富便也顺理成章地纳入山寨?”

王伦听得这话,脸色顿住了,他看着朱贵,一字一句地道:“这是一群疯子,几十个人,就能劫下生辰纲,几十个人,就能绞杀千数官兵,我们留了这群疯子在山寨,你我还能活么?”

宋万这时候也插嘴进来道:“他们再强也终究是一群山野村夫,咱们有林冲在,那可是十八万禁军教头,还怕降不住他们?”

王伦听得这话脸色变得有些发白,嘴角用力地抿了抿,努力让自己有副好口气,道:“宋万,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林冲终究是个外人,如果那些人造起反来,林冲如何会护着我们。”

“那怎么办?”朱贵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细微的汗滴来道:“要不明天请他们一宴,让后劝他们下山去算了。”

“生辰纲呢?”

“人家带来,自然还由人家带走。我们只是送了他们出去,让他们另寻安身之处。”朱贵说道。

王伦摇摇头道:“如何能送人家走,今**们又不是没有瞧见,宴席上我已经收了人家一箱金银,若是撵了人家下山,这箱金银还得换了,你叫我如何忍心再拿得出手来?!”

朱贵听到这里,一道冷汗顺着背脊留了下去,试探着问道:“那……大哥打算怎么办?”

王伦沉默了一下,缓缓地闭上了眼,只有右手的五指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抬起食指来轻轻叩击着桌面。

宋万和杜千相互对望一眼,再看看满额虚汗的朱贵,三人再将迟疑的目光落在王伦身上。过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那犹如睡熟的王伦突然睁开眼来。

三人瞧着赶紧小声叫了一声:“大哥。”

“朱贵说的对,明日要好好的宴请他们。朱贵,今夜你安排着多杀几头牛,明日好好张罗一大席酒宴,去山寨地窖里取二十坛子最好的酒来,我要最后好好款待他们。”王伦说着不禁眉飞色舞起来,道:“也让全山寨的喽啰们瞧瞧,晓得我这当家也大度的很!”

朱贵一听心道:莫非是大哥今日改过了自己不成。于是面露欢喜地道:“大哥既然觉得我说的对,那我就去差人连夜准bèi

,明日吃了这顿,便送他们下山。”

“不是下山……”

“不……不是下山?”

“送。他。们。上。路!”王伦一字一句地说道,嘴边不禁多带了一丝得yì

的笑容。

“大哥的意思我懂了,既然这般,我倒觉得不必那般铺张,就趁着今夜点起一支迷魂香来,我带上一彪人马,快刀乱麻地各个将他们做了,然后抛入水泊里头去,不待明日天亮就能做的漂漂亮亮,到时候,生辰纲一样是咱们的。”宋万嘴巴不停说得眉飞色舞,把这杀人的事说的犹如家长里短一般自然。

“哼——!”王伦冷笑了一声道:“这班人马非同小可,你当他们是什么傻瓜么,如果连你都能暗算得了他们,那生辰纲就不会落在人家手里了。”王伦顿了一下,正了正面色道:“晁盖等人一定会有人守夜,更会安排一彪人马小心提防,如果他们更厉害些,说不得现在已经布下了一个圈套,就等着你点起那迷魂香来呢,到时候,抓了你的把柄,攻下这山寨来,反倒咱们还得来背江湖上的唾骂。”

“大哥英明!”宋万道。

王伦没有理会宋万,而是看着挂满汗粒的朱贵吩咐道:“朱贵,明日将宴席就摆在忠义堂上,来,你看。”说着王伦一招手,叫朱贵靠到近前。

朱贵拿袖口抹了一把额上豆大的汗滴,但是背上的水珠却像是群蛇乱窜似的淌过了脊背。朱贵靠近了王伦,只见王伦用手沾了茶水,在面前的桌面演画起来。

“这里是聚义厅的大门方向,这八桌分东西南北两两安置,而在这八桌之中放一大桌,此外用山水屏风将聚义厅两侧挡起来,明日差两班鼓乐各占一边。”王伦说道这里,又转过脸来安顿宋万道:“宋万,你明日挑厉害的头目,分别将这八座坐了,每桌八人,将刀刃都藏在桌面下的机关里,你今夜就去准bèi

,明日以举杯为号,我若掷杯于地,这些眼明手快的人便要从四方杀起,若是慢上一拍,你我就先死了。”

宋万听了赶紧双手抱拳,领命应了。

王伦这时候又对杜千道:“杜千,你也准bèi

一班人马,要功底扎实,臂力过人的喽啰,选一百人来,明日带了鬼头刀,一分为二尽数藏在那鼓乐之后,听我言语号令便一起杀出来,此外在屋檐之上也要埋伏一支人马,带上强弓劲孥,万一那伙人杀一条血路逃出殿去,除了自己人外,一律乱箭射死。明日山寨要大宴宾客,这事非同小可,还须安排一支兵马在宴会开始之后,潜伏在聚义厅外,一旦厅内有什么意wài

,需须臾之内杀将出来以供调遣,这些统统都由你杜千来办。”

杜千也应声领了命。

“朱贵,明日上菜也万万主意,在中间那席是晁盖等人坐的地方,上菜下药可要分外仔细些,奇数上的菜下药,偶数上的菜不上,依次顺时针摆放,第一盘记得要放在晁盖的正面来。”王伦说道这里,听朱贵也一一应了,便没有再说话,而是拿指尖一下一下扣击着桌面,心里将这事从前到后想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破绽,便笑了一笑,道:“那就这样做吧,切记一切小心行事,莫要走漏了风声。”

三人应了,便在王伦的一挥手之下,皆都退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章 闯虎穴火并梁山(叁)

朱贵从聚义厅出来,抹了一把冷汗,便迈开步子朝着梁山关下去。朱贵一路走得甚疾,王伦这般做是打算要晁盖的命,朱贵除了让晁盖逃走在今夜便逃走,实在想不出另外还有什么万全的法子。可是,朱贵这么一路走过来,也倏然发xiàn

,其实王伦在召集他们商议的时候,王伦早已经下了杀机。今晚的梁山明显加了巡逻守卫,所有的哨卡都是全副武装,山上想通的小路都是戒备森严,这些都王伦事先就安排好了的。

山上都是这般一级战备,那山下岂不是也早就埋伏了人马。朱贵想着实在是有些头痛,如果王伦正的是将一切都安排的周周道道,这梁山就真的是一张血盆虎口,晁盖等众就是想逃也逃不脱了,当初就不该上来,王伦心气狭隘,却没想到手段也会变得这般毒辣。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当初劝解他们,都不听,若不是那生辰纲,也只怕不会招来这般祸患。朱贵一面发愁一面迈步往前赶路,过了几个哨卡便来到了梁山的第一个关卡。

远远地,那守关的头目就陪着笑脸在火把的光照下迎着朱贵,等朱贵走的近了,笑着说道:“当家的这是往哪里去?”

朱贵道:“大当家的有些要紧的勾当,我下山有些差办。”

那头目笑着道:“大当家的说了,今夜所有头目都不准下山,您就给个方便,莫要与小弟为难。”

朱贵将手里的灯笼往脸上一照,本来就心急,当下被这头目拦着,哪里还有好口气,不禁有些变了脸色道:“你瞧清楚了,我是谁!”

那头目折腰,脸色愈发恭敬地道:“五当家的,就是小人瞎了眼,也不敢不认得您啊,可是,大当家的早先还特意吩咐过,非但是您,就是二三当家,一样不许放下山去。”说道这里,那头目怕就此惹着朱贵,便附在朱贵的耳边道:“小的猜测,大当家的还是防着那林冲,怕他做出什么歹事来。如果您真有什么差办,倒是不妨差一个小厮来,小的悄悄放了他下去,就算大当家的察觉,小的受罚也轻些。”

朱贵瞧着这头目说的恳切,心底里的火气也没原先那般暴烈,既然王伦都事先吩咐那一定是有所提防的,如若这般硬破关下去,反倒先惹王伦起疑,那时候还如何在搭救他们。朱贵一念转过便变了主意,当下脸色又缓和了大半,道:“那既然是大当家的主意,我也不为难你,只是,明日大宴宾客,我也是按着大当家的吩咐下山去酒店里取些要紧的作料,这事却也耽误不得,那……我就拍个小厮过来便是了。其余的就靠你了,若是有什么麻烦,我自与你周全。”

那头目听了双手抱拳应了,朱贵便快步反上山来。这一来一反不但耽搁了些时候,朱贵心里更是焦虑不安。放眼上寨上没有一个亲近的左右,如何能托个可靠小厮下山去通报晁盖。

朱贵想了一路寻思着各种隐喻的办法,等走到了山寨的煲膳房,看着一个正在灶火边上入柴的小孩,朱贵灵机一闪,才想出了一个法子来。

朱贵在煲膳房里寻了一圈,取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四杯水,之后从鸡舍里取了几根鸡尾巴上的羽毛用项链串起来,一样放在托盘里。接着朱贵招了那烧火的少年来,交代道:“这些东西都要小心翼翼、一件不少地送到山下的馆舍里,亲手交给一个姓晁之人的手里,这人是咱们山寨的贵客,只是,大当家的说他们身上有流年不利之气,这些东西可将他们的晦气扫去,免得连累了我们山寨,也真是因此才特意寻你这童男前去。只是,这事隐秘,除了大当家与你我之外,别无人知,你亦须保守,如若走漏半点风声,我便将你活活烹了。”

那少年听了被朱贵吓得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只是那脑袋像是鸡啄米似的点个不停。

朱贵瞧着,又问道:“你晓得我方才说,你要亲手交给谁了么?”

那少年听了,顿时一愣傻了眼,他方才只顾着点头害pà

,倒忘了是谁,他战战兢兢地微微摇头,很是战栗地等着朱贵骂他。

可是朱贵却笑笑,取了一副笔墨来,提笔道:“我就晓得你记不得,这样吧,我写给,你去了拿着去问便是了。”

那少年不知dào

朱贵心里的盘算是刻意如此,还真当是朱贵要给他个好法子,于是便兴然点头,露出一丝小心拘束的笑来。

朱贵假装四下里看了一番,道:“眼下没有纸张,只好写在……”朱贵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孩童,看着那露出的半截小腿,脸上一笑道:“只好写在这里了,于是提笔便在腿上写了一个‘兆’字。”

朱贵一笔写好,站起身来一看,这黑天洞地的,若不细看还真瞧不出什么,于是便放了心,随意地说道:“你晓得这是什么字么?”

那少年摇摇头,朱贵笑了,心想这山寨上连个书舍都没有,全是一些舞弄枪棒的粗野汉子,这小毛头怎么会识字,当下就更放心了。可是,朱贵想着这少年一直都是点头摇头的,并没有什么言语,心里不禁有些怀疑,多了一句嘴问道:“你叫什么?”

那少年将两只手往头上一放,扮作牛角的模样给朱贵看。

朱贵瞧着知dào

这娃的名字一定与牛有关,不是叫牛娃就是叫大牛铁牛之类的,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孩子是个哑巴!

朱贵顿觉天无绝人之路,方才的隐存的一些担心此刻也消去大半,当下吩咐了几句便将那托盘取了一个竹篮子放了,盖上竹盖,便小心翼翼地交到了那少年的手里,道:“今晚全山戒严,但你到了关卡,自然有人与你方便,你只管小心手里的东西大胆去便是了。”

那少年深深地点了头,便带着竹篮子下山去了。

朱贵远远地在暗处跟着那少年,直到远远地瞧着方才那守关的头目当真是悄悄从侧门放了那少年出去,这才稍微放心地回到煲膳房,一面张罗明日的宴席,一面心里暗暗担心希望晁盖能看得懂他别有用意的暗示。

【梁山水泊-山下客舍】众人刚刚为晁盖分析明确了那王伦不肯收留的真本性,吴用也心生了一道叫梁山窝里火并的计策。就在晁盖打算仔细询问一下策反的办法的时候,当当当,三声突兀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只听得外面守卫的门徒道:“大哥,有人求见。”

“请了进来!”晁盖扬声说道。

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房门被缓缓地推开,一个毛头少年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竹篮,而脚下走的很轻,显得极为小心的模样,一步一步如履薄冰。那小厮将竹篮放在了桌面上,然后在房间里用他那微微有些惊慌的眸子一一扫过众人的脸。

吴用一看是个毛孩子,和史进对望了一眼,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于是便上前一步,走到那小孩的面前,柔声道:“小兄弟,深夜至此,不知却为何事?”

那小孩看看那吴用,将自己的腿往前买了一步,指着小腿上的那个“兆”字。

众人瞧着这举止怪异的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样的莫名其妙,不知dào

这究竟是算怎么回事。

那小孩子被众人这般围住瞧得有些惊恐,吴用轻轻抚摸着他的头,蹲下身来,朝着他指向的地方一瞧,只见一个“兆”字写在小腿之上。吴用仔细有瞧了瞧小腿周边,除了这字别无其他记好,只是,这样一个“兆”字单单写在这里,却是什么意思?吴用深思起来。

史进也蹲下来一瞧,见只是一个“兆”字,他抬眼和吴用对望了一样,此时两人眼里都是一片莫名其妙,一样的疑惑重重。史进笑着柔和着声音问道:“小兄弟,你不言语,只是指着这个字却是什么意思?”

那少年不言语,只是又拿手指了指这个字。史进看了看,还是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于是便起身看着晁盖道:“晁大哥,你来看看,这是怎么的一个谜?”

晁盖听了便也蹲下身来,可就在这时候,那少年却像是找到了目标似的,不再直指他小腿上的字,而是一步跨回原位,将那篮子小心翼翼地拿起来,望着晁盖亲自交到晁盖的手里。

众人看着这少年的举动不似正常之人,很是古怪,阮小七不禁踏上一步,一把扯着那少年的衣襟,一把拎了起来,道:“装神弄鬼!说,谁让你来的?可是王伦那厮!”

那少年被阮小七凶神恶煞的面目吓得顿时脸色煞白,嘴角一抽一抽怕是马上就要哭出泪来似的。

史进笑笑赶紧将那少年从阮小七的手上接过来,轻轻放在地上。靠近阮小七笑着道:“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孩子罢了,何必这般唬弄他。”

第三百五十一章 闯虎穴火并梁山(肆)

阮小七撇撇嘴,最后远远地朝那少年做了一个带着浓厚杀气的恐怖鬼脸,吓得那孩子连连退了三步,阮小七瞧着不禁开怀大笑,也就此乖乖立在史进背后,没有在去恐xià

戏耍那孩子。

这时候,晁盖揭开了手里竹篮的盖子,众人都探头往里一瞧,只见里面放着四只杯子,杯中都是清澈透明的溶液,不是是水是酒,在此之外,更是有一件让众人瞧着摸不着头脑的物件,是一串羽毛窜起来的项链。

“这是……什么个意思?”晁盖也看的莫名其妙起来。

史进将袖子一甩严严实实地裹了自己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拿起其中一只杯子来里里外外仔细地打量起来,可是,不论从哪里检查也没有看出这杯子上有任何江湖上那些旁门左道的痕迹。史进放大胆子拿手接了,果然也没有什么中毒的迹象,等史进再进一步靠近一点嗅了嗅之后,从怀里取了一小块碎银子往里面一放,得出了一个结论来,道:“只是杯简简单单的水。”

“水?”众人轮流着接过手来瞧了一瞧,那银子没有半点毒素的变化,无色无味,当真是水无疑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千里迢迢的就是为了送杯水来与咱喝么?”阮小五拿在手里不禁嘲弄道:“那厮也太小气了些吧,四杯清水!”

吴用看着这四杯水,心里若有所思。

史进又将那一串羽毛项链拿了起来,道:“你若是说他小气,那这项链岂不是证明他吝啬?”

“那是,咱们送他一箱宝贝,他就回送一条这羽毛弄的项链,也太瞧不起咱兄弟了吧,还真以为爷爷这般好打发。”阮晓五接了话说道。

“欺人太甚!”阮小二听到这里便有些怒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们何必这般恶心人!惹恼了爷爷,明日就砍他两只耳朵下来串个项链耍!”

此刻畏畏缩缩站在门口的那少年听着不禁心惊胆战,特比是瞧着阮小二那杀人般的气势,双腿都不由地抖了起来。

这时候,晁盖走到了那少年的面前,尽量显得自己和蔼,道:“小兄弟,你是来找我的吧,你不必怕,在场之人都不会伤害你的,你好生告sù

我……”

晁盖还没有说完,史进便上前来道:“大哥不必费心与他说了,你说什么,他都是不会告sù

你的。”

晁盖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史进,只见史进从怀里取了一锭银子含着笑意交到了那少年的手里,亲拍他的肩头道:“多谢传信,今夜有劳了,小兄弟先请回吧。”

那少年将银子接到手里,受宠若惊地朝着史进和晁盖磕了个头便推开房门一溜烟地跑了。

门再一次被外面守卫的弟兄关上之后,屋里的兄弟们就七嘴八舌地将全部注意力都落在了这篮子里的奇怪物件来。

“大家不必乱猜了,王伦那家伙没有心思来戏耍咱们,他是想要咱们的命。”史进一言出口,顿时屋里鸦雀无声,都看着史进,等他再说下去。

这时候,吴用捏着胡须笑着走到众人面前,接过话头来道:“看来,史进兄弟也瞧出了这其中的暗喻。”

“我想,这必然是那朱贵派来的人,我们还需有些提防才好。”史进道。

“这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怎么一回事?”一直没有开口的公孙胜这时候也终于憋不住了。

吴用接过话头来,指着那四杯水道:“这四杯水,暗指是‘泗水’,这起初我也揣测不出什么,可是那一串羽毛项链带在身上是什么,不正是‘项羽’么,再返回来看那泗水,不正是指那‘泗水亭长’刘邦么?这项羽加刘邦,什么意思?”

“鸿门宴,凶多吉少。”史进这时候接过了话头来,说道:“所以,朱贵给我们指了一条路。”

“什么路?”晁盖追问道。

“都在那少年的腿上,‘兆’字与‘晁’字之间,之差一个‘日’,这不就是将‘晁’的脑袋砍去,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么。”史进说道这里,众人豁然开朗,史进又说道:“而这‘兆’字偏偏写在少年的小腿上,少年走起路来,那岂不是在‘兆’下加了一个走之,这就是朱贵要告sù

我们的路——逃!”

众人听到这里,豁然明了,晓得了这一篮子的稀奇古怪,原来都是暗喻深厚来救大家性命的。

“明日鸿门宴,今夜须得逃。”吴用看着大家说道。

“只有逃这一条路了么?”晁盖被吴用说得有些不知所措,连忙问道:“要是我们现在逃出梁山,那岂不是成了第二个‘杨志’,别说官府会纠集大军围剿,就是江湖上也无不想趁火打劫的人啊。这连夜逃出梁山去,我们又该往何处去栖身?”

吴用微微地摇摇头道:“逃有逃的办法。”

“留也有留的法子。”史进这时候,也一面踱步一面道。

众人将目光随着晁盖一般都落在了史进的身上,晁盖问道:“史进兄弟,怎么得个留法?”

史进笑笑,走过吴用的身边,拍着吴用的肩头,看着晁盖道:“晁大哥,办法吴学究已经说了——火并梁山!”

“现在杀上山去?”阮氏三雄齐声道。

吴用摇摇头,道:“大哥既然决心不走,要定了这块地盘,那我们明日去赴宴便是了,别的咱不多说,还按咱们先前说定的来,只是,明日再要上山,那可不必今日这般容易,只怕是踩着刀刃走,不甚容易。”

阮氏三雄道:“上刀山,下火海,有史大哥和咱几个在,还有哪里去不得的地方!”

“明日去时,斗狠还是其次,最要紧的还是策反和时机。策反不成,时机不到,斗狠只会送命;策反不成,时机到了,斗狠还是内耗;只有策反成了,时机到了,再去斗狠,那才行。”史进说罢,与吴用对望了一眼,相互默然一笑。

“怎地策反?”

“小生自有法子,今夜不会有事,众兄弟不若早早睡了,养好精神,明日赴宴。”吴用说罢,做了礼,和众人都一同散了。

当夜七人安歇了。

次日天明,只见一个晁家的门徒报道:“梁山一个叫林冲的头领相访!”

众人听了都将早茶放了下来,纷纷站起身来。

吴用对晁盖等众人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人来相探了。”

晁盖问道:“先生如何料道?”

吴用简单地说道:“昨夜朱贵需yào

耍那般复杂的手法才能报信,可见这山寨之上已经是风云变幻,我们安睡一夜,只怕王伦已经忙了一宿。王伦将林冲看做外人,不一定会让其参与其中,但是今日起来林冲自己却不一定瞧见出这山寨森严的变化,故而必定会先下来相告。”

晁盖听了赶紧和其余七个人慌忙出来迎接,在客舍外邀请了林冲入到客馆里面。

吴用向前称谢道:“四当家亲自来访,我等实在是受宠若惊。”

林冲道:“莫要客气,小可昨日便想拜会,只是时辰已晚,怕失恭敬,今日前来,望乞恕罪。”

晁盖道:“我等虽是不才,却非草木,头领错爱之心,我等心中晓得。久闻教头大名,不想今日却在这里相会,实在是毕生之幸。”

晁盖再三谦让林冲上坐,林冲哪里肯受,直推晁盖上首坐了,林冲这才在下首坐定。史进吴用等七人也一带坐下。

林冲直接切话入题道:“小可之前在东京时,便听闻华阴县里出了一位了不得的英雄汉子,今日起来,遇上朱贵,才得知,史进此刻也在这里。今日若能见得见尊颜,也算是遂了平生之愿,故而特地前来拜见。”

史进一听,赶紧起身称谢道:“林教头言重了,在下区区一乡野山夫,深感厚意,诚惶诚恐。”

林冲闻言赶紧起身对拜,两人相互让了再坐回座上,林冲才打量起史进来,只是觉得这汉子英气逼人,端得不是寻常之人。

林冲看着史进问道:“史大哥既然来了,何不以真面目相见,缘何昨日推脱是王公子?”

史进一样诚恳地看着林冲的眼眸,说道:“说起来,你我渊源不浅,我的师傅,想必兄弟你最熟悉不过了——正是王进,我多次听得师父提起过你。我等此番上山,也是迫不得已,想在这里避避风头再往华阴县去,只是,害pà

王伦不肯收留,故而隐姓埋名。”

林冲听得吃了一惊,连忙道:“原来史大哥竟是王将军的徒弟,怪不得如此了得。小可当年正是王将军的副将,这一杆钢枪,也多是受王将军的点拨。自从,他与高俅不和,连夜遁去,我便再没他的消息,日思夜想,却无缘再见,不知现在王将军可好?”

史进叹了一息道:“我师父他不愿涉足江湖,听他的盘算是投奔延安老重经略相公处去了。相隔数月,我做出这些事来,也难以见他一面。”史进说道这里,叹了一息,将话头一转道:“在下,旧日久闻头领在东京,十分豪杰,不知缘何也与高俅不睦,以致被陷害至此?后来我又听闻兄弟在沧州亦被火烧了大军草料场,向后不知是被谁荐上山?”

林冲长长叹了一口气道:“一说起高俅这贼来,我就气血奔腾!恨不得生生将那厮扯做两半!可惜却报不得此不共戴天之仇,还遭受一路陷害,不得已才来此容身,而这也多亏柴大官人抬举。”

吴用听到这里,晓得史进这话头是要开始策反林冲了,于是便接了口说道:“柴大官人,莫非是江湖上称为小旋风柴进的么?”

林冲道:“正是此人。”

第三百五十一章 闯虎穴火并梁山(伍)

晁盖道:“小可多闻人说柴大官人仗义疏财,接纳四方豪杰,说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若是能会他一面那该多好!”

吴用逮着机会便对林冲道:“据说这柴大官人,那是名闻寰海,声播天下之人,教头定然是武艺超群,不然他又如何肯亲自推荐教头上梁山来。不是我等胡说:这梁山的头把交椅,理合让教头您来做。此乃天下公论,也不负柴大官人一番苦心。”

林冲闻言道:“承蒙先生高谈。只因小可犯下大罪,投奔柴大官人,并非是他不留林冲,只是林冲实在害pà

连累了他,走投无路就自愿上山了。位次低微倒无足轻重,只是那王伦心术不正,表里不一,实在不是一路人!”

吴用火上浇油故yì

说反话道:“王头领待人接物,一团和气,为何教头说他心术不正,表里不一?”

林冲道:“现在山寨幸得众多豪杰到此相扶相助,似锦上添花,如旱苗得雨。本来是件可喜可贺好事,可是,王伦此人却有颗嫉妒贤能之心,唯恐众豪杰势力相压,夺了他的位子,搬了他的脑袋。昨天席上因见那位好汉所说众位杀死官兵一事,王伦那厮便有些不自然了,那态度就是一副不肯相留的模样,所有这才请众豪杰来关下安歇。”林冲说道这里,又道:“我今日一觉醒了,觉得山寨里头戒备森严了许多,平日里闲散的几个当家都没了踪影,我看不会有什么好事,只是,听闻朱贵说史进大哥在这里,便快步下来,却不想,在下山的一处关卡被拦了下来,那守关的头目说王伦不准任何人下山去,真不知王伦那厮又耍什么把戏,我便索性破关下来了,只是,你们诸位却要千万小心,有用的着处,我林冲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史进听到这,心里暗暗寻思,林冲早晨见到朱贵,照他这般说看来还不知dào

王伦要摆鸿门宴的事,朱贵不说,想必是这林冲定然对王伦积够了怨气,朱贵怕说了,让林冲一触即发惹出什么乱子来。于是史进当下以退为进地接了话头过来道:“既然王头领不愿收留,又处处想着法子提防暗算,我等休要待他发作,趁早逃出梁山去便是了,免得等王伦见财动心来咱们来开刀,那时候,想走就走不脱了。”

吴用看着史进,也很是配合地皱着眉头,道:“史大哥说的对,这梁山深似虎穴,我们区区不到百人,哪里是那王伦的对手,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逃出这里再做打算。”

晁盖知dào

两人是在做戏,于是便和阮氏三雄等人一起配合起来,众人都慌忙站起身来,都一副随时要动身逃亡的模样。晁盖朝着林冲抱拳道:“林教头,相见恨晚,只可惜却是在这水深火热的要命关头,我等兄弟不能举杯痛饮,等来日我们再叙旧情!此地不宜久留,我等失礼先去了,来日方才,自有重逢日。林教头,保重!”

林冲瞧着这伙人说走就真走,当下一时有些傻眼,也有些惊愕,连忙也站起身来,稳住晁盖众人道:“众豪杰莫要萌生退却之心,即来则安,有林冲在这里,自有分晓。今日我寸步不离随你们上去,看他如何相待。若这厮语言有情有理,不似昨日,那一切便都好商量;倘若这厮今朝怀有半点歹心,敢动诸位一根汗毛,我林冲定然三刀六洞索了他命!”

晁盖道:“头领如此错爱,我弟兄几个皆感厚恩。”

史进道:“头领为我等弟兄却与王伦刀兵相见,这叫我等如何心安。若是王伦可容我哥几个,那边留下,若是不可容人时,我们几人即刻告退便是,只是到时还需有劳兄弟给个方便,护送我等全身而退,拜托了。”

林冲道:“史大哥,古人有言:‘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我等皆是同道中人,既然聚义在此,哪里还有眼睁睁地看诸位兄弟身处水火的道理!众豪杰且请宽心,一切都包在林冲身上,王伦那厮要动诸位,先跨过我林冲的尸体再说。”就此,林冲起身别了众人,说道:“山寨一夜之间兵将皆有变动,我先上去安排些人手,以防不时之需,少间相会。”

众人相送出来,林冲自上山去了。

林冲前脚刚走没多久,王伦便派了人来。只见一个小喽罗到了客舍来相请,说道:“今日山寨里头领相请众好汉去聚义厅上筵会。”

晁盖应了道:“相烦小兄弟,回谢你家头领,我等少间便到。”

小喽罗领了回复,就此快步上山回寨去了。

等王伦派下来的人去的远了,晁盖才回到客舍屋里来问吴用道:“先生,一会儿我们去了,又该当如何行事?”

吴学究和史进对笑了一笑,轻松说道:“兄长放心便是,此番赴宴一切皆有分晓。今日,林教头必然有火并王伦之意,诸位兄弟只需身边各自藏了短刀暗器,只看小生把手捻须为号,兄长便可协力,林冲、朱贵都是自己人,而那杜迁、宋万也是两个没有己见的人,我们只需抢上来一刀杀了王伦,登高一呼,其余的喽啰无有不降。”

晁盖等众人应了,自己下去选了锋利短刀各自插入靴子绑腿之中,等穿着完备之后,便动身前来赴席。

这时候辰牌刚过,只见宋万亲自骑马,又来相请,身后跟了一班小喽罗分别抬了八乘山轿。

史进等八人都上轿子,一迳投南山聚义厅里来,直到厅前下了轿。

王伦,杜迁,林冲,朱贵,都大步出了聚义厅来相接。史进隔着十几大步的距离远远地瞧着,只见王伦每走一步,衣衫并不若前些时候那般飘飘然,这衣衫里面定然是穿了内甲,将衣服里面都撑住了,而杜迁随身的刀鞘都在衣摆忽闪的刹那让史进瞧在了眼里。史进微微斜着身子靠近吴用的耳边笑着悄声戏说道:“你瞧,来者不善呐!”

吴用知dào

史进一定也眼尖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于是便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别忘了,你才是来者。”

史进笑而不语。王伦等人也走到了近前来邀请着晁盖众人到了那聚义厅上,分宾主坐定。

王伦与四个头领杜迁,宋万,林冲,朱贵,一一坐在左边主位上,晁盖与七个好汉:吴用,公孙胜,史进,时迁,三阮,分别坐在右边客席;梁山头目各自按着安排坐了周围的八席。

吴用身坐其中但是他刚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布局,这当真是比鸿门宴还要凶险十倍,这不是别的,这些宴席摆放之法隐约之间有八门金锁阵的影子,只是,吴用现在身不由己已经随同大家坐在人家的阵法里来,难以遍观全局,一时揣摸不出这里面的将会是怎样来运转,但是,这重重的杀机却是毫无遮拦的,不管宴席之间是怎样的热闹尽兴,可终究是让人不禁有些寒颤。

酒至数巡,食供两次,晁盖和王伦把杯言欢,但是晁盖每每打算将话头往聚义一事上提,王伦便用闲话支吾开去。

吴用偷偷拿眼看向林冲,只见林冲侧坐在椅上一双虎眼直勾勾地瞅在王伦身上。而却王伦一面向晁盖众人劝酒,一面以怪异略带惊愕的眼神瞧着众人的反应。

而与此同时,史进也主意到了王伦脸色的变化,只是此外,史进那双灵动的耳朵却在左右鼓乐之中,听出了别的东西。在这宴席之间,鼓乐的调子喜气洋洋,可是,在这屏风之后的所有乐师演奏出了过多的颤音,这虽然是声乐中极为普遍的音符修饰,可是,此处的却不完全相似。史进怎么听着都像是因为内心害pà

而瑟瑟忐忑,从而在无形中影响了乐感所致。这些山寨上的乐师究竟在害pà

什么,只怕这屏风后面将会是另一番惊人的风景吧。

此刻的王伦越往下喝,越觉得这个氛围有些压抑的喘不上气来,他偷偷看了一眼林冲,这汉子从宴席开始,那双眸子就直勾勾地盯着王伦,像是一把匕首似的在王伦脸色深深刻下了印记,让王伦浑身上下很是不爽。而王伦一面应付着晁盖众位,也一面揣测这林冲今儿个这是唱的哪一出。就在这和酒一杯一杯地喝下,菜也吃过五味,可是,越往后面,王伦这心里就越是发急。

他昨夜已经叮嘱过朱贵,要他在那些奇数上的菜肴里头都下了药。王伦是一点都没有夹那些奇数盘上的菜,而他也眼睁睁地瞧着晁盖等人尽皆尝了,可是,都这个时候了,却没有瞧见一个倒下去。莫非是朱贵搞错了还是忘了下药了。王伦这心里在几件事的搅合之下,愈发难耐不安,可是脸面上却还得撑住而来场子,一副笑嘻嘻相陪的模样。

而王伦这一切的表情都一一不差地落在了史进的眼睛里。

第三百五十二章 闯虎穴火并梁山(陆)

史进瞧着王伦三番五次在说笑之余都偷眼来瞧晁盖众人的脸面,之后都会含着怨憎的眼色瞥上朱贵一次。

这一次两次,史进还没有觉察出什么猫腻,可是,酒菜吃到现在,潜心留意的史进就渐渐地发xiàn

了王伦夹菜的规律,而他也发xiàn

,但凡晁盖等众夹起奇数位所放的菜肴,王伦的脸上都会有些细微幸喜的变化,也必然会眼睁睁地看着吃下去。而史进也发觉在这宴席之上,除了林冲之外,并非只有王伦一个心急,宋万、杜迁也渐渐地表现出来耐不住性子的迹象,一样频频偷眼看朱贵。而朱贵却微微低着头,对他们的瞥视,皆都假装没有瞧见。史进看着看着,心里徒然明白了。

而这时候,晁盖见王伦三番将话头引开,于是逮着机会索性干脆直接切入了主题,说道:“在下久闻大山招贤纳士,而我等如今又走投无路,相烦大当家的收留。避避风头,住个一月半季再寻落脚他处。若是,大当家的有苦衷无法相留,我等众人还是早些自行告退,若是官府闻声埋伏在外,我等只怕想走也走不脱了,还望大当家的垂怜。”

王伦瞧晁盖将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于是便说道:“晁天王见外了,非是敝山不纳众位豪杰,只是因为山寨粮少房稀,只恐日后耽误了众位的似锦前程,小寺难留大神,因此不敢相留。”

晁盖闻言,朝吴用看了一眼,见吴用一脸木然的表情,便又转过脸来叹了一声,道:“多谢大当家这两日盛情款待,实在是打扰了,我等这就下山去。”

“晁天王慢来。”王伦急忙稳住晁盖道:“山寨虽然粮少,但是,留诸位住个半月,我王伦紧紧腰带也过得下。诸位前来投奔我,哪里有拒绝的道理。”

晁盖一听王伦柳暗花明的言语,心里甚喜。

而此时坐在圆桌的下首的史进却突然将手一捂肚子,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面前的圆盘迟暮起来,一脸疼痛难忍的模样。坐在史进左右的阮小七和时迁瞧着史进突然的变化都吃了一惊,他们分别转过身来看史进,却不想自己桌下的脚却被史进轻轻踩了三下。时迁一个明白过来,赶紧也一抱肚子嘴角微微抽搐起来,接着阮小五也知dào

这是在做戏,当下也按着小腹,眉头紧锁,一脸的痛苦。

阮小七和、公孙胜、吴用瞧见,起初那一刻还不明白这是如何,只因为这三人做戏做的实在太真,而这不在事先计划之内,实在让他们都有些措手不及。可是,在眨眼之间,当他们的脚面被相邻的兄弟轻踩了之后,他们心思一动立kè

也半张着嘴,吃痛起来,那模样就像是一把把刀子搅进了众人的小腹一般。晁盖和阮小二瞧着心里一样大惊,近身去问状况时,却被兄弟亲亲踩了脚面,他们就此也知dào

这是在做戏,于是,两人便装出一副心急欲焚的模样,愈发关切起“中毒”的兄弟们来。

在这一瞬间,众人连锁反应似的都趴在桌面上气息越来越弱,一时间这聚义厅里的气氛骤然变了另一番味道。

王伦瞧着,一脸的欣喜怎么都遮拦不住,他俯下身来,假装很是关心地拍着晁盖的肩头问道:“晁天王,莫怕……莫怕我这就喊山寨的大夫来。”说着便站起来,一面朝后面退,一面喊:“来人!快传大夫!快传大夫!”

林冲一瞧众人的反应,赶紧起身,跃到史进的身后,他生恐史进也有个三长两短,赶忙将手搭在史进脖颈处的脉搏上,一面问道:“王公子,你怎么样!”

史进将七窍闭气,心率由此徒然狂增,林冲只当他是疼的说不出话来,而林冲手触之处,史进脖颈处的脉搏却急剧跳动,一副急性中毒的模样。林冲心里徒然明了,看着王伦离席呼喊传大夫,而王伦手里却依然不忘将自己的酒杯带走的这些种种可疑形迹。当下,林冲就全明白了。怪不得今日他调动不得手下的半个人,原来都是王伦早有安排。

林冲不等王伦走远,一个起落便敢上了前来,一个箭步便踏在了王伦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劈胸一把将王伦的衣衫扯住大喝道:“你这笑里藏刀言、清行浊之人!我今日放你不过!”

王伦瞧见,心里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料到林冲会横插一脚,当下怒目而视喝道:“看你这畜生!又不曾醉了,倒用这般言语伤我,你不瞧着人命关天,却来耍混!”骂道这里,王伦突然灵机一动,添了句话骂道:“原来,是你在酒肉中做的手脚!当真造反!来人啊——!”说着王伦就要将那酒杯往地上摔,可是,王伦还没出手,就被林冲眼疾手快一把将王伦那只抓酒杯的手像是把钢钳似的都牢牢锁在了手心里,王伦挣扎不得,叫喊起来。

就在王伦与林冲那边叫喊起来的时候,晁盖假装看吴用的情况,却瞧见吴用在装痛之余,将手捏住了自己的须髯。

这是暗号,晁盖和阮小二心里皆都知晓。

“我做的手脚?!狗血喷人!你前番,我上山来时,也推道粮少房稀!今日晁兄与众豪杰到了山寨,你又这般推脱,究竟是何道理?”林冲见王伦诬陷自己,顿时在山寨所受的憋屈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顿时爆fā

出来,朝着王伦骂道:“量你是个落魄穷儒,胸中又没文墨,怎做得山寨之主!”

眼瞧着这事越闹越大,宋万和杜迁赶紧起身,想要来帮王伦,却不想,晁盖和阮小二这时候却后发先至,分别将宋万和杜迁拦下道:“不要火并!不要火并!我们下山便是!”

杜迁宋万两人有口难言,被晁盖和阮小二两人死死拦在这边,脱不开身,而王伦却又被当年十八万禁军教头的林冲抓在手里,这等场面,将那些坐在周围的头目都瞧得傻了眼,一个个都放下了杯筷,将手摸在了桌下的刀柄上,可是,当初相约是掷杯碎地为好,当下,这一圈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动不动手谁也拿不了主意。

林冲此刻冲着王伦,怒骂道:“你就是一个村野穷儒,亏了杜迁先在这里安身!柴大官人资助你上山,供给所需。他举荐我来,你不知恩图报,还生出百般刁难!今日众豪杰特来相聚,你非但不肯相留,还见财起异,调兵布阵,来索人家性命!这梁山伯就算是你的,也不兴你这般妄为!你这嫉贤妒能的贼,不杀了,要你何用!你也无大量大才,也做不得山寨之主!”

杜迁,宋万,听到这里心里一惊,本待要上前来劝,可是,哪里是晁盖、阮小二的对手,两人都被紧紧拦在那里动惮不得。

王伦一瞧林冲这般凶恶的面部,一时间被他的杀气所骸,呼喊着便想挣扎要走,可是现在却真zhèng

晓得这十八万禁军教头是何等厉害的人物,他在林冲手里就像是三岁小童一般,挣脱不得。

王伦见头势不好,惊呼喊叫道:“救我!救我!我的心腹都在哪里?”

周围八桌的头目听了,当下便唰唰唰地将刀从桌底抽出来,只待齐声一呼而上。

史进等人瞧在眼里,这场面都已经到了这般田地,王伦自己暴露了自己的卑劣手段,那他们也就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了。

就在那些头目挥刀朝着林冲的方向杀过去的时候,突然趴在桌上的那几个人头突然重生了一般,极其敏锐地跳将起来,而手里却也多了一把寒气逼人的匕首。史进身手极快,还不等临近自己的那桌头目冲过来,便已经一个起落迎面上来,一刀将前面的一个头目旋倒,随即便是一脚将那圆桌桌面踢翻起来。上面的杯盘菜肴顺着史进那一脚的势头尽数打在了那些在桌面后面的头目身上。还不等他们摸一把脸上的菜汤汁水,史进便已经将那圆桌面持在手里,劈头盖脸地横摔过来,将这一桌头目都打的头迸脑裂。史进前手使过,后手不停,在旋身之时已经一步欺到了另一桌的边上,那些头目奔着史进杀过来,却被史进单手持刀刷刷几下便一连抹了三个人的脖子,就此,一时惊骇众人,临近两边的头目皆都持着刀柄诺诺不敢上前。

此刻,阮小五与阮小七也与就近的两桌头目厮杀起来,而公孙胜也握着匕首紧跟上去厮杀起来,吴用此刻从腰间抽出一根锁链鞭来,唰唰几声,将周围杀上来的头目一概打的劈头盖脸。而在林冲那边的两桌的头目无人遮挡,此刻已经跃过圆桌直奔林冲去了。

史进瞧在眼里,眸子突然锁紧,双臂用力,将那持在手里的巨大圆桌像是丢飞盘一般,抡足了劲力朝着那边甩了过去,在呼地一声风响之后,便将那边刚刚冲上的来的小厮打倒一片。而林冲一面抓着王伦,一面抬脚点翻身侧的两个头目,紧接着便顺势从靴子里抽出短刀来,下手极狠地将围上来的头目都杀死在当地。

第三百五十二章 闯虎穴火并梁山(柒)

就在这混乱之时,那些藏身在屏风后面手持鬼头刀的头目们也终于拿定主意冲杀了出来。

这伙手持鬼头刀的头领显然比那些手持短刃的头目的意气要锐利的多,两边一上上来就齐齐挥起闪亮的鬼头刀分开几人朝着各自的目标围杀上去。史进瞧在眼里,一脚将一把圆凳踢起来,嗖地一声迅疾地飞过半个小半个厅堂,砸在一个正要在吴用背后偷袭的头领身上,只听咔嚓地一声那头领的胸腔的骨骼和那把圆凳齐齐都碎作数段。

而此刻吴用也察觉到了危险的所在,连忙将那抡动锁链鞭打出一招“神龙摆尾”,这锁链鞭唰啦一声响过之处,尽数抽在那些头领的小腿上,刺刺拉拉腿骨尽数就此折断,顿时间便扫倒了后面杀过来的三个。可是,左右的头领甚多刚杀完这三个后面的又抢攻上来。

公孙胜右手持着匕首,左手并起中食二指,口里念念有词,朝着那些近身的头领身上一点,那人便像是风沙眯眼了一般,双眼顿时抹黑,瞧不到半点光亮,更不知身前身后的所在,而这个时候,公孙胜早就欺身上来,躲过那头领发狂的鬼头刀,闪至身侧,匕首一抹便可做掉一个。只是,这般杀下去,终究是慢了几拍,远远不及那些攻杀上来头目的速度,不出片刻,便有些杀的手忙脚乱。这时候,阮小五与阮小七手里持着夺来的鬼头刀像是两阵旋风一般在公孙胜的身边回旋杀戮起来,这两柄鬼头刀像是长了眼一般,尽是朝着头目的脖颈和心窝的方向去,这刀锋过处皆是一片血肉模糊。

而此刻的时迁也凭借着高超的步法轻松游走在这混乱不堪的厮杀之中,抬手投足之间,逮着那些头目的破绽便偷袭上去,手起刀落便是致命一击。晁盖此刻也动作不慢,夺了两把鬼头刀在手,左右开弓在晁盖的身边像是形成了千刀万刃的刀影之墙,非但防守的密不透风,没有一个人近的身来,而且还极具杀气,但凡靠近上前的人都统统死在了乱刀之下,当真是攻防两用,天下无双。

史进瞧着那些头目和头领都冲着林冲去了,将林冲围杀的腾不出手来送王伦上路,正打算冲上来助他一臂之力。林冲也瞧出了这伙头领都来围杀他的势头,心想这般下去,定然是会有闪失,倒不若先将王伦杀了索性也腾得出手来再好好对付这些鸟厮。林冲一念定夺,便右手打开大合地朝着身侧晃了两刀,就在将那些头目唬地一时往后闪退的时候,林冲顺势回刀,嗖地一声朝着王伦的心窝里戳过去。

围杀林冲的头领一瞧各个皆是大惊齐呼一声大哥,便抢攻上来要报仇。可是,林冲这一刀虽然刺在了王伦的心窝上,可是,刀尖入了几毫就顿在那里,怎么都再也插不进半分去,林冲瞧着有些不可思议地一愣,而这时候那些死命冲杀上来的头目也挥着乱刀杀到了周身左右。王伦惊恐的脸上顿时露出一种瘆人的奸笑,在林冲无暇顾及自己的这片刻,他逮着这一线生机拼了老命地将身子往外挣扎,只听嗤啦一声,王伦胸前的衣裳顺着林冲那尖刀方才刺破的一处扯落了一片,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加厚软甲来。而当下,王伦也就此逃出了林冲的掌控,借着众多头领乱刀围杀的势头,拔腿便逃出了厮杀的圈子,拼命地往聚义厅后面逃去。

晁盖此刻瞧见了王伦逃脱,心里暗暗叫苦,可是,杜迁宋万这一左一右夹击晁盖,晁盖不愿伤及他们,一时却也腾不出手来去追王伦。而此刻的史进已经一路浴血杀,几个起落之间便杀到了林冲附近来。一个头领瞧见有一个汉子杀了上来,心里估摸着与那十八万禁军教头相比,这人一定没什么那般大的本事,也不会杀的太费事。于是,打算逮着这个便宜就挥刀悄声杀了上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刚刚一步奔到史进的身后,史进那灵动的双耳已经将他的形迹探听了个明白,哪一步踩在哪里,每一脚落地的轻重,判别了这人重心落处的所在。那头领当头挥起来便是一刀,史进斜身一闪,接着便抬腿就是一脚,将那头领撑重的小腿咔嚓踹断,而史进并未就此收腿,而是顺势就此一步踏上,双手入白刃,一掌打在那头目的前胸上,另一手便顺势将那鬼头刀夺下。

林冲在几十人乱刀围杀之下,持着一把短刀杀的很是辛苦,眼睁睁地看着王伦就此逃了,可是却腾不出身来,就在这心火燎人之时,突然从后侧方一团白影横扫过来,那白影所过之处,那些头领一个个都被杀的血肉模糊,四肢触及四肢断,胸腹触及肝肠出,当真是脑浆与白骨齐飞,鲜血与内脏一色。顿时间就杀出了一个缺口与林冲汇在一处。林冲厮杀之间偷眼一瞧,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老上司的爱徒史进。林冲当下瞧着大快人心,也被史进的这股摄人的杀气所感染,顿时有了说不出的快意和力qì

。林冲有史进帮把手,便有的喘息之机,从地上踢了一把鬼头刀换在手里,与史进合力朝着王伦所逃的方向一同杀去。

这两人都是万夫不当之勇,当下有了兵刃在手合力杀去,真叫个势如破竹,那场面犹如击长风破万里Lang!岂是一个爽字了得!

就在两人杀出一条血路来,冲到聚义厅的后方,出到外面的时候。只听得王伦站在远处的一个高台上将刀奋力朝天一指大喊一声“诛杀逆贼!”,话音落处,顿时一片“杀啊——!”的咆哮,犹如潮水般的小喽啰们各持兵刃在各队头领的率领下朝着史进和林冲杀了过来。

两人对望一眼,那眼神里面一样都是闪动着轻蔑的笑意,两人一左一右,各持一刀,各挡一面,就此并步飞奔迎了上前,两人将刀抖开,各自显出两朵多花来,密密麻麻的倒影罩在了两人的周身,如骑虎下山一般杀进了这刀光剑影的人海之中。

王伦本来欲退,可是,他刚往后撤了两步,便渐渐收住了脚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此刻在他心里,他多了六分胜算,同时他又想到自己作为一寨之主,这般畏畏缩缩实在不是当家做主的模样。王伦想到了自己长治久安的威严,于是,便站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大声地指点着喽啰们作战。

史进看着喽啰们像是群狼一般扑杀过来,当下挥着鬼头刀一个旋身翻飞便朝着那些喽啰们杀了过去,几个起落便杀出一个大缺口来。那些喽啰远不是史进和林冲的对手,在这两个悍将眼里,砍掉这些喽啰的脑袋就像是砍瓜一样简单,大开大合的猛招过了七八手,两人便合力杀出十多步。所过之处皆是一片血肉狼藉,血水横飞,尸伏满地。

王伦瞧在眼里,看着很是震撼,他一直瞧不起这山里舞刀弄枪的汉子,他一直觉得神机妙算才是玩死人不偿命的真本事,可是,现在他才知dào

所谓的本事,并不是脑袋,而最基础的还是要靠这拳脚,没有这拳脚本事来保住脑袋,那一切就都休了,就像现在的王伦,心里急不可耐,眼看着那两个人所向披靡地杀了过来,手下却没有一个头领能够挡上一挡,就连过上两招的人才都没有,这是王伦第一次知dào

人才的宝贵。

当下王伦一抹额上黄豆大的汗滴,大喊道:“盾牌手!盾牌手在哪里!”

王伦的话音刚刚落了,便有几队人马气势磅礴地呐喊一声从后面密集的人群挤了进去,一直冲到了圈子里面来,一个个都手持着门扇似的铁盾牌将从两面包抄,将史进和林冲要围起来,而这时候,王伦又在哪里叫喊起来:“上长枪!”哗啦啦地铠甲之声下,长枪手们也聚合起来,挤着那些手持朴刀的喽啰们的缝隙,也杀了进去。

史进听了王伦的叫喊,心里顿时便晓得这王伦要耍什么把戏,当下一刀砍刀一边的喽啰之后,还不等那些盾牌兵何为上来,便大喝一声道:“林教头,这边杀!”

林冲躲过两柄朴刀的劈砍,听了史进的话,口中应了,但是,林冲杀的起兴,正是恋战的时候,他身子让过那两柄朴刀,横跨一步,便是一刀,将那两人的两截大臂齐齐砍下,接着身子在原地一旋便又抹了他们脖子。等林冲这一招使罢这才冲着史进一个起落跟了过去,可是,在战场上机会转眼即逝,史进林冲没有抓住机会,那盾牌兵在这眨眼之间便合拢起来,像是一个高大的铁圈一般将两人犹如困兽一般扎在了里面。

史进抡足了力qì

朝着那铁盾上砍去,出了咣的一声,刀刃顿了一段之外,并没有砍出什么缺口来,林冲瞧着大喝道:“砍不透的,小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闯虎穴火并梁山(伍)

“娘的,匪徒的盾比官家的都好使!”史进骂了一句,眼眸转动之处,顿时赶紧道:“小心!”

七八条长枪犹如长蛇一般无声无息之间便朝着林冲杀了过去,林冲闪身躲过三条,一刀又架住两条,可是,还有两三条却直奔林冲的后背刺落过来。史进眼尖之极,赶紧侧踏一步,举起手里的钝刀来,奋力一砍,将那三条枪的枪头剁了下来。而这便的长枪刚刚敌住,那边的长枪也跟着刺了过来,史进一招使罢,回挡不及,只得将身子犹如鱼入江河一般灵巧地扭动起来。可是,透过那些铁盾间隙刺杀进来的长枪越来越多,多的让林冲都有些自顾不暇,而史进在补救之时却也没捞到半点好处,杀到险处,十几条枪混合着脚下的挠钩一同杀进来,让史进七手八脚之间,周身都被那些锋利的兵刃刺的衣衫褴褛。

王伦看着自己困住了这两人心里得yì

地看着他们怎么个死法的时候,从聚义厅后面这时又杀出三个汉子来,各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手里持着染满鲜血的刀刃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呈三角箭阵朝着林冲和史进的方向杀了过去,这三人招式不多,但是杀伤力却极大,这一路杀过来犹如猛虎下山,犹如蛟龙翻江,这一路上杀的众人鬼哭狼嚎,惨不忍睹。而在这三人开道之后,紧紧跟着又杀出三个人来,一个手里轮着一把鬼头刀所过之处犹如瓢泼大血,一人手里持着短刀并起中食,指点之间便又喽啰应声倒地,还有一人手持长鞭鞭响之处皆是扑地之人。

史进和林冲明显感觉这铁盾阵里头的厮杀节奏明显没有方才那般迅猛,当下偷空往那边激烈交战的方向一瞧,这见三阮杀的如入无人之境,而后面跟着的晁天王、公孙胜和吴用也各个神勇之极,都露出了平日里轻易瞧不到的一面,当真是各持本事“大仙过海”!

史进看着心里快意,将身上束缚的褴褛衣衫一把都扯了,露出了满背的九纹龙来,这一下顿时将周围的喽啰看的傻了眼。

阮氏三雄一路屠杀,不费多少工夫便从聚义厅一侧合着留个人的攻势杀破了这些喽啰的围杀,和史进林冲两人汇合一处。史进和林冲此刻也各自夺了一条长枪在手,这下攻击范围一瞬间不知涨了几倍,就在那两杆长枪如虎添翼一般地在这两人手里变化出了百般凶狠威猛的招式,杀的那些挡在众人前路的小喽啰们哭爹喊娘痛不欲生。

而此刻立在一边的王伦也被这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吓傻了眼,此刻也顾不得这里还有自己手下的喽啰,顿时喊叫起来:“弓箭手何在!”

唰地一声,两面房檐上便闪出几排手持强弓劲弩的汉子来,一个个搭弓上箭,尽数瞄着下面厮杀着壮烈到一塌糊涂的人们。

王伦惊慌失措地看着那些人越杀越近,地面的那些喽啰犹如潮水一般往上涌,可是,就是半点都拦不住那些人,王伦一面往后腿几步,一面拼了老命似地嘶声喊起来:“射死他们!快射!快!”

嗖嗖嗖嗖——!

一声声破空之声在这惨呼连连的战场上空呼啸而来,犹如飞蝗般的箭雨冲着史进等人射杀下来。史进回眸瞧得这箭雨来势不弱,当下也不得不收枪回身,迎着那箭雨所来的方向打起一圈密不透风的枪花。而就在众人格挡着那些箭雨的时候,而在他们身边一圈的喽啰们却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很多都被这突然而来的乱箭穿身死去。只是王伦却顾不得这些了,瞧见那些箭雨都奈何不得他们,早就被吓破了心胆。仓惶间立kè

望风而遁,头也不曾回上一下。

可就在众人眼睁睁地瞧着那王伦就要逃走的时候,突然一个身影从那远处的房檐上一跃而下,一个轻盈的起落便将一把锋利闪亮的匕首抵在了王伦的后脑勺上。

“住手!”那汉子一把将王伦扯过来,匕首抵在了王伦的喉结上,划出了一丝刺眼的猩红来。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王伦在那少年的手里动弹不得,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白兔一样,乖得不等再乖了。

“都放下兵刃,不然现在我就将他的脑袋削下来!”

王伦听了吓的魂不附体,赶忙撕心裂肺地叫道:“都他们住手!都放手!”

那些喽啰瞧着头领被一个少年抓在手里,性命系于一线,大家虽然停下了手,但是却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dào

该怎么才能救的下头领来。

“不放刀刃是吧!好!我这就成全你!”说着那少年便将匕首要用力刺进王伦的喉咙里去,一丝血迹已经嵌入半分的刀刃淋漓下来。

“慢慢慢!饶命饶命!”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这下可把这个白衣秀士吓得傻了眼,双腿软的随时都能跪下,王伦拼了老命的喊道:“还不快放下,老子要被你们这群撮鸟害死了!”

史进也收了兵刃,和众人一同走上前来,一瞧不禁露出了笑来,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时迁。

林冲一把拉了史进的小臂,快步跑上一面高台,林冲将手里的长枪往天一举道:“九纹龙史进在此,尔等还不快快来降!”

众喽啰一听,赶紧纷纷将兵刃丢在地上,朝着史进拜倒下来。方才他们看到了一身的龙纹就心里有些疑虑,当下林冲这么一说,哪里又不相信的道理。就连那王伦远远看了都吓的瞠目结舌,他原以为最可怕的是晁盖,却万万没有想到,在晁盖这里还隐姓埋名地藏了这么一位大有来头的人。王伦一时吓的腿脚发软,若是早先知dào

,哪里还敢耍这般聪明下这般黑手,王伦又倏然想起,就是这史进第一个假装中毒的……心里不禁叫苦不迭。可是还不等他后悔地求饶,只见林冲快步朝着他的方向几个起落便踏上前来,王伦一瞧林冲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便知dào

必定是来报仇索命的。

可是王伦还不及恐惧地尖叫出声来,只见林冲骂一句:“这贼!留你不得!”便手起刀落将一把尖刀插在了王伦的心窝里。王伦一阵钻心剧痛,随着一口鲜血涌上喉咙来,顺着王伦渐渐无力而歪斜的头颅,从嘴角流淌出来。林冲这一刀戳的偏了三分,就是不愿太快让这贼死了,当下林冲一把将王伦从时迁手里抓过来丢在地上,一脚狠狠地踩碎了王伦的几根胸腔肋骨,踏在了他的身上,王伦吃痛不已,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史进指着王伦的脑袋骂道:“你这嫉贤妒能的贼,下的好狠的手段,埋上重兵在此,是要乱刀砍死我们!亏你落在了爷爷的手里,便要你尝尝这刀刃的滋味!”

“你独坐山寨,一手遮天!”林冲一面说一面便将王伦的手掌折腕割下来,王伦痛呼不已,林冲却不理会说道:“你闭目塞听,不晓得天下英雄,要着一双耳目何用!说罢手起刀落将王伦的双耳割下,双目刺瞎。那王伦痛的死去活来,每每晕厥,林冲都会将那匕首戳入王伦的大腿,立kè

便叫他再醒过来。林冲看着王伦奄奄一息,心里的仇恨也报了大半,于是又道:“你肚量狭小,容不得天下,那这梁山也容不得你!”说着便又是一刀,戳破了王伦的肚子,用力一搅,肝肠寸断,王伦也就此一命归西。

林冲将王伦的头颅割下来,用长枪挑了,与众人一同来到了聚义厅前,插在了大院当地。

晁盖这时也来到聚义厅上,将捆绑在交椅上动惮不得的杜迁、宋万赶紧齐齐松开,赔了不是。而杜迁宋万两人看着林冲提着王伦人头的血腥模样,哪里还敢有半点反抗的道理。木已成舟,想不这么做,也只得这么做了。只是,他们两人瞧见史进的九纹龙,不禁有些心惊,当得知这便是那华阴县揭竿而起的史进时,两人滚地拜倒,愿执鞭坠蹬。史进扶了起来,协同众位兄弟一同走出聚义厅前来。

这时候,林冲已经将山寨所有的喽啰头目都召集到了这里。众喽啰望着王伦那颗血淋淋的头颅,晓得王伦的势力就此已经烟消云散,再加上有江湖上响当当的九纹龙在这里,没有谁不甘心屈服,于是,梁山就此易主。

收服了梁山的大小头目,众人一同回到了聚义厅来。吴用就血泊里拉过一把交椅来,便纳林冲上坐,说道:“如有不伏者,将王伦为例!今日扶林教头为山寨之主。”

林冲惶恐道:“先生差矣!我今日只为豪杰义气,火并了这不仁之贼,其实说来并无心要谋夺此位。今日吴兄却让此第一位与林冲坐,岂不惹天下英雄耻笑?若欲相逼,宁死而已!弟有片言,不知众位肯依我林冲么?”

第三百五十六章 梁山伯初排座次

林冲杀了王伦,手拿尖刀,指着众人,说道:“我林冲是禁军出身,遭逢陷害落魄至此,今日众豪杰至此相聚,只怪那王伦心胸狭隘,嫉贤妒能,推故不纳,因此才火并了这厮,并非林冲要图此位。何况,依照我的胸襟胆气,焉敢拒敌官军,更不必说他日剪除君侧元凶首恶。天幸今有史兄智勇足备,又有晁天王仗义疏财;今天下人,闻其名者无有不伏。我今日以义气为重,立他为山寨之主,好么?”

山寨众头目喽啰齐声应道:“头领所言极是。”

史进听了赶紧摆手说道:“不可不可!自古‘强宾不压主。’我史进万万做不得这山寨之主,虽然有些名声在外,但也不过只是个远来新到之人,安敢后来者居上。”

林冲等众再三请让,史进只是不肯,道:“众位兄弟的心意,我史进记下了,只是这位子,史进当真做不得。诸位若是有意那便听我一言。”

众人道:“大哥所言,谁敢不依。愿闻其言。”

史进道:“我久闻‘仁者治天下’,而我史进手上染满的都是官家的鲜血,也过惯了厮杀的生活,如何能稳坐在这交yì

之上。如今,晁兄义满天下,名闻四海,当真才坐得这头把交椅。”说罢,史进把手向前,将晁盖推在交椅上,叫道:“今日事已到头,不必推却;若有不从,莫怪兄弟,即以王伦为例!”再三再四,众人扶晁盖坐了。

这时,林冲喝叫众人就此前来参拜了。

一面又差使小喽罗将大寨里将尸体抬走火化,将血腥都打扫干净,之后又在偏厅摆下筵席,一面又着人去山前山后唤众多小头目都来大寨里聚义。

当下,阮氏三雄带了人马下山,将山下客舍里的人马连同生辰纲等尽数搬到了山寨上来。吴用查明了山寨的军械和府库,连同这笔财富一同收归库存。等到一切琐事皆完备后,梁山焕然一新,没有一丝原来打斗的血腥痕迹,仿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而此刻,全山寨的大小喽啰也都到得聚义厅前,列队站了。

众人扶晁天王去正中第一位交椅上坐定,中间焚起一炉香来。

林冲向前道:“小可林冲只是个粗匹夫,不过只会些枪棒而已;无学无才,无智无术。今日山寨幸得众豪杰相聚,大义即明,非比往日荀且。晁天王坐了第一位,这第二位,史兄不可退却。”

史进谦卑一笑,道:“有吴学究在此,便请他做军师,执掌兵权,调用将校。须得他来坐这第二位,史进万万坐不得。”

吴用听了赶忙答道:“吴某不过是村中学究,胸地未见经纶济世之才;虽曾读些孙吴兵法,未曾有半粒微功。岂可占上!”

史进将吴用拉到那第二把交椅的位子上,推着他坐了,说道:“史进做事,自有道理,不必谦让。”吴用看着史进眼中闪动的眸子,便只得坐了第二位。

就在大家以为史进端坐第三位的时候,史进却又拉了公孙胜说道:“公孙先生请坐第三位。”

晁盖一瞧,这般下去,史进岂不是做了末把交椅,于是赶紧站起来说道:“使不得!若是这般谦让下去,晁盖必须退位。”

史进笑笑道:“晁兄差矣,公孙先生名闻江湖,善能用兵,有鬼神不测之机,呼风唤雨之法,哪个能比得上!该当做第三把交椅!”

公孙胜道:“贫道虽有些小之法,却无济世之才,如何敢占上,还是史大哥坐了。”说着公孙胜起身要让。

史进道:“劫取生辰纲、围歼官兵,只今番又克敌制胜,足以见得先生妙法。正是鼎分三足,缺一不可。先生不必推却。”公孙胜被史进按在位子上,不得已也只得坐了第三位。

史进要再让时,晁盖,吴用,公孙胜,林冲都不肯。

三人俱道:“适蒙史兄所说,鼎分三足,以此不敢违命。我三人占上,头领要再让人时,晁盖等只得告退。”三人这般所说,林冲又上来将史进按在位上,史进不好再让就此只得坐了第四位,林冲做了第五位。

晁盖道:“今番须请宋,杜二头领来坐。”杜迁,宋万,哪里肯坐,苦苦地请阮小二坐了第六位;阮小五坐了第七位;阮小七坐了第八位;时迁坐了九位;杜迁坐了第十位,宋万坐了第十一位,宋贵坐了第了十二位。

梁山泊自此是十二位好汉坐定。梁山前共有七八百人都来参拜了,分立在两下。

晁盖道:“你等众人在此,今日林教头扶我做山寨之主,吴学究、公孙先生做军师,史进同掌军权,林教头等共管山寨。汝等众人各依旧职管领山前山后事务,守备寨栅滩头,勿教有失。各人务要竭力同心,共聚大义。”说罢,又教喽啰收拾两边房屋安顿了晁阮两家老小,接着便教取出一车打劫得的生辰纲,将这些金珠宝贝并晁盖自家庄上过活的金银财帛,就当厅赏赐众小头目并众多小喽罗。

当下椎牛宰马,祭祀天地神明,庆贺重新聚义。

众头领饮酒至半夜方散。次日,又办筵宴庆会,一连吃了数日筵席。

晁盖与吴用等众头领计议眼下有三件大事要做:一来:修理寨栅,山上山下的关隘处处都要加固,两面选山势要紧之处建起箭楼暗哨。二来:打造军器,什么枪刀弓箭,什么衣甲头盔,统统都少不得,准bèi

迎敌官军,这是史进曾经做过的事,当下也自然是做的行云流水,丝毫不差。三来:便是安排大小船支,训liàn

水手上船厮杀,好做提防,水上演练阵型,在阮氏三雄看来这统统都是看家的老行当,坐起来自然都不在话下。

史进在梁山安顿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宏伟奇观的山水之地。这水泊形如腰果,方圆百里,端得是一眼望去,水汽迷蒙,芦苇飘荡,无边无际。而梁山坐落在这水泊偏北的一方,山前山后地幅辽广,其中藏雄兵百万皆都不在话下。梁山水泊东临中都、任城,北临寿张、须城,西临郓城,南临济州巨野,水泊连接汶水、五丈河、济水、恒河,当真是四通八达,远近可接,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更要紧的是,此处离大名府、开封都是快马三四日的路程,在此屯兵造势,要远远比华阴县强上百倍。

史进想到这里,不禁掐指一算,离开华阴县也有些把半个月,虽然华阴县里大都甚远,但是,官家也必然不会就此罢休,舍了这一带的统治,必定还有反扑,若是梁山做出个惊天动地的事来,便也可以分散那昏君的注意,牵制宋朝的兵力。史进就此已经暗暗埋下了痛戳官军的谋划,同时,又写了一封书信,差时迁乔装打扮了,速往华阴县去探看现状,相互通报消息。

这一日,林冲见晁盖作事宽洪,疏财仗义,当真是义薄云天,安顿各家老小在山,照顾备至,当下蓦然思念起在京师的妻子,想想其存亡未保,不禁心头一痛;遂将心中愁苦备细诉与晁盖说道:“小人自从上山之后,便欲教人搬了妻子上山来,只是,因见王伦心术不定,难以安心相处,故而日日思念却不去接。当今,山寨改天换地,小可想就此下山搬了家眷都往山上来,也好离开东京那片祸水,过几年安慰日子。”

晁盖闻言赶紧说道:“贤弟既有宝眷在京,如何不去取来完聚!你快快写信,当下便赶紧教人下山去东京,星夜接上山来,早聚早好。”

林冲心里感激,当下写了一封书,叫两个自身边心腹小喽罗下山去了。

不过两个月,小喽罗们空手而归,回报说道:“小人们直至东京城内殿帅府前,才寻到张教头家,闻说娘子被高太尉威逼亲事,自缢身死,自此已故半载。张教头因此抑郁,惶惶不可终日,半月之前染患身故。只剩得女使锦儿,已招赘丈夫在家过活。访问邻里,亦是如此说。打听得真真切切,回来报与头领知dào

。”林冲听小喽啰这般说了,潜然泪下,几日来闭门不出,缓了几日,才自此,杜绝了心中挂念。

晁盖等见了,帐然嗟叹,山寨中自此默然无话,每日只是操练人兵,准bèi

抵敌官军。

果然过不得多久,这一日,众头领正在聚义厅上商议事务,只见一个小喽罗飞速狂奔报上山来,说道:“济州府差拨军官,带领约有二千人马,乘驾大小船四五百支,现今在小渔村湖荡里屯着,小的打探清楚特来报知。”

晁盖一听,连忙问计道:“两千人马围杀过来,我们该当如何招待?”

史进轻松一笑,说道:“兵来将挡,土来水掩,区区两千人马,胆敢踏入梁山者,我叫他飞灰湮灭!”

晁盖一听,史进这般成竹在胸,心里很是高兴,于是便道:“愿闻其详。”

史进道:“不须兄长挂心,我与吴用先生自有处置,当下就由吴先生来安排吧。”

吴用抚着须髯,随即唤了阮氏三雄前来,对那三人附耳低言道:“如此如此……”,接着再叫杜迁,宋万两人受计道:“你们两个便这般这般……”

接着史进自去寻了林冲,将计谋说了,两人相伴出来,收拾兵刃不在话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梁山聚力破官兵

且说济州府尹点差团练使黄安和本府捕盗官一员,带领两千馀人,征集本处船支,调拨至小渔村湖荡之处,水路分开,呈两路来取梁山泊。

团练使黄安带领人马上船,摇旗呐喊,从水路杀奔金沙滩来,而济州府捕盗官带一千人则屯兵梁山水泊边上以便接应。

团练使黄安看看渐近滩头,但行了一路却不见半个人影,整个梁山水泊除了官兵们船桨划水之声外,便是蝉虫鸣叫,除此之外静静悄悄,让黄安的心里静的都莫名间生出不详预感来。这就像是敌暗我明,将全身弱点都暴露在敌人的箭矢下一般。黄安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看着那烈阳,不禁有些躁动难耐。就在黄安怀着忐忑的心情往前又走了几里水路,只听得水面上突然想起呜呜咽咽的吹角之声。

黄安闻声心下一顿,惊道:“这不是画角之声?且把船湾住!”众兵卒慌忙停了,将船就此泊住,黄安一手搭着凉棚,顺着那画角之声朝那边望去,只见水面上远远地划了三支船来。黄安定睛一瞧看那船,每支上只有五个人,四个人摇着双橹,船头上各立着一个人,头带绛红头巾,都是一样红罗绣袄,腰间各斜插着一把短刀,而三支船上划桨之人都一般打扮。

与黄安随行的乡里之人瞧清了来人,便赶紧凑到黄安身边报gào

道:“这三支船上那三人:一个是阮小二,一个是阮小五,一个就是阮小七。”

黄安一听,心想来的正好,我正要抓你们这厮亡命之徒,却恰恰带了这些人手就出来被我带众兵撞上,天意叫我来抓你归案,想到这里,那后面的升官发财的美梦就纷至沓来,黄安心里一乐,随即便是满心兴奋,将手朝着那边三支小船一指,喝道:“跟我上,拿着这三人!”

黄安一嗓子喊罢,他周身两边有四五十支船一齐发着喊杀,奋力划船奔向前去。

那三支船上的人看着众官兵喊杀浩荡地杀了过来,脸面上含着笑意,没有一点惊慌,反倒是朝着官兵打了一声忽哨,耍笑了一通,这才一齐掉转船头,划桨便回。

黄团练眼看着就要追上前去,却不想这三条不起眼的小船,眨眼之间便倏然远逝,叫后面的官兵真是拍马望风都不及。黄团了看着心急,又喊叫起来道:“只顾杀了这贼!我自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官兵有了黄团练的这句话,各个都被激励的热血沸腾,全都使出了平身的本事。那三支船在前面走,背后的官军便在船上拉满箭射将过去。

那三阮瞧着,满脸不屑之色,在那船舱里各拿起一片铁盾来遮那箭矢。叮叮当当都被这盾挡了下来,像是飞蛾扑火一般,都无一例外地落在了水船之上。

官兵一瞧弓箭奈何不得他们,而人家却在小船上愈发大声朗朗地嘲笑起来,将众官兵激得恼羞成怒,一个个豁了命地划动船桨。也不顾什么舟船战阵,一个个像是赛船一般,各自为战地朝着那三条小船追去。

可是,赶不过二三里水港,一支小船飞也似地从前面划了回来,朝着黄安报道:“黄大人,不要赶!追不得!追不得!”

黄安一瞧这来人,只见浑身血水湿透,毛发凌乱,模样更是狼狈不堪,心里便是不好道:“不要慌,前头出了什么事!”

那逃回来的兵士道:“我们那一条杀入去的船支,都被他们杀下水里去了,现在连船都夺去了!”

黄安听了大惊,心想官家的船都是乘了二十多人的大船,就算是一条船杀进去,却怎地能被寥寥几人杀翻。于是黄安紧皱着眉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如何会着了那厮的道?!”

那逃兵慌张地答道:“我们正追到要紧之处,眼看着就要赶上那小船了,却不想,这时候远远地又来了两支小船来,每船上各有五个人,穿着打扮还与那伙一般。我们欺他们人少,便并刀杀去,可是他们依旧分头便逃,与我们同来的几条大船也就此分开,可是,我们赶不过四五里水面,之间四下的小港之中钻出七八支小船来。船上弩箭似飞蝗一般射来!我们急把船回时,却来到窄狭港口,只见岸上约有二三十人,两头牵一条大铁索,横截在水面上。却待我们向前想冲过这索时,又被他岸上的灰瓶、石子,如雨点一般打将下来。众官军只得弃了船支,下水逃命。我九死一生逃得出来,却到那旱路边上求救时,那岸上的一千人马皆不见了,马匹也被人牵去了,守岸的军人都被一个不剩地杀死在了水里。小人就在芦花荡边寻得这支小船儿,迳来报与团练知dào

。”

黄安听得说了,叫苦不迭,赶忙叫传令官将白旗招动,下令众船不要去赶,且一发都回到黄安周围集结。

那众兵得令才将船拨得转头,还未曾行动,只听得背后擂起一番战鼓来,本类似的冲荡在这湖泊之间,中官兵听得心里惊诧不已,回头再去看时,只见方才追赶的那三支船犹如脱弦之箭般飞速而来,只是此刻他背后却引着十数船支,每条船上都只有不过三五个人。为首打头阵的一条船上,一个汉子站在船头把手里的红旗摇着,口里吹着忽哨,飞也似冲杀过来。

黄安看着这等势头,心里一掂量,也区区不足百人罢了,心里暗嘲其不自量力,于是便下令将船战列掰开,大展身手,准bèi

迎敌。

可是,就在黄安的兵马还没有将船把控到位之时,却听得四下里的芦苇丛中炮声一响。

黄安听得心惊肉跳,慌张回头看时,只见四下里都是红旗摆满,尽数从那芦苇荡里杀出不尽的小舟来。黄安瞧着四下里就此断了水路,进退不得,一时慌了手脚。

就在这时候,侧边杀上来的船上一人叫道:“黄安。留下了首级回去!”

众官兵瞧着这四面埋伏的势头,还没有展开厮杀心里就已经输了大半,一个个无暇自顾,更别说来听惶恐不知所措的黄安来号令了,就此官兵四下逃散,被梁山众人杀的丢盔弃甲、失魂落魄。

黄安见手下的兵将没有半点抵抗的意象,而在这片刻之间整个官兵船队就被梁山水泊的小船打散开来。黄安瞧着没有了回天之力,当下也不再去管顾那些人的死活,慌张之间四下一望,只见梁山的包围圈子,细中有粗,偌大的一个包围圈却也有着一个让黄安轻易瞧出里的破绽。黄安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拼了命地下令周围几条大船的手下将船尽lì

按着他所指向的方向,护着他摇过芦苇了岸边。

黄安回头瞧瞧没有什么人追上来,而那些犹如无头苍蝇般乱撞、企图突出重围的官兵此刻被梁山的人马里杀外围,一片血肉横飞的惨状。那边的湖水都被染上了一抹血红,黄安远远瞧着好不动魄惊心,就在黄安东藏西躲,以为脱离了梁山众人的围杀之时,还不等他暗自庆幸,这边小港里便突然钻出四五十支小船来,黄安还没有开口惊呼,那边船上便二话不说,弩箭如雨点般射来。

黄安就箭雨之中仓惶夺路之时,身边就只剩得三四支小船了,黄安跳过到快船内,回头看时,只见后面也一样跟着逃命的官差一个个都扑通扑通被赶杀上来的梁山众人乱刀戳死下水里去了。

黄安驾着小快船正走之间,只见芦花荡边一支船上立着林冲,只是一挠钩便搭住了黄安的船帮,林冲两臂一用力便将船扯到自己的船便,忽地跳将过来,一把拦腰提住,喝道:“不要挣扎!否则杀了你狗头!”

船上的军人看着黄团练被人家擒拿了,一个个吓得面如纸色,但凡能识水的都慌不择路地下到水里,可是扑腾扑腾游不出多远,在水里都被乱箭射死,不敢下水的,就船里都被跳将上来的梁山众人活捉了。

黄安被林冲扯到岸边,刚刚上了岸,远远地,晁盖和公孙胜便从山边骑着马,挺着刀枪,身后引五六十个喽啰,前面有三二十骑兵,齐齐来湖边上接应。

这一场战役,梁山一行人生擒活捉得一二百官兵,夺的船支尽数都收在南水寨里安顿了,不过把半时辰各路兵马和大小头领一齐都到了山寨。

晁盖接了众人来到聚义厅上坐定,众头领各去了戎装军器。

团团坐下,捉那黄安绑在将军柱上,取过金银缎疋,赏了小喽罗。

点检共夺得千余匹好马,这是史进的功劳,东港是杜迁,宋万的功劳;西港是阮氏三雄的功劳,捉得黄安是林冲的功劳。众头领大喜,杀牛宰马,山寨里筵会。

自酝的好酒,水泊里出的新鲜莲,藕并鲜鱼,山南树上自有时新的桃,杏,梅,李,枇杷,山枣,柿,栗,之类,自养的鸡,猪,鹅,鸭,等品物,不必细说。众头领只顾庆贺。

新到山寨,就获全胜,非同小可!就在山寨众人同喜同乐饮酒之间,只见一个小喽罗着着急急地报上山来说道:“山下朱头领的人到山寨外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新官建剿匪联军

晁盖听得这喽啰上来汇报了,不禁和坐在席上吃酒的朱武对望了一眼,朱武眼里也是一片混沌不知,心里暗暗揣测着,莫非是山下出了什么事不成。于是晁盖急忙唤了那小喽啰上来,问有甚事。

那小喽罗上了厅来,行了礼,禀告说道:“禀告大当家的,小的们方才探听的一起客商,有数十人结联一处,今晚必从水泊的旱路经过,特来报知。”

晁盖等众听了大家都是一喜,晁盖笑着问道:“正没金帛使用。谁领人去走一遭?”

三阮将杯盘放下道:“我弟兄们去!”

晁盖点了点头说道:“好兄弟!小心在意,速去早来。”

三阮一抱拳领了令,道:“三国之时有‘温酒斩华雄’这么一说,今日我三兄弟下山,这杯酒也且留下,去去便来!”说着便下厅去换了衣裳,跨了腰刀,拿了朴刀,棍叉,点起一百余人,再上厅来别了其余头领,便率兵下山就金沙滩把船载过朱贵酒店里去了。

三阮兄弟走了不多久,晁盖恐三阮担负不下,又使林冲点起一百余人,教领了下山去接应,林冲艺高人胆大,也不需yào

什么披挂,从喽啰里手里拿了一把长枪便要下山去,这时候,晁盖又怕林冲气盛,赶忙嘱咐道:“只可善取金帛财物,切不可伤害客商性命。”

林冲笑了下,心道晁盖当真是心善之人,于是立马应了,带着这百十人也下山去了。

过不得多久,只见小喽罗报道:“亏得朱头领的探报!今儿个得了二十余车金银财帛并四五十匹驴骡牲口!”

晁盖很是幸喜,在高兴之余又问道:“不曾杀人么?”

小喽罗答道:“那些过路的客人见我们来得势头极猛,都撇下车子、牲口和行李,一声呼喊就皆狂奔逃命去了,几位头领并不曾伤害他们一个。”

晁盖见小喽啰这般说了,当真是是喜上加喜,说道:“我等自今以后,不可伤害于人。”当下令人取了一锭白银,赏了前来报信的小喽罗,接着便叫山上的喽啰们下山来,直接到金沙滩上,与众头领接应在一处,大家齐齐动手尽把车辆扛上岸来,再叫撑船的喽啰去酒店之处载马匹。

众头领相见大喜。

晁盖等众头领都上山寨聚义厅上来坐定,叫小喽罗扛抬过许多财物,在厅上一包包打开,将彩帛衣服堆在一边,行货等物堆在一边,金银宝贝堆在正面。接着晁盖便叫掌库的小头目,每一样取一半收贮在库,以便今后听候支用;而眼下的这一半则再分做两份,厅上十一位头领均分一份,山上山下的梁山众人都均分一分。

借着大秤分金银的欢畅势头,吴用笑着道:“大当家的何不将战利品也一并安排妥当了。”

晁盖经吴用一提这才想起来,山寨里头还监押着大批俘虏的官军,在聚义厅前的将军柱上还捆着一个当官的呢,这一切都被胜利给抛在了脑后。当下,晁盖下令把这新拿到的军健一个个脸上都刺了字号,挑选壮健的分拨去各寨喂马砍柴,软弱的分拨各处看车切草,而将黄安则锁在后寨的地牢监房内。

晁盖安排完了这大小事务,不禁有些感慨说道:“我等今日初到山寨,当初只指望逃灾避难,才投奔王伦;多感林教头和史进贤弟推让我为尊,当真不敢相信尽然旗开得胜,连逢两场喜事:这第一赢得官军,收得许多人马船支,捉了黄安,二乃又得了这若干财物金银,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托众兄弟们的才能?”

众头领笑道:“托得大哥的洪福,梁山宝地,人杰地灵。”

晁盖这时候掉过头来,对史进和吴用说道:“咱们弟兄八人的性命皆出于宋押司,雷横、朱仝两个都头。古人道:‘知恩不报,非为人也。’今日富贵安乐从何而来?我们是否早晚拿些金银出来,差使手下亲到郓城县走一遭,此是第一件要紧的事务。再有,那就是白胜至今还陷在济州大牢里,我们必须要去救他出来。”

史进听得点点头道:“大哥说的对,饮水思源,懂得感恩,这些钱财的回报,大哥自己做主便是,有什么需yào

出力的但凡交给我们去做便是,不过,我想吴先生心里已经有一套打捞白胜的法子了吧。”

吴用笑道:“不错,事事都逃不出史兄弟的眼睛。兄长不必忧心,法子都在我这里了;宋押司是个仁义之人,只怕并不会受我们酬谢。虽然如此,礼不可缺,早晚待山寨粗粗安顿好了,必差一个自家的兄弟去。白胜的事,可教生人去那里使钱,买上嘱下,松宽他,便可脱身。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等还有一事需yào

商量,那便是屯粮造船,制办军器,安排寨栅城垣,添造房屋,整顿衣袍铠甲,打造枪刀弓箭,防备迎敌官军。”

晁盖道:“既然如此,全仗军师妙策指教。”吴用当下调拨众头领,分派去办,不在话下。

且不说梁山水泊自从史进、晁盖上山,改天换地,好生兴旺。

却说济州府太守见黄安的手下九死一生地逃了回来,爬进府衙大门的时候,后背上还插着一截短刀的断刃深深地陷在肉里,一边的臂膀齐齐从肩头被人砍去了,浑身是血,仿佛像是从血池之中爬出来的一般。这逃回来的军人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等他疼醒的时候,梁山众人都已经走了多时了,他扒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死人,从血泊堆积的死人堆里爬出来,身边竟然全是散落这残值断臂,没有一个同伴活着。他连滚带爬,忍着背上的剧痛爬出了梁山,经过几番辗转终于吊着半口气带了这剩下的残命回到了府衙。

济州府太守看着这逃回来的官军惨样,听着他备说梁山泊如何如何杀死官军,又如何如何生擒黄安一事,双目上的那两条眉毛越来越紧密地纠结在了一起,而当他又说梁山泊好汉十分英雄了得,一个个都有万人不敌之勇,官兵就算是包抄杀过去都无人近得了那些头领的身,更是难以收捕。听到这里济州府还没有来的及吐露愁肠,那逃回来的官兵却又备说梁山水泊这方水土的复杂,什么水路难认,什么港汊多杂,诸如此类,听得那济州府不禁怅然,连连叹息,最后忍不住一拍案角不必那军士再说下去了。

而那负责生辰纲案子的府尹听了,见太守都这般态度,心知太守心里只怕是放qì

了大半了,而他想想自己的下场,心里只得暗自叫苦,可是,梁山的势力实在是在一夜之间变得深不可测,没得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向身边的太师府干办说道:“只怕你也想得到那场面的惨烈,先前是何涛带了一千五百人,全部都不被杀死在了小渔村路,虽然他一个侥幸独自逃得性命回来,可是却也被梁山贼首割了两个耳朵,自回家歇息,至今不痊,因此又差团练使黄安并本府捕盗官,带领军兵前去追捉,亦皆失陷;黄安已被活捉上山,杀死官军不知其数,又不能取胜,怎生是好!”府尹所言的这话虽然是对着太师府干办说的,但是却是说给太守听的。

可是,现在的太守肚里却正怀着鬼胎,虽然听得懂府尹所说的话,但是依然装作一副完全就没有听懂的样子,并没有说话。

而就在这时候,承局飞步进来报说:“大人,东门接官亭上有新官到来,飞报到此。”

太守轻轻一笑,丢了那府尹傻傻的在厅上站着,立kè

带人上马,来到东门外官亭上,远远望去只见尘土起处,新官已到一路奔驰在亭子前下马。

府尹看着新官驾到,虽然,脸上强颜欢笑,但是,心里已经猛然明白了厅堂上太守反应中暗含的意思。府尹将新官接上亭来,相见已了,那新官取出中书省更替文书来交与太守。

太守看罢,随即令府尹和新官到州衙里交割牌印,一应府库钱粮等项。

当下又安排筵席管待新官,席间太守备说梁山泊贼盗浩大,杀死官军一节。

听罢这一节,新官面如土色,心中思忖道:“蔡太师说是抬举我,还当是官途亨通,却没想到是落了个这般残局,哪里还有半点福分可言!前任被刺配他处,今后的自己又将面临着什么下场呢……可是,就算是自己有心却也无力,这里又没强兵猛将,如何收捕得这伙强人?倘或这厮们来城里借粮时,却怎生奈何?”旧官府尹次日收拾了衣装行李,被刺配他州,不在话下。

且说新府尹赵亦到任之后,旧官手下的幕僚也随之全部清理撤换,新府尹赵亦换了自己人做钱粮师爷,并亲自招募了一批官差来换血,此外还上报朝廷,请了一员叫王莽的大将调来镇守青州,当下商议招军买马,集草屯粮,招募悍勇民夫,智谋贤士,准bèi

将新上任的三把火不但烧的要旺,还要都烧在那些强盗的头上。

当下这打算有所作为的新府尹赵亦一面申呈中书省,转行牌仰附近州郡,并力剿捕;一面自行下文书所属州县,知会收剿,及仰属县着令守御本境。就此,这新府尹赵亦果然按着蔡太师当初所想的方向开始发展,在得到蔡太师的暗中支撑之后,不但调来了曹宁、虞靖、井彦云、颜玉东这四员小有名气的副将,而且手下的兵马也更是迅速集结,短短几日,不论是调配还是招募,在青州界内立kè

集结了万数官兵。而在梁山周边的郓州、濮州、济州、允州更是形成了以青州为首的剿贼‘集团军’,赵亦小小一个府尹却在无形中有了间接借兵的权利,虽然这只是官官勾结的暗中操纵,但是却披着各界合zuò

的华丽外衣,朝廷中还有蔡京太师撑腰,上面根本不会去查,也更没人敢说。就这般,先前皇帝下旨全国剿匪,也就是各地做做样子的沿路盘查之外,并没有什么实质作为,各地官员大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该喝酒照样喝酒,该睡觉一样睡觉,除了华州的官员着急之外,就算是周边的州郡那也都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但是,这生辰纲被劫之后,却在蔡京盛怒之下的暗中操纵中,在梁山周围却形成了一股实质的绞贼集团,而这般的比较之下,地方官员心里也多少有些不言而喻的感慨。

第三百五十九章 史进夜访及时雨

就在各地官员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梁山水泊上的时候,赵亦却无意中在梁中书派来的人口里得知了另一个令他兴奋的消息,那就是前任府尹也一直所忽视的一个破案缺口——据那些活下来官差说,杨志和那梁山水寇是一伙的,杨志带了大半官兵押了一般生辰纲往龙山方向去了。

二龙山,原来是灵蛇教的地盘,后来被一伙人马趁火打劫夺了,而之后,又被杨志鲁智深两人攻下。原来前任府尹不敢深入二龙山,那是因为二龙山所处的地界都是灵蛇教的所在,而灵蛇教与青州的官兵之间更是冤仇重重,但凡相见,必然会遭到灵蛇教的围杀,当年冒然踏入其中的官兵都被残忍的围剿碎尸,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而原来的府尹就是是每每想到这点,就不敢再踏前一步。

但是,赵亦现在却不这般想,因为就在生辰纲被劫左右这几天,在青州地界上已经发生了很多事,在那些曾经参与过押送任务,并有幸活下来的官兵说,他们沿途杀了极多江湖歹人,更是在伞盖山往二龙山的途中杀了大批的江湖教派人士,那伙人马来头不小,不论是杀敌的阵法还是单兵的功夫,都不是普通的市井之徒可以比拟。原来官府没有一个赶去现场去探看,但是赵亦有了王莽这些将兵的支持,派人前去走过一遭,虽然那些尸体掩埋的掩埋,腐烂的腐烂,但是,从现场那斑驳的迹象来看,却可以鉴定得出那些死尸都是灵蛇教的人。

而就在赵亦确认了这样一个对官府有利的信息之后,也就在那时,他在心里埋下了另一个结案的突pò

口。如果那些活下来的官兵没有撒谎,那么生辰纲有一半在梁山,还有一半运上了二龙山。梁山水泊离青州不近,快马奔驰也要大半天的光景,而二龙山却是在青州地界里,两个时辰不到便可乘快马在山城之间杀个来回,而相比之下,青州的地形官兵更加熟悉,而梁山水泊水路复杂,行走其中极易迷路。此外,在青州都是旱路,两军交战也不过是步军与马军的厮杀,这是官兵的长项,但是,要想杀上梁山,却必须乘船,还上不得梁山的岸,在水里就被梁山众人杀了。

赵亦不但只是在心里想到这些,他更想到了指挥战事的大将,据刺探来报,在梁山上不但有个德高望重的晁盖,还有一个诡计多端的书生,一个呼风唤雨的道士,以一当百的阮氏三雄,但是,这还不是重点,最让赵亦担忧的是这山上还有一个作乱造反的史进,一个十八万禁军教头。但是,在二龙山下,不但喽啰远远不及梁山,而且二龙山上也就是一个霸道的和尚和杨志这两个人。赵亦思前想后,怎么觉得都觉得二龙山要比梁山好对付的不止一倍,同样的功劳之下,为何舍近求远呢。

就此,赵亦找到了青州太守,将自己心里三思之后的法子都一一说与太守知dào

,太守听他娓娓道来,心里越听越觉得这法子不错,最后不禁抚须笑道:“赵亦,就这办!”

赵亦有了太守的应同,当下便与王莽等众将军聚在一起,闭起门来探讨了半日,经过对二龙山险峻地形的分析,终于有了一套攻打山寨的法子。

【郓州-郓城县】自打梁山将首波官兵杀了个片甲不留的大败之后,郓州太守便差人赍一纸公文行下所属郓城县,教时时警惕,守御本境,防备梁山泊贼人偷袭。

宋江这日在衙门里见了下面下派的公文,心内暗暗吃惊,寻思道:“晁盖众人却不想做下这般大事!劫了生辰纲就算了,还杀光了捕盗官兵,伤了何涛观察不说,后头却是愈演愈烈,在梁山上围杀了官军人马,又把黄安活捉上山:如此之罪,是灭九族的勾当!虽是事非得已,但是于法度上却饶不得,看来今后他们众人只能落草过活了,如何还能重见天日?”宋江一个人想着心中苦闷,分付贴书后司张文远将此文书立成文案,行下各乡各保。

宋江却信步走出县来,走不过二三十步,正打算往斜对面的茶楼里吃上杯闷茶,可是,迎面却与一个汉子擦肩而过,只是,在擦肩的瞬间,两人都不由地望了对方一眼,就是这一眼,让宋江心里蓦然激起千层Lang,宋江转回头来再去看时,只见那是一个白净的青年,头带白范阳毡笠儿,身穿一领黑绿罗袍,承托的露出的脖颈和脸颊愈发雪白,下面是一双腿护膝八搭麻鞋,腰里跨着一口腰刀,背着一个大包,步伐不快,却脚下生风,此刻那汉子也不禁回头多看了宋江一眼。

宋江在茶馆里落了座,还不等茶博士过来招呼,可是方才那人硬朗英俊的侧脸却深深落在宋江的心里,怎么都有些眼熟,宋江在细细想来,却又想不出,,只是觉得这个后生走得蹊跷,一种莫名的意念让他倏然离座,慌忙起身赶出茶房来,在后面快步朝那后生赶去。

宋江才在背后约摸跟了十来步,就被那后生所察觉,倏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宋江,眼眸锁紧了三分,可是,却又有些犹豫地掉过了头去,脚下快了一步,继xù

往前走。

宋江见了这人,略有面熟,“究竟是在哪里曾见来……”宋江越努力地去回忆,脑海里就越是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后生走出不远,脚下渐渐缓了下来,回头又看了一眼宋江,也觉得略略有些眼熟,当下便立住了脚,定眼看着宋江,有些犹豫又不敢来问。

宋江寻思道:“这个人好作怪!却怎地只是看我?”宋江心里寻思不定,也不敢去问他,只是拿眼也看着那人。

两人对视了一瞬息,只见那后生移开了目光,去路边一个篦头铺里问道:“大哥,前面那个押司是谁?”

篦头待诏朝着那后生所指的方向一瞧,笑了应道:“这位是宋押司。”

那后生一听,道:“可是那人称‘及时雨’的宋江?”

篦头待诏笑着道:“正是,你也是来投奔他的吧。”篦头待诏看了看这后生腰间的腰刀,说道:“但凡江湖上的人原来都是投奔晁天王,现在晁天王不在了,‘及时雨’就实至名归,接来送往,现在很多走江湖的到了我们这里,都愿意往他那里走一遭……”

那后生听得一笑,没有再听那啰啰嗦嗦的篦头待诏说下去,便迈开步子提着朴刀,朝着宋江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到了面前,唱个大喏,说道:“押司认得在下么?”

宋江尴尬地笑笑,说道:“看着足下……有些面善。”

那汉笑了一笑,说道:“可借一步说话么。”

宋江便和那后生拐入一条僻静小巷里来,那后生瞧着四下无人,便靠近了宋江的耳边说道:“宋押司,我是九纹龙……”

“史进!”宋江低低呼出了口,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把抓了史进的手,赶紧捂住了史进的嘴巴,紧张地四下看了看,二话不说,当下就迈开脚步带着史进往这巷子里头走,经过七转八拐,最后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口,这宅院门面不大,简约却不简单。

史进还没有来的及细看,宋江便带了史进一步跨进门来,紧接着便赶紧回身将大门紧闭,咣当一声迅速将门闩插上。

“这里是……”史进还没问出口,宋江就道:“这里是个说话的地方。”

史进听得宋江一句话便将这话头支吾过去,想必是不方便细说的,于是当下也没有再问,只是默然地跟在宋江的身后往屋里走。

就在两人正要走过前面那巴掌大的小院进到屋里的时候,一个婆子带着围裙开门出来,当面瞧见是宋江,赶忙将一双手在围裙上擦抹干净,陪着笑脸道:“押司回来拉!”老婆子正欲说“婆惜都想你一天了”却又瞅见宋江背后的人,这话也就马上顿住收回口去。

宋江看见阎婆直勾勾地拿眼瞅着史进,连忙笑了笑,说道:“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今日偶遇,便邀到这里来喝杯酒,还劳您张罗一桌像样的酒席。”

阎婆听了,连忙将目光从史进的脸上移开,连番笑着道:“包在我身上,先请了屋里坐。”说着便将宋江两人都让进了屋里来,转身往楼上去,一面还心道,好俊的后生。

“婆惜,你看看谁来了,日日念叨,还不赶紧下来奉茶。”阎婆喊了一声,听得楼上房间里头女儿娇滴滴的应了,当下便又下了楼来,笑着对宋江说道:“有婆惜先伺候着,我往后面去张罗。”

宋江连连应了,那阎婆便往后面去了,两人目送阎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宋江赶紧回过头来,两撇淡眉紧锁地看着史进,一脸的焦急,压低声音说道:“贤弟,你好大胆!亏是没让官府的人看见!不然后果岂可设想!”

史进笑笑,反倒没有宋江那般的紧张,他低声说道:“感承大恩,不惧一死,特地代梁山众兄弟前来酬谢。”

宋江道:“晁保正弟兄们近日如何?兄弟,可是你一人前来?”

史进道:“晁天王和我们几个兄弟一并夺了那梁山水泊,现在大家都在那里安歇,杜迁、宋万、朱贵和俺弟兄八个,共是十二个头领。见今山寨里聚集得八九百人,粮食不计其数。因想兄长救命大恩,无可报答,左右寻思怕手下人做事不利索,给押司惹出什么麻烦来,所以,左右寻思了一通,便只好亲自走一遭了,这里有晁天王书信一封和黄金一百两相谢押司,雷朱二都头的此外另有一份,相烦转送。”说罢史进打开包裹,取出书来,便递与宋江,又接着说道:“兄弟此番前来,还有一事要办,那便是将白胜从牢里搭救出来,一同带回山上去。”

宋江赶紧撩起褶子前襟,摸出招文袋来。而史进也将腰刀解下来立在一旁,从背上将那个包袱拿下里,打开包儿,取了金银放在桌上。

宋江取了那封书信和一根金条,将两者粗粗包了,插在招文袋内,一面放下衣襟,一面说便道:“贤弟,将此金子依旧包了,眼下我也替你们暗中上下打点了一番,白胜倒不至于在牢里吃苦,只是,若要救出来,只怕不容易。”

史进道:“可是因为这案子风紧。”

宋江沉沉地点点头,道:“也确实如此,那几日本来借着青州衙门内务动荡,找个机会也不是全无救出的机会,可是,偏偏就在这几日青州有一新官走马上任,这人虽然只是个府尹,但是,却是背景硬的很,是蔡太师亲自指派过来的,带另外调了几员大将来辅佐他,不但如此,那人还的了蔡太师的恩惠,可以借调梁山周边四州的兵马。”宋江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又说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赵亦来了,手段比前任狠多了,是个角儿色,不但在一夜间抽换了衙门的做公之人,还在几日内集结了一支兵马,这般动作还不是为了继xù

想破生辰纲的案子,你说,那白胜哪里会放,只怕看守愈发严实了。”

史进点点头,没有说话,两撇剑眉微微蹙起,显出一脸淡淡的忧愁来……

史进在暗中惆怅如何搭救一事,却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在楼梯的暗处,却有一双美眸流光的妙龄少女正巧看到了他这略显忧郁的俊脸,那双正要迈出的金莲,也不禁轻轻停步,目不转睛地将所有的注意都不落在了史进的一眸一转之中,看着看着不禁发了痴。

第三百六十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壹)

“傻站在这里干什么?”阎婆路过瞧见自己这闺女悄悄地站在拐角的暗地里,偷眼不知dào

看着什么,于是上来悄声推了一下,低声道:“磨磨蹭蹭现在才下来,还不快去上茶!”

阎婆惜虽然被她娘吓了一跳,一只雪白额玉手轻轻拍了拍高耸的胸脯,眼眸一转,小小的抱怨她娘道:“您低点声,吓死我的小心脏了!”说罢,又扭过头去,只是拿眼瞧着坐在那里略显忧郁的史进。

阎婆看着闺女两颊绯红,那模样偷偷摸摸的勾起了阎婆的好奇,阎婆顺着闺女傻兮兮看的方向望过去,目光落在了史进的身上,不禁笑了下道:“死丫头,还学会避讳这个了,那是老爷的朋友,今儿个带到这里来吃饭,你快快去献茶罢!”

阎婆惜听了她娘的话,两个单弱的肩膀摇了摇,嘟嘟嘴,道:“知dào

啦,真是啰啰嗦嗦的妈妈呀。”说着便悄悄地将阎婆轻轻推向后厨的方向去,阎婆惜在后厨沏好了茶,取了一个托盘装了,正欲端了出来,她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顿住步子,将托盘放了下来,阎婆惜带着一丝欢喜的笑将身后的辫子捞在身前,整理了一番衣衫和头饰便换了一副愈发甜美可人的模样,这才重新端了,金莲轻举,一步一摆地走了出来。

宋江待兄弟朋友一向没有什么避讳,当下这阎婆惜出来,他也只是笑着相迎,也没有富贵人家那般要避讳女眷的规矩。但是,史进生来有颗玲珑心,瞧着那人上来,也以为只不过是个丫鬟,可是,史进却瞧见宋江看着那丫鬟的神色似有许多爱恋之色。莫非这宋江也与那些官员一般,对自家的丫鬟也生了非分之想,莫非人家口中的及时雨也不过是个贪恋女色的二流货色……这些疑问还没有在史进的心里想上那么一想,那阎婆惜已经风姿绰约地走了过来,将托盘放在了宋江与史进之间的桌面上,就在这段展的瞬间,阎婆惜不禁又偷眼仔细瞧了一眼史进。只见这汉子面色雪白,鼻梁坚挺,那两撇浓密的英雄眉下是一对流光溢彩的大眼,那眼眸之中黑多白少,瞧在人眼里实在是勾魂摄魄,再加上犹如能工巧匠精细雕刻而出的薄美双唇,实在是潘安再世,貌美无双。

阎婆惜不禁瞧着愣了。

而此刻坐在这里的史进又怎能没有察觉,被这丫鬟瞧得不禁也双颊掠起一抹绯红,浑身都是不自在,心道宋江家里的人怎地个个奇怪,史进心里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一路赶来甚急,脸上抹了黑让人家笑话,却不自知。

就在史进不知所言的时候,宋江也被这短暂的情景弄得有些尴尬,于是笑笑打破僵局,道:“这个是我……”说道这里,宋江一时也说不下去,他与阎婆惜的关系,并无明媒正娶,阎婆惜也从未踏入宋家的门,当下连个妾都不算,这如何让宋江介shào

的出口,但是,话说到了这里,宋江就愈发有些难堪了。

史进一听,赶紧起身施礼道:“小可见过嫂嫂!”

阎婆惜瞧着史进皓齿动处礼数有加,愈发心里瞧着动情,当下羞红了脸颊,多少年来的少女风情又在心底荡漾起来。阎婆惜清甜可人地还了礼,当下不好在留,便有些恋恋不舍又有些心满yì

足地去了。

宋江满眼爱恋地目送阎婆惜那唯美的背影离去,缓缓地这才回过头来说道:“叫贤弟看笑了。”

史进客套道:“哪里,嫂嫂贤惠貌美,正是哥哥你的福气。”

宋江心里晓得这是客套的话,可是心里听着依旧很欢喜,宋江笑着道:“实不相瞒,这只是个外室罢了。”

史进听了,哦了一声,便没有再言语,心里晓得这是人家不愿言及的地方,于是便不愿再说。

可是,宋江瞧着史进不说话了,生怕史进心里把他宋江想成一个贪图美色之人,一方面又想表现的他与史进亲近之极,他宋江做人坦荡光明,对兄弟更是好不隐瞒,于是便将自己与阎婆惜的感情权当是说笑地说与史进听了。

事情还得从几月前谈起,那时候宋江还不是什么郓城押司,但是,因为古道侠肠而颇有些名气。某一日,宋江信步走出宋庄来,走不过二三十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声“三郎!”

宋江转回头来看时,却是个做媒的王婆,引着一个老有余韵的婆子,只瞧得王婆一面往宋江这里走,一面还对这那婆子说道:“你有缘,这不是做好事的宋三郎!”

宋江转身来问道:“有什么事么?”

王婆笑了,指着阎婆,对宋江说道:“三郎,自是有事来求你。你是不知dào

,这一家儿从东京来的,不是这里人家,嫡亲三口儿。他丈夫阎公,还有个女儿婆惜。他那阎公平日里是个好唱之人,自小教得他那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当下年方一十八岁,很是有些颜色。一家三口儿因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了咱这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风流宴乐,因此徒有黄鹂般的嗓儿却不能靠此过活,在这县后一个僻静巷内权且蜗住。昨日他的家阎公因害了时疫死了,这阎婆无钱津送,当真是没个地方去求了,这才央及老身,想借个棺材钱。正在这里走头没路的时候,却瞧见三郎从这里过路,因此,老身与这阎婆才赶上来。还望三郎可怜可怜她,应付一具棺材!”

宋江听了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般。救人于水火,分内之事罢了,你两个跟我来,去巷口酒店里借笔砚写个帖子与你去县东三郎家取具棺材便是。”

宋江与众人来到巷口的酒店里,宋江接了笔墨来写了帖子,写到末了,突然想起事来,又问道:“你们祭奠的其他家什可有着落?”

阎婆苦着脸答道:“实不瞒恩人说,棺材尚无,哪里还有那些闲钱去置办。”

宋江点点头便从身上取了十两银子出来,送达阎婆的手里说道:“我再与你银子十两,权且将祭奠的事物一并置办妥当了。”

阎婆接在手里,一时间感动涕零不知所言,抹了一把眼泪说道:“真是重生父母,再生的爹娘!我阎婆做驴做马也会报答恩人!”

宋江摆摆手,说道:“休要这般说,且去置办吧。”说罢便与两个婆子就此别了,自回下处去了。

这阎婆子拿了宋江的帖子迳直来到了县东街陈家取了一具棺材,又置办了发丧用的事物,回家发送了当,兀自馀剩下五六两银子,娘儿两个把来盘缠,不在话下。

这日子又过了一月,送丧的事也过了不久,那阎婆又来谢宋江,只因这阎婆瞧见他下处没有一个妇人,心疑宋江还不曾娶妻,当日便回来问间壁的王婆,道:“宋三郎下处不见一个妇人面,他可曾有娘子没?”

王婆道:“只闻宋三郎家里住在宋家村,却不曾见说他有娘子,在这里也不过只是客居。常常见他散施棺材药饵,极肯济人贫苦。只怕是没有娘子的。”

阎婆听了欣喜,便顺口借机说道:“我这女儿长得好模样,又会唱曲儿。懂得讨男人诸般耍笑,从小儿在东京时,街里街外的没有一个不爱见她!曾经亦有几个当官之人拖了媒人来过几次,只是我不肯。只因我两口儿无人养老,因此,不肯不过房与他们。不想今来倒苦了我家婆惜!我前日去谢宋三郎,见他下处没娘子;因此,王婆你帮我对宋三郎说:他若要讨媳妇时,我愿把婆惜嫁了与他。我前月里多亏了宋三郎救济,无可报答他,与他做个亲眷来往也好。”王婆听了这说,次日专程跑了一趟,见着宋江,备细说了这件事。

宋江初时不肯,可是,却也耐不过这王婆子撮合的嘴撺掇,说到动情处,宋江也便诺诺依允了,过不得半月光景就在县西巷内讨了一楼房,置办些家伙什物,安顿了阎婆惜娘儿两个在那里居住。

没半月之间,宋江便把阎婆惜打扮得满头珠翠,遍体绫罗,连那婆子也有若干体面衣服。当真是养的那婆惜丰衣足食!而也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宋江与阎婆惜之间的感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宋江从来没有和女子有过什么感情,相处的也不过是些行走江湖的豪放汉子,而阎婆惜的到来,不知不觉间给宋江的生活填上了一层迤逦的色彩,让宋江的世界多了一抹温情。

而对于阎婆惜来说,在这里受到的罪已经是她这对柔弱的肩头无法承shòu的,而丧父的苦痛和空洞的心田,因为宋江的到来得到了充实的缓冲,而此外,随同宋江给她们母女带来的是一份无忧的生活,她又可以安逸的过活,再也不用为吃穿发愁,终于也有了凭栏听雨、月下弄花的逸致闲情。宋江在给与了阎婆惜一个坚实的胸膛之外,还在无形中弥补了她丧父的空缺,这生活的变迁,让阎婆惜也不禁对宋江百般生情。

第三百六十一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贰)

宋江将这前前后后相识相爱之事大略地说了一通,脸面略略有些泛红,可是再宋江那黝黑的面上却看得不甚清楚,倒是显得有些檀木的沉红模样。可是,再往下说,宋江张张嘴,却说不出来了,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再提起。

因为,不论这份姻缘如何,对宋江来说,终究是一份甜蜜包裹的苦痛,宋江越是小心翼翼地去品尝,那份裹在外面的甜蜜就化的越快,而这里面的苦痛就流露的越彻底。这阎婆惜毕竟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女,正值妙龄之际,春心荡漾在所难免。而宋江又是个喜好枪棒的半个粗人,生来是五短身材,面色非但不俊俏,皮肤还有七分黑,若不是身上隐约有股豪气,实在是从头到脚也找不出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阎婆惜过了七八日,生活好了起来之后,便对宋江的热情就渐渐地褪了三分。而宋江与那阎婆惜搬了住在一处,起初还夜夜有欢可寻,可是渐渐的,当初的新鲜劲就越来越淡了,阎婆惜从百依百顺,浅浅地多了推脱的理由,宋江不是贪恋美色的人,阎婆惜不肯,他也从未使过强,但是,在心里对阎婆惜的感情却未曾减退三分,反倒是应了那句“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老话。

这些宋江只是在心里一晃而过,并没有说出来,因为……因为还有不可提及的伤痛。

宋江每每睡在阎婆惜的身边,虽然是同床,却不同被。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般近,可是,在宋江看来,两人的心距却那般远。他本来可以抬手伸入阎婆惜的被里,可是,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却横在了大床的中间,他始终没有勇气探过去,就像阎婆惜留给他的始终只是一个后背一样。

就在宋江渐渐觉得看天很近,而看婆惜很远的时候,街头巷尾却又传来了一些风言风语,多多少少吹进了宋江的耳朵。只是,他不肯相信,自己帮了阎婆惜一家这般多,自己又对她百般体贴,阎婆惜却会用这般的结果来回报他。也许在起初他确实对阎婆惜没有什么感情,只是耐不过那王婆撮合的嘴,更是耐不过阎婆送人上门的热情,可是,在这半月多了相处之下,阎婆惜给宋江的生活带来了春意,也给了宋江他不曾感受过的温存,宋江已经渐渐地对阎婆惜越来越满yì

,越来越倾心。可是,为什么,这一切都比不上那个张文远。

这张文远那时在郓城县里还是个后司贴书,被人唤做“小张三”,因为,生得死眉清目秀,齿白纯红,平昔只爱去青楼窑子,飘蓬浮荡,学得一身风流俊俏的床笫功夫,再加上品竹调丝,无有不会,所以,让县里的少女多有爱慕之意。那几日恰逢晁盖庄上被那上任县令与臧家合伙痛整,晁家的当铺赌馆一一被算计霸占,宋江听了便有心要为晁盖解忧,于是便请了在衙门里与县令亲近的张文远来这里吃酒。而这阎婆惜一见那张三,心里便是一喜,心想这宋江与张文远都叫三郎,一个叫“小三郎”,一个却是“黑三郎”,但是模样却有着天壤之别。少女这春心,哪个不爱俊俏之人的,当下这阎婆惜的心里就荡漾起来。

那张三亦是个酒色之徒,在花丛里游戏管了的Lang子,于这男女之事如何不晓得,他见这婆娘眉来眼去,有八分动情之色,便暗暗记在心里。日后但凡宋江不在,这张三便去那里,假意去寻宋江。而阎婆惜却也正好留住吃茶,言来语去,便两人动心成了此事。阎婆惜自从和那张三两个搭识上了,感情便一路迅速升温,打得是一片火热。

而对于宋江,这一切他都不曾撞上一回,也并不知晓,他觉察得出的,只是阎婆惜渐渐冷落的脸面,仿佛在他身上的情分都渐渐地烟飘云散去了,每每宋江来时,阎婆惜只是寻着毛病来用言语伤他,更是对他没有好脸色瞧。而宋江则只当她是耍一时的小性子,起初也不在意,可是,那张三和阎婆惜如胶似漆,夜去明来,街坊上人也都知了,有些风声便吹到了宋江耳朵里。

只是,宋江不信,他怎么辗转反侧都想不明白,难道这时间当真那情义抵不过**?宋江对阎婆惜多好,宋江为她付出了多少,阎婆惜比谁的明白,而张文远又能给她什么,会让她能生出这般冷暖之别。宋江始终不信,也不愿去信。可是,阎婆惜越来越冷淡的态度,时日越长,就表现的越明显,这让宋江的心里不禁划上了一道看不见的伤痛,每每触碰便是心伤。

而就在宋江和阎婆惜感情搁浅的时候,恰逢晁盖等人聚力反攻,不但在短时间内将臧家一举颠覆,还最后一把火结束了那上任县官的生涯。县衙倒台,一夜间郓城县的统治陷入了瘫痪,有关梁山贼寇乘机洗劫的消息也被百姓们在街头巷尾传得风风火火,那些曾经在县衙里当差的铁饭碗们,一个个瞧着势头不对,大多公然声称病退离职,想借此躲过一劫,而张文远便是其中一个。

张文远向来留情于花丛,平生并未有什么家业的积攒,那时候放qì

了官职,日子也就随即过的紧巴。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阎婆惜才又一次明白,再好的面皮也比不过一份无忧的生活,于是,这探出墙头的花儿在看到了满眼世间的沧桑,毅然决然间回头,而不知所以的宋江又再次有了第二春的温暖。而阎婆惜对于前些时日的冷漠,自有一番巧夺天工的推脱,宋江爱屋及乌,也没有再去追究。

可是,好日子不长,过不得许些时光,梁山贼人洗劫的谣言经不出时间的打磨而不攻自破,而朝廷又派来了新一任的县令。正逢一个百废俱兴的风潮,宋江有晁盖的支撑,顺顺当当被推上了押司之位,而无巧不巧的是,那张文远也戏剧性地官复原职,与宋江做了同房押司。

而此后的日子,那阎婆惜的脸就像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完全没有了前日的那种百依百顺。宋江只道是哪里无形中恼了她,百般讨好,换来的不是似水柔情,而却是变本加厉,而宋江却不知dào

,官复原职的张文远又与阎婆惜旧情复发,而这时候的自己对人家而言简直连鸡肋的不算,那当真是嚼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而关于这男女的风言风语又成了邻里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许多人亦是在适合的机会,暗地里指点过宋江几回。只是,此刻的宋江已颇有怀疑之色,但是,他却又不忍心自己亲自去揭穿谜面露出那份让他痛心疾首的谜底来。带着这份感情的苦楚,宋江索性不再登门。

这后面发生的种种都在深深地埋在宋江的心底,从来没有对谁讲过,即便是自己的兄弟宋清也不知晓,现在面对史进,那就更无法开口。今日宋江也并未打算来此,只是谁想半路遇上史进,情急之下,在这郓城县里也没得落脚,这才硬着头皮上门,却不想,隔了几天不见,阎婆惜却又变了一番风情,也不似先前那般冷漠,宋江这心里又是百味陈杂,心想这女人的心思猜不透,当下暗叹一声,强颜欢笑。

就在宋江笑罢的时候,阎婆惜又莲步轻举,来了宋江面前,娇滴滴地说道:“三郎,娘亲已经收拾好了一桌酒席,你看,是不是趁热先同你这兄弟边吃边聊。”

宋江听了,心里流过一股暖流,连声道好,于是便邀请史进移步往偏厅去。

史进连道“叨扰”,便与宋江一同上了席面上来,两人分主客谦让着坐了,随即阎婆惜便取了家里打来的好酒分别于两个筛了。阎婆惜倒了一杯酒,亲自送到宋江的手里,两人的指尖触在一处的时候,宋江抬眼瞧了眼阎婆惜,满眼都是爱恋的模样,暖暖的很贴心,阎婆惜也含着贴心的笑意回视着宋江,这一瞧,顿时让宋江想起了两人初初相见时的模样,那时候的阎婆惜也是这般含笑回眸,那姿色美的让人动情,美得让宋江倾心。

而那阎婆惜将一杯酒筛满,翘起玉兰花指,小心翼翼地将一杯酒又送到了史进的面前,借着这转身相送的机会,又是一番眉目传情。史进是个眼力极其锐利之人,阎婆惜在他面前摆露的这种种风情,他如何不知,起初史进瞧在眼里也兀自疑惑,但是,在这酒席间,慢慢地就显得愈发明显,但凡那阎婆惜转过脸面背向宋江之时,那双含情脉脉的美眸就在要在他的脸上留上许久,那分动情的姿色,分明就是少女怀春的模样。只是,史进却是一脸的平静如常,一心放在与宋江吃酒之上,两人谈吐世间风云,指点天下大事,好不畅快。而今夜的宋江,瞧得几日分别的阎婆惜又显出一副恩爱模样,心里暗暗想想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欢喜,而又遇上史进这般了得的英雄,两人座谈天下,是何等的畅快,借着这番兴头,宋江不禁多喝了两杯。而对于阎婆惜来说,史进这般俊美,还是平生头次遇见,不论怎么看,都是那张文远所远不能及的。只是,阎婆惜看的心里痒,可是这眼前的美少年却并没有像张文远那般一解风情,实在让阎婆惜不禁有些难耐。

第三百六十二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叁)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时辰也不早了。

阎婆惜眼看着夜渐入深,可是,宋江和他这俊兄弟却没有半点疲倦之意,而她心里又打起另一番算盘来,于是故yì

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假装意识到失礼,赶紧抬起玉手将那朱唇遮住,两眼满是歉意的柔笑地瞧了宋江一眼。

宋江见状看看史进颇有些抱歉的难堪神色,而史进也是个明眼人,女主人都打了哈欠,时辰这般晚了,如何还好叨扰,于是便最后与宋江吃了杯酒,说道:“在下前来,已是打扰,实在惶恐的紧,兄弟我先告退,哥哥也早早歇了吧,等了明日,我有‘要事’再寻哥哥相帮。”

宋江听了,晓得史进是要与他金银相赠,只是碍于阎婆惜在这里,不便明说罢了。宋江于这金银之事倒不在意,只是,他心里想着这衙门上头刚刚下了公文,要军民处处都加强防范,而眼下正是风尖Lang口的时候,史进这般特殊的人物只身留在郓城县,四下里都是衙门的眼线,这如何让宋江放心的下。只是,这里的客舍也鱼龙混杂,如有不慎那简直是身处虎穴一般,说不得何时便惹上杀身之祸来。

宋江放心不下,而他这一犹豫,就尽数落在了阎婆惜的眼里,阎婆惜晓得这宋江心里一定是在思虑这兄弟的去留安顿,于是便接了史进的话说道:“既然有要事相商,何不在多留一会,奴家且先失陪,你们自说无妨。”阎婆惜这一句话并不厉害,厉害的是在她说完这一句之后,媚眼如丝地瞧了宋江一眼,这一眼看的宋江心里又是一暖,仿佛数九寒天吹进来的一股春风。

宋江听阎婆惜这话都说道这里了,再加上心里爱意欢喜,于是便也不好就此送了史进出去,惹得担心,于是也顺着阎婆惜的话头道:“说得不错,那你先去路上歇息,我陪兄弟坐坐便去。”宋江起身目送阎婆惜离去,瞧着阎婆惜对他态度不似往昔那般冷酷,心里多有欢愉,当下看着史进害pà

叨扰要执意告退,赶紧上前拉住,宋江近到身侧,低声道:“贤弟,且听我一言,这郓城县以不同往昔,上面官府下了一道批文,处处都查的紧,你孤身一人能往哪里落脚,稍有差池,你叫哥哥,如何不痛心。贤弟你若不嫌弃,可在这里歇了,有什么事来,明日再做商量。”

史进听了,赶紧摆手道:“小弟留下实在不合适,哥哥莫要担心,城外破庙哪里都有咱安身之处。”

宋江听了大摇其头,道:“不可,不可,你若这般说了,那越发不肯放你走了!”

就在这时候,阎婆从后面出来,慢悠悠地道:“三郎,院后还有一间屋舍,你若留客,老身这就去收拾出来。”

宋江听了大喜,当即便应了道:“这是我多年的兄弟,如何肯放他去,还劳您收拾妥当。”

“这如何使得……”史进还没有说完,宋江便挽住了史进的手道:“哥哥做事自有道理,你休要固执。”

阎婆笑了便顾自去了,临走之时,偷眼也瞧了瞧史进,心道:果然是个绝美之人,怪不得婆媳看着七魂丢了六魄。知女莫如母,阎婆当下自然知dào

方才女儿为何要她下来这般说辞,她也略略猜到了女儿心里又在打着什么小算盘。

阎婆走了,这偏厅里头就剩下了史进宋江两人。宋江引了史进来正堂里吃茶,史进当下把桌上的包袱打开,要取那金子出来。

宋江看了晓得他要作甚,慌忙上前拦住道:“贤弟,你听我说。你们八个弟兄初到山寨,百废俱兴,处处都要置办,正是需yào

金银的时候,宋江家中颇有些财产,还不差这些。今日并非是宋江见外,方才已经拿了一条在我包里,情理都在这里了。朱仝、雷横那边也有颇丰家私,不用送去。我自与他说知,领了人情便了。贤弟,这些金银快快放了。”

史进道:“这如何使得,哥哥大恩,无可报答,手头也就是这金银还宽松些,故而我才亲自要走这一遭前来,山寨自有山寨的取财之道,哥哥无需担心。”

宋江摇摇头依然不肯收,但是身子却靠近了史进说道:“你们不是盘算着在梁山避过了风头便往你那华阴县去么,招兵买马,少不了这个,你先收起来用着便是,不必来考lǜ

我等,我们效力那是应当的,今后遇到什么麻烦,只要贤弟一句话,我宋江就是肝脑涂地也一定效劳。”

史进听了宋江这话里有话,当下心里感恩不浅,连忙说道:“哥哥言重了,自是哥哥有用的着处,便说一声就是了。”

宋江笑了,拍了下史进的肩头说道:“好,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贤弟你瞧得起我宋江,我们何不结为异性兄弟?”

史进方才听了宋江评点世间种种病态,很有独到之处,两人指点江山很是情投意合,这时候宋江既然提了出来,史进也没有再去多想便欣然同意。

宋江听了心里大喜,可是,四下里一看,却又有些犯难,这结拜兄弟的祭礼等项眼下却是一样也没有现成的,就在宋江有些犯难的时候,史进宽心道:“大丈夫行走于天地之间,何必有那般繁杂礼数,你我同心天地可鉴,那些种种皆可从简。”

宋江听了,当下握紧了史进的手,说道:“果然不愧是……”史进的名字在这里比较敏感,宋江说道嘴边顿了一下,没有说出来,只是接着感慨道:“今生遇到贤弟,是我哥哥平生最大的快事!”说着两人便到了后院里来。

挪了一张桌子,捡了家里现有的一些祭礼供了,两人焚香结拜说誓道:“念宋江、史进,虽然异姓,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苍天,下安黎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宋江年长,史进年幼,依此排了辈分。

两人就此结拜了兄弟,而恰逢阎婆也将偏房收拾了出来,于是史进回正堂去取了包袱和腰刀,与宋江一同来到了后院里的偏房里。

两人在偏房里坐定了,史进又将那一包金子取出来,说道:“大哥,虽然你这般说,可是,这些金银我既然带来了,就决然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哥哥你就莫要在推辞了。”

宋江依旧将这包金银放在了史进的行囊里,说道:“哥哥当真不缺,权且先放在山寨里,等宋江缺少盘缠时再来取吧。”

史进见宋江执意不肯收下,当下便说道:“既然哥哥不肯,那兄弟也就不再固执了,只是,贤弟此番出来还有要事要办,这般金银带在身上实在不便,不若先放在哥哥这里,到时候,免不了需yào

哥哥上下使钱的地方。”

宋江听到这里,道:“贤弟,莫非,你是说要搭救白胜?”

“不错!”史进压低声音说道:“白胜曾经帮我们了这般大忙,如今他陷在牢里,如何有弃之不管的道理!就是劫狱也要救了他出来。”

“啊呀!”宋江听得大惊,赶忙上来轻轻掩住了史进的嘴,道:“说不得!说不得!这般要命的念头,千万动不得,是要掉脑袋的!”

“掉脑袋倒不怕,我只怕掉了脑袋也救不出他来。”

“那我明日往青州走一朝,给你打探打探消息,你就住在我这里,莫要到处走动,外面查得紧,稍有差池,得不偿失!”

“那就有劳哥哥走一遭了。”史进说道。

“白胜被押在青州大牢里头,还好在那我有些耳目,快马两日便可回来。”

“既然这般,我扮作做公的与哥哥同去便是,相互也好有个照应,办起事来,也利索的紧。”史进说道。

宋江想想,道:“也好,那我明日去衙门里弄套官差的行头来与你穿了,我们明日便动身是了。”

“好!”

这事商量到此也算是有了个结果,当下时辰已经不早,宋江便说道:“明日要走,今**且早早歇了。”于是,宋江便退出了后院的偏房来。

今日与史进结为兄弟,而又重新得了阎婆惜的欢心,如何不算是双喜临门,此刻的宋江只觉得这脚下步步生风,全身都轻飘飘像是可以顺着这倾泻下来的月光飞往九天之上,宋江欣喜于色地不禁吹起了曲来,一面轻车熟路直往阎婆惜所在的楼阁上去。

阎婆惜与宋江的屋子本是一间六椽楼屋。前半间放了一副春台凳椅,后半间铺着卧房,贴着里面的墙面安置了一张三面棱花的大床,两边都是栏杆,上挂着一顶红罗幔帐,侧首放个衣架,搭着手巾,下面放着个洗手盆,一个刷子,对面一张金漆桌子上放一个锡灯台,边厢两个凳子,正面壁上挂着一副仕女图,对床排着四把一字交椅。

宋江来到楼上,房门依旧像是之前那般紧闭,宋江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里面不冷不热地传来一声:“不会自己推么?”

第三百六十三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肆)

宋江听了,自己讪讪地笑笑,便抬手放在门扇上,轻轻地推了开来.

阎婆惜兀自坐在床边上看着宋江近来没有起身,双手捞过自己的乌黑透亮的辫子在那双白嫩如葱的十指间玩弄着。

宋江陪着笑脸,在靠近阎婆惜床边的那把交椅上坐了,看着千姿百魅的婆媳,向来豪爽的宋江这一时间又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只是,傻傻地就那里坐了,一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自己的膝头上。

阎婆惜不愿在这熬人的沉默之中‘煎熬’,于是,那如丝媚眼一转,瞧了一眼宋江,道:“这么宽的床都坐不下你么,怎地要寻那冷板凳去坐。”

宋江听了心想,阎婆惜还是爱我的,之前或许当真是婆惜耍耍小姑娘家的脾气,并没有什么变心之谈,那些风言风语或许都是闲人凭空捏造直说,看来信不得,这几日丢了婆惜独守空房……想到这里,宋江心里不禁有些愧疚的神色。

宋江在心里想着这些,手脚就不禁慢了三分,阎婆惜瞧在眼里,朱唇皓齿又轻启道:“怎么这几日在外面寻花问柳,把我这新鲜劲都丢过墙头去了么?”

宋江听了,赶紧赔笑,挨着阎婆惜贴身坐了。却不想阎婆惜却将脸撇开一边,欠欠身子隔出一扎宽的间隔来。

宋江瞧见阎婆惜这般,晓得是耍小性子,心里不怒反倒有些小甜蜜,若是女人这般对你,那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不然哪里会Lang费感情地对你耍这般的小性子。于是,宋江笑着赔礼道:“婆惜,那几日丢了你在家里,实在是……”

“实在是情非得已,外面的姑娘们个个貌美如花,哪里是奴家可以比得上的。”阎婆惜兀自幽叹了一声,说道:“我在你心里也就是新鲜那么几天罢了。”

“这……这是从何说起。”宋江将手握在阎婆惜的手面上,一黑一白,对比鲜明的很。

阎婆惜没有收回手来,要是换了往常早一把甩开了他的手,但今晚她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宋江道:“那几日,实在是衙门里有要紧的公务要办。”

“不信,衙门又不是你家开的,哪里有那么多的事都要你去做。”

宋江听了阎婆惜的冷言冷语,心里听得出来,她是有些生气宋江这些时日丢下她,这心里一种被爱恋的感觉生出一种愧疚和欣喜交错夹杂的感觉来,于是说道:“怎地不信,你没听闻么,梁山水泊将剿匪的几千官军一个不落地杀死在了水泊里,那伙人马强盛起来了,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来这周边县城里洗劫。上面下了公文要地方官员做好提防,咱们郓城县离得最近,你说衙门里头的事务能不忙么?”说道这里,宋江顿了一下,又道:“婆媳,这几日冷落你……”

不等宋江说完,阎婆惜就故作赌气地说道:“你说这作甚,做都做的出,还说来伤我么?”说道这里,阎婆惜垂下头来,撇过脸开始微微地抽泣起来。

宋江瞧在眼里,看着阎婆惜肩头微微颤抖着,这钢铁铸就的男人,心里的那块柔软就顿时变得不堪一击,当下被阎婆惜这一哭一泣弄得心软之极。虽然,宋江在外面乐善好施,救人于水火之间,处处雪中送炭,但是,这“及时雨”却偏偏不会哄女孩子开心。当下看着阎婆惜轻声抽泣,宋江犹如热锅蚂蚁,可是,却又不知dào

说什么好,更不知dào

该怎地去办。

宋江手足无措地靠近了阎婆惜三分,一双手轻轻搭在了阎婆惜的肩头,顿时觉得嘴笨起来:“婆惜,这……这都怪我,你莫要再伤心了,当忙过了这阵子,我日日都来陪你便是,你说好也不好?”

阎婆惜感知到了宋江将那双手搭在了她的小肩头上,一时间,她蓦然想起,第一次和张文远坐在这张床上,也是不正是这样么。那时候,阎婆惜坐在床边上,而那张文远就坐到了床边上来,像是宋江这般轻轻靠近了她,那时候的阎婆惜有些小羞赧,将头瞥过另一边去,而那张文远便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上来,可不就是现在宋江搭手的地方么。可是,那张文远的手却比宋江的要伶俐多了,那手指肚按在阎婆惜的肩头,在难以觉察的微妙之间轻轻画圈揉动。隔着纱衣让阎婆惜心里的春水一阵荡漾,不禁之间,阎婆惜轻轻地闭上了眼来,细腻地享shòu

满足和伦理之外的兴奋。而阎婆惜却不知dào

她此时的不抗拒,给了张文远更进一步的贼胆,于是这张文远便整个身子贴紧了阎婆惜的背,一双手顺着阎婆惜的柔缓的肩头一路向下。这还是阎婆惜第一次被除了宋江之外的男人摸到那里,一种说不出的欲望伴随着羞赧从心底汹涌而出,她手臂抱紧在胸前,可是她非但没有挡住张文远的“侵犯”,反而,却是进一步地刺激到了张文远的内心的色胆,让他不再隔着胸前的衣物揉捏,而是顺着阎婆惜雪白的脖颈探手进了衣服里。阎婆惜缩了缩脖颈,但是,这样的娇美的举动只会火上浇油,张文远的双手已经探进了阎婆惜的肚兜里。

阎婆惜想到这里,双颊不禁浮上了一片绯红。可是,阎婆惜方才一念之间闪过的回忆,却是宋江怎么都猜不到的秘密。宋江的手老老实实地搭在了阎婆惜的肩头上,想将阎婆惜缓缓地转过来,使得劲小了是怕阎婆惜不转过头来,可用的劲大些,宋江又怕弄疼了阎婆惜,当下宋江好生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道:“婆媳,不要生气了,说句臊人的话,我宋江不曾像爱你这般地爱过哪个女人,这一片心可都完完整整落在了你的身上。”

宋江从来都不会表达什么爱呀情呀的,阎婆惜认识宋江这般长的时候,这还是头一次听他这般红着脸说这话,当下晓得把宋江把控的到了火候,于是便轻声抽泣两下,顺从地转过了头来,一面拿她那对玉手攥紧的小拳头砸在宋江身上,一面骂道:“死鬼!害的人家伤心!看你如何赔我!”

宋江见状,这可爱的撒娇模样,心里暖的如沐春光,当下任由阎婆惜撒撒气,道:“明日我要去趟青州,到时候,给你再打两对金镯子回来。”

阎婆惜听了,没想到获得了意wài

收益,当下欢喜的很,也不撒小脾气了,含着甜人的笑,两玉臂一环搂紧了宋江的脖子,像是小猫似的贴在了宋江的胸膛前。

宋江搂住了阎婆惜,两人坐在床边上,爱意宛若新欢一般甜美。

就在这时候,阎婆惜装作不经意地提前来一般地问道:“奴家方才等你,好久都不见你上来,你们在后院又磕头又烧香的,却是在热闹什么?”

“呵呵。”宋江听了顿时想起另一件快人心脾的事来,当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当下宋江笑道:“我那朋友远道而来,但是却神交已久,一夜座谈天下,真是相见恨晚,于是便就此结拜为了异性兄弟。”说道这里,宋江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知己,天下难觅。今日能让我宋江相遇,当真是三生有幸。”

阎婆惜就是想从宋江口里打听打听史进的信息,当下欲擒故纵,冷哼了一声,说道:“遇到他就是你三生有幸,遇到我也不曾说过什么幸不幸的,他比我重yào

,那你来找我作甚,今夜找他过夜去,莫要碰我。”阎婆惜说着便微微挣脱了宋江,起身将灯吹了,衣服也不脱,便上了床去,躺在靠里的位置上只留下一个后备给宋江。

宋江笑笑,摸黑靠近阎婆惜,好言好语地说道:“婆惜,莫要这般小孩子似的,兄弟是兄弟,妻妾是妻妾,两码事,怎么可以混在一起来说。”

阎婆惜面向里头,说道:“你不常说‘兄弟似手足,女如如衣裳’么,奴家倒是想知dào

,你这手足怎地来脱了我这衣裳?”阎婆惜这一语双关说得很是微妙,只是宋江却听不出这其中的荤话来,只是听阎婆惜的语气不似方才那般赌气,还当是阎婆惜在暗示他什么,当下宋江傻乎乎地笑笑,便爬上了床去,一面在阎婆惜的耳边亲亲吻吻,一面毛手毛脚地来解阎婆惜的裙带。

阎婆惜心想,这小张三果真不是那黑三郎可以比的了得,小张三闭上眼来一根指头都能顺顺当当褪下女人的衣服,哪里像是这黑厮这般笨拙。今晚老娘姑且再舒服你一回,今后勾搭了你兄弟,才当真是落得逍遥。阎婆惜一面想,一面任由宋江褪了她的衣裳,盖了薄被,两人贴在一处,阎婆惜这时又转过脸来,贴在宋江的身前,问道:“三郎,你莫要怪我动小脾气。我也是怕你们男人拉兄弟拜把子,弄得热热闹闹,把奴家忘到了十万八千里去。”

宋江听得阎婆惜这般在意自己,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一种家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弥漫了整个房间,让宋江不由地收收手臂,将阎婆惜楼得更紧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伍)

宋江将阎婆惜搂在怀里,将她光滑的身子紧紧地和自己贴在一起,道:“婆惜,我永远都不会把你丢下的。”

阎婆惜听了装出一副甜美的小幸福来,一双水嫩的手指摩挲着宋江的胸膛,说道:“呵呵,还说不会,明天你不是说要去青州么?”阎婆惜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说道:“对了,三郎,你明天去了青州,你那兄弟……”

宋江道:“哦,我那兄弟也随我一同去。”

“三郎,你那兄弟是不是有什么要你来帮忙啊。”阎婆惜将宋江哄得晕头转向,现在终于可以堂而皇之地打自己心底的小算盘了,道:“他是哪里人士,听起来不太像是这里的人。”

宋江恩了一声,道:“婆媳好灵动的耳朵,我那兄弟着实不是这里人,是青州人士,是因他幼年离家,四地经商,口音弄得杂七杂八,当下发达了,衣锦还乡,可是,原来老家的祖宅却被他人所占,没得法子,便来请我相帮。我明日便去那里走一遭,正好给你打一对金镯子来戴。”

阎婆惜听了心想,这俊美的后生没想到却是一个四海经商之人,弄得衣锦还乡,那岂不是家财颇丰,而老家又在青州,若是有个以后,里了这郓城未尝也不是个好事。阎婆惜觉得这下既不用委屈自己,又可以摆脱了宋江,仿佛史进就成了他命中的转折。阎婆惜越想越高兴,当下却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说他是衣锦还乡,怎么上下没有半点富贵的穿戴?他不会是来问你讨钱的吧!”

宋江笑道:“怎么会呢,人家可是坐享大片基业的人,别瞧着他年轻,在他手下的伙计,那可是成千上万,今后越做越大,只怕事业蒸蒸日上,没有什么能够阻拦得了他的发展。”宋江这话说的别有一番滋味,只不过阎婆惜不晓得其中的暗喻。她还以为这俊美后生当真是有着富可敌国的家业,却不知dào

,其实宋江所言的,是史进攻城略地的造反事业,那成千上万的也不是伙计,而是他手下的强兵悍将。宋江说道这里,微微低下头,透过黑暗瞧着阎婆惜的方向说道:“婆媳,虽然他不招摇,你可有察觉,我这贤弟身上隐约间有种……”宋江其实本想说“帝王之气”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接了一句道:“富贵之气。”

阎婆惜道:“奴家一心放在你身上了,哪里瞧得那般细,还富贵之气,依奴家看来,你呀就是爱屋及乌,你这兄弟就是讨吃要饭,你也把他看的高高在上。”

“呵呵”宋江笑了,道:“不是我夸他,我这贤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上的。”

“这么说,他比我们家的三郎还厉害不成?”阎婆惜一面说,一面那灵巧的玉手像是一个小人行路一般地从宋江的胸膛,两指如葱般的玉指交换之下走到了宋江的脖颈,阎婆惜挑起一根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宋江的下颚,有些调戏的暧昧在里面,说道:“你这般瞧得起他,说了半天,你这贤弟是做什么买卖的呀,连你都这般奉承着。”

阎婆惜这一问,让宋江有些窘迫,宋江顿了一下,这才道:“我这兄弟,什么生意都做,现在最大的买卖是在关外走镖,反正说了你也不懂的,端得是个厉害的后生。”

阎婆惜哦了一声,心道既然是走镖之人,那岂不是在江湖上也有那么一席半位,怎地祖宅还能被他人所占,岂不怪了?阎婆惜心里留了一个疑问,但是瞬时间又自我心想道管他那些做什么的,只要这汉子有钱便是,我和我娘跟了去,那日子岂不是王孙贵族一般。阎婆惜心里想想,道:“那看来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家伙,倒是你带到这里来,咱这庙小哪里装得下人家那般的大佛,没有好吃好喝的供上只怕怠慢了人家,让你这做大哥的如何有脸面。明**们何时启程,奴家再好好去备一桌酒菜来。”

“不必烦劳了,明日一早就走。”宋江为阎婆惜突然的懂事感到欣慰,满心都是暖暖的温馨。

“那你们办了事宜,可千万要请了你这兄弟再来家里小住几日,奴家好好备些酒肉,再好生款待他。”阎婆惜不动声色地为自己以后的计划铺下了路子。

“好,难得你有这般心思,有你给我抄持家事,我是既省心又享福,呵呵。”宋江说着兀自笑了。

阎婆惜听了心里兀自偷喜,便又更近一步道:“说了半天了,你那兄弟叫什么啊?”

“叫王公子。”宋江怕阎婆惜知dào

的太多,反而对史进的安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便按着史进一贯的称呼来代指。

“王公子……”阎婆惜心里暗暗念叨了一遍,当下需yào

知dào

的也都知dào

了,要是再套话下去,只怕是多说不宜。

于是,阎婆惜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时辰不早了,明**还要去青州,出远门的,早些睡了吧。”于是便将身子蠕动了两下便从宋江的怀里挣脱出来,阎婆惜另外拉了一张被子盖在身上,翻了个身子,将被子裹紧,便再没话了。

“婆惜……”宋江被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将手搭在阎婆惜的肩头上。

阎婆惜没有说话,面朝向里,全身动也不动的一下。宋江瞧了,当下也拿她没得法子,便将被子给阎婆惜盖好,也兀自睡了。

眼一闭一睁,一夜就此一晃而过。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大亮,宋江便摸着灰蒙蒙的光景起了身来。而这却惊动了睡在身边的阎婆惜。

“你这是要哪里去?”阎婆惜睡眼惺忪地问。

“衙门还有些公办要做,须得现在亲去一遭。”宋江说着已经翻身起来将衣服自己穿了,提着靴子套在脚上。

阎婆惜半转了身子过来说道:“你不是今日要陪你那兄弟往青州走一遭的么?”

宋江接了话头道:“正是如此,所以才要早些去衙门将公务做些了断。”

阎婆惜伸出一条雪白的臂膀来支起半个身子来,问道:“那你这去了,何时回来,你那兄弟可要在咱这里吃了早饭?”

宋江看着阎婆惜被衾落下露出了一条雪白的膀子和半边酥胸来,轻轻上来将被子拉上来盖在了阎婆惜的身上,道:“小心着凉,我这去去也少说要歌把半时辰,我那兄弟还烦劳娘子你安顿个早饭来吃。”

宋江给阎婆惜盖好了被子,手刚要收回来,阎婆惜的一只柔荑便出乎意料地盖了上来,按了按宋江的手,柔声说道:“外面天黑,三郎,你慢慢地去,缓缓地回,莫要心急。”

宋江听了,心里浮起莫名的感动,紧了紧阎婆惜的手,笑着道:“好,那我去了。”

阎婆惜轻轻嗯了一声,宋江离身出门外去了。随着门轴的转响,宋江退身出去后将门缓缓地关了上,随着宋江下楼的脚步声渐去渐远的时候,阎婆惜的那双睡眼徒然睁开,一双眸子灵动地转了一转,便也翻身起来,取了一身刚做的衣裳穿了,洗涮妥当便点起一支红烛来,坐在镜子前描上眉黛,染了红唇,梳理了头发,盘了发髻,略施粉黛的阎婆惜在精细的打扮下,整个人又多了三份媚色。

阎婆惜取了宋江先前买了给他的金钗插在发髻上,将那些首饰一个个地捡了出来,精挑细选地轮番配着戴了,最后选了最合适的配成一套戴在身上。

阎婆惜一切收拾妥当,此时天色也大半亮了,天际露出了大片的早霞来,又许些光亮透过了纸窗,渲染得屋里有了蒙蒙的灰亮。阎婆惜瞧着镜子中的自己,转过一个微妙的角度来,微微地挺了挺胸,将她身材的魅惑尽数显露出来,她娇滴滴地犹如彩排一般地说道:“婆惜,你本来就很美。”

这是投石问路的大好机会,在阎婆惜眼里,诱惑不过是男女之间的相互征服,像是高手过招,一招一重天,步步皆艰险。阎婆惜在这里做了最好的准bèi

,她高挑地看着自己,眼眸的暧昧流动之间,满是自信的神色。这自信不单单是来自她对自己的美貌,也来自于一句她始终奉为圣经的话——没有不偷腥的猫。

阎婆惜万事俱备,便轻举金莲,微扭着翘臀下楼往史进的房间去了。

此刻尚在睡梦中的史进,突然被一阵轻轻的叩门声弄醒。史进行走江湖这些时日,每时每刻都处在警惕之中,这两声轻轻的叩击,让史进不禁一个翻身做了起来,将手迅速地摸在了腰刀上,等他眼眸睁大,神智清晰之后,那脑中紧绷的弦这才松下来。

史进将腰刀轻轻放下,将靴子穿了,扬声道:”可是宋江哥哥,小弟就来。“说着,史进多留了一个心眼,将朴刀随身拿了,挂在腰间,只要这门外有个风吹草动,史进便能在瞬息之间抽出到来要了那来人的命。

第三百六十五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陆)

史进蹑步来到了门前,轻道一声:“哥哥,小弟这就来了。”说罢,小心翼翼地将门闩轻轻拨开,接着在那门开的一瞬,史进步法变化,一个瞬息便向后闪了两步之远,那双平日里流光溢彩的眸子,此刻也多了几份提防,眼眸锁紧,盯着那门扉的轻启。

“叔叔,是我。”一声娇媚的柔声过后,那扇门扉两面开启显出一个人来。

史进心里兀自吃惊,定睛瞧去,果然是宋江哥哥的外室,只是,却没有见到宋江哥哥的半点影子。

史进这下可是有点不知所措了,这女人来了实在是不对点。当下天刚灰亮,史进让进屋里来,孤男寡女,叔叔嫂子,实在是风俗不许,伦理不让的事,但是,身在人家的屋檐下,要是不让进屋里来,那又是极大的失礼。面对这样一个场面,让史进一时间也愣了神,不知dào

该如何说辞,才算妥帖。而此刻,史进拿当下相比较,他更愿意自己孤身前来的消息在不小心之间走漏,此刻登上门来的是凶悍的官差驻兵。

“嫂嫂……我大哥。”史进慌不择言,只得这么胡乱地先问一句。

阎婆惜不等史进让她,便自己走了进来,微微娇笑着道:“你大哥他早早去了衙门,有些要紧的公事要办,他临走要我来安顿叔叔餐饭。”说道这里,阎婆惜偷眼瞧了史进那一副大气不敢出的窘迫模样,心里愈发有底了,道:“听你大哥说,今日要与你回青州去讨回祖宅,所以,嫂嫂便早些起来给你安顿安顿。”阎婆惜说道这里,不给史进说话的余地,趁着史进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便径直走到了屋子深处去,一弯腰,取了那木架上的铜脸盆来,二话不说便往外面去。

这时候,史进才晃过了神来,赶紧抢上来,两手将那铜脸盆握着边沿抓在手里,嘴里连忙道:“不敢不敢,这个万万不敢烦劳嫂嫂,我自己来便是了。”说着史进便要将铜脸盆从阎婆惜的手里取过来。

可是,阎婆惜却不松手,反倒是握得更紧了,一面将铜脸盆往自己的侧面藏,一面说道:“这点小事,嫂嫂做的来。”

史进的双手握着铜脸盆的边沿,又不敢用劲,本想这般“夺夺”嫂嫂放手便好,哪里想到,阎婆惜却不撒手,史进的双手也随着那铜脸盆转向了阎婆惜的身侧,而阎婆惜微挺胸脯自然而然地贴在了史进的双臂上。这般的暗示,史进哪里会不察觉,赶紧就此脱手,撤出身来,嘴里惶恐地道:“嫂嫂,这如何使得?”

阎婆惜一瞧这俊美的汉子还有那么几分正经劲,愈发让阎婆惜心馋,她媚眼如丝地瞧了史进一眼,道:“你与宋江拜了把子,那就是亲兄弟了,嫂嫂烧了热水给你,随便洗洗好了。”

史进耐不过,也只得由她端了铜脸盆去。

阎婆惜回眸冲着史进媚人一笑,便迈步出去了。可是,这一路往火房走,一面心里嘀咕,方才虽然阎婆惜只是略略试一试史进,可是,史进的反应却多多少少有些出乎阎婆惜的意料。但凡是个男子,哪里有不爱美人的道理,而阎婆惜暗自送了香胸与他,哪里有想史进这般退却的。莫非是这人木讷的缘故么,难道反应慢道没有察觉出这其中的意味么?阎婆惜想到这里,又自己摇摇头道,不会的,要是他人这般迟钝,那怎地会做下黑三郎口中所言的那般家业。阎婆惜思虑到了这里,最后下了一个结论,一定是那人装傻。

方才阎婆惜还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还不够貌美倾城,所以才么有打动他的心神,可现在阎婆惜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让他倏然打消了自我的疑虑——那个束缚住俊美叔叔的不是别的,只怕便是与黑三郎之间的兄弟情义。阎婆惜想想不禁冷笑了,顿时觉得这人倒是比那张文远要厉害一些了,但是,阎婆惜却不打算就此退却,她为自己描绘好了一番今后的幸福,她达不到,哪里肯善罢甘休。

阎婆惜步入火房来,阎婆已经早早起了来,一锅滚烫的水烧在锅里,阎婆惜取了葫芦瓢舀了热水在盆里,心里想着心事,阎婆似乎和她说了什么,可是,她现在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事,哪里还容得下别的,就连阎婆方才说了什么都不曾听见一句,只是顾着自己端了热水便走。阎婆瞧着自己那闺女一副痴迷的模样,眉头微锁之间还有暗淡的愁色,叫了两声,也不见答yīng

,瞧着她远远地去了,便叹了一息,暗自叹息一声:“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又劳哪门子的心。”便顾自安顿早饭去了。

阎婆惜端了洗漱用的热水,又来到了史进的房里。史进瞧见,赶忙过来将铜脸盆接过手里来,道:“有劳嫂嫂了。”史进头一遭见到这般异常热情的人,说实话心里还是有些不伦的忐忑,他怕这嫂嫂有表示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赶紧拿了毛巾在手,自己“先下手为强”,赶紧再热水里绞了毛巾,便自己动手洗漱。

阎婆惜看着笑笑没有说话,而是径直步入到屋子的后部去了,心道:要想破了叔叔的顾忌,那就得先坏了这兄弟两的情义。阎婆惜当下一念闪过,心里便生一计,当下取了发髻上的金簪子,偷偷瞧了眼正在洗脸的史进,便趁其不意将这金簪子丢在了史进的床榻之下。这一手做完,阎婆惜便顺手将史进的被褥拿在手里叠了起来。

史进听得见动静,心道这嫂嫂实在来的邪乎,当下赶紧抹了把脸,便潦潦算了。等史进来到这里屋的时候,阎婆惜已经将被褥叠放了个整齐。史进连忙道:“小可来此已是叨扰万分,嫂嫂这般周到,实在让小可诚惶诚恐,受用不起。”

阎婆惜坐在床边上,风情万种地望着史进,道:“叔叔乃是贵客,今番来了,只怕是庙小安不下大佛,你大哥叫好生照料,嫂嫂亦是把你当亲弟弟看,你又如何这般见外。”

史进听了,连忙称谢,可是,这一席话说完了,也不见阎婆惜起来,依旧坐在床边上,叫史进好生为难,要是此刻宋江回来,这成何体统。

而就在史进尴尬地站在当地,连手脚都不知dào

往哪里放的时候,阎婆惜又带着魅惑的笑容,说道:“叔叔不必拘束,都是自己人,且来这边坐坐。”说着阎婆惜挪了挪身子,在床边让出一片地方来,而她那只嫩白的手随即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床沿,示意史进过去坐了。

史进瞧着哪里敢去,先谢了嫂嫂的“好意”,又继而推脱道:“嫂嫂既然说了是自家人,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一夜睡得舒坦,正想活络活络胫骨,当下站着反倒舒坦。”

阎婆惜听了史进这番推脱,心道,好个不解风情的小子,老娘好心想与你些甜头,你倒是推三阻四来扫老娘的兴,不叫你上了我的床,我就不叫阎婆惜!阎婆惜心里暗暗发了狠,可是脸面上却不曾有半点变化,而是一转话头说道:“听你大哥说,你自幼离家在外闯荡,不知兄弟可有相好哪家的姑娘。”

史进听了这一问,淡淡笑笑,可是,心里却自己瞒不过自己,钟灵的影子又活灵灵地显现出来,那一眸一笑都深深地刻印在了史进的心底。史进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阎婆惜敏感地捕捉到了史进这一感情的变化,随即跟进问道:“倒是哪家姑娘让我们兄弟欲说还羞,等你们青州的事情办妥了,我便说与你大哥,叫他帮你一并将这婚事也办妥帖。”

史进不愿将自己心底里的伤心事说与别人知dào

,这是史进心底最敏感的地方,也是史进一直最避讳的地方,当下便撒了谎道:“嫂嫂的好意,兄弟心领了。只是,兄弟常年四海奔波,莫说没有这等闲心,就是有了,可哪家的闺女又会瞧得上咱。”

阎婆惜听了,心下暗暗窃喜,接了史进口道:“兄弟一表人才,不论是相貌还是本事,那都是好的没得说,嫂嫂倒不信,哪家的姑娘瞧见不会动心。”

史进没把阎婆惜的话当回事,只是想找个托词先应付了这面前难缠的人,于是便道:“嫂嫂谬赞了,我这人最爱漂泊,不喜在家,就冲着这点也没有人愿意嫁给我的。”

“兄弟只怕是说笑吧,若是嫂嫂这里有一个貌美的姑娘愿意以身相许呢?”

史进听得阎婆惜说出这话来似乎话里有话,当下笑笑道:“若是,有姑娘看得上时,那须得我大哥来给我把关。”

阎婆惜微微一咬银牙,本来这话头越说越上道了,可是,偏偏在这要紧之处,史进却说出这么一句让阎婆惜始料未及的话来,阎婆惜错愕了一下,笑道:“婚姻大事,如何却要你大哥来插手?”

第三百六十六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柒)

随着时间的推移,史进愈发听这嫂嫂说话越来越不规矩了,而宋江也去了多时,史进一面应付着这个难缠的女人,一面担心着宋江回来看着尴尬,可是,阎婆惜却显然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反而不但话语说的暧昧,就连坐姿都不本分起来,那杨柳般的身子斜斜地靠在在了床榻的框柱上,将那细腰弯出一个诱人的弧度来。

史进看着阎婆惜,不禁心里有些冷笑,因为在史进此刻的心里,却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远在华阴县的红姨。红姨那风姿倾城倾国,莫要说坐在床边摆手弄姿,红姨就是端端庄庄往那厅堂里一座,那也是艳惊四座。史进当初去了华阴县,那满堂美女如云,可是,在这作陪之中红姨言语甚少,却每每登场皆是万众瞩目。而当下,阎婆惜与红姨相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没得比。

可是,虽然阎婆惜比过红姨,可是,史进却也拿阎婆惜没半点法子,毕竟那阎婆惜闪烁其词,让史进一时间也难以断定到底是这嫂嫂多情,还是纯属姐弟照顾。而就是在这判断不清的状况之下,才让史进总有千张嘴,也应付不过阎婆惜那一片心。

阎婆惜瞧着史进被问的支支吾吾,话语越来越少的时候,这时候一串脚步声急促地传了进来。史进起初心里一惊,虽然当下已经是清晨十分,可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那个作嫂嫂的又是这副轻浮姿态坐在小叔子的床头,怎么让人瞧着都免不了风言风语。史进想拉了嫂嫂起来,可是,一念之间又觉不妥,若是丢了嫂嫂在屋里,自己抽身出去,不但对嫂嫂不敬,让来人看着更有种做贼心虚的模样。当下史进一时间觉得攻城略地也没有比眼前这事更简单的事了,可是,随着那脚步的临近,史进急中屏气一听,只觉的那脚步沉重,每步着地力道不均,在脚下加快步伐的时候,就愈发显得蹒跚起来,当下,史进判定不是宋江大哥,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阎婆出现在了门口,探进大半个身子,朝着里面先是笑笑,这才说道:“婆惜,有位先生来寻宋江,老身应付不来,你且去看看。”

阎婆惜一听,当下心里明了,这所来的先生不是别人,正是那小张三张文远,要是换了平日里来时,阎婆惜自然是欢喜之极,可是,当下阎婆惜一片春心落在了史进身上,哪里还容得下那张文远,当下阎婆惜就变了脸色道:“娘,你且去和那先生说了,宋江不在家,我一个妇道人家不便相见,若是无事便改天再来。”

阎婆听了,道:“好好,我这就去说与他知dào

。”说罢,便笑着又出去了。

可是,没过多久,阎婆惜的脚步声便又在后院里响了起来,她又进来说道:“婆惜,那位先生说有要事在身,耽搁不起,须得有个说话的人。”

阎婆惜听了,瞪起一双眼来,冲着阎婆试了一个暗示的眼神,可是,阎婆却只当做没瞧见,让阎婆惜不禁心里怒火中烧,可是,史进在侧,阎婆惜又不愿表现出自己的不耐之色,只是口气里多了几分不爽,道:“有什么急事还寻到这里来,宋江打早去了衙门,有急事寻他便去衙门好了。”

阎婆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那门外的张文远是瞧见宋江在衙门里忙不脱身,这才来寻阎婆惜,可是,今日阎婆却传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来,这阎婆惜的皮肉美色,怎是那张文远愿意轻易放qì

的,当下便拿出粘人的本事来,就是赖着不走,可是,阎婆惜却又不愿见,当下这阎婆来来去去,自也没了耐心,当下对那自己的女儿道:“只怕不是这般容易打发的了,你且往门前走一遭便是。”

阎婆惜白了她一眼,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明显地带着一副赌气的样子便火气冲冲地往外面去。

虽然史进在开始没有看懂她这唱的是哪一出,可是,阎婆惜这一气而去,倒正合了史进的意思。当下史进便礼数有加了送了阎婆惜出了门,随手将房门关了,史进怕阎婆惜去而复返,便索性也跟了她出到外面的正堂里来。而这时候,史进心里这一块为难的阴云被抹去了,这耳目也就愈发灵动起来,当下看着阎婆惜的面色,很不自然,不但有抱怨温怒之色,而且还多多少少带了三分绝情和毒辣的神色,史进突然觉得其中多有蹊跷,于是便多了句嘴,权且只做试探地道:“嫂嫂,既然你诚心待我若家里人,那这等小事,我来出面好了,嫂嫂方才说的在理,一个妇道人家着实不易抛头露面。”

阎婆惜本来就心烦意乱,不知该如劈头盖脸去斥退张文远,可是当下,听了史进所言,更是雪上加霜。阎婆惜晓得张文远那厮的性格,当真是个嘴里抹油光不溜手的yin贼,若是惹得急了,只怕什么都干的出来,那时候,免不了将两人的“云雨恩爱”抖露出来,要是让宋江知dào

,事情倒小,若是让史进知dào

,那岂不是断了自己后半生的幸福。阎婆惜百急之下不禁紧锁着眉头,心里一权衡,那小张三想要的不过是下半身的性福,而阎婆惜想要的是后半生的幸福,当下还不是翻脸的时候,倒不若推脱一番,反倒是个长久之计。

在一念之间打定主意的阎婆惜,当下便寻了个借口道:“你怕是你那哥哥的老友又缺银子来求,自从跟了你大哥,这样的事就始终没有少过,叔叔且先在这里坐了,我去料理便是了。”说着阎婆惜转过头来对阎婆说道:“娘,给叔叔上早茶先吃着,过不得多时,三郎也就该回来了。”说罢,阎婆惜冲着史进微微一笑,便婀娜转身往外面去了。

史进没有阻拦,当下便在正堂做了,由着那阎婆上来早茶,史进不紧不慢地送到嘴边品了,可是,慢慢地史进左右一寻思,却在心底里生出疑惑来,他反复将阎婆惜方才的话在心里过了几遍,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世上虽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宋江久居的宅子,这等外室按理说更不会有人寻上门来,怎地会有人三番五次地上门来借钱,这一句话里细细被史进琢磨的破绽百出,而当下,他那嫂嫂去了有些时候,却不见回来,当下史进便缓缓起身来,脚下步法轻便一动,便无声无息地往前门来,史进闪身躲在照壁之后,凭着过人的耳力,屏气凝神细细一听,果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可是,这男人油腔滑调,听着不是什么好鸟。

史进偷眼往那门外看了一眼,只见那人一副官家当差的打扮,现在正抓着阎婆惜的一只如玉嫩手,涎着脸不管阎婆惜多着急,就是不肯撒手。

“婆惜,你知dào

我有多想你,‘一日不见,如三日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你摸摸这里,满满的都是你。”张文远说着便拉了阎婆惜的那只手往自己的胸口上放。

阎婆惜一面奋力地扯着自己的臂膀,可是,挣扎不脱,急的另一只手攥成小拳头,用尽了女人的力qì

直往张文远的胸前捶,可是,刚打了两下,就被张文远也一把抓了,顺势要将阎婆惜往怀里抱。而两人站在大门下,全然没有觉察史进的所在。

阎婆惜生怕有人这时闯进来,更怕史进这时候出来瞧见,当下心急如焚,可是既不敢用力挣扎,也不敢叫喊出声来,只得压低了声音,怒道:“不要这样,放手!快放手!今天宋江去去就回,你莫要纠缠,要是撞见,有你好受!”

张文远不管,只是将阎婆惜胡乱地一把抱在怀里,脚下乱糟糟地将大门带上,道:“我瞧见他在衙门里头忙的走脱不开,往常只见你**,却也不见你害pà

,你今儿倒是害了什么病,这般反常,怎么,你不想哥哥我了,还是那黑厮昨夜‘喂饱’你了。”

阎婆惜平日里听了这等荤话,权当说笑,可是当下却变了面色,瞪起一双大眼强压着心里的怒火,压低声音怒道:“你休要这般不知耻!我说了他今儿个早早回来便是早早回来,你莫要声张,昨夜宋江带了他兄弟回来,现在还在正堂里坐在,我没工夫和你说话,你快快走吧!”

张文远听了,有看着阎婆惜心急如焚反而模样似乎不像是做戏,当下也正经了三分道:“你不早说!可是,我这来了,你如何舍得我空走一遭,你摸摸,它都等你多时了呢。”张文远说着便拿了阎婆惜的手往自己的身下摸去。

这些阎婆惜平时都不甚在意,可是现在,阎婆惜正是那热锅上的蚂蚁,哪里有心情和张文远玩这个开心,心里一急便寥寥草草用力捏了一把,痛的张文远赶紧撤手,想要惊呼出来,却被阎婆惜用力地捂住了他的口鼻。

第三百六十七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捌)

张文远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如平常的挑逗寻来的却不是开心,而是近似“满门抄斩”的一招恶毒,痛的张文远双手捂着裆,而口鼻又被阎婆惜死死捂住,一时间呜呜咽咽什么都说不清,心里则是将阎婆惜上下祖宗都挨个艹骂了一遍。可是,阎婆惜却并不解恨,借着腾出双手的空,将大门打开,三下五除二地推了张文远出了门外去。

这时候,张文远刚要发怒,却不想阎婆惜比他技高一筹,还不等他发作便瞅见左右这深巷子中没人,便一把将张文远抱在了怀里。而张文远因为下面受制,半猫着腰正好此刻迎上了阎婆惜怀里的那两朵柔软高峰,张文远本想怒骂阎婆惜,可是,当下触及了这片柔软之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这时候,只听阎婆惜好声好气地温柔道:“三儿,现在不是时候,你莫要这般张扬,对你我都不好。”

张文远听得阎婆惜这动人温情的一番说,心里的怒气去了三分,而色意却又重新炙热起来,张文远拉着阎婆惜的手,隔着衣服摸上了阎婆惜的胸,道:“我若是走了,对你固然好,可是,对我却不见得有什么好。”

“亏你还是个当差的,死脑筋里就装着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这是什么时候,也不想想,你是要露水还是要长久!贪得一时,断的今后往来的路!”

张文远听了,心里并非不明白这等道理,只是,当下小腹里头一团欲火烧的难耐,正所谓色胆包天说得便是这般情况。张文远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虽然已经萌生了退意,可是,却还有些不甘心,便道:“这我晓得,只是,我既然来了,你怎舍得我空手而去。”

“你且耐一耐,今日那黑厮与他兄弟往青州去,去个两三日方可回来,今夜晚时,你从后门来,学猫叫几声时,奴家便与你来开门,到时候,一夜的云雨快活,奴家由你耍弄。”阎婆惜见这张文远死缠烂打不肯走,便不得不先许下些甜头来暂且打发了他走。

张文远听了,果然是满心欢喜,心里一想,每次和阎婆惜“恩爱”都是趁着宋江公办不暇的时候来,两人躲在耳房里虽然玩的就是心跳,可是毕竟不能同榻宽衣来的舒畅,而现在,张文远一听今晚便可以和阎婆惜这美人同眠共枕心里乐开了花,而一想到今夜要睡在宋江的床榻上把玩宋江的人,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欢快,当下张文远带着兴奋之情,贪恋地抓了两把阎婆惜的酥胸,在阎婆惜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好娘子,那你可等着郎君我啊。”

“好啦好啦,快快去吧!”说着阎婆惜推开了张文远,看着张文远心满yì

足地踟蹰去了,这时候,阎婆惜望着那人的背影轻出了一口气,便赶紧闪身进了院门,将两扇大门虚掩上,自己靠在门背后,将衣衫头饰整理一番,站在当下定定神色,深深唤了口气,这才往正堂去。

而此刻的史进在阎婆惜回来的时候便已经轻悄悄地退回了正堂里去,只是端起那副早茶的时候,茶水已经有些微凉了。就像史进方才将这奸夫yin妇的举动瞧了个明白,当下对嫂嫂的影响大打折扣一般。史进心里兀自寻思,原来他还以为阎婆惜正是因为宋江待他亲如兄弟,所以当真是把他当做亲弟弟一般照料,却不想这女人心里本就是一副**的种,亏了大哥那般钟情与她,当真是气煞人,只是此事却不知dào

大哥知也不知,只怕是还被蒙在鼓里吧,大哥名满郓州,却不想鼎鼎身名都在栽在这小妇人的群下,岂不是太冤了他,今日老天开眼叫我史进撞上,不为大哥出这口恶气,如何对的起这份天意。

就在史进心里打定了主意要在青州的事办完之后替宋江将这对恬不知耻的男女除去的时候,阎婆惜已经又恢复了常态笑吟吟地进来了,那副模样甜美又可人,若是史进方才没有多个心眼去瞧那一幕,只怕此刻他怎么想都不会想到,阎婆惜竟然会背着宋江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可是,阎婆惜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方才的种种都被史进瞧了个正着,她此刻见着史进依旧坐在正堂里吃茶,方才还有的一点担心也在此刻烟消云散,她姿态优雅地走过来,冲着史进便是一笑。

史进也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来,假意关心地问道:“我见嫂嫂去了这么久,还正要出去瞧瞧,却不想嫂嫂便回来了。”

阎婆惜听了不禁有些后怕,心道多亏打发了那厮去了,要不然让他瞧见,还不拆了老娘的台,心里虽然发憟,可是,脸面上却不曾变化,当下便说道:“那点钱打发走了便是,也不是什么事,就是可惜了那些银子。”

史进听着心里冷笑,却也只是笑笑道:“急人之所急,乃是造福积德,日后必有善果。”说道这里,史进直直地看着阎婆惜的眼眸里道:“嫂嫂,不晓得你信不信因果报应?”

阎婆惜听得这话,不禁全身一颤,也不晓得是被史进这话所震撼还是被史进眼中的那束摄人的光芒所震慑,当下应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来。

却听史进又道:“佛家讲究因果报应,做一件善事,冥冥间便会给你记一笔善帐,若是做一件恶事,那冥冥间也会寄一本恶帐,有时候并非要等到了阴间才由那阎罗王来算账,在日后某时,便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看我大哥,逢人救急,即便你瞧得现在只是个区区小吏,可日后福报来时,说不便是王侯之尊。所以,日行小善,重yào

的很咧。所以,正有那话‘莫以善之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阎婆惜听了史进这长篇大论的一番说辞,心里一时间翻江倒海,意念杂七杂八纷至沓来。当下虽然有所刺痛,可是,就眼下的情形却不由阎婆惜不去装傻,当下也只能欲盖弥彰地笑笑,装模作样地道:“奴家没看出来,叔叔肚里倒是有些文墨,懂得这般多的东西。那些报不报应的,嫂嫂也不懂,但你哥哥做的这些个事,嫂嫂却也认同,虽然有些口角抱怨,也不过是一时语快罢了。”

史进笑了道:“嫂嫂能有如此用心,日后必有‘好报’!”史进暗喻到此,不禁又开口道:“嫂嫂,我常年在外闯荡,学的半部奇门遁甲,略略也能窥见人生的往来,若是嫂嫂不弃,我愿与嫂嫂算上一卦,权当怡人怡情。”

阎婆惜其实并不愿意听那因果报应,怎么听着都然她内心难以平静,正要寻个话头说个别的,却听史进说了这话,当下便坐在了靠近史进的一张椅上,将身子往史进的方向探过来,两截玉臂放在两人中间的小茶桌娇声问道:“前几日,我还与你大哥说想去城外的塔殿寺去求签,既然叔叔看得往生,那便略略给嫂嫂指点指点。却不知叔叔是怎地个算法?”

史进笑道:“江湖上三派九流,有的是问生辰八字,有的是瞧面相痣位,而小弟没那般高深,只不过略略懂些手相的门道。”

阎婆惜听了心里一喜,当下便将莲袖微拉,本来露出手掌即刻,可是这阎婆惜却故yì

将半个光洁如瓷的小臂都显露在了史进的面前,接着便将一只嫩如羊脂的玉手有些迫不及待地递到了史进的手中。

史进摊开手来仍由阎婆惜将手承在他的手上,虽然入手柔滑之极,可是,史进心里却不起半点涟漪,只是故作高深地看着阎婆惜那弹吹可破的手掌上纵横如丝的纹路。而阎婆惜看史进瞧得入神,不禁心里得yì

,可是,自己瞧了瞧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抬起眼来一个劲地仔细端详着史进俊美的脸庞,当真是秀色可餐。

可就在阎婆惜用心去品味两人双手触及在一起的感觉时,史进的眉头却微微地蹙了起来,方才的和气全然没了,淡淡的愁闷浮上脸来。

阎婆惜一看这不详的脸色,心里不禁打了一个突兀,连忙张口低低地试探着叫了一声:“叔叔……”

史进并没有急着应声,而是继xù

装出一副在掐指算命的模样,继而又是一番摇头叹息,这才开口说道:“嫂嫂莫怪。”接着史进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阎婆惜一瞧,心里方才的欢喜被史进这一叹冲淡了一半,看着史进这般表情,似乎像是有什么不详的事情要落在她的头上一样,当下阎婆惜弱弱地说道:“叔叔,是不是不太好?你说与嫂嫂听听,没……没关系的。”

“这……”史进装出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叹了一声道:“往常我与旁人看时,都很准,只是不晓得这次准也不准。嫂嫂,那我就直言了,说得好与不好,嫂嫂权且当做笑话听听。”

阎婆惜也给自己宽心道:“我只当做说笑便是了,叔叔但说无妨。”

“那……我就说了,结合嫂嫂的手相,我方才在心底给嫂嫂打了一卦,从卦象上看,嫂嫂近期有桃花之运。”

第三百六十八章 阎婆惜少女怀春(玖)

“桃花之运?”阎婆惜听了心里一乐,面上更是一笑。

“嫂嫂莫要小瞧这桃花之运,这其中也有诸多名堂。”史进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说道。

阎婆惜不知dào

史进心里的盘算,还当是史进故yì

说起这桃花运来,是因为自己的魅惑让他动了心,于是觉得机会到来的阎婆惜不禁喜形于色地说道:“奴家只晓得这‘桃花运中说姻缘’却不晓得还有其他的名堂。”说罢,阎婆惜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史进却笑不出来,依然眉头紧锁不见丝毫的松懈,他故yì

将声音拉的沉重些说道:“嫂嫂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桃花运虽是可遇而不可求,但是,这其中却有善缘和逆缘的区别。按方才卦象上来看,嫂嫂这桃花运后紧跟着的却是血光之灾……”

“血光之灾?”阎婆惜听到这四个字,脸上的笑容像是瞬时间被冻住了似的,笑意挂在脸上显得很是突兀,而是,阎婆惜虽然心里有微微的震撼,可是,紧接着阎婆惜便又恢复了常态,而她脸上的魅笑又像是源头来水活络起来,说道:“怎地个血光之灾?”

史进微微地摇摇头,道:“此为天机,岂是我等凡胎俗骨可以窥视?”史进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又继xù

说道:“嫂嫂,虽然我先前说了权当玩笑之谈,可是,日常里头,却也要处处留意小心为上。”

阎婆惜说道:“你都这般说了,奴家哪里有不信的道理,只是这般说来,奴家的性命全在你的手里了,你却救奴家则个。”阎婆惜说着便将手搭在了史进的手背上,像是将自己的性命真的放在了史进手里一样。而这其中的暧昧却也是不言而喻,变得愈发明目张胆。

史进如何瞧不出来,当下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说道:“嫂嫂言重了,不过,要想渡过此劫,却也不难,百日之内足不出户焚香净身,此外,不论邻里亲朋,一律不接外客。”

阎婆惜听了并不以为然,笑笑道:“这也不难,你若是在时,莫说百日,就是一辈子,奴家呀都不出去。”

史进瞧着阎婆惜这嘻嘻笑笑的模样,显然是没有明白他暗含的警告,但是,事已如此,该说的史进已经说到了,省下的就要看阎婆惜自己的造化了,若是真的在某一日走到了那一步,那也就不能全来埋怨史进没有提醒过她,更不能说史进没有给她改过自新的机会。

就在史进将话说到尽头,顿觉对牛弹琴,不想再言的时候,外面一声罗门转动的声响传了进来。史进了身来,刚走出正堂,便与来人遇上,史进瞧见宋江那真当是像瞧见了救星一般,兄弟两个一同回到厅上,宋江坐了上首,史进坐了下首。宋江在衙门里的事办得顺风顺水,还出乎意料顺利地弄了一套普通差役的行头来,当下兄弟两个虽然不言,但是,眼眸之中却已经心灵相通。

这出发的准bèi

办妥了,两兄弟很是欢喜。可是,宋江再去瞧阎婆惜,却不晓得为什么,阎婆惜满眼所含的神色已经完全不同于早时离开时的那般柔情,现在换上的却有了大半的埋怨,只不过,那份埋怨在阎婆惜的眼里一闪而过,宋江也就没有在意。而后面的阎婆也已经张罗出了一桌酒菜来,宋江史进两人便提了坛子酒吃将起来。

吃的酒过五味,菜过三巡,看看时辰也快到该上路的光景了,宋江当下便道:“贤弟,险些忘了,你且在这里坐吃一会儿,我寻雷横去借两匹快马来。”说着便放下筷子离席起来,就在这时候,史进听得这个姓名,心里闪了一闪,也赶紧站了起来,快步追上宋江。

“贤弟,你出来作甚,你若是饱了,便先吃杯茶,哥哥我去去便来。”宋江余光看见史进跟出来,便回过身来劝史进进正堂里去。

史进道:“大哥留步,兄弟与雷横也算有些私交,此番前来却来不及登门拜见,怎么觉得都有些无礼,若是大哥方便,我便带书信一封,烦劳哥哥与我带到,也不消得人家说我史进是个懂得礼数的人。”

“这个应当,贤弟,这边请。”宋江说着便带了史进来到了书房来。史进提笔略略思虑了一下,才飞速下笔,写了一封短信,用蜡封了信封,便步出书房来,交到宋江手里。

史进道:“大哥,这封信烦劳您带过去,略略表我一番心意。”

宋江笑道:“小事一桩。”两人说着便一同出了书房,宋江大步出了门去,史进回了正堂来,阎婆惜又来添茶。

史进瞧见大哥出了门去,看着阎婆惜又粘上身来,心里头疼的直发毛,便笑笑推脱道:“嫂嫂莫要忙着弄茶,一会儿便走,我先回房去收拾收拾东西。”

阎婆惜看着史进起身要走,心里察觉得出这是史进故yì

躲她,虽然心里不悦,但更多的却是心急,当下便虚虚地拦了一拦,问道:“别急呀,收拾什么东西,你大哥都说了,就那件事,他与你去一定能办妥的,等办妥了,就一同回来再住几日,奴家这几日都没有来得及下厨,你就不想尝尝奴家的手艺么?”

“嫂嫂,这……这几日已经是多有叨扰,怎敢这般相烦,我收拾收拾东西,这番去了,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望嫂嫂。”史进说着,脚下稍微使个步法,便轻而易举地绕过了阎婆惜横挡在身前的身子。

阎婆惜瞧见史进这般说了,看样子是不一去不归的模样,这让阎婆惜所有的盘算都泡了汤,心里哪会不着急。虽然阎婆惜和史进相见只不过是短短这一两日的光景,可是,在阎婆惜的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史进的俊美的影子,加上昨天魂牵梦绕的一整夜,愈发让阎婆惜觉得史进是她这辈子不该错过,也不能错过的梦中情郎。可是,当下听了史进这般说辞,实在是触伤了阎婆惜的心。

阎婆惜心间一颤,赶紧回身,出乎史进所料,竟然含着有些哭腔地冲着史进的背影,略带悲哀地问道:“你就这么走了,真的……真的就不想我么?”

史进万万没有想到阎婆惜会这般直接地说出了这般不论的话来,当下没有回头,有些冷淡地道:“别忘了。我和大哥是兄弟,而你是大哥的女人。”

“如果,我不是呢!”

史进顿了一下,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一辈子都是我大哥的人。”说罢,便往后院里去,收拾包袱、腰刀去了。

阎婆惜看着史进的背影越去越远,而史进方才微带冷漠的声音让阎婆惜的内心泛起一片冰凉,而那双美眸里也嵌满了泪水。阎婆惜倔强地忍着,仍由那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望望屋顶,就是不愿那眼泪掉下来。阎婆惜一贯都是女强人的姿态活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论是对宋江还是对张文远,都是一样,在阎婆惜的眼里,世上没有什么男子不会折服在她的群下,也没有什么男子不会迷恋她的美色,更没有什么男人不会被她阎婆惜玩弄于鼓掌之间。

可是,史进这俊美如天使,俊美又如恶魔般的男子,却偏偏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明明就在眼前,可是,不论距离有多近,可是,阎婆惜不论怎地都没有力qì

握紧双手,无法将史进留在自己的身边。这一切的一切,让阎婆惜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世界,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二十年来根深蒂固的意念。莫非这就是上天的意思,莫非史进就是她命中注定的那一个,那个可以克服她的男子么?

阎婆惜想到这里,微微地摇摇头,她用尽全身的力qì

去捏紧了拳头,所有的关节在这一瞬间显得苍白无血。阎婆惜像是重新复活了一样,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史进背影离开的那个方向,怨毒地说道:“宋江是你的兄弟,我就让你们做不得兄弟!”

【郓城县衙-军机房】“呦,这不是宋押司么,今儿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雷横在宋江进门之前,远远地便瞧见了,当下赶紧迎了出来。

雷横这一叫,让往来公办的差役都将目光落在了宋江的身上,纷纷招呼一声押司。

宋江还了礼,望着雷横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自然是有事相求。”

“瞧哥哥这话说的,也忒客气了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雷横笑道。

宋江看看周围做公的差役此刻各自忙着自己的差事,当下靠近雷横小声说道:“借一步说话。”

雷横看看宋江这神mì

兮兮地模样,当下便也收起说笑的脸面来,道:“这边请。”说着便带了宋江来到了军机房的一僻静之处,雷横将房门一关,回过身来低声问宋江道:“宋哥哥,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宋江笑笑,方才严谨的表情一扫而光,像是方才开了一个玩笑似的,此刻讪讪地笑道:“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来向你讨两匹能赶路的快马来用用。”

雷横听了当下愣了一愣,心道:“这都是小事,至于说的这般神mì

。我这就与你安排。”说着便要往外面去,可是,这一步还没有迈开,就被宋江一把拉回来。

宋江道:“借马这是一件,可是,还有一件。”

“还有一件?”雷横当下又恢复了极度认真的表情。

宋江看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来交给雷横。

雷横看看,有些不解,问道:“这是?”

宋江靠近雷横低声说道:“史进兄弟来了。”

“什么?他现在在哪里?就他一个,还是……”雷横听得有些震惊。

“此刻就他一个,在我那私宅里,只是,他此番来了还有更要紧的任务,不能久留,更没闲暇来拜访你了,所以特意交了一封书信,要我转交给你。”

雷横听了,将信赶紧揣进自己衣服的内袋里,好好装好了,这才开口说道:“宋大哥,你此番借马,不会是……”

“史进兄弟要往青州走一遭,我同他去,片刻便走。”

“史进兄当真是好汉子,一个人一杆枪,就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端得是条汉子。只是,他们在梁山的事闹大了,你们此去青州城里可要处处小心。”

“这我晓得,有我在。”

雷横听了当下便同宋江一道出来,立马牵了两匹快马来,把缰绳递到宋江的手里,一拱手道:“宋大哥,一路小心!”

宋江回了礼,便翻身而上,打马去了。

雷横看着宋江去了,直到再也看不着了,这才回了军机处来,在自己办公的屋里将门紧紧关了,从怀里取了那信出来,小心翼翼地瞧了瞧门的方向,没有什么动静,便将信拆开。

雷兄亲启,史进拜上。

前番一别,已过半月,本该登门相谢,却苦于身份不便。当下另有急事相求,性命相关,万望操心。近来江湖不甚太平,愚弟耳闻有歹人伏于城内,欲对宋大哥不利,今番大哥与我同去,家眷全劳雷兄周全,暗中行事,切莫打草惊蛇。

雷横瞧了这不拘泥与形式的信,心里颇有些摸不着头脑。雷横将信又看了几遍,寻了灯蜡将信烧了,心里又前前后后寻思了一遍,可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头。这宋江既然有难,那为何史进不与宋江说了知dào

,方才宋江来时全然一副轻松的模样,显然是不知这其中之事。而在这个时候,靠着史进的本事,除去几个对宋江不利的人实在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史进却偏偏将宋江带去青州,这又是唱的哪门一出?雷横想不明白,赶紧跨门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寻了朱仝来,两人凑在一起,雷横将方才的事前前后后说了,朱仝也听着蹊跷,凭着他俩个在这衙门里破案数年的经验,这里头实在是大有猫腻。

就在雷横越想越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朱仝双眼一亮,道:“你听说了么?”

“什么?”

“……宋大哥的外室和咱衙门里的那个张文远,似乎……”朱仝说的有些吞吐。

“你的意识是,史进兄弟在那里瞧出什么猫腻?”雷横顿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议地道:“莫非那些风言风雨都是真的?”

“或许,这就是史进兄弟难以开口的原因,才这般含蓄的写吧。”朱仝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两人都不沉默下来,不是再想别的,都是在想,这棘手的事情,究竟该如何下手。

第三百六十九章 挑拨道义埋隐祸

过不到日上三竿,宋江便牵着两匹快马回来,在院前的马桩上拴了。宋江快步进来,却瞧见史进并不在正堂,而这正堂里空落落地坐着阎婆惜,她一反常态,并没有起身迎迎宋江,只是将头瞥过一侧,两个肩头微微地颤抖。宋江含着笑走到阎婆惜的面前,看着阎婆惜双眼微红,有些泪眼婆娑地趴在了茶桌上一个人兀自伤神。

“婆惜,这……这是怎么了?”宋江有些微微的担心,更有说不出的心疼。

阎婆惜没有理宋江,只是听他这一问,方才含在眼眶里的泪水便倏然流淌下来。

宋江见阎婆惜只是哭,当下便有些小着急,换了个话头问道:“婆惜,我兄弟呢?”

阎婆惜听了趴在茶桌上,将脸埋在胳膊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稍稍哭出了声来。

阎婆惜只顾哭,越是不肯说话,越是让宋江担心。宋江来到了阎婆惜的身边,从身后将阎婆惜轻轻地抱着。阎婆惜本来就是在做戏,当下也怕做的动静大了惊得史进出来,如果那样,那就没得演了,当下阎婆惜便顺着宋江的抱势回身靠进了宋江的怀里。宋江就此将阎婆惜搂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涕泣的这般伤心,宋江心里越发犹如针扎。

“婆惜,方才还好好的,这是为何?”宋江一面柔声问阎婆惜,一面轻轻地拍着阎婆惜的后背。

“我……”阎婆惜抽泣着看着时机成熟,便说道:“三郎,你可要给婆惜做主。”说着便又哭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江听了阎婆惜那话,心里百般滋味,半悬着不知所以。

阎婆惜微微试试泪痕,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打你走了以后,我便请来叔叔来吃茶,可是他说行李还须收拾……奴家……奴家好心帮他一帮,却不想,在后院的客房里,你那兄弟竟然……尽然,对我不敬。”

“胡说!”宋江低低喝了一身。

阎婆惜一瞧宋江果然不肯相信,心有成竹的阎婆惜,当下便摆出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来,阎婆惜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都不信我……我……”像是说到了伤心处,哽咽着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宋江瞧见,只得紧紧将阎婆惜抱着,默默地给着阎婆惜安慰,给着阎婆惜依靠。宋江确实心里不信,虽然英雄多爱美人,可是,宋江知晓史进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邪yin事来。那阎婆惜小哭了一阵,宋江低头瞧着阎婆惜抽泣的娇嫩模样,黑密的睫毛上沾着点滴晶莹的泪光,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实在惹得宋江心里疼惜不已,当下便又问道:“是误会了吧,我那兄弟为人正直,断然做不出这般事来。”

阎婆惜抽泣地道:“他假意说是算命,抓了我的手,可是瞧着时间长了便揉摸起来,奴家觉察不对想要抽出来,可是你那兄弟他却不肯放手,还想把奴家压倒在床上,奴家拼了死命才挣脱出来,你说这是不是他做叔叔该当做的!”

宋江听了,心里却还是不信,一来是对史进的打心底里坚定的信任,这二来宋江也动脑子略略思虑,自己出门不过是借匹快马,这短短片刻,即便有色心也会收敛,哪里会有那般猴急,这其中一定有诈。只是,眼前阎婆惜既然这般说了,又哭得实在让宋江心疼,作为男人也该做个样子,于是便扶了阎婆惜上楼来,一面走,一面假装生气道:“婆惜,你且在楼上歇息,我片刻下去就问他,如果他当真做的此事,我这做大哥的自然要给他一点教xùn

,替你出出气。”

宋江说罢将阎婆惜送回楼上的居室里,便转身下楼去,却不想,阎婆惜一把拉住了他,声音很是委屈地说道:“三郎,你这般去问,他如何会承认,你两兄弟齐心,他欲望不满怀恨在心,到时候再趁机在你面前说我些风言风语,那奴家……可如何是好啊……”说着倒在宋江怀里痛哭欲绝。

宋江轻轻抚着阎婆惜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小孩子一般地安慰道:“乖,婆惜不哭,我不去当面问他。”

“那你怎地做,总要给奴家讨个交代!奴家清清白白一身,就是死心塌地跟着三郎,如今蒙受这般耻辱,若不是舍不得三郎你,我早就一头撞死在地了。”

宋江听了,心里说不出的悲喜,当下拍拍阎婆惜的后背,道:“放心,我怎么舍得让我心爱的人受委屈,我且给他记下这笔账,等我查清楚他当真这般,我定然给你个说法。”

“可是……三郎,你不是嫌弃奴家吧……”阎婆惜这话说的越来越低,当真像是个小媳妇的样儿了。

宋江笑笑道:“不会,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好好在这里休息,我先去了。”说着吻了吻阎婆惜的额头,便离开了房间下了楼来。

就在宋江前脚刚刚迈出去的时候,阎婆惜忽地想起了什么在背后道:“我的金钗?我的金钗哪里去了?”阎婆惜顿了一下,道:“三郎,我的金钗只怕是和那厮挣扎时掉落了,你去时帮奴家拿回来,切莫落在那厮手里,日后又惹出什么是非,奴家就有口难辨了。”

宋江应了,便顺手将门关上,步下楼来。

说实话,宋江不论那阎婆惜表现的如何动情,他打心底来都不信史进会做出这般出格的事来,他晓得阎婆惜的小脾气,只怕是史进哪里遭她讨厌,故yì

这般驱赶罢了,于是宋江先哄住了阎婆惜,便将这事丢开到了一边,快步下来,到后院去寻史进。

开的门时,史进已经端庄地坐在屋里的交椅上,行李收拾妥当就是一件包袱,一把腰刀,皆都准bèi

好了放在桌面上,一副随时可以动身的模样。史进瞧见宋江进来,赶忙起身,相迎道:“大哥,马借到了吧,咱们现在就走么?”

宋江笑着道:“马备好了,就在院前拴着呢,现在走正好,要是快些,午时便可到青州。”

史进听了当下将包袱往背上背了,将腰刀在腰间挂了,起身便与宋江出了房来,史进问道:“大哥,托您送给雷教头的信,他可亲自接了?上面有我落款,写的匆忙,末了却忘了让他看完烧毁,只怕给人家带了生死大祸。”

宋江一面走一面道:“兄弟放心,我亲自交给他手里,雷横做事小心,你就是不说,他也会这般做。”

史进应了一声,两个人便出了院来,一人一马牵了,便沿着这胡同走。刚走出几步,史进才说道:“大哥,我这一走,就不回来了,小弟留了一包金子都裹被褥里了,等到你回来之时,你与朱仝、雷横三人各分一份,都是山寨的一片心意。”

“哎呀,这些东西,兄弟你如何可以放在那里,端得不是要命!”宋江听了,赶紧停下脚步,又来说史进道:“你这是作甚,昨夜不都说了嘛,这些金银,哥哥不缺,都是一家人,怎地说这两家话。”

史进道:“哥哥若不收下,小弟回了梁山,又如何同山寨的兄弟们交代,端得不是为难么。”

宋江微微地摇摇头,叹了一声道:“既然你都这般说了,那大哥权且帮你留这儿,等你用时,再来拿去。”说着便要回身。

“大哥这是哪去?”

宋江道:“放在枕下多有不便,这里不同家中,只是外室,若是叫阎婆翻出来了,说不得惹出什么麻烦。我回去藏好便是,兄弟在这里稍等哥哥片刻。”说着宋江便快步进了罗门往直往后院去了。进来客舍里,宋江直奔客舍的床榻来,撩开被褥一瞧,果然是一个袋秀囊的金子,宋江拿在手里,站在当地四下瞧了瞧.放在柜子里不安全,而房梁宋江有探不上,正当宋江有些发愁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床榻之下,于是赶紧蹲身下来,将这袋子丢在了床底的深暗之处。可就在宋江正要爬起身来的时候,目光却在无意间扫过了一件金灿灿的事物,他定睛一瞧,竟然是一枚金钗。

宋江拿在手里,站起身来,拂去床下沾惹的尘土,仔细瞧了一瞧,这不正是自己送给阎婆惜的那枚金钗么,他倏然想起自己离开时阎婆惜的话。

——“我的金钗?我的金钗哪里去了?”

——“三郎,我的金钗只怕是和那厮挣扎时掉落了,你去时帮奴家拿回来,切莫落在那厮手里,日后又惹出什么是非,奴家就有口难辨了。”

这话在宋江的心里一荡,宋江的心头就是说不出的一痛。仿佛自己的心头被血淋淋的撕开了一层。

莫非阎婆惜说的都是真的?

宋江看着这枚金钗,兀自微微地摇头,他不能相信,也不肯这么去相信。

宋江踱步到了正堂里来,没有去寻阎婆惜,而是走到了阎婆的屋里来,将金钗交给阎婆,便有带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出了门来,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可是,在宋江那颗不愿承认德尔心里,却埋下了一颗,说不清道不明的疑率种子。

宋江出了门来,仔细地看了看史进的脸,依然是那般的干净透彻,那双犹如清池的眸子,让宋江心里又是百千自问,各种纠结。只是,宋江将这一切都不显山漏水地放在心里,他依然相信史进,相信道义。宋江拍了拍史进的肩头,牵了马,依然是笑笑,道一声:“走吧。”两人便并肩向前。

阎婆惜听得院里的动静渐渐地远了,这才偷偷打开窗来,往外面偷眼望去,只见史进和宋江各自牵马悠悠而去,可是走不过多远,阎婆惜的目光便被邻家的楼阁阻挡,阎婆惜望郎心切,当下提了罗裙,三步并作两步,噔噔噔地直往下跑,追出到罗门外时,史进两个人已经走出好远,可是,阎婆惜的目光还依旧恋恋不舍地落在史进的身上,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去。

突然,就在阎婆惜刚刚走到后门边上时,前脚刚跨进门,突然背后便闪出一个人来,拦腰将阎婆惜抱了搂在怀里,两脚将后门勾上,便要往楼上去。阎婆惜起初被这举动生生地唬了一跳,可是,还没惊叫出声便被那人一把捂住了小嘴,等阎婆惜惊慌一瞧,那颗受惊的心这才安稳下来,嘴角微微勾起一点,一对小拳头撒娇似的砸在张文远的胸膛上。而张文远则是一脸色眯眯的坏笑,抱着阎婆惜直往楼上阎婆惜的屋子里去了,不需多时便是满屋娇喘。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与史进为了不在郓城县招惹不必要的瞩目,两人牵马只捡人少的巷子走,等出了郓城县,这才翻身上马,在城外的一间破庙里史进换上了官差的衣裳,两人便一路驰马狂奔。

第三百七十章 一人一刀劫大狱

两兄弟一路畅谈一路纵马狂奔,在午时正点赶到了青州益都。

史进和宋江一进益都,果然发xiàn

在城门处设立了许多官兵严查盘问。多亏了宋江准bèi

的这一身官差的头衔,才勉强混进了城来。两人这一进了城,并没有急着直往府衙去,而是在城中靠近牢狱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宋江伪造了姓氏以来此公办为由让那店家登记住客。史进就此留在客栈,而宋江则带了几十锭银子寻他那在青州做院长的朋友去了。

史进独自一人坐在客栈里,在百无聊赖中度过了整整一个下午,当黄昏降临在这座城市,为这红墙绿瓦画上了一抹浓厚的霞光异彩,而宋江在这个时候也回来了。

史进将房门打开,迎了宋江进来。两人叫了一桌酒菜在房里,一面吃酒,一面谈起正事来。

宋江挪挪椅子,搬到了紧挨史进的身边,低声说道:“都打探清楚了。”

史进听得心里一喜,看着宋江急切地盼望他说下去。

宋江道:“这生辰纲一案备受关注,特别是梁中书和蔡太师更是加大了压力,地方官员现在迟迟拿不出个交代来,便将这白胜看做是一个保官保命的本钱。现在关在益都大牢里,但是,究竟位置处于何处,我怕惹得怀疑便没有再说,我那朋友也只是说了在大牢深处,府衙大人为了以防万一,特意派了二十人日夜专职看守。听得可靠消息说,这白胜本要明日押送东京汴梁,可是,眼下却又走不得了,约莫要在十天之后。”

史进听着在心里寻思了一番,道:“十天之后……这是为何?”

“听我那朋友说,现在益都府衙为了免遭上面的责罚,又有了新的策划,驻防的官兵都在昨日秘密调走了大半。而他也是因为公办所需无意之间察觉到的,不然,谁也不会晓得他们被调遣他处。”

“调走多少人?”史进有些好奇了,道:“调往何处去?”

“这益都城里驻防官兵约有四千余人,当下只有一千余人驻防,这般来算,自然是调走三千,但是,若说起他们调往何处,知dào

的人都被调走了,没调走的,也就是府衙里的知府和都尉,除此之外就无人知晓了。”

“三千人,秘密调派。”史进兀自寻思着,道:“这阵势,估计是有大手笔要摆弄。”

宋江就在此刻突然问史进道:“兄弟,你说他们会不会是又发兵去偷袭你们梁山?”

史进笑笑,微微摇头道:“绝无可能。”他顿了一下,看见宋江有些莫名之状,便解释给大哥听:“梁山水泊方圆极广,若这水泊如盘,那梁山便是这盘中间的一粒豆,这般大的水泊,莫说他们不识得水路,可是就在他们进入水泊的时候,不论怎么隐蔽都会暴露在咱们的眼线之下,不等他摸到金沙滩上来,在湖里就将他们杀的人仰船翻,统统得戳下船里去喂鱼。”

宋江听了点点头,道:“梁山水泊果然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可是,他们现在不去梁山,却又是能往哪里去?”

“这也是我想知dào

的事情,这里头必然有官府的打算,我们打听好了搅合一把,又是一场好戏。”史进说着嘴角不禁露出了笑来,不过,这丝笑意一闪而过,当下又一本正经地严肃道:“官府里头你也是晓得的,人多眼杂,要想瞒住一时容易,要想做到密不透风却难的很,这边就靠大哥再费心打探打探。”

“也好,那大哥我就再试试。”宋江说着便应了,有道:“可是,白胜,你打算怎么办,花银子只怕救不出来,要不我留在这里给你打探消息,你会山寨去召集兄弟商量商量,若是要救人非但动武硬抢不可。我那朋友说要十日之后押送东京汴梁,我再仔细打探一番,等知晓了时间和路线,你们就在必经之路上埋伏了,等官兵一到就从左右突然杀出来,便可救得人了。”

史进沉思了一下,没有接话而是问道:“大哥,今**前去见那朋友,问及了这般多敏感的问题,不会打草惊蛇吧?”

“这个贤弟放心,我在郓城县里向知县大人讨了一份公文来,我又仿造了一份,说是为了查办梁山的案子来此盘问白胜取证。”

史进没有说话,手里的筷子也顿在了半空,他在心里思虑了下一道:“哥哥开了个好头,这般铺垫着,兄弟后面就好做了。”

宋江听了,当下便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张通关文牒来,说道:“这是大哥的,你先带在身上,明日一路回去,但凡遇到关卡你便将此拿出来,可保你脱身。”

史进将宋江的手退回去,笑道:“白胜还在牢里,我空手而来,怎有面目再空手而归。”

宋江有些不明白了,道:“莫非兄弟你要在这里等?夜长梦多,更何况人手不够,十天以后,不是你大哥胆子小没血性,只是你我兄弟两人如何半路杀出来救人?”

史进微微笑笑道:“大哥啊,谁和你说我们非得埋伏在半路去截杀救人呢?”

“那你还能怎么办,这打算靠着金银来把白胜弄出啊?!”宋江道:“你有见过谁用银子买到了知府的脑袋么?现在白胜就是这般重yào

,要是就这么让你把白胜弄出去,还不是相当于间接把知府的脑袋买搬家?”

“大哥,这就是你错了,有钱能使磨推鬼,区区知府的一颗人头,好卖的很,今晚我便做给你看,但是,我却得先去劫狱将白胜弄出来。”

“劫狱?”宋江有些诧异的看着史进,仿佛像是自己听错了一般,瞪着眼眸看着史进道:“就我们两个如何劫狱,这里头杀不进去的。”

“大哥,你去做什么。”史进认真地道:“我一个人就搞得定。”

“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大哥我知dào

你厉害,可是,说句不恰当的话,艺高人胆大,可是,高过了头,那就是自傲,麻烦就滚滚而来了!”

“我没有说笑,还烦劳大哥将那份伪造的公文与我用一用。”

“你打算怎么做?”宋江看史进这认真的模样,心想自己这兄弟一定有自己的法子。

史进靠近宋江道:“大哥,我这里还有不少金子,等天色晚了之后,你再去寻那朋友,拖他将这金子献给知府,并送上礼扎一封,相邀知府大人在益都城最好的酒家相聚,若问起原因,你便这般说‘郓城县紧靠梁山,说不得什么时候那伙人就杀下山来,血荡郓城县,小人颇有些丰厚的家私,与其让贼人搜掠去了,倒不如献一半与大人,只求能在青州混个一官半职,过个平稳生活。’那知府听了,就是冲着这金子也会前来相会。”

“这益都最好的酒家,在城东的广胜斋。你既然这般说了,当大哥的定然为你走这一遭,只是,那知府何等重yào

的人物,要是他肯前来,必然带有亲兵保护,愚兄我不好下手。”

“大哥过虑了,你赔那知府吃酒便是,这般一来可以为你洗脱嫌疑,不论我惹出什么祸害来,都不会连累大哥。”

“贤弟!你这是什么话!我宋江是这样贪生怕死的人么!”宋江听到这里赶紧打断史进。

可是,史进笑笑止住宋江接下来的话,继xù

说道:“大哥,我懂,你先听我说下去,大哥不像我,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四海为家,大哥家在郓城县,出了事,要牵连上下,你让我这做兄弟的如何忍心?再者,我这般安排,也是为了白胜,如果没有意wài

,我将他救出大牢来,必定是要带回梁山的,现在梁山上不只是郓城县原先的一伙兄弟,还有从王伦那边投靠的兄弟,虽然表面看来平静无常,可是,这无形间两派已略分明,白胜上山必有个座次问题,排的前了王伦党的人心下不服,若是排的后了,白胜心里也不好受,毕竟当初生辰纲是一起劫的,到时候,晁盖哥哥必然为难。此番大哥你将知府约出来,由白胜来杀,这样一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宋江听了,愣愣地看了史进半晌,才开口道:“万万想不到,贤弟你竟然有这般七窍玲珑之心,未来你就是想不成大器只怕也难啊!”

“大哥,那就这般说定了,我若是亥时还不曾出现在广胜斋露面,那哥哥便自顾回去便是了,切莫在这里逗留来寻我。”

宋江点点头,道:“好,只是,你一个人如何去劫狱?”

“这些我都想好了,哥哥放心便是。”史进说着便与宋江就此将事情谈定,吃起酒菜来。

宋江一面喝酒,一面心里忐忑起来。虽然这事已经定下来了,可是,宋江心里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史进越是成竹在胸,他就越担忧。这牢狱里把守森严,还有一队知府派去的官兵看守白胜,而且,这牢狱上下两层,里面巷道分支错落,从未进过的人头回进去,只怕连方向都不摸不准,更别说在这牢狱里头救出白胜来,不等史进杀到白胜身边,只怕白胜已经被守在周围的官兵杀了。就算腿一万步讲,一切顺利,可是,如何带了白胜从牢狱的深处出来,却是登天之难,他就算护得住自己,可他如何能护得住白胜,顾此失彼,必然是不行的。

宋江想到这里,眉头不禁蹙起了三分。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一人一刀劫大狱(贰)

史进、宋江两兄弟胡乱地吃了一通酒,看看天色差不多到了掌灯时候,夜幕也渐渐笼罩在了这座城,史进和宋江便离席起来.宋江今晚要私见府衙,不宜穿官府,当下宋江便换了一身便装。而史进也有另一番准bèi

,他从包袱里取了一间夜行衣出来,穿在了身上,然后将公差的那一套行头套在外面,腰间跨了口腰刀,靴子内侧插了匕首,便与宋江借着夜幕出了客栈来。

这客栈前的街道上已经开始有百姓支起了夜市,左右店铺映出的灯光,将这人流依旧涌动的街道照出断断续续的亮。

宋江这前半辈子,说来并没有做过什么大事,一辈子本本分分就在郓城县里,祖上累积了不少家财,他和弟弟宋江守着家父宋太公一直都过的清闲自在,生活虽然是显得有些平淡,可是,对宋江来说,太过刺激的事,也不是他所取追求的。直到后来到了衙们里作押司,宋江也是一副热心肠,虽说是处处给人方便,但是,于自己身上却也没有犯过什么弥天大罪。他当初听得晁盖要打劫生辰纲,心下就惊诧不已,也正是这般缘由,才宛然谢绝,最后被晁盖送入了衙门来做内应。可是,宋江万万没有想到,是过今日,当初只是纵犯的他,现在竟然却成了彻彻底底的帮凶。

宋江抬眼看了看这当下渐渐热闹起来的夜市,不禁心里又生出感慨来。现在的就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平静了吧,再过一个时辰,这益都城内又会是怎样的一番闹剧;那府衙此刻说不得就在后衙里过他那声色犬马的奢靡日子,可是,他此刻一定不会想到,如果我这兄弟计策成功了,那一个时辰之后,他的人头就要挂在东城门上了;而在监狱苦苦挨着的白胜也不会想到,马上就要迎来改头换面的新生活了;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而自己那兄弟的命运又会怎样……宋江低下头,眉头紧紧蹙在一起,大家都在这命运的漩涡里,或许只有他宋江才能见证命运的可怕吧。

“这位爷,请留步!”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宋江的身侧后叫起来,宋江心里正兀自思考着“人生”,被这一叫生生地唬了一跳。宋江定神回头一看,只见这人头戴一顶方巾,身穿一领八卦仙衣,手里拿着一个幡子,幡上写着两行字——放眼看破凡尘,掐指算尽天机。

“你是哪路兄弟?”宋江瞧着对方眼生,但又怕是哪个曾经有过用一面之缘的朋友,故而讪讪一笑这般说了。

那人没有应话,只是口里啧啧地摇头,那双眸子盯着宋江,上下打量着,仿佛宋江身上有什么旁人看不见他却瞧得清的东西。

宋江笑着道:“不知有何请教?”

“我瞧见你身上有一股气,只怕于君不详,阻了你当下的路。”那人掐指算了一下,又道:“你生来就有富贵出群之相,可惜呀!可惜!”

宋江笑笑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而去。

那人瞧了,急忙上来拦住说道:“这位爷,你可别小瞧这道气,你做官,它阻官运,你做商,它阻你财路,不但搅合你兄弟难相和睦,而且还乱你夫妻同床异梦,最后,只怕会家破人亡,流落山野!”

宋江听了依旧笑笑不当回事地道:“人各有命,耐之若何?”

“嗳,话不能这般说。”那人道:“我瞧人绝不会错,只要这股气驱散了,那你当真就是名利双归,一辈子的安逸啊!”

宋江知dào

这人的目的何在,便笑着摇头就走。那人还不甘心,便要上前扯住宋江的衣袖。

“做什么!”史进这时候突然跳了出来,一叉腰如丈二金刚般立在了那人面前,方才史进就一眼瞧破了这算命的人的目的,当下喝道:“就这两把刷子还想出来算命!端得不是妖言惑众,骗人钱财!”

“这位爷,话可不能这般说。”那算命先生一瞧史进一身官差打扮,脸面赔了笑脸说道:“小人祖上三代可都是周易大家,这本事可是纯粹家传,百试百灵,要是不灵验,那小人都是不要钱的。”

“哦?”史进冷笑了一下道:“你家祖宗都交了你些什么?说来听听。”

“掐古算今、凶吉风水、打卦破签对小人来说都是小意思,手到擒来。”那算命先生道:“但是,这些都在小人看来不算什么。小人祖上最闻名的便是‘望气之数’,这个别人却学不来,天下独我一家。”

“望气之术?”史进笑道:“倒是名字不错,可是,你先给我瞧瞧,我这身上是个什么气?”

“大人,说句托大的话,小人这望气之术有个讲究。”那人说道这里很是骄傲似的道:“有缘才看,无缘不算。”

史进看看宋江,又看看那算命先生道:“你这意思是,大爷我与你无缘?”

“不敢不敢,大爷您莫急,小人这就给您瞧上一眼……”说着便不言语了,一副凝眸细视的模样。

史进冷哼了一声道:“不必了,省点力qì

回家哄孩子去吧。”说罢便转身与宋江一起要走。

那算命的看着一单生意做不得了,在背后还高声叫道:“爷,您别不信,这气要是不解,一辈子都是背运!你就等着看吧,后悔时候来找我,那就不在咯!”

史进这脚刚刚迈开一步,听了这厮这般说宋江,心里不爽,回头瞪了一眼那算命的人道:“你积点口德吧你,学点皮毛就来咒人,损不损呐你,白白糟蹋了祖宗的东西!哼,哪天你祖上看不过去,给你托梦事小,要是招你回去教xùn

一通,那可划不来。”

那算命的听了,也不敢和官差还口,当下缄口不言,心里却骂了千遍万遍。

史进和宋江往前走出几步,史进道:“大哥你信不信,就这路货色,只怕半本周易都读不下来。”

宋江笑笑道:“招摇撞骗也是为口饭吃,咱管他作甚。”说道这里,宋江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我听你嫂子说,兄弟你也懂算命这一行?”

史进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像是一磅秤砣狠狠砸在心里一样,兀然一痛,当下不知所云地笑笑,道:“也就是略略懂些皮毛,全是说笑罢了。”史进这般说着,而心里却不知怎地乱了大片。他当初之所以那般骗阎婆惜,那是因为他撞破了阎婆惜偷情的事实,他为了宋江而给阎婆惜点暗示和规劝,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阎婆惜竟然在宋江回来的短短片刻就都转言说了,只是,却不晓得阎婆惜是不是原原本本都说与宋大哥听了,史进想到这里,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来,虽然阎婆惜是宋江的外室,可是,偷情这事终究对男人来说是个尴尬愤恨的事,史进无论如何都不好就这般当面和宋江提起来。

可是,史进心里所想宋江并不知晓,他只是听得出史进这话里有些底虚,而听得“全是说笑”,心里又想起阎婆惜哭诉史进如何抓了她的手将她按在床上的话,当下这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感觉来。而宋江偷偷转眸看了一眼史进蹙眉微显沉重的神色,心里一时间浮现出越来越多阎婆惜哭诉的话,让宋江的心头不禁一紧。

两人这一路再没有过多的言语,来到了那城东的广胜斋,兄弟两个人也就此分作两路行事。史进去那广胜斋里瞧了瞧这酒楼的格局,上下两层,中间是斗折的旋梯,史进不动神色地将这屋里的烛火位置等一切都瞧在眼里,默默记下在心底,便就此寻偏僻之路往牢狱方向去了。宋江则是在广胜斋订了桌子,便亲自往朋友的府上相邀。

且不说宋江如何邀了朋友来,如何将金子拿出来交付朋友代为转送,那朋友又如何请了知府来到酒店。只说那知府在百十多名亲兵前簇后拥的保护下来到了城东的广胜斋,与宋江等人在广胜斋的楼上做了。那知府收了宋江的金子,也看了宋江转递上来的拜帖,买个小官在青州这就是个小事,但是,在第一次就能一下子拿出这般多金子的人却才是真zhèng

让知府大人“看好”的原因,当下大夸宋江是俊杰之士。而宋江面子上谈笑炎炎地应对着,但是,心底里却为史进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知府毕竟是知府不同于地方的普通小吏,那百十多名亲兵不但将广胜斋的二楼肃清,而且还将广胜斋围了个水泄不通,一个个都是箭上弦刀出鞘,全副武装地警戒起来。百姓瞧着那些官兵凶恶的模样都不禁有些胆寒,不约而同地绕道而行。

宋江心想,这般戒备森严,史进不是赵子龙,那白胜更不是怀里的阿斗,史进终归是不能将白胜绑在自家背上,他如何能护着白胜杀个出入,到时候莫要因小失大栽在了这里。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人一刀劫大狱(叁)

史进离了城东的广胜斋,摸索着探出一条人迹不多的小路来,就这般一路到了牢城门口。

这牢城看守甚严,史进刚刚靠近,守在牢城门口的两个差役便将手里的长枪一叉,喝道:“干什么!”

“郓城县捕头王追风!”史进将头微微上扬,拿出一派官威来说道:“奉了郓城县县令之旨,得青州两院之长所许,特来提犯人白胜拷问。”

“口说无凭,这青州大牢不是何等地方,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先拿出文书来!”一个守门的官兵喝道。

史进从怀里将那封宋江与他的官府文书拿了出来,郓城县县令的旨意是假,可是,上面却被宋江盖了衙门的枣泥大印,而后面两院之长的批示也是真的不能再真了。

那守门兵士看了看这官府的文书,又抬眼瞧了瞧史进,虽然这文书是真的,可是,就这般一个人前来,怎么看着都让人有些怀疑,当下,那守门兵士便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传话。”说着那兵士便提着长枪快步跑进去了,只留下两一个等着眼眸死死地盯着史进,生怕史进耍什么要命的花招一般。

过不得多时,那兵士快步奔了回来,身旁还随了一个差役。只见,那先前提枪的兵士回到原来的哨岗,没有再说一句,而跟着一路而来的差役却开了口,笑着将史进迎了进去道:“这边请,管营正在厅上。”

史进笑笑道一声有劳,便跟在了那人的身后,一面走路,一面仔细将这牢城的布局记了个清楚。

史进跟着那人走了不过百十步,便进到了牢城的厅上来。史进略略试了个礼,道:“大人,小的是郓城县捕头王追风,今番奉令前来提审犯人白胜,还望大人给个方便。”

管营没有正眼去瞧史进,只是很随意地在上面坐了,一歪脖子,问道:“就派你一人来?”

史进早就猜到一人前来必有怀疑,而他也早就想好了一个说法,当下就等管营相问,于是不慌不忙地说道:“提审自然靠我一个不够,还需yào

大人的鼎力相助,但是审问犯人我一个人一张嘴便够了,人多有人多的方便,可是,人少却也有人少的好处。”史进说着便从怀里取了一锭银子出来,献到了管营的案前来。

管营没有拿手去接,只是由着史进在案头放定了,这老滑头故yì

如此好显得自己为官正派,而这银子放在这案头上,等他回来再拿其实质却也一样。这管营瞧了瞧案头上光泽熠熠的银子,心里一喜,想到这后生长相不凡又懂为官之道,想必在郓城县也是个风生水起的家伙,怪不得这般要职也能一个人揽在身上。管营这般想着,脸色少了几分厉色,口气多了几分和气,道:“既然是上面都批复了的事,本官自然不敢耽搁,只是,你所要审问的这犯人可不比寻常,项上人头现在值钱的很,不是你们这点银子能解决的了的。”管营说道这里,道:“上面早先就有令,不许将白胜提出牢来,所有审问都需在牢下进行,走吧,本官陪你走一遭。”

史进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这意味着要史进原来的设想都瞬时化为泡影,而事情也不再是单单从牢城大厅杀出去这般简单。史进跟着管营七转八转地来到了大牢的入口处,守卫的官兵将那铁闸门打开,等史进一行人进去了,便又在咣当一声的巨响中关上,接着便是哗啦啦铁链锁起的声音。差拨打着灯笼走在最前头,这牢狱狭长,两面用木栅栏割开作为监狱,犯人看着有人进来像是看着红火过街一般,哗啦啦地拖动着手脚链爬到了靠近过道的栅栏边,相隔甚远的火把,将这个牢狱大段大段地陷入了昏暗。史进跟着一路七转八转地往下走,途中又从一道门下了一层,便继xù

往深处走。可是,越往深处去,史进这心里就越往下沉。

他自己本来就身份特殊,是大宋天下通缉令上的头号犯人,可是,今天却为了救一个人,自己却这般深入牢狱。要是行动一旦失败,那当真是自送虎口,被人杀掉事小,若是当场抓了关在这个监狱里,那才在江湖上传为笑柄。史进当下在心里默默地记下在大牢里走过的路,这对于一会儿要杀出来的史进来说是极其重yào

的。

“就在前面了。”那差拨打着灯笼回头说道。

史进放眼一瞧,只见前面火把亮处站着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官兵,一个个手持朴刀大刺刺地守在当地,现在见有人来纷纷警觉地扭过头来,七八双匕首般锋利的眸子朝着这边射了过来。而在他们的身侧又有一个巷道,巷道口有一扇木栏杆做的门,门上盘着一条精铁打就的链锁。而那巷道里则又不知是通往何处去。

“打开!打开!”那差拨一喝令,几个官兵都闪在一旁,其中一个从腰间取了铜黄的钥匙出来,哗啦啦将那盘在牢门上的锁链打开抽了下来,将牢门打了开来。

“这边走!”差拨在前面打着灯笼引领着路线,管营、史进还有七八个差役跟在后面。

众人进来没几步,果然后面又是一整哗啦啦的上锁声音,史进心里道:“看来这青州知府还真当是将白胜当做救命稻草了,看守的这般紧,要是有人从外面接应就好了。”

史进一面想着,一面跟着差拨又往里面穿过一条巷道,史进以一种说笑调侃的口吻道:“青州大牢建的果然宏大森严,这七转八转的,都快赶上当今圣上的皇宫了。”

那管营没有言语,但是那差拨却道:“这条巷道里面关押着的都是凶恶之极的囚犯,等着秋后问斩,利害干系极大,不得不小心设防。”

“那自然是应当的。”

“就在这儿了,两位大人这边来。”说着那差拨便将史进带到了一个空大的牢室内,差拨请了管营和史进在当室上首的位置上坐了。

史进抬眼打量了一眼,只见这方牢室就是一个审问室,十字桩,刑具架,炭火盆应有竟有,就是在这里,不知白胜受了多少刑罚多少折磨。就在史进想到这里的时候,一阵悉悉索索的喧嚣传了过来。一队二十几个差役快刀出鞘,拖这白胜进了审问室。

史进装作不经意地的模样去瞧那白胜,只见此刻的白胜身着一领乌漆墨黑的囚衣,上面粘满了稻草屑和土灰之外便是大片大片乌黑发干的血迹。而那白胜此时的面色苍白无血,嘴角干瘪开裂,露出的手脚都布满了错落的伤痕,白胜一头蓬乱的头发散乱地垂下来,挡住了他那双空洞的眸子。史进瞧在眼里,心道:“兄弟,可委屈你了,今儿个我来救你了。”

管营指着白胜对史进道:“喏,这就是白胜了,你有甚话,便快快问吧。”

史进先和管营客套了一礼道:“有劳了。”便转过头来,看着白胜道:“你小子就是白胜?”

“不错,是老子我。”

“妈的,看你是活腻歪了。”那差拨听得白胜依然是那般出言不逊,当下便抬起鞭子要打。

“住手!”史进赶紧呵斥住了,又问白胜道:“白胜,我且问你,那一**们劫了生辰纲后,那押送的官兵往何处去了?”

“我家女人呢!”白胜没有回答史进,只是恶狠狠地说了这么一句。

史进莫名其妙地看看白胜又瞧瞧差役和管营,便又说道:“晁盖等人上了梁山,唯独你没有,你应该有耳风知dào

,那些官兵往何处去了?”

“我家女人呢!你们把她怎么了!”

史进听得出,白胜的声腔中满是愤nù

的积压,像是随时可以从胸口爆fā

而出一般可怕。

“这……”

差拨赶紧解释道:“这厮在所言的女人便是他的内人,当初一并抓了在牢里,模样不错。”

“我女人呢!”

管营听不下去了,懒懒地道:“你女人过的比你好,那你就关心你自个儿得了,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你们把她怎么了?”白胜听不出管营这话是正的还是反语,便追问道。

“她虽然是从犯,但是,此事却与她无干,你做下这事前,她并不知晓,所以,知府大人明镜高悬便网开一面,放她出了这牢城咯。”

“你们要是骗了我!等我有朝一日出了这里,定然砍下你的项上人头。”白胜一字一顿地道。

“我骗你作甚,不过,我就奇怪你这个人了,同伙都上了梁山,人家享福的很,你却一个人在这里受罪还要死扛着,现在,你那女人早就跟了知府快活去了,你却还在这里惦记人家,我说你操着哪门子的心呐,怎地就不为自己盘算盘算!”管营这一句说罢,白胜顿时傻了眼,他瞪着一双眸子道:“你说什么?“白胜怒吼:“你说什么!!”

第三百七十三章一人一刀劫大狱(肆)

“我该说的都说了,刚才问你的话,你老老实实的回答吧,若是积极配合,抓住了梁山贼匪,说不得还能戴罪立功,免你个杀头的死罪。”管营说道。

白胜没有理他,只是固执地问道:“你把方才那话,再说一遍与爷听!”

“哼,你那婆姨被知府看中了,收在府中了,一辈子荣华富贵,人家早就把你忘了,你还在这里瞎操心。”管营说道这里,图个自己痛快,又加了一句道:“说不得现在被知府亲自伺候,舒服这呢!”

“你!你们,你们胡说,你们放屁!”白胜明显被那句话刺激到了,当下便嘶喊着渐渐内心崩溃哭号起来。

史进看了那管营一眼,只见那管营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口角微张似要再说下去。史进怕那管营这般说下去把白胜的内心底线击破了,当下便抢先说道:“白胜,你抬起头来。”

白胜没有动弹,一双空洞的眼眸瞧着自己的地面,像一个低声咆哮的野兽一般,沉沉地嘶吼。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史进看着白胜这副颓废模样,心知这女人一定对他很重yào

。当下,史进便又道:“白胜!你看我一眼!”

这句话,说得很暴露。众人心里都是一颤,管营和差拨等一伙官差都瞧向了史进的脸,史进却并不紧张,只是直勾勾地盯着白胜。

白胜听了这话,似乎也觉得有些猫腻,至少这话太不符合一个审问他的官差应该说出来的话。白胜抬起眼来透过额前的乱发瞧了一眼,并不觉得那人有什么眼熟。可是,白胜再仔细多瞧了两眼,目光落在了那人的一双精锐的眸子上,白胜瞧着瞧着不禁有些发愣,心里更是一惊,这不是史进么!

管营看看史进,又瞧瞧白胜,不明白这两人之间是究竟有着什么猫腻,询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的氛围扩散开来。四面看守的官兵也渐渐觉得有些不太对头,一个个把手按在了朴刀上,微微地将刀抽出鞘来。

史进铤而走险地说了这么一句,知dào

白胜晓得他是谁了,而白胜看着他来到这里,想必心里也知dào

他所来的目的了。可是,周围的官兵也都提起了警惕来,让史进一时不便下手。

当下,史进便起了身来,一面走一面朝着白胜道:“今天是我审问你,你最好瞧清楚了,我有一百零八种折磨你说出实话的方法,你的命运都在你自己的这张嘴上。我再说一遍,押送的官兵往哪里去了?”

管营一瞧史进这般说了,方才那颗悬在半空的心又落在心里。

白胜看着史进,知dào

他这是在故yì

做戏来使官兵松懈警惕,虽然她不知dào

史进的计划,也不知dào

梁山众人的是怎地接应,但是,眼下却可以顺着史进的意思来配合他的行动。当下,白胜将头一摆,将眼前的乱发甩到一边,露出半个脸面来,眼神蔑视地看着史进,别有一番暗示地说道:“你敢放了老子,老子玩命给你看!”

史进听了,当下心里洞明,晓得白胜这话里的意思是做好了准bèi

,当下嘴角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诡异笑容,道:“那——咱们就骑驴看戏本——就走着瞧!”说罢这话,还不等那管营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史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腰间将弯刀抽出来,唰唰唰便冲着白胜就是三招快刀。

管营和差拨看着史进抽刀根本没有来的及反应,看着史进朝白胜一记连刀,心里更是一紧,他并不没有听出史进和白胜话里的隐喻,还当史进要杀白胜灭口,当下不禁惊呼出口道:“住手!”

史进的弯刀在手里一顿,快速地道一声:“不杀他!杀你!”话音还没有落下便飞起一脚将冲到近前的差拨一脚踢翻。那差拨万万没有想到史进会对自己的用武,更没有想到史进会有这般快的手脚,一个招架不住,便翻身扑到在了那盆火红的炭火盆里,那火炭四溅,好不热闹。

众官兵瞧到这一幕,这才晃过神来,晓得这史进是要杀人了,当下便一拥而上朝着史进挥刀杀来。

史进脚下步法施展开来,只见他人影一晃,便挥刀将那差役当头的一刀架住,接着不带半点停顿地一脚将那厮踹飞出去,顺带着将之身后的人一并撞到在地,叮铃咣郎撞碎了这审讯室的一片刑具,史进一面挥刀砍翻两个差役,一面脚下不停,勾起一把朴刀踢向了绑着白胜的十字架,只听的当的一声,那刀便刺入了木架三分。而此刻,众人并没有给与太多注意的白胜,突然抖落了身上的链锁,从手边将那朴刀操起来,也跟在史进的身后玩了命地杀了过来。

这一下,围在外围的众官兵这才明白,原来,这差役根本不是来杀白胜灭口的,而是要救白胜出去,方才那一通快刀不过是斩断了白胜身上的链锁,只是这人刀法太快,他们目不暇接也没有瞧得太清楚。

那管营看着吓得脸色大变,胆战心惊地像杀猪般惊叫救命。官兵就此从外面一举杀了进来,想乱刀砍死了审讯室里的两人。

可是,不等那官兵进来,也不等管营逃出几步,史进一个起落便挡在了那管营的面前,吓得那管营缩了脖子,方才的官威早就吓得散了,眼下只有朝着史进连连求饶。史进哪里管他这些,像是抓小鸡一般将那管营就地拎起来,一把丢到了白胜的面前,白胜是个聪明人,没有一刀将那货杀了,而是,先在他管营的右臂上戳了一刀,唬的那管营不敢乱来,便一把提着后领,将刀架在管营的脖颈上,大喝道:“不想死,就让他们闪开!”

“快!快!闪开!”管营下的脸色由惨白顿时转为了灰绿色,一手捂着流血的臂膀,一双眼慌乱之极地一下看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锋,一下又看看前面和史进杀在一团的官兵,撕破嗓子般地吼道:“住手,闪开!闪开!害死老子你们!”

可是,不管那管营怎么喊叫,那三十几个官兵没有丝毫的退让,反而愈发猛烈地挥刀杀进审讯房里来。史进一人横跨一步挡在门前,弯刀在他的手里就像是一个嗜血的恶魔,明晃晃地在身边打出一片刀花来,将上前来的官兵都劫了下来,刀影过处都是血肉横飞的惨状,乒呤乓啷,一片官兵倒地刀剑落下的声响,可是,纵然这般惨烈,那些官兵却依然前赴后继地杀了上来。

白胜一看,这时间不等人,要是这般杀下去,那牢城里的官兵都汇集过来,自己被救不出去那都事小,可是连累了史进一同陷在这大牢里,却无论如何让白胜过意不去。当下,白胜看着局面越来越难以控zhì

便也急红了眼,将刀锋往那管营的脖子上刺了一分喝道:“叫他们闪开!不然老子叫你先死!”

“好汉饶命!饶命呐!”那管营被脖颈上一丝的痛觉吓得魂不附体,赶紧拼了老命地叫道:“这些兵都是知府的人马,我管不了!”

“说什么!”白胜不信,将刀刃又往管营脖颈上抹了一寸,鲜红的血液顺着锋利的刀刃流淌了下来。

管营惊恐万分地叫喊道:“知府早料到了,怕有人来劫狱,所以才专派了一队人马来,我管不了他们,他们宁可让你们杀了我,也不会让你们出去的。”

“那留你作甚!”说着白胜便要一刀抹透了那管营的脖子,却不想那管营两眼往上一番翻白眼像是死了一半地惊呼一声道:“好汉别杀——留我——有用有用!”

史进一刀在门前将那官兵杀的东倒西歪,可是,这些官兵不知怎地即便是被杀的七零八落还要带着身上的重伤爬起来继xù

厮杀,史进看在眼里觉得颇有些不可思议,毕竟这不是大宋官兵的风格。史进和宋兵交手不少,不管何时都没有遇到这么英勇到不怕死的地步。这就是穿鞋的不怕赤脚的,那几十人都是拼了血本的来杀,就算是手脚被砍断,躺在血泊里爬不起身来,也要在地上拿起刀剑来力所能及地朝着史进的腿脚上砍上一刀,就这样,只要不死就有意想不到的战斗力,这让史进一时间杀的有些惊诧,那几十人像是一张大网,让史进护着白胜冲杀不出。

白胜看着情况紧急了,现在恨不得一刀杀了这没用的管营上前去帮史进一把,可是,眼下这管营又大呼有用,白胜便多问了一句。

管营赶紧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解释道:“你们这般是出不去的,外面的闸门在我们进来的时候都锁上了,没有我你们是出不去的。”

史进那边杀了两刀,砍翻两个人,挥刀一瞥又将地上一个正要偷袭的官兵砍掉了脑袋,史进顺口吩咐道:“留他狗命,不听话就砍他一条胳膊,再不听话就再砍一条!”

“别砍别砍!”那管营吓得连声道:“我配合我配合,好汉饶命!”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人一刀劫大狱(伍)

“我们怎么杀出去!”白胜一刀勒着管营的脖子,一面着急地朝着史进的背后移动过去。

“贴近我!”史进大喝一声便从地上踢起一把朴刀来,操在左手里,左右开弓,左手打出密集的刀锋来,右手觑准要害之处快速连刀杀戮。史进瞧见白胜已经控zhì

了管营快步跟了上来,于是便全神灌注地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收拾这群不断猛扑的官兵身上。史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中的那把双刀更是像是嗜血的恶魔。史进大开杀戒,不再手下留情,整个人就像是个绞肉机一般,刀刀见血,处处要命。那些官兵看的到史进的变化,可是,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依然是挡不住史进的去势。史进所过之处,血肉顺势横飞,监牢之中顿时被染出了一条血路,而史进白胜脚下所踩踏而过的都是官兵肢残破碎的尸体。

就在史进挡在前面杀出一条血路将这几十个官兵在杀死在这监狱走廊的时候,外面突然听得咣咣咣地一阵密如雨点的锣声。

“不好了,驻扎在牢城里的官兵集结往这边来了。”那管营这时候惊呼起来,他心里有盼望那些官兵杀进来将这两个乱成贼子就地斩杀,而他也好邀功悬赏,但眼下受制于人,又不得不去尽可能地去巴结迎合这两人的脾气,免得惹急了一刀抹了他的脖子,毕竟这公职是朝廷的,但是这老命却是自己的。

“驻扎牢城的官兵?!”史进愣了一下,一面斩杀当路的官兵,一面百忙中喝问道:“不是大都调走了么!”

“是是是,可是,知府怕贼人——啊不——怕好汉们来,所以,提前留了一手,把剩下守城的官兵大都调拨在了这里安营。”那管营被白胜勒的有些喘不上起来,道:“他们鸣锣为号,过不得多时便要杀进来。”

“地牢可有别的出口?”白胜拿刀又紧了紧管营的脖子,问道:“快说!”

“没没没了,只有那一个地方可以出去,现在还走了不及十分之一的路程,还在最深的牢底里头。”那管营说道:“他们几百人,都是厚甲锋刀,几乎都不需yào

杀进来,只要在牢门口守死了,你们两个人就杀不出去了,与其死于乱刀之中,还倒不如快快放了我,我看在你们不杀我的份上还能在知府面前为你们求上一请。”

“闭嘴!再这般多嘴,老子活不成,也得让你死!”白胜说着又将刀刃往那管营的脖颈里陷了几分。

“好汉好汉,刀下留情,刀下留情!”

史进没有说话,虽然那管营说的话不对他们的路,但是,却也有他一定的道理。那些官兵着实是可以守株待兔,几百人牢牢地收住牢门,那史进两个就是插了翅膀都飞不出去了。当下,史进将一个扑杀上来的官兵,一刀砍掉了脑袋,随着那官兵头颅飞旋而出,脖颈处噗地喷涌出了大片的血气,一时间将这窄窄的巷道里拉起了一道血红的帷幕,后面的官兵一时间被这血气形成的幕墙所震慑,而在两侧的死囚犯则看着一阵欢呼雀跃,两面发出Lang潮般的哄喊。

史进的心念就此一闪,借着这短暂的间隙,双手一记大开大合的快杀将两面牢狱的铁链一刀一面将之斩断开来。随着哗啦啦的铁链落地的声响,两面的那些凶神恶煞,因为在牢里憋屈了太久,积累了太多的愤nù

和怨气,这时候,看着史进一刀砍断了束缚他们自由的锁链,当下便一个个拖着手脚链抢出单间的牢门来,就地上捡了官兵死后遗落的朴刀,在丁玲咣当之中便相互将手脚链砍了开来,接着这股人潮随着史进白胜一路向前杀,一个个颇有万夫不当之勇。众人说过之处,牢狱皆被这囚犯砍开,牢城里的囚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人史进越狱的行列中来。

一时间史进迅速地拉起了一支由这些江湖流寇的囚犯所组成的队伍,一路跟在史进白胜的左右,这队伍越来越壮大,在冲到牢狱底层的第一个闸门的时候,底层被判秋后问斩的囚徒们都操起了兵刃,发一声喊,像是一道洪流一般汹涌地跟着史进冲杀而去。

众人杀到了第一道闸门上来,只见那精铁打就的阑珊闸门被锁死在了面前,而门后面只有几个吓的心惊胆战的狱卒,一起缩做一团都退到了离闸门十几步的位置。

史进抡足了力qì

朝着那闸门上剁了一刀,随着咣的一声巨响之后,刀口上多出了一道缺口,而那精铁打就的阑珊依旧安然无恙。众囚徒不信这个邪,一个身强力壮的胖子排开众人挤上前来,抡起那壮硕如常**腿般粗的臂膀,对着门上的一道阑珊砍落下去,可是,阑珊上面除了有一丝刀印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痕迹。众人瞧见都是一阵心惊,而那几个躲在远处的狱卒瞧见这时候才变得胆子大了起来,随着囚徒们乱刀砍向闸门,狱卒们一个个肆无忌惮地露出了细微得yì

的笑来。

这时候只听一个小个子的囚徒大喝一声道:“别费力qì

了,这是用精铁反反复复三千次才打就的,除非炼化了它,否则就靠眼下这些破铜烂铁别想砍断了它。”

“那这如何是好!”

“总不能就此罢休,好不容易逃得命,就是死也要拼个底朝天!”

“一会儿官兵都不会进来,放一把闷火,滚滚地烧起烟来,我们都得死在这里面!”

“迟早都是一死,老子是豁出去了!管他放什么火!”

众囚徒这时候乱哄哄地嚷嚷起来,史进耳边不清立,一时间被这些人的声潮所掩埋。等史进再瞧身边的时候,白胜已经先一步从后门露面出来,一把快刀架在管营的脖子上,喝道:“用着你的时候了!快!叫他们开门!”

那管营被白胜狠狠地将头按在了那阑珊上,肉嘟嘟的脸面挤在阑珊的之间,被分划出来一块有一块的肥肉来。那管营扯着嗓子喊道:“快开门!”

那几个狱卒一听好熟悉的声音,再定睛一瞧,这下才缓过了神来,啊呀这不是管营大人嘛!众人心里一惊,往前走了两步,可是却又愣住了,顿在当地,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勇气靠近那道精铁的阑珊边上去。太平的时候,管营那就是大爷,他说的话可是一句都不敢不听,为了一口饭碗,能把他的话奉若圣旨,一路小跑去办,不敢迟疑半刻。但是,眼下这要命的关头,哪里还能顾得上那些,保命是第一位的,也是作为一个人最本能的求生反应。

“快!叫他们开门,要是敢慢上一步,便先宰了你的这只耳朵来解兄弟们的心头恨!”白胜说着心里也真的是急了,他并不担心自己,他只是瞧着被困在这里的局面,发自心底地害pà

就此连累史进,于是,当下白胜想都没想边将那管营的脑袋摁在了阑珊上,朴刀锋利的尖刃已经落在了管营耳根之处,那对颤抖着的手,让刀刃在管营的耳根处上下抖动不知不觉间划出了细小的一道道刺心的伤口来,一道道的鲜血也顺着管营的脸颊流淌下来。

管营一向都是吃香喝辣,平日里连走路都是轿子进轿子出,过的安逸的很,哪里吃过半点苦头,可是眼下这点皮肉之伤却在他的眼里已经不是人应该收的醉了。当下像是杀猪一般地朝着那边犹豫的狱卒嘶吼起来,道:“你们想害死老子不成!滚来开门!快!”

那几个狱卒犹豫不前,以至于手里都将钥匙拿了出来,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前来将门打开,胆怯之人都开始有退缩之意,如不是他们心里晓得上面一层也被这般锁了大家一样出不去的话,他们早就转身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去了,哪里还会在这里颤栗着犹豫。

白胜看着怒了,便一刀下去,紧接着便是管营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呼,而那只耳朵已经血淋淋地掉在了地上。

就在这些囚徒的情绪越来越急躁的时候,史进看出了那些狱卒的小心思,当下便扬声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将门打开,以后问责起来,都归在这管营头上便是,我们不过是像借条路出去,并不伤你性命!若是等的多时,那些官兵收住牢门,放起烟来,你们也逃不过一死!”

那些狱卒听了史进这话,而见他也是一身差役的打扮,心想莫非这厮也是临时倒戈,那些囚徒不杀他,看来果真是可以保住一条性命。当下一个稍微胆大些的便拿了钥匙上来,道:“当真不杀我们?!”

“八尺男儿顶天立地,如何说的假话!”史进当下又补了一句说道:“若是我想杀你,现在一刀便可取了你性命,而钥匙一样我们可以拿到阿里开门!”

那狱卒其实方才愿意过来已经是有了开门的意思,毕竟他也晓得在牢城驻扎了一批官兵,那些人和他们不对路,要是真的放起火来,当真是一并会杀了他们在这牢狱里,可是,现在这狱卒听了史进这番话,再一思虑,史进这话不假,自己现在能活着已经足以是个很好的证明,当下便将钥匙插入锁孔里,随着机关齿轮的一整吱扭扭的响动,一扇挡在众人面前的精铁阑珊终于打开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人一刀劫大狱(陆)

那精铁打就的阑珊被里面的官兵打开来,众人像是湍急的洪流一般往里面涌去.

史进余光所到之处,只见那些紧跟在他身后的囚徒抡起手里的朴刀来朝着那几个开门的狱卒一刀剐去,史进右手抖了一个刀花,将那几个想杀了狱卒的囚徒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史进狠狠瞥了一眼那些人,大喝一声道:“都别给我嚷嚷!”

众人被史进这一声吼惊了一惊,在这短暂的静默的时候,史进又说道:“后面还有一道闸门,要想出去,你们先留在这里,我与他们先去叫门。”

“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凭什么信你!”一个后面被放出来的囚徒站出来朝着史进吼吼,他并不曾见过史进方才一人抢占众多官兵的场面,自然不知dào

史进的本事,更不知dào

史进的真zhèng

身份。

“你不信我?”史进重复了一句,自己完全就没有将这囚徒放在眼里,只是不禁地笑笑道:“我救的兄弟和你们留在一起,你们还怕出不去?”

史进说完便朝着白胜说道:“把管营交给我,你和他们留在这里,我叫开了下一道闸门,便叫你们一同出去,时间不多了。”

白胜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松开了管营往史进的方向推了过去。

那管营被白胜割了一个耳朵,半边脸面都挂满了渗人的血污,此刻被白胜一把推了出去,跌跌撞撞往史进的方向去,可是,就在这不到五步远的距离之间,突然从半路中跃出一个壮汉来,横跨一步便一把扯了那管营的衣领一把劫到了自己的怀里来。

“你做什么!”白胜一瞧怒了,将刀一横,指向那囚徒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那囚徒将管营一把制在自己的臂弯里,刀刃抵着管营的脑袋,唬的那管营的脸色一青一白,满嘴都是近似哭腔的求饶。那囚徒也瞪起一双虎眼来,盯着史进怒道:“你当老子是傻逼么!这管营是开门的钥匙,被你带走了,老子们怎么出去!”

“我叫开了们,会叫你们与我一同出去的!”史进看着这些囚徒中有一伙刺头,心里虽然不爽,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更何况是在这样的一个死囚牢里呢,史进慵懒地靠在了身边的阑珊上。

“那我去叫门,你留在这里。”一个脸上带着褐色刀疤的彪悍男人站出来,道:“这样如何?!”

“不是我小瞧你,你去了,怎么叫得开门?!”史进蔑视地看了那刀疤脸一眼。

“没有老子干不了的事!”那刀疤脸丝毫不给史进面子,将那朴刀在手里耍弄了一个花哨的刀花,有意无意地向史进显露着自己的本事,也略略有些威胁的意味。

白胜瞧得出来这威胁的意思,心里不禁也有些怒了,豁了命地朝着那刀疤脸就是一刀劈了过去。那刀疤脸瞧见了白胜的举动,当下嘴角勾起一笑,便横起刀来随即一挡,随着当的一声金鸣脆响,愣是将白胜震了开来,那刀疤脸并没有就此算了,而是快速地踏上一步,右脚随即提起来,朝着白胜的小腹便是一脚点翻。白胜被踹飞出去撞在对面的栏杆上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

那刀疤脸瞧着那白胜就这点本事,他一个都可以打这样的八个,而站在一边姿态散漫的史进却压根就没有动上一动,只怕也就是个摆摆姿态的小白脸,现在被吓傻了,自己强撑场面罢了。那刀疤脸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得yì

起来。而他那轻蔑的一笑,彻底激怒了被打趴在地上的白胜。

白胜拾起刀来,从地上爬起来,挥刀就要过来拼命,而与那刀疤脸曾在同一单间牢狱的囚徒此刻瞧见了,纷纷抽刀上来,一时间这狭窄的甬道里,便又是一片沉沉的杀气。

白胜不畏生死,只想争这一口气。便大喝一声朝着那边杀去,可是,却不想,史进横出一直臂膀来,像是很随意的模样,便轻而易举地将白胜拦了下来,史进不喜不怒,甚至让人都听不出半点语气地说道:“兄弟,你由他们去。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他们怎们能叫的开门。”

“忘恩负义的贼,要不是咱们,他们如何能逃得出来。就是这般的人,放了出去也是祸害,倒不如让我一刀杀了他们!”白胜气急地道。

史进拦下白胜,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一样贴着监狱的一面阑珊站了,腾出了面前的路来,道:“兄弟说的对。”史进说罢,有看向了那边的刀疤脸等众,说道:“时间不多了,在这里耗一分钟,就少一分生路,你们请把!”

那些本来在最前面的几个狱卒,方才因为被史进将他们与囚徒隔开这才留了性命,当下,看着史进闪开一边让出道来,便一个个头上沾满了冷汗,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些越狱的囚徒之间也有这般近似门户之争的冲突,于是,当下便也乖乖地都闪身一边,站在了与史进同一面的阑珊上,尽可能地腾出甬道的空间来。这些狱卒瞧见白胜的功夫实在不敢恭维,而那前来救白胜的汉子却也是一副不敢与那刀疤汉争锋的屈服模样。看来还是这刀疤汉子占了上风,没人能护得了他们,眼下只有躲得远些,自求多福。

而那刀疤脸瞧了,也觉得这穿着差役服侍的青年怂了,当下便很是轻蔑地一挥手带了跟随他的几个囚徒勒着那管营便要往前面走。而只有那些先前瞧见了史进真本事的人才在心底里明白,在这里,真zhèng

是谁在耍谁,他们没有一个人跟在他们的身后一起同去,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像是要陪着史进一般。而也有些人虽然没有敲到史进的之前的真本事,但是,从细微之间却也瞧出了些猫腻,一样随着众人都留在了原地。

果然,等那刀疤脸带着那十几个和他情投意合的人就这般大摇大摆地正要走过史进面前的时候。突然之间,史进伸出一只臂膀来,姿态懒洋洋没有半点力qì

,可是,速度却快的让人只瞧清一道白影。史进就这般地挡在了那刀疤汉的面前,一副戏谑的模样却没有正眼去瞧那刀疤脸。

“不留下点什么,就想从这里过去么?”史进这姿态仿佛不是和那人说话似的,语气淡淡的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冷漠。

“你要怎样?!”那刀疤脸没有说话,身边的一个汉子便已经含着戏谑的坏笑踏上一步来抡起臂膀来,便是一招铁臂膀,蕴含着千钧之力,冲着史进的臂膀砸了下去,众人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有些吃惊,这等功夫好歹也是练了七八年的练家子,这一臂膀砸下来,比那百斤的铁锤还猛烈,臂膀所过之处都旋起了呼啸的风来。就在大家为史进不禁捏了一把汗的时候,却不知dào

史进试了什么招式,就连那使铁臂拳的汉子也是眼前一花,但是紧跟着便是刺骨戳心的一痛,他定睛一瞧的时候,才看到,自己的臂膀已经在方才那一霎那被这面前的小子笑脸嘻嘻之间折断成了一个夸张的人字形。十指都连心,更何况是一整条臂膀被人生生折断,痛的那人连声惊呼。

而此刻的史进依旧含着笑脸,慵懒地依靠在原来的那个位置,速度之快仿佛方才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也甚至给人一种他始终就没有动过手的错觉。而史进方才却在一瞬之间连了两招,先是借着那铁臂膀下砸的力道,在侧方用了四两拨千斤便牵引错乱了他原来的方向,而接着史进觑准了铁臂膀的关节之处,横向一招分筋错骨,将那铁臂膀就此翻转折断。

那刀疤脸瞧见面前这汉子在瞬息之间便废了自己手下的一个人,当下脸侧的横肉一紧,手里的朴刀便朝着史进由下向上一刀挑斩起来,而紧跟在刀疤脸左右的囚犯一瞧情况不妙也都抄起到来,来助刀疤脸一臂之力。而史进瞧着大家都放手一搏,于是便脚下步法一动,手里的弯刀也随之而动。

众人只瞧得那青年后生的身影一晃一动便在那伙人中游来窜去,而他手里弯刀方才还是白色的素影,但是不出片刻便是一片残红的深暗。

史进几个起落便已经穿过了那刀疤脸一伙人,可是,那些人却还没有反应过来,出刀快的也不过是刚刚试了一招,而那些出刀慢的才刚刚出了半招不足,可是,在这短暂的诡异片刻,只听得随即一片叮铃咣郎的刀刃落地的声响。众人只见刀疤脸那伙人的刀具皆都落地,细细凝眸再瞧的时候,才发xiàn

那些人持刀的手已经被折腕砍断,血淋淋的一片狼藉,而紧接着便是一具一具的身体倒地,那伙人包括刀疤脸在内全都被砍去了右腿,众人蜷缩起来,一个个都倒在地上,痛不欲生。

而史进在这轻描淡写之间将杀气收放自如,彻彻底底地将在场的众人震慑征服,没有一个人再敢多说一句。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一人一刀劫大狱(柒)

众人都几乎没有瞧见史进究竟是用的怎样可怕的招式在须臾之间将这刀疤脸一伙刺头都斩杀于当地的,但是,他们却已经心里深深地明白了一个真理,那就是眼前这人不不好惹,而却最好也别惹。

史进一把揽着管营的肩头,一把拎着手里尚自滴血的朴刀,回头看了一眼此刻躺在地上痛的嘶哑咧嘴的刀疤脸众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说罢,史进将手里的朴刀往后腰的腰带上一别,从靴子里抽出雪亮锋利的匕首来,抵住了管营的后背。

史进朝着那些显得有些毕恭毕敬的囚徒们说道:“还有谁不服么?”

众人没有说话,除了地上的几个抽搐痛呼的声响之外,这监狱之中都处在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没有一个人敢吭气,更没有一个人敢直眼去瞧史进的那两双精锐的眸子。史进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说道:“既然没有异议了,那我就姑且认为,你们甘心愿意把自己的命和我绑在一起。既然这样,一会儿我叫开了这最后一道闸门,便只有外面的狱门了,等我骗开了大门,你们就一发冲杀出去,冲出了牢狱不要恋战,大家沿着牢城前的大道,合伙往西城去杀,到时候,趁着守城军士力量薄弱,便可杀出城去。”

众人听了连连点头。

史进与众人达成了初步的共识,便又掉过脸来看着管营,微微地笑起来道:“监狱的**被镇压了,咱们回去邀功领赏吧!”说着便用匕首在管营的后背上抵着往前走去,看着那几个缩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史进的狱卒面前,史进也笑着道:“让众位大人受惊了,咱们一起上去透透气吧!”

那些狱卒见史进说话算话,同时也被史进的本事所折服,一时间便都打起精神来,其中两人就近取了墙壁上的灯笼,带着狱卒们走在史进的前面做掩护,一行人便要往那闸门的方向来。这时候,史进在背后突然开口道:“呵,你们就打算这么干干净净地上去不成?”

那几个狱卒一听这话,脸上不禁变了颜色,相互看上一眼,满满的都是惊恐,他们一个个往后缩了缩,紧紧地盯着史进的下盘的步法,生怕史进迈出一步来,他们的下场也落得和那刀疤脸一样。可是,就在狱卒一个个内心忐忑而胡思乱想的时候,史进又开口说道:“大人们,还烦劳诸位几个,抹些血渍在身上,不然,怎地像是一番血战,又怎地骗的开门?”

那几个狱卒一听是这么回事,一个个心底松了一大口气,抹点别人的血在身上总比自己留些血在地上强的多,一个个都像是劫后重生一般的生出小小欢喜来,很是积极配合地在地上的抹了大片的血渍在身上,一个个搞得狼狈不堪,在这昏暗的巷道里一瞧,还真像是经过一番血战活着出来似的。

史进看着满yì

,便笑道:“有劳了,咱们走着!”

史进便带了这伙狱卒沿着巷道一直向前,等拐了几个弯后来到了闸门跟前,果然在闸门背后一样是七八个差役聚在一起远远地站着,一个个抽刀出鞘,都紧紧地攥在手里,一双双眼眸紧张地等着那两盏灯笼越来越近,一个个都显得有些战战兢兢,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等到史进等人走的近了,那些狱卒这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一个胆大的走到精铁打就的栅栏闸门前,瞧着一伙狱卒满是血污狼狈不堪,便生出满心的不解来,问道:“你们这是?”

“监狱暴乱,老子几个将那想劫狱的人都砍翻在里头了,你们倒好,关起门来在这里享shòu

!”一个机灵的狱卒,指着那栅栏里头的狱卒骂道。

“哎哟,张三!”在阑珊里头的一个狱卒认出了放在说话的那一个,当下便嬉笑着走了过来,隔着栅栏上下打量着那人,开口说道:“瞧你小子这命!我早就说了,越往里面越危险,叫你给上面送点银子换个岗哨,你小子就是舍不得那点银子,瞧瞧!瞧瞧!还是我有自知之明!”说着那人便笑了。

这叫张三的狱卒脸色假装怒了道:“赵四,快给老子们开门,哪里来的这般啰嗦,里面还有兄弟重伤,快快叫大夫来,不然一会儿出了人命有你的好kàn

!”

“好好好,看你急的,怎么?还打算靠着功勋升官发财啊?哈哈哈,能保得下命来,救算你小子走运的了,那平反的功勋都被上面拦到人家头上去了,和你们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他妈废话,开门!”其余的狱卒也装着不耐烦地叫喝起来。

“好好好!”那里面的狱卒挨不过,便一面找出钥匙来开门一面说道:“着急你们插翅膀飞出去啊,你当老子们想在这里?就算是我们这里开了门,上面已经被那群官兵把控了,上不去!之前有一个官兵跑出来说里面有人劫狱,可是,就是我们锁了这门,人家一样不让我们上去,你能那他们怎么办?哼!”

史进抵着管营走在最后面,听得那闸门在哗啦啦的锁链声中吱扭扭的打开了,而那里面狱卒的这番话里却满是抱怨的意味,按他所言,那些官兵已经集结起来将那最后的牢门死死收住了。

“啊呀!”那方才在阑珊闸门里“胡言乱语”的狱卒无意间瞧见了少了一只耳朵满身是血的管营,当下心里想起方才所言顿时慌了神。连忙单膝跪地道:“拜见大人!”

“哼!”管营此刻被史进在背后拿着匕首抵了一抵,额头上又冒出冷汗来,当下赶紧配合史进的意思朝着那人吼道:“你当老子死了么!”

“不敢,不敢!”那几个原先守在栅栏外面的狱卒一起都跪下来,起身道:“小人就知dào

大人一定能逢凶化吉!”

“不敢个屁,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前面去叫门,里面还有重伤的差役,要是再出了什么乱子拿你们是问!”

“是是是!”那些狱卒小鸡啄米一般地一个劲地点头,可是,又面露难色地道:“只是,那外面的官兵……只怕,他们不卖面子给咱们。”

“哼,走,我与你们去!一群废物!”管营说罢,便忍着耳朵的剧痛,一挥手让那些人在前面先走。

史进很是满yì

这管营的配合,当下便将那匕首往后缩了一缩,而那管营也觉察到了这细微的举动,心想这汉子虽然来者不善,但却还说话算话,于是,心底里愈发积极地配合史进的心意起来。

众人七转八转绕过牢狱,这一层牢狱的囚犯方才听说有人劫狱,而上面官兵的动静极大,以为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一个个都趴在栅栏上探着脖子四下里等着看好戏,可是,等了半晌也没有什么事发,反而死等来了一伙满是血污的狱卒,虽然一个个囚徒心里很是失望,可是,当瞧见那管营少了一只耳朵,血淋淋的半身鲜血狼狈模样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欢喜之极,手舞足蹈之乐。

狱卒一路向前一路呵斥,好不容易来到了牢门前面,果然被死死地紧闭着,这厚重的牢门并不像先前一样是栅栏的格局,而是一扇厚重而密不透风的黑色沉木造就的大门,门面上打着密密麻麻的大口铁钉,门的四脚都用生铁包裹起来,与外面透不出半点光亮来。

“大人,那些官兵从外面堵上了,我去敲门!”方才被挨骂的赵四当下便主动请缨,站出来用力地拍着那门面说道:“开门开门!牢里头一切都过去了,快快开门!”

“你是什么人!”门外传进来一声厚重的嗓音道:“这门不到明日开不了。”

“什么!牢里的叛乱都被我们摆平了,现在有好多兄弟都收了重伤,怎地不现在开门!”

“我们已经派人报与知府大人了,大人赴宴不在府上,要想出去,需yào

大人亲自批了,我们才敢放人,不然出了大事,谁担得起这天大的责任!”

管营带着不耐的表情看了一眼那赵四,亲自来到门前,用他那双方才捂着耳朵,染满鲜血的手用力地拍了几下门,扯着怒气冲冲地嗓音说道:“开门!老子是管营王鼎!先放了老子出去!”

“哎呦,是王大人啊!”那外面的官兵语气变了一变才说道:“您老人家来了,就越不能开门了。”

“什么!”管营听了心里一颤,怒道:“知府大人派你们来是要收住犯人不出意wài

的,不是要你们关起门来!老子们死命杀了贼人,手下的兄弟死伤惨重等着人救,可是,你们倒好,不但不帮一把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王大人,这可是您误会小的了,这也是上面早就交代的事情,小的现在没有知府大人的号令,也不好放您出来,您就委屈委屈,等明天大人旨意下来,大人您杀贼有功,可是官运连番啊!小的,先在这里恭喜了!”那人说话不紧不慢,甚至可以说是一字一顿,丝毫不带着急的神色,听的管营心里不禁一阵发怒。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一人一刀劫大狱(捌)

管营王鼎心里听得这人这般说了,当下脸色便遮掩不住了,满是怒色,狠狠地拍着门板说道:“恭喜个屁!老子现在身负重伤,要是再不放老子出去,就瞧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哎呦,王大人,不是小的和您过不去,上面就是这么交代的,就怕你们被那贼人要挟前来叫门,知府在之前就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将这伙人困在里面,不要走脱了一个,那就是小人的本职,其余的,小人一概不管,也不敢去管.”

“你——!”管营王鼎听得脸色气成了猪肝色,可是,全身哆嗦着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此刻站在背后的史进,垂下了匕首,朝着之前那机灵的狱卒张三招了招手,将之唤到身边来,在他耳边一通耳语。那张三是个明白人,当下便听了个一清二楚。于是,信心满满地扯着嗓子故yì

大声叫道:“大人,莫要求门外那些乌龟王八们开门了,他们球不理神仙的,真当以为他们是隔岸观火,来瞧咱们的好戏。您呐就莫要气愤了,他们不开门,我们一样出的去!”

管营王鼎听得这话,心里稀里糊涂不知他说的这是哪门子的疯话。要知dào

这牢城是宋太祖时候建的,深有三层,墙壁丈宽有余,除了这一道出口之外是再无出口可言。可是,他们官兵在外面堵着,再盘算着出去,只怕是天方夜谭。当下管营王鼎睁大眼睛瞧着狱卒张三,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而此刻在门外听着的官兵们同样听到了张三的这句看似狂妄的大话,他们也不禁有些好奇起来,贴了耳朵在门上,生怕哪句话没有听清楚而给自己惹上麻烦来,虽然知府说他们只要确保犯人在牢里就行,可是,这鬼地方他们也是头一次来,究竟里面是怎么个布局,他们并不晓得,如果说那狱卒张三可以另辟出路,那么就有可能致使犯人也从此路径逃脱。想到这里,那些官兵愈发立起耳朵来,听得愈发仔细了。

张三此刻故yì

又低了三分声音,故作神mì

地说道:“大人,这里可是咱们的地盘,咱们知dào

的他们不一定知dào

。”

管营王鼎还没有开口质疑,史进便连忙朝着他试了一个眼神,管营像是吃饭突然噎食一般,愣了一愣便才反映了过来,连忙应和道:“对对对,一时着急,竟然险些忘了,在自家地盘上,哪还用得着求那帮孙子!”

“大人想起来就好,咱们就此出去便可好了!”张三这话里故yì

说出了兴奋的语气,听得外面的官兵一个个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些狱卒话里说的是什么地方可以出去,只是听得里面的人一个个兴奋无比,而这里又是人家当差多年的地盘,自然让这些官员有些信以为真,一个个有些着急起来。

只听得里面的管营大喝一声走,便是众人的狂奔的脚步声。

外面的官兵听着,心里急了,还真的以为这监狱里面另有一条备用的通道他们并不知dào

,若是贼人也乘机就此跑了,那他们岂不是功亏一篑,一个个都要被追究砍头?自己死了倒是没关系,要是连累了家人,那就划不来了。而说起这些,最可恨的还是知府的手段,在他派这些官兵来之前,便派人将这些官兵的家人都聚在了练武场里,如果,官兵让那贼人逃脱,那么非但官兵需yào

死罪,连同这些家人都必须死。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在牢狱里的官兵就是伤残了一样还保持着可怕的战斗力的原因所在。

这时候,那些官兵一个个神经紧张,一个率领官兵的裨将听了,赶紧下令道:“弓箭手!”

只听的哗啦一声整齐划一的铠甲声响过后,便是吱吱呀呀的开弓之声。在牢门外面三叠弓箭手一个个都拉了个满月,瞄准了牢门的方向。而这时候,那裨将和众官兵都一起抽出朴刀来,他又急着下令道:“开门,给我将他们追回来,千万不要让他们另辟蹊径!”

这一领下达,立kè

官兵散开一个半圆,两面的官兵小心翼翼地将牢门推开来,却瞧见里早就没有半个人影了,但是,里面虽然有囚犯在牢里的叫喊。可是却没有厮杀打闹之声。

一个官兵的伍长接了裨将的令,当下一挥手带了手下的五个人便冲进了牢里,二话不说就沿着牢里唯一的巷道往下追去。可是就在他们刚刚追出一个转弯的时候,突然从斜地里窜出一个人来,吓得这伙官兵都不禁打了一个机灵,可是,还不等他们缓过神来,一道道眼花缭乱的刀影便在眼前划过,再往后,官兵们叫都来不及叫一声,便都扑通扑通地倒地死了。

众狱卒从旁边牢狱的黑暗之处走出来,看着史进立在这巷道中,手里的朴刀还兀自淌着一滴滴的鲜血,那些原来还蒙在鼓里不知所措的狱卒此刻瞧着,在震惊之余,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折服。史进看着那些狱卒说道:“原来你们还有的回头,现在,杀了这些官兵,就是黄泥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你们可是说不清楚了。到时候,官兵一样会将你们乱刀砍死,除非你们能杀了我。可惜,貌似你们还没有这个能力。”说到了这里,史进瞥了一眼地上的这几具官兵的尸体,口气里带着不可置否的底气说道:“倒是,你们也不想步了他们的后尘,看来,你们和我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眼下,大伙一起逃了出去,带了家眷往别处生活吧,这里,万万是留不得了。”

“是是是,好汉说的对!”众差役一口都应了下来,他们生怕哪里惹得这汉子不顺心了,也像地上此刻躺着的那些官兵一样,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惨烈下场。

“你们几个,快些往里面去,通知里面的囚徒们带上家伙小声些都往前面来集结。”史进指了几个官差说道:“迟一刻就少一刻胜算,离死也就近一步。”

“还不快去!”管营王鼎此刻一面叫苦,还得讨好史进说道:“好汉,你发号施令便是,你说东他们决然不敢往西去。”

史进没有理那管营,只是,悄悄往前走了几十步,拐过了转角,悄悄看向了那通往牢门之外的情况。只见此刻的牢门外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刀光剑影,而从拐角到那牢门之间少说也有十几丈的距离,要是就这般冲出去,只怕是不被那乱箭射死,牢门也会在到达之前关闭,一样是劳而无功,那一旦失败,要再想打开,只怕是难于登天了。

史进想到这里,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本想这借着囚徒们人多势众的冲击,能够带着白胜逃出这牢城,可是,眼下看来,这法子只怕行不通,而能行的通的法子当下却又没有想到。史进心里紧了一紧,微微摇摇头还是回过了身来,可就在这目光移动,从地上的几具尸体上扫过之时,一个办法便油然而生。

而此刻,一帮子浩浩荡荡的囚徒蹑手蹑脚地都带着兵刃往这边来了。

史进上前来,与众人合在一处,史进说道:“离此不愿便是牢门,门是叫开了,可是,门外却是一片杀机。现在,我需yào

五个有胆量,有功夫的汉子随我同去闯上一闯,只要夺下门来,后面的兄弟们就可以顺势掩杀下去,他们不及咱们人多,势必会被杀的七零八落,我们然后闯出牢城一路往东便可逃出生天。”

众囚徒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敢应话。

“你们是没有本事,还是没有胆识?”史进激了一句道。

“我去,有谁跟我去!”一个囚徒走出来,手里倒提着一把朴刀,两个臂膀壮实之极,显然是有些本事在身。

“妈的,豁出去了,老子也去!”

“算我一个!”

囚徒之中很快便走出了五个强健的汉子来,一个个犹如虎立似的站在了史进的面前。史进问道:“此番去了,不知生死,可能被乱箭射成刺猬,也可能被乱刀砍成肉泥,你们真的就不害pà

?”

“成败由天,生死由命,我们瞧你也是个人物,陪你走一遭也痛快。”其中一个说道:“你要去杀就杀,少这般废话。”

“快人快语!”史进看着那汉子笑了,道:“我喜欢,那话不多说,诸位与我一同穿了官兵的衣裳,咱们刀刃上见!”

“好!”五个汉子爽快地应了,便和史进一起将地上血泊里的尸体拉起来,将那套染血的官兵行头扒下来,换穿在了自己的身上,就这般,一切准bèi

就绪的时候,史进走到白胜的身边说道:“兄弟,你现在且带了这些人将这牢里的犯人都放出来,一会听得前面杀起来,便一同杀出来,到时候,我往哪里去,你便跟我往哪里杀。”

白胜看着史进那张严肃的脸面,紧紧地抿抿嘴唇,心里有百千感慨,可是,一时卡在喉咙里一句都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一人一刀劫大狱(玖)

白胜听了史进所言,一时间感慨万千,只是千言万语都哽咽在了嗓中,最后所有所有的话语都汇成了一句“一切小心”。

史进拍了拍百胜的肩头,便朝着那五个敢死的汉子一扫目光,一行六人都穿着官兵的服饰,朝着那牢门而去。

史进为了防止一切不必要的意wài

发生,当下便和五个汉子一同狂奔,一个个像是在牢里发xiàn

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要出来报与那裨将知dào

一般。就在这狂奔如风的一瞬间,那牢门外严阵以待的众多官兵,并没有发xiàn

史进等六个汉子已经不再是方才进去的那波官兵了。可是,等到那裨将发xiàn

冲在最前面的那精锐汉子的步法轻盈却不失稳重,奔走如风,显然不是方才自己派出去的那个伍长可以做到。当下那裨将便生出警觉来,眉头微微地蹙起来,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朝他冲来的汉子,手里也渐渐地试上了力qì

,青筋暴起地将腰间的朴刀握了起来。

而就在那郫将注意到史进的时候,那郫将的衣装之别,也让史进一眼便将注意力锁定在了郫将的身上。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在这样要紧的形式下,要想控zhì

住了局面,有先声夺人之势,就必须先拿那郫将开刀。

史进在那着眼的一瞬间便在心底打定了主意,还不等那郫将叫喊起来,史进便以及几个起落,一脚踏到官兵的面前,此处离那郫将不过一大步之遥。

那郫将就在这惶恐的瞬息之间,那双眸子不经意地与史进的双瞳相对,郫将虽然不知史进的正身,但是,透过那双彻底黑无底的瞳孔,郫将却在一瞬间全身不禁窜过一道电流般的战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犹如死神降临般地欺近身前。这郫将愣了一晃便本能地抽出腰间的朴刀来,身子一面望后退,一面提防着史进,持刀护在身前。

而此刻,那些持刀现在史进面前的官兵们并没有郫将这般的洞察,只是看着史进狂奔而来,可是眼见就要撞上官兵组成的包围人墙,可是,却没有半点减速的迹象。

等到史进一个虎跃,借着腾空而起之势横抽一刀将前面的官兵削去半个脑袋的时候,这周围的官兵这才在震惊之中回过神来,纷纷转头过来,一片乱刀挥舞起来,朝着史进的头顶砍去。

史进看官兵人多势重,这一时间砍落十几刀,他也不得不多为自己留个心眼。当下,史进打出一片刀花,在乒乒乓乓的一阵金鸣之声中,史进尽数将那乱刀格挡开来。还不等这些官兵后招接上来,便迅速横扫一刀,将那些挡在前路的官兵拦腰砍翻。

而此刻,那些在两侧的弓箭手看着那精锐的汉子已经杀进了官兵群中,离得郫将又只有一步之遥,手里的弓虽然拉成满月,可是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却射不得半支。

就在众多官兵将注意力放在史进身上的时候,紧跟在后面又冲杀出五个汉子来,一样也是官兵的打扮。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杀进了官兵先前排好的半包围阵营中,配合着史进的攻势,五人犹如猛虎下山,顿时在官兵阵营中撕开了一个缺口。

史进架住前面官兵当头批来的一刀,在这短暂的一顿中,飞起一脚正中那官兵的胸膛,他吐出一口鲜血便在史进那一脚的去势之下横飞出去。撞翻身后的两个官兵,重伤的身体刚刚倒在地上,史进便紧跟一步踏了上来,一脚踏碎了那官兵的胸骨,便顺势又是一刀将前面一个扑杀而来的官兵斩杀在面前。

而事至此刻,那郫将被大批的官兵阻挡也退不出几步,惊慌失措之间已经被史进赶上。

那郫将猛然间觉察自己的后衣领被人一把扯住,心里徒然一荒,像是一脚踏入万丈深渊的边缘,全身为之一瘆。在这要紧的关头,郫将一个机灵,绕着后领的抓点周身一旋,接着便是横刀抽杀。

史进早就想到了这厮不会就此束手就擒,心里早就将这人会出的后招想了出来,当下便刀身一转,立在身侧,“当——!”的一声脆响,两刀磕在了一处,史进挡住了那厮的一刀,而此刻又恰逢那裨将转过半个身来,前面小腹没有半点回挡之力,几乎空门打开地对在了史进面前.史进觑准了时机和破绽,立kè

一把扯紧了那裨将的后领,使出万钧之力将那裨将往后拉,迫使那裨将不得不挺起腰身来,将那破绽愈发暴露地呈现在史进的面前,史进踢起犹如铁锤般的膝头,猛然间在一瞬息中连环磕了几十下,每一次的力道都重几分。愣是将那裨将重创的口涌鲜血,跌跌撞撞,站立不得。

而就在史进收拾那裨将的时候,左右官兵挥刀杀来。史进瞧在眼里,左手一把将那裨将拽倒在地,擒在手里,而右手也不歇着,同时挥起一刀,当空截住了那杀来的刀刃,接着打出一个刀花,将那两个官兵斩杀在了眼前。史进再次腾出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趁着那裨将还未从重创之中缓过劲来,便一刀割下了那裨将的头颅来.史进左手扯了那裨将的头颅,右手挥舞起朴刀来,一个旋身杀开周身一片空间来。史进左手高高地举起那裨将的头颅来,呐喊道:“杀啊!”

伴随着这一声喊杀,牢狱里突然爆出了排山倒海的杀声来,紧接着便是隆隆杂乱的脚步声。

官兵惊愕地朝着那牢门看过去,只见,从牢门中突然涌现出大批地人马来,一个个张牙舞爪,手里挥舞这朴刀棍棒,甚至还有拿着囚禁用的手脚铁链就冲杀了出来。

那些弓箭手瞧见了,虽然裨将死了,可是,因为家人被当做人质囚禁在兵营里,当下也全然没有半点退意,一样牟足了劲去阻杀这些造反之徒。说时迟那时快,这些官兵右手一松,随着嗡嗡之声的弦声落定,两边大把的箭羽朝着那些冲杀出来的囚徒射杀过去,紧接着便是囚徒中箭滚倒在地,一声声吃痛惊呼、愤nù

喊杀一时间响彻九霄。可是,弓箭手们却在这慌乱之中,却犯了一个大忌,谁也没有注意到要留出两拨人来做换手只需,此刻众弓箭手都一齐射了出去,虽然气势壮观,可是,就在他们射出之后这才傻了眼,不等他们再次搭弓上箭,那些囚徒就已经冲杀了出来。

白胜混在其中,豁了命地也冲杀了出来。一刀砍翻一个弓箭手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搜寻史进的身影,而是,四下里在乱影之中瞧见了那管营逃命的身影之后,不顾一切地快步追了上去,一把劈头扯住了那厮的头发,喝道:“我婆姨在哪里!”

那管营回头一瞧此刻的白胜已经犹如那凶神恶煞一般,哪里还敢胡言乱语,缩了脖子赶紧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婆姨在哪里!!”白胜将朴刀架在了那管营张鼎的脖颈上,喝问道:“快说!不然老子杀了你!”

“好汉饶命,我真的不知dào

,不知dào

啊!”那管营吓得脸色都白了,此刻被这刀刃架在脖颈上,再被这周围这杀戮的血气一衬托,管营整个人都像是白痴一般的傻了。

白胜一听管营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刀刃丝毫不留情地往他脖颈上抹了三分,那鲜血顿时便顺着创口之处流淌出来,染红了管营张鼎的半个胸襟。

管营张鼎被这一刀唬的屁滚尿流,当下这才凝神仔细回答说道:“饶命饶命!是被知府带走了,带走了!”

“带到哪里去了!你说!你说不出来,我就砍了你!”白胜怒道。

管营哭丧着个脸,痛的整张脸都快扭曲起来了,道:“好汉,我真的是不知dào

了,知府大人瞧中了,只怕是在他的府上。”

白胜听了这话,心里一阵钻痛,支离破碎的心里除了一种几乎撕裂白胜身体的怒火之外,再没有多余的感情可以表达,当下史进愤恨地大喝一声:“留你不得!”话音还没有落定,便心狠手辣地一刀下去,将整个管营的头颅砍了下来。可是,这一刀要了管营的命之后,白胜似乎有些后悔了,这厮当初折磨他和他那婆姨,他此刻想起来,不禁恨得牙根痒,也不顾此刻周围的厮杀,当下奋力起挥起手里的朴刀来朝着管营张鼎那无头的尸体便是一阵烂剁,三刀两刀下去,那张鼎的身子便被白胜这盛怒之下砍得体无完肤,血肉横飞,森森白骨根根具断。直到最后,白胜砍得那管营再也没有了半点人样,这才一把抓了那管营的头颅,胡乱地从地上某个死人身上扯了一块衣服来包了系在身后。等他再抬起头来打量周围的时候,那些囚徒已经冲破了官兵半包围的阵营,两伙人马在远离牢门的那一侧半圆处激烈的拼起刀刃来。

而此刻的史进,已经不再在前线冲杀,而是,顺着那交锋的半圆一路横行过来,四下里焦急地搜寻着白胜的下落。

第三百七十九章 乱刀血溅广胜斋

史进带着五个壮士杀进官兵阵中,后面的囚徒也蜂拥杀至,众人合力一处,杀得却并不如史进先前所想的那般顺风顺水。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青州知府在背后所做的手段,可是当下他却面对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殊死拼杀。

史进从未遇见像这般不要命的官兵,就像是最先在牢里遇到的那几十个一样,这外面驻守的官兵一样有着惊人的毅力。不论他们身遭怎样的杀戮,就算是还有半口气在,他们都会从地上挥刀起来,尽可能地去阻杀那些杀红眼的囚徒。

史进看着眼前越来越血腥化的场面,心里晓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现在的囚徒还在发了疯地朝着官兵布置在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发起猛攻,而官兵也瞧出了囚徒们的企图,开始了放手做最后一搏的反扑。

史进放眼在一片混乱中搜索着白胜的踪迹。他还没有瞧到白胜,白胜已经想起了史进的吩咐,此刻朝着史进奔走过来,在乱哄哄的厮杀人潮中朝着史进喊道:“大哥,我在这里!”

史进听了,顺着那声音的来处望去,果然瞧见染了半身鲜血的白胜,史进一把拉了那白胜的臂膀,喊道:“很紧我!”这一言说罢,史进就地踢起一把朴刀,呈双刀持在手里,快步直往前冲。一路上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两手之中连连快刀,下手皆是顿时毙命之处。那刀锋所过,处处血肉横飞之像,其场面壮烈,不忍目睹。而史进这一路霍出命地杀戮,像是一架绞肉机,将前方挥刀而来的官兵尽数斩断了头颅死在脚下,同时,对于白胜而言,身处史进的身后,犹如顶盾前行,不论刀剑都伤不他半分。

史进护着白胜在众多囚徒的齐力厮杀中,最后一举突pò

了官兵的围杀,浩浩荡荡的像是决堤的奔腾之水,迅速地扭成一股势力迅速地延着牢城外的大道一路朝着东门冲去。

史进带着白胜冲出了牢城,暗自松了口气。而此刻的白胜在感激史进舍身相救的同时,重见天日的他也不禁又想起他最在乎的那个女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冲动想杀进知府大宅里,可是,知府大宅是什么地方,白胜心里自然也是晓得的,里里外外三重防,只怕就他这点本事,仗着满腔怒气即使杀了进去,也别想再活着出来。白胜本想就此拼个死活了罢此生,可是,一想起史进拼命这般冒死来救他出去,他这空荡的内心里又浮起了一股暖意。他并不怕死,可是,却不能辜负史进的一片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白胜这样告sù

自己,狠狠地咬着牙,握紧了拳头有着不甘地跟着史进朝着东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就在这一伙囚徒奔出一条街道的时候,史进带着白胜开始从人群中故yì

分隔开来,等到了下一个街口的时候,趁着着囚徒穿街而过所造成的混乱,史进猛地横拉一把白胜,两人顿时离开原路在这转角之处拐入了另一条街巷。

史进并没有多说二话,只是延着之前策划好的路线一顿狂奔。

白胜虽然跟着史进的步伐很是吃力,可是,这逃亡的途中除了拼命也只有拼命了,毕竟这里任然是青州的益都,牢城造反骚乱对于一州而言可是哄天动地的大事,守城的官兵听的风声决然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关起城门来围杀,那就不会像是突围牢城那般简单的事了。再没有逃出益都之前,无论在哪里都是身在虎口。

可是,白胜费力地跟着史进还没奔出这条街道,史进却又带着白胜南辕北辙地拐进了与街相接的一条小巷之中,这黑漆而没有人迹的小巷虽然将那大街之中的喧哗统统隔绝在了巷口,可是,史进此时奔走的方向显然不是通往东门最好最近的路,这一路向西而去,只怕会离东门越来越远。白胜生怕史进在急迫之中混淆了方向,可是,还不等他开口提醒,白胜便在心里将之否决。之前只是听闻九纹龙史进如何的厉害,今天这才是真zhèng

看到了什么叫做英雄气概,也才知dào

了什么叫做侠肝义胆,更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举世无双,白胜此刻心里怎么想着都觉得史进一定是另有计划,如果能在急迫之中连方向都混淆的人,只怕连牢城都出不来了。那么,史进这般朝着益都城中心的方向却,却又是什么意思?莫非……白胜赶紧快跑两步,跟上史进身边在气喘吁吁之余吃力地开口问道:“大……大哥,是不是梁山……的兄弟们,都在那便接应……咱们。”

史进提着一口气发足奔走,此刻听得白胜这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尽量放慢三分步法伐,回头丝毫不带喘粗气地说道:“不是,梁山的兄弟们都在山寨严防官兵围杀,这般时候,处处都在抓捕梁山的人,风紧的很,出不得山。”

“啊?!”白胜听得心里一阵发紧,起先他以为史进此番装扮了前来,是有预谋有接应的,可是,自打杀出了牢城都不曾见到梁山兄弟的人马,此番走到这里,史进才说梁山的人都下的不得山,这如何不让白胜为之前史进所作所为而后怕,他白胜又怎地能不为此而动容,白胜震惊地道:“那……”

“就我们两个,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办,做完了这事,咱们就可以漂漂亮亮地离开了这里了。”史进轻描淡写地说道,似乎他所言的像是两人去做什么生意似的,没有一点紧迫的模样,轻描淡写之间仿佛一切都成了天经地义的经过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白胜喘息过了问道。

“广胜斋。”史进回头看了一眼满脸不解的白胜,笑道:“杀了半晌,肚子都饿了,吃些东西再走也不迟,你说是不是?”

“啊?!”白胜听得愈发诧异了,他没有想到史进会这般说,他更没有想到史进到现在还有心情来说笑。

“就是这里了!”史进一指不远处的一处高阁。此刻他们所处的是广胜斋的背后的小巷里,白胜就此顺着史进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之间这二楼之上的窗户里灯火一片通明,里面嬉笑之声隐隐于耳。

“好热闹……是不是,走,就差咱们就可以开席了,莫让人家等久了!”史进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带着白胜往前走。

白胜贴着史进的后脑的位置低声问道:“大哥,你是说笑吧?这楼里是什么人在等咱们,莫非是晁天王?!”

史进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颇有些神mì

色彩地说道:“是谁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咱们此番前来不能空着手走。”

白胜被史进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说得心里更加糊涂了,什么叫有人等着,就差他们两人就可以开席?又什么叫做不能空着手走?白胜在心底里一时间便想了千万种可能,可是,还不等白胜再开口,只见史进猛然间回过头来,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贴在唇上,示意白胜莫要发出什么动静来。便贴近白胜的耳边轻声说道:“一会儿跟紧了我,小心行事!”

白胜愣了一愣,但是内心的那根心弦很快便又绷紧起来,他听着史进这突然严肃起来的语气,当下也多了一个心眼,只是,却不知怎地,原来连鸡都不曾杀过的白胜,此刻的内心在这一夜间经lì

了这般风波之后,没有半点紧张,反倒让史进这一套心理引导,勾出了许些好奇和兴奋来。白胜紧了紧手里的朴刀,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史进的身后,一步一步轻轻地落脚,再轻轻地起步,向着那个广胜斋的后门而去。

摸过一排土墙之后,两个手持长枪的官兵沿着史进所在的这条小巷巡逻过来,两人并排在一起,手里持着长枪和一盏昏暗的灯笼,照亮这脚下巴掌大的一片路,嘀嘀咕咕不知dào

在说着什么。可是,就在他们走到离史进不到数步的距离,史进突然从猫着的墙根黑暗处杀了出来,抬手一刀,还不等他们叫出身来,史进就准准地割开了两人的喉咙,那两声惊呼也就此从这破损的喉咙中瞬时湮灭。不等这两具尸体到底,史进便一把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墙角。

可是,那两根长枪却咣当一声轻响落在了地上,虽然声响不大,可还是惊起了不远处官兵的警觉。只听得那边紧接着想起一声喝问:“什么情况!”

白胜看看史进,史进笑笑,底气很冲地装腔应道:“没事没事!”接着史进还嘀嘀咕咕地骂道:“他妈的,破砖,绊死老子了。”

“哼,用心点!”那边远远地传来一声呵斥。

史进这次没有搭腔,带着白胜贴着墙根,轻轻地往那转角即现的后门摸了上去。

虽然,史进落脚很轻,可是,身后的白胜却在这样的速度之下,脚步声就不会那般不留痕迹了。再加上方才的那番动静,此刻守在门口的四个官兵不禁都起了警觉,一个个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齐齐地将目光朝着史进这般望过来。

第三百八十章 乱刀血溅广胜斋(贰)

“谁!”一个守卫后门的官兵朝着这边呵斥道:“什么人在那里!”

“走,过去看看!”两个官兵说着便也握紧长枪跟了那先前的官兵往史进这边来。

史进闻声顿时停下脚步,悄悄探手到身后去,按在了白胜的身侧,轻轻地拍了三下,还不等白胜反应过来,史进脚下一阵风起,嗖地一声蹿将起来,朝着那手持长枪的官兵便杀了上去。手起刀落,明明晃晃的一把刀刃朝着那官兵的要命之处抹去,还不等鲜血从那官兵的脖颈喷涌落地,史进便后脚跟上,一个箭步将那长枪夺在了手里。还不等那后面正要上前来探看的两个官兵上来,史进便一把将那右手的朴刀以掷飞刀的手法朝着那冲在前面的官兵丢掷过去。

那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惨白来,紧接着便是正中心窝的殷红。那朴刀末柄而入,直直插在了那官兵的胸口,官兵闷声一哼,一口鲜血涌上唇口,便眼前一花,直挺挺地朝后面倒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史进这一刀杀了一人,身子并不带任何停顿,就此将手里的长枪使得风生水起。史进就此一个起落,连上一招长蛇出洞,顿时将两个先后而来的官兵,在一个诡异的角度之下一枪穿杀了个通透。两人像是糖葫芦一般地被史进戳穿,枪头从那后者的后心窝里冒出头来,刺眼的猩红沿着那锋利的枪刃流淌下来。史进一招击毙两个,顿时抽出长枪来,那两个官兵就此倒地死了。

史进刚刚将这四人一并了结,后院里的守护的官兵和就近街巷中的巡逻的官兵就有所觉察,闻声而至。史进晓得在这里少不了一场血战,但是,现在还不是恋战杀戮的时候,一旦下面动静大了,此刻在楼上的知府就会望风潜逃。到时候面对的不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有这楼下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当下史进丝毫不敢犹豫,压着嗓子低低的一声道:“快走!”

说着便从一脚踹开了后院的院门,那两扇小门轰然洞开,将一个正要出门探看的官兵猛然间就地打翻。史进觑准时机夺门而入,前脚刚刚落在门槛里,那手里的长枪就像是一条活龙一般,之间一堆眼花缭乱的枪影过后,便将里面的官兵杀了个东倒西歪。史进先下手为强,一把长枪在手,指东打西,挑南劈北,一阵乱舞连刺,不等那些官兵还手,便快速扫清前路。史进就此带着白胜一路杀进前庭里来,正好与在此戒严的官兵遇上,乒呤乓啷一阵刀枪交鸣,史进大喝一声,一枪荡开周围砍来的乱刀,拽了白胜便沿着那酒楼的楼梯往楼上走。

那楼下的官兵瞧见这精壮的汉子一枪在手,众人不论如何拼命都近他不得。而眼下这汉子护着一人直往楼上去,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而楼上除了知府便只有知府口中所言的“贵客”,要是纵容这汉子上去,那岂不是闯下弥天大祸来。

众官兵瞧着急了赶紧一个个奋不顾身地猛扑上来,史进原先就早已想到此节,当下一推白胜,大喝道:“我在这里给你挡着,你去杀了知府!”说道这里,史进余光瞧着白胜那错愕的表情,他并没有想到白胜心里所想的东西,但是却蓦然想起一事来,赶紧添了句话,吩咐道:“杀了就走,莫伤他人!”史进一面说,躲开从楼梯下猛戳上来的刀刃,一个旋身两脚分立,叉在楼梯的两个扶手之间,身子就此架着腾空立住。那一杆长枪在史进的手里,非但没有因为空间不宽而受到半点限制,史进就此一样在耍的收放自如,那长枪犹如猛蛇出洞,时出时进,来来回回一堆缭乱的枪花将这上楼之路封的密不透风。

而白胜听了史进所言,愣了一愣,看着史进杀的那官兵血肉横飞,场面血腥之极,晓得这尖峰时刻犹豫不得,于是当下赶紧应了,快步转过楼梯,顺着那半截奔了上去。白胜持着刀刚奔上楼来,恰好瞧见了那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知府,他听到了楼下的喊杀,心知不好,赶紧离席想顺着楼梯逃命,却不想恰好瞧见一个汉子闪身上来。知府慌不择路赶紧掉头便绕过酒席直往那窗边去,探出脑袋望了一望,估摸着从这里下去一条命也剩不下多少的时候,便愈发有种穷途末路的慌张,那知府不禁大声喊着来人。

可是,楼下的官兵虽然听的知府呼喊救驾,可是,就那精锐汉子一人堵着上楼的唯一出路,一杆长枪杀出万千枪花,组成一道重重叠叠无形的门。那些官兵无论如何都进不了一步,但凡靠近者非死即伤,而弓箭手一时又调不过来,虽然已经有人回府去搬救兵,可是,听着知府的惊呼阵阵,谁也没有把握,知府还能不能熬到官兵救驾的那一刻。

此刻,那些官兵上不来,白胜却一个箭步蹿了上去,一手持着明晃晃的朴刀,一双因为似海的仇恨而迅速充血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那惊慌失措的知府,而其余陪坐之人皆都吓得远远闪在一边,宋江瞧见,心知他那兄弟多半事成了,能一个人算到此处,闯到此处,实在不容易,他心里感叹担心着史进,一面也装作惊恐的模样来与他那做院长的朋友一同缩在了角落里。

那知府被孤零零地独立在二楼的中间,显得孤立无助。知府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而面前这汉子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心知死期不远,当下看着白胜一步步逼近,虽然瞧着眼熟,可是一时却又想不起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下白胜看着知府,恨不得一片一片将他身上的肉割下来生生吃下肚去,他看着周围那些犹如缩头乌龟的陪客没有一点要舍身护主的意思,当下便没有了什么后顾之忧,心里的愤恨也犹如山崩地裂地就此爆fā



知府瞧着心惊胆战,当下放下了所有的官架和身价,双手抱在一起,缩头缩脑地弱弱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你我素来没有冤仇,你要银子,我有的时,你留我一命,我都给你!”

“素来没有冤仇?!”白胜将朴刀在手里攥紧,逼近喝道:“老子与你不同戴天!”说罢不再废话,二话不说就拼尽全力朝着那知府挥刀砍去。

知府看着这一刀明晃晃地朝着自己的面庞砍来,那颤抖着的双手为了保命下意识地将面前的酒席一把掀翻。酒席上方才可口的佳肴,此刻,却当成了救命的盾牌,这大圆桌面突然就此翻起,上面的杯盘都朝着白胜的面庞砸去,汤汤水水溅了白胜满脸,迷迷蒙蒙之间模糊了白胜的眼睛。知府瞧见自己本能地救命之举竟然恰到好处地阻碍了白胜的杀戮,当下赶紧持了一把圆凳在手,便拼了老命地绕开路子想往窗户上逃。

白胜此刻虽然被阻了一阻,但是,他复仇心切,在急迫之间同样爆fā

出了超常的能耐来,他抬右臂抹了把脸,同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力qì

一脚将那圆桌踹翻回去,那圆桌当空翻了一个跟儿,不偏不倚地正好将那正要想逃亡的知府撞到在地。那巨大的圆桌轰然一声将知府压在下面,知府吃痛地大叫一声,原本想着用来砸白胜的圆凳也就此丢在一边。知府忍着背上的剧痛想从地上爬起身来,却不想,他刚刚将那圆桌推起几寸,白胜便猛然一脚狠狠地踏了上来。

知府听得见自己身侧有骨骼断裂的脆响,一阵难以言语的要命痛觉传遍全身。知府当下逃脱不得,为了活命开始毫无人格底线地求饶起来。

白胜瞧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知府,狠狠地道:“算你走运,老子本想一刀一刀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让你这狗贼也尝尝心头肉被剜走的苦痛!”

知府听了这话,当下生出一分希望的欢喜,赶紧求饶道:“你不杀我就好,有什么冤枉,本官替你做主,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

白胜冷哼一声,像是要最后一次认认真真看清这恶人的面目一般,他顿了一下才说道:“不杀你?!做狗梦,你给你个痛快!”说着便奋力地挥起刀来。白胜在牢里受尽的所有折磨,所有白胜内心感情的创伤,就此都爆fā

在了这一刀之上,这简简单单的一刀,使出了白胜全身的力qì



而知府也在白胜挥刀的那一刹那,看清了面前因为仇恨而面容扭曲的汉子,惊愕惊呼:“你是白……”

那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白胜的这一记快刀已经狠狠落下,随着知府齐根而断的脖颈奔涌出一片鲜红,知府的人头已经落地,那他那双惊愕的眸子却永远都闭不上了,充满着恐惧望着空洞的前方。

第三百八十一章 乱刀血溅广胜斋(叁)

白胜瞧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知府,狠狠地道:“算你走运,老子本想一刀一刀将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喂狗,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让你这狗贼也尝尝心头肉被剜走的苦痛!”

知府听了这话,当下生出一分希望的欢喜,赶紧求饶道:“你不杀我就好,有什么冤枉,本官替你做主,要多少钱,你尽管开口!”

白胜冷哼一声,像是要最后一次认认真真看清这恶人的面目一般,他顿了一下才说道:“不杀你?!做狗梦,你给你个痛快!”说着便奋力地挥起刀来。白胜在牢里受尽的所有折磨,所有白胜内心感情的创伤,就此都爆fā

在了这一刀之上,这简简单单的一刀,使出了白胜全身的力qì



而知府也在白胜挥刀的那一刹那,看清了面前因为仇恨而面容扭曲的汉子,惊愕惊呼:“你是白……”

那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白胜的这一记快刀已经狠狠落下,随着知府齐根而断的脖颈奔涌出一片鲜红,知府的人头已经落地,那他那双惊愕的眸子却永远都闭不上了。

白胜干净利落地一刀杀了知府,扯了一块桌面的台布将那颗血淋淋的脑袋包了,和那管营的脑袋一样,别在了自己的身后。白胜四下里瞧了一眼那些作陪的客人,见他们一个个龟缩在二楼的各个角落里,连个屁都不敢放,白胜这心里也没有斩尽杀绝的意思,只是听得这酒楼之外哄哄嚷嚷,白胜不禁有些担心起退路的问题来。他快步探出窗外一瞧,只见那酒楼四面,围了不少左右的街坊百姓,至于官兵的援军,却不见半个踪迹。

白胜暗暗大出口气,赶紧提了朴刀快步沿着楼梯转折下来。而此刻史进前面的楼梯上,已经布满了官兵的尸体,残肢断臂,血溅满楼。

“大哥,办妥了!”白胜从楼上快步狂奔下来,受累将那裹了知府脑袋的布袋血淋淋地攥在手里,朝着下面的官兵大喝道:“知府已死,我与你们无仇,不想死的闪开!”

史进此刻那杆长枪使得越发诡异起来,乱舞连刺,将攻击范围大大扩宽了不少,逼得那些官兵不得不再往后退上几步。而这些官兵听得白胜方才所言,心里一个个都不是傻子,当下已经萌生退意,正所谓树倒猢狲散,这知府都已经没了,他们再拼命那又能怎样,杀又杀不过眼前这精锐汉子。那聪明些的官兵在史进气焰大炙的时候,便顺着往后撤,找个合适的机会便要开溜。

史进眼观六路,如何瞧不着他们当下的这些盘算。史进居高临下,占据了地利的优势,他踩在那些高高堆叠着的尸体,手中的长枪越使越快,快到后来都渐渐让那些官兵瞧不清了招式,只是觉得那抢影由一分二,由二生四,由二化八,由八散做千千万万,最后只剩下一团耀眼的虚影。众官兵抵不住他,三分进攻七分防,余下的便是鞋底抹油。挡在史进面前的官兵招架不住一面缓缓往后退,一面往两面散,无形中给史进两人让出一条道来。而在史进身后的官兵,却喊得愈发大声,像是要决一死战的模样,略略地跟进一两步,但是,却也本着小心谨慎的态度,不愿太过靠近,更不愿真的上前厮杀。

史进就此带了白胜从这酒楼里杀出来,费不了多少工夫便冲出了冲未来,而那些本来打算看热闹的百姓们一瞧中官兵敌不过,都在惊慌之中四下里散了。

“走东门!”史进朝着白胜喊了一句,护着白胜混入百姓四散的乱流人丛中朝着东门而去,史进则操着一把长枪在后面断路。

那些官兵瞧着这两个汉子一路往东门而去,当下便装模作样地在后面挥舞着朴刀追赶起来。史进和白胜直捡那些斗折蛇行的虎头怪小道走,一会儿向左拐,一会儿向右拐,而史进再引领方向的同时,还冷不丁地杀上一记回马枪,将那些不识时务的官兵戳翻在地。就这般跑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在这绕来绕去的巷道中将那些官兵甩丢在了某处漆黑的胡同里。那些官兵跟丢了目标,原本的消极抗战愈发明显起来,就此在周边摸排起来,实则不过是另一种应付了事罢了。

而此刻的史进和白胜则已经通过交致错落的小巷道一路狂奔,远远低离开了此地。白胜这一路只顾着跟着史进发足狂奔,史进说往东去边往东去,史进说往西去便往西去,据这般七转八拐,最后连白胜都分不清了方向,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直到白胜跟着史进走到一条小巷的尽头,在快速横穿一条大街的时候,白胜无意间瞧见了大街上另一侧遍插旗幡之处,这才心里恍然。刚刚和史进穿过了这条街道,白胜便赶紧追了上去,认真地看着史进的侧脸说道:“大哥,这里不又是牢城么,我们怎么?!”

“不错,这里正是牢城附近。”史进没有回头看他,却很是仔细地洞彻地看着他们眼下的这条小巷,一路小心翼翼地往下去。

“大哥不是说往东门去么,那些囚徒只怕此刻已经合力从东门突出去了。”白胜有些焦急地说道:“我们只身返回来,岂不是正好羊入虎口。”

“你方才也听那知府说了,他秘密派了大批人马前去二龙山去灭杨志一伙,眼下城里守军不足。我先前来时,便已略略知晓,便故yì

让那些囚犯从东门突围。你听——!东城那边已经喧闹起来了,还有牛角之声,这是交兵之象,那些守城的官兵抵不住了,在吹号搬兵。”史进说道这里,继xù

道:“囚徒集体越狱造反,这事对益都而言无异于饥荒瘟疫之重,守城之官军必然举兵朝东门救急,若不是如此,我们在那酒楼里刺杀知府,哪里会没有人前来施救,我们哪里会有这般容易得手。现在我们返回来,只怕他们想破脑袋都不会猜到,这边已经没有官兵了,牢城里头除了伤兵之外,再无一个强兵猛将。这边走!”史进说到这里,一拉白胜的袖子,便拐进了另一条与此相交的巷子。

两人往前走了不过几十步的模样,便在一扇大门下停下,这门不宽敞,明显着是人家的后院门,在那门的两角上挂着两只灯笼。

“大哥,这里是……”白胜看着有些不解。

“嘘——!”史进示意白胜小声些,才说道:“这里是我来时订的客栈,我们方才闹了大牢,这周边都关门闭窗,你我小声一些,莫要教别人察觉了,生出别的事来。”史进说了,自己抽出那把在靴子里的匕首来,慢慢地伸进门缝里去,用刀刃摸到了门闩的位置,一点一点在门细小的缝隙里将那门闩拨动起来。过不得片刻,只听门里头哗啦一声轻响,那门闩在史进一点点的拨动下,终于打开了,史进小心翼翼地将那扇门推开,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了望,只见这后院里除了竹竿上还有几件来不及收回去的衣服之外,空空荡荡绝无一人,而楼上也是一片漆黑。

史进晓得这里并非是没有人,而是众人都怕招惹了那些越狱的囚徒,屏气凝神地都在各自的屋子里躲藏提防起来罢了。史进当下放大胆子跨步进来,顺手取走几件男人穿的衣服,与白胜在这后院的马槽里偷偷换了,史进便将之前与宋江一同骑来的那两匹快马小心翼翼地牵出马棚。尽管白胜尽可能低缓慢地扯着牵马的缰绳,可是,这样死静的院子里,那马蹄的声响一样是最突兀的动静。史进心知不可避免,索性也不再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当下和白胜一同翻身上马,冲出后门来到街道上,这街道上因为囚犯越狱,家家户户闭门锁户,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在街上走动,这恰恰给了史进方便。史进不再像先前那般调曲曲折折错乱不堪的小巷走,此番只挑了那宽路大街上奔驰,两人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出多久便接近了东城门下。

那城门上紧张放哨的官兵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响亮地朝着这边而来,那些在城池上守卫的官兵,还以为这是东门上的人快马又来求兵。可是,等那两团黑影到了近处,那城池上的官兵才发觉有些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可是,还不等他下令查看。只见那冲在最前面的精壮汉子,蒙住了口鼻,一马当先将手里的一条长枪顿时耍的大开大合,而在那城门下严阵以待的官兵却在这马势的冲击下,被杀的七零八落,措手不及。城楼上留守的官兵万万没有料到如此,还不及再下令射箭,那两个汉子已经驰马冲进了城门洞中,弓箭手瞧不着射不到,急的那官兵赶紧往城下冲去救援。

第三百八十二章 土地庙江湖奇遇

史进快马冲到了城门之下,手里的长枪在马上施展起来,居高临下,将那守门的几十个官兵杀的东倒西歪。事到此时,大意不得,也手软不得。史进一枪上来便将一个瞧着他瞪大双眼,一副不可不可思议的官兵当胸刺穿挑将起来,甩到一边连带撞到两个官兵。而与此同时史进借着马匹快速的冲击,将前面挡路的七八个官兵,一连串地装飞出去,一个个在城门墙垛上撞得头破血流胸骨折裂。而剩下的七八个官兵,还没有在这突如起来的意wài

中缓过劲来,只见马上那人一勒胯下的快马,那马一声响亮的嘶鸣,两蹄腾空的瞬息,马上那精锐的汉子一挥手里的长枪,指东打西,一招连刺过去。枪影眼花缭乱之后,那几个官兵的前胸突然都爆出了一捧一捧的血花来,四下飞溅,像是整个人从心脏的地方爆zhà

裂开了一般。

就在这不到半刻的功夫,下面守城的官兵都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而城上的官兵还没有赶下来,史进已经和白胜自己将那城门打开。等官兵们追杀下来的时候,史进和白胜在就披着厚重的夜幕,冲进了粘稠的黑暗中,绝城而去,只留下一连串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远。守城的官兵瞧着地上东倒西歪死去的官兵,再瞧瞧那两人早就跑出好远连影子都瞧着,不禁相互对视一眼,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万幸着自己没有早一步冲下来。

史进带着白胜从西门冲出来,一路上马不停蹄,离开官路朝着南方一口气奔出了五十多里,直到出了益都的地界,在一个小村庄旁边,史进和白胜才放慢了马速,一面歇歇马匹,一面也两人也歇歇心。史进和白胜信马由缰,慢慢走到了一个山脚下的破庙前。这夜无月,在一片黑暗之中,只能隐约瞧见那破败的庙外是一带残破的墙垣。白胜勒住了马匹,朝着史进轻声说道:“大哥,等我一下好么?”

史进看看白胜,点点头。

白胜翻身下马,提着身后绑着的那两个被血浸透的包袱跨进了那坍塌了一般的院门。史进看着白胜那副沉重的模样,看着白胜一步一步像是奔赴死亡,有种“风萧萧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史进虽然不太懂白胜内心的感情波澜,可是,却也在无形中被白胜无意间散发出来的悲戚所感染。史进多想去拍拍白胜的肩头,多想去告sù

他,天地大,留与男儿闯。路还很长,一切都会过去的。

史进的话,在心里说起,再也心里消去。白胜不会听到,可是,有史进在身后白胜就不会害pà

。他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那黑暗的破庙里走去,手里两颗滴血的人头在白胜的手里,越来越重,加上自己那颗疲惫迷茫的心,一切都变得无比压抑。眼前的破庙,被风吹破的窗纸带着破棉败柳般的蜘蛛网,在凄冷的夜风里摆动着,像是招魂幡一般地向着白胜,引领着他一步一步走进庙门去。

白胜走的近了,才能明白,这里竟然是一处破落得土地庙,庙门不知被什么人踹倒,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斑驳掉漆的门上,分分明明地印着几个脚印。里面太黑,白胜瞧不分明,只是此刻颇有些心灰意冷的他,在这些日子经lì

了太多的折磨太多的凌辱,一切都失去了往昔的模样,他心里已经没有了害pà

,也没有了对未知的恐惧。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白胜一步一步摸索着朝前面摸索过去,在一个四方的东西挡住了他去路的时候,才停下脚步来,再一摸索,只觉得上面积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土,不必多猜也知dào

,这就是所谓的供桌,白胜用尽了全身的力qì

,将两颗人头沉沉地放在桌面上。白胜将包袱解开来,一股浓厚的血腥气味顿时充斥在了这破败的土地庙里。白胜隐约看的见面前那黑影绰绰的一个土地爷的轮廓。白胜有些迟暮地顿在原地,双目涣散,空洞地望着前面无尽的黑暗。顿了半晌才有些犹豫地换换开口道:“金枝,俺……俺给你杀了那两狗贼了。”

“知府那狗官没有欺负你吧,你……你现在一定很怕吧,都是俺不好,如果俺不去赌那最后一次,你就不会跟着我受罪了,在牢里,没少让你受委屈,那个折磨你的官营,俺亲手将他杀了,那知府,俺也一并砍了狗头来。俺……知dào

这样不能解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仇,可是……都怪俺,没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要不是俺兄弟史进来救,只怕,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你别怕,那知府的头我放在这里了,他不会在回去了。俺……本想着带你一起走的,可是,来不及了,俺不知dào

你在府衙的哪里,哪里把守森严,俺没有去过……不是俺怕死,为了你,俺死一百遍都愿意,可是,今日俺的命是史进大哥救出来的,俺不能带着他去送死……不过,你等俺,俺保证,俺有一天,总会回青州去接你回来。”

“俺……也向你保证,会有这么一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不用在偷偷羡慕王老板家那婆姨又副金链子,到时候,你穿金戴银,想要多少,俺就给你多少,俺让你一辈子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

“你要相信俺,俺那兄弟本事通天,一定会有法子的,咱们会有重聚的一天,你相信俺。”白胜说道这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方才话语里的柔声去了大半,却多了三分敬重地说道:“土地爷,俺以前不信你,是俺好赌,靠的不是锄头不是地,而是色子和运气,可是,俺这人实在,今日没有什么好供奉的,只有这两颗狗头,权当是一片敬意,俺白胜从不求人,只望您显显灵,俺想让俺那婆姨知dào

,俺回接她出来的,俺说话一定算话。”说罢了白胜就此拜了三拜。

白胜暗暗地呼出一口气,颇有失意之色,接着白胜缓缓地站起身来,悠悠荡荡的转过身来,正要跨出门来,突然只听得背后一声快刀出鞘的呼啸。

白胜这前脚还不等跨出门槛边上,只见史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庙门之侧,一把将白胜前襟抓了往庙门外面一扯,紧接着便挺着手里的长枪闪身挡在了白胜的身后。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当的一声刀刃相磕的金鸣。史进横着的长枪上,枪杆多了一处细小的缺口。

而在那庙门的黑暗里,却隐约闪出一个幢幢的黑影轮廓来。史进分神听见白胜已经退到了院门下,而在这狭小的庙门中,史进也施展不开长枪,当下脚尖发力,用力一点身子在后侧的瞬息,长枪一抖,一个长蛇出洞朝着那人戳杀过去。

那黑影中的人侧过半个身子,挥起刀刃来挡在身侧,避过了那记长枪,听得又是当的一声脆响。史进这一招使罢,双脚已经踏在了庙门外一步有余的地方。史进这一枪刺过,间那人并没有往后退却,反而是大着胆子侧身避过。这一下让史进心里由方才突兀的担心,瞬时间觉得还有那么点意思。当下便一抖长枪,打出一记枪花,朝着那黑暗中又快速地刺了一枪,只听得又是一声刀刃相克的金鸣。

自古以来就有血丝诊脉一说,虽然史进没有见过,也不晓得黎百草有没有这般本事,但是,此刻的史进却拿手里的长枪当做那悬丝,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细心地感受着由枪神穿到双手上的震感,细腻地捕捉着不同的感受,大致地猜出了那黑影的站位,也猜出了那黑影人用来抵挡的招式。史进三招两招摸索透了那人,于是便打出了一连串不带停顿的刺杀。在那一声金鸣还没有落定之后,史进便紧接着一记刺杀,一下左一下右,一会直指头颅,一会儿直刺下盘。那人扭七转八不知怎地既不往前走一步也不往后退一步,只是留在原地,七手八脚百折不挠地抵挡着史进的进攻。

史进这一枪一枪,虽然招式简单,可是,出枪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这寂静的夜里,嗖嗖嗖嗖,全是长枪的呼啸之声,而此后便是一声紧跟一声的刀枪争鸣。史进杀的越快,那人就越仓皇,出刀也就越狼狈,到了后面,竟然有些力不从心。可是,这人不知怎地就是不肯往后退一步。

史进也感觉出了这人气息越来越沉重,刀法也越来越错乱,可是,眼下却依然拼了老命的抵挡着。这人固执到死的心,让史进瞧在眼里,不禁有些乐了,这年头恃才傲物的人是有,可是,却不见得连死都不怕,依然在这刀口上挣扎。

史进觉得玩的也差不多了,不想纠缠下去,里面那人想必也没有恶意,不然就不会这般止步不前地光是抵挡了,眼下虽然刀法凌乱不堪,可是,能抵挡挡的住史进这几招连刺,也决然不是个三流货色。于是,史进再最后一记刺杀之后,忽然变化了枪法,抖出一个枪花来。史进故yì

手下留情,将那枪头让过,用强身打在了那人的臂膀上。听着里面一声闷哼,紧接着便是刀刃落地的钝响……

第三百八十三章 土地庙江湖奇遇(贰)

史进耍了一个枪花,将那人的朴刀打掉,没有再跟进,而是就此收枪,依着立在原地。史进知dào

,这人并非是功夫不济,而是仗着自己的本事有意来与史进一比高下。起初史进并没有看出什么,可是,在打出三四招的时候,史进便有所觉察了。在厮杀之中,不会有人故yì

将自己的下盘囚禁起来,一动不动地接招还招,这需yào

的不只是勇气和魄力,还需yào

雄厚的本事。

此刻史进收了长枪,往后退了几步,让出庙院的大片空白来,史进扬声说道:“请里面的朋友出来过招,在下就此奉陪。”

里面没有说话,只听得嗖地一声,紧接着便是嗡地一声刀刃细微颤抖的破空之声。史进虽然瞧不间,可是却也大致猜的出,这里面的汉子已经一脚将朴刀钩了起来,持在手里,虽然无言,却以应战。

史进当下回身旋出一个华丽丽的把式,将长枪绕身一旋,最后定格出一个帅气的开手式。

里面传来一声微微的笑意,史进虽然没有见过那人的面容,可是却想象的出那人嘴角微微翘起的模样。只听得那人脚下突然发力,一个起落便像是一只黑豹猛扑般地越过了庙门,朝着史进冲来,而他手里的刀却背在身后,并未有显露半分。

史进只瞧着一个黑影冲面而来,一股凛凛的杀气也随之淹没过来。史进向左踏出半步,手里的长枪朝着那人抖出一个刀花来。而那黑影人却也不慌,脚下步法不改,可是身子却一偏一倚,像是骑在快马上施展出来的高超马术,在恰到好处的转避之间便闪过了史进阻挡的刀花,直到离得史进不过一大步远的时候,背在身后的朴刀这才如闪电一般地抽杀出来。这不出手不知dào

,现在这一出手才当真让史进心里暗暗吃了一惊。

那黑衣人右手出刀之后,在抽刀的短暂过程中便打出了一记刀花,而在这刀花的掩盖之下,左手的刀让人始料未及地也抽杀出来紧接着也是一记刀花将那左手的先招盖了下去,就此左右两手像是枝枝蔓蔓的藤萝,在说话的瞬息之间朝着史进杀了过去,没有因为招式的复杂而有半点拖泥带水的痕迹。就在这一眨眼的瞬息,便杀到了史进的前胸。

史进瞧出了这人的招式变化,赶紧一个倒踢七星步,往后闪了一闪,赶紧抽回长枪来朝着那来人便是劈面一挑,只听得刀枪交鸣之后,虽然史进一招破了那人的攻势,可是史进心底里也不不禁愈发有些吃惊起来,原来在先前,那人都是一直在试探他的功夫,并没有真zhèng

的出过招,所以才让他那般三招两使就将兵刃打落,此刻的那黑衣人出手不凡,只是一个开手的招式便变化出百般杀戮,让史进为之屏气。这人只怕来路不简单,史进在心里这般告sù

自己,他好久没有遇到这样像样的对手了,当年自从自己的师傅王进离开之后,史进一路厮杀至今,孰能生巧,本事涨了不少,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让史进一较高下的对手,此番这人的出现,让史进心里一喜。

当下且不论那人来自何处,究竟何人,史进难得遇上这样一个对手,索性先杀个爽快,分个高下。于是,史进勾起一抹笑意,暗中紧了紧手里的长枪,便朝着那人一招长蛇出洞,直取那人的面庞。黑影人觑准了那长枪的来势,手里的双刀摆弄开来,由下向上将史进的一枪就此架住往上空略略抬起一寸,便将史进的这一杀招华为无有,紧接着便在史进前招使老后招不济的短暂片刻,朝着史进空开的腹腔一刀攻去。却不想,史进也有防备,一个旋身,在往侧旁避让的时候便顺势将长枪也像是旋风一般地抽杀回来。

那黑衣人出刀甚快,虽然方才史进闪的及时,可是,还是不免被那人削下一角衣襟来。还不等那衣襟落地,两人又刀枪相交,过了三招。那黑衣人双手中的朴刀犹如出水的双龙,时分时合,真真假假,防不胜防。那史进手中的长枪在周身回旋,配合着脚下灵动的步法,人进枪退,枪攻人守。在一片越来越密集的刀枪金鸣之中两人杀的一片火热。

那黑衣人瞧见史进的招式越来越繁杂,越来越诡异,让他越来越琢磨不透史进落步出招,黑衣人心里打的爽快,不禁也将全部的本事使了出来,一刀快似一刀,最后,在史进的眼里,那黑衣人的臂膀已经融入了环境的黑暗之中,而只有身前微弱的刀光密密麻麻的拉出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刀影来。史进见那人刀风大变,愈来愈猛烈,在一进一退的抽刀之中带起来的刀风也越来越凌冽,史进晓得那黑衣人已经要使尽全力了,当下史进也一抖长枪,迎着那快如疾风的刀影打出一片密如雨滴的乱枪。

此刻白胜站在庙院的院门下,努力地瞪大眼睛,透过这粘稠的黑夜,瞧着两个黑夜厮杀在一起,过了白招有余,看的白胜都有些惊呆了。只见方才要杀自己的那人出刀越来越快,快的有余从呼啸的北风变成了肆虐的飚风,而史进的一杆长枪也愈发凌厉,从先前的和风细雨也越演越烈地变化成暴雨倾盆。两个人杀的越来越开,脚下变化的也越来越急。白胜瞧不出两人是在以武会友,还以为是在殊死拼杀,当下瞧着这局面越来越紧张起来,当下赶紧也抽了自己的朴刀出来,可是,眼巴巴地瞅着那两人如胶似漆地厮杀在一起,无论如何都插不上手。

白胜着急万分,看着那黑影人的刀风左右不离史进的两颊,而史进锐利的枪头也在那黑影人的胸前五寸之处连刺,可是,偏偏就是再近不得半分。白胜心怕这般下去,空史进有失,而那两人都一招一式全是即刻毙人性命的杀招。白胜不能再等了,当下挥起手里的朴刀来,朝着那黑影人就猛撞过去。

那黑影人一心放在了史进的身上,两人都杀到了白炽状态,犹如踩在刀刃上比试,每一招每一式都需yào

精打细算,不然输赢就在片刻之间。而此刻黑影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会有人这般不要命的朝他冲撞过来。而此刻那黑影人刚刚将史进罩在自己的刀风之下,还没来的及躲开史进一枪挥斩的攻势之时,白胜便从侧旁嘶喊着撞了过来,那黑影人赶紧收刀,去接那来人拼命劈来的一刀。史进当下瞧见也惊了一惊,不远趁人之危,当下也硬生生地将这一招未完的攻势顿住。而只听得当的一声刀刃相磕。白胜被那黑影人这一刀反撞了出去,登登登登,退了四步中信失去仰后倒在了地上,而方才的朴刀早就散落在一旁。

而那黑衣人也退了一步,朴刀在身后直戳地下,稳稳地支住了身子。

史进两个起落奔到了白胜面前,小心翼翼地将他扶起来,关切地问道:“兄弟,没事吧!”

“没……没事。”白胜慢慢地在史进的搀扶下爬起身来,揉了揉后腰,还着急地道:“大哥,这人……”

“呵,没事,他要杀你,方才不等你落地就死了。”史进说道这里,转过脸来,面对那黑影人,恭恭敬敬地一抱拳说道:“多谢手下留情!”

“不必客气。”

“兄弟是哪路朋友,敢问姓名?”史进满含敬意地道。

那人略略笑了一下,颇有些豪气万丈地说道:“落魄之人,不论出处。不过,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景阳冈上大虎的武松便是!”

“哦?”史进心里一惊一喜,连忙撇了长枪,快步走近前来,打量着武松,只见这人丈二身板,肌肉暴起,颇有英勇无双之象,宽口阔鼻,两撇英雄眉下是一双明明的虎眼。史进叹道:“果然端得是条好汉!”

“我也略略听到兄弟你的威名。”武松说着也抱拳充满英雄相惜之情地道:“九纹龙,不简单!不简单!”

“不敢当,方才若不是你处处留手,只怕我也撑不到这几百招之后。”史进谦虚地道。

武松笑了一下道:“这倒说的不假,我也不是有意吹捧自己。虽然兄弟你的功夫俊的很,可是,心境太高,稳劲不足,燥气有余。”武松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这是习武之人的一大瓶颈,每个人都会遇到,能突pò

的人,必然功夫再上一个境界,若是就此徘徊不前,这辈子功夫只会不进返退,甚至会遇到高手之后,稀里糊涂送了命去。”

史进认真地听了,模模糊糊听得懂其中片刻的意思,可是,这其中的真zhèng

含义,史进并未就此领悟,当下拜了一拜,道:“多谢兄弟点拨!”

“呵,你倒是客气!”武松看着史进心里生出一片莫名的欢喜来。

第三百八十四章 土地庙江湖奇遇(叁)

“史兄,你现在可是名动江湖啊,四海的英雄无人不晓得你的姓名,朝廷上下无不欲除你而后快。”武松说着,又道:“你一举夺了华阴县,大宋处处封杀你,我还当你身困华阴县,却不想在这里遇上你,好大的胆子。”

“呵呵,兄弟说笑了,史进本来也就是一介草民,没有什么大志,可是,却不想官逼民反,走上这条路也是迫不得已,谁想越做越大,越走越远,我就说想停也停不下来。”

武松微微笑着并不以为意,只是上下打量着史进和白胜,开口道:“史兄,你们这番打扮,却是从那牢里出来?!”

“俺前些时候犯了大罪,被下在死囚牢里,罪该当诛,多亏史进大哥不弃,拼死救俺出来,这不刚刚逃到这里,却不想遇上……”白胜越说越低,显然对武松的恐xià

还是心有余悸。

武松道:“我只听的马蹄声疾,你们就进来了,我还当是杀人越货的贼人来此分赃,所以才息了火藏在那神像后面,本想着黑吃黑杀了你们,拿点盘缠,却不想,你们带了两颗人头来。我又听他说的真切,当下早已没了杀机,后来听得另一个是史进,所以故yì

想试试你的本事。”

“与兄弟过招,爽快的很,不论怎地,能在此地相遇实属史进万幸,却不知兄弟怎么到了此地,若是少些银两,我这里倒是有些,用得着时便先拿去。”说着史进便探手进怀里取银子。却不想,武松当下拦住,说道:“银子但也不缺,一路都亏两个公人照料,但也舒服的很。”说着武松便朝向庙门里,说道:“两位且出来相见!”

史进白胜都把目光聚在那庙门上,可是除了黑洞洞如无底深渊之外,里面并没有人接应,也没有人走出来。

武松又高了三分喊到:“都是自己人,且出来说话。”

里面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响动。

武松瞧了,对着史进略略笑笑,说道:“我们去里面坐,当院站着也不是回事。”

史进看看武松又看看白胜说道:“白胜兄弟,为保险起见,你先快马回梁山去,到了郓城县莫要进城,城南外十里,自有人接应你回山上去。”

“那……大哥你……”白胜问道。

“你回山寨且和晁大哥说,我半路会个朋友,顺便还有些个事要办一办,教他莫要担心。”史进说罢,便送了白胜出了土地庙来,将两匹快马的缰绳都交到白胜的手里,史进说道:“这匹你换着乘,一路打马,赶得快些天亮便可到了,一路小心在意。”说到这里,史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白胜的臂膀,便赶紧快步进了那庙里,接着微弱的光感,摸到了桌上的那两颗人头,依旧拿布包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出来,递给白胜手里说道:“兄弟,这个你权且带上,山上虽然晁大哥当家,可是,偌大一个山寨没有规矩,日后也难运作,这便是你的投名状,你带上山去,便是功夫不好,别个也没得话说。”

白胜看看史进,点点头,心道史大哥用心入微,日后非当牛做马无以回报。而此刻,突然白胜又想起了什么,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大哥……俺,俺还有一事相求。”

史进道:“兄弟,尽管说了,若是能用到着我时,哪有推辞的道理。”

“俺那内人与俺一起抓进牢里来,此刻……只怕是在那知府衙门……后宅……俺想……俺想着请大哥像个法子,搭救出来……俺,感激不尽!”说着白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膝下有黄金。史进哪里会不理解这男女之情,当下赶紧扶起白胜道:“方才在益都,你怎地不说?!”

“俺看情况紧急……”白胜说道这里,觉得自己没有说明白,赶紧补充道:“俺倒是不怕死,俺这也倒是命不值钱,只是,怕连累了哥哥。”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都是兄弟,还在乎这个!”史进想了下,道:“不过好在你把知府杀了,你的女人暂时是安全的,你放心好了,等你明日上了山,便与晁大哥说了,他自会派人下山打探,接了你的女人山上,到时候,在山上安顿下来,再也不会受官府的鸟气了,以后学习本事好好干,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

白胜看着史进,感激之情由心底漫起来,满满的在眼眶里打转,有好多说不出的话语哽在喉头,让白胜感激的难以自控。

史进拍拍白胜的肩头,说道:“好了,快些赶早去吧,一路小心在意!”

“大哥……你也保重!”白胜说着最后不舍地看了史进一眼,翻身上马,驾驾驾!几声轻斥,便绝尘而去。

史进看着白胜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去,直到马蹄声再也听不到的时候,这才回过身来。

武松站在院里,将这一切都看了个明白,心道:“果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

史进回过身来,看着武松说道:“让武兄久等了。”

“里面去,这荒郊野地,这般观景也没有什么酒家,我那里姑且有一壶残酒,史兄若是不嫌弃,咱们便喝便聊。”

“那就叨扰了!”史进说着便与武松进了那黑漆漆的庙里来。

武松一步先跨进来,说道:“两位出来吧,都是自己人,方便得很。”武松一面说着,一面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来,将庙里的那堆小炭火点起来照明。而这时候,在那土地爷塑像的后面才畏畏缩缩地挪出两个人来。史进瞧着那两人的打扮,分明就是两个公差,就这身行头,史进来青州时就穿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两位这里请坐。”史进看着那两个差役说道。

“不了……不了,还请英雄坐了,我们……一边站着便是。”那两个差役战战兢兢,像是看见什么要命的凶神恶煞似的。

“你们不用拘束,史进在此不错,但是,他却是江湖上端端正正的好汉,不是打家劫舍的流寇,不会害你们性命,你们怕什么!”武松朝着那两个差役一招手,说道:“也来这亮出坐地,酒虽不多,一同喝些,也好睡觉。”

“史进那是响当当的好汉,我们……我们早些那别歇了,你们聊吧。”说着两个差役便在武松允诺之后,退到两一面自己睡了。

武松看着他们不自然的样子,也怪别扭的,当下便由了他们去,转过身来,和史进在靠着一侧墙根里的稻草上坐了。

史进看着那两个差役的穿着,手里提着水火棍,在瞧瞧武松,当下心里猜到了三分,说道:“武兄这莫不是……”

武松顺着史进的目光看看自己的行头,在看看那边的两个差役,笑了道:“你劫了青州益都大牢,杀了知府和牢头,我也一样,杀了两个贱人,因而获罪,这不刺配两百里外,恰好今日来到此处,天黑不得借宿之处,便权且在这庙里过活。”武松说罢,将散在脸颊前的那一缕头发撩开来,露出了刺在下面的金字来。

史进有些好奇起来说道:“杀人偿命,武兄杀的却是何等贱人,连官府都这般垂帘?”

“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当初在景阳冈上酒醉打死一只大虫,因此闻名江湖,也由此在县里混了个一官半职。我本想就此能与相依为命的兄长安安稳稳过个日子……只可惜,我那嫂嫂生的漂亮,却是个水性杨花之人,背着我哥哥爬灰这且不说,还与她那奸夫合谋害死了我哥,那时,恰逢我出公差,等我回来时候,哥哥的灵柩都停在家里了。”

说道这里武松心里有有些不痛快起来,猛地喝了一口酒,继xù

道:“起初,我只道是哥哥暴病而亡,可是,我那嫂子却不戴孝,依旧是浓妆彩粉,我心里起疑,不想那夜守灵,哥哥却托梦与我,说他死的好惨,那日天亮我便去寻人仔细调查,果不其然,竟然是遭人毒害。”武松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说道:“我那日恼了,便杀了这对狗男女与哥哥报仇。我剁了他俩的狗头和那兄弟一样,摆在供桌上献了,便自己出来自首,却不想,四邻街坊都出来与我周全作证,而那县官也念我是个义气烈汉,一心要周全我,非但没有收我什么好处,反而将状子改的轻了,亲自送上府衙去。我虽然被下在牢里,可是,上面的陈府尹却也怜我是条汉子,时常差人看觑我,因此节级牢子都不要我一文钱,倒要把酒食来与我吃。陈府尹把这招稿卷宗都改得轻了,申去省院详审议罪,我听差役门说,陈府尹还使心腹人赍了一封紧要密书星夜投京师来替他干办。那刑部官有和陈文昭好的,把这件事直禀过了省院官,议下了回文:‘据王婆生情造意,哄诱通奸,唆使本妇下药毒死亲夫;又令本妇赶逐武松不容祭祀亲兄,以致杀死人命,唆令男女故失人伦,拟合凌迟处死。据武松虽系报兄之仇,斗杀西门庆奸夫人命,亦则自首,难以释免,脊仗四十,刺配二千里外。’就这般判了我,来到这里恰好遇上兄弟,也算是应祸得福。”

第三百八十五章 土地庙江湖奇遇(肆)

“却不想是这这般伤心事,让武兄旧事重提,实在惭愧……”史进讪讪地说道。

武松摆摆手,将酒壶递给史进道:“说出来了,反倒爽快,来喝一口!”

史进接过手里来,道:“累了一夜,正缺这个!”说罢便拿起来喝起来,尝了一口,说道:“这酒到是香甜!”

武松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史进,不禁有些感慨说道:“你劫了青州益都的大狱,却心宁气和地坐在这里与我喝酒,这般的气度世上能有几人?”

“倒不是我史进胆大,也不过是钻了人家的空子,当下的青州益都不比寻常时候,那知府秘密派了一队兵马朝着二龙山的方向去了,现在只怕已经埋伏在就近的山上去了。青州益都城里,不过是唱了一出空城计,寥寥不过千人,我搅合了益都的牢城,将里面的囚徒一并放了出来,那些官兵正对囚徒穷追猛堵呢,兵力有限,他们又不知我是何人,哪里顾得上我。”

武松笑着点点头,心道:“这人却是有些智慧在身上,不是个徒有武力的粗人,这倒是难得了。”武松开口道:“官府将兵马布置在二龙山周围这却是为何?莫非那里出了什么歹人?”

史进摇摇头,道:“二龙山上有两个好汉,一个叫花和尚鲁智深,一个叫青面兽杨志,他们着实聚了一伙人马,不过,我曾有幸在山上瞧了场厮杀,倒也满门忠烈,是我同道中人。我今日得知了青州欲围剿他们的消息,这不,赶紧前来与他送个消息,若是赶得及时,也好帮把手。”

“我一路上听闻,有一伙人打劫了生辰纲,上了梁山,方才兄弟提起的晁天王,可是,那托塔天王晁盖?”

“不错,正是晁盖大哥。”史进说道这里,看看那边睡熟的两个公差,靠近武松耳边道:“实不相瞒,那生辰纲便是我们劫的,当初那二龙山上的那青面兽杨志借着以前在朝中做武官的渊源,不知怎地混入了大名府,被梁中书委以押运生辰纲的重任,这人本事的很,我们在暗中也帮着他一路上破关杀贼,让他顺顺利利将生辰纲直直送到了青州他们二龙山之后的黄泥岗上,我等设计拿了,先前我们并不知dào

他是二龙山的人,只当真是朝廷的人,谁想生辰纲被劫之后,他与鲁智深一同露出真面目来,策反了几百精兵就此重返二龙山,我们将前后的所知连起来,这才晓得,原来他们策划了什么。”

“倒也有趣的很。”

“不知dào

武兄打算何处去?”史进突然看着武松认真地问道。

武松笑笑,说道:“史兄这是何意?莫非也要拉我入伙?”武松顿了一下说道:“此番刺配两千里外,都是蒙受各级老爷的厚爱,这一路过来也全亏了这两个差役照顾,没有受的半点委屈,我武松入伙可以半路逃脱,陷他们于不义。”

“武兄的意思是,就打算这般刺配而去。”

“还能怎地……”武松说道这里不禁叹了口气,这一声长叹之中包含着多少无奈,多少可惜,当下武松又说道:“总有出来的一日,那时候,但凡史兄有用得着我处,我定然前来相投,反正孑然一身,有无观念,索性倒不如做些大事,潇潇洒洒过上半生。”

史进看着武松,两人畅快地笑了。

两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当下聊得投机,一转眼便是一夜,等第二日天刚灰蒙蒙亮时,叫起了两个公办,史进就武松的包袱里换了一件衣服,四人就此上路。史进要往二龙山去,与武松能相协一程,两人一路上又是说南叙北,谈着各自江湖的见闻,指点天下的好汉。就这般一路慢慢悠悠走了约莫五十多里,便日上中天,这六月时候,正是炎炎火日当天,烁石流金之际。

四人沿着一条大路往上走,来到了一条无名的岭上,却是巳牌时分。两个差役体力不济,在这炎炎烈日之下,像是蒸笼里过活一般,通体一片汗泽,口里更是焦渴难耐,五脏六腑像是燃起熊熊之火来,烤的两人里外皆焦,实在挨不过了,开口说道:“两位好汉,我们暂且就此歇歇,缓过些劲儿来,再走不迟。”

武松赶紧一手一个,扶住两个差役,不让他们就此坐下,劝道:“你们休要在这里坐了,这日头灼烧的要命,若是歇了想再起身那就不容易了,我们且耐一耐,一口气赶下岭去,寻些酒肉吃。”

两个公人道:“也说得是。”

四个人就此奔过岭来,打着凉棚往远处一望时,见远远地土坡下约有数间草房,傍着溪边柳树,影影约约地挑出个杏黄的酒帘儿。

史进见了,拿手一指,叫道:“那里不有个酒店!我们去里面歇脚!”那三个人也顺着望了过去,果不其然,是一家酒店,于是一发奔下岭来。

武松和史进走在前面,两个公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在身后,四人一直奔到这几个草屋边看时,为头一株大树,四五个人合抱不得,上面都是枯藤缠着。史进约莫着这树也有些年头,倒是柳荫下撤,是个乘凉的好去处。当下众人绕过大树边,早望见一个酒店,门前窗槛边坐着一个妇人。

武松盯睛瞧时,只见那妇人露出绿纱衫儿来,头上黄烘烘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像是村中妇女的打扮却也有那么几分姿色在里面。

那妇人见武松史进同两个公人来到门前,便走起身来迎接——下面系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纽——柔声细语地说道:“客官,里面请。本家有好酒、好肉。要吃饭时,有好大馒头!”

两个公人和武松、史进进到这小店里面,在一副柏木桌凳座头上坐了,两个公人倚了棍棒,解下那缠袋,上下肩坐了。武松先把脊背上包裹解下来放在桌子上,解了腰间搭膊,脱下布衫。两个公人道:“这里又没人看见,我们担些利害,且与你除了这枷,快活吃两碗酒。”便与武松揭了封皮,除下枷来,放在桌子底下,都脱了上半截衣裳,搭在一边窗槛上。

只见那妇人笑容可掬地跟上前来说道:“几位客官,打多少酒?”

武松将两只大手放在桌面上,很是豪气地说道:“不要问多少,只顾烫来就是。肉便切三五斤来。一发算钱给你。”

那妇人笑笑,并不离去而是就此填了句嘴说道:“我们好大馒头。”

武松道:“也拿三二十个来做点心。”

那妇人嘻嘻地笑着入里面托出一大桶酒来,放下四只大碗,四双箸,切出两盘肉来,一连筛了四五巡酒,去灶上取一笼馒头来放在桌子上。两个公人拿起来便吃。

武松却笑笑,取了一个掰开来看了一眼,扬声叫道:“酒家,这馒头倒是人肉的,还是狗肉的?”

那妇人嘻嘻笑道:“客官,你这是说得哪里的玩笑。这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哪里有人肉的馒头,狗肉的滋味。我家馒头积祖是黄牛的,客官就放心地吃吧,若是吃的顺口,那就再来两笼也好。”

武松冷笑了一下说道:“我从来走江湖上,多听得人说道: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把去填河!”

那妇人道:“客官,哪里有这话?我怎地就没有听说过?这是你自捏出来的吧,再何况,那十字坡离这里远着呢,客观放心便是了,若是人肉做的,那我就再送你三笼。”

武松道:“我见这馒头馅内有几根毛——一像人小便处的一般,因此疑忌,你倒是解释解释。”

那妇人听得,一副很是关切的模样说道:“毛在哪里,我倒也开开眼?”

武松将那**从包子里揪出来送到哪妇人眼前,那妇人拿在手里,轻轻一吹,嘻嘻笑着说道:“客官说得毛在哪里,怎地我却不见?”

武松见那妇人耍赖,便也不在意,只是又问道:“娘子,你家丈夫我怎地也不见?”

那妇人道:“我的丈夫出外做客未回。”

武松道:“原来是这般,你独自一个在家寂寞难耐,也不需将这**寄托在包子里吧?”

那妇人冷笑着寻思道:“这贼配军却不是作死!倒来戏弄老娘,真是‘灯蛾扑火,惹焰烧身,’不是我来寻你,是你找死。我且先对付那厮!”

这妇人便道:“客官,休要取笑;再吃几碗了,去后面树下乘凉。要歇,便在我家安歇不妨。”

武松听了这话,自家肚里寻思道:“这妇人不怀好意了,看我且先耍他!”

武松又道:“大娘子,你家这酒好生淡薄,别有甚好酒,请我们吃几碗。”

那妇人道:“有些十分香美的好酒,只是浑些。”

武松道:“最好,越浑越好。”

那妇人心里暗笑,便去里面托出一镟浑色酒来。

第三百八十六章 蒙汗药人肉下酒(壹)

武松看了看那妇人拿来的酒,笑着点点头说道:“这个才是真zhèng

的好酒。”

史进也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着酒的浊度,实在不像是什么好酒,瞧这摸样只怕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脚,当下史进看见武松要拿起那杯酒往嘴里送,趁那妇人转头的空隙,略略伸手将武松举杯的手按了按。

武松朝着史进暗暗使了一个眼神,假装将就送到了嘴巴里,砸吧了砸吧,说道:“好酒,这酒热了来吃最好!”

那妇人心里窃笑,骂了一句白痴,嘴上却赔着笑脸说道:“还是这位客官是酒坛里的行家。我烫来你尝看。”那妇人说罢转身自笑道:“你这个贼配军真是该死!倒要热吃!这药也好发作得快些!看你有通天的本事也休想从老娘手里挣脱出来!到时候,才让你吧方才的轻薄一刀一刀的还个明白!”当下,那妇人将酒烫得热了,用了厚棉布隔着手端将过来,筛作四碗,笑道:“客官,试尝这酒,看看是上品不是。”

两个公人那里忍得饥渴,还不等史进使个眼神提醒,便只顾拿起来吃了。史进心里心道好不省事的两个公人,若不是与我兄弟一道走,只怕死都不知dào

怎地死了。史进当下没有面色上没有显露任何感情,他察觉武松已经有所觉察,他这般眉飞色舞,犹如寻常,只怕是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当下,史进也就此装装模样,配合着武松戏耍一番也好。

武松与史进对视而笑了笑,武松又掉过头来,朝着站在一旁兀自歇着的妇人说道:“娘子,我从来吃不得寡酒,你再切些肉来与我们兄弟吃。”

“这就切来与你们。”那妇人很有深意地得以笑着,便转身进去了。

武松余光瞧着那妇人转身入内去,便把这酒泼在僻暗之处,只是假装咂吧着舌头,道:“好酒!还是这个酒冲得人爽快!”

“嗯——!”史进也一副仰脖而尽,九转回肠的无限回味道:“这酒倒也别有一番香甜。”

那妇人到了里面就不曾去切肉,只是虚转一遭,当下在里面听得武松史进这般说了,便撩开帘子悠悠地走出来靠在门框上,拍手叫道:“三——二——一,倒也——倒——也!”

那两个公人只见天旋地转,心知坏事,怕是着了人家的道了,赶紧伸手入喉,想将酒水吐出,可是,这天地已经飞旋颠倒起来,两个公人知觉越来越模糊,拼尽老命想起身而逃,可是,身子刚刚站起半个,两条腿就像是突然没了似得,一点知觉都没有,望后扑地便倒。只听轰隆两声,武松和史进也双眼紧闭,扑地仰倒在凳边,顺带着压翻了半个桌面。

只听得那妇人瞧着,得yì

地笑道:“着了道了,哼,由你奸似鬼,也吃了老娘的洗脚水!”接着便回身朝着里面便叫:“小二,小三,快出来!”只听得沉沉的几个脚步声,从后面飞奔出两个壮士的汉子来。

史进侧倒在地上,只觉得那一个汉子来到身边,气息渐渐逼下来,史进听得分明,便使出了千斤坠的功夫,由那汉子搬也搬不动弹,这时候,那另一个也来到史进身边,两人弯腰,一个搀着史进的两臂,一个拽着史进的两腿,可是,两人使尽了全身的力qì

,也没有将史进抬着走上一步。只听得那妇人说道:“看这货还有些分量,到后面切了做黄牛肉卖。你们先将这两个狗腿搬后面剥了。”

接着,他们放下史进,便听得他们把两个差役先扛了进去,而那妇人却来那翻到的桌边上提起那包裹和公人的缠袋。想是捏了一捏,约莫里面已是金银,只听得她大笑道:“今日得这四个行货,倒是有两日好馒头卖,又得了这若干东西!老娘今日真是顺着了财神的门路。”只听得那妇人将包裹缠袋提了进去,随即便听他出来看那两个汉子来扛抬武松。

那武松四仰八叉地翻倒在那里,壮实的像是头牛,那两个汉子哪里扛得动他,直挺挺在地下,却似有千百斤重。只听得妇人喝道:“你俩个这鸟男,只会吃饭吃酒,全没半点用处,倒要老娘亲自动手!就这斯方才也来戏弄老娘!这等壮实,也好做黄牛肉卖。那两个瘦蛮子只好做水牛肉卖。扛进去先开剥这厮做肉用!”听她一面说,一面想是脱那绿纱衫儿,解了红绢裙子,往手心里呸了两下便来把武松轻轻提将起来。

史进微微眯起眼来一瞧,只见那女人露出了两只颇为健硕的臂膀来,这咋的一瞧却不像是那些寻常女人该有的。只见这女人横跨一步,这是扎稳根基之势,想必是个练家子,人不可貌相。早些时候,史进就听师傅王进说过,武林四大忌:老人小孩女人和尚。高手往往都是你猜测不到的身份,而杀招也是你所猜不着的杀招。当下史进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妇人的一举一动,只见这人将武松的一条臂膀先丢在背上想是样将整个武松都甩弄起来抗在背上似得,却不想那武松就势抱住那妇人,把两只手一猛然就此拢来把那妇人紧紧搂住,地上的两只腿也不歇着,像是两条巨蟒一般迅速地朝着那妇人下半身上只一挟,便就此压倒在那妇人身上,只见那妇人杀猪也似叫地将起来。惊的那两个汉子急待向前,史进这时候也突然跳将起来,一拳一个将那两个汉子双臂护着脸面直往后面退却,史进觑准了那酒店的门窗,飞起一脚先将一个汉子踹出门去,再一拳勾起那另一个,附上一腿直踹飞出窗去。

史进三下两下收拾了那两个汉子,当下回身来瞧,只见那妇人被按压在地上,口里只是求道:“好汉饶我!”方才的嚣张早就没了,眼下都不敢挣扎半分。就在这时候,只见门前一人挑一担柴歇在店前,赶紧一把扶起了跌在门外的汉子,朝里面一望,见一个汉子立地守在门口,另一个按倒那了那妇人在地上,酒店里桌椅打翻,一片狼藉之色。

那人瞧着心急,赶紧大踏步跑将进来,不等史进动手,便赔着笑脸开口叫道:“好汉息怒!好汉息怒!权且停手,小人自有话说。”

史进侧过身子让了那人进得酒店里来,武松也跳将起来,但是却没有放那斯起来的意思,反倒一只左脚踏住妇人的脊背,提着双拳一副随时动手的怒相。史进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只见他头戴青纱凹面巾,身穿白布衫,下面绑腿护膝,脚踏一双八搭麻鞋,腰系着一个褐色缠袋,生得三拳骨叉脸儿,微有几根髭髯,年近三十五六。

那汉子看着武松,叉手不离方寸,心想是个厉害的角色,当下便问说道:“愿闻好汉大名?”

武松道:“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头武松的便是!”

那人听了,面色变了变,惊中有喜,喜中有奇,赶紧接了话头说道:“莫不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

武松点头回答道:“然也!正是大爷!”

那人听了当下纳头便拜道:“闻名久矣,今日幸得拜识。”

若是那人来强,武松倒好对付,可是,眼下武松瞧见那人这般诚意,顿时慌了手脚,赶紧问道:“你莫非是这妇人的丈夫?”

那人道:“这正是小人的浑家。‘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她怎地触犯了都头?可看小人薄面,望乞恕罪!”

武松不等他说完了,慌忙放起妇人来,赔了个不是,便问:“我看你夫妻两个也不是等闲的人,愿求姓名。”

那人便叫妇人穿了衣裳,快近前来拜了武松。

武松道:“方才冲撞,嫂嫂休怪。”

那妇人便道:“有眼不识好人,一时不是,望武都头恕罪。且请里面坐地。”

武松又问道:“不知你夫妻二位高姓大名?如何知dào

我的姓名?”

那人笑笑说道:“小人姓张,名青,原是光明寺种菜园子。因为一时争些小事,恼的性起,便把那光明寺僧一并都杀了,临走放了一把火将那鸟庙烧做白地,便逃到十字坡,隐姓埋名小人便在十字坡大树下剪径。却不想,又一日竟改变了小人的这一生。忽一日,有个老儿挑担子过来,被小人远远瞧见,我欺负他老,便挺着一把朴刀抢将出去和他厮并,斗了二十多个回合,却被那老儿一匾担打翻。原来那老儿年纪轻时就是打劫剪径之人,小人本以为就此栽了,却不想,因为他瞧见小人手脚活络,便带小人回到城里,教了许多本事,又把他的女儿招赘小人做了女婿。小人本想在城里做些买卖生意,就此安安稳稳过活,赡养老小,积累家财。可是,却不想偶然间被一个过路的官差瞧破了身份,追究起那杀人案来,那夜便有大把的差役突然围捕,我那老丈在和官兵厮杀中身亡,只有我和浑家逃了出来,在那三不管的十字坡落了户。”

第三百八十七章 蒙汗药人肉下酒(贰)

“为了逃出来,我们夫妻两个打杀了十来个官府,被官府张榜追捕,城里怎地住得,只得依旧来那十字坡盖些草屋,卖酒为生。”说到这里,张青叹了口气,说道:“那十字坡实在是处荒凉之处,贼人层出,我等只等客商过住,有那些入眼的,便下些蒙汗药与他吃了,拖到后堂里去,当猪羊一般宰了。身上大块好肉切做黄牛肉卖,零碎小肉用做馅子包馒头。小人每日也挑些去村里卖。如此度日,可是没过多久,那官府便纠集了一波江湖中人悬赏追杀我夫妻二人。没得法子,又是一夜血战,虽然将那波人都杀了,可是行迹走漏,故而小人带了浑家逃到此处过活。小人因好结识江湖上好汉,人都叫小人做菜园子张青。俺这浑家姓孙,全学得他父亲本事,人都唤他做母夜叉孙二娘。”

“小人方才回来,听得浑家叫唤,紧走两步,又见两个伙计也被一通快拳打了出来,我本以为是山匪路霸来触霉头,谁想得遇都头!”张青一面说,一面请了武松和史进在里面坐,张青今日遇上武松心情欢畅之极,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收束不住,道:“其实,小人多曾分付浑家道:‘三等人不可伤杀:这第一是云游僧道,他不曾作甚恶事,又是遁入空门的出家之人……’不过,话说起来,却也险些儿坏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人:原是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帐前提辖,姓鲁,名达,因为路见不平,三拳打死了一个镇关西,故而,只身逃走上五台山落发为僧,因为他脊梁上有花绣,江湖上都呼他做花和尚鲁智深,说起这人可了不得,使一条浑铁禅杖,重六十来斤,功夫了得,单打独斗,几十人休想近他的身。当时,他一个也从这里经过。浑家见他生得壮士是个硬汉,便在酒里下了些蒙汗药,等发作了,就扛入后面的作坊里。正要动手开剥,小人恰好归来,见他那条禅杖非俗,就慌忙取解药救起来,就此结拜为兄。后来,他占了二龙山宝珠寺,和一个甚麽青面兽杨志霸在那方落草。小人几番收得他相招的书信,只是过惯了当下的生活,一直都没有去……”

武松听到这里也说道:“这两个好汉,我也在江湖上多闻他姓名。”

史进心里晓得这人,只是抬眼之间瞧见墙壁上挂了一串人顶骨穿起来的念珠,当下指着那说道:“这穿项珠可是那汉子的?”

张青听了,顺着史进所指的方向瞧去,叹了一声道:“只可惜了一个头陀,长七八尺,也是一条大汉,只可惜被我那浑家麻坏了!小人归得迟了些个,已把他卸下四足。如今只留得一个箍头的铁界尺,一领皂直裰,一张度牒在此。别的不打紧,有两件事物最了不得:一件便是这一百单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另一件便是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想来这头陀也杀人不少,直到如今,那刀也常常在半夜里啸响。小人只恨自己不曾救下这汉子,心里常常忆念他。”说罢张青又是深深一叹,这叹息中有多少追悔,多少惭愧。

史进看着张青的这真性情,不禁开口安慰道:“人自有命,劫数难逃,也全怪不得你。”史进和张青对望了一眼,史进为了转个话头,便顺着往下说道:“这第一是和尚,那这第二又是什么?”

张青换了口气,缓缓地说道:“第二是江湖上行院妓女之人,她们都是冲州撞府,逢场作戏,陪了多少小心才得来的钱物;若还结果了他,那厮们闻声相传,在戏台上说得我等江湖上好汉不英雄,反倒坏了咱江湖好汉的名声。先前也就这两条,可到了后来,历事多了,便又分付浑家第三个规律。”

“这第三便是各处犯罪流配的人,中间多有好汉在里头,也万万不可伤他。却不想,浑家不依小人的言语,今日又冲撞了都头。幸喜小人归得早些……”说到这里张青转过脸来,看着孙二娘,颇有些责备之意思地问道:“却是如何起了这片心?!”

母夜叉孙二娘有着惭愧之色说道:“本是不肯下手,一者见大哥包裹沉重,二乃也怪大哥说话轻薄,因此一时起意,才动了杀机。”

武松道:“我是斩头沥血的人,何肯戏弄良人。我见嫂嫂那眸子自打我等进店便盯住在我那包裹上,先前便有些疑忌了,因此,特地说些风话,来引你下手。那碗酒,我已泼了,和我这兄弟使了眼神便假做中毒。谁想你果然前来提我。一时恼怒,甚是冲撞,还望嫂嫂休怪。”

张青大笑起来唤伙计抬挑店里最好的酒抬上来,孙二娘亲自与诸位倒满。张青说道:“真是应了那句江湖上的老话,这叫不打不相识。不知这位兄弟是哪位英雄?”

武松看着张青夫妇都齐齐打量着史进,便笑道:“你们可听闻华州造反之事?”

张青只当武松再说另一件事,虽然当下觉得唐突,可是却也不得应声,于是便道:“早走耳闻,过往的江湖好汉无不提及,听说他们攻占了华阴县,还大破华州军,将那华州督监都一并杀了。眼下朝廷注意的很,正从就近州郡调集兵马,听说他们又攻下了华州府衙的所在,后来,就不清楚了。”

史进听到这里,心里惊了一惊,心道:“我离开这些时候,他们竟然打下了华州府,兵力不足,粮饷不济……这般下去,只怕有失……”史进说到这里,眉头不禁微微蹙起,心道:“等忙过这一段,便得回去瞧瞧了。”

就在史进心想这些之时,身旁的武松却不知晓,武松依旧含笑说道:“既然知dào

这些,那还不知九纹龙史进的名号!”说着武松很有用意地移眸看向身边的史进。

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徒然心里一颤,张青失声道:“莫非眼前——便是九纹龙史进?!”

史进谦虚地笑笑道:“正是小可。”

张青与孙二娘听了,对望一眼,赶紧离席,就地拜倒,说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怠慢,还望赎罪!”

“这……这话如何说起。都是兄弟,快快起来。”史进赶紧起身来扶,谁想张青夫妇执意要拜,史进不好强拉,当下也对拜还礼。

武松扶了众人一并起来,重归席上,张青惊喜万分地道:“我等皆以为史大哥在华州,有谁敢信,尽然到了青州的地界,却不知史大哥如何到了此处,如有用得着处,小人愿作赴汤蹈火之责!”

史进叫张青性情率真,当下也不隐瞒,便道:“在华州,我虽然虽然挫败州兵,可是,毕竟根基不固,本该留守不易离开,只可惜正是用人用财之际,为避免山穷水尽,不得不铤而走险,当初正逢生辰纲一事风风火火,便和托塔天王晁盖等几个好汉一同用计劫了,后来,同去的白胜被官府抓捕,不得已众人就此上了梁山,后经山寨火并这才安顿下来。我本想运生辰纲回华州,只是一来舍不下梁山这宝地,二来还有两庄心事,我此番下山便是来青州益都大牢救出白胜,可是,却无意间听闻青州知府捕杀二龙山的消息,因此,前来通风报信,也算了却心事。”

“青州官兵要围剿二龙山?”张青有些诧异道:“也不知多少人马,何时出兵?”

史进说道:“青州驻扎的官兵都往二龙山的方向去了,有多少人这个却不晓得,说不定也有周边州郡的兵马参与其中,只是,眼下那些官兵已经走了,听那知府说,兵马在一天前刚刚离开青州,此刻说不得已经埋伏在了二龙山的周围。”

“那这可如何是好!”母夜叉孙二娘有些担心起来。

“这个……”张青说道:“二龙山地势陡峭,易守难攻,有鲁兄弟和杨志在,山上也积了越有七八百人,只要不下关来,一时半会儿倒也抗的住。我只是怕,他们一时猛撞被引诱下山来,那后果就不好说了。”

“我也这般想,知府也正是这般打算,他要用郓州的兵马扮作商队从二龙山下过,然后借机捕杀。”史进说道。

武松接了话头说道:“史兄这消息从哪里得知?”

“青州知府的口里。”

“那他岂不会再改。”

“改不了了,兵马悄悄离城,去了哪里除了那带兵的大将和知府,再无人知晓。而知府昨夜恰好被我用计骗出来,当场杀了。他就是想改也改不了了。”史进说罢,张青和孙二娘听得一阵惊愕,这当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没想到尽然第一次听在耳朵里。

“那……史大哥打算怎么办?”张青问道。

“办法倒是有,只是,我对二龙山的两位当家虽然仰慕,可是,却为这生辰纲也多是惭愧,当下还需一个人上山报信,才好里应外合,将计就计。”

张青听了,双眼徒然一亮,一拍胸脯说道:“我再合适不过了,这事,保准成!”

第三百八十八章 蒙汗药人肉下酒(叁)

史进看着张青,也点点头道:“由张兄出马,这事最后做。”

张青问道:“却不知怎地一个里应外合、将计就计?”

史进说道:“青州官兵用的是引蛇出洞,我们却不需yào

管他,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张青、孙二娘和武松听了,当下异口同声拍手称快,连番赞好。

“今日天色晚些,你便可趁着夜幕上山去,且莫惊动官兵。”史进吩咐道。

“这个晓的,咱这儿到二龙山不算远,我一个绕道过去便是了,史大哥放心便是。”张青说罢,举起手里的酒碗来道:“这碗,小的敬两位大哥!”

“干!”史进和武松说罢也举起酒碗来,相对一饮而尽。

话说到这里,却听得武松放下酒碗来说道:“兄长,你且放了那两个公人吧。”

众人这般听了,才暮然想起那两个差役来,当下,张青便引了武松史进到人肉作坊里来。进了那作坊里看时,只见墙壁上绷着几张人皮,梁上吊着五六条人腿。武松再瞧那两个公人时,只见一颠一倒,挺着肚子正在剥人凳上。

武松道:“张兄,你且救起他两个来。”

那人肉作坊里的伙计听了,便要前来松绑,却半道被张青伸手拦住,张青很是认真地说道:“敢问都头,今得何罪?要刺配到何处去?”

武松心知张青想“搭救”的意思,可是,心内亦有苦衷,于是便把杀西门庆并嫂的缘由一一说了一遍。

张青夫妻两个唏嘘一阵,便对武松说道:“小人有句话,不知都头可愿听我?”

武松道:“张兄,但说不妨。”

张青不慌不忙对武松说道:“不是小人心歹,与其都头去牢城营里受苦,不若就在这儿把两个差役做了,且在小人家里过几日。若是都头肯去落草时,小人亲自送至二龙山宝珠寺与鲁智深相聚入伙。如何?”

武松道:“多谢张兄一番好心来顾盼小弟。只是……武松平生只打天下硬汉。这两个公人于我份上尽心尽lì

,一路上服侍我来,我若害了他,天理也不容我。张兄若愿了我心意,便帮我救起他们两个来,万万不可害他。”

张青道:“都头既然如此仗义,小人救醒便是了。”

当下张青叫火家从剥人凳上搀起两个公人来,孙二娘自去调了一碗解药来。张青扯住那两个差役的耳朵灌将下去。没过了半个时辰,两个公人如梦初醒一般,缓缓地爬将起来,看了武松说道:“我们怎生醉在这里?这家果真是好酒!我们吃得不多,便恁地醉了!记着他家,回来时候,再问他买酒来吃!”

武松史进听了,不禁都笑了起来。

张青、孙二娘也笑。两个公人像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晓得为何众人都笑他们,只是见那两个店家愈发热情起来,差那两个火家自去宰杀鸡鹅,煮得熟了,整顿杯盘端坐。张青教摆在後面葡萄架下,放了桌凳坐头。张青便邀武松史进并两个公人到后园内。

武松便让两个公人在上面坐了,张青、史进、武松在下面朝上坐了,孙二娘坐在横头,两个汉子轮番斟酒,来往搬摆盘馔。张青劝史进、武松饮酒,三人聚在一簇,相谈甚欢。直至旁晚将至,张青取出那两口戒刀来,叫武松看了,果燃是镔铁打的,非一日之功。武松善使双刀,当下酒也喝得兴起便持了着对镔铁双刀当院打了一套,那刀刃激起的气流之声,犹如九幽鬼魅的哭号,而武松那身法的变化,加上刀势收放自如,自然让张青大开眼界,也让史进不住叫好。

武松打了几套,觉得这对刀越使越顺手,不禁心生欢喜之情,临罢摸了又摸,甚是不舍,原本张青取将出来便是送与武松,可是,武松心知此去牢城刺配终究不是落脚之处,随身带了甚是不便,于是,虽然喜爱之情难以言表,但还是教张青放回原处去了。

接着,张青、武松和史进又说了些江湖上好汉的勾当,却都是路见不平或杀人放火的事。两个公人听得,惊得呆了,只是下拜。

史进瞧着这两个差役坐立不安的模样,当真是紧张到了极点,一粒粒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滴落下来。俗话说:“知dào

的越多死的就越惨”,现在三人敞开来说这些江湖上的事,岂能不让这两个差役乱想。

武松这时候也瞧见了说道:“难得你两个送我到这里了,终不成,我倒有害你两个的心。我等江湖上好汉们说话,你休要吃惊。我们并不肯害为善的人。你们只顾吃酒,等到孟州时,自有相谢。”

两差役就此拜谢过了,将信将疑地做回座上来吃酒。

看着黄昏将至,张青起身说道:“两位哥哥先吃着,我这就上二龙山去通报消息。”

史进起身与张青一同出来,史进说道:“一路上小心在意,要紧时候,我自前来接应!”

张青点头应了,当下挑了一根扁担,提了一把柴刀,扮作上山砍柴之人,就此沿着小路去了。

史进回到酒桌上,亲自给武松倒了一碗酒,说道:“武兄,今晚有场好戏,不知dào

有没有兴趣,一同凑凑热闹?”

“热闹,向来不喜欢,不过既然是兄弟相邀,如何能扫兴不去?!”武松将那一碗酒喝干了,对那两位差役说道:“今夜只怕行不得路了,索性便再歇上一夜,我此番去瞧瞧热闹,夜里回不来,第二日午时总会回来。我不会逃,你们放心便是。”

“都头多想了,您且去忙,我等就在这里等着便是了。”两个差役没有二话,当下都应了武松。

武松掉过头来看着孙二娘说道:“大嫂,还得烦劳您照顾着两位差役,我等这就去了。”

“武都头放心前去便是,这里有我照料,你们千万小心在意!”孙二娘说道。

武松就此起身离席与史进往外去,孙二娘暮然想起什么,赶紧叫住两位说道:“两位大哥,后院侧房里有一排兵刃,挑了称手的前去。”

武松本不想拖泥带水,但是却想起那对双刀来,当下便说道:“既然大嫂这般说了,那就叨扰了,还且请出那对镔铁双刀来,用过便还。”

“都头这是说的哪里话,这刀从今儿个起,便是都头的了。”孙二娘站起身来,带着两人往那偏房里去,打开门来,武松取了那把镔铁双刀别在身后,史进则空着手出来。

孙二娘看着,有些为难道:“让史大哥见笑了,乡下人家,兵刃也就这些,没什么称手的,这如何是好……”

史进看出了孙二娘的心意,当下为她解宽心,说道:“我倒是有一件兵刃,此番留在山寨上,不曾带下来,不过,我史进也并非在乎这些,只要有一样在身便好。”

“哦?却是刀枪棍棒哪一样,我想想哪里还有……”

史进含着笑意摇摇头说道:“却不是这些,而是……”说着史进也和武松孙二娘两人走回到那葡萄架下,史进就此将那坛子酒铃起来,说道:“有它,这就一路就够了。”说罢,便笑着和武松一同出了门去。

只留下孙二娘和几个火家看的有些不可思议。而那两个差役,当晚便被安排在了张青家里歇了。

史进和武松踏出门来,一路说笑,一路畅饮,踏着这如血的残阳,别有一番滋味。

走到半道上,武松喝完了酒坛子里的最后一口酒,将这酒坛子高高丢将起来,落在老远的山坡上,碎作一声脆响。武松畅快地深深换了口气说道:“兄弟,大丈夫该当行走于天地之间,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史进转头看着有些微醉的武松,说道:“武兄,既然钟情江湖,何故作茧自缚?”

“命已如此,该当奈何?”

“命在自己,不在神明。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都在你自己决定,何故这般悲观。”

武松微微抬起眼帘来,瞧着史进像是要认真地看清史进一般,说道:“茫茫九州,百姓多如蝼蚁,他们的命如何又曾在自己手里?我武松的命如何又不在神明掌控?”

“江湖之人,行无踪迹,居无定所。善恶自在人心,喜好皆由天性。担当着替天行道之责,扫平着朗朗乾坤之事。百姓做不得的,江湖之人做的,百姓不敢言的,江湖之人敢言,百姓不能管的,江湖之人敢管。武兄,为何怀着江湖中人的性情,却仍然放不开手脚,我总觉得,有沉沉心事压在你心上。”

武松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下,才说道:“那,你说大丈夫,怎么过了此生才不算枉来人世?”

“轰轰烈烈,千古留名。虽死而犹存。”

武松看向史进,夕阳的残影落在史进的脸上,是一片异样的红,像是一片跳动的火焰,莫名间也点燃了武松的心念。

过来好久,史进认真地说:“武兄,我需yào

你,跟我一起干,好么……”

武松没有说话。走出好远,才道:“等我从牢里出来,就去找你。”

“一定?”

“一定!”

第三百八十九章 风火大破青州兵(壹)

【二龙山-宝珠寺大殿】“报——!”一个喽啰拖着一路高音,在噔噔噔的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下,快速地奔到了宝珠寺大殿的殿前来。

鲁智深此刻正坐在首把交椅上,乘着一旁小斯给扇动的凉风,衣襟半开,露出本身花刺,嘴里哼着小曲,一副酒足饭饱的舒坦模样。鲁智深听得那喽啰来报,懒懒地抬起半扇眼皮来,看了一眼,单膝拜在地上的喽啰,问道:“说,什么事?”

“有一个砍柴的汉子在山前叫门,说有要事相报。”

鲁智深听了,抬起一条毛茸茸的腿来盘在交椅上,身子往后面仰着,道:“管他什么砍柴的,统统轰走,能有什么要事。”

那喽啰听了,双手抱拳,便快步而出。可是,不等鲁智深将那戏文再往下哼上一段,那喽啰又跑上前来,显然,在这燥热的天气里,来回跑上这么两回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事,那喽啰累的直喘息,前襟后背都被热汗湿了大片。只见这喽啰在此拜倒在地上,报gào

道:“大当家的,那砍柴的就是不肯走。”

“你们这帮小子,好不省事,本来天就燥的人心烦意乱,你们也不消停片刻,乱箭下去,哪里会有不走的道理!”

那喽啰摸了一把额上止不住的热汗,说道:“小的本来也是这般打算,可是,弓刚张开,就听寨下那汉子叫喊说——他是大当家的故交。”

“故交……”鲁智深睁开眼来,看着那喽啰问道:“说叫什么了么?”

“说了。”那喽啰似乎一时急的有些忘了,当下拧着眉毛,用力响了片刻,才恍然接口说道:“叫……叫什么菜园子张青。”那小喽啰说罢,多嘴低估道:“江湖上不曾听闻这号人物,外号也俗气,小的看多半是招摇撞骗的主,若是大当家的不想见,小的这就乱箭轰走了便是……”

“放屁!快快闭了你的鸟嘴,给我开门接进来!”鲁智深一面说着一面跳将起身来,塔拉了一双多尔麻鞋,衣襟也来不及去系,就这般一阵风似地快步奔出大殿来,一路直往关下赶。

那喽啰看着自己说错了话,撒开腿地直往山下去跑,趁大当家的下来之前,便已经赶到了寨门上,都顾不上喘息,喊道:“快快!快开门,请那好汉上来。”

支支扭扭地一声寨门敞开,一个皮肤有些黝黑的汉子被请了进来。

“贤弟,千盼万盼,总算把你给盼来了。”鲁智深笑着快步下来,一把接过了张青肩上的扁担,看着张青累的一身热汗的模样,有些不解地说道:“你来便来了,这是几个意思?”

张青挥汗如雨地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面,却没有鲁智深脸上那般轻松的说笑,眉头微微蹙在一起,说道:“哥哥,现在不是这般说话的时候。”

“看你这风风火火的样,走,先到聚义厅上喝杯凉茶。”说着便拉了张青的手来到那宝珠寺大殿改造的聚义厅上来。

杨志闻声也前来迎着,和鲁智深一起请了张青在聚义厅里坐了,左右小斯伺候着将凉茶献了。杨志开口道:“前些时候,几番写信与兄弟,早就盼望着你们上山来,今儿个,怎地一个上来,嫂嫂哪里去了……”杨志说道这里,看着鲁智深当地放下的那一捆柴草,也有些不甚明白地问道:“这是……”

杨志看着鲁智深,鲁智深也一脸不解,当下两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了张青的身上。

张青大口大口地将一杯凉茶都吞下肚去,去了些暑气,这才开口说道:“不要误会,为了避人耳目,才想出这番下策。”

“避人耳目,不知贤弟这是避得什么人,莫不是摊上什么大事?”

“不是我摊上大事,而是两位哥哥摊上大事了!”张青解开上衣的半边扣子,扇动这衣襟说道:“两位哥哥的事,我都知晓了,眼下青州官兵已经埋伏在这二龙山的周围,正要用计引诱哥哥出去,好下手围剿。我赶来便是为通报此事,在关下问的两个哥哥都在,这才放心了些。”

鲁智深和杨志对望了一眼,心里有千般纠结,此时张张嘴巴却都说不出话来。

“贤弟,不知dào

眼下青州官兵来了多少,埋伏在哪里?”

张青微微地摇摇头,说道:“这个……具体来了多少,我也不晓得一个准数,埋伏的地方就在二龙山前不过七八里的一个山坳里头,听说,这次围剿几乎动用了青州大多数的兵力,两位哥哥千万要小心行事,切莫冲动。”

“贤弟,容我先问一句,这些消息是从哪里探听到的?”鲁智深朝着张青的方向探了探身子说道:“我们这几日倒也没有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这消息铁定准。”张青说道:“是……”张青说道这里,顿时住了口,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史进在酒店里就说,他与二龙山的两位当家的虽然仰慕已久,可是又与二龙山有些摩擦和误会,当下张青怕节外生枝,当下便生生地住了口。

鲁智深看着张青吞吞吐吐的模样,愈发有些不解起来,说道:“贤弟,有什么直说便是,还这般吞吐。莫非这里头……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张青怕鲁智深再追问下去,自己忍不住说了出来,若是坏了事,哪里划得来,当下便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的好哥哥,你问的这般紧作甚,眼下需yào

的是破兵之策!”张青不等鲁智深再问便说道:“那些官兵全副武装而来,虽然不晓得有多少人马,但是举青州大半人马而来没有两万也有万余,一个个都是彪马快刀,现在盘踞埋伏在山寨之侧,夜长梦多,准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索性一夜杀将那货官兵扫荡杀了,免得留下后患!”

鲁智深和杨志从来没有见过张青这般雷厉风行过,当下听着张青这般语气和说辞,不禁多了三分霸气,可是,就是这无形中带出来的霸气,却让鲁智深和杨志愈发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张青看着两人没有说话,并不知dào

他们心里的想法,当下便将指头沾了杯子里的凉茶,在面前的桌面上演画起来。说道:“这里是二龙山,这里便是那山坳,眼下,我虽然不晓得他们究竟是怎地一番计谋来引诱咱们出去,但是,也少不了是惹眼的财富。这些且不去说它,但至少,现在哥哥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也没有什么大队的商队往来,可见他们还在等,还没有完全做好准bèi

。我们就是要在这时候,趁机杀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贤弟,你且慢来,这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

张青还以为鲁智深和杨志不明白史进先前安排的这计谋,当下看着月上枝头,时辰越来越近了,当下便赶紧说道:“青州知府被朝廷催促的紧,他们为了抓捕生辰纲的劫匪发兵围剿梁山水泊,可是,几千人马进去,却被杀的全军覆没,当下为了交差,青州知府被逼的急了,便想着先来拿着两位哥哥好保住他们的官路。梁山的人昨夜大闹了青州府,知府都被他们杀了,那狗官临死为了保命,一时间被问的急了才脱口说出来。这围剿之事,秘密的很,除了知府和带兵的大将之外,青州城里的大小官员没有一个知dào

详情的。而眼下青州知府被杀,机密泄露,而那带兵大将在外却不知dào

半点当下的消息,就像是被蒙在鼓励的瞎子,他们任然依计行事,我们正好将计就计。”

鲁智深和杨志又对望一眼,一向有些主见的杨志,此刻也没了什么想法,有些愣神地像是跟不上张青心里的想法,而这心里其实还是多多少少有些猜忌,生怕是有人设下套来,故yì

在张青的店里说些风言风语,让张青听了便一番好意死命赶来,却无形中办了坏事。杨志刚要开口询问个究竟,只听张青又紧接着说道:“时辰怕是不早了,两位哥哥,不知dào

山上有多少人马?可有六百人调动否?”

鲁智深迟疑了一下,张口就道:“新旧加起来,约有八百人,六百人随时调用。贤弟这是……”

张青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那最好不过了,大哥可派遣两百人马与我,两位哥哥也各带两百人,我从这里摸到这山坳里去。两位哥哥如此这般……这事就成了!”张青一面说着一面沾着凉茶在桌面上画出了一套谋划的战略图来。

鲁智深和杨志都曾是官府里的人,如果说张青有本事画出这战略图来,可是这谋略决然不是张青能勾勒出来的。这不禁让两人心里都有了疑虑,不知暗自对望了多少眼,两人心里都是没底。

张青一口气将史进告sù

他的话,一一说了与两位说,可是,等全都说完了也不见两位向来爽快的哥哥说句话,当下也多少瞧见了他们脸上不小心显露出来的疑虑,可是,张青又如何说得明白里面的缘由,当下便急了道:“两位哥哥,且容我不敬地问一句,哥哥信我张青不信?”

鲁智深和杨志被张青这话问的有些出乎意料。

张青口快道:“若是兄弟有算计两位哥哥时,这颗头颅便寄在哥哥刀下便是。”

鲁智深听得,当下赶紧说道:“兄弟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既然你这般说了,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一样闯得!只是,也荣哥哥问一句,这些计谋却是何人让你说与我听?”

张青呼出口气,像是沉了沉心,抬起眼来,看着鲁智深和杨志说道:“不瞒两位哥哥,这计谋确实是高人指点,只是,眼下却不便说,等到厮杀之事,自然他亲自前来与两位解释。”

鲁智深看了看杨志,道:“既然话都说道这里了。”

“那就动手吧!”杨志说罢,便跨出聚义厅大喝一声说道:“传各路头领!”

外面伺候的喽啰听了,赶紧四下狂奔传令而去,过不得片刻,聚义厅前,密密麻麻集结了几百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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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 风火大破青州兵(贰)

鲁智深按着张青方才的所言,当下集结了山寨里的六百余名丁勇.青面兽杨志在大殿前头将兵马分作三部,由张青、鲁智深和杨志自己各代一路人马。张青所统领的一路人马每人背上带了硫磺硝石等引火之物,而鲁智深和杨志的部下都是弯弓短刃,就此开拔,悄悄地开关下了山来。出了几里路,按着先前的约定,兵分三道,张青带着两百人朝着那山坳之谷而去,而鲁智深与张青也顺着小路绕过了山坳往那山丘的后两侧去了。

就在鲁智深带着两百人马到达指定地点的时候,放眼望去,都是大片大片的黑漆,没有什么马嘶和人声,也没有瞧到什么晃动的人影,除了苍茫月色下那片葱郁的山坡,便是那山谷里头吹来的微凉晚风。

鲁智深将手往下一按,身后紧紧跟随的两百喽啰顿时看着手式就此伏倒,一个个嘴里叼着断刃,抽出箭羽来将那弯弓持在手里,一副瞅见官兵随时可以拉弓射箭的姿态,一个个绷紧了神经。因为来的时候,大当家的鲁智深都说了,他们埋伏的地方与官兵就一个山包的间隔,等到火起之时,谁先越上山包,谁就可以乘高杀下。此刻的他们,就是在这山包的另一侧,静静的潜伏着,感受着习习过身而去的夜风,全身舒泰。可是,即便这里再舒服,等过了约莫半晌的时光还不见起事,鲁智深也有些坐不住了,半猫起身来,缓缓地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朝着那山包而去。

他那壮实的身子整个都匍匐在草甸子里,像是个即将捕杀的猎豹,蓄势待发。他缓缓地摸到山谷上来,看着另侧的山坡上,到处都是一片静谧的月光。鲁智深瞪大了那双吊睛白额大虫般的眼,这才在那片惨白中找到了异样之处,这片月色中泛着点点银光的,都是官兵铠甲反射的微光。鲁智深心里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这些狗爪儿怎生藏得这般深,倒也沉得住气,若是不消息来得准,谁会仔细瞧出这里头的端倪,只怕还吃了他们的埋伏!”

鲁智深想到这里,朝着右面那半圆的山包上也望了一眼,那里是杨志带兵埋伏的地方,一片风吹草动,瞧不出什么人踪迹象。鲁智深心里满yì

地哼了一声,心想道:“就是要这般猫着,一会儿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鲁智深搓着双手,心里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可是,他望望山谷下,却没有什么动静。就在鲁智深心里胡思乱想地担心着张青半路可能遇到的麻烦时,只见山下暮然间闪出一捧火光来。

鲁智深被这火光冲的眼前一惊,接着心里便是一喜,当下凝眸细瞧的时候,只见那山谷里突然爆出了越来越多的火光,就在这片刻的眨眼之间,山坳里的火点越来越多,由点成线,迅速地借着那山谷里吹上来的夜风火势迅速快散开来。鲁智深一拍土地,心里大喜道:“着了!”当下便仔细瞧着那山坡上官兵的举动。

那些反射着月色而泛着微微的银光,此时都像是被那夜风吹动的飘絮一般,微微荡漾起来,随着那火势进一步的往山坡上扩散,那些微光越来越变得动荡不堪,最后显出一片波涛汹涌的模样。渐渐地那些官兵被这火势所吓,再也沉不住气,便的急躁起来,显然那当家的将领并没有及时对这意wài

做出应对的调整,整个官兵阵脚变得涣散起来,一时间在众人惶恐的氛围之下,那些官兵怎么都猫不住了,渐渐地变得人声鼎沸,刀剑铠甲相碰乱作一团。

那些火势从山坡之下滚滚燃烧上来,像是地狱烈火,顺着山风的怂恿,在这燥热的夏夜,蔓延出了无数犹如触角般的火舌,一条条像是嗜血的恶鬼朝着官兵的所在吞噬而去。

官兵们起初还在原地乱哄哄地搅合做一锅粥,谁也不知dào

该怎么办,谁也不敢擅自去做什么,就这么人心惶惶地看着那火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的一般四下乱动。而那为首的大将,当下也将一双漆黑的眸子凝结在了那些剧烈燃烧的草木上,他知dào

这火势在风中的迅猛。此地不宜久留,这是一定的,可是,要往哪里扯,如何扯,这就需yào

好好盘算了。方才那些官兵乱哄哄没有指令,传令官除了一次次下达不要慌的呵斥之外,那大将便是焦虑地思考着这万数人马的出路。

虽然这火起的突兀,大将在心里有疑,他有些迟疑地望着山包上,一个心念瞬时间闪过,如果换做了他,他也一样会在山坳里放一把火,在山包上面埋伏一批人马,火势与刀锋恰好形成而来进退两难的境地,这两面包围,定然战机绝佳,而在这般营造的绝境下,敌人也能在高度恐惧中慌了手脚,各自逃窜心散似沙,到时候,贴身肉搏,一击必破。那大将想到这里,一双眸子迟疑了,微微张开半张吃惊的嘴巴,心里暮然一痛,双拳捏劲之时,拧着眉毛直怪自己没有先一步想到。额上直冒冷汗,脊背上也似小蛇穿过一般地流淌下来。

火已经越来越大,从山坳里头贪婪地蔓延上来,眼看着再有五十大步便到眼前,他似乎感受到了烈烈燃烧的灼热,但是,就在他心惊胆战地往那山包上去瞧时,却没有瞧见半个人影。莫非……只是天干物燥,山林自燃不成?那统兵大将这般刚刚为自己找出一个侥幸的念头来,还不及他再细想,只听山包上,左侧爆出一声喊杀来。他定睛一瞧,只见那惨淡月色之下黑影幢幢奔走的满山遍野,可是,那喊杀也只有一声,接下来,除了踏草打叶之声外,便是诡异的寂静,就在那统兵大将刚刚抽出朴刀来朝着那边想背水一战指挥迎敌的时候,只听得嗖嗖嗖嗖一整凌乱而又不绝于耳的弓弦声响,紧接着在那官兵之中便四下里迅速惊起一声声中箭死去的惨叫。

那统兵大将瞧着来者不善,当下却也摸不清对方的底牌,只是身处劣势,在这犹如暴雨当头的环境下,被杀的抬不起头来,实在不是应战的地方,当下那统兵大将瞧着右山包上空出大片的缺口来,像是在慌乱之中瞧见了生路,当下一挥朴刀,喝令道:“这边退!”传令官听了,当下在乱成一锅粥的官兵从中一样喊叫起来。很快,官兵们得了将令,一片无头苍蝇就此有了逃出生天的方向,当下便撒腿朝着那边狂奔而去,此间,被乱箭射死的官兵顺着缓坡纷纷滚落到山下的火海中去。

可是当他们跑出三十大步的时候,突然间,右边的山包上突然闪现一出一个人影来,这人迎风而立,慌不择路的官兵们虽然远远地瞧不清那人的面容,可是,却看得清他猛然间挥手的那一霎的举动。可是,就在官兵们意下不好之时,只见山包上突然也涌出了大片的人马来,一个个弓如满月,箭似流星。朝着官兵当头便是一顿瓢泼箭雨。

官兵惊慌失措,哪里受的住这般扫射,只听得那些奔在前头的官兵一个个鬼哭狼嚎地中箭滚落,万人官兵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可是,后有吞天的火势逼迫,前有凶残如虎狼的未知敌人,官兵们一个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原本浩浩荡荡的一支兵马就此被乱箭射的哭爹喊娘,惨不忍睹。就在那嗖嗖的箭雨落下帷幕的时候,那些披着惨淡月色的幢幢黑影们,也依着一种惊人的速度接着居高临下下地势俯冲下来,左坡上的人马先一步杀到,像是一股洪流很快便杀进了官兵中去,而就在官兵们为了保命赶紧掉头迎向那些贴身上来短刀封喉的山匪时,那右边山包上的黑影也像汹涌的潮水一般从另一边杀了下来,这两伙人迅速地合拢过来,像是八字形的一个羽翼之阵,也像是一张凶残虎狼的血盆大口。

在这混乱的厮杀之中,死于乱箭的官兵三千有余,而死于追杀混战的官兵更是不计其数。可是,战事至此,那统兵大将虽然折损了大半人马,可是,他却也在这混乱之中瞧出了个明白,这两伙人马杀下来,怎么招也就是这几百人,似乎也就这点规模。起初杀出来乱箭下来有些唬人,混战开来也能混淆视听,可是,时间长了,这底子就被赤裸裸滴暴露在了对方的面前。

“他妈的,耍老子。”统兵大将呸地咒骂了一句,大声喝道:“别慌!他们就百人,给我杀!”

那些周围的官兵听了,迅速叫喊着传将开来,官兵们也不知是为了求生还是当下看清了那伙人的真面目,当下便彪起劲来,虽然地势不利,却依旧一副拼命猛扑的模样,一时间,鲁智深和杨志所带的喽啰想再往下杀一步,可就颇废了些本事。

虽然,这两边各有鲁智深和杨志这般的猛汉,可是,区区几百人,终究不是人家数千人的对手,一时间,战事变得吃紧起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风火大破青州兵(叁)

鲁智深抡起那百斤的禅杖来,一个人看似莽撞地冲杀在前面,他那巨大的脚板踏过了官兵的尸体,禅杖在他粗大的手里被舞弄的就像是风车一般,呼啸着在官兵之中杀的风生水起,禅杖过处,到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惨状。而紧跟在鲁智深背后的那百十个喽啰,借着大当家的威风一个个杀的很是卖力,其中有不少人便是那些跟着杨志押运生辰纲的精锐禁军,后来倒戈便跟了杨志鲁智深在二龙山落草入伙,他们在禁军之中便晓得那些普通官兵的把式,当下虽然数量不占优势,可是,却也没有半点惧怕之色,当下挥起朴刀来,迎着那些官兵的反扑,像是挨个切瓜一样,扑哧扑哧地将刀子直往那些敌手的心窝子里戳。

鲁智深这边勉强抵挡的住,杨志那边也是一样,一把朴刀在手,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在这惨淡月色下,杀的满身都是官兵惨烈的血污。可是,当这场贴身肉搏越来越惨烈的时候,鲁智深和杨志就感到了厮杀的吃力。

先前两军交锋杀的猛,那是借着居高临下的势头,二龙山的汉子们都凝结在一起像是一块石头砸入平静的湖面一样,可谓一石激起千层Lang。可是,远战弓箭不够,肉搏人数也不够,当下,这般冲杀进官兵的千人战中,虽然先头杀的猛烈,可是,渐渐地尽管鲁智深和杨志在前面打头阵,可是,厮杀的速度就被这官兵反扑的阻力所削弱,过不得一盏茶的功夫,二龙山的人马还没有在官兵混乱的阵营中厮杀回合在一处,就被官兵这五千余人并力打散。

鲁智深和杨志冲的快些,很快便和后面的喽啰汉子们脱节开来,被几十名官兵团团围住。那长枪像是车轴辐一般地向着中间的鲁智深刺杀过来,鲁智深横起禅杖来将面前的长枪一并折中扫断,紧接着背后一阵风响,鲁智深赶紧顺势猫腰,七八个枪头就此贴身而过,鲁智深灵机一个驴打滚,就此滚地闪到一边,紧接着还不等他起身,鲁智深便将禅杖就地猛然横扫,一道凛冽的刀风过后,周围的官兵顿时被砍断一排小腿。而就在那些官兵嘶喊痛苦地倒下的时候,鲁智深也就此将禅杖打了一个旋风,扫开了左右杀上来的官兵,便站起身来,紧接着附上一禅杖,将左右的官兵当打退数步,胸腔肋骨折断、相互冲撞而前仰后合者一片一片。鲁智深就此一步踏上那官兵的人身上来,几个起落,连番踢倒一片官兵,禅杖像是一条出水蛟龙一般,那月牙镰一冲而过,将官兵的头颅齐根削去,一腔热血顿时冲天而起,而那官兵的身子还兀自保持着跨步挥刀的模样。就在这一瞬之间,鲁智深禅杖不停,就此出了一个刀花架住一片看过来的朴刀,紧接着便用另一头的那月牙铲,犹如流星赶月一般猛然横扫而过,被这月牙铲扫中的官兵都被打得内脏破损,口涌鲜血,倒地不起,而紧接着便被后面继xù

杀上来的官兵踩做了脚底泥。

就在鲁智深这边厮杀很是吃力的时候,被落在十几大步后面的二龙山喽啰们更是有些杀的手忙脚乱。二百人虽然搅乱了数千人,可是,这几千人死了命地反扑之下,迅速就像是被撕裂开一样,两伙人交织在一起,这两百人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被官兵杀的七零八落,往往在腹背受敌之中被莫名其妙突然杀来的一刀结果了性命。

而杨志那边的情况也和鲁智深一样,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就在两人越来越吃力的时候。突然山包上猛然爆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像是天崩地裂一般朝着混战之局杀过来。鲁智深和杨志无暇他顾,只是听得这突然爆fā

出来的强劲杀气,让他们两人不由地心里一颤,毕竟眼下想杀出去也是个问题了,要是再有一队官兵掺和进来,那就雪上加霜,死惨了。而就在这同样的时候,官兵一样心里徒然一颤,他们并不像鲁智深和杨志一样心存忧虑,而是彻彻底底的吃惊和慌乱,因为他们知dào

的只有一条,那就是他们没有救兵更没有后继援军,只有孤军厮杀,而他们不知dào

的却也是他们真zhèng

恐惧的来源——眼看着火势蔓延上来了,显然是中了人家的计谋,而敌人究竟有多少人马,他们一点都不清楚,可是,眼下这几个人就杀的官兵阵脚乱作一团,而此刻从山包上杀下来的一伙人马,那究竟有着怎样可怕的战斗力,虽然月色惨淡,可是光听着这漫山遍野的喊杀之声就晓得来者不少,更是不善。

就在官兵迟疑的一霎间,鲁智深和杨志所带领的二龙山喽啰们抓住了这一纵即逝的喘息之机,迅速地觑准了各自的所在,在下一秒来到的时候,豁出命去奋力往一块厮杀。而那冲天盖地、气势汹汹的喊杀声扰乱了他们的心声,让他们刚刚得到的一点占了胜算的优越感瞬间在每个人的心中瓦解,取而代之的是被山匪包围在这里,被狠狠地算计在手心里的消极。

而就在这时候,那从坡下迅速地烧了上来,穿在官兵身上的铠甲被大火烤得越来越烫,那些官兵一个个像是被放在了一个满是炭火的铁桶里,汗流浃背却不去说,只是在极其酷热的环境中,人的精神和力qì

都会随着温度的升高而变得虚弱涣散。有些靠近火点的官兵实在受不了火气的灼烧,虽然心知脱掉铠甲就像是王八褪了壳一样危险,可是,与其被烫死憋死,还不如来个轻松,起码逃起来也轻便。于是,一部分靠在大火边上的官兵一面慌不择路的逃,一面七手八脚地将那烫手的铠甲从各自身上剥离下来。

而就在这时候,那些从山包上突然杀出来的一支人马这时候,也借着山坡居高临下的俯冲之势,在片刻间杀到了官兵的眼前。杨志在厮杀之中,迅速抽空抬眼瞄了一眼,心里却突然打了一个突,那伙人看着穿着倒像是二龙山的喽啰,可是,冲在前面,颇有万夫不当之勇的两个汉子却是两张陌生的面孔,只是,那冲在左面的一个汉子手里操着一对寒光四射的双刀,两只粗壮的臂膀裸露在编起来的袖子外,像是两条在天的飞龙,在眼花缭乱的游走之间,便使得双刀带起一片呼啸,而在刀花节节开出之时,官兵也被杀的东倒西歪,血肉横飞,有时候,就连挡在面前的官兵都没有瞧清楚那汉子是怎地出手,就已经尸首分家。这汉子出刀极快,几道寒光穿身而过,往往官兵的尸体还立在原地,那汉子已经杀出一步开外了,而那时候,已经又有新的生灵在那汉子的刀锋上抹上鲜红也抹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

而在这汉子的身侧,却又是另一幅令人看着心惊胆战的画面,一个吃手双拳的后生试着一种鲁智深看起来有些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的拳法,只是那汉子脚下的步法诡异出奇,在人影错乱之中,总是能出乎意料地山回路转,而那空手入白刃的功夫,更是有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迅猛,那些贴身上来的官兵,本来挥刀准准地朝着那后生的脑后砍去,可是,等到砍落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被那汉子所察觉,也不晓得那汉子使的什么招式,只是在那一拉一带之中,刀锋就不由自主地偏离了轨迹,朝着自己人的致命之处落下,而往往都是一招毙命。就在那后生所过之处都是乱七八糟的一团官兵互相残杀,官兵甲将刀戳进了官兵乙的肚子里,而官兵乙也在这一霎间将刀砍在了官兵丙的脖颈上,可就在官兵丙脑袋落地的前一霎,他手里的刀也在那后生的引导下莫名其妙地横腰砍在了官兵丁的腰身上……

也许是那汉子觉得玩够了,也许是那后生嫌弃这般杀的太慢,当下脚下步法一换,劈脸一拳将一个官兵的脸骨打碎,而顺势也将那官兵手里的长枪夺了过来,在手里抖了一个枪花,便不遗余力地来了一个横扫千军当做华丽丽的开场,那就在那枪头闪电般闪过之处,鲜血四溅,片甲横飞。那些中枪的官兵被这一枪横扫的力道顺势带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官兵身上,顿时在那后身周身两步远内扫出一片空旷的用武之地来。那后生并没有给那些官兵四下逃窜躲避的机会,一把普普通通的长枪在手,却变化出百般的杀机来,指东打西,挑南扫北。在那后生这两步之内,都像是被阎王做了包场,但凡进到此间都活不过片刻,连挥刀的机会都很难有就被刺穿心脏。那长枪更是像恶鬼附身一般地活了,在那后生的周身上下翻飞,枪头划出一道道刺眼的猩红,而官兵断肢损命,鬼哭狼嚎,一片哭爹喊娘,惨不忍睹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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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二章 风火大破青州兵(肆)

杨志看着这两个汉子杀的势如破竹,像是两条出水蛟龙一般,将这官兵阵营迅速裁开两个豁大的缺口来,而后面紧随着的一伙人马士气高昂欲胀。那两个汉子虽然勇猛,无人能敌,可是,却没有单打独斗各趁英雄主义的意思,这一个使双刀,一个使长枪,两个人各自放手厮杀,但是分分合合始终都相距五六大步之间,进退皆是默契。紧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伙喽啰,有这两位开出血路来,他们在后面像是一个箭头一般借着厮杀的迅猛之势,将这撕裂的缺口杀的愈发四分五裂。

鲁智深瞧清是一路救兵,当下也大起胆子来,去了三分防守,全然都是杀招,这一柄禅杖愈发被舞弄虎虎生风,周身都是四溅不止的血肉。而就在这时候,那路杀进来的人马靠的近了,听得里面一个人扯着嗓子喊道:“大哥!这边杀!”

鲁智深一禅杖抡圆打翻了一片官兵,借着这片刻的喘息顺着声音往那一望,一个汉子拿着一把朴刀迅速地戳进了一个官兵的胸腔,刀刃一横爆出一捧刺眼的猩红来,那汉子迅速地抽刀出来顺带一刀砍翻在了另一个冲上来的官兵脸上,而这时候,鲁智深才瞧了个明白,那人不只是别人,正是菜园子张青。这下,不用张青多话,鲁智深也猜到了。张青方才在山谷里放起火来,便一定是带了人马原路退了出去,绕过两片山梁和那两个威武的汉子接应了便一同从山包后面再次杀下来。

鲁智深心里一闪即过,便将这一切都想了个明白,当下便拽起禅杖朝着张青这边合拢过来。这一队人马像是一道旋风一般在官兵的阵营中杀的出出入入,很快便将杨志也合兵进来,虽然张青随带着的也不过两百喽啰,可是,其中却有不同。原来,张青带了人马来到了山包后面的山梁与史进和武松接应在一起,史进带了众人悄悄来到了那山包上,俯视着火势和官兵与二龙山众人混战之势。身后的张青和二龙山的喽啰瞧着下面的兄弟已经被官兵稀释围住,战况吃紧,要是再不去,只怕就被官兵吃定了。就在众人跃跃欲出的时候,史进却喝令住了,与武松耳语两句,便又将张青和那伙喽啰聚拢过来,用最短的时间用最便于众人理解的白话,说了一套最简单不过却又最容易随听随用的混战阵法。

这套阵法,是史进在这几番混账中慢慢思虑悟出来的。史进用弓箭手的轮射作为基础模子,当下便差那两年百人排做箭矢之阵,而在此基础上稍作改动,令两两插肩,只露出一面臂膀朝外,这箭矢之阵两侧的喽啰,便各有两排,在奔跑之中交替挥刀斩杀,如此而去便可刀影不止,犹如绞肉机一般,连绵不断,轮番厮杀。而那些在箭矢阵中间的喽啰,则手持长枪接着兵器的攻击范围长远而放手朝着箭矢阵外的官兵乱戳既是。当下,那些喽啰们一听懂了,就此排好阵型,扯开嗓子厮杀下去。果然,有史进和武松在前面分分合合地开出一条血道来,不等官兵回过神来,紧跟在后面的“绞肉机”便也厮杀过来,那两面的朴刀轮番砍落,那犹如蜈蚣脚一般密密麻麻的臂膀带着迅猛的刀光不止地砍落,仿佛像是在这冲击的箭矢之阵两侧加了两个高速转动的刀刃滚轮。将那些从未见过这般杀阵的官兵们都唬得胆战心惊,又哪个敢上前来破阵。而就在朴刀砍翻贴身官兵之时,那箭矢之阵中却突如起来的刺出数不清的长枪来,这乱枪之下,被刺破心脾、穿脑封喉者数之不尽。这朴刀配长枪,长短相依,远近相宜。但凡史进和武松往哪里杀,他们跟在后面都一样杀的顺风顺水。

而这破竹之势给官兵带来的不只是生死,更是心念在极度惶恐中的奔溃。

就在鲁智深和杨志的人马都汇聚过,来与张青所带人马汇集在一起的时候,史进和武松对望一眼,便从那箭矢之阵前脱离开来,两人相伴厮杀向前。武松一对镔铁双刀在手,左削右砍,将那挡在前路的官兵杀得呼天抢地,而史进也愈发伶俐地展开枪花,将那官兵杀得东倒西歪。

统兵大将被近卫兵们护在中间,眼看着火势迫近,自己麾下的官兵迫于火势纷纷丢盔弃甲,而再加上前面大半的阵营都被二龙山的人马杀得支零破碎,这后面的官兵看在眼里,战意也大多动摇起来。

统兵大将眼看着那贼人结成箭矢之阵在官兵阵营里杀得横冲直撞,几乎无人能挡,可是,这箭矢之阵统兵大将虽然也自己晓得,眼下看着虽熟,但是,这效果却怎么也让他想象不到,更出乎他意料的是,自己麾下的官兵遇到这阵,现在都多之不及,原来还有人抵挡,现在却望风而逃。这不逃还不要紧,一逃开来,场面愈发混乱到难以收拾,一时间被杨志和鲁智深两人带着那几百人马追杀的愈发惨烈。

统兵大将眼看着官兵死伤甚重,在方才肉搏之后,加上当下这来来回回的几番厮杀,已经又损了千人,而后面的官兵迫于火势,也趁乱逃了千余人,而当下还在消极抵抗的官兵也不过两千人马,这统兵大将放眼粗略地算计着将一口银牙狠狠咬了,这心里淌血不亚于此刻染红的坡地。只听的侧旁一个近卫小校说道:“将军,这贼势猛的紧,这般杀下去,如何了得,不若先撤出这里在做打算!”这一人说罢,顿时便有很多人同意,大家手里持着朴刀将统兵大将护在中间,不回头却也应声道:“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我们倒不若先一股做气杀上坡去,再杀一个回马枪!”那统兵大将心念一闪当下便说出口来,他心念一定便四下望着被火光映红的大半个坡地,抽出长剑来朝着一边山包一指,喊道:“那边冲!”

史进听了这一声号令,分外分明,心里当下便闪过一念,这将军不说“往那边撤!”而是说“那边冲!”就是一个“撤”与“冲”的差别,可是,却给人判若两极的感觉。史进知dào

那人之所以这般说是怕一个撤字是当下残留的士气愈发糟糕,而一个冲字也在无形中体现了这伙人马留有一番杀回来的盘算。当下史进将这些念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冷笑一声,心道:“不叫你军心涣散,片甲不归,如何对得起我半夜这一场折腾!”

于是,史进和武松两人朝着那发号施令的统兵大将的方向直冲过去,两个人长短兵器配合起来,各使本事,将挡在面前的官兵杀的一塌糊涂,哭爹喊娘者无数,抱头鼠窜者无数。而不消得半柱香的时间,史进和武松两人便杀到了那百十名近卫军的跟前。

还不等那些近卫军挥刀砍落,吴松一个箭步上来便戳翻七八个,而史进此刻也贴身上来,将那长枪耍的翻江倒海,一番乱舞割破多少喉头,一阵连刺戳爆几多心窝,那些近卫官兵抵挡不得,在这片刻只见就像是被尖刀戳开的丝绢,嗤啦之间便顺势破开,露出站在中间那惶恐的统兵大将来。

武松一个滚地开刀,最后一层的五六个官兵被活生生地削断了大腿,痛苦嘶嚎倒下去的时候,史进一个虎跃,那道长枪犹豫霹雳闪电,便嗖地一声脱手而出,照着那统兵大将的脑门直穿而过,枪头从后脑穿出,去势尚在,就此戳入坡地里,下了寸有余,才生生朵住。那统兵大将的眼眸依旧停留在满是恐慌的那一刹,但是几道腥红却从他的额头流淌下来,而他的脑浆却延着乌黑瓦亮的枪杆,落在草丛里。

四周的近卫军刚刚反应过来,可是为时已经完了。而此刻的武松手里的双刀并没有停下来,顿时像两股旋风一般收割着这伙被恐惧所笼罩的近卫军。

而此刻的史进在一招连环脚接连踢翻三两个官兵以后,便使出空手入白刃,借力打力的本事。这几百近卫,在武松和史进两人的尽情“挥霍”下,很快就溃败四散,而那些正往山包上撤的官兵,听的后面有异,等回首再瞧,就发xiàn

统兵大将死的直挺挺的,而原本围绕在统兵大将周围的近卫兵们也被杀死大半,剩下的也趁乱不知dào

逃窜往哪里去了。

史进一刀割下那统兵大将的头颅,就此用枪挑了,往天际一指,喝道:“大将已死!一个不留!”

张青听了当下也喊起来:“大将已死!一个不留!杀啊!”

“杀——!”二龙山的喽啰们瞧见,顿时士气空前高涨,一个个扯开喉咙喊叫起来,豁出命地猛劲冲杀。

那些官兵哪里是他的对手,当下被杀得惨叫不绝,官兵士气不整,阵势更是凌乱,那些跑的快的越过山包逃得一条命去,而还有千人被二龙山区区几百人困在半坡之上,不管他们如何拼杀都挣扎不出,前面的官兵被一番乱刀砍死,那些胆小窝在后面的却被顺风烧上来的大火活活灼死。一时间这半坡上弥漫这浓厚的血腥和人肉烧焦的味道。

第三百九十三章 风火大破青州兵(伍)

当二龙山的喽啰们并力戳死最后几十个官兵以后,这场夜战也就此落下帷幕。

史进看着满地的尸首,将手里满是鲜血的长枪和朴刀远远地丢向那火里,嘴里钩起来,笑着对武松说道:“这对双刀真心不错!”

武松听得出史进婉转的称赞,也相视微微一笑道:“与史兄并肩,才叫爽快!”

“我也觉爽快的紧!”张青这时候也大步上前来,难以遮掩他一脸的兴奋之情。

“你瞧!”史进指着遍野的尸体与他开玩笑说道:“这遍地都是上等的黄牛肉,过不得片刻就被火烧尽了,不能取来做包子,实在可惜的紧咧!”

张青知道他在说笑,当下笑着接话道:“有劳众兄弟这一夜帮我剖膛破肚,只是,这些鸟官兵,个个都是一肚坏水,肉早就酸了,味道不对,丢了但也不甚可惜,只是兄弟们一夜辛苦,倒是当浮一大白!”

“走!山寨里,什么都有上好的,害怕没有好酒,咱们寨里去说话!”鲁智深将禅杖收了踏步上来,请了史进武松两位猛士收兵回山。杨志点起喽啰,安排众人在战场上捡入眼的铠甲兵刃收罗起来堆在远离火源的另侧山包后,回了山寨一面差人安排车马将成捆的军备运回山上,一面差人点清伤死,医治安抚不在话下。

鲁智深请了史进、武松和张青来到聚义厅上,当下安排人手杀猪宰牛,抬出大缸好酒来。

几番相让之后,鲁智深和杨志坐了上首,武松、史进和张青依次坐了下首。

张青分别将两人介绍与史进和武松说道:“这两位便是花和尚鲁智深和青面兽杨志,两位二龙山的当家人。”

张青说罢,鲁智深抱拳使礼,笑着道:“今夜多亏两位壮士相助,不然,二龙山大劫在即,我们两个还被蒙在鼓里。敢问两位恩公姓名?”

武松道:“随手之劳罢了,在下不是别人,正是景阳岗上,醉拳打虎的武松!”

“原来是武都头,正当是闻名不如见面,此番相见,实在恨晚。却不知武都头如何在此?”杨志问道。

武松当下便从嫂子弑兄之事开始说起,略略讲到刺配他处为止,鲁智深杨志听得都是一阵叹息。

武松说过了自己,鲁智深便将话头引到史进的身上来。鲁智深那一双黄铜似的眼睛上下又打量了一番史进,问道:“不知这位兄弟是哪路朋友?师从何人?方才我略略瞧了几眼,那拳脚又三分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史进道:“我师父是当年东京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嚯——!”鲁智深和杨志都惊叹了一声,道:“原来是王教头的徒弟,怪得不身手了得!”说着两人起身便施礼做拜。

史进对拜了一番,三人又回到席间来,坐定了。

“我等为官时都曾或多或少受过王教头的照顾,今番来了这里,当是自家一般自在便是。”杨志很是敬重又地问道:“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小人姓史,单名一个进字。”史进回应道。

“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么九纹龙史大郎?”鲁智深出乎意料地有些惊喜模样地问道。

史进道:“正是小人。”

“啊呀!”杨志有些难以置信似的,道:“江湖上多听得,当真是如雷贯耳!只是……兄弟不是在华阴县么,怎么却到这里来了!”

“一切不过是官逼民反,才走上这路。只是,局面大了,麻烦也就多了。一来缺人马,二来缺银子。”史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说道:“此番出来,便是为此。”

“做的这般大的局,兄弟你如何腾得出手来?我在大名府听说,朝廷现在要集结几十万大军要夺回华阴来。”杨志说着都替史进着急。

史进的眉头也微微的蹙起道:“我出来也有半月之余,那里的事都交给自家兄弟去打理。我也打算了结了今晚这事,便要回去。”

“劳兄弟惦记,出手此番相救!”

史进说道:“两位哥哥不必多谢,小弟此番上山,却另有事在身。”

鲁智深听了和杨志对望一眼,两人心里一样略略猜到了什么,毕竟史进方才说了那般多,已经在两人心里有了影响铺垫。

却没想到,史进起了身来,离席恭恭敬敬对着鲁智深和杨志做了一拜,惊的两人赶紧上前还礼。

史进满是真诚和歉意地说道:“此番我上山来,是亲自向两位哥哥赔礼请罪的。”

史进这话一出口,顿时席间众人都惊了。鲁智深道:“兄弟,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我此番离开华州,便是想取那套生辰纲做军资,于是便投石碣村的晁天王那里,七八个人合谋,便开始动手。”

“那时候我们探听得知道,生辰纲由杨兄负责押运,于是便选了三百汉子一路由我和几个兄弟带了暗中跟在左右。杨兄一路无事,我们也不相扰,但凡有杨兄遇到难处,便偷偷在暗处救急……”

杨志听到这里,不禁也想起了押运生辰纲时的种种诡异。最让杨志印象深刻的一件事,便是他们押运生辰纲在过一条大河的时候遭到了山匪的袭击,而杀退山匪之后,在对面的山坡上却发现了大片大片匪徒的尸体,其中不乏山匪的领头当家。一个个都是一样的死状,脸面上平常的很,连刀都大多不曾出鞘,杨志甚至发现那些人都没有挪动过脚步,可是,却在心窝喉头留下一处深深的血孔。只是,杨志那时却没有发现半个人影,也没有听到半点厮杀的声响。这不知不觉间,悄无声息地杀掉这么多人,实在让杨志有些心惊,也为此在心里留下了不可抹去的记忆。

杨志此番想起来,便不等史进说下去,就急着问道:“你们使得什么妖法,无声无息之间,杀得那般多人,却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史进听了,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说起来但是玄些,可是做起来,倒也不难。”史进看了下杨志继续说道:“我们特别改造了一批弓箭,用坚韧的鱼线链在了箭羽的尾端。我们带人埋伏在那些山匪之后百十步的地方,万箭照着要紧的致命处齐射,一招毙命之后,随即用鱼线将箭羽收回来,这就是为什么徒留血洞,而不留痕迹的原因了。”

“好奇特的手段,若是你们这般对我下手,我定然防不胜防,只是,我还有一事想不明白,你们何苦这般辛苦从头跟着?”

“从头跟着,一来怕你半路改了方向,二来也怕有‘人外人’先下手为强,故而,保住你们,也保住生辰纲。”史进说道这里,面有惭愧之色道:“却不想,哥哥并非官家的嫡系,而是咱江湖中人,若不是华州还有几千兄弟等这些银子救急,我史进万万不敢短诸位的财路。还望两位哥哥赎罪!”

杨志听罢猛然一拍桌面,唬得席上众人都是一惊,杨志瞪起一双虎眼,怒火铮铮地喝道:“为这生辰纲,老子脸上多刺了一道金字,在官府里处处活的小心,好不容易混了个制使,一路九死一生的杀过来,却被你这斯空手套走!”杨志骂的一时兴起,也不顾一直在旁边冲他使眼神的张青,杨志指着史进吼起来,道:“你只道华州你的兄弟急需金银用渡,却不想我二龙山兄弟如何过活!你把这套财富运回华州去,我二龙山的兄弟也需往你那里去享用!”

鲁智深这时候也嚯地一声站起身来,武松瞧见这两人这般翻脸,只怕下一瞬就要下手了,于是也嚯地紧跟着站起来,朝史进这边护着,双拳捏得嘎巴响。而在这一瞬间,张青也瞧出了气氛的紧张,这浓厚的火药味让他顿时急出一头汗来,张青赶紧起身想劝,却不想,鲁智深比他先一步开口喝道:“说得好!来人呐!”

外面伺候的喽啰们早就听见了杨志的怒气,当下一个个心知厅上有变,一个个暗暗抽出刀来待命,当下听得大当家的一声喊,顿时夺门而入,将史进武松团团围住,这聚义厅里即刻满是森森刀光。

“大哥!别——”

“给我吩咐下去,令全寨人马收拾器械,行装通通扮做镖局、商队、百姓。”鲁智深号令罢了,将那几个提刀闯进来的喽啰们弄得有些傻眼,一时反应不过来,就连一旁的武松和张青都有些错愕,当下鲁智深又喝道:“还不快去!”

“是!”那喽啰被鲁智深这一声说了,才知道自己的耳朵没有听错,当下便快步出去了。

等那喽啰去了,杨志阴着一张脸,提了一坛子酒,一把扯开封泥来,扑鼻的清香顿时散了出来,杨志转眸瞧了那始终不惊不怒的史进一眼,二话不说便猛然朝着史进丢了过去。

史进身子也不起来,身子在那交椅上旋了半边,顺势将那酒坛子稳稳地抓在手里,看着杨志和鲁智深,勾起嘴角笑了,便将这酒往嘴里送。

“慢来!”鲁智深一声喝住,道:“在二龙山喝酒,白喝不得,需得有个说法!”

史进起身来,尊敬地一施礼说道:“这酒,在下权当赔罪……”

“非也!”杨志一双灼热的眸子瞧着史进道:“这酒喝下去,便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你说刀山火海,我也不会推辞!”

“正是这个道理!”鲁智深此刻咧开嘴露出笑意来。

武松和张青此刻一瞧,才晓得,原来方才都是杨志和鲁智深故作怒气,耍笑一番罢了。当下,众人皆大欢喜,都统统拿起一坛子酒来,揭了泥封,齐声大喝一声:“干!”便咕咚咕咚,各自将一坛子酒喝下肚去。

史进一饮而尽,拿袖口一抹嘴角的酒渍,叹道:“好烈的酒!此后,咱们便是真兄弟!”

“真兄弟!一辈子!”五人齐声说罢,爽朗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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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二龙山英雄结义(壹)

“兄弟你做的大事,我两早有耳闻,原来早有投奔之心,只可惜,无人引荐。”鲁智深笑道:“却不想,天公作美,竟然有了这般一个奇遇。”

杨志也露出真性情来笑道:“你缺人马,二龙山虽然区区不足千人,但抡起杀人来,那个个都是好手,我和鲁达也助你一臂之力。你缺军饷,不但你现在得了此番的生辰纲,我们还有上次的生辰纲在。不是我杨志鼓吹,就靠这些也足够将华州的势力做大!”

史进听得感动不已,一时间便要拜谢,却被鲁智深一把扶住,道:“都已经是自家兄弟,我等以后跟了你闯天下,如何你却来拜我等,休要这般俗气!”

史进当下应了,一时间百千话语汇集心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听闻,去年便又一伙强人半路劫了生辰纲去的无踪无影,莫非传说中的强人就是两位哥哥?”武松这时候听了杨志那话,不禁问出心里的疑惑来。

“不错,去年生辰纲,便是我等你劫了,实在是误打误撞,天上掉下这偌大的馅饼来,并非有什么神机妙算。”鲁智深挥着大手说道这里,笑了下道:“正是因为上次来的太容易,所以,今年这才早早着手,打算真真去算计一番,截取一次,也好免得祸害周边乡里,养的山寨弟兄。”

“此番走时,连同山寨的储备能带走的都一并带到华州去!”鲁智深说道。

“既然两位兄长这般说了,我史进也就不客气了。不过,若是要动身走时,事不宜迟,天亮前就需离开青州!我昨夜来时,杀了青州的知府,眼下青州群龙无首,这些青州兵被杀在这里,漏网逃回去的人定然会报之上面知道,耽搁一夜倒不要紧,若是天明了,这几百人走起道来,只怕路上鬼多,容易暴露行踪底细。”史进说道:“敢问两位兄长,眼下山寨的物资还有多少,捡要紧的带走,其余丢了也不甚要紧。”

杨志说道:“金银什么的装了箱子扮作镖局拖走,前些时候我押送生辰纲时所用的行头还好被我留了下来,一会儿挑百十人分作几路,我等兄弟分开带着走便是了。那些牛羊今夜一并杀了,好酒全都启上来,全山寨大吃一顿了事。那些匹段粮米什么的都可以让喽啰们扮作相应的商客带到华州去,这个山寨也不留给他们,临行时,一把火放起来烧了便是,可是……”杨志说道这里,顿了一下道:“只是,这刀枪军械丢了着实可惜的紧,但物资之中定藏不住,被官兵半路盘问搜查出来,只怕带害。可是,人人各自带在身上,又招人眼目,愈发不利。好生让人为难。”

史进细想了一下接口说道:“那些物资都按哥哥的意思来办,我觉得倒也妥当,这些军备着实丢不得,我们倒也不必烦劳。今夜我见杨大哥有心,在沙场上收缴了千余套官兵的装备行头,此番,除了那些分开担运物资的汉子们除外,其余的都扮作官兵便是了。眼下青州混乱不堪,有人出来主事也是明天午后的事情了,而青州因为收缴梁山水泊,在周边的州县之中可谓特殊之极,但凡行兵,不必文牒相告,穿州过府,自行自便。我们便打着青州兵的旗号,先往梁山那边去便是了,那边也有些兄弟需要汇合。”

“这倒也好,只是,若是扮作官兵,护送生辰纲的担子,谁来扛?”张青问道。

史进听了,转脸看着杨志说道:“敢问哥哥,这去年的生辰纲现在还有多少结余?”

杨志掐指算了一算,说道:“共有六车,用了一年,还有一半留在山上。”

“这倒也容易了,将这剩下的生辰纲都分成一小份一小份,由那些假扮官军的兄弟们每人在身上揣上一份,到了华州再聚起来便是了。”史进说道。

“这般化整为零,集散为整,倒是个省事的法子,只是……”张青刚刚有些顾虑,还不及要说出口来。

鲁智深就道:“山寨上的汉子,都是豁了命来跟我兄弟混,且不说他们不会动大家的东西,就算是他们要动一点,也不碍事,对得起这一路的幸苦!”

武松和史进听了都点头称是。

“那就这般说定,我现在便传令下去。”杨志说罢,便唤了众头目过来,分别安排下去。

一时间二龙山上热闹起来,喽啰好汉们一个个忙碌起来,东西该收拾的收拾,物资该装车的装车,兵刃该打磨的打磨……山寨上下一片忙中有序的情景,众好汉各个干的热火朝天。而在山寨的后厨,更是杀鸡宰牛,极尽所有,做出了一桌桌山珍海味。

等一切安顿妥善的时候,就在这聚义厅后面演武场上摆开百十桌宴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片喜气洋洋之相,场面比过年还要喜庆热闹。杨志令手下喽啰从山寨抬出窖藏的所有好酒让众兄弟喝过痛快,一时间,二龙山的好汉们欢呼雀跃,犹如沸腾之水。

鲁智深将酒碗端将起来,二龙山的喽啰们也一同站起身来,举起碗来。

鲁智深说道:“咱二龙山喝酒,向来都得有个说法!”众喽啰齐声应了一声,响彻寰宇,接着再那随后的肃静之后,鲁智深难以遮掩脸上的喜气,尽情地打开他那粗大的嗓门道:“今番,兄弟们高兴却也一定有些纳闷,不晓得这是要做什么,为什么。那好!我就告诉你们,咱为什么一夜挥霍相庆,却又打点行囊——这顿酒不是杀败青州兵的庆功宴,而是,咱们二龙山兄弟们最后的晚餐!”

下面二龙山的弟兄们虽然种种猜测,可是,眼下听得大当家的这般说出来,不禁也有些吃惊,一个个相互而视,议论纷纷。

鲁智深将手一抬,压了压哄哄的议论之声,继续说道:“咱们曾经也说过,要像华州那边一样,轰轰烈烈做番事业出来,眼下便是时候!”

下面听得顿时愈发静了,一个个都瞅着大当家的,都想仔细听听怎地一个时候到了。

鲁智深请了史进并排而立,说道:“兄弟们,你们晓得这位后生是谁?!”

下面众人相互议论纷纷,却谁也不敢有个定论。

就在这时候,鲁智深道:“这便是大名鼎鼎的九纹龙史进!”

“喔——!”二龙山的喽啰们听得不禁呼出声来,顿时间就在下面相互议论开来,一些喽啰很是兴奋地备说史进如何教了他们阵法,如何杀的几进几出,痛快淋漓,他们说着反复都觉得荣光耀主,立刻便身价不同了一般。

“今番,我们拆了二龙山,便是要往华州去!愿意去的随我走,不愿去的,也有金银伺候,兄弟一场,各自回家,也没甚为难!”

“我等跟随大哥上山时起,便早就铁了心了,火往火里去,水往水里去,更何况去华州,比咱二龙山宽敞多了,正好放开手脚做事,哪里有不愿去的!”一个头目起来说罢,二龙山的所有兄弟齐声应喝。

“说得好!”杨志此刻也站起身来,说道:“今夜是最后的晚餐,为了以后共成大业,取酒来,干!”

“干——!”二龙山的喽啰们一同举起酒碗来,齐应一声,便一同仰头喝尽。

史进看着二龙山的汉子们,心里不禁有些想起了史家庄的汉子来,他们一样的豪爽,一样的勇猛无畏。史进离开史家庄多久了……史进不知道。他从来都不曾想过有一天竟然也落得了一个有家难回,可是,他细细一想,却倏然觉的,他所谓的家,也不过是史家庄那一座空荡荡的宅院。爹爹没了,灵儿也离开了……没有家人的家,哪里还算个家……徒惹几多回忆几多心酸。

“来,咱们也去吃酒!”鲁智深叫喽啰们来吃之后,顿时整个席间场面就热闹起来,在这张灯结彩的映衬一下,愈发显得喜气洋洋。可是,鲁智深却不晓得史进心里的隐痛,只是瞧着他眉羽间有微微许些阴沉,故而便请了史进一同入席来吃酒。

史进就此也收束心神,只顾当下与众兄弟应话,也不再去想它。

这时候一直不甚言语的武松举起海大的酒碗来说道:“今日能与众多兄弟相聚在此,实在也是我武松平生一件快事,诸位兄弟明日启程,这酒权当送别!”说罢一仰脖颈,将一大碗的酒豪爽地喝了下去。武松喝罢,又倒满了来,举起来正要再说之时,鲁智深却插嘴道:“兄弟,你这说得是哪里话,莫非你还真个要往那牢城去自讨苦吃不成?”

“武兄,与其去那牢城受苦,何不与我等一同往华州去快活。”杨志也劝导道。

张青见两位哥哥来劝他便也开口道:“我也这般想,好在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你若同往华州去,我便后夜里回去,将那两个公人做了,若不害他们,也可直放他们走。”

“多谢诸位兄弟好意,武松对诸位着实羡慕的很,只是,我为兄报仇,县官知府都多与我方便,这两差役一路服侍我过来,我武松怎能不仁不义,莫说杀了他们,我就是这般逃了,他们定然无处交差,也必受牵连。这牢城——是非要走上一遭了。”武松说道这里,顿了一下道:“武松有朝一日必然出来,待到那时相投,还望史兄不弃!”

“兄弟这话说得就疏了,我千盼万盼就等你来,我们最多给你一年光景,若是牢里不放,我们便劫狱救你出来!”史进说罢,也举起一碗酒来,与武松笑着一碰,便一同喝干,也就此许诺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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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二龙山兄弟结义(贰)

这一通酒喝到后半夜的时候,二龙山上下的喽啰们都酒足饭饱。

这时候,史进与众兄弟都站起身来。史进面向众喽啰,将最后一碗酒朝着明月高高举起来说道:“从今夜起,诸位兄弟不再是山匪!不再是路霸!而是,异军突起华州兵!旧的历史就要过去了,新的一页将由你们来亲手去书写!”史进说道这,豪气万丈地长喊一声:“开天辟地——!”

“开天辟地——!”二龙山的兄弟们齐声长喝罢了,便一同将各自最后的一碗酒喝干。

“上路——!”鲁智深大喝一声,说着便颇有破釜沉舟之意地将手里的酒碗砸碎在地上。

接着二龙山众喽啰齐齐将手里的酒碗摔碎在地上,随着乒乒乓乓的一阵响,地面上顿时满是酒碗的碎屑。接下来众喽啰在各自头目的带领下,按着先前分好的任务,开始行动了起来。

史进请来了笔墨,分别写了几份书信,召集了那些乔装打扮托运物资的头目来,每人发了一份交代道:“这些东西一路小心藏了,若是诸位先到了华州,便将这信亲自交给一个叫朱武的人。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招待各位。”说着史进又特别写了两份,让鲁智深和杨志分别带了,说道:“现在这便地界上被我等闹得鸡飞狗跳,半路说不得会遇上什么意wài

,若是大家散了,便靠这些书信在华州相会!”说罢,众头领各自将“介shào

信”放好在衣服夹层里,便快步下去安顿各自的人马去了。

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一队队打扮妥当的“商队”、“镖局”带着一车车的“货物”分批下来山来;接着又是一对刀叉分明的官兵高头大马地也快马离开的山寨。

等到二龙山大批的喽啰们撤出了山寨的时候,杨志站在聚义厅前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付诸心血的山寨,久久沉默不能言语。

“还看着作甚!”鲁智深上来拍了拍杨志的肩头说道:“攻城掠地,今后少不了一片城池。”

“杨兄,大丈夫志在天地之间,等日后再带百万雄兵打回来,莫说一座二龙山不会落在别人手里,就是整个青州那都是杨兄你的。”史进这时候,也站在了杨志的身后安慰着。

“兄弟这话说得好。”杨志深深地唤了一口气,说道:“兄弟们,上手!”

号令一下,此刻站在身后的百十个拿着火把的喽啰便大步而上,在二龙山前前后后,四下里放起火来,不过片刻,二龙山山寨便顿时笼罩在了滚滚的大火之中,那火焰染红了二龙山,染红了二龙山的天际,也染红了杨志等众的眼眸。

“兄弟们,走!”鲁智深大喝一声,便纷纷上马,下的二龙山来。

放火一样烧了二龙山的山门,看着一切真的都化作乌有,众兄弟也就此要说分别。

武松拉了史进的手说道:“贤弟,一路多多保重,等愚兄走完这一遭,定来投你!助你一臂之力!”

“哥哥,你这一遭才是凶险,兄弟不能陪你前去,实在愧疚的很。”说着史进从怀里取了一锭金子说道:“哥哥,这些你权且装在身上,到了牢城难免有打点之处,也好生图个宽松快活!”

武松看了看那金子,却将它推了回去,道:“哥哥是什么人,景阳冈上酒醉一样打得猛虎,也不曾将银子出来央求一条性命!此番去了牢城,那些鸟厮能有那吊睛白额大虫生猛不成?!贤弟你给哥哥的金银怎能落在那些狗官手里,白白糟蹋了东西。不给,一文钱也不给他!”

史进听罢劝道:“哥哥这般说说便好,到了那时却万万使不得,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哥哥要么一刀戳翻了那厮了当,要么,还得按着人家的规矩来,你却不知牢里多需打点,不然吃不尽的苦头。就拿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来说,但凡新到的配军都要先打一百杀威棒,你若是使钱与他,那便可以找个借口逃过,若是不‘识趣’,反倒会惹恼了狗官,那时候,定然板子落得比雨点还密,非打得皮开肉绽不可,哥哥拿了这些金银上下打点一番,也免吃了这些苦头。”

“贤弟,你的心意,哥哥领了。可是,你这话却说得不对。”武松攥起拳头来猛猛地砸了砸自己的胸膛说道:“哥哥是谁,这般身子铁打一般,莫说是一百杀威棒,就是一千杀威棒,哥哥也亲自领教,要是他们有一个没抡足力qì

打在实处,哥哥定叫他重打!反正,这银子不得给他们半个!”

史进见武松心情耿直之极,当下劝说不得,于是便换了些碎银子给武松带在身上,权当是路上的酒钱,推了几回,武松这才收了。可是,武松这般性情,史进料想他必然要吃大亏,当下趁着鲁智深、杨志与他话别的功夫,拉着张青走开几步,重新将那金子拿出来,暗地里吩咐道:“兄弟,武大哥性情太直,只怕这一遭少不了苦头吃,做兄弟的,我如何放心的下。可是,重任在身,实在分不开功夫。还烦劳兄弟你亲自走一遭,这些金子你拿着,暗中打点打点,莫要让他在牢里受了委屈,等他在牢中安顿下来,你便再回青州来,你的店铺暂且莫要关张,这地面上往来的消息就都靠你了,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差人报与我等知dào

,等武大哥出来时,你等伙同一并前来,我定出郭三百里相迎!”

“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兄弟放心便是!”说着张青将那一袋金子接过手来,仔细地装在怀里,小心放了。

就在事情都交代明了之后,也到了最后的分别之时。众兄弟拱手相别,史进三人目送张青武松驰马而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了,这才翻身上马,朝着大队“官兵”追了上去。

还不等那青州那群龙无首想出什么下一步处理的办法来,杨志、鲁智深和杨志便经过一夜狂奔,带着“青州兵”一路大摇大摆地踏上了郓州的地界上来。但凡穿州过界,这“青州兵”靠着青州的旗号,顺顺利利地安然度过,没有一点为难之处。等到约莫日上三竿的时候,史进等众带着“青州兵”来到了郓城县的地界上来。

史进看着那界碑上刻着的郓城二字,心里不禁想起大哥宋公明来。那日青州一行多亏了大哥亲自奔走一遭,不然非但救不得白日鼠白胜,更不会那般轻易地将青州知府杀在刀下,当然也就不会得知青州兵伏击二龙山的消息,也就没有今日这般兄弟聚义的快事。只是,在那夜史进在众官兵围攻之下,情况紧急,杀了知府便得护着白胜离开,没有再去顾及宋江,虽然他之前已经为宋江算计好了退路,也晓得宋江不会有什么生命之忧。可是,史进心里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惦记。

史进驰马行了不过一两里地,心里越想越多,特别是想到那水性杨花的阎婆惜,在宋江身侧终归不是件好事,而自己此番一旦离开去了华州,再要回来,哪还知dào

是何年何月。史进越想心里就被拧的越紧,当下,猛然间一勒缰绳,将马顿住。

“怎么了?”杨志看着史进一把勒住马匹,当下也一把扯住,唰地一声,杨志手里的朴刀便出了一半,而那双眸子打量着四周,以为史进觉察到了什么他们没有觉察到的危险。

“没什么……”史进定了定神,才抬起眼眸来,看着鲁智深和杨志说道:“两位哥哥带着人马先走,从这里过去,绕过郓城县便到梁山水泊不远了,等到了水泊边上,你们瞧得一个酒店,便去寻一个叫旱地忽律朱贵的人,你们便说是我着你们来的,他自会安排你们上山,等到了山上,两位哥哥去寻托塔天王晁盖,与他说了,他自然会分一半生辰纲出来,你等也一样分开带在身上。到时候,休整一夜,我若回的山去便一同再走,若是我天亮前回不来,山寨的军师智多星吴用定然会想出个妥当的行军法子来,让诸位安然到达华州。喏,你们拿这个去,他们便知dào

是我史进了。”史进说着便将一个包袱从身上歇下来,交给鲁智深。那包袱虽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是史进当日包了金银下梁山来看宋江时所带,晁盖亲自打点,自然认的。

鲁智深接过手里来,可是却有些不甚明白,问道:“兄弟怎地说这话,莫非你不往山上去?!”

“兄弟暂且失陪则个,路过则郓城县时,才想起还有些要紧的事要办一办,不然这一走,却也不踏实。”史进说罢便打马欲走。

杨志赶紧说道:“既然这样,你带几个人手与你乔装了同去,眼下不甚太平,若是出了差错,如何得了?”

“哥哥说的是,我这一急倒险些给忘了,兄弟借我一身衣裳便是了,弟兄我就不带了,独来独往反倒省心省事。”史进说着便问杨志讨了一身干净衣裳,将戎马的甲衣换下来,扮作一个来郓城县投亲的后生,别过了两位兄弟便犹如飞火流星般地打马朝着郓城县的方向去了。

三百九十六章 阎婆惜奸情撞破(壹)

?【郓城县】史进乔装打扮,经过郓城县几道搜问盘查之后,便进到了郓城县来.一踏上郓城县里,史进便朝着宋江的外宅去了。沿着熟悉的小道,在街巷里七转八转便来到了那朱门前。那朱门两扇紧闭,史进微微推了推,连条缝隙都不曾留,看样子像是从里面闩住了。这青天白日,缘何从里面反把罗门锁了,莫非宋江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忐忑。

史进赶紧抬起手来,往下抖了抖有些肥大的袖口,当当当地便叩响了罗门。

这院里不见有人应话,也不见人来开门。

史进便抬起手来又敲了敲。

当当之声落下之后,院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史进心里紧了三分,赶紧用力地拍响了门板,咣咣咣之声,哄然响起,可是,却任然不见有人来开。史进心里寻思道:“不该听不见啊,怎地不曾有人来开门,莫非人都去了……不对!若是离去,那又是何人反锁!可是,既然反锁,怎地不来应门?!莫非……哥哥家里出事了……”史进想到这里,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略略看了看那一人来高的墙头,约莫着,自己也跃的过去,当下便往后又退了十几步,瞅着了那墙上的落脚点,便疾步快奔,到了墙脚前面,猛然跃起,借着那去势,就半墙腰里踏上一步,双手往上一纵兜住了墙头的边沿,双臂继而用力,脚下踏着墙体几步,就这般翻过了墙来。

史进双脚轻轻落在了地上,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滴,心道:“看着时迁兄弟飞檐走壁那般容易,却不想轮到自个儿翻个墙头也这般笨拙,看来这翻墙越户也不是人人都做的了得,要是时迁兄弟在这里,岂不是好了。”史进的念头一闪而过,四下里在这庭院里看了一圈,只见这院里错落有致,没有什么狼藉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显然不像是有什么祸害发生。

史进本欲开口叫宋江几声,可是,听得楼上似有响动,当下便住了口,轻手轻脚绕过前堂,从侧旁的楼梯上的楼来。史进越往上走,那声音就听得越诡异。那一声声近似痛快的呻吟,像是压抑中的声张。让史进一时间心生猜忌,赶紧蹑手蹑脚转上楼来,越往那门边上靠,男人重重的喘息史进便听得越真。虽然史进不经那事,但是,却也倏然懂了半分。脸上微微泛起一层红霞来,往前迈进的脚步也木木地顿在了门口。

史进此刻心里后悔不迭,怪不得哥哥不来应门,原来却是……我这翻上来,倒是唐突了些,我且退了出去,晚些再来才好。于是,就在史进刚要挪步下楼的时候,突然那屋里的人说话了。

“三郎儿,快,快些,再快些。”史进听得出来,这是阎婆惜的声音。

啪的一声脆响,亮的像是一个耳光,史进没反应过来,就听里面一个男声道:“小Lang人,却不知羞!这就来了!”

史进听得这声音全身不禁一颤,这……这分明就不是宋江的声音,可是,眼下不是宋江却又是谁,莫非——史进突然想起那天的阎婆惜在门口堵着死活不让进来的那个男人。史进心里听得心里有些发狠,噌地从靴子里将那匕首持在手里,贴着往那门口去了。

阎婆惜这时候又是一声**,笑嘻嘻之间有些恬怪的意思道:“好好弄你的,你打我屁屁作甚!”

“留的这般肥臀不是与人拍,却又是怎地用处,哎呦。”显然,那汉子被阎婆惜扭了一下耳朵,稍稍有些吃痛,当下打情骂俏着又在床上滚着。

史进用匕首将那纸窗戳开一个洞口,抬眼望进去,只见一个浑身赤裸的汉子此刻正抱着阎婆惜放在梳妆台上颠鸾倒凤。史进这一眼瞧明白了,当下便想闯了进去,一刀将那后生杀了,可是,史进转念一想,此番来了便是为宋江哥哥除祸,若是一上门来就将在哥哥的院里闹出人命来,到时须连累了他,事情闹大传扬出去,却也不好听,哥哥脸面往哪里放。史进想到这里便顿了一顿神,这才生生挨下这口气,收束住冲动的心神,仔细将那人的脸面记在心里,便抬起手来敲了敲房门。

“嗯——?”阎婆惜和那汉子听见房门声响心里倏然一惊,两人赶紧停下来,两对眸子直勾勾地瞧着门的方向,间那房门依旧牢牢关着,心里这才定了一定。

“你听到了么?”阎婆惜睁着一双大眼,看了看那门,又瞧了赖在她怀里的小张三一眼。

张文远方才确实听到些响动,只是,方才交合之间,非但皮肉撞得啪啪直响,两人娇喘呻吟不止,连那梳妆台也被弄得吱吱扭扭,这些声响之下,虽然三下敲门声惊了两人一跳,可是,张文远此刻箭在弦上,正到美处,哪里还管那些,只当是自己听差了,于是便道:“听着什么,准是你听差了。”

“奴家听得有人敲门咧!”阎婆惜生怕宋江回来,当下便要推张文远起来。

可是,此时的张文远色急的很,哪里这般由她推开,当下一把抱的那阎婆惜更紧了,阎婆惜挣扎两下埋怨道:“真的有人敲门,被人撞破,须知不是玩的!”

“大门锁着,如何进的来,他宋江莫非长了两张翅膀能不声不响地飞进来不成。”张文远说罢不但不放,一把将阎婆惜赤裸的玉体横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便丢在那大床之上,一身扑上便要使强,他见阎婆惜还不肯与他耍,当下便又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宋江是个知礼的人,他要进来时,须得敲门,待到那时,我们照旧,你穿衣开门,我从后院出去便是,当真神不知鬼不觉!来吧,让我伺候得你妥妥帖帖!”说着张文远拿手在阎婆惜鼻头上轻轻一剐便亲起来。

张文远那舌头滑溜之极,功夫也实在了得,弄得阎婆惜忍不住的娇喘,吻过的脖颈更是浮起一片殷红,直把她骨子里的欲望都在这小舌头上钩了起来。阎婆惜听得张文远方才的话,觉得有那么些道理,加上眼下欲火焚身,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顾忌——死了便死了,老娘哪还顾得那般多——阎婆惜心里这般想着,高高地扬起脖颈,任由那张文远tian吸的时候,突然那房门当当当又是三声!

这下两人都听得分明,顿时那张文远也直起头来,两人竖着耳朵听那门口的动静。阎婆惜这次再也不肯相信自己听得是幻觉,当下用力一把推开张文远,一把扯了被子盖在自己光溜溜的身上。而那张文远却愣在当下,不知该当如何,唬得动也不敢再动一下。

就在两人屏气凝声盯着门口时候,那门咣咣咣地拍响起来,这力道分明比方才多了三分急躁,两人看着那扇被拍的框框直抖的门扇,被吓的魂不附体。

阎婆惜一面扯了件床头的衣服披在身上,一面故作镇定地问道:“谁啊——?”

门外不说话,当下不再拍门了,抡起拳头来便是三捶,那门扇被拳头砸的像是风雨中的落叶,摇摇晃晃,而惊得阎婆惜却再也张不开口,而那张文远也被唬在原地,全身像是被冻住了一般,一丝都动弹不得。一双做贼心虚的眸子紧紧地盯住那扇哄哄欲倒的门扇,两腿筛糠似地发抖。

“愣着干啥,还不穿了衣服走!”阎婆惜急了赶紧强压着声音喝道。

张文远听了,这六神无主的才恍然过来,赶紧光着屁股跳到那床侧去,将衣服胡乱地往身上穿。可是,刚刚穿了一半,只听得咣当一声巨响,那门扇被一脚踹开,两扇门面哄地一声撞开来,唬的那张文远不及多想便露着半个屁股越窗而出,只听得稀里哗啦一片瓦声响,想罢是从二楼的楼檐上摔下去了。

史进一个箭步冲到窗边,探身再瞧时,只见那汉子摔在前院的青石板上,此刻正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将起来,一把拽开门闩,一瘸一拐慌不择路地只管逃窜。史进看在眼里,冷冷地哼了一声,道:“摔不死你这鸟厮!”

史进回过头来,却不禁有些惊了,只见阎婆惜缩在床角,蜷起身来用双臂紧紧地抱了,方才尽兴云雨时弄乱的几缕青丝垂在脸前,而她那一双眸子滚滚含泪,在眼眶里滚动两转便忍不住答滴答滴落了下来,这哭的梨花带雨,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本来史进心中有气,转身欲骂,却不想看到这般景象,一时间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说了。史进知dào

这阎婆惜又耍什么花招,当下愤愤一叹,说道:“你这是何苦!”

“多——多谢叔叔救命之恩!”阎婆惜哽咽说着便愈发哭出声来。

这一句却听得史进又是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阎婆惜竟然是这般会逢场作戏之人,当下虽然惊叹于她活灵活现的演技,但是,在心里冷笑之余也不禁出言讽刺道:“你这里头究竟是几个意思?!”

三百九十七章 阎婆惜奸情撞破(贰)

阎婆惜抹着两行清泪,哽咽着说道:“你大哥今番出去有些要紧的勾当,却不想,这厮随后便来叫门,因为同是你大哥衙门里的押司,我便请了进来吃茶。先前还好,规规矩矩坐了,只是不肯走,后来便趁着家母离去,便将我强行抱上楼来,我拗不过那汉子,挣扎不脱,待要叫时,他却拨了奴家衣裳来堵嘴……”说道这里,阎婆惜当真像是受了凌辱,恨不得一头撞死一般,接着道:“你若不来,奴家当真欲死的心都有了。”

史进听得心里冷笑:欲死……哼,你这贱人嘴舌这般了得,说什么欲死之心,只怕是干柴烈火欲仙欲死罢!起先你处处招惹我,我只当你真个以姐弟情义来疼,却不想你不是良人!你瞒得过大哥,却如何瞒得过我,此番被我撞见,定叫你对大哥得有个交代。

史进问道:“那厮姓甚名谁,嫂嫂说了出来,我这双铁拳自与你出气!”

阎婆惜听了,心恐惹的事出,闹大起来,街头巷尾岂能不知,那时候她又如何瞒得过宋江,到时,宋江闹到公堂上,只怕不是活路。阎婆惜想着,心就又怯了三分,史进几番逼问之下,这才支支吾吾地道:“与你大哥同姓,叫……文远……往来之人都唤他做小张三……”

史进暗暗记在心底,打定主意今夜便要寻这厮的晦气,当下便问道:“那厮家住何处,嫂嫂既然受他玷污,我定与你讨个清白回来,这对拳头打不死他,也得要他半条命来!”

那阎婆惜听了,被惊在原地,心里只是叫苦,当下哪里还敢接话。

史进看那婆娘被问的口讷,冷冷地说道:“我大哥心善,就你这些话,骗得过他,却骗不过我,你两做的好事,都被我方才撞上,却还这般抵赖!若不是要等大哥回来断决,哪里会让他逃得这般容易,两个一并乱刀戳死在这儿!”

阎婆惜一听史进这口气,心里就又怯了三分,当下没得分辨,只得放声大哭起来,一面哭一面号道:“奴家在这儿……遭得天般大罪,你却……你却也来玷污我!你……叫我今后……今后如何见人,倒不若就此死了!”这话说罢,阎婆惜便要往床沿上撞,虽然史进知dào

死不了人,但是,倘若伤着在宋江面前,这妇人又不知有什么诡计来搪塞。

当下史进看见,赶紧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扯了阎婆惜的一只皓如明月的臂弯往旁边一拽。而那阎婆惜心里早就料知他定然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心里头打算好了,只待史进来救,便顺势入怀来勾引一番自己馋涎已久的俊人,只要将史进也拉倒在自己的温柔窝里,就不怕这事传扬到那黑三郎的耳朵里,到时候,阎婆惜再卖弄几番风韵,说不得自己曾经的意愿顺水推舟就此也得实现。

当下,阎婆惜接着史进往旁边这一拽,登时便松了被褥,由它散落在床榻上,全身不挂一丝地露出她那娇美的身子来,她故yì

挺起胸前的那两峰柔软来,顺势往史进怀里这么一投,不留一点做作的痕迹。可是,就在阎婆惜一招得逞,还不及大显风骚的时候,她越过史进的肩头,阎婆惜的眼眸却徒然撑大,全身不由间为之一颤,整个心都像是掉入幽深的冰窖中一般。

史进见这阎婆惜投入怀里来,心知这骚狐狸定然不怀好意,可是,还不等他松开阎婆惜的那只臂膀,那骚狐狸却一反前态地挣扎起来。史进只当这骚狐狸还要再撞床榻勾栏,当下那只手却也不松了,大喝一声道:“休要挣扎!”

阎婆惜被唬了一跳,却愈发哭号起来,道:“三郎救我!”

史进听了便骂:“不知死活,到现在还想唤你那奸夫来救你!早些知dào

,便一并乱拳打翻你们!”史进这一句刚刚说罢,却突然察觉脑后有风,心道:“还真个敢带了人手回来,哼,正好打翻一并绑了等候大哥回来发落。”史进这一念闪的极快,那左手不放阎婆惜半分,右拳便顺着那风来之处转身打将回去。史进出拳讲究三点——快、准、狠!这一拳先去,随后脸面才迟一拍转过来。

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史进再定睛一看,吃惊不已,更是心乱如麻。只见方才在背后下手的却不是骚狐狸的小张三,正是自己的大哥宋江。此番宋江虽然也会拳脚棍棒,可是,哪里比的上史进半分,这一拳头便被打倒在地。

宋江虽然瞧不清史进的快拳,但是却将史进转头瞬间的那一脸煞气瞧得一清二楚,而眼下,阎婆惜的皓腕依旧被史进紧紧抓在手里,全身上下光溜溜地裸露在眼下,那对平日里只有他才能把玩的柔软,此刻却也一览无余地显露出来,白花花谈吹可破的皮肉伤,可见处处分明的吻痕。

宋江放在回来之时,看着自家罗门敞开,便心里起疑,快步进来见的地上几片乱瓦,就知不好,赶忙进了厅来,却听得楼上似有哭声,生怕是家里遭贼,于是绰了一根齐眉棍便无声无息地上得楼来,却不想正好听见哭喊“你却……你却也来玷污我!你……叫我今后……今后如何见人,倒不若就此死了!”,宋江听得是阎婆惜的哭声,当下便知有人欲行不轨,而随即转上楼来只见那房门大敞开来,阎婆惜正要寻死却被一个后生一把扯到怀里去。

宋江瞧得心血翻滚,一时怒火中烧,听得阎婆惜求救,赶紧便上前来打,却不想那人了得一拳就打翻了自己,而让他更想不到的是,那人不是别人,却恰恰是自己结拜做亲兄弟的史进。

宋江跌坐在地上与史进四目相望,都是满面的震惊,只是,宋江多了三分悲痛,而史进却也填了个有苦难言。

当下史进赶紧松了那阎婆惜的手臂,过来便要扶起宋江,却不想冷不丁地被宋江一拳打将出去。

宋江怒了,就地爬起身来,抡起棍棒便一面朝着史进身上招呼,一面骂道:“你这该千杀的贼,亏我把你当亲兄弟看,趁我不在,却做出这般事来!你!你如何对得起我!”

史进听了心里叫苦不迭,这等冤头落在自己身上,当真是黄泥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当下史进还不得手,只是护着脸面,说道:“哥哥且听我说!”

宋江怒火中烧,一时都爆fā

起来,哪里还收的住手,他晓得史进功夫厉害,眼下见他不还手,只当他是做贼心虚,于是便愈发狠劲地抽打起来,骂道:“起初我留你在家便是个祸害,当初说你调戏使强,我不曾信!从你床下翻出她的金钗来,也不曾为难你!一样豁了性命与你去青州劫牢!却不想,你这潜逃来此,做的这般下流之事!是不是打算也将我等一并杀了,好啊!来吧!算我宋江眼瞎!”

史进听了,越是糊涂,怎地有什么金钗……只是眼下事情紧迫哪里容他细问,只得忍着那雨点般落下的棍棒,叫道:“大哥误会,小弟本欲上梁山去,半道想起哥哥安危,故而前来探看,却不想撞破这贱人的奸情!哥哥,你好生听……”不等史进说完,宋江便愈发恼怒地一翻打将过来。

阎婆惜此刻看见,心知宋江当真大怒,这番棍棒将史进大的不轻,这房间里头也一并被打砸了个稀烂,心里恐惧不已,生怕也累及自己,当下缩在床角,便顺势哭得痛不欲生,嘴里还要哭道:“三郎,就是这厮……这厮使强玷辱……我身子,你休要……听他狡辩!”

宋江听得自己心爱之人哭得这般肝肠寸断,于心如何能忍,当下一面冲着史进下狠手,一面也喝道:“你这yin棍,倒要反咬一口,当初没看透你,今番我早就听了个清楚,你如何抵赖得过!”

史进心知自己解释不得,也晓得宋江此番还在气头上,与他理论不得,只有等大哥心平气和再来说话不迟。当下史进不再解释,一手夺了宋江的枪棒丢在窗外,犹如暴雷炸响一般大喝一声,吓得阎婆惜全身一颤,宋江也一时被史进唬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史进并没有上前来厮打的意象,而他心里也自然晓得,要是打斗起来,须不是对手。

史进刚要开口,宋江一副失望到底的落魄颜面,打断他道:“不要再说了,你要动手便来的爽快些!”

史进看着宋江那副模样,心里说不出的悲痛,只是眼下却有口难辩,只得重重叹了一声道:“我史进如何能做得这事!等哥哥缓过神来,却再来理论。”说罢,史进便大步跨出门去。

宋江并不知史进的真意,只当是史进不杀徒手之人,要等他养好精神才来厮杀。宋江心念及此,当下气得气血翻滚,喉间腥甜险些吐出血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 阎婆惜奸情撞破(叁)

宋江看着史进大步下了楼去,冲着那背影喝道:“是宋江没有你这兄弟!今后最好不要相见!”宋江气急地喘着粗气,见史进快步出了院门,这才愤愤不平地回过头来,再瞧瞧这个屋子,已经被这一番打闹,弄得一片狼藉。

“婆惜。”宋江摸到床边上来坐下,朝着阎婆惜靠过来,轻柔地叫了一声,仿佛阎婆惜就是他手掌心里的一片鸿毛,语气拿捏的轻柔无比,生怕哪里重了会将之吹飞一般。

阎婆惜抱着被子只躲在床角上抽泣,却也不言语。

宋江轻轻地抱住了阎婆惜,轻轻地抚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不会再欺负你了。”

阎婆惜听了哇的一声哭将出来,仿佛心里积压了百千委屈,此番像是大堤缺口滔滔不绝倾斜出来。宋江看得心疼不已,正要将阎婆惜搂入怀里来,冷不防被阎婆惜猛然一把推将出去,阎婆惜带着哭腔喊道:“你那兄弟欺辱我,你却任他这般走了,你到底按着什么心!”

宋江被阎婆惜一把推出床去,噔噔噔退了三步,身子撞在了梳妆台上,宋江的手无意间往那台面上一扶,却沾了一片水泽,宋江只顾听阎婆惜叫嚷,却也不曾在意,只是觉得这水泽粘稠却也润滑,当下在衣襟上摸了两把,却又来哄阎婆惜。

“你说!你那心里,是不是喜新厌旧,现在都打算怎么抛弃我了!”阎婆惜哭着越说越激动,拽起枕头一切可以在手便拿到的东西朝着宋江砸了过去。

宋江被她丢了一枕头,依然不舍地靠近阎婆惜,一把将阎婆惜报了,也不管她挣扎,只是紧紧地抱在怀里。阎婆惜挣扎了两下,见挣不脱,便也由了宋江这般。可是,阎婆惜嘴上却抓住了这话柄,不等宋江来问她,便占住了话语权,企图要将所有的不是都归结于宋江的身上。阎婆惜哭着道:“你还爱我么!为什么你就这般放他走了?你知不知dào

我有多狠他!”

“婆惜,不哭了,不哭了,我方才都乱棍打了他出去,下次再遇上时,便乱刀戳他七八个窟窿来与你解气。”宋江安慰道。

“他对我做出那种事来,你就只是乱棍打出去这般轻饶。”阎婆惜听了愈发恼了,道:“若只是吃几棍子的打这般简单,那是不是整条街上的男人闯进来玷污我,你都愿意!”

宋江听了眉头微微蹙起,将手轻轻捂住了阎婆惜的嘴,道:“休要这般胡说!”

“那你如何放了那厮去!”阎婆惜说道这里,声音柔软下来,哭道:“我就知dào

我在你那里已经没有分量了,你打定主意要赶我和我娘出去了,是不是……三郎,你怎地这般狠心……”说着阎婆惜也不闹了,顺势趴在宋江肩头上放悲声痛哭起来道:“你都不曾将我娶进门,原来就是没名没分的外室,安了颗玩玩就算的心,现在可好,倒把我拿来与你那亲兄弟糟蹋,你恰好有了借口,好重新讨个貌美年轻的进来。你们男人怎地都这般薄情,却不想我一片痴情都用在你身上……”哭诉到这里,哭得愈发伤感起来。

这阎婆惜最厉害的便在此处,先是一通埋怨,将宋江倒骂的狗血淋头,然后又是一通自哀自怜,哭得梨花带雨,这落在哪个男人身上能不心软。当下宋江抱了阎婆惜,轻轻抚着她光洁的后背,安慰道:“不会的,婆惜,休要那般胡想。”

“你放他走了,我怎地不能胡想,你倒是将他打了几棍,可怜我这屋子,却也跟着遭殃,你这不是撵我走,却又是什么……”说罢,阎婆惜愈发哭得止不住了。

“没有的事,我一时心急,厮斗起来,砸翻些个也是正常,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日我便再请匠人们重新打了好的给你。”

“你可当真?”阎婆惜含着泪水们宋江。

“当真,当真。”宋江满口应了,又问道:“对了,婆惜,你娘去哪里了?”

“我今儿个有些馋徐家记的点心,她先些时候去那边了。”阎婆惜一面说了,一面取了衣裳披在身上,她瞧着宋江带了哭腔地说道:“三郎,亏你回来的及时,若是再迟上一步,我也只有一死谢罪了。”这一句说罢,又不禁流下泪来。

宋江想起他一眼看见阎婆惜要撞墙寻死却被史进一把拽回来的那一幕,当下再听了她的言语,也不禁落下泪来。此刻的宋江,才是真如那万箭穿心过。他最好的兄弟玷污了他最爱的女人,兄弟情义的四分五裂,加上爱情上的污点,让宋江这一日心神绞痛,万念具休。宋江心疼地抱紧阎婆惜,两行清泪斑斑驳驳地落在了阎婆惜的身上。宋江哽咽着很是自责地道:“我只当他是个真君子,却不想竟然做出这禽兽的勾当来,你那日说与我时,我还不肯轻信,没想到,他却欺上门来。”

“三郎,奴家身子都叫他给看去了,若不是不舍你一人在这世上,从这窗上跳下,反倒是个了结。”阎婆惜说着便往窗便去瞧了一眼,抽泣地,用近似哀求的声音继xù

说道:“我嫌脏,三郎,你热些水来与我洗洗好么?”

宋江眨巴眨巴泪眼,轻声说道:“好,你等我片刻,这就回来。”说罢,宋江便松开阎婆惜,站起身来。他方要往门口走,看着那斗折的楼梯倏然想起了阎婆惜方才有跳楼自杀这一说,当下便多了个心,深怕阎婆惜是故yì

支开他去,而借机寻死,想到这,宋江赶紧转步回身,快步来到那阎婆惜方才所言的那窗户旁边来。刚要将那窗户收回来,却看见窗户下那一层遮雨檐上的瓦片落了一片,宋江联想起起初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一院瓦片——是了,便是从这里掉落得,明日须寻个泥瓦匠来。宋江怕阎婆惜寻短见,当下从壁上取了一件瓷挂件夹在窗棂上,只要阎婆惜推开时,便会掉落下来,他听着声响,好歹在下面也有一救。可是,就在宋江这般盘算定了时候,窗棂上却分分明明有一个脚印。

那一个脚印尚且还留在宋江的脑海里时,宋江在转回身来的时候,却在那挂衣架下看到了一方蓝得刺眼的头巾,这东西是男人用的,宋江猫腰将这捡了起来。阎婆惜瞧见,怕宋江起疑,赶紧说道:“三郎,这是我挣扎起来从那yin贼身上扯将下来的,留在屋里晦气,一并拿了出去,熔在炉子里烧个干净!”

宋江应了一声,便拿了那方巾下了楼来。刚转过一截,再往下走不过几步的时候,宋江看着一层被踩裂两半的楼梯,猛然间顿住了脚步。宋江鼻子重重地呼出气来,心道:“这厮好大的脾气,他丧心病狂,倒满肚鸟气要出在这里。”

宋江一步跨了过去,下的楼来,可是,走到前厅来,无意间又瞅了那前院散落的几片碎瓦,往后院走了两步,却突然顿住了脚——没错,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史进从楼上下去的,可是,那窗棂上又会是何人留下的脚印,那几片碎瓦,绝然不会是鸟雀打翻……宋江想到这里,又将手里那一方蓝头巾拿在手里仔细瞧了瞧,心里细细一回想,在回忆中他似乎并没看见史进披头散发,莫非不是史进留下的,而是别人不成。而接着,宋江心底就浮现出史进那句话来——大哥误会,小弟本欲上梁山去,半道想起哥哥安危,故而前来探看,却不想撞破这贱人的奸情……

宋江心里又生出重重疑惑来,倘若是冤枉了史进,可是,我亲眼瞧见亲耳听见的又是什么?婆惜那般悲痛莫非也都是做戏?不会……不会的。可是,如果真个是史进所为,那从楼上跳下的人,却又是谁?阎婆出去买点心,可这家里出了她们婆娘两个,如何却有这头巾?

宋江想不明白,今天所遇到的一切,让他心乱如麻,恨不得一把将这页撕掉,给他一个后悔的机会,重新来过。

而就在宋江心里纠结如乱麻的时候,却蓦然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宋江小心翼翼地想下去——如果……如果史进和阎婆惜两人都没有撒谎,那么……那么所有的见闻和矛盾就不再是矛盾,可是……可是现实该有多么的残忍——也许,史进真的是撞破了阎婆惜的奸情,那奸夫被史进从唬得越窗而出之后,史进经不住阎婆惜胴体的诱惑,也伸出yin乐之意来,而就在史进要下手的时候,却正好赶上宋江自己回来……

宋江想到这里,心里像是被插进了一把碎刃,划出无数数不清的伤痕来,渗着鲜血,带走他所有的温度……如果,事实真的这般,岂不是落了个众叛亲离!?

——老天啊老天!!我宋江究竟是做了何孽,你要这般待我……

第三百九十九章 阎婆惜奸情撞破(肆)

阎婆惜看着宋江下了楼去,这才暗自狠狠地吐了口气。心道:“真是走了霉运,没爽上片刻,却被唬了半日!”

宋江不在,阎婆惜也不必装出可怜相来给别人看,就此从床角挪出来,一面在床榻上寻找着衣物一面心里暗暗骂道:“这三儿,性子来时,倒疯狂的紧,胡乱把人家的肚兜扯了丢哪里去了?”

阎婆惜在床上寻不见,便赤身**地走下地来,寻了一遭,像是那张文远走的急时一并混在他衣裳里抱走了。阎婆惜无奈地吐了口气,去那大衣箱里又取了一件胡乱套在身上。可也就这时候,阎婆惜目光不经意间瞧见了那东倒西歪的座椅下有一口招文袋。

阎婆惜见了,笑道:“想必是那黑三郎厮打时候落的,现在,忘了这招文袋在这里!老娘且先收了。”说着便用手去提,却不想这袋里有些重量,便伸手将之抽开,望床上一抖,只听稀里哗啦一声响,便抖出许些公文纸张来,而在那纸张间却金灿灿地露出一角来。

这婆娘拿起来看时,却是黄黄的一条金子。

人常言见钱眼开,可阎婆惜看着,那双眼眸却笑弯成了一条缝,心里想道:“真乃天意!特意使我这些好处。这几日我见张三瘦了,我也正要买些东西和他补补!”说着阎婆惜将这金子藏在床榻下面,趁着宋江还没进来,一双手慌忙地将床榻上的那些杂物收拢整理一番重新再放入那招文袋里,却不想,在那些公文杂物之间却又漏出一份书信来,阎婆惜把那纸书展开来看时,上面写着晁盖对宋江送风报信的感谢,并有分别后在梁山上发生的诸多事务。

阎婆惜看着,心里不禁想起宋江在慌乱之中的言语来。而此刻,阎婆惜猛然有些惊了,如果所记不错,宋江称呼那俊美男子作史进,而又说出梁山等等敏感话头来。史进不就是那个造反的强贼么?!朝廷重金悬赏抓的不就是这厮?!晁盖也不就是石碣村那打劫了生辰纲的贼人么,原来宋江与梁山也有瓜葛。天幸让老娘撞在手里!明日一并去县衙告发了他,不但有千金的赏,还能与小张三做个长久夫妻,这如何不快活!我只道你黑三郎为人老实,却原来你和梁山泊强贼通同往来,还送一百两金子与你!且不要慌!老娘慢慢地消遣你!

阎婆惜想到这里,便要将这书信也一发藏入床下,却不想就在这时候,宋江推门。阎婆惜做贼心虚,当下就把这封书信赶紧揣进肚兜里,被子一扬将那招文袋盖了。

“婆惜,水烧好了,穿了衣裳去洗吧。”宋江说道。

阎婆惜因为抓了宋江把柄眼看着就有千金的封赏,心里的欢喜哪里能遮掩的住,便笑了应道:“好,你先下去,我这就来。”

宋江方才心里起疑,现在看着方才还泪水连连、要生要死的阎婆惜现在却不经意间露出笑来,虽然那笑意一闪即过,可是,宋江却准准地捕捉在眼里,心里愈发起疑,虽然口里应了她一句,却不禁多看了她两眼。可是,这不瞧不要紧,一瞧反而让宋江看出了些猫腻来。之间那阎婆惜的肚兜支出一薄薄的一层来,这不自然的凸显,影影约约映出里面藏着什么似的。可是,又会有什么非要贴身藏在肚兜里呢?宋江刚纲转身欲走,却不禁顿住了脚步,走了两步近到阎婆惜的面前,伸手便往那肚兜里探。

阎婆惜见状赶紧双臂抱胸往旁边一闪,喝道:“干什么?!”

“你那里面揣着什么东西?”宋江看着阎婆惜不经意间露出的紧张,心里便又肯定了三分,这里面有鬼。

“没什么……”阎婆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柔和了声音,故作温柔地道:“都是女人家的东西,你也来瞧。”

宋江不信,当下指着那一块问道:“女人家有什么东西要往肚兜里塞,不支的难受么?”

阎婆惜看着宋江不依不饶,又要伸手来抓,当下往后退了两步,道:“说是女人的东西便是女人的东西。我……我不与你说了,我要下去洗身子了。”说着阎婆惜故作镇定地要拿起衣服来往身上穿。

阎婆惜这番举动愈发让宋江觉得大不对头,当下,宋江一步踏上来便要拿,阎婆惜瞧得惊了赶紧捂住便弯下腰来护着,宋江只是隔着那肚兜抹了一把,心里愈发有七分把握,这里面藏着纸!

宋江当下脸上有些怒色,说道:“拿出来!”

阎婆惜蹲在地上,一副宁死不屈地样子。

宋江不愿使强,可是,面对阎婆惜这般死皮赖脸,他也无可奈何,细细又胡乱想了一番,气呼呼地将双手往腰间一插,却不知怎地想起自己那要紧的招文袋来,宋江在腰后一摸,不见了!!

宋江也不管那阎婆惜赖皮在那里,在屋里寻了一遭,没有寻到。而阎婆惜见宋江这般搜寻,心知宋江在做什么,当下愈发不能站起身来了。

这招文袋对宋江时何等重yào

,时时带在身上,离不得半分,宋江所有要紧的东西向来都是放在里面。眼下没了,怎地不让宋江着急。里面那封梁山晁盖写与他的信最是重yào

,若是丢落了,那可是灭九族掉脑袋的事。想到这里,宋江突然意识到,藏在阎婆惜肚兜里面的,可能便是这书信!

宋江心内自慌,把手去摇那妇人,说道:“快快还我招文袋来!”

阎婆惜看着事发,心里直冒冷汗,只怕被宋江抢走那物证,千金就此打了水漂,于是愈发抵赖起来。

宋江见阎婆惜低着头也不说话,愈发知dào

是她所为,当下便喝道:“你还我招文袋!”

阎婆惜被问的急了,扬起脖子来顶嘴道:“你什么时候交付到我手里,现在倒想起来问我讨?”

宋江道:“方才与那厮争斗想必是哪里钩着掉了。这里又没人来,只是你捡得到。”

阎婆惜见宋江这语气坚定,自觉地糊弄不过,便有些恼羞成怒了道:“呸!怎地不怀疑是你那兄弟带走!”

宋江道:“招文袋里有衙门里要紧的东西,要是丢了,须吃干系!你休要耍赖,快快取了出来,我不怪你便是!”

阎婆惜道:“谁与你做耍!我不曾拿你招文袋!”

宋江道:“你肚兜里揣着的是什么?!一定是起来看到时拿了。”

只见那阎婆惜柳眉踢竖,星眼圆睁,一时赖不过便怒道:“老娘拿便拿了,就是不还你!你有本事便叫官府的人拿我去做贼来问断!”

宋江自知这东西万万不可让官府的人知晓,如何敢这般应了她的话,于是便语气柔软了三分,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好生讨好地说道:“婆惜,我爱你都来不及,如何敢强扭你去衙门,都是一家人,休要这般说。”

阎婆惜一看宋江态度顿时转变,心知自己抓住宋江的短,于是变本加厉地道:“老娘当然不是贼!却更不是匪!”

阎婆惜这话说的话里有话,也愈发说得直,宋江听得心里越慌,便说道:“我不曾亏待你们娘儿两个,今日这事已经闹得够了,快些还了我罢!我要去干事。”

阎婆惜看着宋江额头渗出密集的冷汗来,心里得yì

非常,当下便愈发有种要耍宋江于股掌之间的心,于是便喝道:“你要干什么事!拿着朝廷的赏,去做山匪事!”

宋江道:“好娘子!不要叫!邻舍若是听得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阎婆惜道:“你怕外人听得,你莫做不得!这封书,老娘牢牢地收着!若要饶你时,只依我三件事便罢!”

宋江听着阎婆惜摊了牌,般就此说道:“休说三件事,便是三十件事也依你!”

婆惜看着宋江这般爽快,反倒有些不信了,于是试探着说道:“我还不曾说什么事,你便满口应了,待我说出来,只怕你依不得!”

宋江道:“我宋江何曾跨过海口虚言,既然都这般说了,那便会这般做!敢问哪三件事?”

阎婆惜道:“姑且信你一回!不过,也不要你三十件,只做这三件便好。这头一件,你现在便将原来典我的文书来还我,再写一纸休书,任从我改嫁张三,并不再来争执。”

宋江听得心里百般杂陈,犹如霹雳过身,全身为之一颤,这心头虽然很不是个滋味,但是,眼下被逼到这一步,即便不愿也得许了,于是痛心疾首地说道:“这个依得。”

阎婆惜见宋江一口应了,当下心里暗自欢喜,便又说道:“第二件,我头上带的,我身上穿的,家里使用的,虽都是你办的,今日也委一纸文书,不许你日后来讨。”

宋江连阎婆惜的心都留不住,还要这些事物作甚,心灰意冷,道:“这件也依得。”

阎婆惜前两件事说了,见宋江都一一许诺了,顿着想了一想才又道:“只怕你第三件依不得。”

宋江心血在滴,听得阎婆惜这般说了,心里不禁打了个突兀——莫非还有什么,能比妻离子散、无家可归更凄惨的么?——于是宋江带着内心沉重的隐痛和疲惫问道:“我这两件都依你,缘何这件依不得?”

阎婆惜道:“你那通贼的信我都瞧见了,信上说,有那梁山泊晁盖送与你一百两金子,你拿出来给我,我便饶了你这场‘天下第一大’官司,还你这招文袋里!”

宋江听了,道:“那两件倒都依得。这一百两金子确实由那厮送来与我,我不肯受他的,让他拿了回去,他后来偷偷留了五十金在我这里。你且等我普安可,我这就取来送你。”

婆惜道:“五十金!常言道:‘公人见钱,如蚊子见血’。他使人送金子与你,你岂有推脱的道理?这话不是放屁却是什么!‘当官做公的,哪个猫儿不吃腥?’‘阎罗王面前须没放回的鬼!’你倒想瞒住了我?舍不得金子,却来骗我。如果你怕是贼赃时,快熔过了与我!”

宋江听了阎婆惜这般说,便解释道:“虽然……你心不在我这儿,但好歹做了些日子的夫妻,你须知我是老实的人,不会说慌。你若不相信,限我三日,我将家私变卖一百两金子与你,现在快快还了我招文袋!”

婆惜冷笑道:“你这黑三倒乖,把我当做小毛孩一般捉弄!我要是先还了你招文袋,但是这封书我却要留着,等三日过了却问你讨金子,正所谓‘棺材出了讨挽郎钱!’我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早来早结算,迟来吃结算!你快去准bèi

了来两相交割!”

宋江将那书信留在阎婆惜身上,就像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别在阎婆惜的腰带上,这叫他哪里放心的下,夜长梦多,若是半路生出些意wài

来却又如何是好。当下便求道:“婆惜,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我往日不曾亏待你的份上,你便将那书信一并还我,我现在真的没有那么多金子,我许诺的一定会全都实现!”

阎婆惜听得宋江不依不饶地讨要,当下便又拿出杀手锏来威胁他,道:“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明朝到公厅上,你也说不曾有这么多金子!”

宋江听了“公厅”两字,怒气直起,哪里按捺得住,瞪起眼来,吼道:“你还也不还!”

那妇人看着宋江火起,想想自己抓着他的短,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当下便也对号起来道:“你恁地这般凶恶,我更还你!”

宋江见这贱人恼怒的一张扭曲的嘴脸,再想起这贱人背叛自己,恩将仇报,不禁大怒,吼道:“你真个不还?”

阎婆惜仰着脸,硬碰硬地吼道:“不还!不拿金子来,就是不还!若要还时,在郓城县还你!”

宋江听得当真恼了,心底所有的耐心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当下二话不说,劈手便一把将蹲在地上的阎婆惜拽倒在一边,趁着这乱,便来扯阎婆惜那肚兜。阎婆惜双手死死护着,不肯撒手,任由身子重重倒在地上,索性抬起腿来,照着宋江弯腰下来的脸面便是一通乱踹。

宋江一时心急,哪里想到这贱人会使出这般无赖的手段来,鼻梁脸颊便被连连狠踹了几脚。

宋江恼了,骂道:“你这个溅婆娘!当初定是你自己岔开了腿来,不然,像这般挣扎,人家如何强上得了你!”宋江一想到阎婆惜的奸情,看着阎婆惜此刻仰躺在地的模样,不禁脑海里浮现出偷情事狗男女之间的龌蹉来。当下宋江一股热血冲头,将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联想了起来,当下气愤难当,挥起拳头便朝着阎婆惜一顿好打。

阎婆惜没成想过平日里斯文老实的宋江,竟然突然变得如此粗暴。双手怎地护也护不过来,阎婆惜怕宋江毁了她的脸面,慌乱之中想起宋江那招文袋里的一把压衣断刀来,当下挣扎着,一只手莫进被褥里,抽出那刀来。

宋江眼快,看着那女人摸出自己的刀来,还不等她拔刀出鞘,便一把夺了过来操在手里。

那贱人见宋江抢刀在手,愈发扯着嗓子喊叫:“黑三郎杀人啦!”

阎婆惜不喊还不打紧,这一喊,愈发刺激了宋江的冲动,促使他生出这个念头来。

宋江这一肚子恶气正没处撒,还不等阎婆惜再叫第二声时,宋江左手猛地一把按住那婆娘,右手刀起刀落;去那贱人心窝便是一刀,鲜血四下飞溅,染红了宋江的手,也染红了宋江的眼眸。

却不想,那贱人命大,这一刀却还不死,只是愈发拼命地喊叫:“杀人啦!”

宋江惊的慌了,扯着那贱人的头发,噗噗连番戳了七八刀,宋江这才解气。一松开手,扑通一声,阎婆惜满身是血的身子沉沉地倒在了地上。

第三百章 阎婆大闹郓城县

宋江看着阎婆惜一双美眸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光彩,心里不禁又是一番说不清道不明的悲痛滋味。不过此时的宋江已经顾不得那般多,连忙从阎婆惜怀里取出那份染头鲜血,一样被戳烂的书信出来,用他那颤抖的双手胡乱地扯了个粉碎,揣进怀里却要往后院伙房里烧。可是刚刚开门走下楼来,却与阎婆装了个满怀。

那婆子早些时候就被阎婆惜借口想吃点心支出去了,方才进来院来,看着院里一片碎瓦,又听他两口儿吵架,倒也不在意,自己往后面伙房里去,可是只听得女儿叫一声“黑三郎杀人啦!”,那阎婆听着不太对劲,慌慌忙忙奔上楼来,却正好被出门的宋江撞了满怀。

阎婆问道:“你两口儿闹什么呢?吵得这般凶,叫街坊左右听见,被人笑话。”

宋江愣愣地看着阎婆说道:“你女儿忒无礼,被我杀了!”

婆子一听,笑道:“这是说的什么气话!押司休要取笑老身。”

宋江道:“你不信时,去房里一看便知。我真个杀了!”

婆子摇头道:“我不信。”推开房门看时,只见血泊里挺着尸首。那婆子顿时老眼一昏,叫起苦来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宋江站在那阎婆身后,说道:“我是老实人,不会畏罪潜逃,随你要怎地!”

婆子听了当下强忍住悲痛,老泪纵横地说道:“想必也是我这闺女的不是,押司这般的好人定然不会不错杀!只是,老身无人养赡!今后这日子……可如何是好啊……”说着便涕泣起来。

宋江唉叹了一声,说道:“既然你都如此说了,也就不用忧心。我颇有些家财,只教你丰衣足食便是,好好供着你快活半世。”

阎婆抹抹眼泪,颤抖着声音说道:“若是这般倒也好了!深谢押司不尽!可是……眼下我女儿死在床上,这后事又怎地处置?”

宋江拧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个也倒是容易;我去陈三郎家买一具棺材与你。仟作行人入殓时,自我分付他来,我再取十两银子与你打点祭奠之物,都去买了来,灵堂便设在这里。”说着宋江从怀里取了十两银子来,连带着一些零碎都一并给了阎婆。

那婆子接过来收了,谢道:“押司,最好趁天黑时讨具棺材盛了,邻舍街坊都看不见。”

宋江听了点头道:“这般也好。你取纸笔来,我写个字据,你拿去取来。”

阎婆道:“字据只怕也不济事,须是押司自去取,陈三郎才肯早早差人送来。”

宋江想也没有多想,便接了她的口道:“也说得是。”两个人就此下了楼来,那婆子去房里拿了锁钥,出门前,把门锁了。这阎婆死了女儿,虽然有些悲痛,却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依旧如平常一般自然,宋江瞧着心里不觉间涌上一股惭愧来。但事已如此,又怎生奈何?宋江重重地叹了口气与阎婆两个往那陈三郎的铺子去。

此时天色尚早,太阳的余温依旧烤着大地,县衙门大开着,门口懒懒散散坐着几个斜跨朴刀当差的人。

那婆子约莫到了那县衙前侧,猛然将宋江一把扭住,扯开喉咙嘶喊叫道:“快抓杀人贼!快抓杀人贼啊!”

阎婆这突然翻脸的嘶喊,吓得宋江慌做一团,连忙掩住那婆子的口,低声喝道:“不要叫!”可是,那婆子豁了命地挣扎,宋江哪里掩得住口。

县衙前面几个做公的闻声拢过来看时,认得是宋江,便劝道:“婆子闭上你那鸟嘴!押司不是这般的人,有事好好说便是了!”

阎婆见众官差在侧,胆子愈发大了,只是他们一个个难以置信的模样,让阎婆不禁心里急做一团,口不择言地说道:“他真是凶手,快抓住他,押到县衙里去!”

却不想,宋江平日里为人最好,上下差役都爱敬他,满县城人没一个说他的好,因此,做公的都不肯下手拿他,更不信这婆子说。

可是,宋江却兀自心慌了,且不说这些官差不来抓他,就是被阎婆这般扯着,眼看着动静大了,往来行人左右邻里都围拢过来,那时候在想走也只怕走不脱了,背上一个杀人的罪,刺配他地倒是小事,家里老父却叫他如何放心的下。

就在宋江心乱如麻,不知dào

该怎地解救之时,突然一个身影闪入眼前。

还不等宋江看清楚,那身影已经一把扯了那婆子的手腕,只微微地反关节一扭,那婆子死死扯着宋江衣裳的手便就此松开。接着,那婆子还不及叫喊出口,那汉子轻轻一推,阎婆便噔噔噔连退数步,翻身倒在地上。

“大哥,快走!”

宋江定睛一瞧,这人正是史进。

原来,史进被宋江一顿好打,夺门离开。心里想着阎婆惜那贱人当真是条狡猾的狐狸,一面又恨自己说不清楚,一时气头上来,猛地一顿脚,不觉间踏断了一截楼梯。史进怔怔地看着那断裂的楼梯,心里倏然想到了一节,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此番下狠手,不信这天下就有解不开的结。史进打定主意打不出了门来,便要去寻那贱人口中的张文远,提他来与那贱人当面对峙,不怕她耍赖。

可是,史进气愤愤地拐出宋江所在的这条街巷来,这才倏然想起,那狐狸虽然说了奸夫是谁,可是却不肯说出地方来。史进顿住脚步便想起雷横来,他当初和宋江离开郓城县时,曾写过一封书信请他来帮忙料理此事。当下却正好寻他便可去抓那奸夫,也好多个认证来验自己的清白。史进扯开脚步便往衙门里去,正要史进问时,却恰好遇上雷横出来,两人就此见着,雷横连忙请了史进到县衙侧旁的茶店坐了。

雷横见史进愁眉不展,问起来时,史进便将当下的苦境与今日的遭遇一并说了。雷横听得心里也为那阎婆惜愤恨,当下也把这几日盯梢的结果与史进说了道:“张文远那厮,当真是个狗娘养的,你与宋江哥哥走了几日,他便夜夜往那里去,昨日我见宋江哥哥回来,本欲要说,可是,青州那边像是出了什么事,衙门上下都忙的紧,我也没得空说,现在遇上史大哥却再好不过了,我等设计捉了那奸夫yin妇‘好事’,一并交给宋大哥发落,那时候,史大哥你的的冤枉也就此可以解了。”

可就在史进和雷横为这事计划的时候,突然听得门外不远处有人嘶声叫喊起来,听起来很是突兀。史进耳根灵便,听得有人喊杀人,便顿时从座位上跳起来,抢出去一瞧,却不想正好见着一个婆子死了命地撦拽这宋江。

史进几个起落上去,便将那婆子一把推倒在地。宋江脱得身来,愣愣地站在地上。而那周围的几个差役见史进闯上来,虽然这简单的两下,却无形中显露出了惊人的功底,心怕这后生来势不善要打那婆子,当下正要上前拦,却一声暴喝从后面惊起。

雷横也钻将过来,一挥手喝散了众差役,看着那婆子爬将起来又要朝着宋江扑过去,当下便又喝道:“老贼虫!你干嘛扭住押司!”

婆子哭喊道:“都头!我闺女叫着宋江杀了!快快抓了见官!”

雷横听得大怒,哪里还听她说,见那婆子朝宋江扑过去,当下不问事由,叉开五指,照着阎婆脸上便是一掌,打了个满天冒星,跌坐在路牙一边。

“大哥,还不快走!”史进扯了一把宋江的袖子,宋江这才缓过神来,顾不得那般多,拨开人群,撒开腿便是走。

那婆子眼睁睁地见宋江跑了,发了疯死地哭喊起来,一把将雷横扭住哭号叫道:“宋押司杀了我的女儿,你却放了他去!”

雷横听得那阎婆惜死了,心里大快,可是眼见那婆子缠住自己,要将这事赖过来,便推脱说道:“我哪里知dào

!”

阎婆叫道:“你放走了杀人贼,须拿你去见官!”

雷横生怕这婆子疯性起来,将先前插手的史进也一并牵扯进来,当下便说道:“走便走,还怕你了不成!”

说着阎婆便扯着雷横一并闹进衙门里来。知县听得有杀人的事,慌忙出来升厅。

知县看时,只见一个婆子跪在左边,本县的都头雷横却也跪在一侧。知县看的有些糊涂了,便问道:“甚么杀人公事?雷都头这却是何意?”

婆子见大人问话当下告道:“老身姓阎。有个女儿,唤做婆惜。典与宋押司做外宅。今早宋江出去走了一遭回来,把我女儿杀了。老身结扭到县前,都头非但不抓杀人贼,却打倒老身,让那宋江趁机逃了。还请大人给老身做主!”说着那婆子又悲从心生,哭将出来。

知县道:“雷都头,你在衙门公干也有些年头,怎敢放走杀人贼?”

雷横禀告道:“小人不知这前因后果。方才也是出了衙门想吃口好茶,却不想见人在街口嘶喊起来,小人,抢出茶馆来看时,却是这婆子结扭押司在县前。都同在衙门公办的人,于是便上前去劝他们,谁想的宋江就此挣脱便走了。小人并不曾打翻她!”

那婆子听雷横这般推脱,生怕落得这案子不了了之,当下便反叛道:“青天白日,你休要这般胡说!那些差役都在,他们都瞧在眼里!”婆子急了,转向知县,说道:“大人,休要听他胡说,你且问问那几个差役,便知dào

了。”

知县抬起眼眸来,看着左右立在门外候着的差役说道:“你们当时在场,可曾看见雷横出手伤人,放走贼人?”

“禀告大人,小的们在门口乘凉恰好亲眼看见,雷都头并不曾动手,是那婆子自己扯的不均,兀自反倒罢了。”那几个差役禀告道。

婆子听了气得昏天黑地,当庭哭喊起来:“宋江杀了我女儿,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知县一声喝道:“胡说!宋江是个君子诚实的人,怎会造次杀人?这人命之事必然在你身上!”于是便唤当厅公吏。

当下传上押司张文远来,见是阎婆告宋江杀了他女儿,正是他的心爱之人,心里不免生出痛来。随即取人口词,就替阎婆写了状子,叠了一宗案,便唤当地方仵作行人并坊厢里正邻右一干人等来到阎婆家,开了门,取尸首现场简验了。

阎婆惜全身上下戳了八九个血洞,尸体旁丢着行凶的一把刀子。当时再三看验得系是生前被刀戳死,众人当场验尸了当,将尸首用棺木盛了,寄放寺院里,一干人便都到衙门里来。张文远上厅来将物证也盛了上来,禀道:“大人,小人在现场见有宋江的压衣刀一把,必须去拿宋江来对问,才能有个水落石出。”

宋江是这知县的心腹,知县有心要替宋江推脱干系。起初寻了借口支吾过去,却也不再往下查。

可是,那张文远三五次来禀告,知县遮掩不住,只得差人去宋江住处蹲点捉拿。可是,宋江顾自逃去了,等了半晌也不见回来,差役没得办法只拿得几家邻人来回话:“凶身宋江在逃,不知去向。”

张文远却不肯放qì

,又上来禀高道:“犯人宋江逃去,他父亲宋太公并兄弟宋清现在宋家村居住,可以派人前去,责限抓捕,带了宋江到衙门来。”

知县本来就是想着做做样子查查,等拖着过了这个风头,日后自慢慢地寻替死鬼来为宋江开脱。可是,怎当这张文远立主文案,唆使阎婆上厅,只管来告。知县情知阻挡不住,只得发了一纸公文,故yì

差遣与宋江亲近三两个差役去宋家庄走一遭,传唤宋太公并兄弟宋清。公人领了公文,来到宋家村宋太公庄上。太公出来迎接。至草厅上坐定。公人取出文书来,递与太公看了。

宋太公道:“众位大人请坐,容老汉慢慢说来。老汉祖代务农,守此田园过活。不孝之子宋江,自小忤逆,不肯本分打理庄稼过活,要去做吏,百般说他不从;因此,老汉数年前,本县县衙处告了他忤逆,出了他的籍,不在老汉户内人数。他自在县里住居,老汉自和孩儿宋清在此荒村守些田亩过活。他与老汉水米无交,并无干涉。老汉也怕他做出事来,连累不便;因此,在前官手里告了。执凭文帖在此存照。老汉取来教上下看。”

众差役都是和宋江要好的人,明知dào

这个是预先开的门路,就是留到这时来用。可是,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此也帮他糊弄。

众人便回话说道:“太公既有执凭,且烦劳拿来给我们看看,我等也好抄一份去县衙门里回话。”

太公随即一面宰杀些鸡鹅,置酒管待了众人,发了十数两银子,一面取出执凭公文,叫差役等众抄了。

众差役相辞了宋太公,自回县衙去回知县的话,说道:“宋太公三年前出了宋江的籍,告了执凭文帖,现有抄白在此,难以勾捉。”

知县听得,心里暗暗欢喜,便借机说道:“既有执凭公文,他又别无亲族;想必是逃亡他处去了,可出一千贯赏钱,捕捉捉拿便是了。”

那张文远听得不服,暗暗咬牙切齿便又挑唆阎婆去厅上披头散发来告道:“宋江其实是被宋清隐藏在家里,大人如何不与老身做主去拿宋江?”

知县喝道:“他父亲早在三年前告了他忤逆在官,出了他籍,现在有执凭公文存照,如何拿得他父亲兄弟到这里?”

阎婆哭告道:“大人!谁不知dào

他叫做孝义黑三郎?这执凭是个假的。只求大人看老身可怜!为百姓做主!”

知县道:“你这婆子休要胡说!前官手里押的印信公文,如何是假的!”

阎婆在厅下叫屈叫苦,哽哽咽咽地哭告道:“大人!人命大如天!若不肯与老身做主,老身只得去州里告状!只是我女儿死得惨!”

那张三当下见时机对头便又上厅来替那婆子说话,禀告道:

第一章 宋江夜遁走江湖

朱仝雷横两个在知县面前禀报说了。

知县听了两人这般禀告,心里也暗暗欢喜,脸面上却摆出一副很是发愁的样子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只得这般做了。”说罢便叫差人一面申呈府衙,一面动了海捕文书。

虽然一直都是阎婆出头来告状,可是,人们哪个不知dào

,阎婆一个孤寡婆子,哪里会懂得那般多司法上的程序,必然是那张文远在背后指使。县里有一伙和宋江交好的当差之人,这时候都替宋江到张三这里来说情。

那张三本来就做的见不得人的丑事,当下更耐不过众人的面子,况且那婆娘已经死了,而张三平常也颇受宋江的好处,因此想了一夜也只得罢了。与此同时,朱仝自己凑了些钱物送与阎婆,教她不要去州里告状。这婆子也得了些钱物,见官官相护,连恐带吓没得奈何,只得依允了。

雷横受了史进背后的金银支持,又取了若干银两教人上州里去使用,使县令发上去的文书不要被驳了下来。此外,又得知县一力主张,出一千贯赏钱,只贴了一个海捕文书意思了几天,其余因此案收了牵连的一干人等也尽数都保放归家,不在话下。

且说宋江出身一个庄农之家,如何有这地窖子?原来在这宋朝,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为官容易,做吏最难”。为何“为官容易?”皆因这大宋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非亲不用,非财不取。为何“做吏最难?”大宋朝时,做押司的一犯罪责,轻则刺配远恶军州,重则抄扎家产,常常落得个家破人亡,身首异处。为此,在晁盖举荐宋江去做衙门里做押司时,因为宋江在里面做内鬼,难免有疏忽连累的时候,提早便差门徒秘密在宋江老宅下修出这般一个藏身的所在。但宋江心细,却又恐连累父母,便教爹娘告了忤逆,出了籍,分出来在郓城县落户另居,寻人仿了前官所给的执凭公文存照,就此明面上不相来往,暗中却常常照料。

且说朱仝雷横两个带了一干官兵离开了宋家庄后,宋江这才从地窖子里出来,和父亲兄弟两个商议道:“今番若不是朱仝兄弟关照,就插翅难逃了,押回去须吃官司,此恩不可忘报。”说道这里,宋江顿了一下,有些哀怜地说道:“只可惜,此地不宜久留,若是教人发xiàn

,只怕没有好下场。没得法子,我也只能且去逃难。天可怜见,若遇宽恩大赦,那时回来,父子相见。父亲可使人暗暗地送些金银去与朱仝,请他上下使用,也资助阎婆些少,免得她往州府里去上告。”

太公听了,眼见父子离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一种悲痛从老人的心底涌了上来,说道:“这事不用你忧心。只是,叫你一人前去,我如何放心的下,且让你弟弟与你同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等送到了安全之所,再让他回来。顺便让宋清带封信来,也消得我担心之苦。你们兄弟两个都是爹的牵心的肉,在路上一定要万万小心!”

当晚弟兄两个收拾包裹行李,到四更时分,起了身来,洗漱罢,吃了早饭,两个乔装打扮一番便动身启程--宋江戴着白范阳毡笠儿,上穿白缎子衫,系一条梅红纵线绦,下面缠脚衬着多耳麻鞋,宋清打扮成伴当的摸样,背了包袱便一同都出草厅前来拜辞父亲。

宋太公见宋江逃亡他乡,不禁又止不住泪,再三分付道:“你两个前程万里,凡事三思后行,一切小心!”

宋江也被这离别之伤带得眼泪汪汪,握着老父的手,不忍松开。宋清分付大小庄客:“早晚殷勤伏侍太公,休教饮食有缺。”弟兄两个各跨了一口腰刀,都拿了一条朴刀,迳出离了宋家村。两个取路登程,正遇着秋末冬初。

宋江晓得青州被史进大闹一番,此时正是老官群龙无首,新官还未上任,混乱不能再混乱了,想必那海捕文书也落不到青州的地界上,于是,弟兄两个着着急急便朝着那边行了数程,等趁着夜幕走出了郓城地界,这才松了口气。宋江在路上思量道:“我们却投奔谁好?天下之大,却无个落脚之地……”

宋清听了哥哥的惆怅,当下便说道:“虽然这罪是你惹的祸害,可是,梁山等人也脱不开关系,毕竟前因后果,都有联系。若不是日前的安插,哥哥如何会落得今天的地步。我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上了梁山,官府也奈何不得,晁盖先前给你埋下的祸根,你去投奔他,那是天经地义。”

宋江听得心里一惊,赶紧掩住了宋清的口,说道:“这话休要再说!”

“事实怎地说不得,哥哥眼下去梁山是最好不过了,自在几日,等风声缓了,我再想办法给哥哥在官府上活络活络,到时再回郓城县就好了!”宋清说道。

宋江微微蹙着眉头,很是认真地说道:“话虽如此说,可是,休要让他人听去,到时候,落得个官府梁山两头嫌,哥哥我里外如何做人?!”

宋清点了头,道:“我自不说便是了,可哥哥哪倒是去也不去?”

宋江摇摇头,说道:“哪里都去得,梁山却万万去不得!”

送清听得不禁偏过头来怔怔地看着宋江说道:“哥哥这是为何?一生就好结识好汉,去梁山,岂不是正中哥哥的下怀。”

宋江又是摇摇头,叹了一声说道:“哥哥算是活明白了,可看样子,你却还糊涂着。哥哥我着实是好结识好汉,可是,这等喜好,也只能停留在‘结识’为止,却万万不能‘入伙’。”

宋清还是头一次听宋江这般说起,与他先前所见的宋江,完全判若两人。宋清不知是不是哥哥亲手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备受刺激,还是,背井离乡逃亡天涯的苦命让他一夜间看透了人生。宋清不禁开口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

“结实好汉,也不过是尽一番力所能及,换的有难相助,这是小投入,大回报。但,‘入伙’却是‘入火’,生死同命,时时刻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得哪**为他出生入死,反倒叫人家背后插刀。”宋江说道这里,话里有话,又记起史进来,不禁微微地有些咬牙切齿。

宋清并不知dào

宋江心里所想,当下只是一肚子的不解,心想宋江此番只怕说的是气话,过几日定然不会这般说了。

宋江见宋清不做声,便又进一步说道:“梁山就更不一样了,他们与反贼史进勾结在一起,日后必然谋反造事,眼下招兵买马渐渐壮大。等兵锐马强之时,一定会受了那反贼的诱导,杀出山来,到时候,第一战便是郓城县。眼下我即便受累也不能得罪梁山,也与此有关。一旦祸乱起来,不管梁山与朝廷那边赢了,咱宋家一样安居乐业。可是,如果我现在上了梁山,那岂不是将自己苦心经营的所有筹码都押在了造反之上,一旦有失,万劫不复!”

说道这里,宋清插嘴说道:“哥哥说的史进,莫不是那华州的九纹龙史进?”

“正是那厮,贼精一个,天生的反骨!”宋江说道这里,不禁张口边骂。

“这人名声在江湖上好生轰动,现在都占了华阴县,听说大半个华州都收入了他的囊中。江湖上常常有他的传闻,越说越神,江湖上大把大把都是敬他爱他的人。先前也曾听哥哥说他的好,却不知怎地此番到骂起来了。”

宋江被问的有些语塞,当下也不接口,顿了一顿,这才说道:“说他好的,不是那贼闻名不曾见面之人,但凡见面的,处的久了,哪里会说得他好。都知他的卑劣非常人能及!”

宋清是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从来不曾听哥哥这般多的坦露内心,今日听他说了,实在是“受教”非常,可是,却又说不出半句话来,当下迟疑了一刻,才说道:“既然梁山去不得,兄弟倒是又想到一个地方,一定合哥哥的意思。”

宋江听得,回脸看着宋清问道:“兄弟所言何处?怎地知dào

合我的意思?”

宋清答道:“我们去那里,对哥哥有百利而无一害,怎地不合哥哥意思。我只闻江湖上,人们传说沧州横海郡柴大官人名字,说他是大周皇帝嫡派子孙,只是不曾拜识。眼下,反正也是逃难何不去投奔他?人家都说他仗义疏财,也好结识天下好汉,救助落难之人,是个现世的孟尝君。我两个只奔他去。”

宋江想了一下,笑了道:“既然这般说来,还真是合了我的意思。他早年与我常有书信来往,无缘分上,不曾得会。不过青州,正好往那边去。”

宋江宋江两个兄弟商量好了,便迳往沧州路上来。途中免不得登山涉水,过府冲州。宋江弟兄两个就怕夜长梦多,一路直往前赶,又过一日便来到沧州界内。

第二章 宋江夜遁走江湖(贰)

宋江宋清两兄弟打定主意要投小旋风柴进那里去,当下便扯开步子直往前走。可是,走了约莫两三里,宋江却却渐渐察觉出些不对劲的地方来。

“你看后面那两个人,形迹端得可疑,远远的随着,不像是旅途中人。”宋江一面走,一面靠近身边的宋清,地上说道:“千万留意些!”说道这里,宋江见宋清回头要看,赶紧一把拉住,低声喝道:“莫要惊动了他们,我们且试探试探!”

“哥哥怎地试探法?”

“这个不愁,瞧见那边的一条河了么?”宋江抬手指着前侧不远处的一条缓缓流波的大河,说道:“我们离了官道且往那边去,装作解渴,若是寻常客人,倒也不会来,若是有歹意,我们便先下手为强,突然发难了解了他们!”

“这个好……”宋清说着便和宋江离了官道,往那大河便来。

两兄弟走到河边,宋江装出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在河边浅滩的地方蹲下来,双手据了一捧清水,拍了拍脸颊。宋清却没有他大哥这般的镇定,斜站在河边,若有若无地偷偷看着官道那边的动静,一只手已经悄悄按在了刀柄上。

可是,那两个却并没有朝着这边过来,而是,一路径直沿着官道去了。宋清远远地望着,直到目光被山岭所遮挡再也眺望不到这才对宋江说道:“哥哥,是你多疑了,人家早就走的没影儿了,端得都是正经行路人。”

宋江站起身来,也望了一眼,着实没早已走的没了踪迹。宋江甩甩手上的水泽,笑宋清经验尚浅,道:“正经行路人?只不过没有下手罢了,说不得,正盘算着一庄大买卖,咱兄弟两个人家瞧不上眼。”

“哥哥怎地这般说?”

“他们出现的路段,没有什么村落,除了从林子里钻出来,还能是天上下凡不成?!我又见他们远远跟着七八里,我故yì

慢时,他们也慢,我故yì

快时,他们也快,端得可疑!”

宋清却不这般认为,说道:“事实胜于雄辩,哥哥还是多疑罢了。”

宋江被宋清这一句说得又想起了史进那庄事来,这一路上憋屈着,也想了很多,只是有个疙瘩系在心底,怎地也解不开。当下像是在教育宋清,却也没好气地说道:“多疑自有多疑的好处,若是傻得只有一片丹心,那死都不知怎地死了。”说着,宋江重重地哼了一声。

宋清看大哥这样子,似乎气中带恨,端得是与寻常不一。宋清问道:“哥哥怎地一路上都这般口吻,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哦?”宋江问道:“想起了谁?”

“东汉末年的曹操。”宋清说道:“‘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不正是哥哥宣扬的主张?”

宋江想了一下说道:“经你这般说,却倒也中。”

宋清开玩笑道:“只不过,哥哥比他强的多,哥哥是忠厚老实的人,那曹操却是个奸雄。”

宋江没有接宋清的话,一面喝宋清回了官道上来赶路,一面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路,心里像是想着什么,等了半晌,这才突然吓人地说出句话,道:“世人常说曹操是奸雄,说他‘挟天子以令诸侯’,虽然猖狂,可是,尽其一生,都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规规矩矩做他汉朝的丞相,虽然架空了皇帝,可是,终究他没有废帝,也没有推翻汉朝的政权。”

宋清点点头。

宋江继xù

说下去道:“咱再反观一下被人传颂的仁义之君刘备,一辈子打着兴复汉室的旗号,却骗了天下人的眼,非但汉室不曾兴复,却独霸一方,刘禅称帝。”说道这里,宋江止住了话头,感叹道:“曹操这般的奸雄,若是做了,倒也不枉此生!”

就在宋江这话说道这里的时候,一个底蕴厚重的声音犹如滚滚奔雷——“哼,我看这奸雄你是没机会做了,倒是可往地府走一遭,与奸雄会一会!”

宋江宋清两兄弟被这声音唬了一跳,四下一瞧,这才倏然发xiàn

,原来方才一路只顾说话,竟然不知不觉间沿着官道进到这里来。宋江见两面都是森森的林子,却不见半个人影。

宋清一手按在朴刀上,正要抽刀,却被宋江轻轻将手按住,对他使了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眼神,便装出一副有惊无恐的样子来说道:“却是哪路兄弟在此,还请现身说话!”

哈哈哈哈——!

宋江刚刚说罢,可是,身子周围的的密林里却顿时响起一片夸张的嘲笑声,这笑的十分邪气,让宋清不禁全身浮起一片鸡皮来。

宋江见那人并不就此现身,反倒这般耍弄,他早就听往来的江湖朋友们口中听闻过许多江湖上的事,当下这等境遇,必然来者不善。听着四下里传出来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猖狂的笑声,宋江知dào

自己和宋清已经站在了人家包围之中,此番虽然没有现身,可是,想必人数不会少。

宋江心里不禁紧了一把,手心里直冒冷汗。心里寻思着叫起苦来,好不容易逃出郓城县来,却没想到一番旅途辛劳却是赶着到这里来送死!

四下里的笑声渐渐稀疏下去,但是,窸窸窣窣的穿林之声渐渐地在四周响了起来,宋江警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当下便强颜笑着,扬声说道:“在下宋江,不知这里是哪位好汉当家,若是冒昧,还望恕罪!”

“此路非我开,此树非我栽。要想此处过,留下脑袋来——!”一个皮肤黑黝黝的壮实汉子露着一口黄牙,一面说着,一面双臂抱在胸前从一面的密林里跳出身来,而就在宋江看着那人高马大的汉子怔怔发愣的时候,四周也突然跃出许些山匪打扮的喽啰来,一个个站得懒懒散散,模样千姿百态,有一手提着朴刀,一手抽着旱烟的,也有叼着野花,将大刀扛在肩头上的,总之各种懒散显现出来,显然没有一个将宋江宋清两兄弟当回事。

宋江朝着你黝黑的汉子笑笑,一拱手说道:“在下宋江,敢问好汉姓名?”

“老子行不更名,做不改姓,江湖人称三只眼,不过你却不配的知dào

老子姓名!”说道这里,那汉子抬眼看了看宋江又看了看有些紧张拘束的的宋清,问道:“对了,你方才说你叫什么?”

宋清一听,当下心里便是一喜,心道,准是这厮听闻过大哥的名号,当下却好办了。

宋江听那汉子变了语调,颇有些认真地问了,当下便又一拱手,答道:“在下宋江。”

“可是那郓城县的宋押司?人称及时雨的便是你么?”那汉子松开抱在胸前的双臂,先前的傲慢也收敛了些。

“正是小可。”宋江说着,心里那份欢心与自豪悠然而生。

那汉子点点头,很是仍真地道:“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先前我在山上早就闻你姓名,却不得见。昨个有人又提起你来,我这才打定主意要来相见,却不想竟是这里,实在是幸会,幸会!”

宋江和宋清方才的紧张顿时松弛下来,一听这话说的,虽然客套,却也是自家人的言语。没有了威胁在身,宋江兄弟两个也就自然了许多,他听得对方说有人提起他,于是便抓住话头想更近一步地套关系套近乎,连忙还了礼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却不知昨日与你提起的,哪路兄弟,说不得也与我相熟。”

那汉子挠挠头皮,想了一下说道:“押司说的不错,你两个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他对你的‘所有东西’,那更是‘揣摩’的‘透透彻彻’!”那汉子话里有话地说罢,拿眼直勾勾地瞅着宋江,看的宋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

那汉子不等宋江说话,抬头瞧了瞧天色,像是休息了一番要开工的泥瓦匠一般,抖擞了一下精神,道:“时辰耽搁不起了,趁日落还得赶回山寨去,闲话少说,就此宋押司一程!”

宋江看着那人并不愿与他答话,心里略略有些尴尬,当下听了,也只好讪讪地笑着说道:“兄弟莫送,我自去便是了,后会有期!”说着便行了一礼。

可那三只眼却大刺刺地立在当地,并还礼,只是,突然变了脸色冷笑道:“这却由不得你,有人托我来索你的命,都是人情却推辞不得!来啊!”三只眼一声喝罢,侧旁的一个喽啰顿时朝他丢过一把开山大刀来,这刀约莫有半人高,刀身光亮,持在他满是体毛的手臂下,实在是让人瞧着全身发憟。

宋江瞧着啊呀一声叫出了声来,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就见那三只眼已经向前一步踏了上来,那开山大刀照着宋江的脸面便抽杀过来。

宋江一时被这闪着寒光的刀刃所勾魂摄魄,不禁看得唬在原地,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只是死沉挪动不得,而在他心里也只剩下四个字——吾命休矣。

可就在这紧急时候,从侧旁却突然闪出一个人来……

第三章 及时雨自身难保

三只眼一记快刀便朝着宋江的脑袋砍落,宋江一时被那三只眼的yin威所慑,此时竟迈不开脚。眼看着那锋利耀眼的刀刃就要落在头上,宋江此刻站在宋江身后的宋清一步踏了上来,将手里的朴刀横的一举,挡在宋江的面前,宋江借机这才缩回身去。

只听得当的一声击鸣,宋清硬生生地接下这一刀来,虽然勉强架得住,可是持刀的虎口却被震的生痛。

宋江有宋清在前面挡着,当下才仓惶地将朴刀唰地一把抽了出来,看着弟弟厮斗的吃力,当下也一踏土地,挥刀冲了上去。宋江宋清两个兄弟来了个“二加一”,那些在四下里瞧着的喽啰们都发出切地一声嘲笑,当下各自拎了刀斧在手,身子前倾便要上来群殴。

宋江眼活,心知两人虽然抵得住这三只眼,可是,他手下的几十个喽啰一起杀上来,那即便是自己长了三头六臂也一样要被人家乱刀剁成肉末。宋江一看势头不对,大喝一声冲着那三只眼虚晃一刀,便叫了宋清撒腿跑。宋江晓得成败在此一举,若是冲出去了,便还有的逃生机会,若是冲不出去,那这条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当下,两个兄弟各持朴刀,一面发足狂奔,一面冲着围上来阻挡的喽啰挥刀砍杀。

又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厮杀,只是,起初遇敌,宋江几步内还可杀翻一人,但再往前奔走,就麻烦大了。后面三只眼狂追不舍,前面的喽啰又从四下里涌了过来,密集的人墙挡住了宋江宋清两兄弟的去路。宋江一看这局面,便心中大叫不好,他晓得眼下决然是走不脱了,没得法子,语气被人乱刀砍死,倒不如拼死一搏,好歹也拉个垫背的。

宋江两兄弟就此横下一条心,真个算是浴血奋战,全身上下数处落伤。壮烈是壮烈了一些,可是,这般杀下去,依旧没有什么活命的出路。而此时的三只眼却乐得轻松,摆出一副斗蛐蛐的嘴脸来,想着法子来慢慢玩死这发疯一般的两兄弟。

可就在,宋江宋江两人被逼到山穷水尽,眼看着就要命丧黄泉的时候,突然从后面的官道上奔过一个人来,只见这汉子手里拎着两把朴刀,一上手来便从外面将那些喽啰们杀的东倒西歪。那步法那身手,此刻出现在这里,那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杀的左右喽啰怎地都挡不住,刀锋过处,那是血肉横飞!

“这厮好快的刀!”三只眼瞧着那人功夫俊俏的紧,当下一横开山大刀,便迎着那汉子杀过去。

可是两人刚交上手,三只眼就顿时后悔的肠子都青了,那人的刀法极快,看着刀影重重叠叠,却并非是江湖上那司空见惯的虚招,而恰恰相反,这人刀影飞翻之中,记记都是重刀,没有半点留情。三只眼一上手就被那人砍得只有抵挡的份,而周围的喽啰更是被杀的七零八落,东倒西歪。

三只眼看着这汉子一来,手下的喽啰们就被杀了个死的死伤的伤,就连自己都吃了紧。三只眼眼看着招架不住,脚下抹油便撒腿就逃窜进林子去了,而那伙手下一瞧老大都溜了,哪个还有心再斗,弃了宋江宋清两兄弟,都一哄逃散进那密林里去了。

那汉子见杀的众贼落荒而逃,这风头出够了,不但脸面上风光的紧,就是心里也觉杀的爽快。这汉子仰天大笑了一番,看着地上受伤的喽啰们也夹着尾巴四下逃命而去,这才回过身来,拎着两把血淋淋的朴刀,来到了浑身是血的宋江宋清两兄弟面前。

那汉子道:“贼人都被我驱散了,想活命的,赶紧走罢!”说罢,那汉子便回身朝着来时的官道上望,这时候,躲在后面的两个人见他招呼过来,这才从灌木丛里出来,也一同走到近前。

宋江一瞧这来人,却是两个做公的,当下心里又紧了一把。心想,今儿个真不知惹了哪路神仙,怎地叫我宋江没个活路!

宋江与宋清相互搀扶了,扯了碎布条简单的包扎了伤口,宋江看那汉子将朴刀上的血迹在路边的尸体上擦抹干净,分别送还给两个差役收回鞘去。宋江看着眼前的这汉子和那两个差役,这样一个组合实在是诡异的不能再诡异。如果说这汉子是个阶下囚,可是,那两个差役对他这般恭敬,一身衣裳体面的很,一看就路上没受过半点苦头,倒像是一个微服私访的衙门中人,可是,如果这般说来,却又不妥,那两个差役手里持着水火棍,拎着一面铁枷,显然也像是一个刺配百里外的囚徒。宋江自己摇摇脑袋,这一切都让他有些想不通,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而重点是这人功夫了得想必是个厉害的角色,今日有幸遇上,当然也要留个姓字,若是错失岂不可惜。

宋江想到这里,看着正要动身里去的那汉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感谢壮士的救命之恩,敢问壮士姓名?”

那汉子瞧了宋江一眼,哼了一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什么好做谢的,你两个快快去吧,我们也先走了,休要等他们回来。今天你遇上我,只怕都用尽了你这半辈子积下的运气,要是还不快走,只怕你兜不住要吃霉运!”

“遇上壮士,那自然是三生有幸。”

“何止区区三生?想必你家祖上也没少积德,要不就是今儿个祖坟冒烟。”那汉子调侃了一句,那自傲的味道丝毫都不待遮掩。

宋江虽然听的不爽,可是,当下还依旧小心翼翼地点头称是,俨然一副学童见了先生了模样。宋江依旧笑道:“祈请壮士姓名?”

“既然你问了,那就告sù

你,爷不是别人,正是郓城县的武二,醉拳打死景阳冈上吊睛白额大虫的便是!”

“哎呦,原来是武二爷!”宋江摆出一副极为惊喜的样子来,说道:“早就听闻你的名字,真个担当的起‘如雷贯耳’这词儿!”

武松笑着哼了一声,虽然摆出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心里的得yì

却溢于言表。

宋江察言观色,知dào

话头抓的住了,当下便紧跟着说道:“江湖上的朋友多曾说起武二爷英雄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寻常!真zhèng

是条铁打的汉子,功夫实在俊的很!佩服!佩服!”

武松听得舒服,拱手笑道:“谬赞了!不知你们尊姓大名?哪里人士?”

宋清当下正要开口,宋江却抢先一步道:“在下宋三,这是我兄弟宋六,青州人士。”

武松听了,心里一琢磨,江湖上没听得这号人物,当下也不在意,于是与他们又闲聊了两句。只奈何,宋江宋清两人有伤在身,行动实在不便,武松几人走不出路程,于是,武松寥寥草草说了几句便话别告辞,和两个差役迈开脚步往前面去了。

宋江宋清两个人相互搀扶了,一点一点往小旋风柴进的所在那边去。

两兄弟约莫行了七八里,见到路边的一处酒家,进来歇歇脚,要了碗酒水便问那店家道:“柴大官人的庄在何处?”

那酒家说了地名,两兄弟歇了半刻便忍痛迳投庄前来,正见一个庄客出了门来,宋江赶紧迎上去问道:“麻烦问一句,柴大官人可在庄上也不?”

那庄客上下打量了一眼血迹斑斑的两人,有些犹豫地答道:“大官人在东庄上收租米,不在庄上。”

宋江便问:“此间到东庄有多少路?”

庄客想也不想便道:“有四十里的路。”

宋江想想也蛮远的,宋清伤的比他重,若是走下去,只怕对身子不好,可是,既然来了,又没有不去的道理,只是苦于不知这东庄究竟是在何处,于是便笑着问道:“这东庄怎地个走法?”

庄客没有应话,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宋江,问道:“不敢动问二位官人高姓?”

宋江看着这人是小旋风柴进的庄客,当下也不隐瞒,笑笑抱拳施礼道:“我是郓城县宋江的便是。”

庄客听了心下不禁一惊,连忙说道:“莫不是及时雨宋押司么?”

宋江道:“便是小可。”

庄客脸上露出惊喜来说道:“大官人常常说起你的大名,只怨无暇拜见,不能相会。只是……押司究竟遭遇何事,怎地落得这般伤势在身?”

“在前面一片林里,遇上剪径的强人,一番打斗难免伤着。”

“既是这般,宋押司,还站在这里作甚,我这就备一架车仗,送两位前去,东庄上恰好也有个不错的大夫!”庄客说了慌忙叫了一辆车仗,载了宋江、宋清迳投东庄来。没三个时辰,便来到了东庄的一处回春堂来。

庄客道:“二位官人且在此处坐一坐,先让大夫料理一番,待小人去通报大官人出来相接。”

宋江道:“好。”自扶着宋清进了那回春堂去,里头的大夫见着赶紧迎出来接了,宋江倚了朴刀,解了腰刀,歇了包袱,坐在堂里,一面与大夫闲聊一面将伤口清理上药。

第四章 一波三折相见欢(壹)

那庄客去了不多时,只见那座中间的庄门大大地开了,柴大官人引着三五个伴当,慌忙跑将出来,一溜烟跑到回春堂上与宋江相见。柴大官人见了宋江,拜在地下,口称道:“端的是想杀柴进!天幸今日甚风吹得押司到此,实在大慰平生渴想之念!多幸!多幸!”

宋江也拜倒在地下,答道:“宋江区区小吏,今日特来相投,已是叨扰,怎敢劳官人这般大礼。”

柴进扶起宋江来,口里说道:“昨夜灯花,今日鹊噪,不想却是贵兄降临。”满脸堆笑的柴进看着宋江浑身是伤,当下的笑容定格在脸上正要询问。而宋江见柴进接见的情真意重,心里甚喜,当下便唤弟兄宋清也来拜见,柴进便与宋清也拜会了。

柴进在一瞧,这宋清浑身也伤的够呛,当下不禁有些也微微蹙起眉头来。

柴进叫来伴当收拾了宋押司两兄弟的行李在后堂西轩下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供宋江宋清两兄弟使用。而柴进当下则携住宋江的手,进到里面正厅去,分宾主坐定。柴进叫人奉了茶,才问道:“不敢动问。闻知兄长在郓城县勾当,如何得暇来到荒村敝处?”

宋江顺着柴进的目光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势,笑着答道:“久闻大官**名,如雷贯耳。虽然屡次收得华翰,只恨贱役无闲,不能躬身相会。今日宋江不才,做出一件没出豁的事来;弟兄二人寻思,无处安身,想起大官人仗义疏财,特来投奔。”

柴进听罢,笑道:“兄长放心,只要不是做下十恶大罪,既到敝庄,俱不用忧心。不是柴进我夸口,任他捕盗官军,不敢正眼儿觑着小庄,他想进来,也得我点头了,他才有这个胆子。”

宋江听了便把杀了阎婆惜的事与柴进略略说了一遍,只是,有关史进的一节都一概略去不提。

柴进听罢笑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莫说杀了一个区区的女子,便杀了朝廷的命官,劫了府库的财务,柴进也敢藏你在庄里。”说道这里,柴进顿了一下问道:“既然如哥哥所言,只不过是一时错手杀了那女人,怎地两位却落得浑身是伤,莫非后头又遇上了什么意wài

不曾?”

宋江回话道:“我兄弟两个连夜逃出郓城县来,想着往柴大官人这里来,却不想,一路上相干无事,到了临近地界上却被沿途的山匪剪道杀伤,若不是命好遇上一个好汉搭救,只怕,现在尸骨未寒,再见不着大官人了。”

柴进听得心里一紧,可是,定定心神再一想却又不对,这方圆几十里的地界上并无什么山匪,但凡是那些江湖刀客,也都会买柴进一个面子,就是在窘迫也断然不会再这个地界上动手杀人。柴进当下便问道:“押司,他们有多少人马,为首的叫什么名号?”

“那时情急,哪里顾得去数,约莫着也有五六十人,那个为首的是一个黑汉子,块头挺大,手里操一把宽刃开山大刀,端得凶狠,他不愿通报姓名,只是说叫什么三只眼。”

“三……只……眼……”柴进仔细地在脑海里搜寻着一丝一毫与之有关的消息,可是,左想右想都不曾想到周围江湖上有什么人有这般外号,就是连一点与之相关的江湖传闻都不曾有过。柴进微微地摇摇头,说道:“这人的名号……我是半点都没影响,不知这人使的宽刃开山大刀是甚模样?”

宋江听了,当下就伸出两只手来比划出一个约有两扎宽的样子来,说道:“便是这般宽,端得是不寻常的紧,这江湖上使着兵器的只怕不多。”

柴进点点头说道:“既照着兄弟你这般说来,那断然不是我这地面上的人。冒昧地问一句,兄弟可有什么仇家?”

宋江摇摇头,但是心里却被柴进这一句话突然点醒了。他一瞬间想起了好多,也联想了好多。

在那汉子突然跳出来拦住道路的时候,曾先说过一口词“此树非我栽,此路非我开,要从西路过,留下头颅来。”,这显然就自报家门,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不是此地人,半路打劫却也不是为了谋财,而是专门害命!想到这里,宋江又不禁想起更多来:

——“可是那郓城县的宋押司?人称及时雨的便是你么?”

——“正是小可。”

——“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先前我在山上早就闻你姓名,却不得见。昨个有人又提起你来,我这才打定主意要来相见,却不想竟是这里,实在是幸会,幸会!”

——“不敢当,不敢当。却不知昨日与你提起的,哪路兄弟,说不得也与我相熟。”

——“押司说的不错,你两个那是熟的不能再熟,他对你的‘所有东西’,那更是‘揣摩’的‘透透彻彻’!”

——“时辰耽搁不起了,趁日落还得赶回山寨去,闲话少说,就此宋押司一程!”

——“兄弟莫送,我自去便是了,后会有期!”

——“这却由不得你,有人托我来索你的命,都是人情却推辞不得!来啊!”

宋江一连串想到这里,心里突然变得明朗起来,心底里所有的疑团都瞬时间打开了。心里顿时一紧——史进!你好狠的心肠,手段竟然这般歹毒!

史进那日愤愤离去时最后一句曾说:“他日再与你说话!”——这……这不正是他日么?!

宋江想到此处,又不禁想到史进最后的那副嘴脸,进而又想起史进抓着阎婆惜的手腕,将赤条条的她搂紧怀里时的情景……宋江想到这里,在心底的位置像是倏然被狠狠戳进了一支匕首,痛的让他呼天抢地,可是,却又让他恨得牙根发痒。

柴进察觉出了宋江脸面复杂的变化,关心地问道:“押送莫非想起了什么?却是何人使诈,我与你出了这口恶气!”

宋江被柴进这话倏然微微一惊,这才带着硬生生的痛将自己撤回到现实中来,只是,兄弟**这……这让“披红带绿”的宋江实在说不出口,先前讲起案发时候,又不曾说史进那一节,当下更没法开口,于是,便强颜欢笑地说道:“多谢大官人美意,小可只是想起了一些旧事,略有伤怀,却不曾知dào

此事是何人说为,索性逃过一劫,丢过一遍算了,大官人也莫要费心操劳。”

柴进心知宋江这般说得客套话,心想人家不便说,他也就不便再问,当下看着宋江宋清两兄弟那被刀刺的褴褛般的衣裳,于是,随即叫人取出两套衣服、巾帻、丝鞋、净袜,送与宋江兄弟两个换了。等他们都穿了新衣服,柴进便邀宋江去后堂深处,此时,已安排下酒宴,请宋江正面坐地。柴进对席。宋清有宋江在上,当下便侧首坐了。三人坐定,有十数个近上的庄客并几个主管,轮替着把盏,伏侍欢饮。

柴进再三劝宋江弟兄宽怀畅饮几杯,宋江称谢不已。酒至半酣,三人各诉胸中朝夕相敬之念。看看天色晚了,便点起灯烛来。

宋江耐不多柴进一杯接一杯的酒量,当下有些怯意,辞道:“酒就到此吧,再喝下去,只怕撑不好。”

柴进听了,哈哈大笑,说道:“醉了便在这里睡,大刺刺地管他去醉,休要有什么顾虑。”

宋江尴尬地笑笑说道:“只怕肚里闹将起来,翻江倒海,坏了大官人的干净。”

柴进愈发挥挥手说道:“莫要这般多顾虑,有的是下人伺候,还怕你麻烦不成?!来来来,再喝!”说着便上来劝酒。

宋江想辞,可是柴进几番相劝,哪里肯放,没得法子,真叫个盛情难却,宋江只得豁了命去,陪他痛饮,直到初更左右。宋江起身去净手。柴进唤一个庄客提盏灯笼引领宋江东廊尽头处去净手。宋江与那庄客转了两转,避过了视线,这才讪讪地说道:“我们且在这里随意歇歇,让我醒醒酒。”说罢,便缓缓地踱步,转穿出前面的廊下来,一摇一摆地延走着,却转到东廊前面来。

宋江此时已有八分酒,脚步趄了只顾踏去。那廊下坐有一个大汉,一个人靠着一个酒坛子,只顾在那里饮酒。

宋江仰着脸,随见有人,却不见那地上的酒坛,头重脚轻地只顾踏将去,却正揣在那酒坛子上。咣当一声,那酒坛子被宋江一脚踹下台阶去,碎作一片,里面的酒水就此也翻了那汉子半脸。那汉吃了一惊,心里顿时不爽。那汉子跳将起来,把宋江劈胸揪住,大喝道:“你是甚么鸟人!也敢来消遣我!”宋江万万不曾想到那汉子出手这般快,当下便先吃了一惊。

宋江定睛再看时,又是一惊。而那人却也愣了一愣,但神色很快便变过了,脸面上没有半点善意,愈发火冒三丈,手里不禁多了三分力道,直捏的骨骼嘎巴响。

第五章 一波三折相见欢(贰)

“我还倒是谁,这般地横!”那汉子冲着宋江的脸面吼起来。

宋江晓得这人得厉害,此刻被这汉子暴喝一声,唬得全身不禁一个冷战,发了一身汗,酒也散了小半了。宋江赶紧赔笑着道:“武都头,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今日好心救你,却不想,你却这般不识好歹!”武松心里有气,提起拳头来,便要打宋江。

宋江的脑海里还依然记得武松是怎地生猛,将那些山匪杀的片甲不留的,此刻见武松怒发冲冠,心里怎地能不害pà



可就在宋江禁不住要开口呼救的时候,那个提灯笼的庄客此番赶过来,慌忙叫道:“不得无礼!这位是大官人最相敬的客官!”

武松听了,心下的怒气非但没有散了,反而被激增了一半,直言直语毫不客气地道:“‘客官!’‘客官!’我也是‘客官!’,曾地他却是最相敬的,那这话说得,我武松倒成了不相敬的了?!我觑大官人是个江湖上闻名的汉子,中途路过这才进来拜会,怎地大官人却也另眼看人,待他倒殷勤,客至如归,而我却是要下面官家相陪吃酒,这等疏慢了我,真真埋没了他在江湖上的名声!”说道这里,武松顿了一下,说道:“你却叫我不得无礼,我真是要收拾这无礼的人!”武松话里有话,说道这里,提起拳头便要打宋江。

那庄客一看这势头不对,赶紧撇了灯笼,便向前来劝。

武松哪里肯听他言语,见那庄客上来扭住他的提起来的拳头,看那模样是要一个反手想将武松制服在当下。武松冷哼一声,左手抓着宋江不肯松手,右手由着那庄客两只手死劲拽着,武松被他纠缠烦了,当下猛地一挥右臂,将那汉子整个都甩倒在地。脸面戳在地上,撞得灰头土脸,那庄客吃痛,见那汉子气力过人,便从后面一把扑上来,在背后将武松拦腰抱住,一面使劲吃奶的劲想用相扑的手段将武松从后摔倒,一面扯着嗓子大喊来人。

武松被这庄客拦腰抱住,倒也不急,和这厮打斗,本来就不必尽全力,和小孩嬉戏一般,只是,这汉子嘶声一叫嚷起来,武松这就火气又被激怒起来。心道,你们不让我打着瘪三,爷偏要打给你们看。于是,当下也不管那庄客拦腰抱着,只是将气在胸中一沉,两脚像是树根一般稳稳扎在地上,提起拳头来照着宋江的脸颊便是一拳。

宋江看那汉子手快,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来挡在面前,却不想,武松的拳头和那铁锤一般,砸在臂膀上,一阵酸痛顺着传上身去,宋江心里叫痛不已,但碍于脸面,却只能咬牙不做一声,心里看着那汉子再把拳头提起来便怕,恨不得现在那祡大官人就出现在眼前,好歹救他一命。

宋江在这里挨着,而那庄客抱着武松死活动不了人家的根基,一番折腾倒像是他在抱着武松的腰肢挣扎,那样子好不难看。

就在宋江吃了两拳,对那景阳冈上的老虎深表同情的时候,一声“住手。”温文尔雅地响起在身后,那是一种不怒而威的声音。

武松顿住了拳头,抬眼瞧了一眼,缓缓地将拳头放下来,可是抓宋江的那只手却不曾松,反倒像是打猎回来拎着一件战利品似的,微微将宋江扯离了地面。

宋江艰难地回头,余光所到之处,当真是惊喜万分。那小旋风柴进真的就如一阵风似的就这般悄无声息地刮过来了,宋江的“靠山”到了,心里也就有底了。

只见柴进带着,几个同席的庄客,打着两三盏灯笼飞也似地迈步过来。

柴大官人走到身边近处,不言不语,伸手却按在武松扯着宋江领口的地方。

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方,武松就是心里不满也不过是背后撒撒气,主人家到了,这面子终究是要给的。于是,傲气的武松当下便顺着小旋风的手缓缓地将宋江放下来。

却不想,柴进并没有与武松说话,反而是将他冷在一旁,转身过来问宋江道:“我见你去的久了,不知押司如何却在这里?”

方才那挨了一摔的庄客便凑过来把宋江踹倒酒坛的事说了一遍。

柴进听了,微笑着对武松说道:“大汉,你可认得这位押司?”

武松冷哼了一声,道:“怎地不认识,半路却是我救了他的姓名,却不想,我在廊下吃闷酒,他在厅上吃花酒,他倒却还要来踹翻我的,你说该不该打?!”

柴进没有理会武松后面说得话,可是,里面的埋怨却真真切切地听得出来,当下柴进道:“大汉,你这意思,却是我的不对了,那我与你赔罪便是。”说着,柴进便躬身要拜,武松哪里敢受用,慌忙扶住不让他拜下。武松说道:“倒也不是怪大官人,只是心里有气,他这厮端得欺人,在青州做的押司,那有怎地了不起。”说道这里,武松看着宋江道:“天下押司多的是,问他敢比得了郓城宋押司么!”

柴进听得大笑道:“大汉,你认得宋押司不?”

武松道:“我虽不曾认得,江湖上久闻他及时雨宋公明,是个天下闻名的好汉!”

柴进含笑又问道:“如何见得他是天下闻名的好汉?”

武松说道:“方才不是说了,他便是真大丈夫,有头有尾,有始有终!我如今虽然有案子在身,束缚了自由,可总有出来的一天,等到那时,便顺路往他那边走一遭拜会拜会。”

柴进点点头道:“你去拜会是要打他还是要见他?”

武松听得柴进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当下便道:“大官人休要拿这来笑我,拜会自然是见他,怎地能动拳头!”

柴进听罢,哈哈大笑道:“大汉,远便十万八千里,近便只在你面前。”说罢柴进指着宋江,便道:“此位便是及时雨宋公明。”

武松听得心下一惊说道:“真个也不是?”

宋江虽然挨了两拳,可是,见着汉子对自己这般崇敬,心里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微微地笑着便施礼道:“小可便是宋江。”

武松定睛看了看,有些不可思议,回头又问柴进说道:“大官人,你端的不是耍笑我?这真的是及时雨宋公明?”

柴进见武松不信,道:“若是骗你,也吃你一顿好打!”

武松看柴进那认真的模样,心知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当下纳头便拜,说道:“我万万不敢信,今日能与兄长相见!”

宋江见了很是欢喜,等他拜在地上,这才上前来扶,口里却着急地道:“这是作甚?!兄弟快快请起,何故如此错爱宋江?”

武松被宋江扶起来,很是愧疚地说道:“却才甚是无礼,不知死活!‘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渎兄长,望乞恕罪!”说罢便又跪在地下,哪里肯起来。

宋江慌忙扶住,道:“方才是我的不是,哪里敢怪兄弟,倒是我该赔罪。”宋江心知武松断然不会让他拜倒,果不其然,宋江做做样子刚要拜下去,武松便扶住道:“不敢,不敢!哥哥在那路上,怎地不说,却托词是青州的张三?”

宋江尴尬地笑笑说道:“在郓城县吃了人命官司,此番出来便是逃命,兄弟你救我姓名,我本不该隐瞒,只是,却见你有差役相随,若报上名来,岂不是自投罗网,所以,这才说成青州人氏张三。”

柴进此番听得,心想这就是宋江方才所说的那威猛汉子,于是当下便也生出一番敬意来,问道:“相会的匆忙,先前收租不在庄上,让壮士一番好等,我刚回来,还不及接待,却听闻宋江前来,有伤在身,就慌慌忙忙去了,对壮士多有冷落,实在对不住,敢问壮士姓名,何处人氏?”

武松一听,原来却是这般一个缘由,当下便也将那冷不冷落的事抛在脑后,说道:“多有叨扰,在下清河县的武二,景阳冈上醉拳打死大虫的便是!”

“原来却是武都头,久闻,久闻!”柴进道:“偶然豪杰相聚,实是难得。就请同坐一席说话!”宋江大喜,携住武松的手,一同到后堂席上,便唤宋清与武松相见。柴进邀武松坐了,宋江连忙让他一同在上面坐。武松见宋江这般恩待,哪里肯坐。谦了半晌,武松坐了第三位。柴进乐的欢喜便叫小厮们再整杯盘,要来与三人痛饮。

宋江在灯下看了武松这表人物,心中欢喜,便问武松道:“二郎因何在此?”

武松答道:“小弟在清河县,因为嫂嫂不贤,还害死了相依为命的大哥,为了报仇,一并将她与那奸夫杀了后快,大哥已死,心中了无牵挂,也顿如死灰,于是便往衙门自首,天幸遇人垂怜,处处与我方便,也就刺配的轻了。去那牢城里待上把半个年头,便可重出江湖,到时候,再寻几位哥哥痛快痛快!”

宋江听了大喜。当夜饮至三更。酒罢,宋江就留武松在西轩下做一处安歇。次日起来,柴进安排席面,杀羊宰猪,管待宋江武松,不在话下。

第六章一波三折相见欢(叁)

当日,宋江取出些银两与武松做衣裳.柴进知dào

,那里肯要他使钱,便差了小厮从自家取出一箱段匹绸绢,门下自有针线女工,便教她们与武松、宋江、宋清三人都里里外外地做了套称体衣裳。

虽然柴进处处想得周到,可是却全都是看在宋江的面上,对武松却并不喜欢。柴进因何不喜武松?原来武松昨日投奔柴进时,话语颇有傲气,让柴进听得颇为不爽快,而武松目高于顶,对柴进家里的小厮们,都不拿正眼去瞧,颇有反客为主的势气,性气刚烈,庄客有些管顾不到处,他便要呵斥他们,恰巧昨夜又因为宋江一事下拳打了那前厅的官家,因此,满庄里庄客都没一个人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去柴进面前,诉说他的许多不是处。

柴进虽然不说什么,可是却相待得他慢了。武松先前有些埋怨,却不知这里面的症结,后来得宋江每日带挈他一处,饮酒相陪,武松也倒不觉得什么了。

武松相伴宋江住了两日,怎奈何,那两个公人几番相劝,请武松早些上路,免得误了期限,最后一同吃罚,没奈何,武松便只得早些收拾了包裹便到厅上相来告辞。

柴进、宋江两个见了都留他再住几时。

武松倒是想留,只是,时光不等人,不是那两个公差催促的紧,只是当真该走了,于是便道:“小弟有案子在身,于路已经耽搁多时,若是再住两日,去了牢城,我倒不怕杖罚,只是连累了两位差役,却是不好,这一路多亏他们照料,我怎地忍心。”

宋江道:“实是二郎要去,哥哥,也不敢苦留。如若他日重出江湖,须得再来相会!”

“一定,一定!”武松相谢了宋江。柴进虽然不喜武松的傲气,却也取出些金银送与武松,毕竟人各有性,好歹相识一场。武松接了银子谢道:“实在是多多相扰了大官人!”

武松缚了包裹,拴了哨棒便和两个差役要走,柴进便治酒食送路。

一顿酒席之后,宋江少不了要嘱咐那两个差役于路上要多多照料武松之类的话,而柴进也打打官腔,略表关心之意。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武松穿了一领新衲红绣袄,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背上包裹,提了哨棒,两个差役提着水火棍和木枷在左右跟了,三人相辞了便行。

宋江看着三人走出几步,便赶紧道:“贤弟且慢!少等一等。”说罢,也不等武松应一句,便回到自己房内,取了些银两,赶出到庄门前来,说道:“我送兄弟一程。”

宋江和兄弟宋清两个等武松辞了柴大官人,宋江也对柴进说道:“大官人,暂且别过,去去便来。”三个离了柴进东庄,行了五七里路,武松作别道:“尊兄,送的远了,还请回吧。柴大官人必然专望,莫要让他等的急了。”

宋江笑笑道:“何妨再送几步。”于是,便上来替武松来提包袱,武松哪里肯,可是,宋江一味坚持,武松耐不过,只得由宋江提着。看着身边这个身材五短的宋江,心里不禁也想起自己的兄长武大来。以前,武大便是这般,但逢武松出去便要来送,每次都给他带了好多张炊饼,就怕武松路上饿着,还要一直送出几乘,路上武大虽然矮了他兄弟一大截,却总是要上来替武松背上回儿包袱。直到送出阳谷县地界七八里了,这才肯听武松的劝回家去。

眼下宋江这般待他,让武松也不禁心里一暖,想道:“大哥过世,只怕也只有宋江哥哥这般暖人心了。”想着心里便对宋江又多了三分亲近。

宋江与武松路上说些闲话,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两三里。

武松挽住宋江手说道:“尊兄不必远送。尝言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宋江指着前面说道:“这话虽对,却容我再送几步。兀那官道上有个小酒店,我们吃三锺再作别。”说着,三个便来到那酒店里,宋江上首坐了;武松倚了哨棒,下席坐了,宋清和两个差役在横头坐定,宋江便叫酒保打酒来,又买些盘馔果品菜蔬之类,都让那小二买来摆在桌上。三人饮了几杯,看看红日半西,武松便道:“天色将晚;哥哥若不弃武二时,就此受武二四拜,拜为义兄。”宋江心里窃喜,当下允诺,武松便纳头拜了四拜。

宋江叫宋清身边取出一锭十两银子送与武松。

武松哪里肯受,说道:“哥哥,这是作甚,我自有盘费用度,哥哥做客他乡也需有用度之处。我若是收了,哥哥却又如何度日?”

宋江道:“贤弟,不必多虑。你若推却时,我便不认你做兄弟。”

宋江盛情难却,武松只得拜受了,收放在随身的缠袋里。武松心里感慨想道:“江湖上只闻说及时雨宋公明,果然不虚!结识得这般弟兄,也不枉了!”想到这里,武松便说道:“不是我武松目中无人,这一辈子,能让我武松佩服的也就区区两人,这一来便是宋公明哥哥你。”

宋江听了,心里暗暗高兴。

武松继xù

说道:“二来,便是那九纹龙史进。”

宋江到这个名字,心里就不乐意了,心道:怎地处处都有这厮来搅合。于是便问道:“兄弟怎地和他厮混在一处?”

武松听着宋江的口气似乎有些不对,当下愣了一下,便说道:“我从青州过路时,恰好见他救了一人出来,交了番手,那功夫端得了得,只是太过自信,只怕以后他单枪匹马胆子越来越大,反而要出了事。”说到这里,宋江听得出武松对史进的挂念,心里沉了一沉。只听得武松又说道:“我与他便在青州小聚了一番,后来遇上青州兵围剿二龙山,史进出头要去搅混,我便也帮个手耍了一番。哥哥你不知dào

,那史进不但功夫了得,谋略也有过人之处,端得是个非常人可及的将才!光那一战,区区百人就杀散了青州几千人马,快活的很,之后,我与他结了兄弟……”

“万万使不得!”

武松说道那里,还不等再他说下去,宋江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贤弟,你好生糊涂啊!”

“宋大哥,你这是何意?”武松听得心生诧异,看着宋江一脸紧张之相,仿佛武松自己此刻正坐在刀刃上而不自知。

宋江苦着一张脸面说道:“你对那厮有几日交情?可了解么?”

“前前后后,也不过三四日的模样,虽然江湖上早有耳闻,不过,说起来,却也相知不深。”武松认真地说道。

宋江一拍大腿,道:“这就是了!还好你离得他早,若是留他久在身边,只怕,你就毁了!”

武松听得大吃一惊,问道:“哥哥这……话怎将讲?”

宋江先不回答他,只是身子略略向武松靠近来,问道:“他此番见你,可曾劝你留下与他一同回华州去快活?”

武松点点头,道:“是曾劝过,只是,小弟不肯辜负众人,旨意要先往牢城走一遭。”

“那他可曾说,若是自由时,便去华州寻他?”

武松又点点头,说道:“这个也说过,小弟便也是这般盘算,牢城里出来,便去华州投他那里去。”

宋江听得连连叫苦,一副焦急如火烧眉毛般的表情恰到好处地摆在脸上,宋江说道:”使不得,贤弟,万万使不得!”

“却是何故?大哥,你怎地……”

“我就知dào

他会这般说,我对他算是了解透了。史进这厮Lang得虚名,白白玷污了好汉二字,你不见这人油头粉面、貌似潘安,心里滑头之极,不是个好鸟。你休要被他表面的盛情和仗义蒙骗过来,那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前一套背地一套,端得是算计死人不偿命!”

武松听得宋江这般说史进,心里颇有不快,眉头微微蹙起来,还不等他开口,宋江早就看出了他心里的变化,当下为了说服他,便将史进如何去郓城县寻他,两人如何投机拜了兄弟,之后他又如何卖命为史进搭救出人来,而史进却如何卸磨杀驴,不顾他死活弃他而去,之后,宋江又讲到史进回了郓城县来强奸嫂夫人,最后酿成宋江杀人的惨案。宋江凭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和肚子里的那半肚子墨水,将有的没的一并串联起来,添油加醋说的风起云涌,让人不敢生疑。

武松听得心里惊了半晌,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是,这话却又出自及时雨宋江的口。怎地又会有假?内心矛盾重重的武松不知该如何是好,正在这摇摆不定的时候,宋江又开口了说道:“这厮说是与你结拜兄弟,那是他用得着你,若你是寻常百姓一个,他那里瞧得你一眼。莫要被他那一副君子扮相骗了去,在他身边犹如伴虎,等到你的利用价值被他一滴滴渣干之后,便是你死期到来之时。那时候,他哪里还会管你什么兄弟不兄弟,更不会管你什么道义不道义!他尚且会为了一个女色来坏我的姓名,他就会为了更重yào

的东西去出卖兄弟,现在他需yào

招兵买马,壮大势气,需yào

一帮人打天下,为他出生入死,等到正有一天天下都收到他手里,那他想要什么,你就得给什么,包括你的家财、妻女甚至还有你的命!兄弟、道义,在他虚伪的面具之后,屁都不算,最后也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罢了……”

宋江说道这里,越说越低,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武松看着宋江这副模样,心道真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当下抱着随后一丝一望问道:“宋大哥,你这话,可是实话?”

“怎地不是实话,若有半句假话,我宋江便处处遭劫!”宋江并起中食二指直指天际,他心里自虚,不敢下毒誓,本该说“生死劫杀”,此番嘴皮子动的快些,便糊弄了过去。

武松听了,现在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心想,我当他史进一表人才,端得是天下无双的伟丈夫好汉子,却不想也是个欺男霸女逼妇为娼的家伙,对宋江哥哥都能做出这般不论不理的事来,他日见着他时,须得提着刀子好好审问,若真是这般,便一刀杀了他!

武松粗粗地唤了口气,心中颇是不忿之气。

宋江见了,心知武松定然对史进是“刮目相看”了,于是,当下便主动岔开话头,举起酒杯来,与武松又饮几杯。

两人喝了一会儿,时辰不早,宋江便取些碎银子还了酒钱,武松拿了哨棒,五个人出得酒店前来作别。

宋江一副惜惜而别的不舍模样,千叮咛万嘱咐,让武松颇有见到武大的感觉,不自觉情到深处,最后堕泪拜辞了才顾自离去。

宋江和宋清立在酒店门前,望武松不见了方才转身回来。

宋清笑道:“哥哥笼络人心的本事,天下只怕无人能敌。”

宋江笑笑,不言不语。

两人行不到五里路头,只见柴大官人骑着马,背后牵着两匹空马来接。宋江见了大喜,心道正嫌走的脚累,却不想大官人这般体己。于是便一同上马回到庄上来,下了马,柴进又请了宋江宋清两人入后堂饮酒。

宋江弟兄两个自此便在柴大官人庄上安身,一面躲避官府追捕的风头,一面在这庄里静静养伤。

第七章 一波三折相见欢(肆)

史进自从帮zhù

宋江从阎婆的手里逃脱了,便在朱仝的帮zhù

下,藏匿在了家里,避一避风头,免得也牵连进来.

而被阎婆见宋江跑了,自己却落得孤苦伶仃,虽然受了些金银的抚慰金,但每每想起后半生来,就惆怅的连连叹息。而那张文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阎婆惜虽然只是个婆娘,但是,在张文远的心里,却渐渐生出了另一番情愫。众人几番来张文远这里,想要说服他,三番五次,实在说的张文远有些烦了,这才许诺众人,不再追究。可是,那一夜,张文远却隐隐绰绰地受了那阎婆惜的托梦。

在梦中,阎婆惜依旧是那么的娇美,依旧是那么的妩媚,只是,却没有了常日时那么多的风骚,两颊的丝发垂下来,遮挡住了,哭丧着脸面,说宋江杀了人并没有走脱,现在还在宋太公的庄上,不过是那雷横朱仝使诈,说着便抹眼泪只是要张文远与她报仇。

这一觉醒来,张文远内心又是一番酸楚,他细细一想觉得也对,毕竟在那时青天白日的,宋江想跑,也跑不掉,仓惶之间,怎么也不会离开郓城县流Lang江湖。张文远是最会看宋江心思的人,宋江那可是个体面的人,怎么也不会亏待自己,就是逃命,也总的带足了盘缠才好上路,落荒而逃Lang迹天涯,不是他做事的风格。那郓城县里的宅院是案发xiàn

场,自然是回不去了,可是,却恰恰可以回宋太公的庄上。他白天回去,不好露脸,定然要在天亮前走道……张文远越想越深,当下灵机一动,便又在暗中活络起关系来。

天还没亮,张文远便寻了那阎婆来,将他天明一开堂依旧去告,只是,却不要告宋江,只把那雷横抓起来承办。而随后,接着夜幕,张文远便孤身一人,形迹诡诡地来到了郓城县外的一处小山塘便,在那山坳处寻到一伙人马,对了口信暗语之后,便由一个藏在暗处的小喽啰带上后面深山的一个草堂子里去。

张文远进得这草堂子里来,喽啰们上前来将灯点起,小小的一个草堂登时多了一抹闪亮,中间一把狼皮交椅大刺刺的放在上首,两边列着七八把交椅,瞧那花纹各样,想必也不知是多少此从各个地方打劫才凑齐得,细细看来,实在是寒酸的很。那喽啰将一盏孤灯摆在那狼皮交椅的侧首,对张文远道一句:“张押司稍等,大王便来!”说罢便顾自下去了。

整个草堂顿时安静下来,能听得见初秋那些蹦跶不了几天的昆虫,撕心裂肺的鸣叫。

虽然张文远在来的路上已经寻思好了,怎地开口,可是,方才想好了码在肚子里的话,此刻却被这些昆虫的聒噪搅合的乱七八糟,似乎一点头绪都寻不着。就在张文远重新度量言辞的时候,一个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大大的哈欠和一串无精打采塔拉着鞋板的声音。

张文远往那边一瞧,之间按茅草屋外走进来一个人,这人黑黝黝的皮肤,高大的块头,这么从黑暗里走出来,就像是从无尽的黑夜中抽出来的一个人影一般。张文远不用等那人走近,便认得出是他。

那汉子没有开口,张文远先说话了:“半夜来惊了大王的好美,实在叨扰的紧啊!”

那汉子被人搅了好觉,自然一脸的不快,可是,却也没有半点无礼,抬起那沉重的眼皮看了张文远一眼,便请他做了,自己大刺刺地上去坐在了那张狼皮交椅之上,说道:“穷苦人家,奉不起茶,倒是要张大人包含!”

“哪里哪里,大王客气了。”

那汉子不喜客套官腔,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张大人你可是忙人啊!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直说吧?”

“大王果然是个直性子的人,我着实确实有一件要紧的事需yào

恳求大王相帮,还望大王,万万相助。”

那汉子嗯了一声。

“长话短说,我有个同事,犯了命案,现在藏在宋家庄,只怕天亮就会遁逃,我想借大王的威猛,拿到他的项上人头。”

“哦——!”那汉子歪坐在交椅上,一只手斜支着脑袋,听了点点头,看着张文远道:“杀人简单,一刀下去,一个是死,两个也是死,可是……”

“你放心,这人虽然是官府的人,可是,却也犯了命案,你们只管动手,在知府面前我自然会去打点,包你们不受半点牵连。”说到这里,张文远又说道:“此番烦劳大王,自然不会教山上的兄弟们白白辛苦这一遭。”说着,张文远便起了身来,走到那汉子的身边,从袖口里摸出一个金元宝来,递到了那汉子的面前。

那黑汉子一双睡眼瞧见了这个,顿时眼眸里闪过一抹异亮,拿在手里掂量了掂量,好家伙,那黑汉子心里一喜,道:“张大人,实在是客气了……”

“不客气,这不过是个彩头,事成之后,还有重金相谢!”

那黑汉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张文远会说出这话来,人家都说衙门里头是个生财聚宝之地,却不想,当真是这般。只是,虽然张大人与我等相识已久,却没见过他哪日有这般财大气粗过。当下黑汉子在高兴之余,也多了个心问道:“张大人!”

“嗯?”

“不知你杀的这同僚姓甚名谁?”那黑汉子问道。

“大王,你只管杀了人拿金子,管那般多作甚。”张文远晓得宋江喜欢和江湖上的人结交,虽然他知dào

三只眼不会和宋江又半点牵连,但是,却保不准三只眼的哪个好兄弟和宋江有什么八竿子打着的关系,到时候,若是三只眼不肯了,那又如何了得,当下张文远听得不是话头,便囫囵吞枣地避过了。

没想到,三只眼却不肯就此轻易罢休,却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来说道:“杀人简单,你会跟我们一起去么?”

张文远不知三只眼肚子里的想法只是一想,他们杀人,躲得越远越好,哪里还有一起去的道理,当若半途有什么事发,那岂不是白白受到牵连,当下,张文远便道:“天亮之后,衙门里还有早事做,如何走得开身。”

“那就是了,你又不去,我也不认得,总不能从那村里出来的都给你杀了吧,一个脑袋一锭金子,若是天亮我提了十七八个脑袋过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摆在这里,你说你给的少了,你过意不去,你给的多了,我也不好意思,该怎么办?”三只眼说道这里,把手一摊说道:“有名字的报上来,我等问个明白,也好杀个清楚。”

张文远听了,当下也没辙,虽然他在宋江的房里搜出一袋金子,叫他偷偷带了出来,可是却也经不住这般一个脑袋一个脑袋的花啊,若不是那阎婆惜阴魂不散,张文远怕她纠缠,也不会大半夜地跑到这里来了,某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三只眼不肯杀时,婆惜,你只怪那宋江命长,休要怨我不与你做主啊。想到这里,张文远顿了一下说道:“不是别人,正是与我科办案的押司宋江。”

“江湖人称及时雨。”

张文远有些迟疑的点了下头,那双眸子紧紧地盯着三只眼的面容,一丝一点都不肯放过。

只见三只眼的眼眸下沉了三分,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思考,沉默着不言不语,眉头微微蹙起来,张文远揣测这三只眼心里的变化,心道莫非还真叫我猜着了。

三只眼突然开口道:“这宋江……”

张文远听在耳朵里,有许些的紧张。

“这宋江,虽然是郓城县衙门里的人,这个,我三只眼倒不怕,只是,若是再江湖上提起及时雨来,却也多耳闻之人,往来接济了无数好汉,走南闯北口口相传,现在也算是那么一号人物。”说道这里,三只眼故yì

将手里的金元宝高高地拖起来,一双眸子落在那成色上,说道:“若是我三只眼杀了他,只怕今后江湖上是没法立足了。”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地不说,你我不说,哪里还会有第三个人知dào

。”张文远看着三只眼信誓旦旦地道。

“话不能这般说!”三只眼打断了张文远的话头,将手里的那颗黄金拿起来,在侧脸边上,瞩目地看着,实则是让张文远明白。

此刻的张文远怎么能不明白,看着三只眼的模样,张文远暗自咬咬牙,故yì

错话反说道:“这个……大王的意思是,宋江这人杀不得?江湖威胁大?”

三只眼果然摇摇头道:“不是江湖威胁,我三只眼生平怕过谁?我若是怕了,老子哪里会反叛了梁山独立山头?我连他们的生辰纲都敢动,我还有什么不敢动的?”说道这里,三只眼摇摇头,说道:“只是,这个价钱,杀不了宋江。”

张文远心里沉了口气,思虑了片刻,说道:“如果,我说,再加一锭金子呢?”

三只眼一拍那把狼皮交椅的扶耳,站起身来,道:”小的们,收拾家伙!“说罢,便踏步往外面走,走了两步,半回过头来朝着张文远的方向说道:”等着宋江的人头吧。“

第八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壹)

话分两头,且不说张文远那厮如何搭关系差使三只眼去杀宋江,且说这日白天里,那阎婆受了张文远的指示,又到衙门里去告,知县听得阎婆擂鼓喊冤,实在是头疼的一个脑袋两个大,可是却又偏偏没有什么办法来,虽然这衙门朝南开,有命没钱莫进来,可是,那阎婆不住手地擂鼓,还不知从哪里拉来了一大帮刁民,闹的衙门前头有如闹市,吵的知县心烦意乱,没得法子只得叫两个差役下去招了上来,问话一听,这次不是要告宋江了,而是要告雷横,告他纵贼。

那知县本来不想理会,之前这婆子就将雷横扭到堂前来告过,最后,众公人都不承认,只得作罢。可是,雷横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情形却不同了,那婆子又受了张文远的指点,暗地里花了些银子,将当日那些亲眼目睹的街坊邻居都“买”了来。知县本有护吏之心,怎奈何面对那婆子这般大的“排场”也实在是有心无力。最麻烦的还不在于此,而是当初给雷横作证的那些个差役受了张文远的好处,此刻一个个都闭口不言了,只推说那日人多,瞧不清楚。

雷横听得恨的牙根痒,心知是那张文远在作怪,恨不得当场提起那婆子和张文远来厮打他们一顿,可是,公堂之上怎敢放肆,当下雷横将这口气也只得憋在肚里。

知县当日断定不得,先就此罢了,借故头风痛发,推到明日再审。

这事情眼见得又闹腾起来,雷横放心不下,连夜来到朱仝家里来,他不晓得那张文远又想出什么诡计,生怕这事兜不住,雷横一个人陷进去,给那张文远出出气,倒也算了,若是把雷横也卷进来,那就得不偿失了。雷横当夜便来与朱仝史进说了,道:“我雷横倒也不怕他们设套,现在那阎婆还没有想起那**推她的那一节,但今日她约了众多当日目睹的百姓过来,又买通了那日周围的差役,只怕,保不准会想起,把你也牵连进来,宋江哥哥已经昨夜里逃了,史大哥你在这郓城县里夜长梦多,倒不如明日一早赶上梁山去的好。”

史进担心雷横,可是,自己在这里,除了非常手段,却又帮不上忙,反倒要朱仝分神来照料,若是哪里不慎,街坊邻里地察觉了,倒是要把他们两个连累了,当下史进便同意了,连夜简单打理收拾了一番,次日天明便打算上梁山去走一遭。

可就在当晚的这时候,张文远也没有闲着,他请了知县大人摆席开宴,酒到醉时,知县坦言对那阎婆实在头疼,问计于张文远,张文远心知知县对雷横朱仝的倚重,不敢直接造次,当下便耍了个心眼,使了一个看似妥当实则离间的计策,那张文远说道:“大人,若是不给这阎婆一个交代,只怕她伙同这些百姓去上面去告,那时候,莫说雷都头,就是大人您也会受到牵连,倒不如,咱们缓一缓这事,倒还有的法子。”

“怎地……一个缓一缓?”知县醉眼看着张文远,很努力地认真去听。

“在郓城县的地界上,有一处荒凉之地,叫做shuangfeng镇,不如,明天开堂的时候,你便判了那雷横去那shuangfeng镇,那里匪患猖獗,正好缺少捕快,shuangfeng镇的人定然会直道大人的好,而雷横被发配走了,阎婆那边,也没得话说。这事,不就完了么。等日后知县要他,便等风头过了,再调他回来。”

“这个,倒是不错!”知县想了一想,咧开嘴笑道:“这个。真不错!”说着便心里就此落定。

次日开堂,阎婆依然擂鼓来告,知府吃了早茶,这才将那婆子招上来,又将雷横也传到堂上。

那婆子要说法,知县早就在吃茶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当下便判了雷横往那shuangfeng镇去,其说话言辞之锋利,像是将雷横重重判了一般。而那婆子也真的就此不再上告了,于是,雷横即日起被发配到shuangfeng镇去,郓城县只留下朱仝来打理巡捕的事宜。那知县见这一招管用之极,当下欢喜,却不知dào

阎婆是受了张文远的打点,不再去告了。

雷横心知那张文远背后搞得手脚,但是,却苦于抓不着那张文远的半点证据,当下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里来。雷横没有妻室,只有一位老母。他在门口立了一片刻,将脸面上的表情都换了一换,将所有的气愤和不满都装在心底去,摆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雷横这才推门进来,和老母说道:“娘,这几日我要出趟远门,押送一个要紧的囚犯去洛州城的牢营去,你一个人在家,要好生照顾好自己,这是十两银子,我已经吩咐街头的佟记了,每日他都会安排小二们将饭给你送到家里头,想吃什么,你自管和他张口,便是。”

“我儿,你莫要惦记娘,娘自己想吃什么,都能做的中,那些银子省下来,倒是你路途上要多带几个,‘穷家富路’,你此番去,倒是何时回来?”

雷横心知老娘就会这般问起,当下雷横实在没底,这张文远买通了知县,谁晓得知县判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当下雷横笑着说道:“快的时候把半个月,若是回来的慢些,要个两月出头也说不定。”

“那洛州城,这般远?衙门里几个去?”

“可不是,远的很咧,不过路倒是好走。衙门里有一共去两个。”说道这里,雷横补了一句说道:“这是衙门里要紧的勾当,娘在外面切莫提起,就是衙门里的人也不想说,若是走漏的风声,只怕做儿的要吃官司。”

“娘晓得,我儿,那官府叫你几时动身?”

“时间赶得紧,只怕今日就要走。”

“今日就走?走的可真够急的,娘这就给你收拾包袱去。”说着雷横的老母像是年轻了两岁似的,两条腿飞也似地往后面去了。

雷横的老母刚刚走了,前面上却来了一个人。雷横一瞧,赶紧迎了下来,道:“朱兄,你怎地来了?”

“你今日要走,我怎地能不来送你一送?”

雷横听到这里赶紧一扯朱仝的臂膀,往里面看了一眼,说道:“这事万万莫要让我的老娘知dào

,只怕她急,也要与我同去,那shuangfeng镇穷山恶水,城里住惯的人,我老娘怎地能受得了。”

“那你怎么瞒了?”朱仝问道。

“我就说是往洛州城去押解犯人,走个把半月就回来。”

朱仝蹙起眉头来,也有些为雷横发起愁来,道:“把半个月,知县如何肯放你回来,他受了那张文远的好处,只怕,你番一去,归期不定了。”说道这里,朱仝道:“这边你就放心,我时常都会过来照料的,只是,shuangfeng镇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却是一个出了名的三不管地带,地头蛇猖獗之极,原来的捕头被他们收拾的每一个人愿意留下来,你此番去了,他们也定然会与你为难,你要处处小心。”

“这个我知dào

,你就宽心好了。”雷横说道这里,拍了拍朱仝的肩头说道:“我娘就全靠你照顾了。”

“啊哟,仝子来啦!”雷横的娘这时候拎着一个包袱,走了出来。

雷横见了赶紧上去接过手来。

朱仝笑着对雷横的娘说道:“大娘,雷兄今日一行,路途也远,我这做兄弟的总的送上一送。”

雷横的娘说道:“说得也是,不过这衙门也真是的,什么事情要走的这般急,明日启程也不晚啊。”

朱仝为雷横解围道:“衙门这件事着实要紧的很,若是当下不走时,只怕黑了天就赶不上下一城的客栈住了。”

雷横的娘不疑朱仝说谎,只当是真的,心里一盘算,也是,为了不让儿子走夜路,老太太便很是不舍地送了雷横离去。

出了郓城县城,又往前走了十里,朱仝也在长亭上话了别,两兄弟就此分开,少不了朱仝对雷横的一顿吩咐,雷横也少不了再次摆脱朱仝照料母亲。这且都不去说,只说这雷横一个人提了哨棍,跨了朴刀,往前走了不出五里,只见路边上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车夫横坐在前面,看着雷横过来,便撩开帘子朝里面小声嘀咕了两句。

雷横斜抬眼眸都瞧在眼里,心道,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吧,且看看他们到底是做什么。雷横刚刚想到这里,果不其然,便又一个后生撩开车帘下来跳下车来。雷横不经意地一瞧,认出这人来,不是别人,却正是那张文远。

张文远下了车马来,一拱手还没开口,雷横便把张文远当做一团空气,视而不见,脚下加快,直行直过。

张文远看着很是尴尬,可是,亲眼看着雷横这厮被自己整了个驱之穷山恶水,实在也是心里偷偷快活的很。当下张文远礼貌有加地说道:“雷都头,请留步!”

雷横停下来,却没有回头,带着一腔的不屑,很是不耐烦地说道:“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张文远听得顾自笑了笑,道:“就是来给雷都头送个别!”

第九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贰)

?“黄鼠狼给鸡拜年!”雷横骂道:“说得好听,尽放屁!”

“雷都头,我知dào

你心里有气,不过,这气也不能冲着我来,我与雷都头同是衙门里当差的人,有恩而无仇,雷都头何必这般与我较劲。”张文远说到这里,继xù

说道:“我此番来便是和雷都头说一声,到了shuangfeng镇,日子是苦了点,不过,熬个几日,等这事过去了,便可回来了,到时候,等着雷都头的可是升官发财啊!”

雷横冷笑了一声,道:“那我也有话和你说一声,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做得亏心事,就等着鬼敲门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踏上路去。

张文远没有言语,只是冷笑着看着雷横越走越远,心道:“鬼敲门,就是阎婆惜来敲门,爷也不怕!”想到这里,张文远转身上了车来,吩咐那赶车的伙计:“走,去藏龙岭。”

张文远这次来为雷横送行,连他自己都觉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就在月前,在那宋江与他同房做押司的时候,雷横就与他不和。张文远当时因为一个案子而受了人家的好处,相让雷横通融一番,谁想雷横不但不给面子,还将张文远送他的银子连同张文远想做的手脚一发都告sù

了知县。张文远那时备受知县的责骂,而宋江那副老实样却也就此得到了知县的信赖和偏袒。

从那时起,张文远就暗自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宋江和雷横跪在他的脚下。今天,张文远亲眼看着雷横被驱逐,心里那是说不出的快意。而现在,还有一件比这更高兴的事情,那就是,在藏龙岭里,三只眼此刻估计已经将宋江的人头放在石灰盒里了。

张文远的车架一路向北而去,马不停蹄,轮不停转,这一走不出两个时辰便到了藏龙了。张文远懂得这三只眼的癖好,到了苍龙岭前面,便叫车仗马夫在山下等他,他一人便步行上了山去。这苍龙岭的山虽然不见得有多么险恶,可是,密林之间却深邃的很,出口也多,山间小路错综复杂不计其数,张文远也是头一遭这般走,若不是得了三只眼手下的密告,只怕他张文远也要在这藏龙林里迷路兜起圈子来。

张文远其实不过是个落地的书生,但是,却天生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可是说得那黑白颠倒,也可以说得那江河倒流,可是,偏偏就是这般一个伶牙俐齿、不喜拳脚的押司,谁也不会想到,会和江湖上的人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说起来,这话也就长了。想当年他也是偶然地结识了三只眼,那时候的三只眼还不叫三只眼,也不是扛着宽背砍刀在刀刃上tian血的人。但是,三只眼有一个好兄弟,叫肥波,兄弟两个在汪家村那是响当当的地头蛇,两个兄弟整日闲来无事便聚众赌钱,但凡有江湖人路过,也有来他这里拜码头的。可就是这样的两个兄弟,当年却因为一块地皮的争执,被汪家村的一个本姓员外告上了县衙去,正所谓“不怕官就怕管”,那汪员外有理有据,出手还破阔绰,在衙门里风头自然压过两兄弟一筹,那时候的老知县打了两兄弟百十大板,打得两人皮开肉绽血流不止,最后都是爬着才拖着半条命回了村里去。可是,就在那日过后不久,郓城县里便运用而生了一场剧变,两兄弟在床榻上听人言说,有人放了一把野火将县衙烧成了灰,而那知县也惨死在县衙尸首无存,当时街头巷尾的流言千千万万,但最多的便是梁山之人所为。

就是在那时候,两兄弟的心里落下了这么一个念想,要混就混的大些,混到官府都管不着,那才是真的厉害。于是,两兄弟在家里养了三个月,将身子养了过来,便蓄谋这上梁山一节。可是,两兄弟说走就能走,只是苦于无人引荐,这梁山如何上的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只眼便站出来,要先往梁山上走一遭,去探探那梁山王伦的意思,于是,三只眼简单的收拾了包袱,空着两只手便上了山去。可是,就在三只眼打点好梁山这边的事宜,梁山在一番斟酌之后收纳了三只眼做前山的一个头目。可是,就在三只眼下山来接肥波上山去的时候,却听闻肥波在他上山之后,闲不住,想起那汪员外便去寻仇闹事去了,却不想,一时争执起来,下手将那汪员外杀了。

而这时候,恰好是那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刚烧完的时候,这事情被官府知dào

,肥波没有走脱,正好被官府抓捕归案,而那日办案的不是别人正是雷横。三只眼四下里打探雷横的底细,想通过银子来买通雷横救他那兄弟出来,却不想,被雷横乱拳打了出来。心里有气的三只眼心知不是那雷横的对手,只得退而求其次,他在郓城县里徘徊了许久,街上恰巧遇到了老朋友,经老友的一番点拨,便去寻到了张文远的门上来,那时候的张文远,刚刚做押司,受了那三只眼的一番好处,便爽快的答yīng

了。

张文远当夜便备了一份厚礼去见雷横,却不想也被雷横呵斥出来,颜面扫地的张文远虽然记仇,可是却没有就此放qì

,而是动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直奔知县那便去了。张文远是个聪明人,聪明就聪明在他知dào

杀人命案,知县是不会轻易放手的,索性,张文远反其道而行之,说服了知县在第二日便早早地判了那厮的刑,落了一个刺配他州。

而在第二日,那肥波便被两个差役押着上了路。张文远早就想好了法子,他暗中叫三只眼于半路将那两个差役杀了,就此兄弟两个正好一同投了梁山水泊,而对张文远,也是心存感激,此后隔三差五,肥波总会有些心意送给张文远,而但凡有求与张文远在衙门里活动的事,张文远也一样摆出一副足够兄弟义气的态度来。可是,就在“官匪”勾结了没多久,梁山上就发生了火并,史进晁盖一伙上了山来将王伦杀了个惨败收场,而就在这场火并之中,肥波不幸也死在了史进的手下。

死了好兄弟的三只眼心里已经满是仇恨,只是苦于晁盖一伙各个都是猛人,身手了得不说,大半山寨的人马都心服口服起归顺与他们,三只眼带着手下的一帮子体己的喽啰们还没有想出什么可以复仇的计划,史进已经下了山,行踪不知何处去了。可是,就在第二日,三只眼恰巧被派去将生辰纲封装入库。三只眼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便和手下的几十个喽啰商量了一番,便在库房左右放起一把火来,趁着众人救火的纷乱,三只眼带着那十几个喽啰劫了两车金银便往山下去,在山寨前面接应的喽啰将三重寨门都打了开来,而在金沙滩也已经有三只眼的人备好了一支快船候着。本来就在三只眼快要踏上船上去的时候,却恰好半路遇上林冲乘了一叶小舟从朱贵的酒店喝酒回来。

林冲赶上来杀翻了七八个喽啰,拦下了那两小车金银,却叫那三只眼带着十几个人趁着快船逃了。后来受令而至的阮氏三兄弟,带着兄弟们乘快船追了七八里水路,却在芦苇荡里寻不到了那三只眼的影子,又搜了半天依然无果,只得由他们去了。

晁盖将火扑灭,索性救得及时,损失甚微,只是,从这事态里表现出来的却是梁山管理体系上的大漏洞。那日起,晁盖下发了对三只眼的灭口令,吴用也重新定夺了一番梁山的管理法子,重新对山寨经行严格的管制,这些都且不去说它。

且说,那三只眼跳上小舟便遵寻“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三只眼指挥着那只快船就在金沙滩外三四里的一片芦苇荡里藏了,看着那阮氏三兄弟搜查无功而返他们依然没有敢出来,直到天全黑了,这才溜出来,一路向北,划了半夜逃上岸去。

三只眼曾经就在汪家村一带混地盘,他对那边的情况最是收悉。三只眼知dào

梁山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走投无路之时,便想起那藏龙岭来。他一面在藏龙岭里寻了一块隐蔽之处简简单单扎起几处草堂来,一面回到汪家村里纠集了先前一起厮混的那帮子地痞流氓来入伙,不出一两日,便纠集起来一支七八十人的山匪队伍。而考lǜ

到汪家村归属郓城县的管辖,今后要想发展壮大,免不了要托张文远的关系,于是便托人进城里去,与张文远说了所在,还说但凡有什么事便来寻他。

只是,三只眼没有想到得是,张文远还真的恰巧有事,隔了没几天便来寻他,这时候,三只眼缺银子,遇上张文远要人命,这两个不怀好意的人便就此勾结在了一起。此番,张文远知dào

三只眼怕暴露他的所在,便一个人进了山来,与那藏在暗处的喽啰对了口信之后,却被告知大王正在草堂上发脾气。

第十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叁)

“黄鼠狼给鸡拜年!”雷横骂道:“说得好听,尽放屁!”

“雷都头,我知dào

你心里有气,不过,这气也不能冲着我来,我与雷都头同是衙门里当差的人,有恩而无仇,雷都头何必这般与我较劲。”张文远说到这里,继xù

说道:“我此番来便是和雷都头说一声,到了shuangfeng镇,日子是苦了点,不过,熬个几日,等这事过去了,便可回来了,到时候,等着雷都头的可是升官发财啊!”

雷横冷笑了一声,道:“那我也有话和你说一声,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既然做得亏心事,就等着鬼敲门吧!”说罢,头也不回地踏上路去。

张文远没有言语,只是冷笑着看着雷横越走越远,心道:“鬼敲门,就是阎婆惜来敲门,爷也不怕!”想到这里,张文远转身上了车来,吩咐那赶车的伙计:“走,去藏龙岭。”

张文远这次来为雷横送行,连他自己都觉得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就在月前,在那宋江与他同房做押司的时候,雷横就与他不和。张文远当时因为一个案子而受了人家的好处,相让雷横通融一番,谁想雷横不但不给面子,还将张文远送他的银子连同张文远想做的手脚一发都告sù

了知县。张文远那时备受知县的责骂,而宋江那副老实样却也就此得到了知县的信赖和偏袒。

从那时起,张文远就暗自在心底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宋江和雷横跪在他的脚下。今天,张文远亲眼看着雷横被驱逐,心里那是说不出的快意。而现在,还有一件比这更高兴的事情,那就是,在藏龙岭里,三只眼此刻估计已经将宋江的人头放在石灰盒里了。

张文远的车架一路向北而去,马不停蹄,轮不停转,这一走不出两个时辰便到了藏龙了。张文远懂得这三只眼的癖好,到了苍龙岭前面,便叫车仗马夫在山下等他,他一人便步行上了山去。这苍龙岭的山虽然不见得有多么险恶,可是,密林之间却深邃的很,出口也多,山间小路错综复杂不计其数,张文远也是头一遭这般走,若不是得了三只眼手下的密告,只怕他张文远也要在这藏龙林里迷路兜起圈子来。

张文远其实不过是个落地的书生,但是,却天生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可是说得那黑白颠倒,也可以说得那江河倒流,可是,偏偏就是这般一个伶牙俐齿、不喜拳脚的押司,谁也不会想到,会和江湖上的人有那么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说起来,这话也就长了。想当年他也是偶然地结识了三只眼,那时候的三只眼还不叫三只眼,也不是扛着宽背砍刀在刀刃上tian血的人。但是,三只眼有一个好兄弟,叫肥波,兄弟两个在汪家村那是响当当的地头蛇,两个兄弟整日闲来无事便聚众赌钱,但凡有江湖人路过,也有来他这里拜码头的。可就是这样的两个兄弟,当年却因为一块地皮的争执,被汪家村的一个本姓员外告上了县衙去,正所谓“不怕官就怕管”,那汪员外有理有据,出手还破阔绰,在衙门里风头自然压过两兄弟一筹,那时候的老知县打了两兄弟百十大板,打得两人皮开肉绽血流不止,最后都是爬着才拖着半条命回了村里去。可是,就在那日过后不久,郓城县里便运用而生了一场剧变,两兄弟在床榻上听人言说,有人放了一把野火将县衙烧成了灰,而那知县也惨死在县衙尸首无存,当时街头巷尾的流言千千万万,但最多的便是梁山之人所为。

就是在那时候,两兄弟的心里落下了这么一个念想,要混就混的大些,混到官府都管不着,那才是真的厉害。于是,两兄弟在家里养了三个月,将身子养了过来,便蓄谋这上梁山一节。可是,两兄弟说走就能走,只是苦于无人引荐,这梁山如何上的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三只眼便站出来,要先往梁山上走一遭,去探探那梁山王伦的意思,于是,三只眼简单的收拾了包袱,空着两只手便上了山去。可是,就在三只眼打点好梁山这边的事宜,梁山在一番斟酌之后收纳了三只眼做前山的一个头目。可是,就在三只眼下山来接肥波上山去的时候,却听闻肥波在他上山之后,闲不住,想起那汪员外便去寻仇闹事去了,却不想,一时争执起来,下手将那汪员外杀了。

而这时候,恰好是那新官上任三把火刚刚烧完的时候,这事情被官府知dào

,肥波没有走脱,正好被官府抓捕归案,而那日办案的不是别人正是雷横。三只眼四下里打探雷横的底细,想通过银子来买通雷横救他那兄弟出来,却不想,被雷横乱拳打了出来。心里有气的三只眼心知不是那雷横的对手,只得退而求其次,他在郓城县里徘徊了许久,街上恰巧遇到了老朋友,经老友的一番点拨,便去寻到了张文远的门上来,那时候的张文远,刚刚做押司,受了那三只眼的一番好处,便爽快的答yīng

了。

张文远当夜便备了一份厚礼去见雷横,却不想也被雷横呵斥出来,颜面扫地的张文远虽然记仇,可是却没有就此放qì

,而是动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直奔知县那便去了。张文远是个聪明人,聪明就聪明在他知dào

杀人命案,知县是不会轻易放手的,索性,张文远反其道而行之,说服了知县在第二日便早早地判了那厮的刑,落了一个刺配他州。

而在第二日,那肥波便被两个差役押着上了路。张文远早就想好了法子,他暗中叫三只眼于半路将那两个差役杀了,就此兄弟两个正好一同投了梁山水泊,而对张文远,也是心存感激,此后隔三差五,肥波总会有些心意送给张文远,而但凡有求与张文远在衙门里活动的事,张文远也一样摆出一副足够兄弟义气的态度来。可是,就在“官匪”勾结了没多久,梁山上就发生了火并,史进晁盖一伙上了山来将王伦杀了个惨败收场,而就在这场火并之中,肥波不幸也死在了史进的手下。

死了好兄弟的三只眼心里已经满是仇恨,只是苦于晁盖一伙各个都是猛人,身手了得不说,大半山寨的人马都心服口服起归顺与他们,三只眼带着手下的一帮子体己的喽啰们还没有想出什么可以复仇的计划,史进已经下了山,行踪不知何处去了。可是,就在第二日,三只眼恰巧被派去将生辰纲封装入库。三只眼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于是便和手下的几十个喽啰商量了一番,便在库房左右放起一把火来,趁着众人救火的纷乱,三只眼带着那十几个喽啰劫了两车金银便往山下去,在山寨前面接应的喽啰将三重寨门都打了开来,而在金沙滩也已经有三只眼的人备好了一支快船候着。本来就在三只眼快要踏上船上去的时候,却恰好半路遇上林冲乘了一叶小舟从朱贵的酒店喝酒回来。

林冲赶上来杀翻了七八个喽啰,拦下了那两小车金银,却叫那三只眼带着十几个人趁着快船逃了。后来受令而至的阮氏三兄弟,带着兄弟们乘快船追了七八里水路,却在芦苇荡里寻不到了那三只眼的影子,又搜了半天依然无果,只得由他们去了。

晁盖将火扑灭,索性救得及时,损失甚微,只是,从这事态里表现出来的却是梁山管理体系上的大漏洞。那日起,晁盖下发了对三只眼的灭口令,吴用也重新定夺了一番梁山的管理法子,重新对山寨经行严格的管制,这些都且不去说它。

且说,那三只眼跳上小舟便遵寻“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三只眼指挥着那只快船就在金沙滩外三四里的一片芦苇荡里藏了,看着那阮氏三兄弟搜查无功而返他们依然没有敢出来,直到天全黑了,这才溜出来,一路向北,划了半夜逃上岸去。

三只眼曾经就在汪家村一带混地盘,他对那边的情况最是收悉。三只眼知dào

梁山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走投无路之时,便想起那藏龙岭来。他一面在藏龙岭里寻了一块隐蔽之处简简单单扎起几处草堂来,一面回到汪家村里纠集了先前一起厮混的那帮子地痞流氓来入伙,不出一两日,便纠集起来一支七八十人的山匪队伍。而考lǜ

到汪家村归属郓城县的管辖,今后要想发展壮大,免不了要托张文远的关系,于是便托人进城里去,与张文远说了所在,还说但凡有什么事便来寻他。

只是,三只眼没有想到得是,张文远还真的恰巧有事,隔了没几天便来寻他,这时候,三只眼缺银子,遇上张文远要人命,这两个不怀好意的人便就此勾结在了一起。此番,张文远知dào

三只眼怕暴露他的所在,便一个人进了山来,与那藏在暗处的喽啰对了口信之后,却被告知大王正在草堂上发脾气。

第十一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肆)

?雷横大步进到这酒店来,里面的客人不多,大约坐了个六成满,三四人一张桌子。

小二看见雷横进来,先是愣了一下,看雷横风尘仆仆的样子,便赶紧迎了上来,说道:“这位官爷,是住店还是打尖?”

“打尖,有好酒只管打来,切上两斤牛肉来与我下酒。”雷横说着便挑了一个角落里的桌子坐下来,将腰里的朴刀往桌边上一放,解下包裹来放在身边的条凳上。

“这位官爷,您是外来的吧?”小二看着雷横笑着说道。

雷横从没有见过这么嘴碎的小二,客人报了酒菜,赶紧下去备好呈上来,哪里有这般问长问短的道理,雷横抬起眼来看着那小二反问道:“怎地?在shuangfeng镇吃酒,还得把家长里短都说遍啊?!你这小二倒是做起捕头做的事来了。”

“瞧您说得,小的就是个打下手的,怎地做的了捕头,小的也是看您头一次来,您不知dào

,咱这shuangfeng镇寸草不生,吃得都是拿银子从外面买来的,没有官爷您要的牛肉。”小二连忙解释了一番。

“没有牛肉,那有没有好酒?”说道这里,雷横看着那小二有些窘迫的样子。

“好酒?有,有,有。”小二连口应了。

“那就先拿酒来。”雷横说道。

“那……官爷吃什么?”小二将手里的抹布搭在肩头上,问道。

“有什么吃的,先上来填饱肚子。”雷横说道。

“店里有好大的馒头,有些酸辣白菜丝、五味焖豆腐……”那小二不及说完,雷横受不了这小二的嘴碎,便打断了说道:“好了好了,捡好吃的上两盘来。”

“好嘞!官爷您稍等!”说着,小二便风也似的去了。不过一会儿,便又后厨的帘子里转出来,提了一坛子酒,开了泥封放在雷横的面前说道:“官爷慢用,这盘花生米先陪您下酒,后面就上菜来!”

“好,你先去吧!”雷横招呼了那小二下去。而在这酒店的食客们都偷偷回过头来,朝着雷横这边瞄上一眼,然后几个客人将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雷横只顾喝酒,虽然不曾将看向他们,但是,早就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收在了眼里。雷横想一定是这里的人好久没有见过差役了吧,所以这才这般好奇。虽然,雷横不喜欢别人这般指指点点,背后谈论他,但是,雷横却又奈何不得他们,恰好,就在这时候,小二将两盘菜都端了上来,弯腰放在桌面上的时候,雷横借机小声问道:“那边都是些什么人,都他妈说什么呢?”

小二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回过头来小声告sù

雷横说道:“有些是镇子上的百姓,生意不忙的时候,愿意在这里喝点小酒,打发打发时间。那边的那两桌都是经常路过的商客。呵,不过说什么,小的就不知dào

了,呵呵。”

“小二!小二!”

小二听着有人叫唤他,便赶紧往那边去,雷横顺着那粗暴的声音望过去,只见四五个粗壮的汉子站在酒店的门口,像是一片屏风一般地将门口挡了一个严严实实,为首的一个站在前面,抱着双臂,显得霸气外露,雷横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厮们身上都是一股匪气。不是雷横妄自菲薄的揣测,他做捕头多年了,这些哪里会看不出来。看到这里,雷横不紧不慢地将一碗酒送到嘴边,一面细细地喝着,一面看着那边的一伙人的动静。

只见那小二似乎也看出了这伙人来的不善一般,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将那伙人带到了一个靠着窗户的大桌边上,那些人将手里的家伙都放在桌上,也一样点了酒肉。

雷横注意着那小二的言语,只见他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说着方才与雷横说过的话,显然,这伙人马也是头一次来这里,并不知dào

这里并没有牛羊肉的底细。那些人脾气显然没有雷横的好,听见没有什么荤菜,当下便一拍桌子,要那小二赶紧上几个招牌菜来,就是这等毫不遮掩的霸气,将那些原本落在雷横身上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们的身上。

雷横朝那边瞥了一眼,心里不禁冷笑一声,心道:本事不知怎地,倒是脾气不小,也不知dào

从前是不是就这般厉害,不过既然大爷我今日来了,就由不得这些杂碎再这般霸道了,是龙得给我盘下,是虎也得给我卧下。想到这里,雷横刚将一碗酒送到肚里去,可是,顿时却又停下手里倒酒的姿态来,偷偷转眸看了那边一眼,心里暗道一声“果不其然!”。

方在,雷横还当这些人是本地人,因为这些人没有行李,但是,方才看他们的言语却又和雷横自己一样是头一次来的人,既然这般,那这四五个人就显得有些可疑了,雷横刚才虽然只是转眸的一瞥,但是却将那些人的兵刃都瞧在了眼里,鬼头刀、斩马刀、甚至还有斧头……这些都不是寻常走道的人所带的兵刃,一看就是些杂七杂八的喽啰角色。

这伙人来到这里,一定有什么盘算,他们一定打探的这里没有捕快,来这里为非作歹称霸王,哼,打今儿个有我来了这里,还能由得你们做大爷!雷横一面想,一面喝着自己的酒。而就在雷横打量着那伙人马的时候,那伙人也私下来偷偷地打量着雷横,瞧见雷横一身差役的打扮,但是非但没有半点害pà

的意思,反倒是觑这雷横,一阵紧似一阵的窃笑,一副毫不把雷横当回事的样子。

雷横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不爽在心里。依着雷横的脾气,正想找个什么借口收拾一下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时,这店外面又来了一伙人马。

先是两个人进得店来,站在前面的一个显然是为首的人,那两人头戴斗笠,遮住了半个脸面,看不见那些人的双眼,只能瞧见一张带着阴影的嘴巴扇动起来:“小二家!”

“来咯——!”那小二从楼上下来,一瞅见来人,那笑容就僵硬在了脸上,那小二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来,像是见着讨债来的似得,不把那人迎进来,反倒是让到外面去说话道:“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小店里头都满了,您呀赶紧上路,往前去五六十里,便是郓城县,那里客栈宽敞,条件也比小店的好。”说着便将身子挡在门口,一副不欢迎那人进来的模样。

那人却不太明白这小二的意思,用着颇有些奇异地眼神看着他说道:“小二家,咱们之前可是都说好的,但凡我来,这房间可都是订给我的,这日子,我雷三不曾迟过啊。”

小二听得那雷三爷这般说了,心里干着急,一面对他直使眼神,一面赶紧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说来说去,我也不过是个买卖人,昨儿个来了一伙人,人家出的银子多,都将这小店上好的客房都占了,实在对不住,您呐,赶紧的,上路再走五六十里,便是郓城县了。”

“小二家,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有点不明白了,我们赶了一天的路,就是人走得动,这马匹牲口也累得够呛,何况,这天色将晚,趁天黑哪里还能赶出五六十里路去,咱们都打了不止一次交道了,你既然都将客房租给别人了,我也不为难你,你且收拾出几间可以落脚的来与我们歇歇。”

“雷三爷!”那小二看着雷三不懂他的意思,实在是心里急得和着了火似得,一个劲地眨眼,向着雷三递眼神,道:“不是我不留您,实在是住满了,没地方了。您呐,赶紧赶路!”

那雷三看着小二的模样,实在是有很大的不对头,可是,以往也不曾遇到这种情况,雷三心里一寻思,道:以前也见过为了一个上座,两拨人互补想让,有钱的斗钱,有权的斗权,有拳头的便斗拳头,实在什么都没有的气着让位也要骂上两声,虽然丢了“场子”但是这面子却丢不得,眼下,莫非是哪路贵人订了他们原本订好的客房,小二怕他们打斗起来坏了生意,这才着急相送。雷三想到这里,便故yì

不去瞧那小二的眨巴眨巴的眼神,只是说道:“实在走不动了,若是没得房间,那先上一桌酒菜来与我们,等吃饱了肚子,再寻思个落脚地。”说罢便要进迈步进那店里去。

那小二一听,愈发急了,赶紧将双臂一展开,微微抱住那雷三的双臂,说道:“雷三爷,实在对不住,小店里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了,您还是赶紧往郓城县去吧。”

“这是什么话,我又不会闹事糟蹋你的生意,你没有饭菜,那上些酒来与我等解解渴也好。”雷三说道这里,便道:“老规矩,钱一发算给你。”

“瞧您这话说的!”小二见雷三非要往店里面去,而此刻在店外面的十七八个汉子也直瞅着小二。小二实在没得法子,赶紧凑在那雷三的耳边说道:“有匪!”

雷三平生对两个字耳根子听得最灵敏,这头一个便是“钱”,这第二个便是“匪”。当下这字一进耳朵,雷三便顿住了正要往里去的身子,下意识的将手摸在了刀柄上,一种说不出的紧迫感慢慢爬上了雷三的心头,化成细密的冷汗瞬时间湿透了整个脊背。

“好,好,既然这里满了,那我们这就往别家去。”说着就在雷三故作镇定地想要退出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小二的身后爆响。

——“留步!”

第十二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伍)

就在那雷三明白了小二的意思,胆战心惊地有些后怕,差点就踏入虎穴里去,可是,就在他们要故作镇定地要离开这个酒店的时候,突然在酒店里传来一声“站住”,将那雷三唬了一跳,原本按在腰间朴刀上的手,在一哆嗦之后便紧紧地抓在手里.而此刻商队其余站在外面的伙计,还不知dào

这里面的所有,一个个瞪着眸子看着门口。

这时候,只见一个差役打扮的人缓缓地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朝着那小二说道:“店里明明有饭菜,怎地不卖与人家吃,人家都一让再让,你这店家怎地可以这般欺负人。”

小二听了心里一个劲地叫苦,一回头来看,果然是那个差役,小二方才还担心那雷三商队的安危,现在这差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地搅合进来,这事只怕是要闹大,这差役命保不住,闹腾起来,这酒店也保不住,若是惹着一些有背景的匪徒,人家寻仇上来,可是要屠村的,到时候,shuangfeng镇都要跟着受罪!想到这里,小二就恨不得当初没有上些烈酒,一发让这差役喝翻了,倒也省事。

小二紧张地在手里扭着那条白抹布,回头看着雷横说道:“这位官爷,不是我不留他,我们都是老相熟了,只是,小人这里着实没有合他口味的饭菜。”

“人家可是说了,哪怕喝碗酒解解渴都成。你推三阻四,就是不准人家进来,这倒是什么道理,说来与我听听?”雷横非要让那小二说出来,可是,眼下小二怎地能说个明白,这里争执起来,酒店里的目光都一个不落地落在了这里,就连那边一桌来路不明的人也一样觑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小二感觉的出来,自己背上细密的汗,而站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雷三,那额头上也是密密麻麻的汗滴,顺着眼窝流下来,溶进了他的眼窝里,雷三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来,轻轻地抹掉。小二虽然迎来送往的,这嘴皮子最是麻溜,可是,眼下却像是光脚踩着刀刃走一般,让他越是急迫大脑里面就是空白,一时间什么都不知dào

该什么好。

“怎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雷横质问那小二道:“寻常时候,你们也是不是这般为难客人?”说道这里,雷横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副看shuangfeng镇哪里,哪里就很不顺眼的样子,说道:“以前这shuangfeng镇是什么样子,也不管,但是,今儿个爷来了,这shuangfeng镇就得变个模样。做买卖的,要有做买卖的本分,走江湖的,也要有江湖的规矩!”这最后一个“规矩”雷横咬字特别重,像是一记大锤砸下一般,一字一字地敲打在那来路不明的人心窝里。

“这位爷,算了,我等往郓城县去便是了,小二家也有他的难处。”那雷三一看这势头不对,赶紧说罢了便带着人马要走。

“天色渐晚,既然来了,何必抹黑赶路,半路上遇上歹人,你们却该如何?!”雷横说道:“你们莫怕,有我雷横在这里,倒要看看哪个不识相的,敢动你们一根汗毛!”雷横这话,说的霸气十足,一股盛气凌人的气场顿时将整个酒店都震住了。

此刻在前台后面一直静观事态变化的掌柜的这时候走了出来,到了雷横跟前说道:“这位官爷,您是……”

“这shuangfeng镇早就被江湖上的人传为三不管的地带,没有官府,没有巡捕,不过,从今儿个起,所有关于shuangfeng镇的旧事一并揭去。我雷横便是这shuangfeng镇的巡捕!有哪个敢在这片地面上闹事的,我可以不管,不过,我手里的这把刀,却要事事都问上一问!”雷横说道这里,噔地一声,将那朴刀抖出一寸来,寒光毕露,一股血腥。

“哎呦,原来是上面派来的巡捕,失敬!失敬!”雷三当初看着差役打扮的人站出来就有一种相貌不俗的感觉,此番这人露出身份来,这心里就有些缓了道:“这shuangfeng镇有巡捕在这里,那可就好的多了!”

小二此刻看着雷三又不打算走了,当下又着急起来,直使眼神,叫他们赶紧走,要是再不走只怕来不及了。

可是,那雷三平日都聪明的很可是眼下去不知怎地,看着俺小二家给他暗示,却不像方才那般警惕了一般,方才转过去要走的半个身子,此番又转了回来,还一拱手朝着雷横说道:“仰仗官爷的威名,希望这shuangfeng镇就此天平!”

雷横一拍脯子,话里有话地说道:“我倒是要看看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shuangfeng镇闹事!”

小二一看这势头,实在麻烦了,心里直骂雷横这厮自以为是,当下正没个说辞的时候,站在旁边的掌柜的笑着对那雷三说道:“雷三爷,不交钱先交货,这事您看着,能干么?”

雷三心里一寻思,掌柜的这话,还能不明白么,显然是对这所谓的巡捕不信任。

而雷横也不是个傻子,听得掌柜的这般说,心里便明白了,这意思是自己靠不住,商队将命交到他的手里——没底!雷横还没有发话的时候,那雷三笑着问他道:“官爷,这次郓城县里派下多少差役来?”

“就大爷一个!”雷横昂首挺胸,像是一尊铜铁铸就额雕像一般,伟岸地立在人们的面前。

“就……一个?”

“怎地,要多少才是个够,不是我夸海口!郓城县里就是将所有的差役都派下来,都不济事,但有爷这样的一个,打你们这样的百个!信也不信!”雷横说着便将铁锤般的拳头抬起来。

雷三看着这差役自负的模样,心里实在是捏了把汗,方才还能走得脱,现在这差役过来一搅合,像是个怒目金刚一般地站在面前,一副不依就要打的模样,这如何还走得了。而那小二也被这差役的气场所慑,当下也不敢再说话了。就连那酒店的掌柜的也心里暗暗叫苦,心道:怎地今儿个摊上这么一个爷,大话说说谁都会,莫说真个动起刀刃来,就是没什么匪患,光是这shuangfeng镇的荒凉,不是土生土长的人,就没有几个留的住的!他一拍屁股走了个干净,可是,闯下祸事,倒是shuangfeng镇的人要受了!

“还站着作甚!”雷横说道。

“哦……哦,雷三爷……您……您请。”小二的舌头像是打了结一样的。

雷三爷听得也有些犹豫了,这身上的钱和马队里的货倒是小事,可是,人的命只有一条,现在拿出来交给别人来护着实在这一步步都如履薄冰,进这酒店千万次,这一次倒像是要赴鸿门宴了。雷三爷深一步浅一步地走进去,后面的伙计们看着方才这一通,虽然不知dào

这里面的内幕是怎地回事,可是,却也隐约地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

掌柜的一看这事走到当下的这一步,也是在是无可奈何,当下便只得横下一条心来,走一步瞧一步了,于是便招呼那没有主意的小二道:“马匹都牵到后院去喂了,几位爷,后面的客房都留着呢,老规矩,上楼上吃酒。”

雷三听了,当下也只得如此了。几个酒店的伙计出来将马匹牵到后院去,又请了那商队的伙计们都一发往楼上去,而雷横看着自己调教了一个不太规矩的酒店而心里若有所得,自顾自又坐在角落的桌边继xù

顾自吃起酒菜来。可就在,那商队那伙人正上楼梯的时候,方才那桌来路不明的人却嗙地一拍桌子,叫道:“小二!”

方才那小二听得这一声响,唬得心里一酸一辣,他一瞧是那伙面生的团伙叫他,他心里便又是一紧,赶紧朝着雷横那边望了一眼,只见雷横抬眼瞧了那边一眼,便又顾自吃起酒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小二心道:完了完了,我就说这厮不中,果然果然!

“小二儿!你聋了怎地!老子与你说话,你扭扭捏捏却是作甚!”那伙人又叫嚷起来,那气势,活脱脱地就是要与人厮打的模样。

“来……来啦!”小二应了一声,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来到那一桌的旁边,他看着那伙人气势不善,便故yì

在离那桌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可是,还不等他开口,一个虎背熊腰坐在侧旁的汉子瞪起一双虎眼来,一把将那扯住了那小二的衣领子生硬地扯到了身边来,道:“你这厮,端得欺人!这是什么酒菜!是人吃的么?”

小二被吓得混不附身,而此刻那些走在楼梯上的雷三爷和他的伙计们也被这火药味浓烈的气氛所惊了一惊,住了脚,往下面齐齐看过去。只见那伙人一顿虎吞狼食,桌上的酒食大都吃的尽了。

“客官,可是这酒菜不合您的口味?只是……这shuangfeng镇……您也知dào

的,没有什么吃的,小的店里的已经是镇上顶好的了。”

“你们这菜,可是,一点荤腥没有?!”那汉子恶狠狠地问道,那只抓着小二的手愈发用力起来。

小二的脸被越来越紧的衣襟勒的快没了血色,当下,强颜欢笑地陪着笑脸说道:“shuangfeng镇上着实没有什么肉味可吃……”

“放屁!”那汉子一声暴喝将小二后面的话硬生生地打断了。

第十三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陆)

就在那店小二被那汉子唬得一脸煞白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大汉又喝道:“你说没有肉?!我的酒菜里怎地吃出蟑螂来!”

小二听得这话顿时都傻了,放眼在桌面上一扫,在那些残羹冷炙之中,哪里有蟑螂的影子,当下,小二哆哆嗦嗦地勉强应对说道:“哪里……哪里有蟑螂,小的,小的怎地看不着?”

“老子说有便是有,你这生意怎么做的,想关门了还是怎地!”那坐在那汉子周围的一个后生也吼道。

掌柜的一看便知dào

这伙人是存心要找茬的,可是,这事闹起来,只怕收不住场子,当下便忍气吞声地陪着笑脸说道:“实在对不住,实在对不住!不知是哪盘菜里有的蟑螂,我重新叫厨子做了给你们。”

“这里所有的菜都有!”那一个黑面的汉子冲着掌柜的喝道:“你这黑店坑人,老子们不吃了。”

“走!”那汉子发话了,呼啦一声,那五六个汉子都站起身来,将家伙操在手里,便往外面去。

小二一看,哪里敢上去拦,看着掌柜的责备的眼神,也只能扯开嗓子在后面喊上一句:“众位爷,还没给钱呢!”

“哼!”那人冷哼一声,头也不回便往门外走。

而此刻站在楼梯上的雷三爷看着这伙人强吃霸王餐,心里顿生不爽,暗暗捏着拳头,却也不敢上前来“讲理”,方才小二说这里面有匪,保不准便是这伙人,躲都躲不起,哪里还敢去招惹他们,只是,这心里却不舒坦。

“喂。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

那汉子听得这一声,心里暗暗笑了,道:等的就是你,你送上门来了,那兄弟们就给你松松骨头!那汉子想到这里冷哼了一声便转过身来,将两条粗壮的臂膀一抱,看着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后的那差役,轻轻松松地笑道:“不这么走,怎么?莫非你倒打算给我们讨一个公平?若是能让这小二赔咱哥几个些银子,那倒是可以先不走!”说罢,那五六个汉子哄地一声都笑了。

雷横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踱步到了方才他们吃饭的那张桌子面前,将那风卷残云之后的盘碟拿起来,看了看,不紧不慢地说道:“是要讨个公平,是得赔些银子。”

那汉子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本来就是来找茬的,却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个糊涂的差役,不但白吃一顿,差役帮忙还能白拿银子,这等好事,哪个会错过,当下众汉子诶地一声都笑开了嘴。

可是,不等那汉子的嘴角咧开,雷横便继xù

说道:“只是——却不是给你们讨公平,这银子更不是赔你们!”

“哎呦,官大爷,这话我怎么听得这么别扭,不会是说错了吧。”那汉子故yì

挑逗雷横。

“你说吃出了蟑螂,可是,这桌上没有,这盘里没有,莫非,是吃到你肚下去了不成?!”雷横不等那汉子恼怒开口,便继xù

侮辱道:“你们这等鸟人,专配吃那脏虫!荤素搭配,这镇上顶好的菜肴了!”说道这里,嘴快的雷横朝着那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这钱该怎么算?!”

那汉子听得气得满肚子都是气,狠狠地看了一眼那掌柜的,吓得掌柜的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雷横本来就指望那掌柜的现在能放出个屁来,当下便顾自说下去道:“掌柜的都难定夺,那我也给个面子算了,退一步讲——每盘五两银子!这六五三十两,一盆米饭算你们便宜的,一两银子,一共三十一两!留下钱来,便可以滚了!”

那汉子冷笑了一声,气鼓鼓地道:“老子要是说没银子。不,给,呢!”

“我知dào

你们身上没银子,来的时候就打算吃霸王餐。”说道这里,雷横拎了一只盘子,踱步到了那汉子面前,说道:“不过,也不知dào

是我走运,还是你倒霉,爷头一天当差,就遇上你们。我的忍耐可是有限的,再说一次,最,后,一,次——识相的,把钱留下来,不识相的,把脑袋留下来!”

“啊呀!我说这位官爷,你可吓死我们兄弟了,你看看你看看,我的腿都不听使唤地哆嗦了。”那汉子故yì

地摆出一副夸张的害pà

模样来,说道:“您吓死我的小心肝了!”说着那汉子挺着胸脯凑近到雷横的面前,紧紧地贴着雷横的面前,口气一变,满是威胁的味道说道:“爷爷吃遍天下的饭,从来就没有付钱的规矩,怎地?!你要搬了爷的脑袋?好啊,你试试看。”

雷横看着近在眼前的那副猖狂的眸子,淡淡地一笑,这一笑像是一道闪电又像是一只狡狐,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霸气和诡异,在雷横的脸上一闪而逝,而看在那汉子眼里,顿时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寒意来。可就在那汉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雷横那只拿着盘子的手突然从侧面扇起来,忽地一声风响过后,不及那汉子闪躲,便整个猛烈地扇打在那汉子的侧脸上。随着呯地一声碎响,盘子的碎屑带着那汉子的鲜血顿时飞溅开来。惊得那小二和掌柜的连连往后缩,而当庭的那些食客们也没有人再发愣,一个个直往后退,贴在远离门口的一侧,心惊胆战地看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幕。

那些汉子们一瞧这差役动手了,带头的被打得半边脸上血肉淋漓,这才有了触动,反应过来发一声喊,要出手反击。可是,还不等他们将手里的家伙都挥舞起来的时候,那半边脸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汉子已经被雷横一脚猛地踹飞出来,撞倒了后面的两个汉子,而两侧的两个后生一个挥起朴刀来朝着雷横的面门砍落,一个则是抡起斧头来照着雷横的肩头上直剁下来。

雷横经lì

厮杀的老手,这点夹击完全应付的来,当下双臂一舒,后发而先至,将那两人的操着家伙的手腕都狠狠地捏在手里,当空一顿一扭,顿时两人的喉头便不由自主地发出两声和音的杀猪惨叫,而那握在手里的家伙早就咣当两声落在脚下。

雷横一招将那两人的兵刃缴落,当下便猛然收臂一拉,将两人朝着雷横这边扯过来,就在那两人跌撞过来的时候,雷横却猛然脚下生风,一挺胸腔,照着那两人便撞了过去,将那两人冲撞的就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直跌出门口的街道上去,将外面远远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吓得往外又扩了一圈。

而那两个后生方才撞在雷横胸前,就像是装上了一堵厚重的墙体,痛的两人倒在地上趔趔趄趄。

而就在这时候,方才那打头的汉子已经爬起身来,挥着一把鬼头刀冲着雷横的头顶劈落下来。雷横看着那刀来势猛烈,却也不当回事,像是伸手摘果子一般,眼看着刀刃就要到了脸前,雷横一伸手便将那抓到的手腕整个都抓在手里。那汉子方才看到了雷横怎地打倒他两个兄弟的,当下怕雷横故技重施,当下想也不想便想抬脚一脚将雷横踹开。

可是,那汉子刚刚将抬离地面,便被雷一眼看破,当下便一脚踩了上了,将那汉子的脚狠狠地踹了下去,并重重地踩在脚下,而雷横则是借着这一步,紧贴上来,两拳头像是一团风影一般朝着那厮的脸面开始打,一番连环拳直打到那汉子的胸口,将那汉子打得满口是血。雷横这一通拳头轮换砸下来,那汉子觉得就像是一辆马车从身上碾了过去一般,痛的他大佛出世二佛生天,可是即便如此,那汉子想退却又退不得,一只脚被雷横踩在脚下,像是用大钉贯穿了脚面,钉在了地上一般,麻木之中包裹着火辣辣的疼痛。

雷横一番拳头打下去,最后抬起那只脚来照着那汉子的胸脯便是一记重脚,踹那汉子横飞出去,沿着那横飞的轨迹,汉子口里喷出一口猩红刺眼的鲜血来。而当他重重摔在靠近街面的另一边时,这才明白,眼下这差役当真不是个普通角色,只怕这般下去不好对付,打探的有大商队在这里落脚便够了,等大王带了人马到了,再收拾这差役讨回一口气来不迟。想到这里,那汉子想挣扎地爬起身来,却不知dào

怎地,整个身子被雷横乱拳打得颤抖不已,就连着沙土路面都变得像是滑不溜秋的冰面,任由他怎么挣扎都站立不住。

而就在那汉子挣扎的时候,先前在他背后的两个人也挥着刀上去,被雷横一并打倒在地。先前的那两个人见势头不对,对望一眼,便撒腿就逃。雷横大喝一声,将脚下的那把斧头踢起来,劈手抓住朝着其中一个的后背便飞掷过去,只听扑哧一声响,那斧头正中后背,一股鲜红喷洒而出之后,那后身带着惯性往前跑了两步,便像是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弹一下。

“别让他们走了!”雷三这时候带着自己那一帮子伙计们冲出门来,可是,除了抓住被雷横刚刚打倒在地的三个汉子之外,那另一个后生早就冲进人堆里,不管雷三的人怎么追都已经没了身影。

第十四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柒)

“东家,那小子撒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俺们几个在要紧的街上都追遍了,就是没有看见那小子的影子。”那几个追去的伙计陆陆续续地回来和雷三报gào

说。

“跑便跑了,怕他做甚!”雷横站在门口叉着腰大刺刺地站着说道。

“巡捕老爷,你不晓得,这人跑了,只怕是去通风报信的,等他们的头子带了大队人马来了,只怕,咱们应付不来啊。”雷三说着脸色满是苦色。

“这些人,只怕是前面派来打探风声的,叫那人走脱了,雷三爷这支大商队,只怕会让人眼馋,早则前夜里,迟则三更间,必定会有马匪来此!”小二这时候也插嘴说道:“雷三爷,这天色虽然黑了,与其在这里等着挨刀,倒不如壮了胆子闯一闯,说不得还有机会赶的到郓城县去。”

雷三爷听了,不说话了,半低着脑袋,两条淡淡的眉头搅在一起,晶晶的汗滴渗出一脑门来。

“那岂不是送死!”雷横粗大着嗓门就此断言道:“就留在shuangfeng镇,有着王法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这伙贼人无法无天了不成!你们也休要慌,我且来问他们一问!”说道这里,雷横提了个条凳坐在店门口来。

那五个汉子与雷横厮打了一通,除了一个带伤逃了,一个被雷横失手打死之外,其余的三个都被雷横所制服,被雷三的人用麻绳捆了个结实,丢在酒店前的路牙子上,周围的百姓商客都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雷横将条凳放在那三人面前,拿了条马鞭子,就此坐了下来,问道:“你们是哪的?大哥是谁?”

“老子们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是藏龙岭的好汉!”那个被雷横打烂半张脸的那汉子忍着痛说道:“不过,你问我们大王的名字,说出来,只怕吓死了你!”

雷横伸手掏了掏耳朵,说道:“死到临头,还这么得瑟。说说,我倒看看是哪个混蛋,能吓得死老子!”

“我大哥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三只眼!”那汉子说道这里,故yì

暗暗给自己壮胆,他知dào

这差役是个铁打的硬汉,落在他的手里,不被他打死却也活不成,为了保一条命,这汉子不得不生搬硬套,胡说八道地搬弄起是非来,希望能唬住这厮,侥幸先活的半条性命去再说。

“啊——噢!”雷横装出一副明白的模样来,让那汉子脸上刚刚露出一丝希冀的光景来,雷横便一改脸面,喝道:“什么狗屁,江湖上何时有这号人物,还鼎鼎大名,说起来给老子提鞋都不配!”

“你可知梁山!”那汉子着急了说道:“我们大王可是梁山的人,当下虽然分立山头,但是,你要是惹着了他,那便是与整个梁山为敌!”

“你说什么?”雷横将耳朵又掏了掏,凑近那汉子说道:“我刚才好像听见你说梁山?”

“不错,就是梁山,怎么,怕了?”

雷横点点头,说道:“梁山又怎么样?!是梁山的人,那有怎么样!”雷横拿着那条马鞭子敲了敲那横置在地上的那汉子说道:“就算是我雷横杀了那什么几只眼的鸟厮,梁山上有几个人敢来动我雷横!”雷横说道这里心道:一看就是仗着梁山的名号来唬人,若是梁山的人马,晁盖哥哥哪里会纵容你们做这等事,莫要说来帮你们屠村,到时候说不得要将你们这几个毛猴正法,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也不睁开你们的眼睛瞧瞧,我雷横若想去梁山,怎地会没有一把交椅给我留着!

那汉子一看这个叫雷横的家伙果然很“横”,当下撇开那不靠谱的梁山话头,转言威胁道:“你口出狂言,等到天黑,我们老大便会带人马杀过来,到时候,定然叫这shuangfeng镇血流成河,一个不剩!”

“好个一个不剩!”雷横话音未落,啪地一声鞭响便落在了那人的脸上,顿时连血带肉抽出一条缺口来。

“我劝你最好放了哥几个,到时候,我大王来了,那还好说些。”那汉子吃了一鞭子,但是这嘴还不肯软地说道:“若是来狠的,我死了没关系,今夜定然叫你们shuangfeng镇的男女老少一同陪葬!”

“那就先送你们上路!”雷横说罢那只大手丢了马鞭子,一把按住了那汉子的脑袋,只那么猛然一拧,嘎巴一声脖颈断裂的脆响之后,紧接着一道鲜红从那汉子的嘴角淌出来,那汉子的眼眸就再也没有动过,随着雷横一松手,那颗脑袋沉沉地砸在了地上。

shuangfeng镇的百姓们一瞧,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这凶神恶煞般的差役又要动手,还没来得及将小孩子的眼睛蒙上,那边手快的雷横已经又将那其余两人的脖子也一并扭断了。雷横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是手上沾了灰土一般,雷横冲着那酒店的掌柜的说道:“死人放在这里不妥吧,叫几个伙计丢到镇外头去!”

那掌柜曾经见过马匪杀人,那快刀下来就像是切瓜一般,但凡那些马匪问起话来,有一句话不顺耳,便会惨遭屠杀,曾经shuangfeng镇这周围好多商队被杀过,掌柜的记忆犹在,每每想起都是胆战心惊。可是,眼下,这新来的差役也这般心狠手辣,实在让他心里不知是悲是喜,一个模模糊糊的词飘上心头来,那就叫“水深火热”。

雷横这般一吩咐,轻易不愿说话的掌柜的猛然全身一哆嗦,赶紧连口应了下来,一回头便叫了两三个伙计出来按着那雷横的意思办事。雷三也让伙计们帮忙,等将这死人抬出去丢了,将这酒店前的血迹都擦抹了个干净之后,shuangfeng镇上也变得空旷起来,方才这酒店里发生的事情经过百姓们的添油加醋的口口相传,像是瘟疫一般地蔓延开来,街上廖无人迹,商铺也早早打样关门。整个镇子的百姓都关门闭户,如临大敌。这酒店里跟不例外,原本有的食客也早早结账,都散了个干净,只留下掌柜的和三四个伙计将门关了半扇,一个个心情沉重地瘫坐在椅上,以及内心忐忑的雷三爷和他那些大眼瞪小眼的手下,一个个都像是被判了死刑的犯人,等着秋后问斩。而雷横这时候也才坐下来慢慢地考lǜ

其眼下这件令人发愁的事情来。

“这可如何是好?”雷三暗自叹了一声,却不想让耳根灵敏的雷横听见了。

“雷三爷,方才劝你走,你不走,现在可好,且不说你们被人家吃定了,连我们shuangfeng镇的人也要跟着受连累。”店小二虽然这般说,可是却心里也明白,这事不全怪雷三爷,都是那雷横横插一脚,事情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弄得众人都没得活路。

雷三爷说不上话来,这时候,雷三爷心里也憋得烦扰,他也晓得这事也该怪那差役,可是,那差役方才杀人的手段利落凶残,保不准与那马匪不是一类人,眼下哪里惹得起,除了有口难言,埋怨自己倒霉之外,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雷横哪里会不知dào

他们心里在想着什么,方才的酒劲渐渐过去,这时候,才知dào

自己一时耍弄风头,惹出这般事情来。本来雷横想为这一镇百姓做主,将这shuangfeng镇改头换面,却不想,反倒惹祸上身,不但没有给这一镇百姓安定,反倒是头一天就给百姓带来了屠镇的危险。这shuangfeng镇没有城池,也没有驻兵,说白了,就是一片沙地上建起来的镇子,经不起马匪的荡杀。说实话,那什么三只眼,雷横倒不怕,只是,自己再厉害也不过是两只手,就是那八臂哪咤,也抵挡不来,入了夜,马匪四下里杀起人来,雷横一个人,怎地有能耐护了这一镇的周全。想到这里,雷横将拳头捏起来。

雷横道:“有快马没有?”

掌柜的一听,有些犹豫地一看雷三也说道:“这……”

雷三爷接了那掌柜的眼神,道:“官爷要快马作甚?”

小二听得心里叫苦,心想这官差看着势头不对,保不准是要逃了,这可苦了这一镇百姓!想到这里,店小二正要朝着雷三爷眨眼暗示他说没有时候,雷三爷已经快人快语地说出口来:“快马,倒是也有一匹。”

“有就好!”雷横说着便站起身来。

小二一看,当下便急了,也不知dào

哪里来的胆子,慌张地说道:“你往哪里逃,须得带着我们都走!不然,我们都活不成了!”

雷横看了小儿一眼,一本正经地严肃道:“我雷横是铁打的汉子,是不会走的!你等放心好了,雷三,你既然有快马,那还请你派个熟悉路人赶紧往郓城县去走一遭。”说道这里,雷横转过脸来朝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借你的笔墨一用!”

掌柜的听了,像是还魂的傀儡一般,僵硬地站起身来,赶紧在钱柜后面将笔墨都拿了出来,铺开一张信纸,雷横提起笔来便刷刷写了起来,一番笔墨横飞之后,不须多久便成一封告急书信,用信皮装了,交予雷三的一个可靠伙计手里。

雷横送了那伙计出来,看着欲坠的夕阳挂在山边,顿了一下说道:“到了城里,在衙门里寻一个叫朱仝的头都,他自会与知府说。若是动作快些,趁着半夜救兵赶得来。”

那伙计将雷横的话都记下来,将那封告急的书信揣在衣服的最里面,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而这时候,夕阳的余晖已经将shuangfeng镇都染上了鲜血般的颜色,这是,最后的指望了,雷横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禁沉沉地直往下坠。

第十五章 插翅虎远驱恶地(捌)

雷横回到酒店里来,看着惆怅满腹的雷三和他手下那零零散散坐在当厅的伙计,雷横虽然心里有如无底洞一般,可是,却依然给众人鼓气说道:“你们莫愁,知县老爷看着,定然会加派人手前来,定然会保各位安然无恙。”

众人没有说话,雷三张张嘴想说句话,却最后也咽在肚里。

shuangfeng镇虽然荒凉,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安静过,而在酒店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走动,所有人都像是变成了蜡像一般,除了浓厚的惆怅和凝重的心情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表达,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像是泰山一般地压在雷横的心上,让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当当当!”

三声扣门声,很有节奏地敲打在那半扇关闭的店门上,雷横听在耳朵里,只觉得这三声,扣的声响洪厚,而方才却没听到半点声响,由此可见,定然是个身怀武艺之人。

可是,这个时候,还有谁回来呢?雷横想到这里,不禁回头去看,只见一个后生出现在那半扇没有关上的门中。因为外面日落西山,最后的余辉给那汉子高大的身板嵌出了金色的边框。

众人都抬起头来朝那门口望了过去,雷横更是皱着眉头细细一看,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当下便道:“王……公子,你怎么到了这里?”

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九纹龙史进。

当初,在郓城县里因为宋江闹出那般大的事情来,史进不得已离开朱仝家便直奔梁山,但他却不知,在他离开后不留,雷横果然遭了那张文远的算计被搭配到了这shuangfeng镇。

史进上了梁山之后,与先他一步到达的青面兽杨志和花和尚鲁智深聚在一起,晁盖又开宴席,众兄弟聚在一起又是一顿热闹非凡。

在席上,史进这才知晓鲁智深和林冲早年便有很深的交情,此番相见,更是少不了一番叙旧。而晁盖亦是表达了一番对杨志和鲁智深的敬意,原来的几路强人此番在梁山聚义意义非凡,大家惺惺相惜,志向相投,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众人酒兴上来,话头就多了,从先前的江湖经lì

说到当下的江湖趣闻,特别是提及那智取生辰纲一节时,原来对头的两波人当下各自讲其当初那一路的事来,又别有一番爽快和欢畅,而杨志和鲁智深对此早已释怀,同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下举盏便与那智多星吴用和入云龙公孙胜痛饮一番。

说到了这生辰纲,晁盖便想起件事来,顺便与史进说道:“贤弟,生辰纲我已经着人分出一多半来,一切都装箱妥当,只是,从梁山水泊往华州去,这一路,只怕不好走。”

史进道:“大哥,这多半银子却用不了。怎地带走我自有法子,只是这路线怎地个走法,却要烦劳军师讨一个万全之策。”

晁盖道:“咱这梁山上不缺银子,倒是兄弟那里最是紧缺,都是一家人,只管拿去,休要客气。”

吴用当下也接了史进的话,说道:“我姑且一猜史兄弟的法子,莫不是化整为零的套路?”

史进笑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军师的这掐指一算,只是这一路而去,怎生个走才算稳妥?”

吴用当下看着这杯中的酒,酒席上众人的眼光都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身上,吴用顿了一下,这才开口悠悠说道:“怎生个走法,一时也拿捏不出来,待我细细想上一想,明日早起,我定给兄弟你一个稳妥的答复。”

虽然吴用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是,这事情由吴用一口应了,在史进看来,那就像是压在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事揭过去不再说他,史进问起山寨上多了几道关卡,防守也愈发谨慎时,晁盖和山上的几个头领这才说起那天三只眼放火的事情来,吴用道:“那日,晁大哥吩咐了几个关内的人手,去将生辰纲点齐了入库,顺便分出大半来备着与你带去华州用。”说道这里,吴用叹了一声道:“也怪我考lǜ

不周,用了几组人马,大多都曾是王伦手下的人。他们见钱眼开,一发哄抢了,放了把火遮人眼目,便与那守关的喽啰串通一气,一发劫了银子下山去。”

说道这里,晁盖现在想起来,也心有余悸地说道:“要不是林兄半路上劫住他们,只怕,那银子就被那伙贼人白白糟蹋了。”

林冲听得出晁盖这话里颇有赞赏之意,当下含蓄地笑笑,没有做声。而众人却都朝他投了赞许的目光,鲁智深更是直接,身子往林冲身边一靠,用他那粗大的手掌拍在了林冲的肩头,不用说话,众人也明白里面满是“俺这兄弟厉害着呢!”的意思。

林冲这时不得不借口说道:“那时候,我从朱贵的酒店里上来,也不晓得山寨里头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一伙人心急火燎地推着几个平车下来,模样慌慌张张,当时,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上去盘问,这不问不要紧,一问那伙人就兜不住了,慌中生错便露出爪牙来,几个汉子抽刀便来动手,被我打翻了杀了几个,虽然劫下了银车,可是,却也让那伙人欺我醉酒,跳上船去纷纷逃了。”

“那也怪不得你,等俺知dào

的时候,公孙先生已经带人将火扑灭了,我受了晁大哥的令,驾了几条快船去追,却早就让那伙人走脱了。”阮小二说道。

吴用接了话头说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山寨刚刚重组,一切运行起来,难保没有疏忽,当下这事早些发生倒比留下隐患强的多,这么一来督促我们将山寨从新编制整改,倒也是个不错的契机。”

“只是,眼下虽然山寨稳妥了,可是,那些流窜他处的余毒却没有清除,这些人聚起来,必然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若是不予清除,非但百姓遭殃,就是我们梁山的名号,也保不准要被这些人给败坏。”晁盖说着,暗暗握紧了右手的拳头,道:“只是,事隔多日,虽然广布眼线却也没有什么准确的消息。不过,昨日,据山下的眼线回报,有一伙人马在藏龙岭安了家,只是却不知dào

是不是他们。”

“明日我带一队人马往那苍龙岭去探探便知!”林冲这时候开口说道。

吴用伸出手掌来,摇摇头道:“藏龙岭离郓城县不远,且不说你带了人马去会招官府的眼,就是你进得了那藏龙岭,也只怕抓不住这伙人。那藏龙岭里山道星罗棋布,不是在那里土生土长的人,只怕进去容易出来难。人家占据地利,兜着圈子和咱们玩。”说道这里,吴用顿了一下说道:“只怕,没有会落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

“那就有他们在那里逍遥不成?”阮小七说道:“军师,你就不能想个妙计,将那厮引了出来?咱们在外面将他杀个措手不及。”

“都不要急,‘欲速则不达’。”吴用说道:“还不确定是不是这伙人,我已经加派人手在那周围盯梢了,明日消息来的准了,再做打算不迟。”

这话头说到这里,便也算是个头了。当下众人又推杯换盏,海阔天空起别的来。

“史大哥,怎地见你不甚痛快?”白日鼠白胜此番举起杯盘来要敬史进一杯。

史进二话不说先与他碰杯干了,才说道:“兄弟休要担心,我这来了却险些忘了问句话,你那内人可曾接上山来?”

白胜一说起这个,这心情就明显欢喜起来,道:“托史大哥和众兄弟的洪福,军师派了几个机灵的喽啰下去,不过一天便稳稳当当地接上山来了。”

“那便好!”史进听了,脸上露出笑来。

“史进兄弟,当初执意要只身下山去救你,此番也算是了了众兄弟的一个心结,这生辰纲一事也就此彻底落定。”晁盖说道:“不过,说起来,却也多亏了郓城县里的几个兄弟。”

“唉……”史进听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声。

“贤弟这叹息却是为何?”晁盖关切地问道。

“方才我见众兄弟各个高涨,生怕坏了大家的酒兴,故而也没有说。我此番下山,带与宋江哥哥的东西都送到了,只是……”史进本想将阎婆惜那一节发生的种种事端讲出来,可是,话到嘴边,顿时觉得这话头实在敏感不可言,说出来倒要败坏了宋江哥哥的名声,虽然和宋大哥发生了场误会,但如果此处将他家里的丑事说出来,只怕日后不好见面。于是,想到这里,史进便转了话头说道:“只是,却不想,宋江哥哥与他外室之妻不和,一时不知因为何事闹将起来,宋江哥哥错手将那妇人杀了,就此吃了官司,多亏朱仝雷横两位都头关照这才逃脱走了,此番去了哪里却没下落。倒是,那死去妇人的亲娘背后受人指点,屡屡上告,只怕,雷横兄弟要受牵连,这不是,为了稳妥,我这才先上了山来。”

众人听得都是一番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在山寨欣欣向荣之时,而在郓城县的兄弟却身陷官司,当下,晁盖微微蹙起眉头来说道:“宋江逃了,便五大碍,只是,雷横上有老母,这官司若是落在他身上只怕,他走不脱,明日还须加派人手,赶紧往郓城县里去打探打探消息,我们做兄弟的,好歹得去照应照应!”

第十六章 鼓上蚤星火回山(壹)

当晚,酒席散了,晁盖便又派了一拨喽啰乔装打扮一番下了山寨去,一边打听那些人马的踪迹,一面打听宋江的去处,顺便也带些雷横朱仝的消息。

在第二日一大早,史进众人与吴用再次会面的时候,吴用果然对着地图指出了一条万全之计。只是,前面穿州过府都还容易,只是等到了华州附近的商州,却没得法子。

吴用道:“我差阮小二带些人送你们乘船沿着洛河去,等到了商州没了水路,也离华阴县不远了,你们等到夜色浓了再走道,若是沿途有官军问起,你们便说是从京兆府派来协防的部队,喏,这里是一封我伪造的调派文书,你们随身带了,若是那厮查的紧,有了披露,索性乘着天色一路冲杀过去便是了。”说着吴用将那份假调派文书交到了杨志的手上。

杨志将那文书放好又问道:“人可以上的船去,可是,那些马匹又怎地办?”

吴用笑了道:“这个好说,都在我心里了。你们只顾带了军备乘船过去,我自会派白日鼠等几个兄弟扮成买马的商贩,将大队的马匹带往商州去,到了那时,他们自会与你等接应。”

“这个法子好极!”鲁智深听得连连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喽啰报进来说道:“几位头领,大当家的,请诸位上聚义厅走一趟,山上来了一个人,有要紧的事情要报。”

史进和吴用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张口同声说道:“宋江哥哥?”于是,当下便和杨志和鲁智深大步流星地往聚义厅上来。

到了厅上,只见一个少年一般的人物坐在那里吃茶,晁天王在旁边作陪,还不停地招呼一旁伺候的小厮端上点心来与那少年吃。晁盖见史进众人来了,当下便站起来道:“你们来了,看谁来了!”

史进凝眸望去,那少年也喝了几口茶忍过了起初的饥渴此时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就此接上,不禁心底都是一喜。那少年慌忙站起身来,直奔到史进面前,两人一撞胸膛,便相互搭了肩头,史进欢喜道:“时迁啊时迁,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这一路上辛苦了,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时迁见了史进,真当像是离家的孩子见了娘,当下也欢喜之极,连声说好,道:“这一路上除了车马劳顿之外,其余都不在话下,官兵盘查是紧了些,不过,靠我这本事,他们怎地查的住。”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块铜牌来,在手里一掂量也还有些分量,众人上前来一看,上面浮雕这三个字“大名府”,翻过来之后,又是两个大字“内府”。

杨志认得这块牌子,当初他在大名府的时候,时常见到,是梁中书内府中使用的腰牌,在周边州郡但凡亮出来,狐假虎威那都是很吃的开的,当初梁中书派了与杨志同行的那位老管家便有一块。只是,这样的东西,怎地会落在这少年的手上,莫非这少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不成。杨志和鲁智深对时迁不熟,虽然听史进这些天讲起过,可是,当下依旧是满心不解。

“这……怎么会在你手上?”晁盖笑着问道。

“喏!你们都睁大了眼睛瞧好了咯!”说着时迁将那铜牌在手指间耍弄起来,五根指头夹带着这牌子旋出了一连串的虚影,上下翻飞越来越快,快到最后只有一团灰黄的影子,竟一时分不清那牌和手指。而就在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的时候,时迁脚下步法也加了上来,在众人之间快速游走起来。史进看着时迁故yì

卖弄起自己的本事来,也不禁嘴角一钩露出一个得yì

的笑意来。

就在众人各凭眼里盯着时迁的一举一动,看着这少年最后能耍出什么花样来的时候,时迁却在走到众人中间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将双手往头顶一举,手掌大大地张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了,那块铜牌也不见了。

咦?众人看着都不禁发出了一声可思议的惊叹。

时迁满怀骄傲地笑着,不声不响地走到了杨志的身边,道:“这位大哥,还没请教姓名?”

杨志赶紧笑了下道:“在下杨志,江湖人称青面兽。这位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花和尚鲁智深。”

时迁与两人都相互行了礼,时迁说道:“杨大哥,还劳您从怀里将那铜牌拿出来与众人一瞧。”

杨志听了,当下诧愕道:“怎地……”说着便探手入怀,原本还不信,可是,这么一摸,还果然真的在自己怀里。杨志拿出来送还到时迁的手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道:“方才,我分明盯得紧,你怎地放入我怀里,我却半点都不曾察觉?”

时迁笑着道:“这是我的祖传下来的看家本事,‘妙手空空’,这腰牌,便是我在路上从一个官人哪里解下来的,一路上别说有多好用了,有那梁中书的势力在,没人多问一句,起初我还不敢往那衙门去,后来知dào

这腰牌的厉害,但凡到了一处便直奔县衙去,那些狗官自然安排山珍海味来作陪,吃喝一顿,最后还能拿不少银子,官府的快马一样随便使用,所以,我这去时慢了些,但是来时却快了不止一倍。”

“好伶俐的脑袋。”吴用褒奖了一句。

史进也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我这贤弟不但脑子活灵,这双妙手之外,还有一身好本身,飞檐走壁水上漂,那统统都不在话下。”

“这般了得,也是个奇才!”鲁智深赞道。

时迁突然被这么多人一起夸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少年虽然狂,却也经不起这般的羞,当下微微红了脸,心里满是欢喜。

众人就此说了两句,便都坐下来,谈起正事来。史进很是关切地问道:“华州现在形势如何?”

时迁收起方才那嬉皮耍闹的模样,一副严肃的面容说道:“华州现在被官兵围了个里三层外层,我也是趁着夜幕才‘插翅’一般飞出来的。”

“这……我倒是已有耳闻,听说,朝廷已经下旨周边几个州府都派遣兵力前来。”史进说道。

时迁点点头说道:“咱们当初走了不久,郑县因为缺少兵马镇守,而作为一州首府,粮草军械都是齐备,于是,军师朱武便派魁二带了手下的人混入城里去,在夜里将那郑县里的知府秘密暗杀了,就此按着朱武的计策在城里四下放起火来,作为内应将城门开了,放了那埋伏在城外的陈达等将杀进城里来,招降了将士八百,获得了大批军械粮草以及府库的金银。就此派了刘唐、陈达、谷燕兵在城里驻守,可是哪里晓得,这州府攻打的太过容易,让刘唐一时杀的兴起,没有和朱武上报,便一个人轻率地带兵一口气将赤水镇和渭南城都攻了下来。”

“这……”史进听了,心里暗叫不好,道:“这眼下正是官兵聚众收网的时候,这时候攻城略地,将战线拉长,岂不是将自己的弱点扩大化地暴露在敌人的眼前。本来兵马就不多,现在多一个城池就要多分出一部分人来去守城。咱们将力量分散开来,正好中了朝廷的下怀。”

“史兄弟所见,与我略同。却不知这刘唐是何人,虽然猛撞了些,但攻城略地倒也有些本事。”吴用捋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

“说起来,刘唐着实是个绿林中的狠角色,只是却有些莽撞了些。”史进说道:“眼下,华州的督监被杀,华州的兵马在那一场恶战之中已经全军覆没,留下守城的兵马早就被吓破了胆子,故而,屡攻屡破。只是,这却叫人实在担忧。”说道这里,史进有些着急地问时迁道:“那后来又怎样?”

“后来,朱武知dào

后也是如大哥这般紧张,赶紧下令让刘唐带了降服的兵马以及城内的粮草军械一并退回到郑县去。”

“应该这般应对。”吴用点头肯定道。

“可是,刘唐说这攻下的城池都是他的心血战功,怎地也不愿将到手的城池轻易放qì

丢了,那横脾气上来,朱武也拿他没办法,多次和他说后果严重,可是,刘唐哪里肯听,没得法子,朱武只得添派了董袭带了一千人马在赤水镇外安营扎寨,以便在收住赤水镇的同时,接应西边的渭南,同时与东边的郑县相互相应。”

“这一支兵马安排的妙,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兄弟麾下真是藏龙卧虎。”吴用对着史进赞道。

“都是靠着兄弟们齐心协力!”史进应了一句便将话头拉回到正题上来说道:“可是,这般一来,华阴县以及东边的关西镇却单薄了。”

“不是长久之计,眼下急需人手。”晁盖也分析说道:“若是要紧时,咱们一发舍了这山寨,都往那边去,众人齐心,不怕那官兵人多势众。”

“若是哥哥带众兄弟前来鼎力相助,那放手攻城略地便是,还有何愁之有,只是,这梁山水泊却是一块宝地,今番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丢了实在可惜。梁山水系四通八达,走水道出入周边州府轻而易举,同时又是南北东西的交通要道,占据了绝对的地利优势,而西边靠着大名府,南边靠着应天府,这大宋有几个陪都,眼下倒有两个在咱们的眼皮底下,等养到兵强马壮之时,突然发难,才叫个直捣黄龙,一击毙命!到时候,我们两面遥相呼应,定然让大宋朝两边难以全顾,最后定然叫咱兄弟们同坐天下!”

“好!”众人听得新潮澎湃,各个拍案称绝。

第十七章 鼓上蚤星火回山(贰)

“大哥,先别高兴,这还不是最坏的。”时迁说道。

众人听了,都先是一愣,史进认真地看着时迁道:“这还不够……莫非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情不成?”

“形势所迫,也怪不得众兄弟,刘唐攻下了渭南和赤水镇之后,华州大半的地域便在我们的势力范围之内,那下邽和蒲城里的孤守的官员看着咱们攻城略地的势头,吓得早卷了铺盖带了家属私逃了,两座城池空出来,连驻兵都没了。那时候,在北面的官兵还没有按着朝廷的指示出兵,陈达见了刘唐立功,他也当仁不让,借故出城之后,便飞马将这两座城池以及附属其下的金姚镇、来化镇、常乐镇都打了下来。”

“什么?!”史进听得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这岂不是将整个华州都打下来了,胡闹,简直就是胡闹!”

这华州地域如同靴子一般模样,鞋尖上是风陵渡,鞋邦上依次便是关西镇、华阴县、敖水镇,这两镇子与华阴县不过五六十里,在敖水镇的西北是郑县,而西南方便是少华山,两地相距六十来里,华州往西,在这脚裸处便依次是赤水镇和相距其不过三十里的渭南,由此往上再去七八十里,东北方便是来化镇,正北方便是下邽,由下邽往上八十多里便是蒲城,在蒲城与下邽之间,有一个镇子叫荆姚镇,而在蒲城东边三四十里的地方,便是常乐镇,只是这个镇子已经落在了华州与同州的交界之处,虽然归属华州管辖,实则不过是个三不管的地带。

当初史进从少华山发兵起家,先由内而外地打下了华阴县,接着在大破华州兵之后,便占据了敖水镇和关西镇。本想着是要站稳脚跟,巩固了现有的根据地,有了足够的军饷装备,招兵买马扩大势力,等到兵强马壮之时,便再向外扩张。可就在史进出来劫取生辰纲为我所用的时候,老家却争夺战功一个个都逞能争先做出这般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来。朱武趁虚占了华州的府衙郑县,赤发鬼刘唐借机夺下了赤水镇和渭南,这一步已经让缺兵少将的朱武应付的捉衣见肘,而陈达则是不合时宜的一路猛进,打下了来化镇、下邽、蒲城和常乐镇。这愈发将华州的战线拉长,将自己兵力短缺的弱点暴露在了敌人的刀前。

唉——史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般胡闹,简直就是鼓起肚皮挨人家的刀,眼下哪有那般多的能耐顾忌得了这般多!我若是宋军,定然分军围剿,各个击破!”

吴用说道:“何必击破,依我看,宋朝的兵马,更愿意坐享其成,看出了城中的破绽便在城池周边安营扎寨,将城池孤立围困起来,里面的百姓本来就不甚稳定,若是有朝廷的内应造起乱来,只怕会谣言四起不攻自破。”

“智多星,果然是智多星,我不说还真都被你猜中了。”时迁心里的感情很是复杂地道:“朝廷飞马出了公文来,要求华州周边各个州县出兵合力围剿。同州第一个出兵五千,先将常乐镇攻下;耀州随后也出兵三千将荆姚镇占据,眼下,同州和耀州分兵西东两侧,将蒲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去时,陈达哥哥困在里面有七八天了,据探马回报,官兵每日叫城怒骂,陈达只是闭门不出,也不知dào

里面是怎生个情况。”

“闭门不出?”鲁智深道:“我还当他攻城略地是个汉子,却也做的这般缩头乌龟。”

“兄弟,此言差矣,这陈达闭门不出反倒对了,若是应战,只怕不但自己的性命难保,就连蒲城也一样守不住。”晁盖说罢,吴用点点头表示赞同。

史进微微蹙着眉头,没有言语,时迁便继xù

说道:“耀州和同州首战告捷,大振官兵士气,其余州郡一改吝啬之相也纷纷出兵,陕州出兵五千渡过潼关直达关西镇,守在那里的柳权天苦苦撑了两日,最后突出重围回到华阴县了。而商州也在那时出兵六千,去打敖水镇,也想斩获头功,却被军师朱武狠狠地算计了一把,诱敌深入、虚退实攻、打蛇七寸,三计连珠,将那商州兵马的锐气都挫败在了敖水镇前,那一战轻而易举折了商州三千余人,余下的伤兵残部都彻后五十里安营,封住了南去的所有道路。”

“这一战意义非同小可,这朱武当真是个人才,他日史兄一地要与我引见引见!”吴用说道:“这一战的势气定了,撑个把半月不在话下,其余城池我不敢说,但这郑州华阴,定然是丢不了了,就凭这一个人在,就算官兵再来一倍,也一样稳当!”

“他日必有相见之时,也托军师吉言,但愿虚惊一场,相安无事。”史进简简单单说了几句,便将目光又移向时迁。

时迁看得出史进眼神中的焦虑,当下便继xù

将华州的战况继xù

说道:“这几个州府的兵马还不是主力军,真zhèng

厉害的要数京兆府遣派的那两万禁军。一入华州地界便马不停蹄,直扑渭南,本想打咱们一个猝不及防,却不想刘唐哥哥也是个奇将,在那伙人马未到城下之时,便已经带了城里新招募的两千人马埋伏在了半道上,来了个先声夺势,刘唐哥哥不但功夫扎实的紧,胆子也大的惊人,带着那两千人就敢去和人家的先锋军硬碰硬,最后刘唐哥哥还挥刀斩杀了一个行军先锋。”

“你休要只挑着好听的说,有什么只管说来便是,发生的已经发生,我又如何奈何的了,眼下重在看清局势,好有弥补之机。”史进知dào

时迁怕他生气所以先说好的再说坏的,当下,这才出言相示:“刘唐的功夫确实扎实威猛,可是,他只带了区区两千新招募的人马就敢冲击人家的先锋军,实在不是睿智之举!”

时迁顿了一下,点点头,便接着道:“大哥说的不错,那些禁军比起官兵来,那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刘唐虽然逞着自己的本事杀了那行军先锋,却实在挡不住禁军的反扑和围杀,多亏了军师先前安置了董袭率领一千马军在赤水镇,董袭拼死救了刘唐出来,眼下两人都被困在了渭南城内。而那京兆府的禁军兵分三路,一路围困渭南,一路直逼郑县,而另一路却北上直攻下邽,我离开时,据探马回报,下邽无将可守,占据城池的小头目都死的死降的降,下邽已经被那禁军掌控,割断了蒲城与渭南的联系。而我来的这几日,只怕下邽东南方的来化镇也失守了,蒲城……单靠陈达一人之力,只怕,守不了多久了。即便,现在陈达哥哥还死撑的住,也……是一座孤城了。”

史进听得心如刀割,说起来,陈达是他在少华山第一个认识的人,也是头一个交手的人,他了解陈达的性子。当初史进离开之时,陈达的伤势刚刚好些,眼下被同州和耀州的人马围困,而那禁军压境又无异于雪上加霜,再加上这蒲城陈达刚刚攻下不久,内部不甚稳定……想到这里,怎地能让史进不愁。

“这倒是个不小的难题……”吴用说道:“史进兄弟,若是用的着处,吴某人愿意前去解难。”

“这……”史进喜出望外,若有吴用前去,这心里便又多了一份底。

晁盖道:“说的不错,这山寨眼下刚刚击退朝廷围剿的官兵,也没有什么更大的麻烦,交给林冲兄弟打理便是,我等兄弟都去助你一臂之力!”

“使不得!”坐在一旁的林冲站起来说道:“我知晓晁盖哥哥对史进兄弟的偏爱,可是,毕竟现在也是一寨之主,你若走了,我林冲如何担当得起这大任,倒不如大哥你留下镇守山寨,我林冲前去助我史兄弟杀敌!”

“有林兄相助,真当是如虎添翼!”史进说罢谢过了晁盖也劝说道:“大哥是山寨主心骨,如何可以轻易离开,着沿途变数太多,若有纰漏之处,岂不是要叫我对自己三生有恨。”

史进说罢,晁盖依然不肯,众人轮番劝了一遍才好不容易勉强改变了晁盖的主意。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从外面风一般地走了进来,迎着众人开口便道:“掐指一算,便知今日有的热闹。”走得近了,问起热闹何事时,史进将方才的话简单地说了一番,公孙胜听了,面露喜色道:“我命中该有这一遭,若是去时,我同你一路,定有用处。”

史进听得,赶紧谢道:“有劳公孙道长!”

“说的客气了!”公孙胜笑道。

“嚯,好家伙,等咱们到了华州,那些官兵可就有的罪受了!”鲁智深说道这里,搓着他那两个厚重的手掌说道:“有场好战厮杀!俺都等不急了,今日便走如何!”

“稍等我片刻。”说着,吴用快步出了聚义厅来,踏上了那七星台上拿羽扇遮了阳光,极目望了片刻,转身回来说道:“倒也不争这一日,若是城破时迁来时便破了,此番回去也不济事,若是固守,多熬这一日也不再话下,我等好好休整一日,明日三更即便起行!”

“好!”众人齐声应了。

第十八章 鼓上蚤星火回山(叁)

虽然,华州的形势迫在眉睫,可是,在史进看来,有杨志和鲁智深这两员大将的加盟,再加上梁上兄弟的相帮,攻破朝廷的这次围剿并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这般都说定了,晁盖一面派阮氏三雄集结梁山水泊的船只来,捡那些又大又坚固的挑出来,准bèi

第二日送众人前去华州,一面吩咐白胜打点起口粮酒水等物以供众人路上食用,最后也不忘嘱咐朱贵大摆筵席,让众兄弟最后再痛快吃一天酒。

而吴用、公孙胜、林冲等人分头收拾行李,众人各行其事,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从山下又飞马奔上一个传信喽啰来。而此时,史进和晁盖正在聚义厅里闲坐,见这喽啰奔到门前,便招了他进来。

“报。有山下眼线的情报一封。”说着那喽啰双手将一个竹筒举过头顶来。

晁盖起身接了过来,屏退了那喽啰下去,双手一扭将竹筒旋开,从里面取出一封卷起来的草纸,便和史进一同看道——上报头领:据多方打探,藏龙岭中近来人马频繁调动,其人似与在逃的三只眼所部相似。郓城县内,朱仝都头安然无恙,雷横都头受官府当日驱逐离开郓城县,贬配shuangfeng镇挂职。

“雷横被贬到了shuangfeng镇……”晁盖微微地摇摇头道:“那shuangfeng镇乃是郓州出了名的荒凉之地,除了商队土匪常去哪里,哪还有谁愿意往那里去,吃没吃的喝没喝的,先前听人谈起来,都觉得哪里破落,此番发配到哪里去当差,那日子何止是一个苦字了得。”

“雷横兄弟落得今天,都是那张文远搞得鬼,那日我本想杀了这厮,却半道上被受其他事阻碍,也没做成,留下这祸害,真是苦了自家的兄弟。”史进愤愤不平地说道。

“shuangfeng镇离梁山有些距离……”晁盖低头想了一下说道:“唉,不管怎地,先与他接了头,我自常常派人照顾照顾便好了。”

史进点点头,虽然没有再多言语,可是,心里却觉得应该做些什么再走才对得起郓城三番五次相帮的兄弟。而在史进内心的深处,总觉得这事情并非就此可以草草收场,隐约之间,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着一个契机。

而怀揣着这份不安的史进在中午和晁盖一同与梁山众兄弟汇聚一堂,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欢畅之极,也痛快之极。这一顿酒肉,一吃便是大半午后,直到日暮西斜,众人依旧不散,划拳劝酒,好生热闹。可就在觥筹交错,酒至大酣的时候,一个喽啰从山下飞奔上来,立在厅外有要事禀告。

晁盖招了进来,那喽啰又递上了一个竹筒。坐在晁盖身边的史进看得清楚,又是一件军机情报。晁盖和史进对望一眼,两人心里喜忧参半。晁盖将那竹筒扭开来,取了那里面的草纸来与史进同看——上报头领:现已调查清楚,我方贼叛三只眼等众果然是藏龙岭中新驻扎的人马,午后有少数人马出山,酉时三只眼等众倾巢而出,往shuangfeng镇方向而去。

——三只眼。shuangfeng镇。

这两个字眼此刻摆在一起,在史进看中看的心里一阵发紧,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有种说不出的不详之感,不禁为雷横担心起来。

众人看着晁盖和史进看了那情报眉眼之间隐约有不悦之色,吴用便问道:“晁大哥,莫不是有了那伙逆反叛徒的消息了?”

晁盖点点头说道:“不错,他们就在藏龙岭,只是,那边的眼线报回来说,在酉时三只眼等众倾巢而出,往shuangfeng镇方向而去了。”

“这不正好!”林冲说着站了起来,说道:“众位兄弟稍歇,我这就去提了这厮的狗头回来。正愁他缩在岭里不出来,这倒是正好合了咱们的意。”林冲说罢便摇摇缓缓地站起来,便要唤自己的喽啰取他的长枪来。

“慢!林教头,且慢。”吴用看着林冲喝的酣畅,眼下已经略有醉意,只怕他此去有失,便伸手叫住林冲,说道:“林教头莫急,权且先坐了从长计议。”

吴用在山寨是第一智囊,林冲对他尊敬有加,当下听得吴用说了,便言听计从地坐下来,等着吴用指点妙计出来。可是,吴用却没有开口,而是站起来,将提起酒坛子满满地筛满林冲面前的酒碗来,说道:“林教头,这酒还没有喝够,怎地容你去他处!”说着,便轻轻一靠身旁的阮小二,阮小二和吴用相识甚旧,当下最明白吴用的意思,便赶紧捧了酒碗来与林教头喝酒。

林教头不好拒绝,这一碗下去,赶紧问吴用说道:“军师,好不容易等他出来,何不早早将这余孽收拾了,也好叫众兄弟们安心。”

“让他逍遥法外,着实不行,但是,这三只眼既然出来,若不得些好处,哪肯就此灰溜溜回去,我估摸着,他也怕了咱们去寻他的晦气,猫在山里不敢出来,仓惶之间抢些就近山民的粮食,可是,那又能维持多久,三只眼就算待得住,他也饿不住,总会出来寻些吃的。”说道这里,吴用站起身来,在众人之间一面踱步一面说道:“可众兄弟想想看,他逃出梁山时才有几十人,而我们前些时日打探的消息说藏龙岭里约有近百人,这厮在当初上山前就一定对藏龙岭狠熟,换句话说,他此番去,一来是藏在那里安身,而来是着急人手相帮。这百人一天吃喝拉撒,可不是个小事。他出的山来,靠着这些人手又不敢问郓城县‘借粮’,若是侵犯村庄,则容易留下形迹,他怕我们顺藤摸瓜找上门去,所以不得已,这才奔走得远一些,从郓城县的一边绕道奔到另一边,而那shuangfeng镇虽然荒凉到寸草不生,可是,官府一样不愿去管,治安混乱正是他们下手的好机会,而shuangfeng镇又是商队过路频繁之地,劫些物资粮草岂不容易。此番既然是倾巢而出,只怕是踩好了点,就等着埋伏下手了。”吴用长篇大论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向林冲说道:“以三只眼贪婪的本性,既然冒死出来,就要满载而归,那时候必然会影响到他们的行进速度,而且更是招眼的很,我们何不等他们归来之时,再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来个一箭双雕。”

“军师果然是军师!”林冲听得心里信服,当下倒满酒水便敬吴用,两人对饮了一大碗。

虽然吴用这般说得有理,可是,吴用却不知dào

雷横此时便在shuangfeng镇的消息,这三只眼带着百十人若是去shuangfeng镇去打劫商队,依着雷横的脾气,怎么会坐视不管,必然要牵连其中,而人多势众,若是有个闪失,这做兄弟的,如何对得起胸膛间的一个“義”字。史进和晁盖对望了一眼,说道:“我命中需走这一趟。”

众人都齐齐望向了史进。

史进将酒碗端起来说道:“我们能有今日,也没少仰仗雷横力量,眼下,他遭恶人陷害,此间正孤身被刺配在shuangfeng镇挂职,若是今夜三只眼打劫商队,只怕雷横想不淌这趟洪水都难。兄弟有难,我史进如何嫩坐视不管。众人兄弟稍谢,借我快马一匹,我结果了三只眼,便速去速回。”

“兄弟骑我的马去便是。”晁盖说着便唤小厮过来,去后山牵了那日行千里的卷毛狮子兽。晁盖最爱宝马,这是也是他当年花了不少心思才买来的好马,那马匹撒开四蹄,犹如插翅而飞,绝尘而去,寻常马匹即便累死了也及不上它半分。这等宝马,除了晁盖自己,就舍得再借与别人骑过,此番这般大方就借与史进,可见晁盖对史进的亲信。

不过这都是史进不知dào

的,史进急着欲走,当下等那小厮牵了马来,一瞧,却也愣了一愣,这马匹远远瞧着就一股霸气在身,马匹的骨架又比寻常马匹高了许多,那四条健壮的马腿,肌肉绷紧出一条条充满爆fā

力的弧线,马掌扣着地面,有随时腾空欲飞之感。史进跨了一口朴刀在腰,一拉缰绳翻身上马,这才发xiàn

这马匹马背比起寻常马匹来也宽了不少,坐在上面稳如鱼台,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霸气之感。

“好马!”史进不禁叹了一声。

吴用笑道:“可不是,这可是你晁大哥的宝贝。”

“接着!”林冲这时候也走过来,当空抛过来一把银枪,史进劈手当空抓住,顺势旋了一个华丽丽的枪花,收势挂在马匹侧旁,道:“多谢林教头的好枪!”

林冲醉相可掬地笑笑。

史进一切准bèi

继xù

,当下便恨不得开关绝尘而去,吴用却说道:“此番下山处处小心留意,我再派二十轻骑与你同去,以防不时之需。”

史进从没有想过要带人同去,即便是带了也只怕他们跟不上这胯下的速度,只是,吴用的好心,史进却不好拒绝当下便点齐二十轻骑,开了山寨各关,过了金沙滩,阮小七安排了几只快船送了史进众人上了郓城地界上来。

第十九章 龙虎合璧战马匪(壹)

史进一踏上了郓城县的地面,简单吩咐了那二十轻骑随后慢慢跟来,自己便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直往shuangfeng镇而去。

这卷毛狮子兽果然是马中良驹,奔跑起来快捷如风,却又如履平地,史进骑在上面,舒服的紧,走的时长了,头一次乘骑卷毛狮子兽的幻觉就渐渐在史进身上产生了,史进看的久了,就仿佛自己倒不曾动得,只是这官道两侧的景物化作一团团的虚影向后飞掠过去。这乘奔御风的快感,让史进通体舒畅,不禁在心里想道:“他日若是有契机,也得买匹绝世好马来。”

史进松了缰绳,快马加鞭,由着那卷毛狮子兽散开四蹄猛劲狂奔,而这卷毛狮子兽也似乎自从上了梁山就不曾尽兴的狂奔过,此番出来,倒像是个夺门而出要急着嘻嘻耍闹的孩子一般,那兴奋之情,史进或多或少总有感知。

就这般,一人一马在官道上绝尘而去,一转眼就将后面尾随的二十轻骑丢得毫无踪迹。而过不得一顿饭的时间,史进便驰骋进了一片越走越荒凉的地段,他知dào

差不多快到了,可是直到真zhèng

在一片荒岗上看到一块曾经官府的界碑,史进一勒缰绳,那马长嘶一声刹住去势,在一团马蹄激荡的尘土飘过之后,史进定睛一瞧,上面分分明明写着“shuangfeng镇”三个朱砂大字的时候,史进又不禁叹了一声马快,这才勉强相信,竟然真的就这般就到了。

史进遥望了一眼那shuangfeng镇,夕阳胜血,到处都是一片刺眼的猩红,史进心头不禁一紧,心道:若是没有眼线十万火急的禀告,只怕今晚,染红这shuangfeng镇的,就不只是这夕阳。

史进缓缓行着马,来到那shuangfeng镇的门楼前,木质的牌坊上,横着写着三个刚劲有力的大字“shuangfeng镇”,字体斑斑驳驳,显然是经过岁月的涤荡,失去了昔日的颜色。史进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回视线来,这与镇门相接的大街上,空空荡荡,廖无一人。史进的心里不禁紧了一把,莫非来的迟了?

史进翻身跳下马来,牵着卷毛狮子兽,一步一步地尽量小声地往前走。这沿途的店门都各个紧闭,没有打砸的痕迹,也不见有屠杀的血斑。史进微微安心,心想一定是shuangfeng镇的人有了警觉。

史进往前走了不远,看见一个路口处,却有一家酒店依旧还开着半扇门,史进看着,便迈步靠近前去,将卷毛狮子兽拴在店门前的马桩上,便迈步进了那酒店里来。

史进站在门口,看着酒店里坐着许些汉子,不过一个个都是垂头丧气,一副斗志全丧的模样。但是,在其中却有一个与这伙人低迷的气场完全不同的汉子,史进定睛一瞧,那人不是雷横又能是谁。史进默不作声,但是瞧着却让他不禁微微翘起了嘴角。

史进伸手当当当,便是三下叩门,将满屋的人都蓦然惊了一跳。

众人都抬起头来朝那门口望了过去,雷横更是皱着眉头细细一看,心里不禁吃了一惊,当下便道:“王……公子,你怎么到了这里?”

王公子是史进向来在生人面前的代号,此番这里坐着这般多的外人,不便透露真实姓名,避免惹出别的事发,故而雷横很是聪明的沿用了王公子这个代称。

史进笑着跨进酒店的门槛来,来到雷横的桌前,道:“听说,今晚有一场热闹,故而也来与兄弟一同乐呵乐呵。”

“王公子好灵的消息。”雷横听着心里大喜,三只眼今晚来袭,但有史进在,那胜算就大了不止一成,当下,欢喜道:“有王公子来,这场热闹才是真的热闹。”

“虽然兄弟我不请自来,可是,雷横兄总该请顿好酒喝着,尽尽地主之谊吧。”

雷横听了,当下畅快一笑,朝着酒店的老板一招手道:“老板,酒店有甚好酒,搬一坛上来,多少银子咱都好说!”说道这里,雷横又不忘填了一句,由此也表达一下自己的欢喜道:“有我这位兄弟在,shuangfeng镇就有救了!”

那酒店老板起先还有些不解,那强人马上就要杀来了,这雷捕头非但不急,还有心思与故友喝酒,这精神懒散,动作也就懒了一拍,拖拖拉拉,等雷横说完这前一句也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可是,当听完雷横所说的那句后话,当下便像是还魂了一般,失神的双眼顿时有了精神,猛然站起来,和所有人一样惊诧地看着那刚来的后生,有些不敢相信地反问道:“当……当真?”

“怎地不是!”雷横说道:“我这兄弟本事了得,休要说三只眼,就是再来个四只眼、五只眼,都活着逃不出他的刀刃。”

“好,好,好!”那掌柜的说道:“只要能救得shuangfeng镇,救得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以后就是天天来喝,我都不收你半分银子。”

“掌柜的,莫说大话,真的不收半分银子?莫到时候心疼。”史进看着那掌柜的说笑道。

掌柜的站起来早往后面去了,一面走一面传来掌柜的肯定的声音——“不心疼,如果你这后生当真可以保护shuangfeng镇,我就是将这酒店都拱手想让,却又有何不可,只是,就怕熬不过则一劫,连人带店都灭在马匪的刀下。”那掌柜的说罢,过了不久便从后面额小二抱出两坛子酒来,说道:“我马庄九向来说话算话,这酒可是我一直藏在店里的,在这地方那是好绝了,我原本打算着,如果有幸活到六十便在六十大寿之时,拿出来摆场面享用,若是活不到六十,便在做丧事时拿出来贡献。不过,若是壮士能保护shuangfeng镇百姓免遭屠杀之劫,马庄九我也就为这酒值了!”

史进听得这掌柜的一次又一次地寄希望在他的身上,当下便站起身来说道:“诸位放心,我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剿灭三只眼一伙人马的,不是我夸大,只要那三只眼敢来,我定然叫他们有来无回,片甲不归!”

“若是这般,我等感激不尽。”雷三爷此时也站了起来冲着史进一抱拳施礼,说道:“只是,敢问壮士只是一人前来么?”

“就我一人也就够了,不过,为了保护百姓,我带了二十位一等一的高手来。”史进故yì

这般说了。

马庄九听得像是遇到了一个极大的好事一般,走到门外去一瞧,门外空空只有一匹高头大马。

马庄九回过脸来,说道:“怎地没见他们的踪迹?噢,我晓得了,一定是在镇子外守着呢,小二!小二!”

“掌柜的,您吩咐。”小二起身来到身边。

马庄九说道:“快你和小三子抬一坛子酒到镇门口去犒劳犒劳他们。”

“掌柜的不老您麻烦,他们此刻不在镇子外。”史进说道。

马庄九略有失望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但是,很快便又自我安慰道:“哦,我知dào

了,一定是为了杀了马匪一伙,便埋伏起来了,是不是?”

史进听了,还真不想就此扫他的兴致,可是,事实却不是这般,当下史进摇摇头如实相告道:“说实在了,我来的甚急,将他们抛在后面,眼下,我也不知dào

他们走到了哪里。”

“啊?”众人都是不可思议地一惊,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一句答复。

这仗还没有开,自己带的人马就走散了,这算是哪门子的事,连人手都带不齐,怎生能在千钧一发的厮杀中保护shuangfeng镇的周全。

掌柜的想到这里,方才刚刚燃起的一丝希冀,就此又熄灭了大半,摇摇晃晃地往后退了两步,又颓坐回原来的地方去了。

雷三爷听得也有些失望,看着史进年纪尚轻,觉得这嘴上没毛的家伙,自负有余本事不足,当下便说道:“既然帮手都没了,你一个来了,却又有何用!”

雷横听得出雷三爷话语里的意思,当下便替史进说话道:“你们这帮鸟厮,倒是人数不少,却又有何用!休要狗眼不识泰山,且不说我两兄弟联手,就是我这兄弟一人,跺一跺脚,泰山也要抖上一抖。”

雷三听得哪里服气,只是见那雷横厉害,当下也不敢反驳,只是闷哼了一声,瞥过头去,没有再说话。

“你这厮!”雷横指着雷三爷喝道:“都是为了救你,却是这般架子!”

史进见雷横要站起来,当下赶紧伸手将雷横拉回板凳上来,将酒坛子上的泥封一揭开,便给雷横筛酒,说道:“来来来,咱们先喝着,休要和他们理论。”

雷横看着那雷三爷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便在史进侧边上坐了,将酒碗端起来说道:“干!”

史进笑着也捧起酒碗来,两人一碰便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史进酒尽见底,当下用衣袖一抹干净,便赞一句:“好酒!”

“可不是,我们这儿,虽然荒凉是荒凉了点,没什么好吃的,但是这酒的味道,绝对地道醇香!”那掌柜的一提起这酒来,便觉骄傲,只是,眼下不知怎地,看着这两人喝着,却真的有些后悔起来。

第二十章 龙虎合璧战马匪(贰)

史进和雷横一面喝着酒,一面顾自说着两人的话,只是,这酒店里静悄悄地坐着这么多外人,两人想说些话来,都得遮遮掩掩,实在不甚痛快.看着夕阳大半都落下山去,只留了一个猩红的边禳,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

“酒就喝到这里吧,我们上外面走走!”雷横说着便要站起来。

“捕头,您这是要往哪里去?”小二有些警觉地站起身来,心底里生怕这厮就此跑了。

雷横并不知dào

则小二心里所想,只当是小二要酒钱,于是从怀里掏出些碎银来,丢给小二的手里道:“够也不够?”

小二将银子在手里面这么粗略一瞧,便道:“够了足够了,容我算了再找你银子。”

“不必了,一发记在账上,时日还长。”雷横说着便和史进往门外去。

“雷捕头!”

雷横一回身,却见雷三爷站起身来说道:“雷捕头,您这是往哪里去,天色将晚,那伙马匪眼看着就要来了,我们……”

“你们就安心在这里歇了,外面的事,有我们在。”雷横说着便不再管他,和史进牵了马匹便沿着那唯一的大街直往镇外面去。

雷横两人走出不远,便听得后面酒店关门上板的声响。眼下,这shuangfeng镇就真的再没有一家开门的店门了,家家户户闭门藏在地窖里,心情忐忑地等待着今夜的浩劫。

“这是,晁大哥的卷毛狮子兽吧。”雷横看着史进手里牵着的马说道:“这家伙,跑起来,可厉害的紧。”

“可不是,不然,我也不会敢在所有人的前门到了。”

雷横笑着没有接话,往前同行了几步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史进听,道:“晁天王,待你果然不同寻常。”

“都是兄弟。”史进简单答了一句。

“喏!你看。”雷横拿手一指shuangfeng镇外有一个孤零零的院落,说道:“那就是巡捕房,我们去那里落脚。”

史进顺着雷横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是一个破落的两层小楼,一个高高的旗杆上飘荡着一根光秃秃的横杆,想必上面的旌旗在风吹雨淋之下,早就不知破败到哪里去了。而这小楼外是一圈矮矮的土墙,墙面上斑斑驳驳,都是风沙侵袭留下的痕迹。

雷横史进两人迈步走进去,悬在门框上的横匾早已被大风吹落在了地上,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黄土。雷横走到门口,俯下身子拂去了牌匾上的覆土,将那牌匾翻过来,褪色的牌匾上面还能淡淡地看见“巡捕房”三个黑漆大字,雷横拿袖子将这牌匾认真地擦抹了一边,说道:“这里,几年前还有人在,可是,后来就没人能待的住了,荒凉又艰辛,差役大都逃了,这个里都荒了好久了。”

雷横说罢,将巡捕房的招牌立起来放在门口,便和史进推开那两扇破旧的房门,进到里面去,这巡捕房里一片狼藉,显然是好久都没有人来住过了,挂满了蜘蛛网,落满了灰土。雷横四下里瞧了一眼,从地上看见一面铜牌,捡起来擦干净一瞧,上面却是一个“捕”字,这不正是巡捕的腰牌么,也不知dào

当年是谁在这里当差,竟然将这都丢了。

雷横摇摇头,环目一视,说道:“没有比这更糟的了,不是么?”

史进笑了笑,不置可否。

雷横将巡捕房的窗户都打开来,寻了两条条凳擦抹干净,放在当院里来,在巡捕房里又寻出了一块磨石来,便和史进坐在院里,一面说话,一面抽出自己的朴刀,细细地磨起刀来。

“出来这么久,就不担心那边的形势么?”

“嗯?”史进被雷横突然的这么一问有些晃神,当下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哦。打算着一两日便要起行,昨夜也是才得到些消息。”

雷横看着史进的眉头微微蹙起了些,低下头继xù

磨刀,说道:“怎么,消息不太好?”

“嗯,朝廷纠集了近处州府的兵马来围杀,十万火急啊。”

“这么着急,还顾得上来插手这边的事。”雷横说道这里顿了一下,道:“随便派些人马来便好了。”

“反正,来的及,何不自己走一遭,还能蹭你顿酒喝。”史进半开玩笑地说了。

“我这顿酒可不是白吃的,他日我干腻了这巡捕,你得请好吃几顿华阴的好酒。”雷横没有抬头,只是低着头,细细密密地打磨这手里的刀刃。

史进看着雷横拿双眸子紧紧地凝聚在了刀刃上,一寸一寸,一点一点,磨出了道道寒光来。史进道:“怎地不好,等你来时,我定然请你喝个过瘾。”史进说道这里,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侧耳再仔细一听,便赶紧严肃地朝着雷横说道:“雷兄你听!”

雷横停下手里的活,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一听便抬起头来说道:“马匪来了!”说着快快地最后磨了两把,便看着刀刃说道:“就等你们来了。”

“雷兄,这三只眼忌惮梁山的追杀,此番虽然出来,一定会小心翼翼,特别是看着眼下shuangfeng镇没有灯火一片寂静的摸样,那三只眼更是会步步谨慎。”

“兄弟你的意思是?”

“这三只眼一定会先发一波人马先来探探虚实,才会带着大队人马亲自杀上来。若是他们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三只眼第一个便会拍马而遁。”史进说道。

雷横想了一下,道:“我们人手不够,要不然埋伏两支奇兵在镇子外面,等他们第一波杀上来,我先敌住,等引诱得三只眼杀上来的时候,便从两面杀出来,聚而歼之。对了,你那二十人马何时能到?”

“这却不好说了,只怕眼下是指望不上了。”史进说道。

“我给县里也写了告急文书,眼下也赶不来了。唉,都不去管了,豁出去了。”雷横说道:“倒要看看他们能有什么本事!兄弟,咱们这般来,我去镇前将他们截住,不论发生什么,你切莫露身,等到那三只眼依众欺少,杀过来的时候,你再突然杀出来,你看可好?”

史进没有想到雷横这汉子竟然粗中有细,当下听着那马蹄声越来越明晰起来,在天色黑沉之中都隐约看得见点点长蛇般的火光逶迤而来,史进点头同意了,道一声:“千万小心!”便跨上卷毛狮子兽绕道往那伙人的后面去了。

雷横拖着条凳快步走到了shuangfeng镇的前面,将条凳横放在镇前的牌楼下,一屁股大刺刺地斜坐在上面,虽然手心里直冒汗,可是却依旧摆出一副懒洋洋毫不在乎的样子来。

雷横暗暗嘲讽自己一句:呼来喝去的一个人,想不到今儿个也要唱一出空城计。

话分两头,史进驰马狂奔,远远地绕过了那伙打着火把朝着shuangfeng镇狂奔而去的人马,便在靠近官道的地方狂奔起来。史进本该藏身在shuangfeng镇外,等着三只眼现身。可是,史进心里怎么盘算都觉得这三只眼不会这般容易现身,而梁山那二十轻骑若是来的不是时候,只怕坏了事不说,让那三只眼趁乱逃了,那岂不是留下无穷后患。

史进心里估摸着,这三只眼定然会藏身在一个距离shuangfeng镇恰到好处的距离,既可以在情形好的时候打一轮快攻,在形势不妙的时候快速溜走,而这些地方只会是离官道不远。史进快奔不出几里路,果然影影绰绰的看见一伙人马鬼鬼祟祟地藏身在不远处。

史进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来,心道:“看你们还往哪里逃。”这一念想罢,便放慢了马速,缓缓地朝着那伙人的方向去。

藏身在那边的便是三只眼,他着实害pà

那边附近有梁山的人马,当下便先派出一支不到二十人的前锋先去打探下shuangfeng镇的虚实,如果光是杀一个巡捕和几十个马商,那十几个喽啰也足够了。而他则带着大队人马五十余人都在这相距两三里的地方猫着,就等着看看那边的动静。可是,就在这时候,三只眼听到了一串缓缓的马蹄声响从官道那边传了过来,听着并不急促与寻常没有什么不同,当下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一挥手派了两个喽啰骑马前去盘问盘问。

那两个喽啰应了,翻身上马,手里持着马刀便拍马朝着那个黑影的方向驰过来。

可是,就在这夜色中,两边剩下勉强可以看见人影的时候,那来人的马匹突然诡异地急促起来,原来还有几十仗远的距离,不知怎地,像是产生幻象一般就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而这两个喽啰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更不及去问上一声。两人面前便是一道枪花闪过,两人便带着喷涌的血肉,翻倒下马去。

他们没有看清来人的模样,就这般被挑杀马下,而在远处的那伙人马更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听得一个严厉的声音灌入耳中,犹如一声春雷当头暴响,吓得众人顿时落魄失魂。

——三只眼!

第二十一章 龙虎合璧战马匪(叁)

三只眼突然听得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号,惊了一跳,不禁啊地一声应了,却不想那方才还在远处的黑影,却在这眨眼之间便奔到了眼前,几个护在三只眼身边的喽啰被什么撞飞出去,而不等三只眼将手里的开山大刀拿起来,只见那黑影手中的长枪一戳,只听噗地一声,便一枪戳穿了三只眼的喉咙,一股股鲜血像是一条条小蛇一般,沿着喉头的伤口和嘴角,从三只眼的身子里争先恐后地窜了出来。

三只眼死期已至,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想定睛瞧清那来人的模样,可是,却已经没有时间了,史进的枪法极快,嗖地一声便将三只眼的脖颈从中割断,猛然间带着一腔鲜血将那三只眼的头颅挑了起来。

藏龙岭的喽啰们一瞧,这人来的快疾如风,而手起枪落,便是索命的把式。而自己方才信心满满的大王,却在一眨眼间便身首异处,一命归西。这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也实在让人触不及防。可就在这喽啰们将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兵刃拿起来的时候,史进将手里的长枪抖开一朵枪花,顿时便将面前的两个喽啰包含其中,几捧鲜血爆出之后,两人便也随之倒地而死。

其余喽啰见了,慌忙挥刀杀了上来,想仗着人多势众,将这来人一气剁成肉泥。可是,就在他们围上来的时候,史进的枪花却越抖越大,那枪头的虚影像是漫地绽放的野花,一丛一束铺天盖地而来,将四周众人都吞噬其中。藏龙岭的喽啰们看着胆战心惊,持着手里的兵刃赶紧护在身前,可是,只听得乒呤乓啷一阵响过,一样被史进杀的血肉横飞。

其余喽啰见冲在前面的人喽啰都被那来人秒杀在马下,当下也不敢再上来,一个个飞奔开来,扯了缰绳便驰马而逃,史进借着快马追杀了七八个喽啰,因为心里惦记着雷横和shuangfeng镇的安危,当下便在暗淡的月色下寻见那三只眼的头颅,一枪挑了,便快马朝着shuangfeng镇的镇前牌楼狂奔过来。

而这时候,雷横已经和那些喽啰交起手来,若不是那些人仗着有马的优势,只怕眼下早就被雷横杀了大半。

史进犹如一道旋风,挥舞着长枪便冲杀进去,枪影缭乱下那些喽啰被杀的七零八落难以招架,而此刻被围在其中的雷横早就肚里憋了恶气,此时有史进相助,便借机爆fā

出来,手里的那朴刀配合着他腾挪跳跃,只瞧着寒光上下翻飞之间,便将那些马匪都屠杀在了马下。

那些看势不妙的喽啰知dào

不是对手,当下便二话不说趁乱拍马而遁。

史进清理了外围的几个喽啰,雷横斩断了最后一个喽啰的咽喉,可是,等再放眼去瞧的时候,那逃匿的喽啰已经逃入夜色中去,只留下一串急促的马蹄声了。

雷横收了刀,着急地道:“兄弟快追!莫要让他逃了!”

史进非但没有去追,反而一勒缰绳,下了马来说道:“不必追了,一个两个成不了什么气候,三只眼的脑袋都被我搬下来了,喏这不是。”说着史进便指着他先前一枪甩过来的那颗脑袋说道:“就这等角色,也能占山为王,实在是班门弄斧,不值一提。”

“只要,相安无事便好,起码shuangfeng镇的百姓无事。”雷横说道这里,顿了一下道:“走,咱去酒店寻几个人来,将这些马匪埋了。”

就在两人刚要迈步往那shuangfeng镇离走的时候,突然后面响起一片马蹄声来。雷横警觉地往外快走两步,唰地一把将朴刀抽出来,准bèi

迎敌。

史进却不慌张,说道:“说不得,是吴用派来的那二十轻骑罢。”

雷横听了,这才松了口气,两人站在镇子前等了一等,果然见二十余人从黑暗里快马显出身来,那领头的在驰到史进面前将马匹顿住,翻身下马拜了说道:“小的来迟,还望头领恕罪!”

“快快起来,何罪之有!”史进招呼众人牵了马匪的马匹都拴在巡捕房院里,将这里杀死的马匪割下头颅来,一并都埋进深坑里去。同时,史进心里却不禁暗想,晁盖这卷毛狮子兽果然是马中奇才,若是也像他们这般姗姗来迟,只怕雷横一个人想抗住这伙马匪还真够呛。

史进与众人刚刚在shuangfeng镇外五六里的地方掘开一口深坑,正打算将那些马匪的尸首丢进坑里去,可就在这时候,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远远地传了过来,犹如闷雷一般滚滚荡来,听这声响,人不在少数。

“这又是何人?”这次该轮到史进警觉了,他知dào

梁山这边的人马都已经到齐了,不会再是这边的兄弟,所以来人只怕不善。

雷横想了下说道:“想必也该是朱仝带着官军来了,我下午曾修了一封告急书信火速送往县里去,当下应该是了。”

“官匪不宜相见,若是光朱仝兄弟还好,听这阵势,只怕还有外人,我等暂且先回避回避。”史进说着便四下里一望,若是打马而去,必然引起注意,若是就此回避,却又不知dào

这一时半刻能藏到哪里去。

“你们先进巡捕房里去,若是就朱仝一人带队前来,我自与他同来见你,若是还有县里都尉等人,我便引入酒店去,你可借机回山。”雷横说了这个法子,史进听得赞同,便打了一个呼哨,一招手,道:“兄弟们,走,咱们去巡捕房!”

那二十个梁山汉子们便放下手里的活,牵了马匹都跟着雷横往巡捕房去了。

两人去了没多久,那大片的的马蹄声就紧跟着过来了。前面为首的人在shuangfeng镇前五十大步的地方勒马停下,两翼的兵马依旧向前推进,在隆隆不绝的马蹄声下,迅速将shuangfeng镇整个都包围而来起来。

巡捕房在shuangfeng镇外围,史进和二十个兄弟上得巡捕房的二楼来,透过窗户的缝隙瞧见那些打着火把的人个个银盔银甲,这是官兵的打扮,却不是巡捕的行头,而这一上来就将兵马把镇子包围其中,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雷横此刻站在shuangfeng镇的牌楼前,缓缓地走上前去,为首有三个汉子,个个手持兵刃端坐在马上,中间一个显然是带头将领的模样,而侧旁连个想必是左右裨将,他们背后刀叉林立,显然是官府的正规军。雷横看着有些震愕之时,放眼在里面一瞅,哪里又有朱仝的身影。雷横心里狐疑,但是依旧上前陪着笑道:“诸位可是郓城县派来的救兵!”

那为首的将领没有接雷横的话,只是见他一身巡捕的打扮,寻思着是个差役,便拿手一指马前的雷横说道:“哼,少来套近乎,快快将梁山贼人交出来!”

雷横一听这话,当下心里一紧,但是转念一想,一定是朱仝说的不够清楚,三只眼当初是梁山上逃下来的人,想必便是说他了,于是连忙笑着说道:“将军莫急,且下来喝杯酒歇歇马,那伙人马都被我破了,虽然逃了些喽啰,可那三只眼的脑袋被我砍在这里了。”说着雷横便将那三只眼的人头从地上拾起来,拽着头发,血淋淋地举给那将领看。

将领定一看,眉头不禁蹙了一蹙,刚要开口,身旁的裨将微微靠过些身子来,低语道:“将军休要相信,这厮端得可疑,方才我们瞧着那二十骑人马从梁山出来,一路跟到这里,才不到片刻,怎地就会被这一个小小的巡捕都秒杀在此,岂不是怪哉!”

那将军点点头,便朝着雷横喝道:“在我面前耍花枪,敢情是活腻歪了!梁山贼人若是能被你斩杀,那官军副牌岂不是成了笑话!”

“小的是郓城县的都头雷横,今日刚刚调拨至此,在郓城县,小的不曾见过将军……不知,将军是?”

“都头?那是干什么吃喝的玩意儿,能与我们副牌军比!区区一个都头,抓抓毛贼吓唬奸商就是了,还口出狂言,说!这些是不是梁山贼人方才杀害的百姓!”那将军朝着雷横喝道:“我瞧着shuangfeng镇廖无一人,你若是不将梁山贼人交出来,我管你什么,一并押赴济州,当通匪处理!”

“误会了,一定是误会了,感情诸将是济州城派来的,定是我们县老爷修书请的援兵。”雷横当下便丢了那人头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事情是这样的,这三只眼是从梁山逃下来的,在苍龙岭里另立山头,今日来了一伙人打探的商队的消息,晚上便要下手,我伤了几个他们便要屠杀复仇,没得法子,我这才差人火速往县里去求救兵,可没想到。”说道这里雷横笑了下继xù

道:“那些贼人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厉害,来了区区这几个人,被我一人灭了。”

“哼!”方才那开口的裨将冷哼一声说道:“你这厮好大的口气!我们方才跟了一路,明明瞧见那伙人往你这边来了,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被你灭了,一定是扯谎!来人啊,给我将这同贼乱党绑了!”

说着,军官中便冲出几个官兵来,手里拿着麻绳朴刀便直扑雷横而来。

第二十二章 横祸至隐患丛生(壹)

雷横见两边的官兵真的围上来要绑他,心觉不妙的雷横唰地一把将朴刀抽出来.这把朴刀方才抹过马匪的脖子,也戳穿过匪徒的心肠,眼下刀身上还有淡红的血迹,含着那闪闪的寒光,咄咄逼人地横在雷横的面前。

“要造反!”那统兵的将领喝道:“我倒要看看,区区一个巡捕能有几斤几两!给我上!”

那五六个官兵看着区区一个巡捕,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蔑视的笑来,前面的几个手持长枪发一声喊便冲着雷横打过来,而身在后面的两个也不拔刀手里持着麻绳便跟上来,乘着机会便要将雷横一口气包了粽子。

雷横瞧着来人,双眸徒然锁紧,手里的朴刀翻转过来。虽然现在官兵待他不善,可是,都是吃官粮,拿着朝廷俸禄的人,雷横还是觉得其中有误会,不能下杀手,当下便用这刀背,将打来的长枪一刀挑开,抬起一脚便将冲在最前面的这个踹飞出去,紧接着挥刀一横,将两把刺来的枪身挡开,脚下步法一旋,一个转身过后便将那两把长枪都夹在了左臂的腋下。雷横劲力大,那连个官兵怎地用力都抽不出来,而那拿着绳索的官兵也乘机上来,想作乱套住雷横的手脚,雷横心里一急,抬起左臂猛然挥下,将夹在腋下的两支长枪都一并劈断,不但闪倒了那两个使长枪的汉子,更是腾出手来,将那两个挥起套索的官兵一腿扫到一个,一拳又打倒另一个。

这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套拳脚一气呵成,都在那瞬间的变化之中,叫那马上看着的统兵将领瞧见,心里先是暗暗吃了一惊。但是,他好歹也是副牌军出身,如何瞧得起这巡捕,当下便又喝道:“赵武!”

“末将在!”那统兵将领的身右裨将双手抱拳,马匹稍稍往前,出了列来。

统兵将领目光没有离开雷横的身子,看着雷横将那从地上挣扎起来的官兵又一个个打倒在地,便冲着那赵武一挥手,赵武当下会意,便翻身下马,大喝一声:“都给我滚开!”

那先前上去的五个官兵七倒八歪连滚带爬地逃回自己的阵营中去,若不是雷横手下留情,只怕他们现在早就没了性命。雷横听得那汉子的一声暴喝,当下回头一瞧,之间一个银盔银甲的裨将手里挥着一把大刀,打出了两手刀花来便朝着雷横这边席卷过来。

雷横看着那裨将双手握刀,青经暴起,耍起手里那杆大刀来举重若轻,看这模样,想必那双臂有些过人的气力。可是,雷横看着那裨将连挥带旋的一阵很是唬人的开手势,但是,却也就在这裨将冲过来的几步中看出了这人的弱点——下盘空虚。想必这人平常都在马上,很少步战,今天一下马来便露出短来。

那裨将在距离雷横两步远的地方便将手里的大刀周身一旋,带着一股霸道的刀气便顺着刀旋的切线朝着雷横的脑袋横削过去。

雷横虚立朴刀一挡,身子早已后仰。只听得当的一声兵器的相撞之声响过,裨将的大刀贴着后仰的身子横削过去,而雷横却借着后仰的惯性,抬脚便冲着那裨将的下巴便是重重的一脚,将那厮踢的连退三步在稳住身子。

那裨将将大刀点地止住去势,抹了一把下巴和脸面上的脚印,恼怒之气冲天而起,自己堂堂济州副牌裨将,却被一个郓城县的杂碎巡捕给踹了一脸灰土,这怎地让他不抓狂,当下裨将便挥起大刀来,重整阵势朝着雷横有一次杀过来,这次下手愈发凶狠起来,招招都是致命,恨不得将雷横的脑袋砍出三个缺口来。

那统兵将领看着那巡捕有两下子,但是眼下自己的裨将使出杀招来,估摸着也撑不了不久,于是,也不担心,冲着右边那裨将说道:“何涛,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抓人!”

何涛当下愣了一下,听了这话才晃过神来,应了一声便一挥手大喝一声“跟我走!”便带着一支百十人的兵马朝着shuangfeng镇里面去了。

何涛——眼尖的看官一定对着个名字十分熟悉,不错不是同名同姓,确确实实便是那何涛。何涛当初带兵围剿梁山,作为上面知府派下来的人随着青州的兵马统治一同进了梁山水泊,但是,那时候志在必得的何涛却被梁山好汉杀的七零八落,最后连自己都被阮氏三雄擒获,虽然侥幸保住条性命,却被割掉了双耳。

也算何涛命大,就此回了青州回报了知府。因为双耳割去,鲜血淋漓,已经当时看来也算半个废人,于是颓在家里等着最后刺配的恶果。可是,人有旦夕祸福,经过那场围剿的失败之后,青州知府立kè

被调拨他处,贬官处置,而何涛也就此躲过了刺配远地他州的一劫。如获得重生的何涛并没有留在青州,在发xiàn

了自己弟弟的不轨之举后,便举家搬到了济州来,在密友的提携下,会趋炎附势的何涛很快便爬上了他想要的位置。虽然何涛打了一副银耳带了,填了三分霸气在身,可是,割耳的痛苦和耻辱却是令他不能忘怀的,何涛自从在济州便在周边安排了许多眼线监视着梁山兵马的调动。他最盼望的便是梁山大举进兵郓州,而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而想着升官的济州知府更是对他的主见欣然同意,更是吩咐了济州的兵马统领,但凡见梁山的人马有动静,便可先斩后奏。

而这一日,史进带着二十轻骑下山正是被济州方面发xiàn

,何涛报仇心切,也不管那二十轻骑是谁麾下的兵马,只听得是梁山的大头目,便像是逮住千载难逢的机会似的,不惜打草惊蛇,便及时和统兵将领飞马狂追。谁想的一路追到这里,奔走在前面的探马说那二十人马到了shuangfeng镇,可是才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着实让何涛心有不甘,而那拦在路上的差役说他一人斩杀了梁山的逃兵,可是,手下的兵丁细细数过,二十有余,可见并非是他们盯着追赶的那一伙,其中必然有诈。

那边的裨将上前和雷横厮杀,何涛得了统领的将令,便带了一支百十人的队伍快马奔驰进了shuangfeng镇里去。

奔腾的马蹄声响顿时在shuangfeng镇的街道上轰隆隆地传荡开来,shuangfeng镇的百姓藏身的自家先前挖好的地窖里,听着这奔雷般的声响从地面传了过来,那种窒息的恐惧瞬时间充斥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马庄九此时也和酒店里的几个伙计躲在后厨地板下面的地窖里,马庄九听着这闷雷似的声响,心里紧了一把,颤抖着说道:“不得了,马匪来了!”

“看来,那两个没抵挡住马匪。”小二带着恐惧的声音说道。

啪——!

“哎呦,掌柜的,您这是……干啥。”小二吃痛地在黑暗里揉着脑袋,低声地呢喃。

“都是你,招来这么个丧门星,什么狗屁巡捕,他妈的吃了我的酒,早就鞋底抹油留了,能护得个屁!”掌柜的押着声音,将所有的怒气都想往小二的身上撒。

“掌柜,那也是你给他酒喝,又不是我……”

“你还敢还嘴!”“哎呦。”“我给他们酒喝,你就不会拦着我啊,要你们半点用都没有!”

咣当!

一声巨响之后,掌柜的和众小二都屏气凝神,半点不敢动弹一下,一股寒气从心底浮现起来,双耳愈发敏感了,心跳也愈发剧烈起来。

官兵踹开了后院的厨房门,铠甲哗啦啦的响着,进来三十个官兵,手里打着火把,四下里一看,骂道:“都他妈藏哪里去了!”

“哎呦,这儿有酒。”一个官兵惊喜地说道,紧接着便是另一个声音:“不错哎!”想必是那厮打开已经喝了。

掌柜的一听,突然才想到,今儿个下午头一次从地窖里取出来的才是好酒,掌柜的左看右看舍不得,便又下去从新去了一坛子稍微次点的,而这摊子,是用来留给自己想用的,当初怕雷横等在外面生疑,急着将那坛子略次的酒送出去,却将这摊子好酒顺手藏在了壁橱里,下午慌慌张张地安排雷三爷的几十个人都挤着与他们藏在地窖里,竟然忘了这茬事。现在听得那些人将酒开封喝起来了,这才幡然记起来。

这酒就像是掌柜的爱hù

半生的黄花大闺女,可是,怎地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东西叫马匪给糟蹋了,掌柜的听得外面“马匪”砸吧着嘴巴哄抢欢饮的时候,掌柜的心那就像是万箭穿心,急的不得了,当下暗叫一声坏了,右手手背却不自觉地砸在了自己左手心里。

啪地一声脆响,让此刻在上面的官兵都听得分明。而同时,也将下面藏着人都生生地唬了一跳。这后厨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下面的人凝神屏气,而上面的人更是步步留心。

就在掌柜的后悔不迭,心里暗骂自己手贱的时候,突然地窖哄地一声,盖子被上面的人一刀掀翻开来,耀眼的火把顿时将下面的众人照的抬不起头来。

“好呀,都藏在这里!”

第二十三章 横祸至隐患丛生(贰)

众官兵将酒店掌柜和三四个小二都一并拿刀比着脖子从地下押了出来,而露出后面那雷三爷及其手下的伙计时,才让官兵们大吃一惊,其中一个官兵瞧见,赶紧抢出后厨门外,大声喊叫起来:“他们在这里!快来!”

眼下官兵都在挨家挨户地搜出人来,等听得那边这么突兀地叫喊声,当下,那何涛的心弦顿时绷紧起来,带了大队人马迅速就出现在了酒店的后厨门前.近百数的官兵都将刀抽出来,小心翼翼地警戒着。那方才发xiàn

了这伙人的官兵赶紧过来一个到何涛面前汇报道:“报gào

大人,地窖里发xiàn

几十个可疑人员,他们自称是来这里做买卖的商人,我们该如何处置?”

掌柜的一看来的都是官差,顿时想起雷巡捕给衙门写了救援信,感情一定是上面派了官兵来保护shuangfeng镇,当下掌柜的方才的慌乱都烟消云散,心里觉得只要有官兵在,那些马匪就成不了什么气候,而shuangfeng镇也就安全多了。但是,看着方才官兵误会雷三爷等人是梁山土匪,当下便上前来对何涛说道:“大人,他们着实都是我店里的商客,因为逃避马匪捕杀,这才躲在这里。”

何涛没有理会那掌柜的,疑神疑鬼地打量了他一番,便对那官兵说道:“将那带头的提上来见我!”

“你!方才那个答话的,给我出来!”那官兵听了何涛的吩咐便进了后厨里冲着那地窖里喊道:“休要耍手段!不然老子砍了你们!”

商人遇上官兵,本来就低三下气,而雷三站在地窖里,更是低人一等,原先雷三没和官兵打过交道,只知dào

他们蛮横的紧,但方才使尽了浑身的气力也没有让那些官兵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山匪,真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雷三在炎炎火把和雪亮刀光之下从地窖里刚爬出来,就被两边的官兵一把扯住衣领拽到何涛的面前来。

“大人,小的真的是襄州人氏,今日刚刚到了shuangfeng镇地面上来,真的不是什么梁山匪寇。”雷三看见了掌柜的和小二,便连忙指着他们说道:“大人,他们可以作证。”

“你们说不得都是一伙的,把他们都押走,带到镇子外面去。”何涛说着,一面差了几十个差役将雷三和手下的伙计都绑了送到镇子外面去,一面差人继xù

搜查,可是,不断怎地掘地三尺,除了百姓就是商人,根本没有什么梁山匪徒的影子,没得法子,眼看着这一次又扑空了,何涛有些急躁起来,总不能空手而归吧,丢不起这个人。何涛当下便将一些“形迹可疑”的商人都叫手下绑了押出shuangfeng镇里来。

而此时,在shuangfeng镇外雷横和那裨将正斗在一处,雷横有心让着这厮,怎奈何这厮非但不知收手,反而却是变本加厉,那一把大刀舞的呼呼作响,犹如旋风暴雨一般,全是杀招直奔雷横的脑袋上来招呼。雷横打了这般久,早就将耐心磨得没了,而当下又看见镇子上官兵乱哄哄地拿刀押出许多百姓商人来,心里正是好奇,不禁多看了两眼,却不想那裨将抓着这个机会,抡起大刀就是一路猛杀,将雷横的巡捕袍子划出了一个大缺口来。

雷横的衣服都是他老娘给洗补的,而这袍子也是老母亲自做的,眼下却被这厮不知好歹地划出一大道口子来,这如何让雷横不怒。当下雷横将朴刀一横,一刀荡开了那裨将的当头一刀,紧接着便是横抽一刀,将那裨将的束腰护带一并砍破,可是这还让雷横气不过,当下还不等那厮反应过来便添上一脚,将那裨将狠狠地踹飞出去,滚落在黄土之中,而就在那裨将提着裤子站起身来时,左右官兵已经抢上前去,抽出刀来将雷横团团在核心。

那裨将气急败坏地想喝令众官兵一发上去将雷横砍作肉泥,但是却被统兵将领一声喝住,道:“都给我散了!”

那把些为这雷横的官兵顿时从包围大圆的两边撤回到阵脚之下,统兵将领拿着马鞭子一指雷横问道:“有两下子,我问你,你姓甚名谁,一身好本事,怎地却在这里挂职?”

雷横见有说话的余地了,当下便抱拳也客气道:“在下雷横,因为得罪了官府小人,而遭了陷害,因此发配在这里,今日刚刚到任,却不想就遇上马匪洗荡。”

“那我问你,放在除了马匪,可曾还有一伙人来到这里?”

雷横心里一嘀咕,还有一伙人,那岂不是史进带来的梁山轻骑,对了,他们就是要找那二十轻骑,这伙人看来不是来救援的,而是冲着梁山人马来的,坏了坏了,这官兵围困之下,史进如何趁机逃得出去,须得造个机会出来。

当下雷横便道:“大人所言的可是一支十几人的兵马?”

统兵大将眉头一紧,很感兴趣地说道:“不错!你不会将他们藏起来了吧?”

“大人说笑了,那伙梁山贼人一旦兴旺,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郓城县,我一家老小都在那里,为了这安危,怎地能庇护匪患,再说官匪两立,我们郓城县一样想早点收拾了这伙贼人,我也一样想建功领赏,别的不说,至少也得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吧。”雷横说道。

统兵将领听得雷横说得有模有样,而他对雷横的功夫很是赏识,当下也没有进一步为难,就在统兵将领正打算问下去的时候,何涛驰马而来,在统兵将领的面前停了,说道:“不晓得那伙人藏到哪里去了,掘地三尺也不见个影子,倒是发xiàn

许多形迹可疑之人,大人要不要过目?”

统兵将领没有理会何涛,却看着雷横说道:“那伙人去哪里了?”

雷横抱拳,装出一副很认真地模样来说道:“他们快马而来,那时候,我正和这些马匪厮斗,听得马蹄声响,还以为是他们后继的人马,却不想那伙人瞧见我将这些马匪杀的人仰马翻,便顾自往西边去了,也不晓得他们干甚去了。”

“往西边去了?”何涛重复了一遍,立kè

变了脸色道:“胡扯,我们探马来报,说那伙人明明在这镇前下马,那时也没有什么厮杀,怎地会是往西面去了。”说道这里,何涛转过脸来,双手抱拳对那统兵将领说道:“大人,您切莫信他!这厮言语破绽百出,一定是想将我们引往他处,好叫那些梁山贼人逃脱。”

统兵将领没有说话,只是看看雷横又看看何涛,心里想想还是觉得何涛说的有那么些道理,当下便问何涛道:“那你说怎么办?”

“贼人既然进了shuangfeng镇,我们来时,要想走脱,一定会被我们发xiàn

,现在大半还是藏在shuangfeng镇的某个地方,只是我等不知罢了,但是,不管藏在哪里,总归有当地人的接应,否则不会藏得这么干净,索性shuangfeng镇的百姓也不过百户人家,我们不妨就从这些百姓问起,来啊,将人都给我带上来!”

何涛一句话下去,牌楼下的官兵便将一群人都押到了官兵排出的阵脚前。

统兵将领看着这百十多人被官兵围在当中,没有说话,默许了何涛继xù

他的手法。

何涛下马走到他们面前来,说道:“据我们的探马回报,梁山的一伙贼寇进了shuangfeng镇,眼下却毫无踪迹,我敢确定,一定是你们当中的某个人将他们藏匿起来,这可是死罪啊,不过,现在还有机会,交出来了,我可以向上面求情,不但无罪还有重赏!”

何涛说道这里,百姓之中议论纷纷,但是却没有人站出来指认。

何涛踱着步子,走了两个来回,依旧没有人站出来承认,就是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何涛冷哼了一声,说道:“不愿配合是吧?好好好,那我就放一把火索性烧个干净,不信将这梁山匪寇烧不干净!”

一个老人站出来说道:“大人,我等都是无辜百姓,你怎地却这般苦苦相逼。我等之中都是常熟的邻里,哪有什么梁山的内应,请大人明查啊!”

老人这般说了,后生们便也站出来说道:“烧个干净!我们shuangfeng镇本来就荒凉,你们官府哪曾管过,这些房屋用度都是靠我们自己辛辛苦苦换来的,你们怎地能一把火将我们几代人的积累都白白没了!”

“说的对,你这到底是官还是匪!”

“马匪也知dào

留条活路,你要是烧了shuangfeng镇,就是陷我等于死路,与其这般倒不如和你们拼了!”

这一石激起千层Lang,百姓一时间被激荡的民愤四起,哄哄嚷嚷好不激昂。

统兵将领见这场面濒临失控,心知何涛也不过是唬唬人罢了,只不过这一句话说得实在不对路,当下便大喝一声,说道:“我等也是为你们的安危着想,你们有谁看见邻里来了大队人马的,通报出来,我等自会查清!”

第二十四章 横祸至隐患丛生(叁)

众官兵将酒店掌柜和三四个小二都一并拿刀比着脖子从地下押了出来,而露出后面那雷三爷及其手下的伙计时,才让官兵们大吃一惊,其中一个官兵瞧见,赶紧抢出后厨门外,大声喊叫起来:“他们在这里!快来!”

眼下官兵都在挨家挨户地搜出人来,等听得那边这么突兀地叫喊声,当下,那何涛的心弦顿时绷紧起来,带了大队人马迅速就出现在了酒店的后厨门前。近百数的官兵都将刀抽出来,小心翼翼地警戒着。那方才发xiàn

了这伙人的官兵赶紧过来一个到何涛面前汇报道:“报gào

大人,地窖里发xiàn

几十个可疑人员,他们自称是来这里做买卖的商人,我们该如何处置?”

掌柜的一看来的都是官差,顿时想起雷巡捕给衙门写了救援信,感情一定是上面派了官兵来保护shuangfeng镇,当下掌柜的方才的慌乱都烟消云散,心里觉得只要有官兵在,那些马匪就成不了什么气候,而shuangfeng镇也就安全多了。但是,看着方才官兵误会雷三爷等人是梁山土匪,当下便上前来对何涛说道:“大人,他们着实都是我店里的商客,因为逃避马匪捕杀,这才躲在这里。”

何涛没有理会那掌柜的,疑神疑鬼地打量了他一番,便对那官兵说道:“将那带头的提上来见我!”

“你!方才那个答话的,给我出来!”那官兵听了何涛的吩咐便进了后厨里冲着那地窖里喊道:“休要耍手段!不然老子砍了你们!”

商人遇上官兵,本来就低三下气,而雷三站在地窖里,更是低人一等,原先雷三没和官兵打过交道,只知dào

他们蛮横的紧,但方才使尽了浑身的气力也没有让那些官兵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山匪,真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雷三在炎炎火把和雪亮刀光之下从地窖里刚爬出来,就被两边的官兵一把扯住衣领拽到何涛的面前来。

“大人,小的真的是襄州人氏,今日刚刚到了shuangfeng镇地面上来,真的不是什么梁山匪寇。”雷三看见了掌柜的和小二,便连忙指着他们说道:“大人,他们可以作证。”

“你们说不得都是一伙的,把他们都押走,带到镇子外面去。”何涛说着,一面差了几十个差役将雷三和手下的伙计都绑了送到镇子外面去,一面差人继xù

搜查,可是,不断怎地掘地三尺,除了百姓就是商人,根本没有什么梁山匪徒的影子,没得法子,眼看着这一次又扑空了,何涛有些急躁起来,总不能空手而归吧,丢不起这个人。何涛当下便将一些“形迹可疑”的商人都叫手下绑了押出shuangfeng镇里来。

而此时,在shuangfeng镇外雷横和那裨将正斗在一处,雷横有心让着这厮,怎奈何这厮非但不知收手,反而却是变本加厉,那一把大刀舞的呼呼作响,犹如旋风暴雨一般,全是杀招直奔雷横的脑袋上来招呼。雷横打了这般久,早就将耐心磨得没了,而当下又看见镇子上官兵乱哄哄地拿刀押出许多百姓商人来,心里正是好奇,不禁多看了两眼,却不想那裨将抓着这个机会,抡起大刀就是一路猛杀,将雷横的巡捕袍子划出了一个大缺口来。

雷横的衣服都是他老娘给洗补的,而这袍子也是老母亲自做的,眼下却被这厮不知好歹地划出一大道口子来,这如何让雷横不怒。当下雷横将朴刀一横,一刀荡开了那裨将的当头一刀,紧接着便是横抽一刀,将那裨将的束腰护带一并砍破,可是这还让雷横气不过,当下还不等那厮反应过来便添上一脚,将那裨将狠狠地踹飞出去,滚落在黄土之中,而就在那裨将提着裤子站起身来时,左右官兵已经抢上前去,抽出刀来将雷横团团在核心。

那裨将气急败坏地想喝令众官兵一发上去将雷横砍作肉泥,但是却被统兵将领一声喝住,道:“都给我散了!”

那把些为这雷横的官兵顿时从包围大圆的两边撤回到阵脚之下,统兵将领拿着马鞭子一指雷横问道:“有两下子,我问你,你姓甚名谁,一身好本事,怎地却在这里挂职?”

雷横见有说话的余地了,当下便抱拳也客气道:“在下雷横,因为得罪了官府小人,而遭了陷害,因此发配在这里,今日刚刚到任,却不想就遇上马匪洗荡。”

“那我问你,放在除了马匪,可曾还有一伙人来到这里?”

雷横心里一嘀咕,还有一伙人,那岂不是史进带来的梁山轻骑,对了,他们就是要找那二十轻骑,这伙人看来不是来救援的,而是冲着梁山人马来的,坏了坏了,这官兵围困之下,史进如何趁机逃得出去,须得造个机会出来。

当下雷横便道:“大人所言的可是一支十几人的兵马?”

统兵大将眉头一紧,很感兴趣地说道:“不错!你不会将他们藏起来了吧?”

“大人说笑了,那伙梁山贼人一旦兴旺,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们郓城县,我一家老小都在那里,为了这安危,怎地能庇护匪患,再说官匪两立,我们郓城县一样想早点收拾了这伙贼人,我也一样想建功领赏,别的不说,至少也得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吧。”雷横说道。

统兵将领听得雷横说得有模有样,而他对雷横的功夫很是赏识,当下也没有进一步为难,就在统兵将领正打算问下去的时候,何涛驰马而来,在统兵将领的面前停了,说道:“不晓得那伙人藏到哪里去了,掘地三尺也不见个影子,倒是发xiàn

许多形迹可疑之人,大人要不要过目?”

统兵将领没有理会何涛,却看着雷横说道:“那伙人去哪里了?”

雷横抱拳,装出一副很认真地模样来说道:“他们快马而来,那时候,我正和这些马匪厮斗,听得马蹄声响,还以为是他们后继的人马,却不想那伙人瞧见我将这些马匪杀的人仰马翻,便顾自往西边去了,也不晓得他们干甚去了。”

“往西边去了?”何涛重复了一遍,立kè

变了脸色道:“胡扯,我们探马来报,说那伙人明明在这镇前下马,那时也没有什么厮杀,怎地会是往西面去了。”说道这里,何涛转过脸来,双手抱拳对那统兵将领说道:“大人,您切莫信他!这厮言语破绽百出,一定是想将我们引往他处,好叫那些梁山贼人逃脱。”

统兵将领没有说话,只是看看雷横又看看何涛,心里想想还是觉得何涛说的有那么些道理,当下便问何涛道:“那你说怎么办?”

“贼人既然进了shuangfeng镇,我们来时,要想走脱,一定会被我们发xiàn

,现在大半还是藏在shuangfeng镇的某个地方,只是我等不知罢了,但是,不管藏在哪里,总归有当地人的接应,否则不会藏得这么干净,索性shuangfeng镇的百姓也不过百户人家,我们不妨就从这些百姓问起,来啊,将人都给我带上来!”

何涛一句话下去,牌楼下的官兵便将一群人都押到了官兵排出的阵脚前。

统兵将领看着这百十多人被官兵围在当中,没有说话,默许了何涛继xù

他的手法。

何涛下马走到他们面前来,说道:“据我们的探马回报,梁山的一伙贼寇进了shuangfeng镇,眼下却毫无踪迹,我敢确定,一定是你们当中的某个人将他们藏匿起来,这可是死罪啊,不过,现在还有机会,交出来了,我可以向上面求情,不但无罪还有重赏!”

何涛说道这里,百姓之中议论纷纷,但是却没有人站出来指认。

何涛踱着步子,走了两个来回,依旧没有人站出来承认,就是连个接应的人都没有,何涛冷哼了一声,说道:“不愿配合是吧?好好好,那我就放一把火索性烧个干净,不信将这梁山匪寇烧不干净!”

一个老人站出来说道:“大人,我等都是无辜百姓,你怎地却这般苦苦相逼。我等之中都是常熟的邻里,哪有什么梁山的内应,请大人明查啊!”

老人这般说了,后生们便也站出来说道:“烧个干净!我们shuangfeng镇本来就荒凉,你们官府哪曾管过,这些房屋用度都是靠我们自己辛辛苦苦换来的,你们怎地能一把火将我们几代人的积累都白白没了!”

“说的对,你这到底是官还是匪!”

“马匪也知dào

留条活路,你要是烧了shuangfeng镇,就是陷我等于死路,与其这般倒不如和你们拼了!”

这一石激起千层Lang,百姓一时间被激荡的民愤四起,哄哄嚷嚷好不激昂。

统兵将领见这场面濒临失控,心知何涛也不过是唬唬人罢了,只不过这一句话说得实在不对路,当下便大喝一声,说道:“我等也是为你们的安危着想,你们有谁看见邻里来了大队人马的,通报出来,我等自会查清!”

第二十五章 横祸至隐患丛生(肆)

雷横看着那二十人马消失在黑夜中,看得去的远了,这才暗暗舒了口气.雷横回到shuangfeng镇安抚百姓,招呼人们将之前杀死的马匪尸体都埋在梁山喽啰们挖开的大坑里。等到一切妥当之后,雷横带着百姓们满满的赞誉,拒绝了酒店老板的邀请,一个人回到巡捕房来。经过一天的波折,雷横既不想吃也不想喝,只想一个人好好睡上一觉。

可就在雷横打着百姓送的灯笼回到巡捕房里,推开门进到房内的时候,雷横全身的疲惫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散了一半,只见地面上斑斑驳驳都是血迹,而地上却也东丢西落地散着兵刃和衣服,雷横在屋里看了一圈,心里细细这么一想,便不禁笑了。因为雷横将前后这么一串起来,就知dào

方才发生了什么。

原来,就在官兵在shuangfeng镇门口和百姓纠纷升级的时候,史进在这边已经看出了事情不妙,他倒不怕这些官兵杀进来,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以前在华阴县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在官兵群里死战过,眼下有吴用精挑细选出来的二十轻骑,史进又有晁盖的卷毛狮子兽,虽然少不了一场恶战,但是,却也不会陷在官兵手里任他们宰杀。只是,若是这般鲁莽出去,却要给雷横留下遭罪的把柄,到时候连累了雷横,那这一趟来的就不划算了。就在史进心里正想着怎么悄无声息从这里消失的时候,shuangfeng镇牌楼下面却又稀稀拉拉地乱了阵脚。

史进隔着巡捕房二楼窗户的缝隙一瞧,虽然不知dào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看见官兵正在退兵。史进虽然不晓得那边发生了什么,可是,却见官兵还有一伙人犹豫在原地,并没有像先前的骑兵一样撤离的那么坚决。史进觉得那伙犹豫着的官兵进又不进,退又不退,其中必有不可估量的变数,而眼下那些之前设下包围圈的官兵已经开始离开了原来的阵脚。

一个计谋顿时在史进的脑海里闪过,史进将那二十连山精兵招到眼前,说道:“眼下是最好的机会,我的马快,我先绕道在他们后面将他们引往郓城县,你们等他们去的远了便往南边走,绕道回到朱贵头领的酒店前,咱们碰头相见,但是,如果中途出现变数,有些犹豫不走的官兵察觉了这里,不管他们说什么,你们只要在这里默不作声便是,等得他们进来搜查时,引他们上二楼来,将二楼的悄悄杀了,换上他们衣裳再悄无声息地杀了他们下面的人,切记留一个活口,问清了外面的情况,再结果了他,那你们出去复命便是,跟在官兵队伍里,借机掉队,依旧回到朱贵酒店里来。”众人听了这两个计谋,当下都点了头。

事不宜迟,史进便快步下楼去,翻身跨上了卷毛狮子兽,史进一转马头的时候,那因为转的太急,那卷毛狮子兽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马嘶。而就正是这声马嘶,将那边的官兵惊动了,史进驰马便走。这卷毛狮子兽虽然方才一声嘶鸣,让史进一惊,可是,卷毛狮子兽踏云绝影的特技,还等那些官兵追过来的,史进已经狂奔出一二里去了,等到那些官兵将巡捕房围住的时候,史进骑着卷毛狮子兽绕着外围便走,在一处荒地山寻见一个枯朽的树干,史进飞身下马,将那树干用麻绳拴了,另一头系在马鞍上,便从shuangfeng镇的另一侧策马而来,飞奔的马蹄加上树枝带起飞扬的尘沙,顿时吸引了官兵们的注意。

史进瞧见那一伙围着巡捕房的官兵都打着火把朝着他的方向策马追来,便偏了偏马头,冲着官兵大部队的方向而去,那边统兵的将领也察觉,便也喝令众人追上前来。史进见那火把像是鬼火一般地朝着他的方向飘了过来,便小小兜了一个圈子便掉头而去,故yì

不远不近地骑在官兵的前门,控zhì

着一个微妙的距离,让官兵即觉得可以看见前门尘土飞扬的“人群马队”,可又不管怎地催马都无法缩减两边的距离。就是这般史进靠着胯下的卷吗狮子兽将官兵引向离shuangfeng镇越来越远的地方,而就是这个时候,梁山的那二十轻骑也趁机离开了shuangfeng镇,绕道向之前约定的地点追去。

此时的何涛遥遥地听见了马蹄声响,放眼望去,也是隐隐约约的也有些蒙蒙尘土。

“就是这伙人!给我追!杀的梁山贼人的,皆有重赏!”何涛叫喊起来,一时间气势正盛,官兵们驱马向前,可是,不管怎么追都总是差那么一点。

何涛看的着急,便快马加鞭,朝着前面就是一个劲的猛追,不过多时,何涛便一马当先从官兵的骑兵队伍里冲了出来,奔驰在追杀的最前列。这并非只是何涛一个人追的内心急迫,只是,何涛的马却比他们的都要略好一些。当初在梁山受挫一事,何涛眼看着那么多的官兵都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侥幸丢了双耳活着回去,这一切的一切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同时也在心底也深深地留下了两条总则——一者,不管统兵千万,绝不踏入水泊芦荡,这二者,可以没有快刀,却决不可没有快马。

何涛到了济州,安顿好了一切之后,在盯梢梁山之前,第一件事便是去马市不惜多少银子买了一匹快马,有了这匹快马,不但可以用来追击,而且一旦遇上形势不对,也可以保住他一条性命。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何涛见众人苦追不上,而自己也被这梁山贼人不远不近地这么吊着,就像是一口红烧肉放在嘴边上,有的看没的吃一般,让何涛心里急得百爪挠心,不禁将心一横,便要放手一搏。何涛将朴刀抽出刀鞘来,双腿紧了紧马肚,扬起马鞭一下紧着一下,那胯下的马匹此刻也不含糊,这一鞭子又是一鞭子地下来,也晓得上面主人的急,当下撒开四蹄便是一阵狂奔。

很快,何涛便追着前面的马匪奔驰老远,可是,不管快马怎地加鞭,可依旧追不上前面的贼人,何涛这时候心里犯了嘀咕,梁山哪里来这么多的快马,莫非……

就在何涛刚刚起了疑心的时候,突然前面的闪出一个黑影来,何涛还没有来得及将手里的朴刀挥起来挡在身前,只见那黑影猿臂长舒,一把拽着何涛的腰带横着一拽便将何涛扯了过去,横在马上,而唯一用来防身的朴刀早就在那一闪而过之时便被人家闪电般一招出手打掉,落在黄沙之中。

何涛刚想挣扎,一个冰冷的刀刃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脖颈上,随着马匹的奔驰若即若离地触动着他的寒毛,然何涛全身都不禁变得僵硬起来,塔拉着脑袋冬夜不敢动弹一下。而就在何涛顺势看向那向后飞掠而去的地面时,才晓得这马究竟跑的有多快。何涛心里暗暗吃了一惊,梁山不知哪里打劫来这等好马,怪不得怎地追都追不上,只是,眼下被擒获,生死未卜,想那般远也没有用了。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史进,方才引诱的官兵狂追不舍,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意料之外地生擒活捉了官兵中的一个裨将,正好史进想将这来龙去脉都搞个明白,他自己就送上门来,只是,眼下却不便审问,只得先带回山寨去,细细审上一审了。当下,史进快马加鞭,不过把半功夫便到了朱武的酒店里来,告sù

朱武接应后面的兄弟之后,便绑了何涛一同乘船上了梁山来。

而山寨里的兄弟们一听史进捉了一个官兵上得山来了,都感到聚义厅上来相迎。

林冲看着史进反剪着一个官兵,便迎上去问道:“史兄不是去剿杀三只眼的么,怎地却绑了一个裨将回来?”

“喝!”阮小七瞧见那厮,便也上前来说道:“我就瞅着怎么这般眼熟,原来却是你这厮!”

“你认识他?”史进看着阮小七问道。

阮小七山来啪地就是一个巴掌,打得何涛的脸就朝一边甩了出去,而那一对用银子打造的银耳,也掉落下来。阮小七一把提着何涛的发髻,喝问道:“你认得爷爷不?”

何涛再一次被绑上梁山来,早就吓得七魂散了六魄,方才被阮小七一巴掌打得脑袋嗡嗡叫,神智早就傻了,此番听着阮小七这么凶恶地呵斥,这才回神,而脸面前正是阮小七的那张脸,何涛怎地能不记得,就是这个人当初血淋淋地生生割下他的耳朵来。

“认得认得!”何涛吓得浑身都软成泥了,失去控zhì

地一个劲地颤抖。

“哼!”阮小七听了这才满yì

地露出笑来,他转头向着史进和众人说道:“这厮就是咱们从郓城县逃走时,官府派来追杀咱们的人,当初带了兵马追到苇荡里头,被咱哥几个杀片甲不归,我将这厮的耳朵割下来,让他回去和那狗官说一声咱们的厉害,却不想,又在这里相见了,真不知dào

是不是你注定就要魂归此处!”

何涛听了,顿时身子酥了一半。

第二十六章 横祸至隐患丛生(伍)

史进听了晁盖的话,才恍然说道:“原来早有旧恨在心,怪不得一马当先也不顾死活地就是要将我抓捕归案。”

吴用走过来问道:“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我也不晓得,不过我去shuangfeng镇之后,果然三只眼便带了一对人马来了,那些人都是乌合之众,连还手的功夫都么有,我就将他们的脑袋剁下来了,只不过,刚刚收拾了那一伙人,这家伙就带着一队人马来了,我和你派来的那二十轻骑都藏在了巡捕房里,这家伙便将shuangfeng镇都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后来,至于其中究竟是怎地一回事,我也不知dào

了,后来我也是逮着机会逃出来,谁想到,这家伙追得紧,我便顺手生擒过来,咱们一审便知。”

晁盖听了史进的话,走上前来喝问那何涛道:“我问你,我们去shuangfeng镇的消息,你从何得知!”

何涛吓得脸色发白,看着晁盖吞了一口口水,才吞吞吐吐地问道:“说出来,能饶我一条命么?”

“你可知d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份,快说!你哪里来的消息!”阮小二一把扯住了何涛的衣领,拽起来,恶狠狠地问道:“你若不说,我便扣出你的这对狗眼来!”

吴用看着阮小二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将何涛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能将思虑捋清楚来好好说话,这时候便走上前来,那羽毛扇子轻轻按住了阮小二提起何涛的那只臂膀,柔和地道:“只要我们问你什么,你都照实说了,我便放你出去。”

“这……这话当真?”何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用。

吴用笑了道:“当真,我吴用若是骗你,天诛地灭。好了,你告sù

我,你怎么知dào

我们的人去shuangfeng镇的消息的?”

何涛看着吴用都发了誓,当下一条命又保住了,虽然还身在龙潭虎穴,不过却也能够流利地说出话来了,当下为了让众人满yì

早早放了他回去,何涛很是配合地将他如何在梁山附近安插人马眼线,如何得到探马来报,如何带兵尾随,如何追到shuangfeng镇等等经过都仔细说了一遍。

晁盖沉默不语地听完了,才开口简单地道:“原来是这般,那岂不是,我们梁山出入的举动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

“这话,虽然不敢这么说,不过,也差不多了。”何涛及注意用心去拿捏自己的话语,生怕哪里说得重了,将这伙刀头tian血的汉子们惹怒。

“前些时日,我们这里逃出一波人马去,那岂不是也在你们的监视之下?”吴用最担心地是梁山内部有内鬼,虽然这何涛这般说是眼线的盯梢,可是,却一样有些担心,毕竟今夜过了,自己就要和众人离开梁山一段时间,那时候,若是梁山里面埋下什么隐患,那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何涛答道:“那一拨人马从梁山慌慌张张逃出来,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起初我听探马报来,我还当是诸位故yì

所为,又有什么大计,于是派了一队人马暗中跟着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却不想,那伙人直接奔进郓城县旁的藏龙岭去了,那十几个尾随的官兵贸然进得岭内,就迷失了方向,随后被那伙人都杀死在了岭里,还夺了马匹,只有一个官兵死里逃生回来报了口信。于是,我便在安插人马盯梢那里,只不过因为那里地势错综复杂,盯梢极难,托了许久也没有进展,故而就此放qì

了。”

“这么说,自从你到了济州之后,济州也就更近一步地打起了梁山的主意?”晁盖问道。

何涛听了,当即便是一愣神,他已经听出了晁盖这话里的分量,心里一紧,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地回答说道:“这个不全怪我,小的哪里有那般大的本事敢与梁山为敌,只是,那知府颇有野心,想出其不意碰巧借我之手建立奇功,好升官发财,小人也不过是将脑袋別在裤腰带上,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现在济州的眼线如何分布,喏,你都一一标注在这地形图上,一一都写清楚了。”吴用拿了一卷地图过来,展开在何涛面前的地上,提了杆笔交到何涛的手里。

何涛拿起笔来,正要下笔,吴用伸手轻轻将笔杆的末端抓住,笑了笑说道:“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下笔,若是有半点纰漏,那……”

何涛听得连连点头,道:“小人懂得,小人懂得。”

吴用将丑话说在了前面,见他应了,便松开了手,站在一边,看着何涛趴在地上提笔在地图上勾画起来。

这些眼线大都是济州的官兵,有巡捕,也有差役,还有官兵,甚至也有一部分是自己寻来的可靠百姓,他们在哪里盯梢,伪装成什么盯梢,如何联系就近驻扎的官兵都是何涛自己费了大工夫才想出来设计好的,仙子阿又要让他自己将自己的部下出卖,将自己所有的监控网暴露在仇敌的眼下,实在是件最不甘心,也是最不乐意的事。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保命,别人的命又算的什么,之前的付出付之一炬那又怎样。

何涛略略安慰了自己一番,便将那精打细算的监视网详细地写画了出来,就像当初自己经过十几昼夜的通宵研究出来,画在地图上拿给济州知府看时一般。此刻的何涛知dào

一旦将这些都写出来,不但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自己以后回了济州也只怕再难有所建树。

当下何涛便心内滴着血将自己的监控网都写画在了这地图上。

吴用之所以要让何涛将那些眼线的位置都画出来,为的就是在临走以前将这些官府的探子都消灭殆尽,让梁山不至于时时刻刻身处潜在危险之中,“人在暗处我在明处”的状态早一刻结束,就早一点安宁。可是,吴用等在一旁,打算将何涛画好的地图直接交给阮氏三雄去处理,可是,就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吴用无意之间看了一眼何涛所勾画出来的地图,这一眼看上去,却被那仅仅出了一部分的图就吸引住了。

在这张图上,吴用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监控网不但结合了梁山周边的地势地利,也暗中融合了阵法变化之妙,那些眼线有静有动,上合星辰之数,下应地煞之棋,动起来似斗转星移,虽有迹可循,却变化多端,将梁山水泊周围洞察无藏,而静起来,却又犹如棋局,其中变化非一语可以道破,端得可以不变应对周边突发万变。

而就在这星罗棋布的控zhì

网中,那些犹如棋子的节点,每一个何涛都详细地将人数标定出来,哪些是走动的商贩,贩卖何种货物,有着怎样路线,而哪些又是地里劳作的庄稼汉,在哪里劳作,哪里歇脚,而哪些又是扮作过路人,何时在哪里出现等等等等,何涛都一一标定出来。起先何涛还是为了保住脑袋而不情愿地去做,可是,写画到后来,何涛的心思就渐渐沉沦进了这控zhì

网之中,仿佛他所在的已经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这聚义厅里也仿佛再也没有其他的人,除了面前的一幅图之外,只怕连他自己都已经变得虚无起来。何涛越写画越详细,仿佛就像是在打造一个顶端的艺术品,仿佛他要向梁山众人展示他高超而缜密的思维。

而何涛这般超常的思维,在众人看来没有引起什么觉察,就是在史进眼里,这控zhì

网也不过是一个控zhì

网罢了,但是,在吴用眼里,这已经变得不那么简单了。吴用越往后看,就看的越是入神,这心里也越是暗暗赞叹。此刻的吴用着实还是要按图索骥铲除这些官府的人马,可是,在铲除之后,吴用却又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念头,这份控zhì

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杰作,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必然将扩大梁山的防御侦查机制,到时候,这梁山周边几十里内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在山寨的聚义厅里轻松及时知晓。

而那些往来的商队,或者是官府的调动,更是尽收梁山的眼底。到时候,这控zhì

网配合朱贵酒店的监视点一同融合加以运转,那就更加完美至极了。不但外可以监视梁山周边的安全警戒,及时传递江湖消息,而且在对梁山内部自身也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反监控,就算是今后再出了三只眼这般的事情,那“三只眼”们也休想再轻而易举地躲过追捕而逃脱生天。

吴用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道弯来,看着何涛最后一笔写完,吴用接过地图交给阮氏三雄叫他们立kè

带着人马分头将这上面的眼线一一拿下,然后,吴用转过脸来笑着对何涛拱手做了一礼,将那何涛深深唬了一跳,吴用说道:“何涛,好本事,若是混迹官府实在可惜,何不留在山上,好吃好喝,落个下半辈子逍遥快活,也比那点头哈腰勾心斗角只为在官府之下讨生活强。”

何涛听得心里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吴用会邀请自己入伙,而当庭的众兄弟也都心里一震,他们也一样没有想到吴用怎地会说出这般话来。

第二十七章 新纪年扬帆起航

?何涛愣了愣神,看着吴用伸出手来,将他从地上扶起来,这才相信这吴用当真说得不是假话,一时间也不知dào

怎地被一种近似感动的莫名情绪所打动,想也不想就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吴用当下便扬声道:“来人呐,快请了朱贵头领上山来。”

一个小厮在聚义厅外双手抱拳应了,便快步下山传令去了。

过不得多时,朱贵便驰马上了山来,大步流星地到了聚义厅上,一见众人都在这里,便拜见了晁盖大哥说道:“大哥深夜传小弟来,却是何事?”

吴用接了话头说道:“喏,从今个起,他就跟你混了,好生关照。”

朱武定睛一瞧这人的打扮,缺了两只耳朵,从头到尾却是官府打扮,朱武瞧着,好奇问道:“这位官爷是谁,小的一介草民,怎地敢托大做他大哥。”

就在朱武说话的空挡,何涛也仔细地打量着这位自己以后的顶头上司,看着这人是个留着山羊小须的男人,一头乌黑油亮的发丝在头顶捏成一个髻,一看就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而那一副身板虽然不如那些武将们健硕,但是,就方才那几步流星大步走起来,也很精神之极,瞧着就是个伸手麻利干练的汉子。何涛看着这人倒是比看着那膘肥体胖的人顺眼多了,只是,何涛没有踏入过江湖,不知dào

这里面的猫腻和官场比起来却是怎样。

吴用介shào

说道:“这是济州观察使何涛,眼下愿意归顺我梁山,从今以后便分在你的麾下,由你调遣栽培。”

“是!”朱贵抱拳应了,当下才仔细地打量起这何涛来。

“也没有什么事了,诸位可以下去歇息了。”吴用说罢,朱贵便带了何涛下了山去。

等何涛下了关去,晁盖这才问道:“军师如何将这人留在山寨,那朱贵可是咱们梁山的情报之源,安插在那里,倘若那厮怀有异心,岂不是夜长梦多。”

“大哥,你只看到了他的弊端,你可瞧见了他方才画出来的监控网布置图了么?”吴用反问道。

晁盖点点头,众人都将目光落在吴用的身上,等着吴用继xù

说下面的话。

吴用说道:“这人所画就的监控网不同寻常,运行来,不但隐蔽性强而且效率极高,我方才已经叫阮氏三雄去分别安排人马去处置这些官府的人,等这些清理干净之后,我在此上稍加改动,就可以重新安排我们的人手去做事,到时候,这就是咱们梁山的眼线网,周边几十里所发生的,我们都可以及时洞察。”

“军师,这个倒是不错,只是,方才那厮,阮小七可是割了他的双耳啊,要是就这般留他下来,只怕日后埋下大祸。你看他方才的模样,言不言,语不语,明显就是怀有疑心。”林冲这时候说道。

吴用捏着下巴上的须髯,笑着说道:“这个我自然知dào

,这人与我等不是一路人,留他在此,有害而无益,不过,诸位无须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内。这何涛若是有心之人,我等杀败他第一波的进攻时,他就不敢再来与我等为敌,但这厮被削了双耳还这般不怕死,愈发来与我等作对,可见是为了报着双耳之仇。既然苦大仇深,怎地又会因为我的一句招降就轻易归顺了。”

“那军师所料的是……”

“这厮之所以答yīng

了,不过是占时的权衡之计,确保了性命,等我等放松提防时,便可逃脱。”吴用说道这里,道:“我故yì

将他安排在水泊外的朱贵店里,就是为了促使他快些逃,而今夜天亮之前这厮必然要逃,因为这厮知dào

,我一旦在明日布置好咱们梁山的眼线网,要想东躲西藏地逃出去只怕就没希望了。我们只需yào

安排人手暗中盯住了这厮,等他逃出朱贵的店里来,在半路上便可动手,铲除了他,以决后患。”

“军师既然已经盘算好了要在他逃亡时截杀他,如何却不在这里动手,岂不是更方便一些。”林冲心直口快地说道。

吴用说道:“我先前为了让他安心画出这控zhì

网来说了饶他一命,若是那时动手,岂不是卸磨杀驴,传将出去,我等的颜面信誉岂不扫地?眼下我等可是饶了他信命,还好心留他入伙,但他若夜遁,那我等就可以正大光明地以山寨的规矩以叛逃处之。”

众人点头称是,这时候,外面上来一个喽啰,单膝跪地报道:“报众头领,二十轻骑已经回山,现在都在外面候着。”

吴用笑了一下道:“回来的正好,顺便收拾了何涛的脑袋来。”吴用说罢便授计于二十轻骑,不多时,便快马下山去了。

吴用看看天色,此时已经五更天了,再过一个时辰天也就放亮了,此时正是出发去华州的好时候。

晁盖这时候说道:“眼下除掉了叛逆三只眼,又新加了眼线网,这里就放心好了,诸位在华州一切小心。时辰我看也差不多了,收拾齐备,便可上船了,船只我已经让阮氏三雄准bèi

好了,里面有你们路上的口粮和酒水。”说道这里,晁盖面向史进,将手搭在他的肩头说道:“兄弟,华州眼下处处受困,成败往往在一念之间,多小心在意,为兄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大哥,你就放心好了。”史进说罢,便和众人下了聚义厅,最后一次回到后山自己的宅院里,收拾途中的装备兵刃,准bèi

上船开拔。

过了约莫一顿饭的光景,史进、时迁、吴用、公孙胜、林冲、杨志和鲁智深一行七人都先后在聚义厅上碰头,众人一同向晁盖诸位头领告别。晁盖令喽啰们抬出几坛子酒来,掰开几张大桌来,放上海大的酒碗,一一倒满了酒水,晁盖举起来说道:“众兄弟,一路顺风顺水!为兄在此,专候佳信频传!”

众人听得一同举起酒碗来说道:“大哥保重!”便将碗里的酒水一股脑地喝了个底朝天。

这几坛子好酒喝完,晁盖亲自送了众人下得山去,刚过了两个山关,就遇上正要取道上山来的那二十轻骑,为首的一个小头目见了众人下山,便赶紧下了马来,跑到晁盖等众人面前,单膝跪地,说道:“小的见过众位头领!”

“事情办妥了么?”晁盖开口问道。

“正如军师所料,那厮果然要往南叛逃,被小的们于半路捕杀,这恶贼的脑袋已经被我等割下。”说着便转首朝后一挥手,另一个喽啰上来将一个渗出血迹的黑布袋子,放在地上,张开口袋露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来。众人凝目一瞧,这正是之前还活灵活现地在聚义厅上演化那监控网的何涛,没有耳朵的一个脑袋,怎地看着都让人觉得不舒服。当下晁盖挥挥手说道:“真是峰回运转,眼下的危险都被众将一次性化解,想必华州也一定能够大获全胜!”

晁盖这话不是恭维谁,大家都是兄弟,没有什么必要去刻意将那些好话,这话说得吉利,大家听得也都高兴,纷纷点头称是。吴用差那些人将何涛的人头处理掉,当下这一伙人马便继xù

下得山来,这时候阮小七和阮小五早就已经回来将船只都摆布好了,先安排了原先那波跟随鲁智深与杨志的兵马分开上了船,然后便安顿这七员将领分别带了一小队,加上阮小七和阮小五两兄弟,一共九支小队,大小船只将近百艘,前前后后间隔一段距离,相互独立却也相互照应。就此从梁山的金沙滩处开拔,一路沿着水路向北行进。

公孙胜带这一队船做先锋部队,史进在最后收尾断后。

船只很快便驶出了梁山泊,进入了郓州地界。这么庞大的队伍,着实超过了吴用先前的盘算,要想悄无声息地穿州过府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为了减少麻烦,吴用和公孙胜便在下山之前又想出了一套计谋来。当下进入郓州地界,公孙胜便披头散发地坐在最前面的船头上,一领八卦仙衣在身,手里拿着松纹剑,宽大的船头上摆了案桌,上面供奉了应有之物,三柱高香点起,公孙胜便指着天际念起咒来。

就在公孙胜念念有词后不久,只见方才那平静的湖面上渐渐升起许多细腻的水滴来,这水滴围绕在船邦的周围,渐渐升腾起来形成一层厚重的迷雾,遮盖着整个船队,也弥漫了所经过的所有的水系,两岸上百姓等人瞧着只当是早上的晨雾,一个个都不曾觉察,在这厚重的迷雾之后,竟然无声无息地有一支庞大的船队从这里过去,而让那些沿途的官兵,更是想都不敢去想,在这些他们不曾察觉到的船只上面,坐着的却是一帮装备齐整的汉子,而他们即将踏上华州的地界,在那里开始尽情去打拼属于他们的天下。

第二十八章 群雄月夜蹬陕州

船队就这样在公孙胜的迷雾笼罩下,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夜幕降临之时,踏上了陕州的地界,最后船队都停靠在了风陵渡外靠近关西镇的一处荒野之地。

船家搭了跳板,吴用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纸灯笼,便走上岸边来,打着火石将灯笼点亮了。林冲的船队也汇聚过来,停靠在了吴用公孙胜的船队周围,而后面也陆陆续续地有杨志、鲁智深等人的船队集结过来。此时的林冲从船舱里出来,看着吴用一手托着一盏白色的灯笼,怎地瞧着都很是怪异。且不说这灯笼的造型,就是光看这灯笼的颜色,除了发丧之外,谁会打着这般无字无画的来照明,而眼下吴用这灯,也着实亮的可怕,怎地瞧着都是耀眼惨白的光芒。

就在林冲看着不解的时候,那盏白灯居然被吴用托着越来越轻,轻的竟然缓缓而起,看得林冲瞠目结舌。这惨白灯笼,起初还像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再往上走了不久,那光芒就愈发耀眼,整个灯笼看着就像是风中摇摆的鬼火,最后再看它时,已经腾腾而上,如日中天。

林冲看着看着,不禁瞧得惊了,他从小活了这般大,从来还没有见过哪家的灯笼竟然能够这般腾腾而起,也没有见过哪家的灯笼能有这般的耀眼夺目。而今天不单单是林冲开了眼界,就连随后上来的鲁智深、杨志、阮小五、阮小二、时迁和史进都好奇地上了岸,来到吴用的身边。

时迁脚快,嘴也不慢,当下第一个问道:“军师,这是什么灯笼,居然还能腾云驾雾?”

吴用看着时迁这孩子好奇的模样,当下笑笑说道:“这不是什么灯笼,就是传说中的孔明灯。”

“孔明灯?”林冲似乎听说过这个玩意儿,道:“相传是东汉末年蜀国的丞相所发明,只不过,这同木牛流马一样早就失传已久,怎地军师却知这等高超法门?”

“这话不错,着实失传已久,我吴用也不过是个村野先生,哪里会得知这般高深法门,都是公孙道长传授罢了。”吴用谦谦而道。

公孙胜在一旁见众人都将钦佩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当下只有淡淡一笑,也无客套言语。

史进说道:“这孔明灯里究竟放的何物,竟然有这般耀眼光芒?”

“都是些特殊乌石磨成的粉末(这里所言的乌石便是当今所言的金属镁),配上硫磺和灯油熬制,最后凝固成蜡块,在其中放置一根灯油浸泡的灯芯,就是这般简单,也并非有什么了不起。”公孙胜听得史进所问,便将这孔明灯的全部“奥秘”和盘托出。

史进听得点头,看着那孔明灯已经飞向夜空,当下回头对着吴用说道:“军师这是在传递讯号?”

吴用说道:“不错,我已经差了白日鼠白胜等人扮作卖马的商贩,快马加鞭往这边来,没有固定相见的地方,故而用这孔明灯为号,他们马匹的脚程不慢,过一阵子,他们瞧见便会往这边来了。到时候,我等听见马嘶,便差人去接应他们过来。”

众人听得点头,纷纷称是。大家便都将船只泊在这里,为了安全起见,手下都在船舱里,物资粮食也一样不往下卸,专门就等那白胜带着人来接应。就这般在暗夜里等了许久,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一个附耳在地的喽啰突然起身报过来,单膝跪地报gào

道:“众位头领,马蹄声从那边响起来了。”

“有多少?”吴用摇着羽扇谨慎地问道。

“等着隆隆作响,凭经验约莫,也就十几个人吧。”那喽啰回报道。

“十几人?”林冲重复了一遍,起初觉得不甚对劲,这千数人,怎地才会带来这十几匹马,紧接着在心里一想,便又有了答案。

吴用这时候撸着胡须笑道:“这就对了,先前我吩咐他们将马匹都各自藏了,等见到信号,每一队便差一匹快马前来碰头,既然来的不多,那十有八九便是他们,不是官府的人。小七!”

“在!”阮小七应声抱拳道:“军师吩咐。”

“你带一小队人马,前去接应他们,若是本部人马便带了回来,若是官府探子,不要当路厮杀,引到林子里结果了,记得留一个活口绑回来问话。”吴用吩咐罢了,阮小七应声便带了一小队兄弟,快步往那边去了。

众人都瞧着阮小七离开的方向,焦心地等着。过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阵马蹄声响便从那边响了起来,越来越近,众人都凝眸细瞧,不过多时便可以透过夜幕隐约地看见一队人马黑影幢幢地纵马而来。

林冲和史进对望了一眼,两人都取了长枪在手,迎着那伙人便走了过去。

吴用知dào

他两人是担心这来人的身份,为了保证众人的安全,而他自己也不敢十分确定没有意wài

发生,当下也将腰里盘着的长鞭抽出来,公孙胜也抽出了长剑,鲁智深倚靠这禅杖将众人都护在他的身后,杨志在侧胖将朴刀持在手里,颇有独当一面的大将风骨,其余众人也都抽了家伙在手。

史进见着那伙人迎面奔驰过来,见他们马速极快,没有减缓的势头,当下便起了敌意,手里的长枪正要挑起枪头,准bèi

给与这当先之人一记挑斩的时候,那一马当先的人却叫一声:“前面可是史进大哥?!”

史进听得赶紧收回枪来,定睛再看时,那人已经近到身前,一声长长的马嘶之后,便撒住了马匹飞快的去势,史进一瞧这人来的正是白日鼠白胜,当下便放下心来,脸上顿时绽开一朵笑意来。

白胜方才绷紧的心弦,此时也顿时松懈下来,回身朝着后面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之后,便赶紧翻身下了马来拜见史进。史进扶了白胜起来,后面得了白胜消息的人也跟了上来,阮小七等人也从马上跳下来,史进这才明白,方才吴用派人前去牵头时,史进就想,这般情况何不派飞檐走壁的时迁前去,而是要派阮小七,当下就这般谨慎的态度看来,阮小七着实是最佳的人选。他接了头,便和白胜等人合骑了马匹过来,因为多人乘骑的马匹跑不快,而阮小七这一路都是凭着记忆带路,万一带错,误入了官兵的地盘,到时候跑都跑不了,于是,便借着白胜一身买卖人的打扮,一人在前面探路。

众人都翻身下了马来,史进和林冲带了众人前来与吴用等人相见。众人在这里相见都是满心欢喜,除了散出去的几十个在外围放哨的喽啰之外,众人方才的警备都松弛下来,相互问候了一番,白胜便差人赶紧各自回各自的据点通知将马匹都火速运过来。

“军师,马匹为数千余匹,虽然是分开十多路集结过来,但是却也实在是招人眼,这深更半夜的,奔走起来,动静着实不小,必然会惊动了陕州的驻守兵马,到时候,他们尾随而来,只怕没有时间容这么多人下船来整备,现在不若便将物资军备卸载下来,一会儿马匹到了,立kè

上马便走,我等也好直接开船。”白日鼠白胜建议说道。

吴用听了,思虑了一下,说道:“这个,我考lǜ

过,这千五百余人从近百艘船上下来集结,着实要乱哄哄地费些功夫,不过,倘若物资军备都卸下船来,而马队在半路上就有了意wài

,来的不是马队而是官兵的军队,那咱的步兵岂不是要吃大亏,若是仓惶与之一战,要白白折损人马,若是保存实力想再上船去逃走,更是不易。保险起见,还是缓缓再做打算。”

白胜听得吴用讲的有理,当下也不再多言,顺从听了。吴用派时迁骑着白胜的马匹往前面十几里的地方做暗哨,若是有什么动静白便飞马来报。

时迁一听吴用派他做暗哨,心里便是一阵激动,方才他早就想去了,当下便几个幻步来到白胜马匹的前面,一拉缰绳本要上马,可是脑海里却不知怎地一想:军师叫我去做暗哨,那岂不是要悄悄去了,悄悄回来,这马蹄过于响亮,如何配合我做的暗哨。时迁想到这里,便从自己的行军的包袱里取出绑腿粗布来,将马匹的四个蹄子都厚厚地裹了个遍,这才翻身上马,扬扬马鞭,崔马而去,只见那马掠起一道烟尘,但那马蹄声着实小了不少,不过一盏眼的功夫便连人带马都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吴用将这个众人都不在意的小细节看在眼里,不禁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道笑意来。

就在众人等了漫长的一个时辰之后,远远地一个黑幢幢的身影刺破了迷茫的夜色,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史进眼力极佳,就在那些在外围的喽啰们警戒的时候,史进便说道:“是时迁回来了!”

果然时迁快马而来,马还未停稳,便大声说道:“他们来了!”

第二十九章 群雄月夜蹬陕州(贰)

“他们来了,马都来了。”时迁快马过来将消息报与众人知dào



吴用当下便对史进说道:“史大哥,赶紧下令让众头领号召船上的兄弟们火速下船来列队集结。”

史进点了头,当下转身便下令众头领将自己那支船队上的兄弟们都招下来。而这时候,马匹果然浩浩荡荡都朝着这边过来,聚集在了河岸边上。

“杨兄,你先带一队人马在十里之外警戒,有小队官兵当即劫杀,若是发xiàn

有大队官兵,便设法引开,差喽啰来报!”史进吩咐道。

杨志应了,便带了百十人翻身上马。二龙山的兵马大多都是当初大名府的禁军出身,被杨志挑出来,后来押运生辰纲后便一心更随了杨志出生入死。眼下跟了杨志前去警戒的便是其中一部分,禁军出身的官兵与那普通官兵截然不同,经过杨志的训liàn

愈发雷厉风行。史进刚刚将将令下达,不过转眼之间,杨志便带了人马狂奔出去,这等执行力,看在史进心里,不禁暗暗赞叹。

“快!都将军械物资披挂上身,粮草都装了大车。”在众头领的指挥下,喽啰们有序迅速的下了马来,将衣甲兵刃都装备好了,再配上这马匹,俨然一副正规军的样子。

白胜看着这银盔银甲,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哪里敢相信,这是咱们的兵马,端得与那官家的一般般。”

鲁智深笑了道:“这些兵马大都是俺与杨志在二龙山上训liàn

出来的,自然比那些官兵强!”

“史大哥,你看,我们现在在风陵渡外五十里的地方,由此处沿河再行个六十里,再一路往西就是关西镇了,若是按着时迁来时的形势看,这里是唯一一道没有驻兵包围的入口,我们可以绕过关西镇往华阴去。”吴用拿着地图在史进面前说道:“只是,这两天有什么变化,咱们却端得不可尽知,若想首战告捷,断然不可轻举妄动,眼下有两件事需yào

办,这一来,便是差时迁火速往华阴县去,与当下守城的朱武取得联系,了解当下的局势,这二来,赶紧撒出一波人马去,寻一处深山野林,我们先躲在里面,等消息完备了,再做打算。”

“吴学究的意思,莫非是要将咱们的兵马都藏匿起来,等掌握了局势,来个突然袭击?”史进道。

“咱们偷渡至此,神不知鬼不觉,若是可以抓住时机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定然能够给与重创。”吴用说道。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挡,鲁智深过来说道:“咱们的人马都准bèi

齐了,事不宜迟,在官兵没有发xiàn

之前,赶紧离开这里吧。”

史进点点头,一面转身叫阮小七和阮小五带了白胜等人一同登船,驾了船只回梁山去,一面将兵马分作三队,吴用、时迁和史进自己一队,带五百人马,林冲和公孙胜一队带五百人马,鲁智深自带剩余的人马为一队,成箭矢之阵沿着溪流的方向朝那边推进。

史进的兵马走了约莫十里的时候,便与路边藏匿警戒的杨志汇作一处。杨志备细说了这附近的动静,并没有什么官兵的影子,也没有瞧见其他什么不对头的动静。

史进听了便道:“莫非是这陕州兵力不济?这千数匹马奔走起来,怎地会一点都没有察觉,这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眼下这个风尖Lang口,可不是他们应该有的反应。”

吴用听了史进的话,便笑着接了话说道:“史大哥,我也不信他们没有察觉,那些守城官兵一定也在犹豫,只是,却不敢出来探看,也不能出来探看,不是兵马不济,而是没有将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擅自离岗。这也就是说明,这陕州的兵马督监现在正在华州的地界,也是领了朝廷的命令在前线参与围剿作战。”

“咱们现在所在的便是阌县的地界,在当初的探马来报说,是有一个督监亲自带着兵马,那陕州的兵马在他指挥下机动性极强,就是因为这点,关西镇才被打得措手不及,咱们连增援的兵马都没有赶到,人家就兵临城下了,四个城门轮番打,将柳权天忙的手忙脚乱,最后抵挡不住,这才突围出来。”时迁对这边相比其他人来说都熟悉一些,此刻便将他自己觉得有用的情况都说了出来道:“柳权天回来说,那督监并非将兵马分开来攻打城门,而是集中所有的力量将四个城门轮番攻打,时而打东门,时而猛打北门,打着一半时候,又临时变卦突然奔走朝着南门去打,东西南北西座城门,由着这厮攻打,最后就连柳权天都被搅合的有些昏头转向。”

“机动性这么强……”吴用听着和史进交换了一个眼神,史进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攻城手法乌七八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为的就是要将柳权天忙的晕头转向,自顾不暇,将自己真zhèng

的攻城意图都藏起来,在咱们迷茫的时候,再突然下手,嗯,倒也是个角色。”

吴用心里似乎想着什么,沉默没有言语,但是眼眸中却满是不解之色。

就在这时候,杨志开口说道:“前面有一座不知叫甚的大山岭,我们怎地一个走法。”

史进听了当下勒住马匹,说道:“这山岭叫做太华山,是靠近陕州和华州交界的一块地方,今晚我们便可将人马安置在此处。按吴学究所言的方针来,我们散出人去打探清楚了,再做下一步打算。”

“既然都到了家门口,何不一口气杀过去,破了重围,进了城里,合兵一处,再杀出来将那些官兵杀个人仰马翻,这怎地不好?!”鲁智深将禅杖拎在手里一抖,一副等不急要与官兵大战三百回合的模样。

杨志一瞧鲁智深的模样,便知dào

自己这位兄弟方才听得众人说那陕州督监了得,心里自己不舒坦了,更是不服气了。

吴用挥了挥羽扇,引导着马匹在靠近鲁智深的身边,一起并肩齐驱,一面低声解释说道:“咱们还有一场背后插刀的好戏码,怎地能就此Lang费了。”

鲁智深听了,一双眸子顿时一亮,只是嘿地一笑,便不再所说什么了。

骑马走在其中的公孙胜,安静了一路这时候却开口说道:“但凡高山险峰,又紧靠两州交界之地,正是强人出没之处,若是这太华山归属他人地界,此番进去,岂不是徒惹麻烦。”

时迁看着越走越深山岭,便说道:“这太华山,几时听说过有强人出没,即便是有,咱们报上自家的姓名,安能由他们不服的道理?”

“我也不曾听说过,即便有时,也不过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没什么兵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估计瞧见咱们也不敢出来。”史进说着回头指着紧跟在身后的兄弟们。

众人望去,这才恍然,都不禁露出笑意来。大家带领的兵马都是银盔银甲,准官兵的打扮。那些山里聚众打劫的小团伙吓唬吓唬商贩还差不多,哪里敢在官爷面前叫板。

当下,大家将目标定在了这太华山,便拍马急速朝着山上来,而杨志自带了那百十人与鲁智深归做一队。就此,一千五百余人带了十几车粮草便在月色的掩盖下上到了太华山上来,在半山腰处的一个避风处安歇下来,借着山林隐逸的遮蔽,在这里安营扎寨起来。

就在众人都安顿下来的时候,史进召见众将在帐下相见,第一个便下令给时迁道:“时迁,这里已经快接近咱们的地盘了,你也熟悉,我现在给你三十人,你们小心仔细地四下里将现在的情报都尽量打探清楚了,另外你还须亲自往华阴县走一趟,将这里的消息与朱武说知,只可让他一人知dào

,其余莫要多少,只要让他心里有个底便好,莫要在紧的时候不分敌我便好。还有一件事,有些二龙山的兄弟扮作百姓和商人等往郓城县去,你让朱武统计一番,有多少人马。顺便在回来的时候将那边的消息也带回来与我等。也就这些,赶紧去办,一路上莫要凭本事贪耍且记处处小心。”

“好咯,大哥你就放心便是,这些我都晓得。”说罢,时迁便快步下去了。

时迁刚走不久,一个喽啰便报了进来,说道:“报众头领,山前有一队人马通过,看样子像是官兵的队伍。”

史进听得吃了一惊,问道:“有多少人马,这些人可是往山上来?”

“约莫着也有七八百人的样子,走的极慢,估计是押运的都是诸如粮草之物。”

“哦?”吴用一听,便很感兴趣地身子往前一探,问道:“你何以见得是粮草?”

“小的落草前,是大名府的禁军出身,这押运粮草的事情多少也都知dào

些门道,用草席将车辆遮盖了,大多都是军粮。”那喽啰答道。

“军师,我带一队人马现在就下山将这伙军粮劫了上来!”鲁智深自告奋勇地道。

第三十章 群雄月夜蹬陕州(叁)

鲁智深一听说有运输粮草的队伍来了,当下便自告奋勇要出来将那批粮草夺了。众人心里也皆有这般想法,那些陕州的官兵并不知晓史进等人在这太华山山,当下去劫最容易不过了。在史进看来,官兵大都在白日里运粮,而当下半夜三更就出发上路,实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如果所料不错,想必那陕州的兵马所带的粮草不多,眼下已经撑不过明日午后了,如果这时候将他的粮草打劫掉,那陕州的兵马自然会乱了阵脚,两日内再无军粮,只有收兵回营。那时候,在他们回陕州的必经之路上,埋伏下奇兵几只,便可以借着他们饥饿难耐、人困马乏的时候来个趁火打劫,那时候,必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将那五千兵马瞬间化为乌有。

就在史进准bèi

下令的时候,坐在他身侧的吴用却用羽扇轻轻一按,说道:“史大哥,这粮草动不得,今日让他安然过去。”

“这是为何?军师,这可是好大的一块肥肉啊,别人送到你的嘴边你都不吃,那岂不是,忒可惜了!”鲁智深说道。

吴用笑了笑,继xù

解释道:“这着实是块肥肉,可是,眼下却吃不得,不能为了这口肥肉,而舍弃了整锅的香汤吧。”

“军师这话怎讲?眼看着那伙人就要从山下过去了,早不动手,那可就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就!”杨志也有些心急了。

吴用依旧笑笑,不紧不慢地说道:“且不要急,即便是飞了也是只煮熟的鸭子,逃不掉,我们只要派两个暗哨悄悄地在远处跟上他们,就知dào

这些粮草要运往何处,安置在何处,而有粮草的地方大都是他们兵马按扎的地方,到时候可以顺藤摸瓜,连他们安营扎寨的所在都摸索个清楚。等到了那时候,我自由妙计相告。”

众人虽然不晓得的吴用这话里究竟是藏着何等妙计,不过,大家对他的信任在这个有争议的时候起了作用,便谁也没有再说。只有史进立kè

令杨志差了两个精明干练的军汉赶紧下山跟踪在了那队粮车之后。

等到那拨押送粮车的官兵队伍过去之后,吴用看着天色已经灰蒙蒙地有些放亮的迹象,而东方也开始有了些淡淡的鱼肚白,这一夜也即将过去,吴用一面让众将士歇了,一面催促赶紧生火搭燥,在这淡淡的夜幕下,炊烟在山里升腾起来才不容易发觉。

而就此,史进等人以及所带兵马便藏匿在这里深山老林之中,休养生息,等待着两边情报的归来。一日无话,也无人来,舟船劳顿的众将士们便抓紧了这短暂的片刻安逸养精蓄锐,他们知dào

等待他的,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大仗。

等到日落西山之时,坐在大帐里焦急等待着的史进等人终于等来了第一个探报。只见一个军汉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跪在大帐里,报gào

道:“报众头领,那批粮草运往了关西镇,小的将他们的营寨的地图也画下带回来了。”

“好!”吴用赶紧起来结果地图,一看,便立即赏了这军汉。

吴用见地图与众将同看,说道:“你们瞧,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几路官兵争功心切,只把目光放在前面的战线,全然没有考lǜ

过后面如果受敌的情况,他们认为万无一失的大后方,正是咱们方便下手的要害处。”

史进目光在那军汉用碳棒手绘的地图上一扫,心里暗暗一惊,紧接着又是一喜。因为关西镇是个小城,陕州的兵马都在城外二十里处安营,主营在正中,与那关西镇的西城门遥遥相对,而在主营的前门便是两个片连营,成倒八字摆在主营两侧前,犹如一张张开的血盆大口,似要将华阴县整个囫囵吞下。

那军汉受了赏,并没有下去,而是还有话说,他上前来指着地图一一解释道:“小的扮作关西镇的百姓,经过多方打探得知,此番带兵的是陕州兵马督监邓飞,前锋是刘烙,他带了一员偏将王徒,此外还有一名大将叫做李锋,他的偏将叫朱克。督监一人坐守大寨,据不确切消息,这主营里有两千人马,而左路是大将李锋和偏将朱克,右路则是先锋刘烙和偏将王徒,这两翼分别约有千五百人的模样,这些兵马都是轻骑。”

“这就是了。”吴用听了,顾自点着头说道:“轻骑来去如风,大规模的冲锋陷阵可以,但是,却不适合攻城,这陕州的兵马督监,就像是那盘旋于天的乌鸦,来的快,去的也快,原本也是想着坐享其成,不想损兵折将,怀着投机取巧之心,来窃取别人的胜利果实,好分一杯羹,一面向上面交差,一面还能捞些功绩。”

“军师所言极是,想必那厮就是盘算着看商州兵马快打下那座城池之时,便过来夺些功绩。只不过,商州兵马出师未捷,第一阵就被朱武杀了个铩羽而逃,陕州的鬼精算盘也就自然落空,不得已才自己挑了一个软柿子捏,将那关西镇围了快速机动作战。而眼下他们屯兵不动,如果我没有猜错,定然有两个原因。”史进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见众人的目光都紧紧落在他这里,便又继xù

道:“一来,他们为了确保机动灵活,粮草自然所带不多,眼下正是缺粮之时,这二来,他们能打下关西镇,也不过是因为关西镇城小,他们奔走的开,而华阴县的城池却让他们已经奔走不及了,故技难以重施,眼下正是屯兵踌躇之日。”

“而你看,他们这阵势,完全是防着华阴县出奇兵偷袭,而对于后面却是疏忽防御,这正是给了我们一个大好的时机。”吴用说刚说完,鲁智深便说道:“我愿今晚带上一队人马,悄悄地从这后面掩杀过去,将这伙鸟厮杀个片甲不留。趁着他们大败之时,咱们便可以一举击溃,正好夺了粮草进华阴县去。”

吴用听了,又摇摇头,说道:“再等等,我们现在只知dào

陕州的兵马的所在,而靠的最近的商州兵马,还有那禁军等兵马的所在和动向都不知晓。”

“要紧的是,现在渭南、蒲城等地之间的联络都被官兵阻断,现在城池究竟是安是危,我等坐在这里也一样是手足无措啊。”史进说到这儿,这心里就明显的有些沉不住气了,道:“刘唐和董袭陷在渭南,陈达一人被陷在蒲城,谷燕兵和魁二被围在郑县,说不得现在他们还在浴血奋战,而我却还在这里坐等消息。他们都是跟着我打天下的人,兄弟们都在为我卖命,而我……唉!”

吴用看得出史进的着急,他最害pà

的便是众将跃跃欲试的战欲将他也点燃起来,一发而意气用事,为了救众兄弟出险境而什么都不顾及。那样一来,非但成不了事,反而要连史进他自己都要陷在里面。

可是,史进终究还是信任吴用,更信得过他心里的计策,当下将心里的急躁发泄出来,便再没有说话。

就在这里枯坐到日落山下,山间重新被浓稠的黑暗所包裹,史进下令再等一个时辰,若是再无消息,只怕时迁那边不太顺利,再等下去也没有意义,索性不如先杀败陕州再做打算。

当即下令造了饭食,吃饱晚饭,收拾军备,就等史进一句话,便要开拔出动。

吴用看着史进不食不饮,只是迎风而立,瞧在心里,吴用很不是个滋味,当下便走到史进的身边还没有开口,史进就说道:“从这里到华阴县,不过百十里的路程,眼看着一天一夜了,却不见时迁回来。”说道这里,史进顿住了话头。

“史大哥,莫要忧愁,时迁兄弟步法了得,身手伶俐,即便有事,也定然能够化险为夷,我方才掐指一算,并无凶兆,大哥再等些时候,想必定有消息传来。”吴用这般说着,有一半都是为了不让史进过于着急。虽然他懂得一些周易,但是,却不能这般凭空就掐算一个人的凶吉,只不过,他光是凭方才那军汉打探来的消息,就大略觉得,必然可以远远绕过关西镇的陕州兵马,进到华阴县去,只不过时间要略长一些,吴用眼下就是在等时迁从华阴县带了消息来,只要了解了那禁军的动向,以及先前溃败的商州兵马的动向,那么才能够知己知彼,也才才能够就此避免因小失大。

史进听了吴用的话,略略点点头,说道:“但愿如此。只是,我等不过今夜了。原先远在梁山,鞭长莫及。可眼下我都到了家门口,我怎地能无动于衷,过了这一夜,若想偷袭,就又得等一天,我史进可以等,但是这一天就是一天啊,那些陷在围城里的兄弟们,能不能熬过这一天,就很难说了。”

吴用听了,也无言以对,毕竟,自己说得是战役的输赢,而史进说得却是兄弟的生死。

第三十一章 突夜袭背后插刀(壹)

“我等不了了。”史进看着月色越来越浓郁起来的时候,将盘龙棍操在手里说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不能再等你下去了。”说道这里,史进出了帐来,对着众兄弟道:“收拾家伙,咱们走!”

林冲、鲁智深和杨志三个猛人围坐在一块,听得史进这般说了,当即便站了起来,招呼身边的随伴小厮,将兵刃接过手里来,便传令手下的人马都整备集结。一时间,太华山上的军汉们披盔戴甲,持刀上马。

过不得一炷香的时间,史进的兵马就整装待发,吴用知dào

阻拦不得,当下便和公孙胜也一同披挂上马。

就在史进将盘龙棍朝天一指,正要下令前行时。突然一个身影奔上上来,一个军汉跪在地上高声报道:“报——!时迁头领回来了!”

“哦?!”史进心里听得一喜,吴用心里更是一喜。

史进赶紧下了马来,众人一同跟着史进向前快走几步迎上气喘嘘嘘的时迁。时迁捂着小腹,半弯着腰,一看就知dào

是一路狂奔上山,跑的肠子都吃痛了。

“来人呐,赶紧取碗水来。”史进一面吩咐着,一面拿自己的袖子将路旁的一块大青石擦抹干净,赶紧让时迁在上面坐了歇息。

时迁喘匀了气,又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一大碗泉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滴,这才缓过些劲来。

“那边的形势如何?”吴用问道。

“华阴附近还好,商州兵马五千被朱武哥哥打退之后不久,又带着残部三千夜袭敖水镇,被狄雁乱箭射回,慌不择路被追赶落荒而逃,勿入了咱少华山的地面上,杨春带了千余人杀下来,将那商州的统兵大将斩于马下,俘虏了商州千余官兵,现在都招贤收编在了少华山寨里。”时迁说道这里,便又道:“关西镇一直被陕州的兵马占着,也不进攻,也不退兵,像是再等待什么机会。而从京兆府差来的那两万禁军,才是令人最头疼的,其中六千人被谷燕兵挡在郑县城下,因为郑县城池高大坚硬,里面的物资充沛,那些禁军也久攻不下,魁二受了朱武的计策,带了他组编的‘影小队’夜里偷偷摸进了禁军的军营里,刺杀主将不成,错将偏将杀了,虽然行动失败,魁二临逃之时也烧了他们一半粮草,但是,在西面的渭南,刘唐和董袭被困在城内,眼看着兵困马乏、弹尽粮绝,可是,与郑县必经之地的赤水也被右翼的六千禁军夺下,切断了救援之路,朱武几番差人设法传信进去,授计突围,刘唐性烈,只是不肯,说只可战死,不可逃亡,誓于城池共存。”说道这里,时迁顿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地继xù

说道:“陈达被远困在蒲城,中间被禁军封锁,在切断了消息之前,也就是几天前,蒲城已经是个孤城了,城下有耀州两千五百人的兵马和同州四千兵马,两天前左翼禁军已经冲着那边去了,现在不知dào

陈达是生是死……”时迁说的越来越小声,到了最后都细若蚊蝇。

众人听得都是一阵心疼,史进更是犹如刀割,紧紧握着手里的盘龙棍,恨不得现在就在一闪间杀到蒲城之下。

吴用知dào

史进心急,当下就在听着时迁一面禀报,一面便盘算起计策来。

“我见过朱武哥哥,他听说你带了很多兄弟回来,现在高兴之极,先前就已经有自称是二龙山的军汉零零散散到华阴县来了,布匹、粮草积少成多,来了约莫也有个五百多人。”时迁说罢,便又道:“朱武哥哥要我带话,告sù

大哥你,他现在已经想好了计策要去破了攻打郑县的正路禁军,只是苦于,那陕州的兵马占着关西镇,朱武几番派了柳权天从华阴攻打,那陕州从不正面应战,总是在玩‘我进他退,我走他攻’的把戏,加上他们的马匹优良,机动性极强,眼下以我们的马匹装备来看,实在是想追都追不上,想打都打不着。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实在不痛快。”

吴用听了心头一亮,当下便有了主意说道:“朱武定然是早有击退中路禁军的心,从而破除了中路禁军与右翼围困渭南禁军所形成的掎角之势,从而好与渭南中的刘唐、董袭联手来个里杀外应,只不过,则些都是在华阴县的西面,而要想发兵向西,在东面紧贴身后就不能留下陕州的这一苗祸根,否则如刺在背,那厮们定然会趁着朱武发兵之际,偷袭华阴。这就是,他们进又不进、退又不退的原因所在了。”

“我们今晚就将这陕州兵马一并绞杀个干净,当下商州兵马大败,左右没有商州官府兵马的支援,我们正好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他个措手不及。”史进说道:“只要破了陕州的兵马,咱们就可以合兵一处朝着渭南一路杀过去。”史进说道这里,见众人点头,便就这按着这般行事,当下便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出发。”

“且慢。”就在众人终于等到可以驰马冲杀的时候,吴用站出来说道:“方才朱武托时迁捎回来的话,他知dào

我们定然会偷袭官兵,只是要我等明白,那些人马习惯闻风而遁,若是我们这般冒昧杀过去,只怕,那伙人也会和我们兜着圈子玩,等把我们的马跑累了,他们就来个回马枪杀过来。到时候,并非能达到我们想要的与其效果。”

“那我们该当如何?”林冲问吴用道。

“这个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你们看。”说着吴用便在众人面前的演化起来,一面用石头在地上画,一面说道:“这里是关西镇,这贼们精的很,咱们一去定然会舍了这镇子便逃,我们可以在关西镇的北面和东面各埋伏一支四百人的兵马,多带弓箭,绊马索和挠钩等物,其余的八百人,则将马蹄都用麻布包裹了,悄无声息地由东向西,朝他们背后杀过去。别看他们有五千人马,只要出乎意料地杀乱了他们的阵脚,这些习惯遁逃的兵马顶你果然慌不择路,会各自朝着南北两侧狂奔,到时候,埋伏在那两边的兄弟们,便将绊马索挠钩等物齐齐用上,若是他们逃得快时,便用弓箭远射。”吴用说道这里,抬眼看了一下众人说道:“虽说是‘射人射马,擒贼擒王’,但是,他们的马匹优良,若是能为我所用,那我们后面便又可以又一场好戏。”

史进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公孙胜、吴用!”

“在!”

“你们二人带四百人马埋伏在关西镇北面。”史进施号发令道。

吴用、公孙胜两人双手抱拳应了。

“鲁智深、杨志、林冲与我各带两百人马,作箭矢之阵,我打先锋,鲁智深左翼、杨志右翼、林冲正路。”史进继xù

说道。

“是!”鲁智深等三人异口同声齐齐应了。

说到这里,史进也在地面上将作业军士打探到得陕州军营地图铺展开来,又吩咐说道:“我们攻其不备,先冲击他的主营,林冲,你对常规军营的方位不知熟悉的很,咱们一进入主营之后,你便去寻主帅旗帜的所在,将军中大旗砍倒,将那兵马督监邓飞杀了,我和鲁智深在你的周围盘旋冲杀,杨志则在此期间四下里带人放起火来。”

林冲等三人听了纷纷记在心里,点头应了。

史进继xù

说道:“那左右两翼的官兵瞧见主营火起,定然会派各自的偏将前来救援,等林冲一得手,我和林冲一队迎着陕州左翼的队伍厮杀,鲁智深和杨志结做一队迎上陕州右翼的兵马厮杀,先将那偏将杀了,莫要恋战直冲他两翼连营,到时候,若是华阴方面有兵马来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若是没有人前来接应,那就造大声势,将他们的大旗砍倒,便左冲右突,保持双龙出水之阵,将他们连营践踏一遍,搅乱了他们的阵脚,不信他们不逃。”

众人听得心里不知不觉已经显现出来,厮杀的场面来,不觉间全身热血沸腾。

“时迁!”

“在!”

“你火速回华阴走一趟,将此告sù

朱武,让他出兵接应。我等都是银盔银甲,但是只要是自己人,右臂上就都系一条红巾。”史进吩咐过了,时迁领命便赶紧驰马下了山去。

时迁走后不久,军士们在史进的号令下都用粗布将马蹄包裹了个严实,然后,又扯了红布扎在了自己的右臂醒目的地方。当下一切就绪,史进便催马带着众多兄弟快马下了山来。

用粗布包裹起来的马蹄,奔腾在杂草从生的官道旁,没有了隆隆似鸣雷般的马蹄声,只有沉重的闷响。

史进带着麾下的兵马一路狂奔踏入了华州的地界,吴用和公孙胜各自带了一队人马就此从史进的大部队中分离出来,分别朝着南北两边绕道而行去了。

史进带着鲁智深、林冲和杨志放慢了进军的速度,缓慢地向前推进,等到队伍波澜不惊地开进到距离关西镇不到两千大步的时候,史进收束兵马,变化成为箭矢之阵,约摸着估计吴用与公孙胜已经准bèi

就绪,当下史进便悄然低喝下令道:“兄弟们,大开杀戒的时候到了,蒙马眼,随我杀!”

众将等着得就是这一刻,当下全军振奋,挥起黑布将马眼一蒙,便抽出长枪大刀朝着陕州兵马大营杀了过去。

刚奔出不到五百步的距离,就见在那黑暗中迎面奔来一个隐隐绰绰的黑影,史进拍马向前,又进了百十步的距离,这才大略瞧清了那来人的轮廓,银盔银甲的后面,插着三把小旗子。

“那是官兵的探马!”林冲眼尖顿时将那人认了出来。

“看我的!”史进从腰后抽出一支箭羽来,将背后的长弓持在手里,搭弓上箭,拉成满月,觑着那官兵心窝的大致位置,嗖地一声,便是一箭。

那陕州的探马直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这所来的是哪里的兵马,可是,就在他正想着上来一问究竟的时候,史进那一箭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噗地一声,戳穿了那厮的胸腔,痛哼一声便栽下马去。

【陕州兵马大营-中军大帐】坐在中军帐里的陕州兵马督监邓飞,正提笔修书一封以回复城中知府派送来的粮草,可就在他即将写完收笔的时候,却看见案几上方才那由小厮呈上来的一碗酒水里泛起了层层涟漪,邓飞顿住笔端,屏息细听,却并没有什么动静。

邓飞没有多想,继xù

想写完最后一句话,可是,余光所到之处,那酒水的涟漪越来越明显起来,方才还若有若无,眼下却已经一圈一圈有了震荡。邓飞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征兆,当下便喝道:“来人呐!”

一个全副披挂的军士撩起中军大营的帘帐进来,行了一礼,便等吩咐。

“外面什么情况!”邓飞喝问道:“去看看哪里的兵马朝我们这边来了。”

“喏!”那军士应了一句,便快步出去了。过了不到半刻的时间,那军士又进来回报道:“报大人,东面有动静,探马刚才出营刺探去了,现在尚且不知。”

邓飞一听是东面有动静,这刚刚绷起来的心弦就松了小半,心道:“从陕州来的,莫非是知府几番催促我进军不得,又派了兵马来不成?哼,一个文官,懂得什么兵法。”邓飞想到这里,这下笔就不由地重了,浓墨写下最后一撇之后,便将原本该有的礼节等客套话语都统统省了,也不等那笔墨风干,便叠了起来,叫道:“来人呐。”

“将这交给那押运粮草来的小吏,让他早些回去交差,免得留在营里糟蹋粮食。”邓飞说罢,便将那书信递到了传令军士的手里。

那军士应了,便拿了那份手信刚要走出大帐,迎面就被一个慌慌张张的军汉撞翻在地。

第三十二章 突夜袭背后插刀(贰)

那军汉来不及站起来,连滚带爬便到了邓飞的面前,叫道:“大人,大营后面来了一伙人马!”

“慌什么!”邓飞见这惊慌失措的军士,便喝道:“敌人都被咱们围在前面,后面来一伙人又怎地!”说道这里,邓飞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危险的存zài

,当下便改了口气,问道:“有探马消息么?”

“探马连番去了七八个,没有一个回来的。”那军士道。

邓飞听了,觉得这里面不太对劲,当下便取了铠甲来披挂在身上。可是,还不等他将衣甲穿起来,就听得外面闷雷似的响动越来越近,邓飞听得心惊肉跳,衣甲的扣子过于繁杂,让他失去了原有的耐心,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只是套了一件锁子甲,将护心镜揣在胸膛前,头盔也不拿,便拎了大刀快步迈出中军大帐来。

这时候,有一个慌乱的军士跑过来报gào

道:“报——!东面来了一支兵马,马上就要接近关西镇了。”

“有多少?!”邓飞喝问。

“瞧不清,但来势凶猛的紧。”

“来人呐,给我鸣起鼓来,提刀上马!”邓飞一面下了集结令,一面差了一个小将带了两百人马前去喝止。

那小将得令,当即点起两百骑兵,眼看着那支兵马就要靠近关西镇了,什么也来不及多想,便朝着朝着那伙人所来的方向迎了过去。那小将驰马走的越近,就瞧得越清楚,在千步以内的距离时,那小脚瞧见了对方银盔银甲全部都是官兵的打扮,只是,却没有番号,也没有帅旗。

小将一勒马匹,身后两百骑兵也都齐齐收住去势。那小将见那支兵马眼看着就奔到了眼前,当下横刀立马,便大声怒喝:“来着何人!隶属——”

还不等这小将将“隶属何处”说出来,史进便照着那厮的怒张的嘴巴一箭射杀,那箭雨从小将的嘴巴射入,穿透了后脑而出。这突发的一幕让那二百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史进所带的兵马已经冲杀上来,两百军士就像是遇到了洪水激流一样,瞬时间就被如潮水般的刀剑杀的肉骨寸烂。

此时的史进杀了这小波兵马,心知那陕州兵马已经对夜袭有所察觉,若不是这身衣甲让他们心存侥幸,只怕没有这般容易下手,而成败就在这最后的一千步以内。史进的眸子紧紧盯住了不远处陕州中军大营中的灯火,快马加鞭,催着胯下的马匹愈发奋进。

史进仍由耳边的夜风呼啸着,借马匹奔腾的气势,大喝一声惊天动地的“杀——!”,他便第一个杀进了正在集结兵马的中军大营。紧跟在他身后的兄弟们,也大早声势,喊杀声顿时犹如潮水一般,将整个陕州中军大营淹没,而更像是一把烈火,将整个还没有集结完毕的官兵都杀的犹如沸腾的开水。

史进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畅快淋漓地厮杀过了,当下为了攻破官兵,更是奋力地挥舞起手中的盘龙棍,使出了全部的本事。一时间,这奔腾的马蹄加上这漫天的龙鳞,史进像是一台活生生的绞肉机,将那些还懵懂在鼓里只知dào

惊慌失措的官兵杀的血肉横飞。一声声呼啸的龙吟,伴随着官兵们惨绝人寰的叫喊声,演绎出一场别开生面,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视听刺激。

史进所带的兵马呈箭矢阵态,冲进了官兵的大营内,冲破了营房帐篷,撞飞了官兵裨将,将那些正在集结的官兵们一时间冲杀的手足无措,更是支零破碎。

跟在后面的鲁智深和杨志也被史进的这种激昂所感染,鲁智深挥起手里的禅杖来,像是将一个粗鲁的砍柴汉子,将那些骑在马匹上慌乱中刚刚抬起长枪来格挡的官兵,一禅杖连兵刃带身子都一并打断,开膛破肚,场面好不残忍。杨志手里持着一杆长枪,一番连刺和乱舞,将所过之处都变成了腥风血雨的海洋。这三人后面跟随着的兄弟们,在三个头领的凶猛杀戮下,更是一个个放开手脚,将手里的刀枪都挥舞开来,这些禁军出身的军汉在经过鲁智深和杨志的训liàn

之后,愈发身手了得,各个都犹如猛龙过江,不出多久,全身便都染满了官军的鲜血,那银盔银甲上满是滚烫的猩红。

就在史进等三人绕着陕州中军大营兜着圈子尽情杀戮的时候,林冲已经带了一队兄弟一路杀开混乱不堪的人马直奔中军大帐而来。

此刻的邓飞被这突如其来横冲直撞的兵马搞得叫苦不迭,他都无从知晓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自己的营盘就像是炸开了锅,他更不知dào

这支无名无号的队伍究竟是怎样冲进了他的大营。邓飞眼看着自己的兵马还没有集结齐备,就被这横冲而来的一伙兵马搞得乱作一团。更可气的是,放眼望去,这混乱之中除了刺眼的猩红之外便都是一片银盔银甲,一时间哪里能分的清敌我。

邓飞从来没有被人搞得如此狼狈,当下心乱如麻恼羞成怒的他当即朝着紧跟他的军汉吼道:“扛起我的大旗!随我杀!”

那军汉将邓飞的帅字旗刚挑起来,一个人影随即闪过,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腕口粗的旗杆就被斩断两半,那扛大旗的军汉下意识地一回头,后面紧跟着得便是一把明晃晃的马刀,再之后,便不是他能知dào

的了,他的脑袋被后面紧跟林冲上来的兄弟们挥刀砍飞出去,那尸体还没有倒下就被飞驰的军马踏在了铁蹄之下。

“杀!”邓飞虽然不晓得该杀谁,但是,却晓得怎么杀出去,可就在这时候,忽然觉得脑后掠来一股寒风,当下挥刀大刀,便是转身招架,恰好将林冲刺向后心的长枪用刀身格挡开来。

林冲一招不得手,在马匹冲过邓飞身侧的时候便半扭虎腰又复刺一枪,那邓飞觑见那咄咄逼人的枪头,赶紧勾住脚蹬,身子顺势朝着那刺去的方向而倒,闪在马的另侧而逼了开来。

林冲还想补上一枪,只可惜胯下的马匹冲势之疾,已经奔出两步开外。林冲抬手刺穿了一个官兵的后心,一个扫荡连贯地将另一侧打算上来抢救邓飞的官兵打落马下,当即收住马势朝着邓飞反杀过来。而此刻那些跟在林冲后面的军汉,冲过邓飞身边之纷纷举刀砍杀,却都被那邓飞手里的一杆大刀点滴不漏地格挡下来。跟随林冲的军汉“吃我一枪!”林冲大喝一声朝着邓飞拍马杀回来,话音落时,便又是一枪。

邓飞闻声急忙将手里的大刀向上迎去,当的一声交鸣之后,林冲的长枪就像是一条滑溜的长蛇,当即一抖便是一朵枪花,顺着那邓飞持刀的右手便刺落过去。邓飞赶紧将刀打了一个旋,绕着他那腰身便是一圈横扫,轮回之后,冲着林冲的门面就是一刀。

林冲看准了那刀的来势,当即便是驱动长枪一招将之破解挡开,便是一轮乱舞连刺,将那邓飞杀的措手不及。邓飞当下知dào

面前这汉子不可小觑,是个厉害角色,而周围的官兵也被杀的人仰马翻,邓飞一看势头不对,当即朝着林冲虚晃一刀,便要催马遁逃。

而林冲哪里是吃他那一套的人,方才的过的几手,已经心里将这邓飞的把式大概有了个揣摩,当下将他的虚实看的更是分明。林冲见他一刀虚砍过来,而余光有瞧见那厮加紧了马肚,似有催马之意,当下便知dào

这厮的真实意图,林冲冷冷一笑也不顾那挥过来的大刀,微微一侧身子,便冲着那厮杀了上去。

两人边走边战,不过眨眼功夫便斗了七八个回合,那邓飞哪里是林冲的对手,越斗下去,就越觉得胆战心惊,林冲手里的那杆长枪也就越出神入化,每每出招看似亲描淡写,却往往杀机四伏,连招迭起,后招层出,一时间杀的邓飞焦头烂额。

那邓飞见林冲纠缠的紧,怎地也甩不开,一杆大刀平时虎虎生风,今日遇到林冲却不知怎地像是被舒服住了手脚一般,不论怎么努力都施展不开,杀到最后,每一招都林冲都好像能提前料到一般,早早地便将他的刀法一一化解,此时的邓飞全身上下被戳了七八个血窟窿,若不是套了一层锁子甲和那救命的护心镜,只怕现在早就死了不止一次了。这一切都不禁让邓飞心生胆寒,而作为他眼下唯一可以依靠的战马,却在这情急之下也掉了链子。平日里见惯了厮杀的战马,今日却乱了阵脚,加上邓飞这胡乱一气的催促,这马匹愈发慌不择路,就在邓飞回身拖刀一击的时候,那胯下的马匹却被堵在了一处围栏的死角,为了逃出生天,那马匹奋身腾空一跃,却没想到,将上面毫无预料的邓飞猛地闪下马来。

林冲眼疾手快,催马上前,当即便是一枪,将那邓飞的脑袋斩了下来。

第三十三章 突夜袭背后插刀(叁)

林冲斩下了那厮的脑袋来,回身看时,手下的兄弟已经乱刀挥起来,将周围的官兵都斩杀在了马下,那些还没有来的及上马的官兵不是被来回奔驰的马匹冲撞身亡,就是被马上的好汉们三下五除二地砍死在原地。

而这时候,陕州兵马大营四下里都着起熊熊大火来,原先本来就混乱不堪的官兵阵营此时变得愈发没有了章法。林冲知dào

杨志得手了,当下便振臂一呼,召集了兄弟们一同朝着史进那边回合过来。史进此刻和鲁智深两人带着人马像是两个两把利刃一般,势如破竹地在官兵的阵营中肆意游走杀戮,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惨不可睹,那些官兵被杀的手足无措,更是哭爹喊娘。看着大营没有救了,连兵马督监都不知哪里去了,没有号令,也没有对策,更没有援兵,官兵们的斗志在一瞬间被杀的土崩瓦解,骑着马的打马便逃,没有马的撒腿就跑,丢盔弃甲,一片狼藉。

林冲很快便带了人马与史进和鲁智深汇作一处,而杨志也很快带着人马融合了进来,四个人重组成箭矢之阵,从混乱的官兵大营中杀了出来,便一路向前,分作两队。史进和林冲带了一队人马朝着陕州兵马的左翼营盘杀了过去,而杨志和鲁智深则是带了一队人马朝着陕州兵马的右翼营盘杀了去。

而就在两支队伍快踏上官兵营盘的时候,果然从营盘里奔出了一队兵马来。

从左翼营盘里冲杀出来正是陕州大将李锋麾下一个叫做朱克的偏将,他方才听得探哨说大营那边混乱不堪,本想带着人马前去支援,可是大将李锋却迟迟不肯下令。因为李锋没有听到传信所用的鼓声,也没有收到大营那边快马而来的求援。尽管李锋这般说了,可是,朱克却晓得自己这顶头上司心里盘算着什么。眼下在陕州,出了督监邓飞之外,能与他争斗的也只有先锋刘烙了,而他两个都被邓飞所重用,同为邓飞的左右手,但是,在表面的客气和睦之下,却是一场无处不在的勾心斗角。现在这样的时候,李锋怎能不知dào

大营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是,主营本是最牢固的所在,若是主营有失,自己即便过去救援,岂不是也一样是羊入虎口。但是,李锋既不愿意承担风险,却也不想落在后面,如果日后归罪起来,须得有个交代。

李锋眼下不是不愿出兵,而是在等,一者是主营的擂鼓信号,二者则是右翼的动静,只要右翼刘烙那边一有兵马出动,他们这边定然二话不说,也不能落在人后,但刘烙迟迟不出,李锋心里满是疑虑,也不敢出兵。

可是,对于此刻的刘烙来说,又何尝不是与李锋一样的心态。两人就这般相互僵持着,谁也没有出兵,直到最后看见大营火光四起,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若是督监死了倒也罢了,若是逃回陕州去,那岂不是死罪。

李锋害pà

有失,当即便号令兵马集结,整装待发之极,先差偏将朱克前往主营救助。同时,在右翼阵营这边,刘烙也一样朝着主营派了偏将出去。这其中的渊源,吴用和史进都不曾想到,不过却恰恰这两只援兵是算计在内的,只不过没有想到他们会来的这般迟。

那李锋的偏将朱克得令,便持刀上马,带了八百人马朝着主营的方向奔去了,可是,刚刚奔出营寨来还没有百十步,便见迎面来了一队兵马,这伙人在李锋所部火把的照耀下,那银盔银甲都被鲜血染透了。

朱克心里第一念想便觉得主营一定是遭了大难,不然怎地会有血透铠甲这般惨烈,但是,再看着些人来的势头凶猛,却莫非是后面一路被追杀而来不成。

就在朱克张口要问的时候,那一马当先的史进哪里给他面子,挥起盘龙棍来,都不让那朱克看清这招式怎地出手,就将一棍戳穿脑门,随着脑浆四溢而滚落马下。朱克当先死了,后面紧随着狂奔出来的官兵还完全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地一回事,就被史进和林冲两人杀的人仰马翻,而身后的紧随着的兄弟们也好不逊色,一个个借着两位大哥在前面斩兵杀将的势头,也奋力向前,将迎面冲过来的官兵都戳下马去。

此刻坐在左翼大营的李锋听得外面突然惊起混乱的喊杀声来,便觉不妙,赶紧提了长枪在手,出了营来便翻身上马,可是,那厮杀的混乱已经在近在眼前,李锋在那前面的混乱之中只瞧见一队浑身是血的官兵,逢人便杀,一路直往这边杀来。李锋见着队人马来势凶猛无比,特别是为首的两个汉子,那更是有万夫不挡之勇。

李锋想也没有多想,便叫身边的传令官吹起号角来,带着兵马便从左翼营盘冲了出来,快马加鞭,将史进等人的兵马远远丢在了后面,朝着南边快马加鞭,狂奔而去。

史进和林冲看着这左翼的兵马二话不说便弃营而去,当下留了林冲收拾官兵左翼营寨,自己便带了一队人马冲着林峰紧追过去。

李锋虽然知dào

后面的兵马追不上他,但是,在李锋的心里,到现在依然是不知所以,连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都不明白,被方才他们的杀气所震慑,当下不得不撒腿狂奔。可就在奔出两百大步的时候,李锋胯下的战马突然被什么绊住,马失前蹄,连人带马都滚在地上。一时间冲在前面的官兵倒了一片,那官兵被战马摔在地上,不是碰的头破血流,帮场暴毙,就是被后面而来的自己人铁蹄践踏身亡。

作为大将的李锋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同而逃出生天,在他感觉马匹有失的时候,就知dào

自己要惨遭厄运,果不其然,就在身子还没有落地,就被后面的马匹撞飞出去,从喉咙里顿时涌上来的鲜血还不及喷出来,就被后面紧跟上来的同样失足的铁蹄踩踏了个血肉模糊。

史进瞧见那边官兵倒下一片,当即便勒住马匹,收束兵马。

果然,吴用这边用绊马索将前面的大片官兵都绊倒在当地,后面的官兵撞在一起乱作一团,就在这阻碍了去势的时候,吴用一挥手,从两边顿时闪出无数挠钩,将那些尚在马上躲过一劫的官兵都钩下马来,那挠钩锋利无比,穿透了官兵的肩胛骨和肢体,便被吴用麾下的兵马生拉硬拽地拖下马来,等拉到这边时,吴用事先早就安排好的滚刀手便一拥而上,挥起乱刀就将那些被钩扯过来的官兵们大卸八块。

至于那些冲在后面的官兵见势头不对从左右飞奔而逃的,吴用也没有将他们放过,再一喝令,兄弟们搭弓上箭,朝着那些逃得屁滚尿流的官兵便是一阵点射。随着一声紧接一声的嘶痛,那些企图逃走的官兵也纷纷落下马来,只有几个命大的负伤而去。

史进此刻挥兵而上,和吴用等人合兵一处,将那些虽然伤残但还未断气的都清理了个干净,当下便留了吴用一部分人收拾军械装备,一部分人收整官兵的马匹。史进便带了一队人马朝着官兵右翼阵营狂奔而来,此刻的右翼阵营里一样已经变得死一般的安静,杨志带着一队人马在右翼阵营中收整军械马匹,听杨志说,他们这边所遇到的阻碍,远比想象中的要少,三下五除二就杀到了右翼营盘里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伙官兵杀的支零破碎,果然那伙官军如吴用所料一般,朝着北面就落荒而逃,鲁智深已经带了一队人马追赶而去。

就在史进和杨志说话的时候,一队人马飞驰而来,奔走在前面的正是鲁智深,他翻身下了马来,说道:“这帮官兵不知从哪里寻得这些战马,端得比寻常要好出许多。”

史进看着鲁智深急不可耐地已经换了马匹来乘骑,便笑着说道:“管他哪里来的,现在都是咱们的,这就是了。”史进说道这里,便又问道:“公孙先生那边怎么样了?”

“那些官兵脆跟泥坛子似的,经不起那一根绊马索,只是可惜了些马匹,被踩踏的有些折了腿。”鲁智深说道这里道:“逃了一小队,其余伤的伤死的死,公孙先生现在差了人手收拾军备马匹,片刻便会到此。”

“那就好。”史进说道。

“报——!”一个军汉乘了快马奔走过来,一面翻身下马,一面赶紧开口说道:“有一大队人马正朝我们这边过来。”

“可是从华阴县方向来的?”史进问道。

“正是从华阴县那边来的。”

“应该……是自己人吧。”鲁智深说道:“时迁不是说与朱武消息了么,估计便是前来接应的。”

“时局吃紧,还是小心为上,你们在这里整备军马,我带一队人马前去瞧瞧!”说着史进便拎了盘龙棍便翻身上马,带了一队兄弟朝着华阴县的方向迎了过去。

第三十匹章 突夜袭背后插刀(肆)

?史进带了一队人马迎着那伙人所来的方向便迎了上去,那一队火把林立的队伍像是一片燎原的野火一般,很快就与史进迎面相会。

史进借着对方的火光放眼一瞧那为首的汉子,一把白须髯迎风而动,那不是柳权天还能是谁。史进为了不让对方误解,当即便扬声道:“史进来也!来者可是柳权天!”

“末将接应来迟!”柳权天回声喊道。

史进慢慢收束马匹,将队伍停了下来,看着柳权天由远及近,到了身前。柳权天看着史进回来了,一时间激动地无以复加,当即翻身下马便是一拜,说道:“大哥你可终于回来了,兄弟们……兄弟们都等你回来啊!”柳权天感情一时间从心底里涌现出来,激动地有些微微地哽咽。

“兄弟们可好?”史进见了柳权天也很是动情,赶紧翻身下马将他扶了起来,问道:“让你们受苦了……”

“兄弟们从上到下,都在盼你回来,只要大哥你回来了,兄弟们这心里就有底了。”柳权天都快喜极而涕地道:“你不知dào

,那些官兵都快骑上咱们的脖子上拉屎了,大哥你若再不回来,刘唐、陈达他们……”

柳权天这一句话直戳到了大家的痛处,他不忍说出来,但史进心里却是了然。史进紧紧握住了柳权天的手,说道:“我回来了,还来了一帮好手,是时候该收拾一下那帮北宋的鹰爪走狗了。”说道这里,史进拍拍柳权天的肩头说道:“走,和我去见见他们!”说着两人重新上马,兄弟们合zuò

一路,直往陕州的大营这边来。

这个时候,吴用、林冲、公孙胜、杨志、鲁智深都早已回合在了一处,收缴了快马三千余匹,兵甲更是不计其数。

史进带柳权天一一见过众将,大家相互拜会之后,柳权天不禁感慨道:“这陕州的兵马端得可恶,当初我守着关西镇时,他们便是靠着马快,欺负我关西镇城小,兜着圈子地攻城,后来,我退守华阴时,这厮们又从不正面迎战,都是迂回游击。我三番五次出战,都是无功而返,着实叫人头疼之极。咱们想西进救援,也是因为这眼中钉肉中刺而不敢轻易出兵。现在可好了,大哥一回来,便这般容易就将这支兵马破了,消息当下传回华阴去,一定振奋军心!”

“这都亏了众人拼死相斗,都是他们的功劳。”史进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战利品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咱们先回华阴再慢慢相叙。”

“关西镇就近在眼前,他们听闻城外的营寨被咱们整个端了,估计现在城里的那少的可怜的守军也逃得没了踪影,咱们现在留谁去守呢?”杨志问道。

吴用听了,摇着羽扇说道:“谁去守,这个不重yào

,眼下也不需yào

去守,一座空城放在这里便是了,等华州大局夺回来,这小小一个关西镇,自然不会少了。”

“若是官兵再来攻打,岂不是将咱们的后背留给人家,就像咱们今夜这般一样,人家也可以故技重施,悄悄摸到华阴城下,来个突然袭击。这关西镇是华阴后背前的一个门户,不得不设防啊。”杨志说道。

吴用笑着摇摇头,说道:“我且问杨兄一个问题,你若是陕州督监,此番出兵,你带多少兵马?”

“那得看州府有多少兵马可用,若是守城足矣,则多多益善,精兵良将自然都要上阵杀敌。”杨志说道。

“不错,便是这般,我料想这陕州督监惯用骑兵,善于马战,故而带了五千轻骑前来,这些兵马想必都是他陕州的核心力量,而今夜我们将他们击的溃败与此,督监和将领都被咱们杀在刀下,那他陕州还有何能耐能够再来出兵相抗?”吴用说道这里,又道:“时迁之前也曾说起,商州的兵马也被击溃,眼下也是元气大伤,想要重整旗鼓,卷土重来,只怕不会容易。而我们见这关西镇丢掷与此,他们即便想攻,也断然不会贸然直取华阴,而是先围关西镇。”

“这是为何?”鲁智深问道。

“你们可听说过,‘空城计’?”

史进不知dào

吴用这用意在何,接了话头说道:“空城计是三国时期蜀国诸葛丞相所用的一计谋略,以假乱真,让敌方虚实难辨。”

“不错,便是这般,那些官兵不敢贸然直取华阴,他们定然会担心我们藏了一支骑兵在关西镇里,因为他们不会相信我们收复了城池,却不派兵驻守,若是他们直取华阴,他们就绝对会担心他们心中所想的那支‘埋伏在关西镇民间的奇兵’定然会从背后杀了出来,与华阴县的兵马来个两面夹击。”吴用说道:“我们只管回华阴便是了,眼下正是需yào

人手的时候,不要轻易将兵马分散开来,我们集中力量在一点上,拳头硬了,才好下手嘛。”

“军师说的不错,我们先回华阴去。”史进说罢,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离开华阴几十天,可我怎么觉得都像是离开好久了一样。”

众人一同换了缴获来的快马,将陕州营盘里刚刚运送过来的粮草和那军需都装在车上,一同浩浩荡荡地往华阴县这边来。

史进瞧见了这辆车,当下说道:“这岂不就是咱们那夜探马所说的粮草,呵,他们幸辛苦苦运过来,倒正好合了咱们的意,带回华阴县去,也够兄弟们享用个十天半月了。”

“史大哥你是不知dào

,我们收拾这三处营盘的军需,怎么觉得都少了些什么,杨志猛然一想,才发xiàn

是那批刚运到的粮草不知了去向,而我等细细一回想,也才发xiàn

,从杀进来开始,就没有发xiàn

这粮草的所在,我还当是那厮将粮草藏在了关西镇,正想着要带人去城里来取,可是,吴军师却说‘陕州兵马将重兵都安置在城外,不会放心地将粮草安置在城内的,定然是在这营寨里,只是,我们不知dào

这伙人将他们能藏在哪里。’后来你知dào

怎地。”林冲说道这里,看着史进像是在讲一个奇特的趣闻一般地道:“我们四下里一搜,果然,发xiàn

了蛛丝马迹。他们竟然将粮草都埋在了地下!”

“埋在了地下?”史进一面骑马向前匀速跑着,一面惊奇地看着与他并驾齐驱的林冲,问道:“粮草易干不易湿,埋在地下,岂不是会发霉腐烂?这督监是怎么想的。”

“这厮着实有些脑筋,他将地下挖出几仗见方的大坑来,下面用沙子铺就,四壁则是石头堆砌,用木头从下往上横横竖竖地架起许多井字来,粮草就一层一层堆放在那木头上,因为每一层粮草之间都有那木头井字间隔开来,所以里面有足够的通风,上面用树枝架上,将帐篷盖了,再铺上一层沙土,将中空的树皮从四面插入地下,便可与外界通风。”林冲像是发xiàn

了一个惊天的大秘密一般地口气说道:“我在禁军做教头那几年,也不曾听说过有人能将粮草藏得这般隐蔽。这样一来根本不必担心有人来烧粮草,简直就是万无一失。”

“这般法子,我还是头一次知dào

,真个也算是个奇人,不知那坑你们还留着不,哪天来了,再开开眼界。”史进说道。

侧边上走着的鲁智深说道:“那些大坑有甚看头,咱们把粮草运走,就顺便将官兵尸体填埋进去了,省了咱们的劲,这才是真方便。”

骑马跟在后面的吴用这时候也开口说道:“还真别说,陕州兵马督监虽然在咱们手上败得惨了些,但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般埋在地下,真是绝了。你们不知dào

能不能想得出来,总之,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是不成的。”

史进听了回身问道:“军师这般说来,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跟玄机的事情不成?”

“这官兵将粮草埋在这里,不但可以隐蔽起来,放置有人偷袭打粮草的主意,而且,这粮草还是一记诱饵。”吴用说道:“史大哥你想想看,若是咱们从华阴县出兵追击,这伙官兵见来势不对掉头便跑,那么这些粮草怎么办?他就不怕我们找到么,这么重yào

的物资,他们岂是随便就会丢下的,他们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我们发xiàn

,而在这样一个交战的时候,粮草是最金贵的东西,我们定然会设法将他们弄走,可就在我们搬运的时候,他们就会突然从四面八方借着快速打击的优势奔杀过来,那时候,我们就像是那因为几粒黄米,而被扣在陷阱里的黄鸟了。”

吴用这般说了,众人心里暗暗一想,若是换了自己,将敌军赶走之后,发xiàn

了这大批粮食,哪个能不动心,当然会令麾下的兵马来搬运粮食,那时候,若真的官兵再杀回来,那哪里来得及重整阵型,仓惶应战,只会让人家占尽优势。想到这里,众人都不敢再往下想,只是骂这陕州督监精得似鬼,也庆幸自己将这家伙杀的惨败。

第三十五章 回华阴旧梦重温

史进带着麾下的兵马和兄弟们一同满载而归,柳权天快马先差人往华阴县报gào

史进凯旋而回的消息,朱武得了信当下便亲自带了兄弟们打开东城门,出郭三十里相迎。

史进和朱武相见心里都是欢喜,但是,在经lì

战火纷飞之后再次相见,不禁让朱武有些说不出的激动。史进回来了,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一切麻烦也都不再是麻烦。特别是又看到了许多生面孔,经史进一介shào

,才又是一喜,其中的林冲、杨志、鲁智深,那都是朱贵常常耳闻,神交已久的大人物,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汇聚一堂,结为兄弟同上沙场。而吴用也见到他一直想见的朱武,两人越聊越觉得投机,从兵法料到阵法,无有一处不能证明“英雄所见略同”的老话。

大队兵马进了华阴县,百姓闻知史进回来了,呼朋引伴,夹道相迎,瞧见史进骑着高头大马英姿潇洒地从城外回来,百姓们被他意气风发的气场所折服,也不知dào

是谁带的头,纷纷跪地拜服,山呼万岁。史进何时受过这般大礼,被百姓这么一捧,唬得连马都不敢骑了,连忙请百姓们请起。

吴用看了,心想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来史大哥这命中的帝王之运定然会越烧越旺的。杨志、鲁智深和林冲也都看着心里替史进欢喜,此生能有这般受人拥戴的兄弟,实在是荣耀之极。而一直都不怎么多言的公孙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含着笑点了点头。兄弟们高兴,并不是因为可以有这般的殊荣,而是因为他们都知dào

百姓这般并非与那些北宋高官一般,北宋的丞相、知府回城,哪里有这般的礼遇,就是皇帝也不过是因为百姓的思想被尊卑所限而被动卑躬屈膝罢了,可是,在史进这里,大家看的出来,百姓见史进回来的那种欢喜,特别是老人们满是皱纹的脸上都绽满了笑容。而这些都不是他们最看好的,令他们最欣慰的是,受到这般大礼的史进并没有像那些世俗的官员一般摆出一副得风得雨的大架子来,而是诚惶诚恐的老实模样来。在沙场上英勇凶猛的史进,对敌人奸诈狡猾的史进,对百姓却虔诚之极,对兄弟们更是重情重义,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不让他们心中暗暗欢喜,如何不让他们死心塌地。

就这般,史进不得不一路步行,被百姓们拥护着走回到了华阴县的府邸里。朱武正要打算着摆开宴席为诸位接风,可是,史进却挥挥手止住了,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般客气。眼下陈达、刘唐还生死未卜,咱们如何能在这里坐的稳当,就是喝酒也不痛快,不若,则顿酒席权且寄在这里,等到战退官兵,救回兄弟们,大团圆之日,那也就是胜利庆功之时,到时候,咱们好好大摆七日宴席,一同再喝个痛快!今晚简单弄些可口的来填报肚子,好好休整一夜。,一晚上厮杀,诸位也都累了。”

“这样最好。”吴用说了便问朱武说道:“现在还有什么新消息没有?”

“晚些时候,又有轮换的探马和暗哨派出去了,还没有回来,诸位先请歇了,明日早上,定然会有回报。”朱武说着便和史进简简单单地摆开一席,酒足饭饱之时,朱武已经安排了诸位兄弟的院落,安排了专人前去伺候着大家歇了。

史进也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来,这府邸是原是黄天霸的宅子,后来经过朱武的整改便做了史进的府邸。史进自打和时迁那日离开华阴县去打探生辰纲的下落,就再没有回到过华阴县,此番回来,又看着这熟悉的院落,不禁心里莫名间生出一直妙不可言的归属感来,在这战乱之中,这种归宿感已经在史进心里很少能有了。

史进在左右跟班的护送下,迈步进了宅门里来,跟班的自在左右门房里歇了。里面一个家丁早已侯在门前,打着一盏灯笼,在前面为史进照着路,欢喜地道:“小的们日盼夜盼终于可把老爷您给盼回来了。”

“我不在时,一切可好?”史进笑着问道。

“都好,都好。”那家丁说着,语气听起来,让史进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光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也又让史进听不出什么。

史进移步跟着家丁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却被前厅两侧的花丛所吸引,史进走近来一瞧,这话开的艳丽至极,虽然叫不上名字来,却也好生熟悉,只是,在哪里曾经见过却不知dào

,当下史进停足痴痴地看着,问那家丁说道:“我记得走时还不曾有这些花,不知是哪个手巧的人,给我添的。”

那家丁正要笑着开口,一个甜美细腻的声音变从前厅的门口响起来,道:“长这么大都听人奉承貌美如仙,还真是头一次听人夸我心灵手巧。”

史进听得这声音全身为之一怔,回头一瞧,一个妙龄少女亭亭玉立依在门边。

只见那美人一身五彩的霓衫,踏着轻盈得莲步,走的极为端庄的步子却浑身散出妖娆的味道,特别是那张精致到令人垂涎的脸庞,更是让史进有些惊异。那美人的肤色粉嫩,晶莹剔透的犹如一潭春水,那姿色恐怕都将她胸脯前那串闪亮绚丽的大片金银项饰都给比了下去。

史进大略瞧了这么一眼,就心里知dào

这谁了,可是,自己的目光却怎地都忍不住从她的身上挪开来,随着她慢慢的走近,也看的越来越清楚。那双大大的眼眸加上浓密纤长的睫毛,真当是勾魂摄魄。而那一双如清澈水灵的眼上更是有一对似蹙非蹙的绢烟眉,将那双眼眸承托的更是会说话了似的。不光是眉眼,那一个灵巧的小鼻子,既翘且挺,在配在这脸面上,更是凭填了三分灵巧和美艳,而那一张若合若启的朱唇,娇小而饱满,美得到了精致,如果后一分便没了那灵动的感觉,如果薄上一分反而少了一些饱和的厚实,而当下,这真是造物主的经典和神奇之处。

这还是脸蛋,要是再从头到脚这么一品味,那就更了不得了。那红姨的那五彩霓衫穿的是影影绰绰,将胴体的优美包裹的美轮美奂,特别是那一抹束胸,低得恰到好处,将中间勾勒出一道诱人的深壑来。史进看到此处,目光像蜻蜓点水般滞留了一下,便赶紧移开了。

大风大Lang里闯过来的史进,不论是太师还是皇帝,一个不惧怕,可是,当下站在这里,却被这美人瞧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就连自己的那一双手都不知dào

该往哪里放,背在身后太老气,抱在胸前又太摆谱,自然垂着却又有点呆。史进暗暗抓了抓衣角,心里仿佛空荡荡的没有底似的,看着那妙龄少女有些羞赧地道:“柳含香,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含香来到史进的面前,轻轻地朝着那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地家丁一挥手,让那家丁下去了,便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样子来说道:“你这意思是,我现在就应该还被围困在那关西镇里?”

“没……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有点惊诧。”史进觉得自己不敢去看柳含香的眸子,支支吾吾地有些言不达意。

“惊诧?难道就不是惊喜?”柳含香心里这般想着,将目光好不容易从史进的脸上移了开来,转过身,俯下身子凑近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蕾,嘴巴上却说道:“陕州的兵马大举围了关西镇,柳权天和李固等人死守了几天,最后,收到朱武的信令,便带了我等一同突围出来,我手下的姑娘们多,别的地方住不了,便自作主张,借贵府落脚,多有叨扰,还望大哥多多恕罪。”柳含香说罢,怎地都像是在和这些花朵说话,轻声轻语,连花斑上的一点露水都呵护着,不让言语太高而将之震落。

史进听了赶紧接话说道:“怎敢怎敢,眼下战火纷飞,也无安逸之处,如果诸位不嫌弃,尽管住在这里好了。”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便有说道:“眼下关西镇已经被我等收复,等到华州一统,击溃官兵之日,我再为你们重整月朦胧。”

柳含香听了,淡淡笑了一下说道:“这是提前在下逐客令咯?放心,你这风水宝地,我不会霸为己有的,这几日若是叨扰,我们便再央朱武大人寻一处安置便是了。”

“别别别,史进断然没有这个意思,红姨你莫要误会。”史进连忙摆手说道。

柳含香听得史进叫出了自己的花名来,抬眼望着史进,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觉得有话说,却又不知dào

该说什么,从哪里开口。柳含香看着史进的脸,一时间忘了言语,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像是骄阳一般,看得史进的脸暗暗发烫。

第三十六章 回华阴旧梦重温(贰)

“怎么这么晚,还不……去休息么?”史进见柳含香没有要回房歇息的意思,便随便问问.

“睡不着出来随便走走。”柳含香轻描淡写地说道:“累了一夜,快去歇息吧,现在华州上下都等着你这大哥回来,明日天亮,只怕还有大堆的要事等着你去办呢。”

“那……那我去睡了。”史进说罢,便做了一礼,抬脚正想往后院去。

柳含香回过身来,一双美眸默默含情地看着史进,心里道:“能等你回来,这就够了。”

史进说不清自己对柳含香的感情,她在史进的心里一直都像是一个迷雾一般的存zài

,身世、经lì

还有她暗藏的本事,曾经在关西镇的一同经lì

的一切无处不证明这个女子的奇特之处,非但是天仙般的容貌,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藏在她的心底。那些究竟是什么,史进虽然好奇,可是,却从来不可得知。但是,每当史进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美貌都让史进不敢直视,他喜欢看见她笑,可是,却又怕死了那勾魂摄魄的花容。就像现在,史进想赶紧从她的身边逃离,可是,真的逃开了,这心里总会有种空荡荡的落失。

史进深深地换了口气,想将自己心底所有的矛盾和不适都掏个干净。可是,就在他转过一个院角进了后院,站在自己的屋子前,正要将门推开,却突然傻傻地收回手来,史进这一路上脑海里留着的就是柳含香了,直到现在,这才猛然想起来,方才柳含香说,她把她手下的姑娘们都带来了,安置在了他的宅院里。那眼下这后院,岂不都是柳含香的“地盘”,他一个男子如何方便进的来。

史进看着自己屋里依旧点着灯,踟蹰了一下,还是转过身去,便往外走。就在他刚刚迈出两步的时候,突然身后的房门吱拗一声打了开来,房间里的灯光顿时倾斜一地,给史进拉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来。

“九哥,你可回来了。”一个甜甜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九哥?史进有点怀疑这是不是在叫自己,还是,这房里的姑娘认错了人。当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过身来,正要看口,却看见一个妙人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这不是芍药还能是谁,当初在关西镇,史进便是和这小妮子“同床共枕”,那小妮子对史进说不清道不明的除了暧昧还有盎然的温情,只不过,史进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假装什么都不知dào



虽然这小妮子有些粘人,但是在史进面前,却跟个小猫似的惹人怜爱,比起柳含香来,芍药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亲近,让史进不必有那么多的压力,也不会全身都不自在的尴尬。这是不是因为芍药曾对他赤身相对的缘故,史进无从得知。但现在见到了芍药,总比,在这房里见到其他陌生女子要好的多。

“快进来,快进来!”芍药显然是有些欢喜过了头,噔噔噔地连忙跑了下来,便拉起史进的手,往房里带。

“这……这不合适吧。”史进看着房里说道:“其他姑娘还在,深更半夜的,不太方便,我改日再来吧。”

芍药一听,抿着小嘴便笑了,道:“怎地不方便?哪里还有其他人呀!”说道这里,也不管史进愿不愿,执拗地拉着史进的手往屋里请,一面扮出一副可怜兮兮受了委屈的模样说道:“听说你回来了,可把奴家高兴坏了,足足等了你一夜。”芍药将史进拉进屋里来,便将房门紧紧带上,生怕史进跑了似的。

史进进了房里来一瞧,自己的房间被收拾的一尘不染,摆设处处都安置的妥妥帖帖,与他之前屋里的模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史进心道,还有女人精细,沙场上厮杀惯了的老爷们儿,怎地也做不出这般富丽堂皇的活儿。史进开口问道:“芍药,辛苦你了。”

史进这一句话说的甚是唐突,芍药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还当史进是说她等了一夜辛苦,当下便笑出两个酒窝来说道:“辛苦什么,高兴都来不及。”说着芍药已经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地送到了史进的手里,说道:“先喝杯茶缓缓酒劲。”

史进接过来,这才觉得自己果然有些口渴,这茶来的实在贴心之极,当下便送到嘴边呷了一口。只觉得这茶水清冽之中有一丝淡淡的枯,可是,再细细一品之下又有丝丝的甜,这端得和寻常的茶水不同,当下史进便开口问道:“芍药,这茶好滋味。”

芍药听了,眨眨眼睛说道:“那你猜这茶叫个什么名儿?”

史进送到嘴边又细细一尝,怎么觉得都是平生头一次喝,无从知dào

这是什么,于是讪讪一笑道:“只觉的着茶先苦后甜,妙不可言,可是却当真是头一次遇见,史进孤陋寡闻,哪里知dào

这茶的芳名。”

芍药听了掩嘴笑道:“茶哪里来的芳名,这是我自己做出来的,自然别处何不着,这茶叫做……”芍药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史进听得仔细,便说道:“红豆相思茶。”

史进笑了,没有说什么,低着头只顾喝茶。他似乎明白芍药心里所想,只是,每每遇上,史进都不知dào

该说什么是好,一直装傻,现在,也只能不多说话。

芍药见史进沉默,心里虽然早就这般料到,但是,却也有种淡淡的心伤。只是,这份单相思的苦楚,深深地埋在芍药的心里,却一闪而过了她的脸庞。芍药接过了史进喝去大半的茶杯,放在一边,便转头进了侧屋去了,不到片刻时间,芍药便打了一脸盆水回来,绞好了毛巾,抵到史进的手里,便要上来给史进宽衣。

“芍药,这个……这个我自己来便是了。”史进说着便要动手。

芍药却是不肯,乘着史进没有防备,施展了一手借力的柔术功夫,便很滑溜地将史进双手都抓住反剪在了后面,芍药顺势将史进抱在怀里,贴着史进的胸膛轻声细语道:“没有弄痛你吧?”

史进早就主意到了芍药来去无声的步法,可是,这一手还是头一次见到,虽然他现在若是想挣脱容易的很,可是,他知dào

芍药是好意,哪里还狠得下心,将力qì

都散了,由得芍药的双手抓着自己的手腕。

芍药的笑一时都不曾散去,轻轻地说道:“九哥走了这么久,怎地却变的分生了。以前不也是这般伺候么。”

芍药这话说得很轻,仿佛在和刚刚入睡的小宝宝唱童谣,生怕高上一分就将那美梦吵醒。芍药唇齿间的香气在史进的胸膛弥散开来,像是淡淡的兰花香,史进笑着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芍药也不贪婪,只是短暂地将那小耳朵贴在史进的胸前,听着史进的节律的心跳,便心满yì

足地松开了史进,乖巧地开始为他宽衣。

史进一面顺从地伸展开双臂,一面也柔声问道:“方才的功夫,从哪里学来的?”

“都是红姨教的。”芍药说道这里,觉得史进这话里似乎还有话,她怕自己哪里一句泄露了红姨的秘密,便连忙补了一句说道:“在月朦胧里,学了几招管用的,以防哪些不长眼又毛手毛脚的人欺负,也好教xùn

一下不懂规矩的客人。”

史进笑道:“就像我这不动规矩的一样。”

芍药听得出史进在打笑自己,当下说道:“奴家哪敢有这个意思,九哥莫要误解了,你懂我说什么。”

“大家都不容易,留一手本事在身,是最好不过了。”史进说道:“对了,什么时候我变成九哥了,这九哥是谁啊?”

“九哥,就是九哥啊,当初见面,你就是这么告sù

奴家的,你忘了?”芍药说到这里,停下手来说道:“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在心里了,那时候我问你叫什么,你就告sù

我,让我以后就叫你小九。现在你是华州最大的,什么事都等着你去办,我哪里还敢叫小九,别人叫你大哥,我就想着叫你九哥好了。不过……”芍药说道这里,声音低了一分,说道:“要是你不喜欢,奴家也和他们一样叫你大哥。”

“没有没有,随便叫什么都行,在这里又不是深宫大院,哪有那么多规矩,你喜欢怎么叫,便怎地叫好了。”史进赶紧说道。

芍药给史进将外面的衣服换了下来,洗涮了一番,从里到外都换了新的,芍药左右看看,说道:“还好衣服不显太胖,不然就不合适了。”芍药给史进换了衣裳,便拉了史进往屋那边去。

芍药道:“来,看看我给你准bèi

了什么。”

“准bèi

了……什么?”史进有点木木地被芍药请到了屋里的圆桌前,桌上扣着七八个大碗,一边放着两副碗筷,明显是芍药精心准bèi

了夜宵。

“我给你做了金银鱼,浇鸳鸯,芝麻凤凰卷,桂花翠笋烧腐竹,狮子头,还有……红豆相思茶。”芍药这一道一道地将菜名报出来,虽然没有开口说一句对史进思念的话,可是,却都用心地藏在了佳肴里,芍药一面说着一面将扣着的大碗翻过来,露出里面的盛菜的盘子来。

史进看着芍药幸福的笑,心里顿时涌过一股暖流。

第三十七章 回华阴重温旧梦(叁)

芍药伺候着史进吃过了宵夜,困倦的史进便倒头大睡,芍药看着自己心爱的这男人熟睡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喜欢。

芍药轻轻的抚摸着史进的发鬓,像是抚摸着自己那颗多愁善感的心。

芍药轻轻吹灭了蜡烛,静静地坐在史进的身边,听着史进节律的呼吸,轻轻的,柔柔的,心里别有一番温情。

芍药不知dào

自己以后的命运会和身边这个英俊的男人有怎样纠缠,可能到头来连纠缠都不会有吧。不管她怎么去说服自己,怎么为自己宽心,可是,终究不会回到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的感觉。埋在心底最纯粹的喜欢,已经让两个人不同的身份,在彼此之间画出了一条天河。

如果,早知dào

他就是鼎鼎大名的九纹龙史进,那我还会选择去爱他么?

芍药已经难住了自己,以她自己的身份,和史进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交集,而现在的所有也都是别人眼里的奢侈。芍药微微摇摇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非要一种结果呢,没有结果本身就是一种结果。自己想要的,只是能够在他身边,哪怕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甜甜地睡去。

芍药靠在床幔边看着看着,一不小心,不知何时,就安然睡去。等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却睡在床榻上,只有她一个人,再去寻史进时衣衫都不见了。芍药闭上眼,再缓缓地睁开,依旧没有史进的影子,芍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华阴县-聚义厅】探马在天色还没有放亮的时候就分几路前后回了华阴县来,拿到了第一手的情报,史进一大早就鸣钟将众将召集到聚义厅里来。

史进差手下人搬来一张大桌,将华州县的地形图铺展开来,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从郑县来的探马报gào

说,有六千禁军已经在昨晚对郑县发动了第一轮的攻打,虽然被古燕兵闭城抵抗,给予击退,但……城里的箭羽雷木灰瓶,在昨夜的恶战中用的差不多了,官兵却还有诸如云梯这般大型的工程器械。若是等到今夜再来一波,只怕……就挡不住了。”

“给我一千兵马,我和杨志前去破敌!”鲁智深这时候站出来排着胸膛为史进排忧解难地说了。

史进拿手将鲁智深的话按了一按,又紧锁着眉头说道:“渭南那边的消息已经被彻底切断了,于路都被官兵设岗切断,探马过不去,只怕不保了……”

“路上还有官兵,那说明情况并没有那么糟,他们就是要切断两地的信息,让渭南有孤立感,加上轮番攻打,想让城里的人承shòu越来越大的压力,这打的是心理战术。不过,从侧面告sù

我们,渭南依然顽强的很,眼下虽然为困,却还撑得住,可怕就怕,守城的刘唐、董袭抗得住,但里面的百姓被谣言一煽动,那内忧外患之下,就受不住了。”吴用说罢,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眼下渭南不是最困难的,渭南缺少的不是粮草,刘唐、董袭手下也有两三千人,只是,其中最大的隐患就是刘唐手下刚刚召集的那千数新兵,所有的支撑也都是围绕着‘士气’来谈,我们眼下兵马不够,相比起禁军来看,我们的兵马不论是数量还是战斗力,都处于下风,必须用奇计方可得手。”神机军师朱武看着史进眉头紧锁的愁苦,当下便说道。

史进接了话头道:“朱兄有成竹在胸?”

“奇计原来没有,但,自从大哥昨夜一来,这办法就有了。”

“是何办法,快快说来。”史进说着,眼眸里闪烁出一道希冀的亮光来。

“我们有从陕州缴获的快马,只要千余兵马,常速而去,于路逢敌便杀,然后抵达赤水镇,屯兵镇外,围攻渭南的禁军定然会派出一支兵马来追杀,我们只要耐住性子,等到禁军杀到百十步的时候,我们用强弓劲弩射之,射倒他们一半,也差不多只有五十大步的距离,到时候我们只要驰马扬鞭往东而去便是,快速绕过赤水镇之后,便急速往西而去,从渭南的东门方向冲破官兵阵脚,不管敌人耍什么把戏,都不要停,继xù

冲,到时候刘唐见了定然会带了兵马杀出来,我们切莫进城,刘唐从东门出来,正好斩杀乱做一团的禁军,我们不必多停留,继xù

绕城奔走,一路而下,将北门、西门攻打下来。”

“那南门呢?那边的禁军怎么办?”杨志问道。

“我们打完这三门,禁军早就大乱,那南门我们杀到的时候,只怕早就散了。”

“那先前引诱出去的官兵,我们最后怎么对付?”杨志又问道。

“一切都在我的掌握,那伙官兵追不上我们,等我们绕道杀到北门的时候,那些官兵也会迟些时候赶到,他们遇上的正是乱做一团的官兵,那里有刘唐那猛汉可以抵挡一番,等我们快速杀一圈回来的时候,便是合兵绞杀之时。”

“好!”众人听的齐声叫好。

史进发号施令道:“既然如此,杨志、鲁智深,你们两位便带一支兵马按着朱武的算计去办。”

“是!”鲁智深和杨志领命,便带了麾下的一千兵马换了陕州缴获的快马,便立kè

朝着渭南的方向去了。

鲁智深和杨志带兵去了不久,史进就坐不住了,不禁问道:“他们去解渭南的围,那我们留在这里又要做什么。”史进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兵分两路,我们去收拾镇县那波人马。”

“慢来,杨志鲁智深的兵马本来就出自禁军,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汉子,经过他两人的训liàn

,现在去杀禁军,冒点险也是敢去的。”吴用说道这里,又说道:“眼下我们只有带来的五百兵马是同样威猛的,而城里的兵马,虽然经过厮杀,可终究不是禁军硬拼的本钱。”

“军师的意思,打算怎么做?”

“我先与史进带这五百兵马出城,往郑县去瞧上一瞧,摸透了地形和禁军的布置,法子自然就有了。”

“好,我陪军师去。”史进说罢,便将那五百兵马集结起来,不再做丝毫停留,便直奔郑县而来。

史进和吴用两人带着五百兵马出了华阴县来,取道西北,路过敖水镇史进顺便慰问了一番驻守在那里的狄雁,两人相见紧紧将手握在一起,没有过多的语言,可是所有的感情都毫无遮掩地在这一握之中了。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越是炽热,就会变得越来越简洁,简洁到不必任何的客套,不必过多的话语。

史进为敖水镇镇守的官兵训话,士气顿时高涨百倍,一个个磨拳擦掌,斗志昂扬。

史进在敖水镇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便和吴用继xù

往西北方向去,越往那边去,官道两旁的树林就越密,走了约摸匹十多里,快到郑县的地方,随着地势陡起,道路和视野也开阔起来。

在一处小山鞍的地方,吴用停下马来,放眼看着面前的小山坡,又回首瞧瞧身后的小坡,便不禁露出笑来。

史进看在眼里,知dào

吴用心里必然又有妙计,便当下开口问道:“吴军师对此有何见解?”

吴用笑而不答,拿羽扇一指前面,说道:“咱们且先往前面去,看看那些禁军究竟是怎么围城。”

史进听吴用这话,知dào

这并非是他拖大故yì

来卖弄本事,而是并没有到应该出口的时机,没有十足的把握,吴用是不肯出口的。

于是史进也不追问,便带了吴用挥兵向前,只不过,越往前走,就越接近禁军驻防的营地,就不得不越要小心翼翼。

一队人马缓缓地上了那缓坡来,极目眺望,便是禁军的营寨,营盘呈八角状,里面有经有络,道路四通八达,在营前安置了两排拒马角,在八角营中心立起一杆大旗,上面虽然瞧不清大书何字。但却也可以粗略判定是官兵帅营的所在,在八角营的东南角升起几缕炊烟,相比便是着禁军的粮草重地。

吴用瞅着瞅着,暗暗掐指一算那炊烟的数量,心里已经约摸出了这禁军的数量。

吴用拿羽扇一指那官兵的营盘对史进说道:“你瞧,官兵的营寨是双层复套,外面是八角棱角,内含一个圆环阵列,粮草安置在远离郑县的那个棱角,而拒马角排在大营之前,看来,他们对劫营早就已是步步提防。”吴用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说道:“我们硬闯是要吃大亏的,不能劫营,只有引蛇出洞,在营寨外面收拾他们。”

“我们该当如何引诱他们出来?”史进问道。

“这个,都在我心里了。”吴用说着拿羽扇按按心脏的位置,朝着史进勾出一丝诡异的笑来。

“报——!”一个军士快马而来奔至史进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快汇报道:“一队禁军的兵马从侧边杀奔过来了!”

“哼!慌什么!”

第三十八章 解围城各施伎俩(壹)

史进一勒马匹的缰绳,将插在背后的盘龙棍抽出来,对吴用说道:“吴用,你带一半人马先往敖水镇去,我先在前面抵挡一下。”说罢一挥手,说道:“跟我走!”

吴用当下带了两百人马朝着敖水镇寻狄雁来救,史进则带了三百人马朝着探马来报的方向去了。

奔上那山丘以后,不到百十步便遇上了一小队禁军。

那队禁军便是围困郑县的那队兵马,方才放哨的几个禁军无意间瞧见了山坡上有人马走动,故而报知了将领之后,派出了五百人马前来一探究竟。

当下史进劫住这队人马的去向,挥起手里的盘龙棍便杀了过去,那些禁军哪里见过史进这等兵刃,呼啸有如龙吟,棍影翻飞出大片龙鳞。而史进的身手敏锐超常,花哨的棍法中往往藏着最险恶要命的杀招。

那些被史进劫住的兵马还没有来得及将手里的兵刃抬起来,史进已经打出无数杀招,乱舞连刺,顿时将迎面的禁军都杀了个措手不及,血肉横飞地倒下马去。而那为首的小将更是倒霉至极。史进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是当做寻常禁军,迎面提手荡开他砍开的一刀,便在一瞬间抓住了那小将的弱点,提手照着他的心窝便是一枪,将那厮的心脏顿时戳了个窟窿,随着枪头的抽出一捧鲜血顿时喷涌而出,而他的整个身子也随着失重倒下马去。

史进带着身后的三百人马,像是一把刺刀一般深深刺入了禁军的行列中去,愣是将一队官兵从中间生生剖开,杀得那伙官兵有些乱了手脚,还没有来得及掉过头来追击,史进带着麾下的三百兄弟已经借着快马的优势兜了半个小圈从禁军的侧面来回穿杀,直把那些禁军搞得混乱不堪。不等他们缓过劲来反扑,史进看见吴用等人已经奔出千余步,禁军想追也望尘莫及,于是便从禁军乱了阵脚的队伍中横冲直撞,杀了出了来,也立kè

带了手下的兵马朝着敖水镇的方向排马便走。

禁军看见史进等人逃了,赶快拍马便追。

史进本以为杀得这些禁军已经没有作战机制了,却不想这禁军果然与寻常官兵不同,即使史进那般摧残一番,没了将领一样可以凝聚在一起,即使被杀得阵式大乱一样可以重整雄风。现在这伙禁军看清了史进只有三百兵马的劣势,当下便紧追不舍。

史进一看那伙禁军这般难缠,心里也不得不重新估计今后如何应对这种兵马的法子。禁军的顽强和战斗力的尖锐完全不是寻常官兵可以比拟,史进不禁也为前去渭南解围的鲁智深、杨志二人的安慰而担心。

就在史进甩之不掉,正想重新杀回去的时候,突然从道路两面的密林里闪出两伙人来,一个个手挽弓箭,便指着史进所来的方向。

看着那密密麻麻闪烁的箭头,史进不禁全身一颤,被这阵势着实吓了一跳,可等他们驰马一闪而过以后,只听的一声轻叱“放!”,犹如飞蝗的箭羽便朝着禁军扑面而去,顿时间中箭者一片一片落下马来,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就在那队禁军被箭羽射杀了大半之时,从林中又突然杀出几百人马来,遇上官兵逢人便砍不需多时,便将那队禁军杀的大败而逃。

史进勒住胯下的战马,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再杀回来,将那禁军杀得屁滚尿流,大多死在了刀枪之下,只有少数人马侥幸带着重伤逃回了禁军的兵营去。

史进收束住兵马,方才从树林中杀出来的人马也聚拢过来,不是别人正是吴用,而此时藏身在树林中的射手们也走了出来,为首的正是驻守敖水镇的狄雁。

三人带着兵马汇聚在一起,说道起来,史进这才知dào

,原来,他和吴用先前从敖水镇出来之后,狄雁坐在营里不放心便亲自带了一队人马也远远跟了过来,却不想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就见吴用带着兵马撤了下来,狄雁迎上去一问,才知dào

果然有禁军察觉,当下便听了吴用的安排,两伙人藏在树林的两边。没想到他们刚刚藏好,过不了许久,史进果然带着人马也撤了下来。于是,便上演了方才的那一幕。

史进和吴用随同狄雁一同回去,狄雁自回敖水镇设防,此处暂且不提。且说史进和吴用快马加鞭回到了华阴县,便召集起兄弟们来商议对策。

“方才冒险一探,禁军的阵营严密的紧,从外面看其布置的结构严谨至极,而内部阡陌交通顺畅至极,四下里都有拒马角,强闯进去,只怕不甚容易,即便是能闯得进去,也只怕反而落入人家的圈套之中,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中。”吴用一面在桌面上将禁军的阵营比划出来,一面解说道:“所以,强攻断然不可取。”

“按军师这般说,这禁军就是个刺猬了?咱们总得像个法子下口!”林冲说道:“这阵法我虽然不晓得,但是,我们却也不必那般怕了他。”

“法子不是没有,强攻有强攻的法子,只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硬碰硬只会消耗我们的兵马。”吴用摇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般一来,可不划算。”

一直没有开口的史进说道:“还请吴军师指点迷津!”

吴用当下也不再啰嗦,便取了纸笔来,将他方才暗暗记在心里的地形都画了出来,一面画一面说道:“我们虽然不能和禁军直面冲突,但是,我们可以把他们从营寨里引出来,我们只需yào

一支五百人的兵马带足了箭羽,这箭头上抹了硫磺等引火之物,等奔走到禁军营寨八十步的时候,便可达到弓箭的射程,到时候,便将箭羽点起来,一面绕着营寨快速奔走,一面朝着里面放箭,将里面的帐篷兵营点燃一片,便可以打马而回。”吴用说道这里,用手里的笔又在地图上标出另一支兵马来,说道:“等火起来,禁军定然会杀出来,我们便需yào

一千人马,朝着官兵正面发起冲击,遇上禁军小小厮杀一阵,便赶紧装作败退,丢盔弃甲,沿着原路返回来便是,过了这边的第一带山包之后,顺着山坡下来时,我自有一条小路放你等过去。”

吴用说道这里,将笔在这山坡上着重地画出一个圈来,说道:“在这个小山谷里,我们预先要安置一片营寨,在方才的这片山坡上,我们预先也挖出两丈高的陷阱来,上面用树枝支撑,铺上沙土,陷阱里面立起刀刃枪头来。”吴用说着,便在纸面的山坡上画出一条小道来,而在这两边则是详细地布置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

“先前飞马以火箭射杀禁军阵营的骑兵,完成任务之后便回到兵营里,答弓上箭,埋伏在营寨里,而那千余做诱饵的兄弟们沿着小路安全撤回营中,分别藏在营寨后的两边。”吴用说道:“那些禁军在陷阱那里必然会折损一半,等他们一部分人从小道冲向营寨的时候,弓箭手便轮番齐射,射倒禁军几波人便假装逃离,迅速撤出营寨来。”

“等禁军冲入兵营,穿越杀出的时候,定然不愿付出这般惨痛的代价而落个无功而反,咱们越是戏弄他们,他们就越气急,他们就越想靠着自己的战斗力,来追杀到底出口恶气,他们杀到此处时,已经离敖水镇不远,他们定然想一路追杀下去,一举将敖水镇打下来,也算寻个值得的功劳。”吴用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等他们从营里穿杀出来,我们先放他们的山路过去,接着,之前埋伏在这里的一千兄弟便从两边突然杀出来,将那些官兵杀个措手不及。”

“那些禁军觉得势头不对,定然会原路撤回。”林冲说道:“那样一来,他们龟缩回营,我们却又怎地办?我们在他们后方没有兵马,指望郑县的兵马杀出来,只怕是没戏。我们倒不如安插一直兵马埋伏在后面,等官兵退回去时,便从半道杀出来,岂不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进退两难。”

吴用笑着摇了摇羽扇,说道:“我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可是,眼下不但要保存有生力量,而且,现有的兵马就不足以让我们再安插一支兵马,林冲兄弟的法子,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我们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一队人回去么?”林冲有点不肯就此罢休。

“我自然不会叫他们这般容易逃回去,我们只需yào

在山谷里安置营寨的帐篷里堆满干草硫磺之类的引火易燃之物。我们只需yào

等到官兵萌生退意之时,我们之前撤出来的弓箭手们便继xù

用火箭将咱们的营寨点燃,这样一来,营寨里一片火海,不烧死他们也能断他们的后路。”

“这个法子好,收拾了这支禁军,他们留在营里灭火的人马,那哪里还是我们的对手。带个千人兵马,便可横扫!”林冲快意地说道。

第三十九章 解围城各施伎俩(贰)

吴用将攻破驻扎在郑县禁军的计谋和盘托出之后,林冲当仁不让地带了一千人马担当冲锋陷阵的主角。而至于谁去带了那五百弓箭手前去,驻守在敖水镇的狄雁自然是不二人选。

史进当下把调令交付林冲的手上,由他前去调兵遣将。

临行之前,吴用吩咐林冲说道:“你可先在敖水镇歇了,等到暮色昏沉之时,便前往凹谷之处扎下营寨,在营前缓坡上开挖陷阱,定要小心,若有意wài

,不可恋战,配合狄雁,速速退守敖水镇。若是万事俱备,午夜之时,便可依计行事。”

林冲当下领令,便点起一千人马往敖水镇去了。

就在林冲去了不久之后,突然外面乱哄地响动起来,一个传信的汉子狂奔进来,跪地报gào

道:“报——!陈达头领带着一小队人马回来了!”

“什么?!”史进一听,全身不由地为之一震,失了一下神,便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和朱武等一样半信半疑的兄弟们夺门而出。

史进等人刚刚来到华阴县的西门前,就见一个守城的小头领从城头上狂奔下来,拜在史进的面前说道:“城下有一小队人马,自称是陈达头领,我等瞧着不像,专等大哥定夺来!”

“还等什么!还不快快开门!”史进担心陈达安危,一听陈达还困在城外,怎能不急,当下便有些埋怨他怠慢的意思。

那小头领领命便赶紧往城上跑,还不等他转身,朱武便声张叫住了那小头目,说道:“等一下!”

小头目闻声停了下来,看着朱武转向史进,朱武进言道:“大哥,还是小心为上,若真是陈达兄弟,大家都欢喜的紧,我们不妨登楼一看,再接进来不迟!”

吴用方才不便开口,朱武这般说了,才好开口道:“朱武说的不错,陈达受困之时,我们也急不得,现在杀出重围了,既然都在城下,那也不迟这一会儿,我们先登城一看!”

“好吧,快走!”史进见两位这般谨慎,当下也不好再坚持开城,于是三步并做两步,直往城上狂奔而去,其余的兄弟紧随其后,也登上城来。

史进一脚踩在城垛上,焦急地往城下一看,只见,西城门外的护城河边,聚集了一小伙人马,一个个都是鲜血淋漓的模样,衣甲不整,手里却还紧紧地握着刀枪。现在正站在那里,纷纷向城上叫嚷着要开门。

史进在城上凝眸一看,陈达果然在这队列里面,头盔丢在地上,衣甲都支零破碎地披挂住半个身子,一头蓬乱的头发,加上满面的泥污,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的模样。

史进瞧在眼里,心中不禁一痛,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真不知dào

陈达曾遭受怎样的恶战,受着如何的摧残。

“快放吊桥!开城门!”史进疼心地撤着喉咙喊到:“随我迎陈达进城!”史进说罢便狂奔下了城来,赶紧迎上去,一把抱着陈达的双臂,细细一看,陈达身上数处刀伤,伤口处皮开肉绽,而陈达脸面已经消瘦了不止一圈,两个眼眸充满了血丝,此刻正泪眼汪汪地看着史进,嘴巴一憋,扑通一身便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大哥,蒲城……蒲城没了!陈达罪该万死,大哥降罪!”

“好兄弟,你已经尽lì

了,是大哥的错!快快起来!”史进说着将陈达抱了起来,道:“来人,取车马来!”

几个军汉将一辆马车赶了过来,史进扶着陈达上了车,一路开到陈达的府邸来,一面差几个心细的丫鬟给陈达擦洗身子,一面赶紧请了黎百草来。

黎百草对陈达的伤口上药处理完了,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史进才知dào

,原来陈达浑身上下竟然有十七八处刀枪,有新有旧,有深有浅。

史进看着不忍,微微别过头去。等黎百草上好了药,一切人等都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朱武、吴用和史进三个人。

陈达说道:“都是我太莽撞,不听朱武哥哥的劝说,一意孤行,才落得这般惨败。”

“人非圣贤,熟能无过。贤弟莫要自责,你能回来,为兄心里就已经是安慰至极。”史进握着陈达的手安慰道,史进看着陈达肩头的一处血洞问道:“这处箭疮是怎地回事?”

“都是之前的事,我在城里时尚有两千人马,耀州兵马有两千多人驻扎在蒲城西南,我带了一千人马夜里偷偷摸到耀州兵马的营寨边,放起一把火来,烧了他们大半。只是,耀州兵马大乱,我趁机杀了几个来回,却最终抵不过人家的弓箭,只得先退回城里来,就是在那时候,挨了这么一箭。”陈达回答道。

吴用指着陈达背上斜着的一刀深疮,问道:“这处又是哪里受的?”

陈达说道:“在火烧了耀州的营寨以后,我回到城来,本想着修养几天,耀州的大将知dào

我受了箭伤,便到城下来叫阵,我心知他是要激怒我出去迎战,我便故yì

不出。这般熬了十几日,可是却发xiàn

蒲城里的粮草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没得法子,我只得在那天晚上点起一千人马,偷偷往同州兵马驻扎的东南方向去。”说道这里,陈达深深地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我本想,他们知dào

我身受箭伤,几日关门不战,定然不会料到我会带伤前来劫营。我带着人马偷偷摸到那同州兵马的营寨里来,杀了外围放哨的一队官兵,便想在营里四下放起火来,却不想,我带人进去一瞧,里面全是空的,营寨里的人影都是敌人扎起来的草人。”说道这里,陈达顿了一下,说道:“我心知中计,便想带兵撤出来,这时候四下里却冲出许多官兵来,我一看官兵的声势浩大,只怕逃不出去,当下便也横了心,索性带着人马往他们的后营杀去,我劫不到粮草,也要将他们挨饿,我就这样一把火将他们的粮草点了起来,误打误撞,翻倒让同州兵马着了急,我借着大火好不容易从他们后营冲杀突围,本来眼看着就要全身而退,却不想半路杀出同州一路大将来,那人胯下马匹脚程极快,手里操着一把带走铁链的朴刀,打将起来,可以借着铁链将刀飞掷砍出,我一面逃一面打,提防不住,背后吃了一刀,险些落下马去,多亏了相随的兄弟们拼死相救,我才侥幸逃回城去,可是,这一战下来,兵马折了大半,回到城里的兄弟们,只有不到三百人了。”

“那……那后来呢?”史进听的有些心惊。

“我回了城里坚守不出,同州的兵马却轮番攻城,前几日还勉强抵挡的住,可是,耀州兵马闻声也来围攻,滚石雷木,我都用尽了,这两州兵马心知我城内空虚,便日夜轮番攻打,同州的粮草被我烧了,他们心急,我知dào

他们坚持不了多久,我就硬熬下来,果不其然,在第二天的时候,那伙人马果然没有再来攻城。而我也探知了消息,同州的粮草将在隔夜从同州起运,在两天后会进入华州地界,同州的兵马已经退兵到交接处接粮了。而蒲城里面粮草也已经用尽了,城中百姓也一样忍饥挨饿,城里满是城破的谣言,我看那般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而那一天,耀州的运粮兵马也往这边来了。”陈达说道这里,继xù

道:“我先令五百人从正面假装攻打耀州的阵营,我带了五百人绕道到了耀州交界处伏击耀州的运粮大队。我这边刚刚得手,却不想半路上遇到先前我派出去的那队兵马,我一见他们就心知不好,他们吸引了耀州兵马的注意力,让我这边得手以后,他们应该回城里防守……果不其然,结果超出了我的考lǜ

,谁想到,那耀州的兵马竟然全部出动,我派出的五百人马抵挡不住,他们一路杀到城下,寡不敌众,我守城的兄弟大半战死,只逃了四百多人回来。”

“同州的兵马刚刚离开,他们知dào

你城中空虚,为了在同州兵马回来之前,夺了蒲城争功,故而才拼尽全力,却不想误打误中,不过,他们即便有了城池也损失了粮草,也好过不了!”吴用为陈达宽心地说道。

“城都没了,我要粮草还有何用,一怒之下放了一把火将粮草都烧了,只留了一天的带在身边,本想寻个山间吃饱肚子再寻机夺了蒲城。可是却不想,半路上遇到不知哪里来的一队禁军,了得的很,我敌他们不过,只得舍了粮草往南而逃。”陈达说道:“几日不见救兵,我就心知南下的路艰苦异常,果不其然,郑县和渭南也深深围困。我一路只想着能杀回华阴来,可是,不管怎地绕道都几番遇上禁军,有一次,竟被禁军包围,我带着兄弟们血战一夜才逃脱出来,后来有经过几番波折,才杀透了封锁线,可是,那时候,我身后的兄弟们已经不过百人了……”陈达说道这里,不禁满脸悲愤,流下泪来。

第四十章 解围城各施伎俩(叁)

史进坐到陈达的床榻边上,轻轻地拍拍陈达的后背,说道:“兄弟,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陈达听着史进的安慰,一种莫名的伤痛触动了陈达心底的神经,冲出重围时一幕又一幕浮现在他的心间。

——陈达在禁军的追击下,冲过一处山口的时候,突然从山口后面的密林里闪出一波官兵来,在绿叶荫薏之下,伴随着嗖嗖的破空之声不绝于耳,许许多多的箭羽像是飞蝗一样朝着陈达的兵马射了过来。那时候的陈达一听箭羽的呼啸就心知不好,赶紧催马便带兄弟们想冲过去,却不想那箭羽的势头来的太猛,许多兄弟都中箭落下马去,而在道路前面又横着一棵合抱粗细的树干,枝枝络络地挡住了陈达等人的去路。就在这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声,直指着陈达叫道:“抓住那厮,重重有赏!”于是,所有的箭羽都朝着陈达的方向射了过来。陈达本觉的命已休矣,却不想,自己的部下却急中生智,离陈达近的人,都冒着箭羽向陈达的周围合拢过去,即便一批又一批倒在血泊中,也要扑上去用身子为陈达挡箭。而那些随在后面的兄弟索性拔出刀来冲进了树林里,冒着被射成刺猬的惨烈,朝着埋伏在那里的官兵一顿猛杀。而还有些兄弟也是借着机会,冒死一点一点挪开了挡路的树杆。而就是这样,用三百兄弟的性命,陈达才被护着逃脱了死神的手掌。

——在陈达最后快到来化镇的时候,遇上一队在来化镇防守的官兵的捕杀,那时候的陈达手下已经不到五百人马了,这其中还有受了伤残的兄弟。陈达一路且战且退,可是寡不敌众,最终被人家包了“饺子”,就是这五百人马,浴血奋战,豁出姓命一同随着陈达厮杀开来,等到突出重围之时,人马折了一半,陈达更是身上多处受伤。

……

还有很多,那些为了保护陈达,而倒在官兵的刀刃之下的兄弟们,他们最后的面容,让此刻的陈达远远不能忘怀。

【华阴县-聚义厅】史进等人安顿好陈达,让他好好安下心来养伤,也顺便旁敲侧击地知dào

了蒲城现在的情况以后,史进等人便听了黎百草的建议离开了陈达的屋子,这时候,已经是夜半三更。

史进众人刚刚回到聚义厅上来,便有探报飞马而来,呈报道:“鲁智深、杨志两位头领攻破了为困渭南的禁军,歼灭敌军三千人,俘虏敌军两千多人,其余千余人等四下逃亡,不知所踪,缴获马匹军械不计其数。两位头领已经进入渭南,与刘唐、董袭两位头领合兵一处,现在城中兵精粮足,士气大振。”

“好!”史进顿时站起身来,说道:“好一场漂亮仗!痛快!”

“大哥,现在可让他们就地驻防,整顿兵马,等待一举发兵北上,收复失地!”朱武对史进说道。

史进依此下了将令。

众人在大厅上等了不久,终于等到了来自郑县的报信。

当史进听闻依旧是喜报之后,心里的又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林冲和狄雁按着吴用的计策果然将禁军吸引了出来,死在陷阱里的不计其数,更是惨不忍睹,而之后冲过了空营寨之后,气急败坏的禁军一路追杀下去,却不想被林冲带着大队人马半路杀出,将那些禁军杀得措手不及。而更惨的就在那些禁军终于放qì

了进攻的念头,知难而退的时候,却怎地也退不了了。狄雁将营寨点燃起来,烧伤烧死者不计其数。最后斩杀禁军将领一员,俘虏禁军千数。最后与郑县中的谷燕兵一同,大破禁军的连营,缴获粮草万旦,招降兵马八百。林冲与谷燕兵一同驻守郑县,狄雁带兵回敖水镇设防。

史进听的心里一片关心,可是,下一步该怎么做,史进却又有些举棋不定。

眼下众将英勇无dí

,冲锋陷阵,攻城拔寨,应该一鼓作气,继xù

挥兵北上,将华州的其余城池都一举夺下。

可是,虽然有林冲、鲁智深、杨志等人前来入伙相帮,但,攻下的城池,终究需yào

分出大量的人马去守。而以眼下的情况来看,却远远不是贸然挥兵北上的时候。

吴用和朱武也在这个时候不约而同地提出了暂时休兵,巩固地盘的想法。眼下,郑县、渭南、赤水镇、敖水镇、关西镇,以及包括华州县在内都需yào

整治内务,储备后需,招兵买马,修缮城池,安抚百姓,百业具兴,此等种种,不在话下。

而朝廷那边,因为纠集的各州兵马,在短短一月之内,便风云突变。没有打下城池反而吃了败仗的商州兵马督监因为督战不利而被革职查办,陕州、同州、禁军因为过大于功,也各自受了责罚,唯有耀州兵马因为误打误撞得了蒲城而受了些封赏。

朝廷见史进方面聚兵不进,便连番催促各州兵马进军。却不想,吴用亲自前往渭南,朱武也坐阵郑县,两个前线城池都被巩固的无懈可击,但凡朝廷催促发兵而来,都无不被击得溃败而去。

朝廷不明白史进究竟为什么按兵不动,而在史进心里,却是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厉兵秣马、养精蓄锐之后的大爆fā



而在与官兵你攻我守地过了半月有余的时候,史进这边的兵马扩大了不少,而经过这些时日的休整和训liàn

,整体也有了不少的提升。而朝廷也添拨了一支三万人的兵马,奔赴阵线前来。

一场风云剧变的厮杀眼看着就要拉开序幕。可是,即便留守少华山的杨春也带兵前来,缺少将领的难题依旧困扰着史进。

大战一开,必定要一路攻下,将北面所有华州的城池都一举攻下,可是,到时候,为了防守华州全线,眼下这些可观的兵力就会因为分散而削弱,而更要紧的是那时候,缺少独当一面的强将的缺陷就会暴露无疑,而由此遗留下来的隐患却终究是夜长梦多。

就在吴用等人踌躇的时候,这一天,有一伙人投奔来了华阴县,为首的汉子带着一个妇人,自称是史进的兄弟。守城值班的小头领赶紧报进史进府邸里去。

史进听了,虽然不知何人,但有朋自远方来何不悦乎,当下史进便差人请了他们到聚义厅上,而他自己驰马赶来相迎。

这不见不知dào

,此番一见,心里顿生欢喜,这来人正是菜园子张青夫妇两人,以及他们手下的三四十个伙计。

史进赶紧摆了一桌酒菜为众人接风,同时又安差人手收拾出一套宅院来安歇他们众人。

席间史进与众人推杯换盏,问起分别以后的事情来,张青便将如何暗中护着武松到了刺配之地,如何上下打理,使人给武松方便。

可是史进再进一步问起武松的现状时,菜园子张青却是连连叹息:“武松兄弟眼下吃了大官司,已经逃离了那牢城,后来也有相遇,武松兄弟却怕连累我等,旅途不肯与我同行,若是旅途无碍,想必不过几日,也会来此间相聚。”

史进听的心里又不禁悬了起来,等了不到七八日的模样,果然,武松到了华阴县里来。史进武松两兄弟此番相见,别是一番心酸别是一番欣喜。史进看着武松这一副行者的模样,在接风酒席间问起经过来,才不禁唏嘘连连。

原来,那日史进和武松在二龙山下分手之后,武松便和两个差役便投大路来。走了一夜,当日武松便来到牢城营前,看见门口立着一座牌额,上书三个大字——“平安寨”。平安寨的公人见有刺配来此的配军,当下便押了武松要往牢里下。而远远跟在后面的张青这时候也进到牢城里面来,花钱买通了牢头,将武松特别安排到单身房里去了,而与武松同行的公人自去下文书,讨了收管,此处不说。

武松自到单身房里,旁边早有十数个囚徒见有新来的便围过来看武松,说道:“好汉,你新到这里,包裹里若有人情的书信并使用的银两,拿了出来在手头上,少刻差拨到来,便可送与他,若吃杀威棒时,也打得轻。若没人情送与他时,可就惨了。我瞧你不是一般犯罪的人,能在这里住上单间,想必是有些照应。我们只怕你初来乍到不省得,通你得知。”

武松听了,将包裹随意丢在草床上,一面说道:“感谢你们众位指教我。小人身边略有些银两,都是俺的好兄弟给的。若是他好问我讨时,也不送半点与他;若是硬问我要时,更是一文也没得给他!”

众囚徒道:“好汉!休说这话!古人道:‘不怕官,只怕管;’‘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只是小心便好。”

就在这囚徒话犹未了,只见一个道:“差拨官人来了!”众人闻声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都自散了。

只留了武松一个端坐在单身房里。只见那个人走将进来喝问道:“哪个是新到囚徒?”

武松抬眼瞧了一眼说道:“小人便是。”

第四十一章 武松威震平安镇(壹)

差拨见武松那模样既不尊也不敬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爽,但是,这武松被下在单间房里,多多少少都是有门路的人,看武松又这般横,差拨心里生出许些不快。

差拨瞪起一双眼来说道:“你也是安眉带眼的人,有什么规矩,难道还须要我来开口?”

武松听他这般说了,连眼都懒得再抬起来,只说道:“有什么规矩?怎地不曾听说!”

那差役一听,顿时心里不快,骂道:“只听说你是景阳冈打虎的好汉,阳谷县做都头,我还道你晓得规矩,却也是这等不识时务!——你今番来了我这里!猫儿也不吃你打!”

武松道:“你到来发话,指望老爷送人情与你?半文也没!我精拳头有一双相送!碎银有些,留了自买酒吃!看你怎地奈何我!有本事你倒是把我再发回阳谷县去!”

那差拨听得大怒,本想上前厮打,可是听说武松赤手空拳打死了老虎,而眼下一瞧也是肌肉突兀,一副猛男的模样,差拨虽怒,却又怯了不敢上去动手,气的一甩衣袖便走了。

那差拨刚走,这时候,又有众囚徒走拢来说道:“好汉!你和他逞强,少间必然苦也!他如今去了,和管营相公说了你的坏话,必然害你性命!”

武松听得嘴角微微一钩,笑道:“不怕!

随他怎么奈何我!文来文对!武来武对!”

【平安寨-点视厅】“我那兄弟威武是威武,可就是脾气太倔,在江湖上横来直去惯了,在您的地盘上,少不了要给您添麻烦,若是冲撞了您哪位手下,还望管营海涵!”张青说着,便起身将一定金子放在了管营的面前。

管营接过金子来,这态度就更好了,当下连声说道:“好说,好说,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在我这里,我保他比外头还自在,呵呵呵!”

“那就烦劳管营了。”张青笑着说道。

“管营大人!”一个差拨这时候立在门口,本来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猛然看见有外人在,便顿时将还没有说出来的话都含在了嘴巴里。

张青是做了好几年的买卖,一看这情况就知dào

主人家有事要做了。反正为武松已经上下打点好了,便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于是,张青便很识眼色地告辞离开了点视厅。张青本想着买些酒肉往牢里去瞧瞧武松,可是,一想到武松的固执,就顿时打消了。张青心里细细一想,若是此时与武松相见了,武松必然能揣测到是他花了银子四下打点的结果,武松本来不愿这般,若是又固执起来,岂不是糟糕。张青想到这里,便就此离了牢城,在平安寨寻了一处客栈住了下来。

【平安寨-大牢】囚犯们正在那里还七嘴八舌地没有说完,只见三四个差役来单身房里叫唤新到囚人武松。

武松听了,头也不抬便应道:“老爷在这里,又不曾走了,大呼小喝的做什么!”

“把这厮给我拖出来!”一个差役喝道。

其余差役便一拥而入紧紧扯了武松的臂膀,要将武松押出来,却不想武松冷笑一声,身子一沉便顿在草床上,任由那些差役怎地拖拽都纹丝不动。方才那发号施令的差役见了,当下便一挽袖子便也扑了上来,武松见了,当下心里暗暗冷笑,见他拽的死了,便嚯地一声站了起来,一招神龙摆尾,将众人都闪了一个狗吃屎。

武松见几个嚣张的差役被自己耍的狼狈不堪,当下便乐出声来,拍拍手,道:“要往哪里去,老爷自己会走,你们乖乖带路!”说罢也不乖他们,抬脚便走。

这一切让那些囚犯看到目瞪口呆,他们来牢里多时了,何时见过这般不要命的,当下一个个都为武松捏了把汗。

那些尝到了苦头,谁也不敢再小觑武松,赶紧爬将起来,便把武松带到点视厅前。

那管营相公正在厅上坐了,五六个军汉带武松在当面。

管营喝令军汉们除了武松的行枷,说道:“你可知dào

太祖武德皇帝旧制:但凡初到配军,须打一百杀威棒。那兜拖的,把他给我背将起来!”

武松见两边军汉上前来,便喝道:“都不要你众人闹动;要打便打,也不要兜拖!我若是躲闪一棒的,不是打虎的好汉!先前打过的都不算,从新再打起!我若叫一声疼,便不是阳谷县为事的好男子!”

两边看的人都笑道:“这痴汉弄死!且看他如何熬!”

“要打便打毒些,不要人情棒儿,打我不快活!”武松大声说道。

两下众人听得都笑起来,在这里当差这些年,还不曾见过这般德行的人。

那军汉拿起棍来,吆呼一声,只见管营相公身边,立着一个人,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白净面皮,三绺髭髯;额头上缚着白手帕,身上穿着一领青纱上盖,把一条白绢搭膊络着手。那人便去管营相公耳朵边略说了几句话。

管营受了张青好处,本来就已经有了吩咐,要轻轻打了便算了,而当下听了,便又改了主意,说道:“新到囚徒武松,你路上途中曾害甚病来?”

武松听了,眉头一皱,嗓子洪亮地说道:“我于路不曾害病!酒也吃得!肉也吃得!饭也吃得!路也走得!”

管营见武松不上道,便道:“这厮是途中得病到这里,我看他面皮才好,且寄下他这顿杀威棒。”

两边行杖的军汉低低对武松道:“你快说病。这是相公将就你,你快只推曾害便了。”

武松一听,心里知dào

他们是要怎样了,当下反而说道:“不曾害!不曾害!打了倒干净!我不要留这一顿‘寄库棒’!寄下倒是钩肠债,几时得了!”两边看的人都笑。

管营也不曾见过这般犟的人,也笑道:“想你这汉子多管害热病了,不曾得汗,故出狂言。左右不要听他,且带去禁在单身房里。”三四个军人当下领令引武松依前送在单身房里。

众囚徒本想着武松定然被打的皮开肉绽,死去活来,却不想竟是这般安然无恙,谈笑风生。于是,便都围来问道:“你是不是有甚好相识,或者有厉害的书信与管营?”

武松道:“并不曾有。”

众囚徒听了,当下细细一想便想通了,说道:“若没时,寄下这顿棒,不是好意,晚间必然来结果你。”

武松道:“还是怎地来结果我?”

众囚徒道:“他到晚时,取两碗干黄仓米饭来与你吃了,趁你饱时带你去土牢里,用索子捆翻,着藁荐卷了你,塞了你七窍,颠倒竖在壁边,不消半个更次便结果了你性命,这个唤做‘盆吊’。”

武松道:“除了这个把戏,他们还会怎地害我?”

众人道:“再有一样,也是把你抓来捆了,却用一个布袋,盛一袋黄沙,搬过来压在你身上,也不消一个更次便是死的,这个唤‘土布袋’。”

武松又问道:“还有甚么法度害我?”

众人道:“只是这两件怕人些,其余的也不打紧。”

众人说犹未了,只见一个捆汉托着一个盒子进了牢来,问道:“哪个是新配来的武都头?”

武松一看,心道真的来了,于是也不心慌,当下高声答道:“我便是!有甚麽话说?”

那人答道:“管营叫送点心在这里。”

武松打开来看时,一大镟酒,一盘肉,一盘子面,又是一大碗汁。

武松寻思道:“敢是把这些点心与我吃了却来对付我?……我且先吃了,却再理会!”

武松把那镟酒来一饮而尽,把肉和面都吃尽了。那人收拾家火回去了。武松坐在房里寻思,自己冷笑道:“看他怎地来对付我!”

看看天色晚来,只见头先那个军汉又顶一个盒子入来。

武松问道:“你又来怎地?”

那人道:“叫送晚饭在这里。”说着便摆下几般菜蔬,又是一大镟酒,一大盘煎肉,一碗鱼羹,一大碗饭。

武松见了,暗暗自忖道:“吃了这顿饭食,必然来结果我……且由他!便死也做个饱鬼!落得吃了,却再计较!”那人等武松吃了,收拾碗碟又回去了。

不多时,那个军汉又和一个汉子两个来,一个提着浴桶,一个提一大桶汤,来看着武松道:“请都头洗浴。”

武松想道:“不要等我洗浴了来下手……我也不怕他!且先舒舒服服洗一洗!看他们能拿我怎地!”那两个汉子安排倾下热水,武松跳在浴桶里面洗了一回,随即送过浴裙手巾,让武松拭了干了身子,穿了新衣裳。一个自把残汤倒了,提了浴桶去。一个便把藤簟纱帐将取来挂起,铺了藤簟,放个凉枕,一切安置妥当,便也回去了。

武松把门关上,这单间牢房都不曾上锁,武松看着,想道:“莫非是要爷逃时再下手?大爷何曾有走路的狼狈,且在这里坐了,看你们怎地害我!”

武松坐在床上等了半晌爷不见再有军汉前来,当下自在里面思想道:“这个是甚么意思……随他便了!且看如何!”于是武松索性放倒头便自睡了。

第四十二章 武松威震平安镇(贰)

一夜就这般平静地度过,当晨曦的一缕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武松房里时,武松才缓缓睁开眼眸来,刚刚开得房门,只见夜来那个人提着桶洗脸水进来,请武松洗了脸,又取漱口水请武松漱了口;又带个篦头待诏来替武松篦了头,绾个髻子,裹了巾帻。收拾妥当了,便又有一个人提个盒子进来,取出菜蔬下饭,一大碗肉汤和一大碗饭。

武松看着,心里想道:“由你耍什么把戏!我且吃了!”

武松吃罢饭又有人上来,献了一盏茶,刚刚吃完茶后,只见送饭的那个人来请道:“这里住着好不舒坦,请都头去那壁房里安歇,搬茶搬饭却也方便。”

武松道:“这番来了!我且跟他去看看如何……”

一个差役进来便收拾行李被卧,一个引着武松离了单身房,出了牢狱,来到前面一个去处,推开房门来,里面干干净净的床帐,两边都是新安排的桌凳什物。

武松来到房里看了一圈周身环境,不禁想道:“我还以为要送我入土牢里去,却如何来到这般去处?比单身房好生齐整舒坦的多!”

武松当下便坐在房里,直到日中,那个人又提一个食盒子入来,手里提着一坛子酒。拿到房中,打开看时,排下四种菜肴,一只熟鸡,又有许多蒸卷儿。那人便把熟鸡来撕了,将坛子里好酒筛下请都头吃。

武松心里忖道:“这究竟是何等用意……”

到晚又是许多饭菜,用过了饭菜,又请武松洗浴了乘凉、歇息。

武松自思道:“众囚徒也是这般说,我也是这般想,却怎地这般伺候我,全且再看看他们的意图如何……”

就这般过到第三日,依旧又是如此送饭送酒。

武松那日早饭吃罢,行出寨里来闲走,只见一般的囚徒都在那里干活,担水的,劈柴的,做杂工的,只是一个个都在热辣的日头里晒着。

正是六月炎天,哪里去躲这热。

武松看着奇怪,这等天气何不寻个凉快处,却要在这日头下干活,于是背叉着手,上来问道:“你们如何在这日头里做工,避开了暑气,再做这等杂活也不迟。”

众囚徒听得武松这般一说便都笑起来,回说道:“好汉,你自不知,我们拨在这里做生活时便是人间天上了,如何敢指望嫌热坐地!还有别的那些没人情的,捆去锁在大牢里,求生不得生,求死不得死,大铁链锁着,那也要过哩!”

武松听罢,也不言语,只是,反而想想自己,那岂不是舒服的怪哉?

武松一路想其中的原因,一面信步而走,不知不觉来到天王堂前后转了一遭;见纸炉边一个青石墩,有个关眼,是缚竿脚的,好块大石。

武松就石上坐了一会,便回房里来坐地了自存想,只见那个人又搬酒和肉来。

武松自到那房里,住了数日,每日好酒好食搬来请武松吃,并不见差役有半点害他的意思。武松心里正委决不下,当日晌午,那人又搬了丰盛的酒食来。武松忍耐不住,见那人一如往常一样要将食盒揭开,于是一把上去按定盒子,问那人道:“你是谁家伴当?怎地只顾拿酒食来请我?”

那人答道:“小人前日已禀都头说了,小人是管营相公家里体己人。”

武松道:“我且问你,每日送的酒食究竟是谁教你拿来请我?吃了却又该怎地?”

那人道:“先前是管营相公吩咐来送,后来是管营相公家里的小管营教送更好的酒菜与都头吃。”

武松道:“我是个囚徒,犯罪的人,又不曾有半点好处到管营相公处,他如何送东西与我吃?”

那人笑笑说道:“这就不是小人能够省得的了。小管营分付道,教小人且送半年三个月却再说话。”

武松听了,心里揣测起来道:“且送半年三个月却再说话?如何却又作怪!终不成将息把我养胖了,却再来结果我?——这个闷葫芦教我如何猜得破?这酒食不明,我如何吃得安稳?”想到这里,武松连忙说道:“你先告sù

我说,你那小管营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曾和我相会?你若说与我听,我便吃他的酒食。”

那个人道:“便是前日都头初来时厅上立的那个白手帕包头、络着右手那人便是小管营。”

武松道:“莫不是穿青纱上盖立在管营相公身边的那个人?”

那人道:“正是。”

武松道:“我待要吃杀威棒时,敢是他说,救了我,是么?”

那人道:“正是。”

武松道:“却又跷蹊!我自是清河县人氏,他自是孟州人,自来素不相识,如何这般关照我?其中必然有个缘故。我且问你,那小管营姓甚名谁?”

那人道:“姓施,名恩。使得好拳棒。人都叫他做金眼彪施恩。”

武松听了道:“想他必也是个好男子。你且去请他出来,和我相见了,这酒食便可吃你的;你若不请他出来和我厮见时,我半点儿也不吃!”

那人道:“小管营分付小人道:‘休要说知备细。’教小人侍奉个半年三个月,那时方才可以说知相见。”

武松道:“休要胡说!你只管去请小管营出来和我相会了便是。”

那人害pà

小管营责骂,正落了个左右为难,哪里肯去。武松焦躁起来,那人眼看这势头不对劲,只得去里面与小管营说知备细。

不需多时,只见施恩从里面跑将出来看着武松便拜。

武松慌忙答礼,说道:“小人是个治下的囚徒,自来前未曾拜识尊颜,前日又蒙救了一顿大棒,近来又蒙每日好酒好食相待,甚是愧不敢不当。又没半点儿差遣。正是无功受禄,寝食不安。”

施恩谦卑地答道:“小弟久闻兄长大名,如雷灌耳;只恨云程阻隔,不能够相见。今日幸得兄长到此,正要拜识威颜,只恨无物款待,因此怀羞,不敢相见。”

武松问道:“却才听得伴当所说,且教武松过半年三个月却有话说,正是小管营与小人说什么话?”

施恩道:“村仆不省得事,脱口便对兄长说知了这事,只是眼下却如何造次说得!”

武松道:“管营恁地时却是秀才耍!倒教武松瘪破肚皮闷了,怎地过得?你且说正是要我怎地?”

施恩道:“既是村仆说出了,小弟只得告sù

:因为兄长是个大丈夫,真男子,有件事欲要相央,除是兄长便行得。只是兄长远路到此,气力有亏,未经完足,且请歇息个半年三五个月,待兄长气力完足,那时小弟再与兄长说知备细。”

武松听了,呵呵大笑道:“小管营,你且听我与你说说,我去年害了三个月疟疾,景阳冈上酒醉里打翻了一只彪悍的大虫,也只不过是三拳两脚便被我一个活活打死了,何况今日!有什么事办,你只管说来,我一路来此没受半点委屈,舒服的紧呢,正有两膀子力qì

在这里。”

施恩听了武松所言,心里大喜,只是却也不敢贸然而行,只得道:“而今且未可说。且等兄长再将养几时,待贵体完完备备,那时方敢告sù

。”

武松听了心里颇有不爽,这般婆婆妈妈,于是便道:“只是道我没气力了?既是如此说了,我昨日看见天王堂前那块石墩约有多少斤重?”

施恩想了一下说道:“只怕好歹也有三五百斤重。”

武松道:“我且和你去看看,武松我不知拔得动也不?”

施恩道:“请吃罢酒了同去。”

武松道:“且去了回来吃未迟。”于是两个就此离席来到天王堂前,众囚徒见武松和小管营同来,都躬身唱喏。

武松把石墩略摇一摇,大笑着开了玩笑道:“小人真个娇惰了,哪里拔得动!”

施恩不知武松说得是玩笑话,只是说道:“三五百斤石头,如何轻视得他!”

武松笑道:“小管营也信真个拿不起?你众人且躲开,看武松拿一拿。”

武松说着便把上半截衣裳脱下来拴在腰里,把那个石墩往怀里一抱,轻轻地抱将起来,双手把石墩只一撇,扑地打下地里一尺来深。众囚徒见了,尽皆骇然。

武松再把右手去地里一提,提将起来,望空只一掷,掷起去离地一丈来高;武松双手只一接,接来轻轻地放在原旧安处,回过身来,看着施恩并众囚徒,面上不红,心头不跳,口里不喘。施恩近前抱住武松便拜道:“兄长非凡人也!真天神!”

众囚徒一齐都拜道:“真神人也。”

施恩便请武松到私宅堂上请坐了。武松道:“小管营今番须用说知有甚事使令我去。”

施恩道:“且请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时,却得相烦告sù

。”

武松道:“你要教人干事,不要这等儿女相!恁地不是干事的人了!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你去干!若是有些谄佞的,非为人也!”

那施恩叉手不离方寸,才说出这件事来。

第四十三章 武松醉打蒋门神(壹)

?施恩向前说道:“兄长请坐。待小弟备细告sù

衷曲之事。”

武松一看施恩这般说话,当下便摆摆手,说道:“小管营不要文文诌诌,都是江湖上的人,快意一些,只拣紧要的话直说来好了。”

施恩道:“小弟自幼从江湖上,跟师父学得些枪棒功夫在身,这孟州一境小弟也混的风生水起,江湖上给小弟起了一个诨名,叫做金眼彪。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唤做快活林,但凡山东、河北客商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睹坊、兑坊。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带着营里那八九十个弃命的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後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倒也过得快活。只是,这等好事自然惹得他人眼红,近来被这本营内张团练,新从东潞州来,带一个人到此。那厮姓蒋,名忠,有九尺来长身材,也好身手,因此,江湖上起他一个诨名,叫做蒋门神。那厮不特长大,原来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相扑为最。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我一般的了!’因此来夺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让他,吃那厮一顿拳脚打了,两个月起不得床。

前日兄长来时,兀自包着头,兜着手,直到如今,疮痕未消。本待要起人去和他厮打,他却有张团练那一班儿正军,若是闹将起来,和营中先自折理。

有这一点无穷之恨不能报得,久闻兄长是个大丈夫,怎地也得兄长与小弟出得这口怨气,就是死了也瞑目。”

“原来却是这般,这厮好生嚣张,未逢对手?今个咱就去会会他,他打你两月起不得身,我就这两拳头,打得他后半生下不得地!”武松这般说着便要起身。

施恩听了,生怕武松轻狂也给折了,当下拉住武松说道:“兄长稍安勿躁,只恐兄长远路辛苦,气未完,力未足,因此教养息半年三月,等贵体气完力足方请商议。之前,村仆脱口先言说了,小弟当以实告,现在当真去不得。”

武松听罢,呵呵大笑,便问道:“那蒋门神有几颗头,几条臂膊?”

施恩道:“也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如何有多!”

武松笑道:“我只道他三头六臂,有哪吒的本事,我便怕他!原来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既然没哪吒的模样,却如何怕他?”

施恩道:“只是小弟力薄艺疏,便敌他不过。”

武松道:“我却不是说大话,凭着我胸中得本事,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汉、不明道德的人!既是恁地说了,如今却在这里做什么?有酒时,拿了去路上吃。我如今便和你去。看我把这厮和大虫一般结果他!拳头重时打死了,我自偿命!”

施恩道:“兄长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当行即行,未敢造次。等明日先使人去那里探听一遭,若是本人在家时,后日便去;若是那厮不在家时,却再理会。空去一遭‘打草惊蛇’,反倒让他有时间来做了手脚,这般一来就不太好了。”

武松一听他前怕狼后怕虎的婆妈,当下就焦躁道:“小管营!你可知着他打了?原来不是男子汉做事!去便去!等什么今日明日!要去便走,还怕他准bèi

!”

施恩正在那里劝不住武松的时候,只见屏风背后慢慢走出老管营来,一伸手,叫道:“义士,老汉听你说话多时了。今日幸得相见义士一面,愚男如拨云见日一般。且请到后堂少叙片时。”

武松见了管营,当下不好执拗,便乖乖跟了到里面。

老管营道:“义士,且请坐。”

武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对相公坐地。”

老管营道:“义士休如此说,愚男万幸,得遇足下,何故谦让?”

武松听罢,唱个无礼喏,相对便坐了,施恩却立在面前。

武松一看这哪里合礼数,当下便说道:“小管营如何却站在这里?”说着便要起身。

施恩赶紧上去请武松安坐,恭敬地说道:“家尊在上相陪,兄长请自尊便。”

武松道:“你这般……小人却不自在。”

老管营道:“既是义士如此,这里又无外人。”便叫施恩也坐了。

仆从搬出酒淆果品盘馔之类。老管营亲自与武松把盏,说道:“义士如此英雄,谁不钦敬。愚男原在快活林中做些买卖,非为贪财好利,实是壮观孟州,增添豪侠气象;不期今被蒋门神倚势豪强,公然夺了这个去处!非义士英雄,不能报仇雪恨。义士不弃愚男,满饮此杯,受愚男四拜,拜为兄长,以表恭敬之心。”

武松答道:“小人有何才学,如何敢受小管营之礼。枉自折了武松的草料!”

当下饮过酒,施恩纳头便拜了四拜。武松连忙答礼,结为兄弟。

当日武松欢喜饮酒。吃得大醉了,便叫人扶去房中安歇,不在话下。

次日,施恩父子商议道:“都头昨夜痛醉,必然中酒,今日如何敢叫他去,且推道使人探听来,其人不在家里,延挨一日,却再理会。”

施恩听了父亲这般说了,微微一蹙眉说道:“起初都头不是有个兄弟在咱们这里么,怎地几日也不见他再来,我瞧那人的势头也是有本事在身的人,何不请都头让他一同约来,岂不是更稳妥些。”

管营摇摇头,说道:“那人是有些来头,出手阔绰的紧,不过他也特意吩咐过,莫要在都头面前提起此事,想必他们之间有什么隐晦,我等外人不知,就莫要节外生枝。何况,那人留了几日,见都头在牢里过得舒坦,便离开平安寨了。我们还是依旧说那蒋门神不在便好了。”

施恩听了当下点头会意。

当日施恩来见武松,说道:“今日且未可去,小弟已使人探知这厮不在家里。明日饭后却请兄长去。”

武松道:“明日去时不打紧,今日又多气我一日!”

早饭罢,吃了茶,施恩与武松去营前闲走了一遭;回来到客房里,说些枪法,较量些拳棒。看看晌午,邀武松到家里,只具着数杯酒相待,下饭按酒,不记其数。

武松正要吃酒,见施恩把按酒添来相劝,心中也不在意;吃了晌午饭,起身别了,回到客房里坐地。只见那两个仆人又来服侍武松洗浴。

武松想起那事来,张口便问道:“你家小管营今日如何只取肉食出来请我,却不多拿些酒出来与我吃?些是什么情况?”

仆人答道:“不敢瞒都头说,今早老管营和小管营议论,今日本是要央都头去,怕都头夜来酒多,恐今日中酒,怕误了正事,因此不敢将酒出来。明日正要央都头去干正事。”

武松道:“恁地时,道我醉了,误了你大事?”

仆人道:“正是这般计较。”

武松听得心里多少有些不快,行走江湖以来,向来都是他不把人放在眼里,何时有过让别人这般小看。不就是个蒋门神,何须我这般仔细对付,明日看我如何出这口气,这孟州令后也须知dào

我打虎武松的名号!

当夜武松巴不得天明,早起来洗溯罢,头上裹了一顶万字头巾;身上穿了一领土色布衫,腰里系条红绢搭膊;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讨了一个小膏药贴了脸上“金印”。

施恩早来请去家里吃早饭。

武松吃了茶饭罢,施恩便道:“后槽有马,备来骑去。”

武松道:“我又不脚小,骑那马作甚?只要依我一件事,一切都好说。”

施恩道:“哥哥但说不妨,小弟如何敢道不依。”

武松道:“那就好,我和你出得城去,只要我‘无三不过望’。”

施恩听得不甚明白,窃窃地道:“兄长,如何‘无三不过望’?小弟不省其意。”

武松笑道:“我说与你,你要打蒋门神时,出得城去,但遇着一个酒店便请我吃三碗酒,若无三碗时便不过望子去,这个唤做‘无三不过望’。”

施恩听了,脸上顿时一副苦瓜相来,想道:“这快活林离东门去有十四五里田地,算来卖酒的人家也有十二三家,若要每店吃三碗时,恰好有三十五六碗酒,才到得那里。

施恩想道这里,便说道:“恐哥哥醉了,如何使得?”

武松大笑,道:“你怕我醉了没本事?我却是没酒没本事!带一分酒便有一分本事!五分酒便有五分本事!我若吃了十分酒,这气力满满都不知从何而来!若不是酒醉壮了胆大,景阳冈上如何打得这只大虫?现在去打蒋门神,我须烂醉了才好下手,又有力,又有势,定然给你赚足面子!”

施恩道:“却不知哥哥是这般缘由。家下有的是好酒,只恐哥哥醉了失事,因此,夜来不敢搬酒出来请哥哥深饮。既是哥哥酒后愈有本事时,我现在便先教两个仆人自抬了家里好酒,果品肴馔,去前路等候,却和哥哥慢慢地饮将去。”

武松道:“这才中我意,去打蒋门神,教我也有些胆量。没酒时,如何使得手段出来!还你今朝打倒那厮,教众**笑一场!”

施恩当下便打点了,教两个仆人先挑食箩酒担,拿了些铜钱去了。老管营又暗暗地选拣了一二十条壮健大汉慢慢的随后来接应,都分付下了,施恩才心怀忐忑地随同前来。

第四十四章 武松醉打蒋门神(贰)

?且说施恩和武松两个离了平安寨,出得孟州东门外来,行了三五百步远,只见官道傍边,早望见一座酒肆,一条望子挑出在檐前,那两个挑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先安下淆馔,将酒来筛。

武松道:“不要拿这些小盏儿来糊弄人吃,只顾拿大碗筛来。只斟三碗。”仆人听了当下便排下大碗,提酒便斟。

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二话不说便起身来往外走。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向前面去了。

武松笑道:“方才去肚里暖一暖!我们往前面去再吃三碗!”说着两个便离了这座酒肆,出得店来。

此时正是七月间天气,炎暑未消,金风乍起。两个解开衣襟,又行不得一里多路,来到一处,不村不郭,武松抬眼却早又望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树林里。两人来到林木丛中看时,却是一座卖村醪小酒店,施恩立住了脚,小心翼翼地问道:“此间是个村醪酒店,也算一望么?”

武松笑道:“是酒望,须饮三碗。若是无三,不过去便了。”

施恩没得办法,两个只得进来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连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火什物,赶前去了。两个出得店门来,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酒店。武松进来,又吃了三碗,挥手一抹嘴角的酒渍,离席便走。

如此这般,武松、施恩两个一同往前走着,但遇酒店便进去吃上三大碗。约莫也吃过十来处酒肆,施恩看武松时,落脚坚定,步法稳重,模样不十分醉。

武松依旧笑着问施恩道:“此间离快活林还有多少路?”

施恩道:“没多了,只在前面。远远地望见那个林子便是。”

武松顺着施恩指得方向望了一眼,心里约摸着有了底数,便说道:“既是到了,你且在别处等我,莫要露面,我自去寻他麻烦,替你出了这口恶气,你只需在暗处瞧着好戏便是了。”

施恩听了觉得这般也妥当,便说道:“这般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

武松说道:“这个却不妨,你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时,我还要吃酒,‘三碗不过望’规矩不能坏。”

施恩当下应了,便叫仆人仍旧送武松往前面去,施恩自去它出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来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色正热,却有些微风。武松方才喝得酒劲这时候被风一吹顿时涌了上来,热的让他不由地把布衫摊开来,露出强壮得胸肌来,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模样,前颠后仰,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来到林子前。

仆人看武松这模样心里早就不报任何希望了,连路都走不好,还能打蒋门神!?这纯粹就是说笑,快离得远了,一会儿免得这厮挨打还连累了大家。于是,这仆人用手一指前面说道:“你看,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得酒店。”

武松醉眼一瞧,说道:“既然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再来。”

那些仆人早就想撤了,当下听了,赶紧收拾了杯盘就走。

武松当下抢过林子背后,见一个金刚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假醉佯颠,斜着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一定是蒋门神了。”

武松这般想着,正想下手,将那厮就地一把按住打死,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有些冒失,倘若弄错了,打草惊蛇倒还是小事,若是伤及无辜,那岂不是吃江湖上的耻笑。

于是,武松便还是寻思着找到那家酒肉铺子再说,若是蒋门神,他自会送上门来,当下又行不到三五十步,看见一个丁字路口那边有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一个酒挑子,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风月”。转过来看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壁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去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顶老。

武松看了,瞅着醉眼,迳奔入酒店里来,便去柜身相对一付座头上坐了,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地盯着看那妇人。那妇人瞧见,心觉这人的这对眸子实在火辣,当下浑身好不自在,回转头看了别处。

武松看那店里时,也有五七个当撑的酒保。武松猛敲着桌子,叫道:“卖酒的主人家在哪里?”

一个当头酒保来看着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

武松道:“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看。”

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妇人舀两角酒下来,倾放桶里,烫一碗过来,道:“客人,尝酒。”

武松拿起来闻一闻,大皱眉头,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换将来!”

酒保见他醉了,来到柜上,道:“娘子,胡乱换些与他。”那妇人接来,倒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来。酒保拿去,又烫一碗过来。

武松提起来咂一咂嘴,道:“这酒也不好!快换来便饶你!”

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去柜边,道:“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只要寻闹似的,便换些上好的与他罢。”那妇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来与酒保。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又烫一碗过来。

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思。”问道:“过卖,你那主人家姓甚麽?”

酒保答道:“姓蒋。”

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那妇人听了道:“这厮那里吃醉了,来这里讨野火麽!”

酒保道:“眼见得是个外乡蛮子,不省得了,在哪里放屁!”

武松听得真切,喝问道:“你说什么?”

酒保道:“我们自说话,客人,你休管,吃你的酒去。”

武松道:“小二,叫你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这才吃得香。”

酒保喝道:“胡说!这是主人家的娘子!哪里由得你这般无理!”

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倒是那蒋门神的福气!”

那妇人听得大怒,便骂道:“挨千刀!该死的贼!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哪里,也敢来轻薄你老娘!”说着便推开柜身子,正待奔将出来。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怀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着那妇人;武松双手一紧将那妇人搂的紧紧得,那妇人哪里挣扎得脱,被武松一手接住腰胯,一手把冠儿捏作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望浑酒缸里一丢。听得扑嗵的一声响,那妇人正正直直就被直丢在大酒缸里。

武松托地从柜身前踏将出来,有几个当撑的酒保,手脚活络些的,都抢将出来,奔着武松这边过来,提拳便打。武松手到,轻轻地只一提,提一个过来,两手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丢,便也戳在里面,又一个酒保奔来,提着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再有两个来的酒保,一拳,一脚,都被武松打倒了。先头三个人在三只酒缸里那里挣扎得起,后面的两个人被打倒在酒地上爬不动。这几个火家被打得屁滚尿流,吓得逃走了一个。

武松看在眼里,心道:“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来。我就接将去。大路上打倒他好kàn

,教众人笑一笑。”

武松大踏步赶将出来。那个火家迳奔去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站了起来。武松却正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

蒋门神虽然高大,却近来因为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来,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来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来。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提起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蒋门神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小拳头,望蒋门神头上便打。原来说过的打蒋门神扑手,先把拳头虚影一影便转身,却先飞起左脚;踢中了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做“玉环步,鸳鸯脚”。——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非同小可!打得蒋门神在地下叫饶。

武松喝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

蒋门神在地下,叫道:“好汉饶我!休说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

第四十五章 武松大闹飞云浦(壹)

?武松踏住蒋门神在地下,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依我三件事,便罢!”

蒋门神被压在地上,灰眉土脸地告饶说道:“好汉但说,我蒋忠事事都依,莫说这一件,就是几百件,几千件我们都依你。”

武松道:“第一件,要你现在就滚出快活林,将一应家火什物随即交还原主金眼彪施恩,若是慢上一个时辰,我便打落你一颗牙齿,若是拖上一天,隔日我便来索你的命!”

蒋门神听得心里发颤,慌忙应道:“依得!依得!”

武松道:“第二件,我如今饶了你起来,你便去央请快活林为头为脑的英雄豪杰都来与施恩陪话。”

蒋门神道:“小人也依得!”

武松道:“第三件,你从今日交割还了,便要你离了这快活林,连夜回乡去,不许你在孟州住;在这里不回去时,我见一遍打你一遍,我见十遍打十遍!轻则打你半死,重则结果了你的老命!你得见么!?”

蒋门神听了,被武松早就吓得七魂丢了三魄,为了保住性命,只得连声应道:“依得!依得!蒋忠都依!”

武松听得蒋门神都一一应了,于是,就地下提起蒋门神来看时,早已脸青嘴肿,脖子歪在半边,额角头流出鲜血来。

武松指着蒋门神,笑着说道:“休言你这厮鸟蠢汉!景阳冈上那只大虫,也只三拳两脚,我兀自打死了!量你这个撮鸟算个屁!快交割还他!但迟了些个,再吃一顿拳脚,惹得老子毛了,便一发结果了你这厮!”

蒋门神此时听了,方才知dào

这人便是武松,只得喏喏连声告饶。

正说之间,只见施恩也快步到了,带领着三二十个悍勇军健,都来相帮;却见武松赢了蒋门神,不胜之喜,团团拥定武松。武松指着蒋门神,道:“本主已自在这里了,你一面便搬,一面快去请人来陪话!”

蒋门神答道:“好汉,且请去店里坐地。”

武松带一行人都到店里看时,满地都是酒浆,入脚不得。那两个鸟男女正在缸里扶墙摸壁挣扎,那妇人方才从缸里爬得出来,头脸都吃磕破了,下半截淋淋漓漓都拖着酒浆,那几个火家酒保走得不见影了。

武松与众人入到店里坐下,喝道:“你等快收拾起身!”

武松几番催促,蒋门神哪里敢慢上半分,一面安排车子,收拾行李,先送那妇人去了,一面差几个没有挂彩的酒保,去镇上请十数个为头的豪杰,都来店里替蒋门神向施恩陪话。尽把好酒开了,有的是按酒,都摆列在前面,请众人坐地。武松叫施恩在蒋门神上首坐定。各人面前放只大碗,叫人把酒只顾筛来。

酒至数碗,武松开话道:“众位高邻都在这里:我武松自从阳谷县杀了人配在这里,便听得人说道:‘快活林这座酒店原是小施管营造的屋宇等项买卖,被这蒋门神倚势豪强,公然夺了,白白地占了他的衣饭。’你众人休猜道是我的主人,我和他并无干涉。我从来只要打天下这等不明道德的人!我若路见不平,真乃拔刀相助,我便死也不怕!今日我本待把蒋家这厮一顿拳脚打死,就除了一害,我看你众高邻面上,权寄下这厮一条性命。我今晚便要他投外府去。若不离了此间,我再撞见时,景阳冈上大虫便是模样!”

众人听了,才知dào

他是景阳冈上打虎的武都头,都起身替蒋门神陪话,道:“好汉息怒。教他便搬了去,奉还本主。”

那蒋门神吃他一吓,那里敢再做声。

施恩便点了家火什物,交割了店肆。蒋门神羞惭满面,相谢了众人,自唤了一辆车儿,就装了行李,起身去了,不在话下。

且说武松邀众高邻直吃得尽醉方休。至晚,众人散了,武松一觉直睡到次日辰牌方醒。

却说施老管营听得儿子施恩重霸快活林酒店,自骑了马直来酒店里相谢武松,连日在店内饮酒作贺。快活林一境之人都知武松了得,哪一个不来拜见武松。自此,重整店面,开张酒肆。老管营自回平安寨理事。

施恩使人打听蒋门神带了老小不知去向,这里只顾自做买卖,且不去理他,就留武松在店里居住。自此,施恩的买**往常加增三五分利息,各店里并各睹坊兑坊加利倍送闲钱来与施恩。施恩得武松争了这口气,把武松似爷娘一般敬重。施恩自从重霸得孟州道快活林,不在话下。

荏苒光阴,不知不觉之间时间便悄悄流逝。炎威渐退,玉露生凉;金风去暑,快及新秋。

武松在这里快活了几日,便觉得厌倦起来,心里盘算着想往华州投奔史进去,只是,却不知dào

怎地开口与老管营说,武松一时想不出个妥当的办法来便只得先这般胡乱地过着。在酒店里常常留意江湖上往来的消息,华州如何如何,最是武松所在意的。听得史进已经带了一批人马已经回到华州,不到三天就夺回了多个城池,当下暗自欢心,只是,身处这里,虽然也能与人同乐,可是却不能说出已经的真欢喜来。武松再一次动了去华州的心思,心里估摸着怎么告别施恩父子。

当日施恩在和武松在店里闲坐说话,论些拳棒枪法,正想说及一些雄伟大事,然后便提及想告辞往它处去的念头。却没想到,话头还没说到,就见店门前,来了两三个军汉,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来店里寻问主人,道:“哪个是打虎的武都头?”

施恩闻声一看,认得这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衙内亲随人。

施恩便向前问道:“你们寻武都头则甚?”

那军汉说道:“奉都监相公钧旨,闻知武都头是个好男子,特地差我们牵着马来邀请他。相公有钧贴在此。”说罢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来。

施恩接过来看了,寻思道:“这张都监是我父亲的上司官,属他调遣。今天,武松又是配来的囚徒,亦属他管下,只得教他去,只是,却不知这一趟去了,究竟是为何,非但不是与那蒋门神有关?可是,不去却正好给了人家话柄。”

想到这里,施恩便对武松道:“兄长,这几位差役是张都监相公处差来取你。他既着人牵马来,哥哥心下如何?”

武松是个刚直的人,不知委曲,便道:“他既是取我,只得走一遭,看他有甚话说。”

随即换了衣裳巾帻,带了个小伴当,上了马,一同众人投孟州城里来。到得张都监宅前,下了马,跟着那军汉直到厅前参见张都监。

那张蒙方在厅上,见了武松来,大喜道:“教进前来相见。”

武松到厅下,拜了张都监,叉手立在侧边。

张都监便对武松道:“我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英雄无dí

,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现在正好缺这般地一个人,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梯已的人么?”

武松听了当即想道,我一人去了华州却也不过是一己之力,眼下华州正缺人手,若是,我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的,不但可以为史兄弟打探些朝廷的密信,还说不得可以策反些军汉为我所用。

武松想到这里便跪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随镫,服侍恩相。”

张都监大喜,便叫取果盒酒出来。张都监亲自赐了酒,叫武松吃得大醉,就前厅廊下收拾一间耳房与武松安歇。次日,又差人去施恩处取了行李来,只在张都监家宿歇。早晚都监相公不住地唤武松进後堂与酒与食,放他穿房入户,把做亲人一般看待;又叫裁缝与武松彻里彻外做秋衣。武松见了,也自欢喜,心里寻思道:“难得这个都监相公一力要抬举我!

自从到这里住了,寸步不离,又没工夫去快活林与施恩说话。……虽是他频频使人来相看我,多管是不能够入宅里来?……”武松自从在张都监宅里,相公见爱,但是人有些公事来央浼他的,武松对都监相公说了,无有不依。

外人俱送些金银、财帛、段匹……等件。武松买个柳藤箱子,把这送的东西都锁在里面,不在话下。

时光迅速,却早又是八月中秋。张都监向後堂深处鸳鸯楼下安排筵宴,庆赏中秋,叫唤武松到里面饮酒,武松见夫人宅眷都在席上,吃了一杯便待转身出来。张都监唤住武松,问道:“你那里去?”武松答道:“恩相在上:

夫人宅眷在此饮宴,小人理合回避。”张都监大笑道:“差了;我敬你是个义士,特地请将你来一处饮酒,如自家一般,何故却要回避?”便教坐了。武松道:“小人是个囚徒,如何敢与恩相坐地。”张都监道:“义士,你如何见外?此间又无外人,便坐不妨。”武松三回五次谦让告辞。张都监那里肯放,定要武松一处坐地。武松只得唱个无礼喏,远远地斜着身坐下。张都监着丫环养娘相劝,一杯两盏。

第四十六章 武松大闹飞云浦(贰)

武松陪张督监饮过六七杯,酒还未到酣时,张都监叫抬上果桌饮酒,又上了诸多菜肴。两人又说了些闲话,张督监随口问了些枪法。张都监道:“大丈夫饮酒,何用小杯!”便唤左右叫道:“取大银赏锺斟酒与义士吃。”

伺候的小厮们换了大杯上来,张督监连珠箭似的劝了武松几锺。

看看月明光彩照入东窗。武松吃得半醉,贪图这杯中之物,却都忘了礼数,只顾痛饮。张都监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窃笑,见时机成熟,当下便叫唤一个心爱的养娘,叫做玉兰,出来唱曲。

张都监指着玉兰道:“这里别无外人,只有我心腹之人武都头在此。你可唱个中秋对月时景的曲儿,教我们听则个。”玉兰执着象板,向前分别道了个万福,顿开喉咙,唱一只东坡学士的“中秋水调歌”。唱道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高卷珠帘,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常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玉兰唱罢,放下象板,又各道了一个万福,立在一边。

张都监又别有用心地道:“玉兰,你可把一巡酒。”这玉兰应了,便拿了一副劝盘,丫环斟酒,先递了相公,次劝了夫人,第三个便劝武松饮酒。

张都监见了,忙叫斟满着,再请武松来吃。

武松见了,哪里敢抬头,起身远远地接过酒来,施礼唱了相公夫人两个大喏,拿起酒来一饮而尽,当下便还了盏子。

张都监见武松酒后竟然没有半点胡来,便不得不主动搭线,指着玉兰对武松道:“此女颇有些聪明,不但善知音律,亦且极能书能画。如你不嫌低微,数日之间,择了良时,我便配来与你做个妻室。”

武松听了全身一震,起身再拜,道:“量小人何者之人,怎敢望恩相宅眷为妻。枉自折武松的草料!”

张都监见武松这般谦让,便笑道:“我既出了此言,必要与你。你休推故阻我,必不负约。”当时一连又饮了十数杯酒。

约莫酒涌上来,恐怕失了礼节,更是怕自己酒后言多,不小心说出什么要紧的话来。于是,武松当下便起身拜谢了相公夫人,出到前厅廊下房门前,开了门,却觉得酒食在腹,不便入睡,于是,便在房里脱了衣裳,去了巾帻,拿起条哨棒来,跳入庭心里,就在这月明之下,使了几回棒法,打了几个轮头,仰面看天时,已经约莫三更时分。

武松进到房里,却待脱衣去睡,只听得後堂里一片声叫起有贼来。武松听得说道:“都监相公如此待我,他后堂内里有贼,我如何不去救护?立了功勋,也好晋升官阶。”武松当下打定了主意要去献勤,当下便提了一条哨棒,快步抢入后堂里来。

迎面遇上了一个妙人,武松慌忙立足,定睛看时,正是那个唱曲的玉兰,她慌慌张张走出来指这一边叫道:“一个贼奔入后花园里去了!”

武松听得这话,提着哨棒,大踏步,直赶入花园里去寻,跑了一周遭却不见半个人影,就在武松觉得此事蹊跷,本想翻身奔出来的时候,却不提防在黑影里撇出一条板凳,把武松一跤绊翻,当下又跳出七八个壮硕的军汉,大叫一声“捉贼”,就在当地把武松用一条麻索绑了。

武松挣扎着急忙叫喊道:“是我!是我!武松!”

那些众军汉哪里容他分说,三五个人死死压在武松的身上,哪里让他动弹的半分,其余几个乘乱用麻索将武松的手脚捆了,像是粽子一样地捆了个结实。用一根粗扁担穿过了武松的手脚,两头由人挑了,一路担到了大堂里来。

只见堂里灯烛荧煌,张都监坐在厅上,一片声叫道:“拿将来!”众军汉把武松一步一棍打到厅前,武松叫道:“我不是贼,是武松!”

张都监看了大怒,变了面皮,喝骂道:“你这个贼配军,本是贼眉贼眼贼心贼肝的人!我倒抬举你一力成人,不曾亏负了你半点儿!却才教你一处吃酒,同席坐地,我指望要抬举与你个官,你如何却做这等的勾当?”

武松受了冤枉,又被这些军汉捆成这般羞辱,当下心里早已大火,便大声嘶吼道:“相公,非干我事!我来捉贼,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贼?武松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不做这般的事!”

张都监也怒了用力一拍桌子喝道:“你这厮休要耍赖!且把他押去他房里,搜看有无赃物!”

众军汉把武松押着,径直到了他房里面,打开他那柳藤箱子看时,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却是些银酒器皿,约有一二百两赃物。

武松见了,也自目瞪口呆,只叫得屈。

众军汉把箱子抬出厅前,张都监看了,大骂道:“贼配军!如此无礼!赃物正在你箱子里搜出来,如何赖得过!常言道:‘众生好度人难度!’原来你这厮外貌像人,倒有这等禽心兽肝!既然赃证明白,没话说了!”

武松听了,当下便知有人在成心害他,当下虽然怒不可竭,但是,却也无话可说,只得就此忍了。

张督监连夜便把赃物封了,且叫送去机密房里监收。张督监怒气冲天,一拂袖,喝道:“天明却和这厮说话!”

武松大叫冤屈,可是,却哪里肯容他分说。

众军汉扛了赃物,将武松送到机密房里收管了。张都监连夜使人去对知府说了,押司孔目,上下都使用了钱。

次日天明,知府方才坐厅,左右缉捕观察把武松押至当厅,赃物都扛在厅上。张都监家心腹人赍着张都监被盗的文书呈上知府看了。那知府喝令左右把武松一索捆翻。牢子节级将一束问事狱具放在面前。武松却待开口分说,知府喝道:“这厮原是远流配军,如何不做贼!一定是一时见财起意!既是赃证明白,休听这厮胡说,只顾与我加力打!”那牢子狱卒拿起批头竹片,雨点的打下来。

武松情知不是话头,只得屈招做“本月十五日一时见本官衙内许多银酒器皿,因而起意,至夜乘势窃取入己。”与了招状。

知府道:“这厮正是见财起意,不必说了!且取枷来钉了监下!”牢子接过长枷,把武松枷了,押下死囚牢里监禁了。

武松下到大牢里,寻思道:“叵耐张都监那厮安排这般圈套坑陷我!我若能够挣得性命出去时,却又理会!若是让我那兄弟史进知dào

,必然叫他们好死!不过……这山水路远,唉,那日何不飞马去了华州,倒也省了这般多事。”牢子狱卒把武松押在大牢里,众人都知dào

这厮本事通天,便将他一双脚昼夜匣着,又把木枷钉住双手,哪里容他些松宽。

话里却说施恩已有人报知此事,慌忙入城来和父亲商议。

老管营道:“眼见得是张团练替蒋门神报仇,买嘱张都监,却设出这条计策陷害武松。必然是他着人去上下都使了钱,受了人情贿赂,众人以此不由他分说。必然要害他性命。我如今寻思起来,他须不该死罪。只是买求两院押牢节级便好,可以存他性命。在外却又别作商议。”

施恩道:“见今当牢节级姓康的,和孩儿最过得好。只得去求浼他如何?”

老管营道:“他是为你吃官司,你不去救他,更待何时?”施恩将了一二百两银子,迳投康节级,却在牢未回。施恩教他家着人去牢里说知。

不多时,康节级归来,与施恩相见。施恩把上件事一一告sù

了一遍。康节级答道:“不瞒兄长说,此一件事皆是张都监和张团练两个同姓结义做兄弟,见今蒋门神躲在张团练家里,却央张团练买嘱这张都监,商量设出这条计来。一应上下之人都是蒋门神用贿赂。我们都接了他钱。厅上知府一力与他作主,定要结果武松性命;只要当案一个叶孔目不肯,因此不敢害他。这人忠直仗义,不肯要害平人,以此,武松还不吃亏。今听施兄所说了,牢中之事尽是我自维持;如今便去宽他,今後不教他吃半点儿苦。你却快央人去,只嘱叶孔目,要求他早断出去,便可救得他性命。”

施恩取一百两银子与康节级,康节级那里肯受。再三推辞,方才收了。施恩相别出门来,迳回营里,又寻一个和叶孔目知契的人,送一百两银子与他,只求早早紧急决断。那叶孔目已知武松是个好汉,亦自有心周全他,已把那文案做得活着;只被这知府受了张都监贿赂,嘱他不要从轻;勘来武松窃取人财,又不得死罪,因此互相延挨,只要牢里谋他性命;今来又得了这一百两银子。亦知是屈陷武松,却把这文案都改得轻了,尽出豁了武松,只待限满决断。

第四十七章 武松大闹飞云浦(叁)

次日,施恩安排了许多酒菜佳肴,样样甚是齐备,来求康节级引领,前后一同直进了这关押死囚的大牢里来看视武松。施恩此番再见武松,虽然他身上衣衫被打的褴褴褛褛,可是,那双虎眼却依旧闪着遒劲的光芒。施恩武松就此见面,施恩将酒菜铺展开来,请武松尽情吃将起来。

而这段时日,武松因为得了康节级暗中看觑,不但苦头少了,而且连这刑禁都放宽了。

施恩当下又取了三二十两银子分与众小牢子,取了好酒出来叫武松吃。施恩附耳低言道:“这场官司明明是都监替蒋门神报仇,陷害哥哥。你且宽心,不要忧念。我已央人和叶孔目说通了,甚有周全你的意思。且待限满断决你出去,咱们却再理会。”

武松听得点点头,便大口咬一口肉,狠狠地饮了一碗酒。这些时日,武松得了宽松,已有越狱之心,本想杀了出去,一发奔华州寻史进去,但是此番听得施恩说罢,却又改了主意。这张督监和蒋门神合着伙来算计人,这愁不得不报。若是一走了之,反倒是便宜了这两个鸟厮。

施恩当下在牢里安慰了武松一番,便归到营中。

过了一日,施恩又备了些酒食钱财,又来央康节级引领入牢里与武松说话。两兄弟相见了,施恩又取出酒食来管待,同时又分了些零碎银子与众牢子做酒钱。施恩回到家后,又央浼人上下去使用,催趱打点文书。

过得两日,施恩再备了酒肉,做了几件衣裳,再央康节级维持,相引进来牢里请众牢子吃酒,买通差役求看觑武松宽松些,之后便叫武松更换了些衣服,吃了酒食。出入情熟,一连数日,施恩来了大牢里三次。却不提防被张团练家心腹人一不小心瞧在了眼里,回去将这事情一五一十都报与张团练知dào



那张团练便去对张都监说了其事。张都监却再使人送金帛来与知府,就说与此事。那知府是个赃官,接受了贿赂,便差人常常下牢里来闸看,但见闲人便拿问。

施恩得知了,那里敢再去看觑。武松却自得康节级和众牢子自照管他。施恩自此早晚只去得康节级家里讨信,得知武松长短,此番都不在话下。

看看前后时日快满,管这当案的叶孔目一力主张,知府处早晚说开就里,那知府方才知dào

张都监接受了蒋门神若干银子,通同张团练,设计排陷武松。那知府自心里暗暗算计想道:“你倒赚了银两,教我与你害人!想得到美!”因此,心都懒了,不来管看。捱到时日限满,便从牢中取出武松,当厅开了枷。当案叶孔目读了招状,定拟下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盗赃物给还本主。

张都监只得着家人当官领了赃物,当厅把武松断了二十脊杖,刺了“金印”,取一面七巾半铁叶盘头枷钉了,押一纸公文,差两个健壮公人防送武松,限了时日便要起身。

那两个公人领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门便行。原来武松吃断棒之时,却得老管营使钱通了,叶孔目又看觑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来打重,因此这二十脊杖打得棒轻。武松心里不快,可是,却也只得忍着那口气,带上行枷,出得城来,两个公人监在后面。约行得一里多路,只见官道傍边的酒店里钻出施恩来,看着武松便拜道:“小弟在此专等。”

武松抬眼一看施恩,只见他又包着头,络着手。武松急忙问道:“我几时不曾见你,如何又是这般模样?”

施恩答道:“实不相瞒哥哥说:小弟自从牢里三番相见之后,知府便得知了,不时差人下来牢里点闸,那张都监又差人在牢门口左近两边巡着看;因此小弟不能够再进大牢里看望兄长,只到康节级家里讨信。半月之前,小弟正在快活林中店里,谁晓得,蒋门神那厮又领着一伙军汉到店里来厮打。小弟被他痛打一顿不说,那厮也要小弟央浼镇上有头有脸的人来陪话,就这般又被他复夺了店面,依旧交还了许多家火什物。小弟在家将息未起,今日听得哥哥断配恩州,这才挣扎起来,特有两件绵衣送与哥哥路上穿着,煮得两只熟鹅在此,请哥哥吃了两块再去。”

施恩便邀两个公人,请他入酒肆。那两个公人哪里肯进酒店里去,便一脸凶相地呵斥道:“武松这厮,他是个贼汉!我们若是吃了你的酒食,明日官府上须惹口舌。你若是怕挨打,那就快快滚了一边去!”

施恩听他们口气不善,不是话头,便取十来两银子送与他两个公人。那厮两个一反常态,哪里肯接,恼忿忿地只是要催促武松上路。施恩没得法子,只得问店家讨来两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一个包裹拴在武松腰里,把这两只熟鹅挂在武松行枷上。

施恩趁着那两个公人不注意的空,便附耳低言道:“包裹里有两件绵衣,一帕子散碎银子,路上好做盘缠,也有两双八搭麻鞋在里面。——只是,这一路上哥哥可要仔细提防,这两个贼子不怀好意!切记主意他们的手脚,小心中了他们的道!”

武松斜眼看了那身旁的两个差役,蔑视地笑了一声,点头道:“不须分付,我已省得了。莫说就这两个三脚猫,就是再着二十个来也不惧他!你自回去将息。且请放心,我自有处置,快活林处你也休要烦恼,不过半日,便又归你!”施恩听得心里诧异,还不及再问个究竟,那两个差役便又上来催促,推推搡搡非让武松上路,施恩不得已,只得远远拜辞了武松,哭着去了,不在话下。

武松和两个公人一路向北,行不到数里之上,两个公人悄悄地商议道:“怎地不见那两个来?”

武松耳根灵光,任凭他们说的小心还是让他给听了个仔细,心里不禁自暗暗地寻思,冷笑道:“坏你娘的鸟兴!我还没寻你的晦气,你倒来触爷的霉头!看老爷我不喂你们刀刃尝尝!”武松右手被钉住在行枷上,左手却散着。武松也不管他们在后面嘀咕,自顾自就枷上取下那熟鹅来只顾吃将起来。约莫又行了四五里路,武松又把那一只熟鹅也把来右手扯着,用左手撕来只顾自吃,行不过五里路,武松便把这两只熟鹅都吃尽了。

而此时,约算离城也有八九里多路,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提着朴刀,各跨口腰刀,在那里等候,见了公人监押武松到来,便装作是路过迈步便也顺路朝那边走。武松偷眼又见这两个公人与那两个提朴刀的挤眉弄眼,打些暗号。武松看在眼里,自瞧了八分清楚,只是不声不响,将一切都安在心里,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dào

的模样来。就这般又走不数里多路,只见前面来到一处,济济荡荡鱼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五个人行至浦边一条阔板桥,一座牌楼上,上有牌额,写着道“飞云浦”三字。

武松见了,假意问道:“这里地名唤做什么去处?”

两个公人应道:“你又不眼瞎,没看见桥边牌额上写道‘飞云浦’!”

武松站住道:“哦,我要净个手,且行个方便。”

那两个提朴刀的听了,觉得机会来了,看着武松一手要将裤子解开,便走近一步要拔刀出来,却不想被武松大喝一声“下去!”一飞脚早踢中了前头的一个,这人就此翻了半个筋斗被踢下水去。那一个急待转身,武松右脚早起,扑嗵一声也被踢下水里去。那两个公人见武松发威,顿时慌了,二话不说往桥下便走。

武松大喝一声“哪里去!”双手猛然将枷一扭,顿时嗤啦一声折作两半。武松几个起落赶下桥来,那两个见了先自惊倒了一个。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个走的后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边捞起朴刀来,赶上去,搠上几朴刀,死在地下;却转身回来,把那个惊倒的也搠几刀。

这两个踢下水去的才挣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着,又砍倒一个;赶入一步,劈头揪住一个,喝道:“你这厮实说,我便饶你性命!”

那人道:“小人两个是蒋门神徒弟。今被师父和张团练定计,使小人两个来相助防送公人,一处来害好汉。”

武松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

那人道:“小人临来时,和张团练都在张都监家里後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人回报。”

武松道:“原来恁地!却饶你不得!”手起刀落,也把这人杀了,解下他腰刀来,拣好的带了一把,将两个尸首都撺在浦里,又怕那两个不死,提起朴刀,每人身上又搠了几刀,立在桥上看了一回,思量道:“虽然杀了这四个贼男女,不杀得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提着朴刀踌躇了半晌,一个念头,竟奔回孟州城里来。不因这番,有分教武松杀几个贪夫,出一口怨气。定教画堂深处尸横地,红烛光中血满楼。毕竟武松再回孟州城来,怎地结束。

第四十七章 张都监血溅鸳鸯楼(壹)

【孟州城-鸳鸯楼】

张都监听信这张团练的说诱嘱托,花了心思设计了这般一个陷阱来替蒋门神报仇,要害武松性命,谁想得到那四个派去杀武松的人反倒都被武松搠杀在飞云浦了。

当时武松立在桥上寻思了半晌,踌躇起来,怨恨冲天,心里发狠地想道:“不杀得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想着便去死尸身边解下腰刀来,选好的取来跨在身边,拣条好朴刀提着,便又迳回孟州城里来。

进得城中,早是黄昏时候,武松在街上买了一顶草帽低低地遮住了脸面,便径直来到张都监后花园墙外。武松在张督监家里当差的时候,也来过这里三两次,对这里不算很熟,却也知dào

这里是一个马院,可以通到后院里面去。当下,武松就在马院边伏着,听得那后槽马夫在里面咳嗽这干活,显然还在衙里,未曾出来。

武松正想往里面看上一眼时,只见吱呀地一声响,那张督监府衙的角门便缓缓地开了,后槽马夫提着个灯笼出来,里面的小厮便又随即关了角门。

武松赶紧躲在黑影里,不敢出声,听得那后槽马夫脚步声又消散下去,便藏身在外面,等听那更鼓时,早打一更四点。这时候,后槽马夫又上了草料,挂起灯笼,铺开被卧,脱了衣裳,上床便睡。

武松掐算着正是时候,便来到门边上,抬手当当当就是三下叩响。

后槽马夫听了,心里不爽,喝道:“老爷方才睡,你要偷我衣裳也早些来!”

武松听了不怒,只是把朴刀倚在门边,却从怀里掣出腰刀在手,这时候也不敲门了,只是抬手轻轻地呀呀地断断续续地去推那门响。

那后槽哪里忍得住,便从床上赤条条地跳将出来,拿了搅草棍,拔了闩,却待开门,还不待开口叫骂,被武松就势猛然间冲撞推开去,抢跃进来,把这后槽马夫劈头揪住。

那后槽马夫待要声张,可是在晃晃荡荡的灯影下,却见明晃晃地一把刀在那人的手里,便先自己惊得八分软了,口里只是低低地叫得一声“饶命!”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武松一把将那后槽马夫拎着领子拽起来,低声喝道:“你认得我么?”

后槽马夫哪里看的清武松的脸面,都被遮挡在那宽大的帽檐下,藏得深深的,正要摇头的时候,却听得声音有那么几分熟悉,方才想起这人正是武松,念头及此,双腿一软,便叫道:“哥哥,不干我事,你饶了我罢!”

武松哼了一声,低喝道:“你只要照实说话,张都监如今都在哪里吃酒?!”

后槽马夫早就听说过武松的本事,此番又见武松手里的刀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上,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哪里还敢不说,当下身子吓得浑身瘫软,艰难地张着嘴巴说道:“今日和张团练、蒋门神……他三个……吃了……吃了一日的酒,如今……如今还兀自在鸳鸯楼上吃哩。”

武松听了,猛然将将那后槽马夫的衣领拽紧了,又提起来三分,低喝道:“你这话是实话么!?”

后槽马夫吓得傻了眼,破了胆子地说道:“小人说谎就害疔疮!大哥……大哥饶命……饶命……”

武松听得后槽马夫发了重誓,心知这厮不会说谎,可是,却看不管这厮一副怕死的求饶的软蛋模样,便喝道:“恁地却也饶你不得!”

手起一刀,把这后槽马夫当即杀了。将染了血的刀刃在那厮身上抹了干净,武松便一脚踢开尸首,把刀插入鞘里。就灯影下去腰里解下施恩送来的绵衣,取了出来,脱了身上旧衣裳,把那两件新衣穿了,拴缚得紧凑,把腰刀和鞘跨在腰里,却把后槽马夫的一床单被包了的散碎银两拿将出来放在缠袋里,将一扇门立在墙边,先去吹灭了屋里的灯火,便闪将出来,拿了朴刀,从门上一步步爬上墙来。

此时虽然夜空有些阴云,却也有些月光明亮。武松从墙头上一跳便跳在墙里,先来开了角门,掇过了门扇,复翻身进来,虚掩上角门,闩都提过了。掩盖了一切痕迹之后,武松朝着那灯火明亮之处来看时,正是厨房。

只见两个丫环正在那里,一边汤罐一边埋怨,说道:“服侍了一日,现在还不肯去睡,只是要茶吃!那两个客人也不识羞耻!得这等醉了,也兀自不肯下楼去歇息,只是说个不了!”那两个女使正口里喃喃呐呐地怨怅,武松却倚了朴刀,掣出腰里那口锋利的刀来,伸手把门一推,呀地一声响,门扇应声而开,武松一个虎跃抢入来,一展长臂先把一个女使角儿揪住,一刀戳在胸口杀了。那一个看的心惊肉跳,一双眼见了鲜血喷涌,两个眼珠像故得像是要掉下来似的,嘴巴惊的老大,却叫不出半点声来,身子发软正想要走,两只脚却一似钉住了一般,端的是惊得呆了。——休道是两个丫环,便是那些个看家护院的差役见了也定然惊得口里半舌不展!武松好不犹豫手起一刀,也利落地杀了,一并把这两个尸首拖放灶前,灭了厨下灯火,趁着那窗外月光一步步挨入堂里来。

武松原在衙里出入的人,已都认得路数,迳踅到鸳鸯楼扶梯边来,捏脚捏手摸上楼来。

此时亲随的人都伏事得厌烦,远远地躲开了去。只听得那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说话。武松心里冷笑,正合了他心里的意。

武松在胡梯口顿住了脚步,摒气细听。只听得蒋门神口里称赞不了,只说:“今番多亏了相公与小人报了这等冤仇!等过两日,再当重重的报答恩相!”

这张都监听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不是看我兄弟张团练面上,谁肯干这等的事!你虽费用了些钱财,却也安排得那厮好!这早晚多是在那里下手,那厮敢是死了。只教在飞云浦结果他。待那四人明早回来,便见分晓。”

张团练道:“这四个对付他一个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再有本事,九条命也一样得没了!”

蒋门神当下也乐呵呵地应和说道:“小人也分付徒弟来,只教就那里下手结果了便快快来回报禀报。”

武松当下听了,心头那把无名业火高出三千丈,冲破了青天,一时间不能再忍半分,便右手持刀,左手揸开五指,抢入楼中。

只见三五枝灯烛荧煌,一两处月光射入,楼上甚是明朗,面前酒器皆不曾收。蒋门神坐在交椅上,听着门扇撞开,回头去看时,见是武松他心里自吃了一惊,把这心肝五脏都提在九霄云外,碎了个稀巴烂。他当初在快活林就吃过武松的苦头,自然知dào

武松的本事,而眼下看着武松非但没有死,还衣着光鲜地站在了他的面前,这比见了鬼还令人惊悚。

可是,说时迟,那时快,蒋门神急要挣扎时,武松早就手起刀落,劈脸剁着那厮,连同那交椅都一并砍翻在地。

武松看着蒋门神被自己一刀砍掉了半边脑袋,鲜血淋漓之下,还有豆腐般的脑浆一同溜啦下来,溅了一地,眼看着那厮活不成了,便当即快速转身,回过刀来。那张都监也心里知晓武松的本事,当下看着那风驰电掣的一刀夺命,被蒋门神惨死的模样和武松凶暴的势气所震慑,方才伸得脚动,就见武松一个起落已经来到了面前,还不待他挣扎起身,就被武松当头一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一颗脑袋血淋淋地滚在地上,一腔热血从断掉的脖颈烂肉处喷涌而出,身子晃了一晃便扑地倒在楼板上。

这张团练先前不知dào

武松的本事,只是从蒋门神的口子听得只言片语,何况终究是个武官出身,虽然酒醉,却还有些气力,他瞧见武松一瞬间便剁翻了两个,料道想逃时逃不掉的,便提起一把交椅轮将来,想先下手为强,或许还争个半条命在。武松早就一把接住,就势只一推。休说张团练酒后,便清醒时也近不得武松神力!扑地望后便倒了。武松几个起落赶将进去,二话不说,一刀先将那厮割下头来。

见桌子上有酒有肉,武松拿起酒锺子一饮而尽,又连吃了三四锺,便去死尸身上割下一片衣襟来,蘸着血,在白粉壁上大写下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写罢,又把桌子上器皿踏扁了,揣几件在怀里。却待下楼,只听得楼下夫人声音叫道:“楼上官人们都醉了,快着两个上去搀扶。”说犹未了,早有两个人上楼来。武松却闪在胡梯边看时,却是两个自家亲随人,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日拿捉武松的。

武松在黑处让他过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背后,将那出路封了。两个入进楼中,见三个尸首横在血泊里,惊得面面厮觑,做声不得,——正如:“分开八片阳顶骨,倾下半桶冰雪水。”两个人急待回身时,却瞧见背后不知何时已经立着一个高大如墙一般的汉子。

武松随在背后,话不多说,手起刀落,早剁翻了一个。那一个看着吓得腿软,不由自主地跪下来便讨饶。

武松冷哼一声,喝道:“一样陷害我的狗贼,却饶你不得!”揪住也是一刀。杀得血溅画楼,尸横灯影!

武松想道:“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一死!”此番杀红眼的武松当下便提了刀,下楼来。

夫人问道:“楼上怎地大惊小怪?”武松抢到房前。

夫人见条大汉入来,兀自问道:“是谁?”

武松的刀早飞起,劈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住,将去割头,刀切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来!”便抽身去厨房下拿取朴刀,丢了缺刀,翻身再入楼下来。只见灯明下前番那个唱曲儿的养娘玉兰引着两个小的,把灯照见夫人被杀在地下,方才叫得一声“苦也!”

武松握着朴刀向玉兰心窝里搠着。两个小的亦被武松搠死。一朴刀一个结果了,走出中堂,把闩拴了前门,又入来,寻着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了在地下。

第四十七章 张都监血溅鸳鸯楼(贰)

武松红了眼,大开杀戒一顿之后,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身,这才缓缓垂下持刀的手臂来,仍由着那未干的血迹沿着刀锋一点点滴落下来。武松深深吐了口气说道:“这才出了我心中的鸟气!敢算计我武松,便是这般下场!”

武松出了一口恶气,心里顿觉舒坦不少,当下撇了刀鞘,提了那染血的朴刀,出到角门之外,来马院里解下缠袋来,把怀里踏扁的银酒器都装在里面,包裹妥当了便拴在腰里,当下也不逗留,拽开脚步,倒提朴刀便走。

此时已是深夜,武松一个人走在街头巷尾,除了自己匆匆而行的影子之外,却没有半个旁人,静僻了些,也顺当的紧。

武松一路到城边,立住了脚跟寻思道:“若等第二日城门开时,这事只怕早就让人察觉了,那时候,全城戒严,只怕走不脱反倒要被人家拿住。不如连夜越城走了好。”武松打定了主意便从城边踏上城来。

这孟州城是个小去处,城池上没有多少驻兵,而却这城墙都是用土石作的,也算不甚高。武松躲在暗处,就女墙边上往城下一望,先把朴刀虚按一按,刀尖在上,棒梢向下,托地只一跳,顺势将棒一拄,便轻巧地立在了濠堑边。

这月明之下看水时,也只有一二尺深。武松就濠堑边脱了鞋袜,解下腿护膝,抓扎起衣服,从这城濠里游过对岸。上了旱路上来,光着脚板正想着这般不是赶路的法子,却想起施恩送来的包裹里有双八搭麻鞋,当下欢喜地取出来穿在脚上,听城里打更人更点时,已打四更三点。

武松道:“这口鸟气,今日方才出得!‘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还是赶紧往华阴去的好,我那兄弟只怕早就等我多时了。”想道这里,武松原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当下提了朴刀,投东小路便走。走了五更时候,天色朦朦胧胧,尚未明亮。

武松一夜辛苦,身体困倦,棒疮发作又疼了起来,武松熬了几十里,越发厉害起来,还哪里熬得过。好在武松望见前面一片树林之中,有一个小小古庙,武松想也不想,便直奔进里面去了。这小古庙里面破破烂烂,早就断了香火,案几都被砍翻在了一边,上面落满了一寸后的灰土。武松看着反正也不嫌弃,把朴刀倚了,解下包裹来做了枕头,扑翻身便睡。

却待合眼,只见庙外边突然探入两把挠钩一上一下把武松搭住。

武松见势不妙,赶紧一个鲤鱼翻身,随着身子转动便将那两把挠钩卸在一边,就在武松一个腾空翻转即将落在地上开始反攻的时候,只见那庙门外突然射入一张硕大渔网来,将武松兜头罩住,武松拳脚刚硬,可是,怎生奈何得了这网绳之物,就在武松困兽一般地施展不开的时候,这时候,门外有两个黑影便抢入进来一前一后便将武松死死按在地上。武松疲惫伤痛,此番又受制于人,当下说不出的憋火,可是,却又挣扎不起,被人家用一条绳绑了个紧。这时后面又进来两个,只听得那四个男女欢喜道:“这鸟汉子肥壮的紧!正好送与大哥去!”

武松几番挣扎不脱,反被这四个按着又吃了一顿拳脚,打的武松疲乏了,那四个人便夺了包裹朴刀,却似扛羊的一般,脚不点地,直拖到村边上来。

这四个男女一路上自言自说道:“看!这汉子一身血迹,也不知是哪里来?”

“你们瞧他包里这些金银酒器,莫不做贼,着了手来的?”

武松听得闷呐,只不做声,由他们自说。行不到三五里路,便到一所草屋内,一把将武松丢了进去,侧首一个小门里面还点着碗灯。四个男女将武松剥了衣裳,绑在亭柱上。

武松此时再看时,只见灶边梁上挂着两条人腿。

武松看着先吃了一惊,肚里暗暗寻思道:“老子横行一世,却不想今番在阴沟里翻船,死得没了分晓!早知如此时,不若就留在孟州府里,哪怕天亮走不脱时,便再和官兵杀上一通,就是吃个一刀一剐,却也留得一个威名于世!”

那四个男女提着那包裹,朝着里面叫道:“大哥!大嫂!快起来!我们抓得一头好行货在这里了!”

不见里面来人,只听得里面应了一声道:“我来也!你们不要动手,我自来开剥。”

过不得一盏茶的功夫,只见两个人进到后屋里来。

武松抬眼看时,前面一个妇人,背后一个大汉。这两人定睛看了武松,那妇人便吃惊叫道:“这个不是叔叔么?”

那大汉一瞧也叹道:“果然是我兄弟!”

武松闻声也细细在这昏黄的灯下一看时,那大汉不是别人,却正是菜园子张青,这妇人便是母夜叉孙二娘。这四个男女吃了一惊,连忙便把索子解了,将衣服与武松穿了,头巾已自扯碎,且拿个毡笠子与他戴上。

原来这张青自从离开平安寨之后,由于惦记武松安慰,便带了孙二娘在这孟州道开了一家分店,也好照应武松。只是,武松对此却不知dào

,故而今番打水冲了龙王庙,落了个自家打杀自家人。

张青即便请出前面客席里。叙礼罢后,张青看着武松上下的血迹大惊失色,连忙问道:“贤弟如何恁地这般模样?”

武松答道:“一言难尽!自从与史进诸位兄弟相别之后,便到得牢城营里,得蒙施管营儿子关照,对了,那人唤做金眼彪施恩,我两也算一见如故,每日好酒好肉管顾我。后来我才知dào

,他有一座酒肉店在城东快活林内,甚是趁钱,却被一个张团练带来的蒋门神那厮,倚势豪强,公然白白地夺了。施恩如此告sù

。我却路见不平,醉打了蒋门神,复夺了快活林,施恩以此敬重我,日子也算过的快活。谁想到,后来竟然被张团练买通了张都监,定了计谋,取我做亲随,设计陷害,以此来替蒋门神报仇:八月十五日夜,只推有贼,赚我到里面,却把银酒器皿预先放在我箱笼内,拿我解送孟州府里,强扭做贼,打招了监在牢里。多亏得施恩上下将钱使透了,才不曾受害。又得当案叶孔目仗义疏财,不肯陷害平人,而那时当牢的一个康节级与施恩最好。两个一力维持,待限满脊杖,转配恩州。昨夜出得城来,叵耐张都监设计,教蒋门神使两个徒弟和防送公人相助,就路上要结果了我。到得飞云浦僻静去处,那几个鸟厮正欲动手,先被我两脚把蒋门神的两个徒弟踢下水里去。赶上这两个鸟公人,也是一朴刀一个搠死在当地,都被我撇在水里。思量这口气怎地出得?因此又连夜回了孟州城里去。一更四点,进去马院里,先杀一个养马的后槽;爬入墙内去,就厨房里杀了两个丫环;直上鸳鸯楼,把张都监、张团练、蒋门神三个都杀了;又砍了两个亲随;下楼来又把他老婆儿女养娘都戳死了。四更三点跳城出来,走了一五更路,一时困倦,棒疮发了又疼,因行不得,投一小庙里权歇一歇,却被这四个绑缚将来。”

那四个伙计听了,赶紧便拜在地下赔罪说道:“我们四个都是张大哥的火家。因为连日博钱输了,去林子里寻些买卖,却见哥哥从小路上来,身上淋淋漓漓都是血迹,却在土地庙里歇,我四个不知是甚人。早是张大哥这几时分付道,‘只要捉活的。’因此,我们只拿挠钩套索出去。若是换了平日,只怕也要坏了大哥的性命。小的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误犯着哥哥,恕罪则个!”

张青夫妇两个笑道:“我们因有挂心,这几时只要他们拿活的行货。他这四个如何省的我心里事。若是我这兄弟不困乏时,不说你这四个男女,更有四十个也近他不得!”那四个伙计听得,心里一个劲的后怕,冷汗从背脊上留下来,惊的几个只顾磕头。

武松唤起他来道:“既然他们没钱去赌,我赏你些个便是。”说着便把包裹打开,取十两碎银,把与四人将去分。那四个伙计赶紧拜谢武松。张青看了,也取三二两银子赏与他们,四个自去分了。

张青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自从上次分别之后,史进兄弟担心你的安慰,便暗中嘱咐我悄悄跟了你去,让我上下使钱,给你在牢中打通关联,休要让你受得半点苦头。只是,却特别吩咐不叫你知晓,我打点好了,知dào

你下在单身牢里,便也没有进去看你。我知dào

你性子直,生怕你惹着牢里的差办,便在这孟州道上也开了一家店面,一面也好照应你,因此上分付这几个男女,但凡拿得行货,只要活的。那厮们慢仗些的趁活捉了,敌他不过的必致杀害,以此不教他们带了刀仗出去,只与他挠钩套索。方才听得说,我便心疑,连忙分付等我自来看,谁想果是贤弟!”

孙二娘道:“只听得叔叔打了蒋门神,又是醉了赢他,哪一个来往之人不吃惊!有在快活林做买卖的客商常说到这里,却不知这后面的事。叔叔困倦,且请去客房里将息,却再理会。”张青引武松去客房里睡了。两口儿自去厨下安排些佳肴美馔管待武松。不多时,便整治齐备,专等武松起来相叙。

却说孟州城里张都监衙内也有躲得过的,直到五更才敢出来。众人叫起里面亲随,外面当直的军牢,都来看视。声张起来,街坊邻舍谁敢出来。捱到天明时分,却来孟州府里告状。

知府听说罢,大惊,火速差人下来简点了杀死人数,行凶人出没去处,填画了图像、格目,回府里禀复知府,道:“先从马院里入来,就杀了养马的後槽一人,有脱下旧衣二件。

次到厨房里,灶下杀死两个丫环,厨门边遗下行凶缺刀一把。楼上杀死张都监一员并亲随二人。外有请到客官张团练与蒋门神二人。白粉壁上,衣襟蘸血大写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楼下搠死夫人一口。在外搠死玉兰一口,奶娘二口,儿女三口。——共计杀死男女一十五名,掳掠去金银酒器六件。”知府看罢,便差人把住孟州四门,点起军兵并缉捕人员,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门搜捉凶人武松。

次日,飞云浦地保里正人等告称:“杀死四人在浦内,见有杀人血痕在飞云浦桥下,尸首皆在水中。”知府接了状子,当差本县县尉下来。一面着人打捞起四个尸首,都简验了。

两个是本府公人,两个自有苦主,各备棺木盛殓了尸首,尽来告状,催促捉拿凶首偿命。城里闭门三日,家至户到,逐一挨察。五家一连,十家一保,那里不去搜寻。

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面,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如有人得知武松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宿食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府一同缉捕。

第四十八章 武行者夜行蜈蚣岭(壹)

?且说武松在张青家里歇了个三五日,不但将背上的棒创养的差不多,精神也满满的。而这段时间,张青四下里打听得事务篾刺一般紧急,纷纷攘攘,有做公人出城来各乡村缉捕。

张青知得,只得对武松说道:“二哥,不是我怕事不留你久住,如今官司搜捕得紧急,排门挨户,只恐明日有些疏失,史进兄弟必然怨恨我夫妻两个。我却寻个好安身去处与你——史进兄弟在先也曾对你说来。”

武松道:“我这几日也曾寻思,想这事必然要发,如何在此处安身得牢?我武松只有一个哥哥,却不想被那嫂嫂不仁害了。谁想得来到这里,又被人如此陷害。祖家亲戚都没了!”武松说道这里,显然已经是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便叹了口气继xù

说道:“大哥,也说的是。我也有心,恨时辰未到,缘不能辏巧。先前在快活林时,便想起身往华州去,只是不知该如何与老管营说,可就在那时候,就被调用到了孟州府里来,那时候与老管营脱了关系,也曾想着投奔华州去,可是,一时私心起来,想拉扯起来个队伍再去投奔史进兄弟,好歹这脸色也有光彩,可是,哪里想到还没有等我提拔上来,而这一切却竟然都是一场局。我被陷在牢里也想着越狱而去,可是,就是咽不下这口鸟气,如今既然都是杀了人、血洗了那些鸟官,这口恶气也就出了,只是,事情发了,没潜身处。大哥,你们何不与我同去,事不宜迟,我打算今日便行。”

“我也正是这般打算,那日在二龙山下一别时,便有归顺之心,只是,史进兄弟担心你的安危,故而留我在此处相侯,今日既然二哥打定了主意要往华州去,那我等也不久留,兄弟今番上路,我与你嫂嫂收拾收拾店面,变卖了这些家当地皮,便叫上那边的伙计们一同再往化州去。”张青说道。

“如此甚好!”武松说罢,张青随即取了些金银当做路上使用的盘缠,拿与武松,安排酒食送路。

这时候,却见母夜叉孙二娘指着张青说道:“你就这般就叫叔叔去了?若是这般走了,不过百十里,在前面官道上定然被官家生擒活捉了!”

武松听得心里一算计,却不知其故,连忙问道:“嫂嫂,你且说我怎地去不得?如何便会在前面被人捉了?”

孙二娘道:“阿叔,如今官司遍处都下了文书,出三千贯信赏钱,画影图形,明写乡贯年甲,到处张挂。阿叔脸上见今明明地两行金印,走到前路,若是遇上盘查,定然赖不过,就算是叔叔一时性起将那些官兵杀了,定然会有大批追兵抓捕,到时候,叔叔想走都走不掉。”

张青道:“脸上贴了两个膏药便了。”

孙二娘笑道:“天下只有你聪明!你说这痴话!这个如何瞒得过做公的?我却有个道理,只怕叔叔依不得。”

武松道:“我既要逃灾避难,如何依不得。”

孙二娘大笑道:“我说出来,叔叔却不要嗔怪。”

武松道:“嫂嫂说的定依。”

孙二娘道:“二年前,有个头陀打从这里过,被我下来手脚放翻了,把来做了几日馒头馅。却留得他一个铁界箍,一身衣服,一领皂布直裰,一条色短穗绦,一本度牒,一串一百单八颗人顶骨数珠,一个沙鱼皮鞘子插着两把雪花镔铁打成的戒刀。这刀时常半夜里鸣啸得响,叔叔前番也曾看见,使用过了。今既要逃难,只除非把头发剪了做个行者,须遮得额上金印。又且得这本度牒做护身符;年甲貌相,又和叔叔相等;却不是前世前缘?叔叔便应了他的名字,前路去谁敢来盘问?如此这般,叔叔觉得可好?”

张青拍手道:“二娘说得是!我倒忘了这一着!——二哥,你心里如何?”

武松道:“这个也使得,只恐我不像出家人模样。”

张青道:“我且与你扮一扮看。”

孙二娘去房中取出包裹来打开,将出许多衣裳,教武松里外穿了。

武松自看道:“却一似我身上做的!”着了皂直裰,系了绦,把毡笠儿除下来,解开头发,摺叠起来,将界箍儿箍起,挂着数珠。

张青孙二娘看了,两个喝采道:“却不是前生注定!”

武松讨了面镜子照了,自先哈哈大笑起来。

张青道:“二哥,为何大笑?”

武松道:“我照了自也好笑,不知何故做了行者。大哥,便与我剪了头发。”张青拿起剪刀替武松把前后头发都剪了。

武松知dào

近来风紧,此地久留,只会夜长梦多,当下便收拾包裹,便要出门上路。

张青却又说道:“二哥,你听我说。不是兄弟我要捡你的便宜,你把那张都监家里的酒器留下在这里,我先前给你的银两你带在身上,在路上去做盘缠足以。若是将这些东西带在身上,一者累赘,二来实属赃物,若是一不小心被人瞅见,岂不是漏了身份。你听我的,定然万无一失。”

武松道:“大哥见得分明。”当下便将包袱一抖,尽数拿出来交与了张青,其余的重新都拴在缠袋内,系在腰里。

武松饱吃了一顿酒饭,拜辞了张青夫妻二人,腰里跨了那两口镔铁戒刀,当晚都收拾妥当了。

孙二娘取出这本度牒,与他缝个锦袋盛了,教武松挂在贴肉胸前。

武松临行,张青又分付道:“二哥,于路小心在意,凡事不可托大。酒要少吃,休要与人争闹,也做些出家人行迳。诸事不可躁性,省得被人看破了。我夫妻两个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敢怕随后收拾家私,也火速赶去入伙。二哥,保重!保重!千万替我等拜上史进等诸位兄弟!”

武松当下辞了出门。插起双袖,摇摆着便行。

张青夫妻看了,在背后暗暗喝采道:“瞧那模样,好个行者!”

当晚,武行者离了孟州道便沿着官道的大路一直往下走。约行不到五十里,武松早望见一座高岭。武行者趁着月明,一步步上岭来,料道只是初更天色。武行者立在岭头上看时,见月从东边上来,照得岭上草木光辉。

正看之间,只听得前面林子里有人笑声。武行者道:“又来作怪!这般一条静荡荡的高岭,怎地会有说笑之声!”走过林子那边去放眼一看,只见松树林中,傍山有一座坟庵,约有十数间草屋,推开着两扇小窗。武松目光极远,透过窗棂,正好瞧见一个先生搂着一个妇人在那窗前看月戏笑。

武行者看了,“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这是山间林下,出家人却做这等勾当!”武松心里这般想着,便从腰里掣出那两口烂银也似戒刀来,在月光下看了,盈盈生辉,不禁心里惊叹道:“刀真是好,半月不见,到我手里也不知顺也不顺,且先拿这个鸟先生试刀!”想着便在手腕上悬了一把,再将那一把插放在鞘内,把两只直裰袖结起在背上,径直地来到庵前敲门。那先生听得,便把后窗关上。武行者拿起块石头,便去打门。只见呀地侧首门开,走出一个道童来,抬手一指武松便喝道:“你是甚人!如何敢半夜三更,大惊小怪,敲门打户,却是做甚么!”

武行者睁圆怪眼,大喝一声:“做什么!先拿这鸟道童祭刀!”话声未了,那道童听得心惊肉跳,还来不及喊叫,只见武松手起之处,铮地一声响,道童的头随着一腔热血横空划过而落在一边,尸身也随即倒在地上。

武松一脚踹开了那尸身,几个起落便进了那庵里来,只见庵里那个先生大叫道:“谁敢杀我道童!看我取你性命!”喊着便托地直接从窗户里跳将出来。那先生手轮着两口宝剑,直奔武行者。

武松看了不禁大笑道:“竟然也使双剑,倒是合我胃口!且看看这双刀剑,叫你真zhèng

尝尝我的厉害!”说着,便去鞘里将那一口戒刀也拔了出来。望着那先生,便轮起一对戒刀厮杀前来。

这两个人就在这月明之下,一来一往,一去一回,地厮斗起来,四道寒光旋成一圈冷气。

那先生手里的一对宝剑犹如涓涓的清泉,细水长流,一招一式前后相扣,生生不息,永无止境,武松这手里的一对镔铁双刀却像是奔腾的激流,犹如黄河决口一般,前招未尽后招又起,一顿眼花缭乱的刀花之下,将那先生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封杀了个干净。武松考校了这先生的一番功夫,摸清了底细,也不过是个三脚猫的把式,心里暗暗冷笑一声,便将像是猫爪耗子一般地戏耍起来,将那先生的招式都看在眼里,不等他出招便先一步下手,恰到好处地让点着那先生的死穴,让他的招式每次都刚刚蓄势却硬是使不出来。

斗了十多个回合,武松玩够了,当下刀法一变,用的不是别的,正是这先生的把式,只不过是将剑法深硬地用刀法演绎了出来。

两个又斗了数回合,只听得山岭傍边一声响亮,两个里倒了一个。但见寒光影里人头落,杀气丛中血雨喷。

第五十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壹)

当时两个斗了十数合,那先生被武行者卖个破绽,让那先生两口剑砍将入来。被武行者转过身来,一双虎眼看的仔细,不论那先生的动作有多快,可是再武松的眼里,都像是慢动作一般,武松嘴角微微一咧开,抬手便是一戒刀,只听噗地一声响,顺带着一腔鲜血喷涌而出,那先生的头滚落在一边,尸首倒在石上。

武行者结果了这先生,看看自己手里的双刀,在澄清的月色下只有一丝薄薄的血色染在刀背上,而那刀锋却依旧犹如寒霜一般凌冽,烁烁闪着夺命的寒光,武松瞧着兀自点头,心道:“你们这般好刀,如今跟了我,这才叫天造地设的绝配,咱武松不会辱没了你们。”想到这里,武松不禁开口笑了一笑,当下将刀爱惜地在那尸身上抹了干净,便收回在腰间去,当下大步走进那庵里,大叫:“庵里那婆娘滚将出来!我不杀你,只问你个缘故!”

武松宏厚的声音犹如滚雷一般地传扬而去,不过多时,只见庵里走出那个妇人来,看见武松犹如丈二金刚一般地站在门口,而门外倒着那个先生的尸体,那妇人不知武松的善恶,瑟瑟发抖地倒地便拜。

武行者喝道:“你休拜我,你且乖乖告sù

说这里是个什么去处,那出家之人却是你的什么人?”

那妇人哭着说道:“奴家是这岭下张太公家女儿。这庵是奴家祖上坟庵。这先生不知是哪里人,来我家里投宿,能说善道,他自说通晓阴阳,能识风水。我家爹娘便将他留在庄上,因请他来这里坟上观看地理风水,被他说诱,又留他住了几日,那厮有一日见了奴家,便不肯去了;住了两三个月,把奴家爹娘哥嫂都害了性命,却把奴家强骗在此坟庵里住。这个道童也是从别处掳掠来的。这岭唤做蜈蚣岭。这先生见这条岭好风水,因此,他便自号飞天蜈蚣王道人。”

武行者道:“这般说来,你却也是个可怜人,那……你还有亲眷么?”

那妇人道:“亲戚自有几家,都是庄农之人,谁敢和他争论!”

武行者道:“这厮可有些财帛么?”

妇人道:“他也积蓄得一两百两金银,师父你若是要时,我这就与你取出来。”

武行者道:“一二百两,不多不少,你快去收拾。我便要放火烧庵了!”

那妇人应了转身刚要进去,突然顿住身子又转过脸来问道:“师父,你要酒肉吃么?”

武行者道:“走得却也饿了,若是有现成的,便取些来与我胡乱吃些,有酒那就更好了。”

那妇人道:“好菜自在桌上,好酒也有的是,请师父进庵里去吃。”

武行者应了,刚迈开步子,便眸子一转,半试探半开玩笑地说道:“你这般说得倒也古怪,莫非想赚我进去,好下手害我?须知我这腰里的刀可伶俐的很,你若害我时,不需我动手,它们自会出鞘杀人!”

那妇人听了,也不管武松说得是真是假,自己先惊了一身冷汗,连忙说道:“奴家能有几颗脑袋,哪里敢陷害师父,师父替我报仇,奴家感激都感激不来。”

武行者听了,暗中注意那妇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可疑,当下便放心随那妇人进到庵里来,只见小窗边桌子上摆着酒肉。武行者讨大碗吃了一回。那妇人收拾得金银财帛已了,武行者便就里面放起火来。那妇人捧着一包金银献与武行者,武行者看了甚是不解,当下推却了说道:“我不要你的,你自拿去养身。快走!快走!”

那妇人听了恍若梦中,当下赶紧拜谢了,便顾自下岭去。

武行者把那两个尸首都撺在火里烧了,插了戒刀,连夜翻过岭来,迤逦取路望着青州地面来。又行了十数日,但遇村坊道店,市镇乡城,果然都有榜文张挂在彼处捕获武松。到处虽有榜文,武松已自做了行者,于路却没人盘诘他。

此时暑气尽去,夜幕下来,但凡阴雨天气,便好生严寒。当日武行者一路上买酒肉吃,却也敌不过那潮湿的寒威。一路走的上了一条土冈,早望见前面有一座高山,生得十分险峻。武行者快步下来土冈子来,走得三五里路,远远地望见额一个酒店,门前一道清溪,屋后都是颠石乱山。

武松赶紧走了两步,到了近处再看那酒店时,却是个村落边上的小酒肆。

武行者过得那土冈子来,迳奔入那村酒店里坐下,便叫道:“店主人家,先打两角酒来,肉便买些来吃。”

店主人趋步过来应道:“实不瞒师父说:酒却有些茅柴白酒,肉却多卖没了。”

武行者听了,心下不痛快,却也没办法,这一日走的路远,尽是些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好不容易捱到这里,却没有肉来填肚子,这如何叫人活,当下武松叹口气说道:“那且把酒来挡寒。”

店主人应了,便去打两角酒,大碗价筛来教武行者吃,有乘一碟熟菜与他果腹。饥渴一天的武松,像是猛虎扑食一般,风卷残云不到片刻时间,便吃尽了桌上的菜,喝光了两角酒,又叫再打两角酒来。

店主人又打了两角酒,大碗筛来。武行者只顾吃了七八碗,空空的肚子除了那一碗菜,尽是些酒水,屋外的冷风吹进来,搅合的武松酒意翻滚,浑身都不舒服。

武松揉揉咕咕噜噜的肚子大呼小叫道:“主人家,你真个没东西卖?还是当我没有银子!你取些自家吃的肉食来与我吃了,一发算你银子!”

店主人过来陪着笑道:“也不曾见这个出家人,酒和肉只顾要吃,可让我到哪里去取?——师父,今儿个当真买的光了,没得与你!”

武行者不甘心,大喝道:“我又不白吃你的!如何不卖与我?”

店主人解释的有些没了耐心,当下忍着性子说道:“我和你说过了,只有这些白酒。有些熟肉都先前买了个精光,你要是早来个半日,或许还有些牛肉剩在锅里只是眼下,却哪还有别的东西可卖给你!”

就在店里这边争论起来的时候,只见外面走进一个大汉,后面引着三四个健硕之人,迈开大步进到店里来。店主人撇下武松不去理睬,笑容可掬地转身迎接道:“哎呦,二郎,你可来了,快快请坐。”

那汉子和店主人打了个照面,点头说道:“我分付你的,可都早早安排了没?”

店主人半哈着腰答道:“鸡与肉都已煮熟了,现在炖在锅里,只等二郎来了。”

那汉子点点头,颇是满yì

说道:“我那青花瓮酒在哪里?”

店主人道:“都在这里备着呢,我这就取了来与你等。”

那汉引了众人,便向武松的对席上头坐了,那同来的三四人却坐在肩下。店主人这时候捧出一樽青花瓮酒来,开了泥头,倾在一个大白盆里。

武行者偷眼看时,却是一瓮灶下的好酒,随着窗里透过来的冷风,吹过一阵阵醇香来。

武行者挺着鼻子不住闻着香味,喉咙一上一下不由自主地浮动起来,而那颗嗜酒的心窝子也不知dào

被什么莫名地痒将起来,恨不得钻过来抢了酒吃。

而就在这时候,只见店主人又去厨下用盘子托出一对熟鸡、一大盘精肉来放在那汉面前,接着摆了菜蔬,用杓子舀酒去烫。

武行者看看自己面前只有一碟儿乘了熟菜的空盘,不由的气从心里来,正是“眼饱肚中饥”,而那大半肚子的酒劲又发作起来,武松一眼一眼地瞅着那便人说笑的嘴脸,恨不得一拳打碎了那桌子,将那好酒好菜都夺了过来,当下,武松像是受辱了一般,一拍桌子,大叫道:“主人家!你来!你这厮好生欺负客人!”

店主人听了,赶紧过来,连忙来问道:“师父,休要焦躁。要酒便好说,我再打些来与你。”

武行者睁着双眼瞪着那厮,一把张开巴掌将店主人扯在面前,狮子开大口般地喝道:“你这厮好不晓道理!这青花瓮酒和鸡肉等等如何不卖与我?我也一般还你银子!”

店主人先被武松的架势唬在当地,此时一听是这缘由,当下便勉强陪着笑解释道:“青花瓮酒和鸡肉都是那二郎家里自己拿来的,只是借我店里坐地吃酒。”

武行者心中要吃,哪里听他这般说辞,大声喝道:“放屁!又来框我!我方才问你,可有酒肉时,你怎地说,都卖光了!方才老子也有眼,自己瞧得明白,这伙鸟人进来哪个手里提着鸡哪个手里抬着酒!分明是你这厮小瞧人!将好的都藏起来,欺负生人,今日却也敢欺负我到老子的头上?!”说着武松从怀里将张青给他的一锭银子拍在桌上,武松此刻心中有气,火爆之极,借上酒劲,手里的力道不由地失了度量,一把便将那银子像是板上钉钉一般地拍入桌面里去,银子被武松拍扁了一分,而底座已经陷进桌面三分去了。

第五十一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贰)

这一声响极大,犹如霹雳惊天,将坐在对面的那一伙人也惊了一惊,当下都顿住说笑,扭头朝着这般投过巡视的目光来。那坐在上首的汉子,目光之中满是不屑,看着武松那一声打扮,冷哼了一声,便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等着看武松还有什么脾气,随时要为那店主人出头,却因为那店主人挡住了视线,全然没有看到被武松拍入桌面的银子。

店主人看着银子,心里也晓得武松的厉害,便说道:“师父好歹也是出家人,怎地却也似强人一般的蛮横。”

武行者喝道:“怎地是老子蛮横?我白吃你的!银子在了,赶紧给我上好酒好肉来!”

那店主人近似哀求地说道:“家人哪有自称‘老子’的道理,师父你且行行好,休要为难我了。”

武行者听了大怒,喝道:“有银子便是爷,你眼瞎不成,赶紧给我制备齐全了,要是慢了,便打折了你这瞧不起人的狗腿!”

“好师傅,我真的没有肉了,若是有酒,便施与你些,这银子不要也罢!”

武松一听,只当是这店家羞辱他,当下喝道:“老子不管,没得酒肉便将他们的拿来,老子不嫌弃,一样算钱给你!”

“哪有这般道理,出家人,慈悲为怀,却怎地非要强夺……”

“抢夺!老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那只狗眼瞧着老子强夺!不过,你既然这般说了,老子……”武松说得都不耐烦起来,见这店家左右都不肯,便当下突然跳起身来,叉开五指,照着店主人脸上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把那店主人打个踉跄,直撞过那边去。那对席的大汉见了,也不起身,伸出长臂将那店家一带一顿,便稳住了店家的身子,顺势一送将店家引入一条旁边的板凳上坐定。接着徐徐站起身来,定睛再看那店主人时,只见那打着得半边脸都肿了,像是嘴里吃了一个桃子一般鼓瑟在脸一边上。

那大汉冷哼一声指定武松骂道:“你这个鸟头陀好不依本分,话似放屁不说,却怎地两句不和就动手动脚!‘出家人勿起嗔心’你这厮今我便也教育教育你!”

武行者见那汉子站起身,正眼都不瞧上他一眼,冷漠地说道:“我自打他,干你甚事!老子走江湖自有老子的走法,那里轮的到你来唧唧歪歪!识相的早早给我夹了尾巴滚的开些,免得在这里妨碍我吃酒!”

那大汉听得怒气直从心底翻江倒海,搅动起来,一拍桌面喝道:“我好意劝你,你这鸟头陀竟敢这般言语伤我!想吃酒,呸!喝爷爷尿都不配!”

武行者听得大怒,这火气冲天哪里还能忍的住,大喝一声道:“你那鸟厮说谁!”说着,便也一拍桌面,力道之大愣是将那桌面上那只盛了菜的空盘子都震了起来,武松看着那只临空的盘子,手法猛然一变,徒然一抽,那只盘子便像是一只受惊展翅的麻雀,嗖地一声便直冲着那汉子的脸面上甩了过去。

武松动作虽快,可那大汉也看的仔细,还不等身边那些随行伙计从惊诧之中回过神来,那大汉已经在电光一闪之间踏上一步,满脸信心满满,不紧不慢地伸出一手来,将那飞至的盘子一把捏在手里。

那大汉缓缓直起身子来,手上一用劲,像是将武松捏在手里拧碎了一般,只听的“砰——!”的一声响过,那盘子便在那大汉的手里顿时碎的四分五裂。那大汉蔑视地笑道:“你这鸟头陀要和我厮打,真是来太岁头上动土!”说道这里,又冷笑了一声叫道:“你这贼行者!出来!爷爷和你说话!”

武行者见那厮这般挑衅,心里哪里受得了,当下喝道:“你道我怕你,不敢打你!”说着便一个起落抢到门边。

那大汉见武松身手这般迅捷,实在是意料之外,当下也不敢大意,便闪出门外去。

武行者赶到门外。那大汉见武松长的强壮,心里更不敢有半点轻敌,便先打了个门户等着他。

武松大步抢入进去,也不管他什么招式,一向威猛的武松虽然一副鲁莽的样子,时常霸气凌人,但却也不是个没有心机的人。方才武松那一手便是暗暗试探了一番那厮的身手,别小瞧了这个盘子,就是这么一个瓷家伙,用的力大了不说抽送出去便会碎的四分五裂,若是用的劲道小了,虽然保得那盘子不碎,却也无足够力道将盘子准准送将出去。武松这般一推送,本来就是小露身手,力道收放自如,好让那识相的都知难而退。可是,今天遇上的这厮,不识时务是有些不识时务,可是,能稳稳接在手里却也是小有本事,起码这刚柔之术,融合贯通有了些小成。

武松当下小心在意,却借着酒劲的承托,步法胡乱踩着,便横冲直撞进那大汉面前。

那大汉本来是有招式可循,可是,眼下武松这颠三倒四的步法加上他飘飘忽忽的身形,实在是让他有些摸不清对手的套路,正所谓无招胜有招,武松这边飘渺虚无,搞得那大汉就一时不知该出怎办的先手。慌乱之间已见武松跌撞到了面前,那大汉正要出拳先往面门上攻,却冷不防将被武松直接抓住那汉子的双手。

那大汉看的惊心动魄,他怎地都没有看清方才武松是怎地风驰电掣间将他的手就这般抓了,当下他却待要欺负武松下盘不稳,要一把将武松扯倒之时,怎生想到,武松那两条铁臂上灌有千百斤的神力,不等他使劲,便后发先至,就那么一把便将那厮扯入武松的怀中,还不等那大汉换口气,武松便又一拨,嚯地将那汉子从怀里像是陀螺一般甩了出去,恰似放翻小孩子的一般,哪里由得他动弹半分手脚。

那三四个村汉看了,见那汉子被耍弄于鼓掌之间,手颤脚麻,都不敢上来,可是,眼见那武松又扑那大汉去,将那汉子接连甩了个七荤八素,当下也顾不得那般多,在店里拎了板凳便打将出来。

武松虽无后眼,可是,耳根却不是个摆设,当下觉察后面的举动便冷哼一声,只顾提起拳头来照着那大汉的面颊便是两拳,先打得鼻头嘴角都出了血,这才一个旋身飞脚将后面打算偷袭的几个汉子连环踢翻。

武行者收拾了那几个“近似没用”的汉子,余光所过,正瞧看见那大汉逮着空子要挣扎起来,武松哪里由得他,当下一个起落便踏住那大汉,提起拳头来照着脸面胸膛便打,打了二三十拳,就地下提起来,望门外溪里面一丢。

扑通一声那大汉就像是一块石头一般落了水去。

那三四个村汉叫声苦不迭,看着那大汉狼狈地在水里挣扎,便都下水去,把那大汉救上溪来,自搀扶着投南去了。

这店主人吃了那一掌,打得半边脸面都麻了,动掸不得,见那大汉都抵不过武松,哪里还敢叫嚣,自去屋后躲避去了。

武行者拍拍手,叉腰笑道:“好呀!你们都去了,正好老爷吃酒了!”把个碗去白盆内舀那酒来只顾吃。桌子上那对鸡,一盘子肉,都未曾吃动。武行者且不用箸,双手扯来任意吃,没半个时辰,把这酒肉和鸡都吃个八分。

武行者醉饱了,把直裰袖结在背上,便出店门,沿溪而走。却被那北风卷将起来,武行者捉脚不住,一路上抢将来,离那酒店走不得四五里路,傍边土墙里走出一只黄狗,看着武松叫。武行者看时,一只大黄狗赶着吠。

武行者大醉,正要寻事,恨那狗赶着他只管吠,便将左手鞘里掣一口戒刀来,大踏步赶。那黄狗绕着溪岸叫。

武行者一刀砍将去,却砍个空,使得力猛,头重脚轻,翻筋斗倒撞下溪里去,却起不来。黄狗便立定了叫。冬月天道,虽只有一二尺深浅的水,却寒冷得当不得,爬将起来,淋淋的一身水。却见那口戒刀浸在溪里,亮得耀人。便再蹲下去捞那刀时,扑地又落下去,再起不来,只在那溪水里滚。

岸上侧首墙边转出一伙人来。当先一个大汉,头戴毡笠子,身穿鹅黄丝衲袄,手里拿着一条哨棒,背后十数个人跟着,都拿木钯白棍。众人看见狗吠,指道:“这溪里的贼行者便是打了小哥哥的!如今小哥哥寻不见,大哥哥却又引了二三十个庄客自奔酒店里捉他去了,他却来到这里!”说犹未了,只见远远地那个吃打的汉子换了一身衣服,手里提着一条朴刀,背后引着三二十个庄客,都拖枪拽棒,跟着那个大汉,吹风唿哨,来寻武松;赶到墙边,见了,指着武松,对那穿鹅黄袄子的大汉道:“这个贼头陀正是打兄弟的!”

那个大汉道:“且捉这厮去庄里细细拷打!”那汉喝声“下手!”三四十人一发上。可怜武松醉了,挣扎不得,急要爬起来,被众人一齐下手,横拖倒拽。捉上溪来,转过侧首墙边,一所大庄院,两下都是高墙粉壁,垂柳乔松,围绕着墙院。

第五十二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叁)

众人把武松推抢进院里去,剥了身上的衣裳,也一并夺了他的那两把镔铁双刀以及背上的包裹,一把揪过来绑在那院里的大柳树上。那汉子得yì

地叫道:“取一束藤条来,给我狠狠地打这厮!”

院里的小厮取了藤条在手,当下便一左一右地分站两人,抡圆了劲朝着武松便打。

才打了三五下,只见庄里悠悠地走出一个人来,看着这里乱哄哄的,便上前来问道:“你兄弟两个又打什么人?”

这两个大汉听了,赶紧抱拳叉手,那两个小厮也停下手来,那大汉说道:“师父听禀:我弟弟今日和邻庄三四个相识的旧交去前面小路店里吃三杯酒,却不想遇上这个贼行者到那里去寻事端,不但抢了他等的酒食,还把我弟弟痛打了一顿,最后提起来丢在河里,头脸都磕破了,还险些溺死在那河里,却得相识救了回来。归家换了衣服,带了人再去寻他,那厮把酒肉都吃了,却大醉倒在门前溪边,因此,捉拿在这里细细的拷打。看起这贼头陀来也不是出家人,——脸上见刺着两个‘金印’,这贼却把头发披下来遮了。——必是个避罪在逃的囚徒。问出那厮根原,也好解送官司理论!”

这个吃打伤的大汉道:“问他做甚麽!这秃贼打得我一身伤损,不着一两个月也好不透彻,不如把这秃贼一顿打死了,一把火烧了他,才与我消得这口恨气!”说罢,一把从小厮手里夺了藤条,恰待又打。

只见出来的那人说道:“贤弟,且休打,待我看他一看。这人也像是一个好汉。”

此时武行者心中略有些醒了,身上被抽的那几鞭子犹如滚油浇身,火辣辣的疼,武松听得那声音有三分熟悉,虽然想不起来,却也像是在哪里听过,当下却也不理会,强忍着身上的痛,索性将眼闭了,由他打,只是不做声。

而那方才来的人这时候走上前去,在武松背上看见杖疮的痕迹,便说道:“怪哉!怪哉!这模样想是决断不多时的疤痕。”

那人想着便又转过面前来,抬手便把武松头发撩起来定睛看了,大吃一惊,叫道:“这个不是我兄弟武二郎?”

武松听了,顿时睁开双眼,看了那人时心里也吃了一惊,喜道:“你不是我哥哥?”

那人喝道:“快与我解下来!这是我的兄弟!”

那穿鹅黄袄子的汉子和他那吃了打的兄弟也都尽皆吃惊,连忙问道:“这个行者如何却是师父的兄弟?”

那人便道:“他便是我时常和你们说的那景阳冈上打虎的武松。我也不知他如今怎地做了行者。”

那弟兄两个听了,慌忙解下武松来,差人寻了几件干净衣服与他穿了,便扶入草堂里来。武松便要下拜。那个人惊喜相半,扶住武松,道:“兄弟这是作甚!见外!见外!你酒还未醒,且坐一坐咱们兄弟再来说话。”武松见了那人,欢喜上来,酒早醒了五分,讨些汤水洗漱了,吃些醒酒之物,便来拜了那人,相叙旧话。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郓城县人氏,姓宋,名江,表字公明。

武行者道:“我与哥哥曾在柴大官人庄上,却不知如何来到了这里?兄弟莫不是和哥哥梦中相会么?”

宋江道:“我自从和你在柴大官人庄上分别之后,我却在那里住得半年。不知家中如何,恐父亲烦恼,先发付兄弟宋清归去。后却接得家中书说道:‘官司一事全得朱、雷二都头气力,已自家中无事,只要缉捕正身;因此,已动了个海捕文书各处追获。’这事已自慢了。而这里的孔太公屡次差人去柴大人庄上问信,后见宋清回家,说道宋江在柴大官人庄上,因此特地使人直来柴大官人庄上接了我住在这里。此间便是白虎山。这庄便是孔太公庄上。恰才和兄弟相打的便是孔太公小儿子;因他性急,好与人厮闹,到处叫他做独火星孔亮。这个穿鹅黄袄子的便是孔太公大儿子,人都叫他做毛头星孔明。因他两个好习枪棒,以前也是我点拨他些个,以此叫我做师父。我在此间住半年了。我如今正欲要上清风寨走一遭。这两日方欲起身。我在柴大官人庄上时,只听得人传言兄弟被发配他州牢城,却不知兄弟如何做了行者?”

武松答道:“小弟自从柴大官人庄上别了哥哥,便往孟州去。”如何遇上史进,如何又至十字坡,怎生遇见张青、孙二娘;到孟州;怎地会施恩,怎地打了蒋门神,如何杀了张都监一十五口,又逃在张青家,母夜叉孙二娘教他做了头陀行者的缘故;过蜈蚣岭,试刀杀了王道人;至村店吃酒,醉打了孔兄……武松一个挨着一个地把自家的事从头备细告sù

了宋江一遍。

孔明孔亮两个听了大惊,扑翻身便拜,他两个人谁也没有想到眼下武松竟然有这般能耐,两个兄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武松慌忙答礼道:“方才甚是冲撞,休怪,休怪。”

孔明、孔亮道:“我弟兄两个‘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恕罪!”

武行者道:“既然二位相觑武松时,还望与我烘焙度牒书信并行李衣服;万万不可失落了那两口戒刀,还有那串骷髅念珠。”

孔明道:“这个不须足下挂心。小弟已自着人收拾去了,整顿端正拜还。”武行者拜谢了。

宋江请出孔太公,都相见了。孔太公置酒设席管待,不在话下。

当晚宋江邀武松同榻,叙说这不曾相见的事,宋江心内喜悦。武松次日天明起来,都洗漱罢,出到中堂,相会吃饭。孔目自在那里相陪。孔亮捱着疼痛,也来管待。孔太公便叫杀羊宰猪,安排筵宴。是日,村中有几家街坊亲戚都来谒拜。又有几个门下人,亦来拜见。宋江见了大喜。

当日筵宴散了,宋江问武松道:“二弟今欲往何处安身?”

武松道:“昨夜已对哥哥说了,菜园子张青等众与我都打算着往华州去寻史进入伙,他们也随后便往那边去。”

宋江点着头,脸上却有三分忧虑,本想开口相劝,但是见武松语气坚定,心里晓得武松的脾气,当下也不多说,只是挤出一分笑意来说道:“也好……也好。我不瞒你说,我家近日有书来,说道清风寨知寨小李广花荣,他知dào

我杀了阎婆惜,每每寄书来与我,千万教我去寨里住几时。此间又离清风寨不远,我这两日这待要起身去,因见天气阴晴不定,未曾起程。早晚要去那里走一遭,不若和你同往,如何?”

武松道:“哥哥怕不是好情分,带携兄弟投那里去住几时;只是武松做下的罪犯至重,遇赦不宥,因此发心,先往二龙山方向去,让后顺道上了梁山,据张青说,史进临走前都安排好了,那里有晁天王接应,自会送我去华州。亦且我又做了头陀,难以和哥哥同往,路上被人设疑,倘或有些闪失了,须连累了哥哥。——便是哥哥与兄弟同死同生,也须累及了花知寨不好。只是由兄弟投华州去了罢。天可怜见,异日不死,平了天下,那时却来寻访哥哥去享荣华太平未迟。”

宋江道:“兄弟既有此心归,皇天必佑。若如此行,不敢苦劝,你只相陪我住几日了去。”自此,两个在孔太公庄上。一住过了十日之上,宋江与武松要行,孔太公父子哪里肯放,又留了三五日,宋江坚执要行,孔太公只得安排筵席送行。

管待一日了,次日,取出新做的一套行者衣服,皂布直裰,并带来的度牒书信戒箍数珠戒刀金银之类交还武松;又各送银五十两,权为路费。宋江推却不受,孔太公父子只顾拿来拴缚在包裹里。

宋江整顿了衣服器械,武松依前穿了行者的衣裳,带上铁戒箍,挂了人顶骨数珠,跨了两口戒刀,收拾了包裹,拴在腰里。宋江提了朴刀,悬口腰刀,带上毡笠子,辞别了孔太公。孔明、孔亮叫庄客背了行李,弟兄二人直送了二十馀里路,拜辞了宋江、武行者两个。

宋江自把包裹背了,说道:“不须庄客远送我,我自和武兄弟去。”孔明、孔亮相别,自和庄客归家,不在话下。

只说宋江和武松两个在路上行着,于路说些闲话,走到晚,歇了一宵,次日早起,打夥又行。两个吃罢饭,又走了四五十里,却来到一市镇上,地名唤做瑞龙镇,却是个三岔路口。宋江借问那里人道:“小人们欲投二龙山、清风镇上,不知从那条路去?”

那镇上人答道:“这两处不是一条路去了:这里要投二龙山去,只是投西落路;若要投清风镇去,须用投东落路,过了清风山便是。”

宋江听了备细,便道:“兄弟我和你今日分手,就这里吃三杯相别。”

第五十二章 武行者醉打孔亮(肆)

武行者道:“不急不急,我送哥哥一程,便再折回来往梁山去。”

宋江笑着说道:“不须如此;自古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兄弟,你只顾自己前程万里,早早的到了彼处。在那里入伙之后,少戒酒性。”说到这里,宋江顿了一下,有些犹豫的神色爬上了脸面上来。

武松瞧见了,问道:“哥哥,若有什么话说,只管开口便是,兄弟仔细听着便是。”

宋江等的就是武松这句话,当下便微微一笑抹去了脸面上装出来的犹豫,又顿了一顿这才开口,说道:“为兄心里实在对你放心不下,如果……我随口这么一说,如果说得不对,兄弟切莫往心里去,权当一笑。”

“哥哥但说无妨,都是自己人,哪里有受不住的道理。”

宋江这话终究是要说得,只不过是客套一下,得了武松再三的表态,这才开口说道:“我是说如果,有朝一日,得了朝廷招安,你一定得撺掇鲁智深、杨志等人投降,日后你们三人也好去边疆上一枪一刀博得个封妻荫子,久后青史上留得一个好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我自百无一能,虽有忠心,只是,命途多蹇。入,入不得仕途,退,又退不出世俗。兄弟,你如此英雄,定然能做得大事业,可以记心。听愚兄之言,图个日后登高相见。”

武松听了,一时不明白宋江这话里的用意,只是听得宋江说到那一句“你如此英雄,定然能做得大事业”而这又和前面的“招安”扯上关系,实在并不和武松的意。武松这一路而来受尽了官家的气,特别是在孟州的这般遭遇,处处都是被那些掌权的官僚玩弄于鼓掌之中。受些苦头没关系,可是,让人家当做二百五一样颠来倒去受欺凌,这口恶气,却让武松忍不下,由此也让武松更加有了一种念头,想要干一番事业凌驾于那些狗官之上,再也不用卑躬屈膝,再也不用受人牵制。他想怎么做便怎地做,最好连天王老子都不要来管他。而投奔史进,造反大业,却越来越合武松的心念。

当下武松便开口问道:“哥哥,你说的不错,大丈夫立身于天地之间,就该活出自己的本性,干出一番大事业来,我此番去了华州便是要一心跟了史进兄弟去做大事业,打下半壁江山来,留名千古!”

宋江听了惊得半张着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故yì

表现出惊异惶恐的模样来给武松看,俄尔没有言语,只是微微低下头来,目光下垂,武松一时反应不来,不晓得宋江这是为何,只是细细看时,宋江眼里竟然含着一层薄薄的泪水。

“哥哥,你这是……”

“贤弟,为兄不信你当真这般想,若是,真的心存此念,日后必遭大祸,只恨我等兄弟再无期相会了……”说道这里,宋江抬抬衣襟抹抹眼泪,又泪汪汪地从脸颊上毫不遮掩地淌下来。

武松虽然有些心机,可是,却终究层次不深,加上宋江拉拢关系本事极强,这般做作哪里是武松看的出来。武松听宋江这般说了,心里不禁也是一惊,可是见宋江泪水纵横,武松再也没得往别处想,只是赶紧请教道:“哥哥这是怎地……如何说这般丧气话。”

“不是为兄不愿与你说吉利话,我且问你一句,只可知dào

你此番去了,将要干的究竟是些什么事么!”宋江眼泪婆娑地认真看着武松问道。

武松想也不用想,脱口便说道:“哥哥莫要担心,我此番去了,便是跟随史进兄弟从华州起兵,他说往哪里打,我便带了兵马横扫哪里!”

“起兵……起兵?!你知不知dào

,这就是在谋反!这可是天诛地灭的罪啊,被抓住了,不只是要杀头,还要诛连九族啊!”宋江按着声音,却极力表现着这种低沉中特殊的爆fā

感,让武松有种如临大敌的错觉。

武松果然愣了一下,这才唯唯地开口说道:“这个我自然之道,哥哥你也知dào

,我自小没了爹娘,只有一个亲哥哥也被那嫂子害死了,眼下我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家室,更没有什么沾亲带故的人,这心里也就是些舍命相交的兄弟了,杀头甚的兄弟我不怕,只要不再受那些官僚的鸟气,快活几日,也好极。”

“你这心里,就是想着造反这等险事,怎地不想招安归顺朝廷做个大将军,那时受万人拥戴,不一样快活!”

“兄弟听说,若是升官却不是哥哥说的那般容易,在边疆上一刀一枪的拼命,好吃却要落在那些在朝堂上依依呀呀发号施令人的手里,真zhèng

落在自己手里的功劳却少的可怜,若真是要发迹升官,不都是靠着金子银子,我武松哪里有那般多的银子来买官?”武松一五一十地说道,说道这里,见宋江不开口,便又接着说道:“即便是做了兵马督监,上面还不是一样有人管,一个不小心惹着了,他们那些货色,刀枪上不行,背后的伎俩却不少,那时候日子又没得安宁。我这一路在孟州,便是受了那里狗官的算计,吃些苦头倒也算了,这一肚子的鸟气,我却忍不了。”

“这眼下的官场是有些乌烟瘴气,正是如此,我等有志之士,才该去搏个功名,将那些个狗官恶绅都挤下去,才好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不过话说回来,这其中的道路是有些曲折,要想爬得高,就不得不先适应眼下的规矩,也只有这般的规矩,我们才有机会步步高升,等到你有了一定的地位,掌一方职权的时候,那你便可利用手里的权势铲除狗官,造福百姓!”宋江一时间性情起了,不觉间便将自己心里的意念也说道出来。

“我如何有那等肚量,忍气吞声不是兄弟我能做得了的,耍弄权势实在不如我手里的这两口戒刀来的痛快。”

“兄弟,我又要来说你两句。你生性刚强,可是,你攻城掠地,那是险百姓于水火,你每下一城,着百姓就要受多大苦,受多大罪。说不得,就在你肆意杀戮之时,便是百姓们家破人亡之人,你想想你的亡兄,你这般做了,他如何肯安得下心。”

武松摇摇头说道:“哥哥你多虑了,我武松虽然有时性起,肆意恩仇,却也不是个滥杀好戮之徒,我所做的,不过是打垮宋朝的兵马,与那百姓并无大碍。你不听说,在华州史进兄弟爱民如子,他所打下的华阴县,为何那般容易便安定巩固,就是因为那里的百姓拥护史兄弟。一城如此,打下天下也不就是这般,比起那腐朽的朝廷来,百姓更愿意接受咱兄弟的天下。”

宋江本想劝说武松离开史进,却不想,武松竟然这般坚定,一时间东拉西扯,竟也说的宋江目瞪口呐。宋江叹了口气,腔调里不再有激昂的声色,多了三分深沉,像是个老者临终最后的嘱托。宋江说道:“说句不该说得话,你对史进了解多少?”

武松不知dào

为何宋江突然问起这个,当下愣了一下,便开口说道:“早些时候便有耳闻,那日破庙里是第一番交手,史进兄弟身手了得,功夫俊俏,听说是原来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的关门弟子,果然是了不得,只是,身负绝技,却过于自信,出招入步常常‘剑走偏锋’铤而走险。这般虽然威猛多了五成,可是,日后若是遇上高人或有闪失。”

宋江听到这里,便打住了武松的话头说道:“兄弟你这是说的拳脚上的,而为兄的意思是问,你可史进的性情人品可有了解?”

武松一听这里,便有了三分明白,知dào

宋江这意思,可不是简简单单在于发问,而是另有一层点拨,要武松小心的意思。可是,就是这层含义让武松揣度在心里,却越发有些不解起来,便直言直语地问道:“哥哥的意思是,史进这人……品行有问题?!”

宋江瞧见武松听明白了,便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若是说透了,反而不好,让武松心里有个芥蒂,埋下一颗钉子,日后总有发作的一天,而那时说不得就是要史进命的时候。于是,武松当下便闪烁其词,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世道已变,江湖上也多是些小人毒蝎,贤弟你切切小心。若是说你不愿为朝廷出力,也不过是人各有志,说道底也都是为了黎民百姓,一样是殊途同归。可是,为兄最担心你的,便是你心无城府,恐怕被人所利用,成为人家的垫脚石,最后还落个惨淡收场。人生在世,逢人但说三分话,不可全交一片心!你仔细记在心里。”

“哥哥的意思是说我要对史进……”

宋江听了,立kè

打断了武松的话,欲擒故纵地微微摇摇头,才开口说道:“为兄只是教你如何再乱世安身立命,却没别的意思,史进手下有些好汉,可多也是江湖之人,鱼龙混杂,并非各个都是忠良,史进现在端正,可是,若是日后做大,受了侧旁奸人的挑拨,那时候变了心性,你等却又怎生是好。你同那些江湖之人,若是合不来时,怎地又会少了明争暗斗,而那时,又如何不似那官场一般黑暗无光。”宋江说道这里,心知该说的话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堂而皇之地点拨给了武松,当下便撇开这话头,与武松也走到了酒店门口来,宋江说道:“走,咱们且不说这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咱兄弟里面先喝几杯,再畅快一回!”

武行者听了,便和宋江进了酒店吃了数杯,还了酒钱。二人出得店来,行到市镇梢头,三岔路口,武行者下了四拜。宋江洒泪,不忍分别;又分付武松道:“兄弟,休忘了我的言语。保重!保重!”武行者自投西去了。

武行者醉打孔亮(肆)

史进带着麾下的兵马和兄弟们一同满载而归,柳权天快马先差人往华阴县报gào

史进凯旋而回的消息,朱武得了信当下便亲自带了兄弟们打开东城门,出郭三十里相迎。

史进和朱武相见心里都是欢喜,但是,在经lì

战火纷飞之后再次相见,不禁让朱武有些说不出的激动。史进回来了,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一切麻烦也都不再是麻烦。特别是又看到了许多生面孔,经史进一介shào

,才又是一喜,其中的林冲、杨志、鲁智深,那都是朱贵常常耳闻,神交已久的大人物,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够汇聚一堂,结为兄弟同上沙场。而吴用也见到他一直想见的朱武,两人越聊越觉得投机,从兵法料到阵法,无有一处不能证明“英雄所见略同”的老话。

大队兵马进了华阴县,百姓闻知史进回来了,呼朋引伴,夹道相迎,瞧见史进骑着高头大马英姿潇洒地从城外回来,百姓们被他意气风发的气场所折服,也不知dào

是谁带的头,纷纷跪地拜服,山呼万岁。史进何时受过这般大礼,被百姓这么一捧,唬得连马都不敢骑了,连忙请百姓们请起。

吴用看了,心想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看来史大哥这命中的帝王之运定然会越烧越旺的。杨志、鲁智深和林冲也都看着心里替史进欢喜,此生能有这般受人拥戴的兄弟,实在是荣耀之极。而一直都不怎么多言的公孙胜,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含着笑点了点头。兄弟们高兴,并不是因为可以有这般的殊荣,而是因为他们都知dào

百姓这般并非与那些北宋高官一般,北宋的丞相、知府回城,哪里有这般的礼遇,就是皇帝也不过是因为百姓的思想被尊卑所限而被动卑躬屈膝罢了,可是,在史进这里,大家看的出来,百姓见史进回来的那种欢喜,特别是老人们满是皱纹的脸上都绽满了笑容。而这些都不是他们最看好的,令他们最欣慰的是,受到这般大礼的史进并没有像那些世俗的官员一般摆出一副得风得雨的大架子来,而是诚惶诚恐的老实模样来。在沙场上英勇凶猛的史进,对敌人奸诈狡猾的史进,对百姓却虔诚之极,对兄弟们更是重情重义,这样的一个人,如何不让他们心中暗暗欢喜,如何不让他们死心塌地。

就这般,史进不得不一路步行,被百姓们拥护着走回到了华阴县的府邸里。朱武正要打算着摆开宴席为诸位接风,可是,史进却挥挥手止住了,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这般客气。眼下陈达、刘唐还生死未卜,咱们如何能在这里坐的稳当,就是喝酒也不痛快,不若,则顿酒席权且寄在这里,等到战退官兵,救回兄弟们,大团圆之日,那也就是胜利庆功之时,到时候,咱们好好大摆七日宴席,一同再喝个痛快!今晚简单弄些可口的来填报肚子,好好休整一夜。,一晚上厮杀,诸位也都累了。”

“这样最好。”吴用说了便问朱武说道:“现在还有什么新消息没有?”

“晚些时候,又有轮换的探马和暗哨派出去了,还没有回来,诸位先请歇了,明日早上,定然会有回报。”朱武说着便和史进简简单单地摆开一席,酒足饭饱之时,朱武已经安排了诸位兄弟的院落,安排了专人前去伺候着大家歇了。

史进也回到了自己的府邸来,这府邸是原是黄天霸的宅子,后来经过朱武的整改便做了史进的府邸。史进自打和时迁那日离开华阴县去打探生辰纲的下落,就再没有回到过华阴县,此番回来,又看着这熟悉的院落,不禁心里莫名间生出一直妙不可言的归属感来,在这战乱之中,这种归宿感已经在史进心里很少能有了。

史进在左右跟班的护送下,迈步进了宅门里来,跟班的自在左右门房里歇了。里面一个家丁早已侯在门前,打着一盏灯笼,在前面为史进照着路,欢喜地道:“小的们日盼夜盼终于可把老爷您给盼回来了。”

“我不在时,一切可好?”史进笑着问道。

“都好,都好。”那家丁说着,语气听起来,让史进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光是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也又让史进听不出什么。

史进移步跟着家丁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却被前厅两侧的花丛所吸引,史进走近来一瞧,这话开的艳丽至极,虽然叫不上名字来,却也好生熟悉,只是,在哪里曾经见过却不知dào

,当下史进停足痴痴地看着,问那家丁说道:“我记得走时还不曾有这些花,不知是哪个手巧的人,给我添的。”

那家丁正要笑着开口,一个甜美细腻的声音变从前厅的门口响起来,道:“长这么大都听人奉承貌美如仙,还真是头一次听人夸我心灵手巧。”

史进听得这声音全身为之一怔,回头一瞧,一个妙龄少女亭亭玉立依在门边。

只见那美人一身五彩的霓衫,踏着轻盈得莲步,走的极为端庄的步子却浑身散出妖娆的味道,特别是那张精致到令人垂涎的脸庞,更是让史进有些惊异。那美人的肤色粉嫩,晶莹剔透的犹如一潭春水,那姿色恐怕都将她胸脯前那串闪亮绚丽的大片金银项饰都给比了下去。

史进大略瞧了这么一眼,就心里知dào

这谁了,可是,自己的目光却怎地都忍不住从她的身上挪开来,随着她慢慢的走近,也看的越来越清楚。那双大大的眼眸加上浓密纤长的睫毛,真当是勾魂摄魄。而那一双如清澈水灵的眼上更是有一对似蹙非蹙的绢烟眉,将那双眼眸承托的更是会说话了似的。不光是眉眼,那一个灵巧的小鼻子,既翘且挺,在配在这脸面上,更是凭填了三分灵巧和美艳,而那一张若合若启的朱唇,娇小而饱满,美得到了精致,如果后一分便没了那灵动的感觉,如果薄上一分反而少了一些饱和的厚实,而当下,这真是造物主的经典和神奇之处。

这还是脸蛋,要是再从头到脚这么一品味,那就更了不得了。那红姨的那五彩霓衫穿的是影影绰绰,将胴体的优美包裹的美轮美奂,特别是那一抹束胸,低得恰到好处,将中间勾勒出一道诱人的深壑来。史进看到此处,目光像蜻蜓点水般滞留了一下,便赶紧移开了。

大风大Lang里闯过来的史进,不论是太师还是皇帝,一个不惧怕,可是,当下站在这里,却被这美人瞧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就连自己的那一双手都不知dào

该往哪里放,背在身后太老气,抱在胸前又太摆谱,自然垂着却又有点呆。史进暗暗抓了抓衣角,心里仿佛空荡荡的没有底似的,看着那妙龄少女有些羞赧地道:“柳含香,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含香来到史进的面前,轻轻地朝着那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地家丁一挥手,让那家丁下去了,便摆出一副大小姐的样子来说道:“你这意思是,我现在就应该还被围困在那关西镇里?”

“没……没有,没有,我只是,有点……有点惊诧。”史进觉得自己不敢去看柳含香的眸子,支支吾吾地有些言不达意。

“惊诧?难道就不是惊喜?”柳含香心里这般想着,将目光好不容易从史进的脸上移了开来,转过身,俯下身子凑近了一朵娇艳欲滴的花蕾,嘴巴上却说道:“陕州的兵马大举围了关西镇,柳权天和李固等人死守了几天,最后,收到朱武的信令,便带了我等一同突围出来,我手下的姑娘们多,别的地方住不了,便自作主张,借贵府落脚,多有叨扰,还望大哥多多恕罪。”柳含香说罢,怎地都像是在和这些花朵说话,轻声轻语,连花斑上的一点露水都呵护着,不让言语太高而将之震落。

史进听了赶紧接话说道:“怎敢怎敢,眼下战火纷飞,也无安逸之处,如果诸位不嫌弃,尽管住在这里好了。”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便有说道:“眼下关西镇已经被我等收复,等到华州一统,击溃官兵之日,我再为你们重整月朦胧。”

柳含香听了,淡淡笑了一下说道:“这是提前在下逐客令咯?放心,你这风水宝地,我不会霸为己有的,这几日若是叨扰,我们便再央朱武大人寻一处安置便是了。”

“别别别,史进断然没有这个意思,红姨你莫要误会。”史进连忙摆手说道。

柳含香听得史进叫出了自己的花名来,抬眼望着史进,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觉得有话说,却又不知dào

该说什么,从哪里开口。柳含香看着史进的脸,一时间忘了言语,只是这么呆呆地看着,像是骄阳一般,看得史进的脸暗暗发烫。

第五十五章 时迁独立独行(贰)

史进听了晁盖的话,才恍然说道:“原来早有旧恨在心,怪不得一马当先也不顾死活地就是要将我抓捕归案。”

吴用走过来问道:“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我也不晓得,不过我去shuangfeng镇之后,果然三只眼便带了一对人马来了,那些人都是乌合之众,连还手的功夫都么有,我就将他们的脑袋剁下来了,只不过,刚刚收拾了那一伙人,这家伙就带着一队人马来了,我和你派来的那二十轻骑都藏在了巡捕房里,这家伙便将shuangfeng镇都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后来,至于其中究竟是怎地一回事,我也不知dào

了,后来我也是逮着机会逃出来,谁想到,这家伙追得紧,我便顺手生擒过来,咱们一审便知。”

晁盖听了史进的话,走上前来喝问那何涛道:“我问你,我们去shuangfeng镇的消息,你从何得知!”

何涛吓得脸色发白,看着晁盖吞了一口口水,才吞吞吐吐地问道:“说出来,能饶我一条命么?”

“你可知dào

这里是什么地方,那还有你讨价还价的份,快说!你哪里来的消息!”阮小二一把扯住了何涛的衣领,拽起来,恶狠狠地问道:“你若不说,我便扣出你的这对狗眼来!”

吴用看着阮小二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将何涛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能将思虑捋清楚来好好说话,这时候便走上前来,那羽毛扇子轻轻按住了阮小二提起何涛的那只臂膀,柔和地道:“只要我们问你什么,你都照实说了,我便放你出去。”

“这……这话当真?”何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吴用。

吴用笑了道:“当真,我吴用若是骗你,天诛地灭。好了,你告sù

我,你怎么知dào

我们的人去shuangfeng镇的消息的?”

何涛看着吴用都发了誓,当下一条命又保住了,虽然还身在龙潭虎穴,不过却也能够流利地说出话来了,当下为了让众人满yì

早早放了他回去,何涛很是配合地将他如何在梁山附近安插人马眼线,如何得到探马来报,如何带兵尾随,如何追到shuangfeng镇等等经过都仔细说了一遍。

晁盖沉默不语地听完了,才开口简单地道:“原来是这般,那岂不是,我们梁山出入的举动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

“这话,虽然不敢这么说,不过,也差不多了。”何涛及注意用心去拿捏自己的话语,生怕哪里说得重了,将这伙刀头tian血的汉子们惹怒。

“前些时日,我们这里逃出一波人马去,那岂不是也在你们的监视之下?”吴用最担心地是梁山内部有内鬼,虽然这何涛这般说是眼线的盯梢,可是,却一样有些担心,毕竟今夜过了,自己就要和众人离开梁山一段时间,那时候,若是梁山里面埋下什么隐患,那就会引来灭顶之灾。

何涛答道:“那一拨人马从梁山慌慌张张逃出来,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起初我听探马报来,我还当是诸位故yì

所为,又有什么大计,于是派了一队人马暗中跟着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却不想,那伙人直接奔进郓城县旁的藏龙岭去了,那十几个尾随的官兵贸然进得岭内,就迷失了方向,随后被那伙人都杀死在了岭里,还夺了马匹,只有一个官兵死里逃生回来报了口信。于是,我便在安插人马盯梢那里,只不过因为那里地势错综复杂,盯梢极难,托了许久也没有进展,故而就此放qì

了。”

“这么说,自从你到了济州之后,济州也就更近一步地打起了梁山的主意?”晁盖问道。

何涛听了,当即便是一愣神,他已经听出了晁盖这话里的分量,心里一紧,哭不像哭笑不像笑地回答说道:“这个不全怪我,小的哪里有那般大的本事敢与梁山为敌,只是,那知府颇有野心,想出其不意碰巧借我之手建立奇功,好升官发财,小人也不过是将脑袋別在裤腰带上,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现在济州的眼线如何分布,喏,你都一一标注在这地形图上,一一都写清楚了。”吴用拿了一卷地图过来,展开在何涛面前的地上,提了杆笔交到何涛的手里。

何涛拿起笔来,正要下笔,吴用伸手轻轻将笔杆的末端抓住,笑了笑说道:“我劝你,还是想清楚了再下笔,若是有半点纰漏,那……”

何涛听得连连点头,道:“小人懂得,小人懂得。”

吴用将丑话说在了前面,见他应了,便松开了手,站在一边,看着何涛趴在地上提笔在地图上勾画起来。

这些眼线大都是济州的官兵,有巡捕,也有差役,还有官兵,甚至也有一部分是自己寻来的可靠百姓,他们在哪里盯梢,伪装成什么盯梢,如何联系就近驻扎的官兵都是何涛自己费了大工夫才想出来设计好的,仙子阿又要让他自己将自己的部下出卖,将自己所有的监控网暴露在仇敌的眼下,实在是件最不甘心,也是最不乐意的事。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保命,别人的命又算的什么,之前的付出付之一炬那又怎样。

何涛略略安慰了自己一番,便将那精打细算的监视网详细地写画了出来,就像当初自己经过十几昼夜的通宵研究出来,画在地图上拿给济州知府看时一般。此刻的何涛知dào

一旦将这些都写出来,不但自己的心血付之东流,自己以后回了济州也只怕再难有所建树。

当下何涛便心内滴着血将自己的监控网都写画在了这地图上。

吴用之所以要让何涛将那些眼线的位置都画出来,为的就是在临走以前将这些官府的探子都消灭殆尽,让梁山不至于时时刻刻身处潜在危险之中,“人在暗处我在明处”的状态早一刻结束,就早一点安宁。可是,吴用等在一旁,打算将何涛画好的地图直接交给阮氏三雄去处理,可是,就在这等待的时间里,吴用无意之间看了一眼何涛所勾画出来的地图,这一眼看上去,却被那仅仅出了一部分的图就吸引住了。

在这张图上,吴用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这监控网不但结合了梁山周边的地势地利,也暗中融合了阵法变化之妙,那些眼线有静有动,上合星辰之数,下应地煞之棋,动起来似斗转星移,虽有迹可循,却变化多端,将梁山水泊周围洞察无藏,而静起来,却又犹如棋局,其中变化非一语可以道破,端得可以不变应对周边突发万变。

而就在这星罗棋布的控zhì

网中,那些犹如棋子的节点,每一个何涛都详细地将人数标定出来,哪些是走动的商贩,贩卖何种货物,有着怎样路线,而哪些又是地里劳作的庄稼汉,在哪里劳作,哪里歇脚,而哪些又是扮作过路人,何时在哪里出现等等等等,何涛都一一标定出来。起先何涛还是为了保住脑袋而不情愿地去做,可是,写画到后来,何涛的心思就渐渐沉沦进了这控zhì

网之中,仿佛他所在的已经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这聚义厅里也仿佛再也没有其他的人,除了面前的一幅图之外,只怕连他自己都已经变得虚无起来。何涛越写画越详细,仿佛就像是在打造一个顶端的艺术品,仿佛他要向梁山众人展示他高超而缜密的思维。

而何涛这般超常的思维,在众人看来没有引起什么觉察,就是在史进眼里,这控zhì

网也不过是一个控zhì

网罢了,但是,在吴用眼里,这已经变得不那么简单了。吴用越往后看,就看的越是入神,这心里也越是暗暗赞叹。此刻的吴用着实还是要按图索骥铲除这些官府的人马,可是,在铲除之后,吴用却又生出了取而代之的念头,这份控zhì

网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杰作,若是反其道而行之,必然将扩大梁山的防御侦查机制,到时候,这梁山周边几十里内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在山寨的聚义厅里轻松及时知晓。

而那些往来的商队,或者是官府的调动,更是尽收梁山的眼底。到时候,这控zhì

网配合朱贵酒店的监视点一同融合加以运转,那就更加完美至极了。不但外可以监视梁山周边的安全警戒,及时传递江湖消息,而且在对梁山内部自身也可以有一定程度的反监控,就算是今后再出了三只眼这般的事情,那“三只眼”们也休想再轻而易举地躲过追捕而逃脱生天。

吴用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道弯来,看着何涛最后一笔写完,吴用接过地图交给阮氏三雄叫他们立kè

带着人马分头将这上面的眼线一一拿下,然后,吴用转过脸来笑着对何涛拱手做了一礼,将那何涛深深唬了一跳,吴用说道:“何涛,好本事,若是混迹官府实在可惜,何不留在山上,好吃好喝,落个下半辈子逍遥快活,也比那点头哈腰勾心斗角只为在官府之下讨生活强。”

何涛听得心里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吴用会邀请自己入伙,而当庭的众兄弟也都心里一震,他们也一样没有想到吴用怎地会说出这般话来。

第五十六章 时迁独立独行(叁)

时迁在心里盘算着自己的打算的时候,史进已经悄悄地看在了眼里,他方才听出了时迁话里的意味,而此刻的时迁目光落在自己的酒碗里,这让史进不得不多了一个心眼。

这时候,武松又问道:“官兵屯兵在这里,可有什么冒犯的举动?”

“起初他们来时,咱们这边就有了消息,他们先在下邽城外屯兵,之后便朝北下而来。我从渭南、郑县、华阴等地抽调兵力七千余人,便在靠近下邽城八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我们的智多星吴用排出了一个两仪四象阵法来,又调用了鲁智深、杨志、林冲三员大将坐阵,他们几番攻打,咱这阵势变化莫测,阵势之外的官兵冲不进来,被咱们吞入阵中的官兵却死的横七竖八,好生威猛。”史进说着喜上眉头地看向吴用。

吴用也笑笑,迎着武松敬意的眼神,谦虚地说道:“略施小计,略施小计罢了,多亏得鲁、杨、林三位兄弟,若不是他们勇猛有如战神,才能将两仪四象阵的威力加持发挥到了极限之外。”

史进接了话头继xù

说道:“这一个阵法挫伤了官兵的锐气,官兵虽然兵力多过我等多倍,可是,却也没得法子冲过我们的阵营。那一夜,朱武吃定了官兵的脾气,料定官兵在白日里气急之下必然晚上前来劫营,于是便有排下一计,暗中将兵马撤离了营寨,等那夜袭的官军进入之时,便在四面擂起通天战鼓来,一发出来将那些官兵吓的唬在原地,兵刃未接便乱了阵脚,而我们的兵马在三员大将的带领之下,合力围杀官兵,将那些夜袭的官兵都杀的人仰马翻。”

“那一夜我在山包上指战,那些官兵虽然被我等杀乱了阵脚,可是,却也不容小觑,那些枪兵、刀兵和弩兵之间的配合却没有彻底打烂,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之间的配合,就在我们起初杀上去的时候,便又感觉。三位将军现在还在前线坐阵,不在席上,他日诸位若是问起他们那夜的事情来,一定他们也有这般感觉。官兵被乱了大阵脚,却还分做了一团一团的小圈子,远攻之下他们用弩箭,外围便是长枪兵,间杂着滚刀兵,而正好将弩手围在核心,这般配合起来,战斗力也不小。我当时看得心急,这才反其道而行之,一来一回快速冲杀,将他们的小圈子打散了分兵杀之。”朱武说着就像是想起了那一夜的情形来。

“有意思。”武松叹了一声,将面前的一碗酒仰脖咕咚咕咚倒下肚子去。

“还有更有意思的,那些官兵有些心机,白日里依旧攻城,可是,却有了丝毫的懈怠,起初我也没有察觉,都是吴用哥哥眼尖,实在是明察秋毫,察觉了他们的猫腻。”朱武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看向吴用。

吴用接过话头来说道:“我也并非明察秋毫,只不过是鲁智深兄弟下来说了一句话,他说‘今儿个这帮孙子怂了,杀起来也忒没劲了,刚杀两下便丢盔弃甲逃了,没劲,没劲。’我也是听得他这般说了,我才仔细端倪,果然便是这般,其实也不是这伙官兵怂了,而是有了懈怠。这懈怠来的邪气,我想官兵一定是玩了什么手段,我仔细一想,便也只有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们白日里的这一套都不过是一种遮掩,迷惑了我们耳目,等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只怕是要来劫营。”

“劫营?连着两夜都劫营,这些官兵前一夜折损了兵马,怎地还敢来?”武松有些不太明白了。

“起初我也不这般想,可是,除了这般想,那又没有别的手段,他们白日里连连退败,便是想让我们的骄傲之心逆涨,好放松了警惕。他们也觉得我们绝然不会相信官兵会吃了大亏之后接连来袭。所以,当夜我便又设下埋伏,等着官兵上钩。”

“那,然后呢?”张青等人听得入神,吴用说道这里顿了一顿,张青便关心地问道。

“那一夜过了三更,果然有兵马潜伏过来,之后便杀进大营,而我等依旧留了一个空营给他。而这一次,我们却不是贸然地杀进去,我晓得这次官兵一定也做了另一番计划,他们受前一夜的亏损,定然有了中埋伏之后的战术,而我若是推断不错,定然是兵种搭配之间的优化方案罢了。所以这一次,我调动了郑县的狄雁以及他手下的两千弓箭手,在那伙人冲进兵营发xiàn

中计之后,依旧是擂起通天战鼓来。你猜怎地,那伙官兵真的随机应变摆出一个阵势来打算迎战,可是,官兵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他们迎接的不再是咱们兄弟的大刀阔斧,而是快如风密如雨的箭雨。弓箭的射程有一百五十大步,而弩箭的射程却只有不过百步,他们奈何不得咱们,而咱们却将他们都罩在箭雨里,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全军覆没。”

“痛快!”武松感叹道,那两双大手一拍,恨不得自己也身临其中才爽快。

“还有爽快的在后面。”吴用看着武松的模样笑着道。

“还有好戏?快快说来!”武松张青等人身子微微前倾,迫不及待地等着吴用开口。

吴用说道:“那一夜官兵又被杀了个惨败之后,白日里便再没有分兵出来挑zhàn

,我和朱武两个登了箭楼细看那时官兵的阵营,那时候的官兵营寨还不是五行之阵,他们紧闭寨门严防把守。那时候众人看了,都说这次官兵是真的怂了,就连我也有些这么认为了。可是,咱们的智囊朱武,看破了其中的猫腻,说了一句石破惊天之语。”

朱武笑笑插了句口来说道:“吴用兄弟谬赞了。”

吴用看着武松等人急切的目光,便接着笑着说道:“朱武兄弟便说这伙官兵不是怂了,而是不见黄河不死心,朱武兄弟便断言,官兵定然还会伺机偷袭。”

“沉默一时”的时迁这时候也抬起头来,看着朱武问道:“听起来神乎其神的,你怎地就敢这般断言?”

“那些官兵连折两阵,朝廷上面的压力大的很,战报都已经上了路,若是到了朝堂之上必然会让龙颜大怒,到时候换帅贬官还是小事,若是问起责来,换做谁也都会想扳回一局,好让自己有些回旋余地,而此刻的官兵却闭寨不出,这应该着急的时候突然放qì

,这可不是正常的举动,就算是那些官兵沉的住气,可是那些督监将领却沉不住,他们一定会在暗中派出暗哨来刺探情报。特别是对于夜袭,他们耿耿于怀,他们必然会反省一番,而以我的揣度。”朱武刚说到这里,坐在一边的时迁就开口打叉了。

时迁说道:“以你的揣度,都是你的揣度。”

史进听得出时迁心里的脾气,当下便朝着他使了一个眼神,时迁收见,便收敛了自己的孩子气,乖乖地闭了嘴巴。

朱武笑笑,便又说道:“以我换位去想,官兵两次劫营一样都是因为我们设下了埋伏,留给他的只有一个空营,他们每一次都扑空一场,反而遭了咱们的后手。但是,在白日里他又破不了咱们的阵,他们唯一便又一个法子,继xù

劫营,只不过,这一次他们要愈发小心,若是换了我,我会派出大批探马在敌方四面,留意敌方的动静,另一面做好劫营准bèi

,不但要继xù

安排各兵种的配合反击,还要弥补上一次的缺陷,人人都会带上盾牌。”

“那结果呢?”

“朱武将这想法与我说了,我心里细细一想,说得在理之极。于是便向朱武兄弟继xù

问计,一切便都按着朱武的意思来办了。这一次,我们揣度官兵继xù

夜里劫营的可能性极大,应为越不可能的情况,他们就越肯加以利用,而要想让他们下手,我们便不调遣一兵一卒出营,他们的探马远远地瞧准了,便会回去报知,他们晚上便会动手了。”吴用说道这里,诡异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们再猜猜,这一次我们做了什么?”

众人不说话,心里暗暗揣度着,可是,谁也没有答案。实在想不出在营寨里能有什么作为。

“朱武的法子只怕诸位都猜不到。”吴用笑着说道:“我们将营寨的围墙修高了一丈,这一来是迷惑敌人,让敌人以为我们要加强防御,这二来,却是要在高墙之下做我们自己的事。我们在自己的营里划出许多格子来,按着一定的规律将一大批格子都挖成陷阱,这陷阱里面都是倒插的利刃,陷阱上面铺上树枝和帆布,再盖上一层覆土。”

“在营寨里挖陷阱,那我们的人马放在哪里,人数千计。如何各个都能记得明白。万一打起来的时候,混乱了,俺岂不坏事?”

“在营寨里挖陷阱,那我们的人马放在哪里,人数千计。如何各个都能记得明白。万一打起来的时候,混乱了,俺岂不坏事?”

第五十六章 时迁独立独行(肆)

“你乖乖留在华阴便是了,剥皮的事情自然有剥皮的人去做,这里恰好来了专业的,比你在行的多。”史进话里有话地对时迁说着,便转眸看向张青。

时迁看见史进的目光落在张青身上,当下便转头向张青问道:“这么说来,张大哥是擅长剥皮的了?之前不知是做什么行当的。”

“不敢当,不敢当。”张青听了,会意地笑了一下,又对时迁说道:“兄弟在来时,便在十字坡上开了家酒店做些小本买卖。”

“哦——!”时迁豁然大悟了似的,拖着声音说道:“这么说来我就懂了,怪不得擅长剥皮,来往商客,坑蒙拐骗,专剐人家的油水吧。”

“这个可就是你猜错了。”史进听了,便笑道:“那日,我和武兄曾在他的店里吃酒,晓得他们的厉害,可远远不是这些。”

“那还能是什么,莫非还将客人煮来吃了不曾?!”时迁说道。

“小兄弟,还别说,真个就被你说对了。”母夜叉孙二娘说道:“我们便是见到了那些长的壮实的汉子,往他们的酒水里下了蒙汗药,麻翻了,便拖到后院绑在那剥人凳上,开膛破肚,做了人肉包子再卖与别人吃。”

“这……这人肉……”时迁听得有些瞠目结舌,一时间惊得时迁舌头都不利索,说不清楚嘴巴里的话。

“想知dào

这人肉什么味道不?”史进打趣地说道:“改日,请了张青夫妻剥个官兵给你看看,好好包了送你尝尝。”

张青知dào

史进在开时迁的玩笑,当下便也添油加醋,假装认真在意地说道:“不知dào

兄弟是喜欢什么口味,是白肉多些还是瘦肉多谢,是切成肉丁、肉块还是切成肉末?”

时迁听得连连摆手,不禁低下头来,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酒席上的肉盘里,也觉得像是盛了一盘刚从**腿上割下来的鲜红肉块。时迁觉得这胃里一阵痉挛,当下便闭了嘴,乖乖的不再说话。

史进看着时迁乖巧了,便继xù

方才的话题,而这时候一直含笑相视的武松正好有个问题等在那里。

武松发问道:“既然有破敌的法子,如何不加紧破敌?”

“我们的目的不只是在那些前线对峙的驻兵,就算是击溃了他们,也不过是撕破了一层官兵的护甲,依旧上不到要紧之处。”史进回答说道。

“那对于咱们来说,官兵的要害之处却在哪里?”

“攻下下邽,顺利北上攻克蒲城,只有打下了这两个地方,这才是咱们的目的,巩固了华州,才能进一步再挥兵而出,谋图扩张。只是,眼下对于咱们最要紧的,一是物资粮草,咱们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百业兴盛起来,打仗我在行,对于这个,却还须另请高明,而眼下的物资粮草金银布甲,都是靠着攻城略地之后缴获官兵的战利品。这第二便兵马,方才时迁说得不错,自打我们从少华山下来,都是秉承着精兵简政的思想,兵马招募起来不容易,在兵力数量上从来都不占优势。现在,都是从百姓市井间招募的壮汉,还有一些是俘获招降的官兵,这其中便隐含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便是,兵马的训liàn

和素质整体的休整,好的名声在长远来看,远胜过战斗力的高强。原先我也头疼这个,不过有了鲁智深杨志两人助力,军队的纪律便好转的多,只是有生力量却依旧很少。官兵可以打人海战术,我们却得节省兵力。”史进一口气说道这里,叹了口气,又继xù

说道:“而这还不是最紧迫的,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们眼下缺的便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将领,不知两位哥哥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还望招募而来,小弟,感激不尽!”史进说着便离席拜了一礼。

武松和张青看了,史进这一拜,看来是当真说道了眼下发展的痛处,于是,赶紧离席还了一礼,说道:“江湖好汉多的是,只是,却不知dào

,在史兄弟看来,独挡一面是怎生一个标准?”

“古人云‘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而眼下,‘坐江山’更难,兵荒马乱,不但要在当地招募能人志士相帮,恢复当地经济百业,还要能够召集兵马,屯粮备战,在官兵突然偷袭之时,可以及时应对,保住一方水土。”史进说罢,充满期待地看着武松和张青。

武松和张青都垂下眼来,想了一想,一时间酒席上鸦雀无声都等着两人寻思的结果。可是,张青想了一想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转脸将最后的希望都放在武松身上的时候,武松也叹了一声。史进看的出武松有心推荐,只是事实却是无人可荐,很是为难地微微也一摇头。

史进看了微微笑笑,将这尴尬冲开来,说道:“人才当真难寻的紧,江湖上叫嚣一时的大都是徒有虚名,功夫不济却浮躁有余,而那些真zhèng

可以坐阵一方的,大都隐居山林,放荡形骸,先要请出山来,难的很啊。”

“大哥,急也是急不来的,一切有缘,咱们的这边起事,全天下都口口相传,说不得,已经有些同道中人便在敢来入伙的路上。”朱武说道。

“嗯,但愿如此。”史进接了朱武的这个台阶。

武松这时候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史兄,我方才述说先前经过之事时,曾提到一个人,便是那平安寨里的小管营,在孟州人称金眼彪施恩。”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求你相帮夺回快活林的那个?”史进想起来了。

“不错,便是他。我与他相见时,他便带着伤,也不曾见过他的拳脚,只是在喝酒的时候随口说起些拳脚套路,我看着虽然不算上乘,却倒也可以做个得力偏将,只是,却远达不到兄弟口里所说的独当一面。”武松说道。

史进笑道:“独当一面的好汉若是有,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若是没有,只要能上阵杀敌,我史进就敞开大门的出郭欢迎!快快招来,只怕他不肯来。”

武松听了,便宽了心说道:“这个兄弟你就放心好了,我今晚便写一封信去,施恩也是条好汉子,接了信,必定欣然前来!”

“好好好!”史进抚掌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来当浮一大白!”

众人都满上酒水,当下便举杯一同饮了一个底朝天。

史进一抹嘴角的酒渍,继xù

说道:“眼下我们就是因为缺兵少将,所以才不敢大刀阔斧地和官兵干。我们要么不动,要动定然要将这些驻守前线的驻兵和下邽城都一并拿下。方才武兄问了,我现在索性也直截了当的说了,眼下公孙道长有法子可以破了那些官兵的五行之阵,但是,我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去破了下邽城。诸位想想,若是先破了前面驻守的官兵,那下邽城里必然加强防守,再去攻打必然消耗我们不少兵力,但是,如果反过来,先打下了下邽城,端了那些官兵的老巢,那些守在前线的官兵必然会打乱,到时候再借机破阵,那岂不是省了咱们的力qì

。”

“听起来不错,只是,半路上摆着这么一个阵营,若是破不了,咱们的兵马怎地‘飞’过去攻下下邽城?”武松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史进神mì

的一笑说道:“法子已经有了,只是却还需yào

两日,只要两日功夫,便会成了,只是,到时候却需yào

一个有万夫不当之勇将领带兵,而那情形,凶险之极,光胆子大还不成,还需yào

真本事,能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能取得上将首级。”

武松听了,双眼便闪出一道光亮,心也随之一动,武松紧了紧手掌,嘴角微微一咧开,笑着说道:“史兄,这等活,非我武松莫属,不是我狂妄,就如史兄弟所言,这般的险恶,非武松我不能达成。只是,不知dào

却是怎地一个杀法?”

史进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武松的身上,武松看着众人没有说话,当下便站起来,说道:“怎地,还不信我武松,要不要我将庭前的那两座石狮子一并举起来与众人开开眼!”

史进摆摆手,笑道:“非也非也,武兄的本事,我史进领教过的,自叹不如,此番征战,若是武兄肯去,那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过,这事先缓两天再说,我们还另有些事做。”

“莫非也是觉得兄弟我路途劳顿,怕我有失?故而才缓这两日?”武松想起施恩那件事情,便开口说道。

“你和史大哥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哪里会那般见外,只是,我这里还有些准bèi

要办妥了,才好让将军直接杀进下邽城里去。”吴用这时候说道:“这也是,我和朱武两人这几日回华阴县来的原因,准bèi

的就差两日了,而人手却要史大哥来想法子。公孙先生那边需yào

五员大将,须得精通长兵刃,还要善骑,另外便是方才史大哥所言,需yào

一个异常凶猛的大将。”

第五十七章 时迁独立独行(伍)

“现在可好了,有武都头做先锋冲杀敌阵,这成败的关键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只是,那五员破阵的大将却不好寻,鲁智深、杨志、林冲三员,加上史进大哥,这还缺一位。”吴用说道这里,看着张青说道:“不知张大哥的身手……”

张青听了,当下愣了一愣,便微微有些脸红起来,说道:“上阵杀敌,这个本事倒是有,只是,乡野江湖上闯荡出来人,用的都是些断兵刃,那些什么大刀长枪玩起了却着实有些手生,只怕上了阵去,帮不上忙,反倒坏了众位兄弟的事,马上功夫,咱不敢打肿脸去充胖子,但是,若是徒步杀起来,咱虽然没有武兄弟那般的超群的本事,可是却也浑身是胆,龙潭虎穴都敢去闯上一闯,若是诸位兄弟不弃,我张某人愿意跟随武兄弟一同去闯一闯那下邽城,就算是十面埋伏也不打紧。”

“有道是‘各有所长’罢了,既然张兄愿意走一遭,那便与武兄一道便是了。”史进说着便将这分尴尬一带而过,但是,这五员大将缺一个,却并非让史进所忽略,只是,眼下却当真寻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只能把问题留下来,再找办法。

那日吴用回来便说了这事,而在现有的将领中也寻思过几个人。董袭使得是两把菜刀,杨春则是一把灵蛇弯刀,玩不来长兵刃;谷燕兵使一把凤鸣大刀,却不善骑马;狄雁倒是善骑,可是,却使一张强弓,除此之外,其余兵刃并不精通;柳权天虽然精通大刀长枪,虽然老当益壮,可是,要想按着公孙先生的法子来破阵,只怕柳权天的精力消耗起来,远远更不上战斗的需yào

。最后,史进便想动用刘唐,可是,却让朱武当下否决。这次入阵破敌,东奔西走,套路繁杂之极,非得有些耐心能约束自己的人去了才好。而刘唐的性子犹如那烈马驰原,哪里是收放自如的人,若是一时杀的性起,哪里管你什么套路什么法门,一口气杀进去,坏了事不说,只怕还要连累一同闯入阵里的其他兄弟。那五行之阵凶险之极,破阵之时必须闯荡其中,五员大将各带一千兵马,进入阵中时分时合,需yào

的不只是默契,还有相互的信任。在五行阵中的凶险,无异于五个人赤脚一同走在利刃之上,更无异于一条绳上的蚂蚱,任何一个有失,都会给所有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毁灭。

故而,那日吴用、朱武和史进小心翼翼地顶多了一日一夜都不曾确定最后满yì

的人选。三人本想着另寻法子,可是,想了又想,也没有什么可以破的五行之阵的更好办法。这问题就此搁浅,而今日看来,这难题又不得不先搁置下来。

吴用这时候开口说起另一件事情来:“眼下,我们还有一件事摆在面前,大哥方才没有说到。”

“却是哪般?”史进在心里粗略想了一想,也似乎没有落掉什么要紧的事情,着实不知晓吴用指的哪个,于是便转头看着吴用,等着吴用开口。

吴用道:“我有一事相问,自打史进哥哥从少华山起兵起来,咱们打着的旗号是哪般?”

“这……”朱武听了,似乎明白吴用这话里的意思了,当下细细一想,着实也是个问题。

史进垂下眼来看着面前酒碗里的清澈的酒水,愣了一下,随即抬起眼帘来,看着吴用问道:“起初的时候,打着的旗号便是少华山。可是,眼下彻底出了山,地盘越做越大,这旗号就不好再打出去了。”

“大哥,恕我直言,你现在不再是绿林中小打小闹,也不是占山为王,自从你打下第一座城池之后,咱们就不再是落草的好汉了,我们在做什么,为什么,大哥在寻常都与咱兄弟们说起过,那可是要推翻黑暗大宋建立一个人人共享的太平盛世。”吴用说道这里,认真地看着史进说道:“站在宋朝的方面来看,这可是在造反,而我们现在正是做的起义的大事!”

朱武对吴用的话意最为明白,当下看着史进听吴用的话似乎不为所动,当下便接过话头来说道:“所谓起义,不正是推陈出新么,我们的旗号也该亮出来给天下看,不然,我们何以自称,我们又何以自立?”

史进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说道:“现在就亮出旗号,那岂不是公然与大宋叫板,也太嚣张了些吧。眼下我们的粮草储备还不能达到自给自足,经济也不雄厚,兵力更是短缺,一直都是以战养战,当下大张旗鼓,是不是不太合适宜?”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说打出我们的旗号太招摇的话,我们眼下已经是招摇之极,攻城略地,哪个山头能及我们这般威风?”朱武说道:“我知dào

大哥心里所想的,只不过是侥幸希望朝廷觉得我们没有旗号不过是小打小闹,不会举大兵来犯,我们好有个喘息之机。唉,这想法着实是好的,只是眼下却有些太天真了些,朝廷那些人已经料定我们不甘与此,必然会有越做越大的势头,不然何故连番派兵前来。我们虽然在朝廷没有眼线,可是,就我推论,这几月朝堂之上,必然时时刻刻念叨这咱们,我们不管打不打出旗号,对于朝廷来说,都一样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都是不共戴天。”

“用兵之道,必先固其本,本固而战,多胜少败。这旗号打出来,朝廷必然知dào

我并非壶中之物,对着一城一州必然不满,而意在天下,如果我现在不打出这旗号来,朝廷即便知dào

我有野心,他们却也有不知dào

我谋求天下之大。野心的大小,足以决定朝廷会放多少的代价在此。再说,眼前兵力城下,我等如何分出心来去做这些。”史进说道。

吴用这时候走到史进身侧劝道:“大哥有没有仔细想过,现在江湖上到处都是关于大哥的传言,也到处都是咱们华州的传言。不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寻常百姓,这都是茶余饭后私下里最喜好谈论的事物。世人受尽了官府的压迫,社会中的矛盾也尖锐集中。中下贫民最关注的便是咱们的战报,但闻华州又攻下一城便欢欣鼓舞,如果说,这是民心所向,可是,为何前来投奔的人却少之又少?”

“这个……”史进听了,当真被问住了,史进前些日子往青州、郓州走了一圈,着实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有些地方也着实如吴用所说,只是,若不是吴用提出来,史进却当真没有去想这些问题,究竟是为何不来投奔,这倒是值得仔细探究一番。于是,史进抬起眼眸来,认真地看着吴用说道:“还请先生点拨迷津。”

吴用挥动着手里的羽扇,将须髯撩拨得一飘一飘,吴用微微一笑,便开口回答道:“咱们先看他们的喜,这些贫下中农欢喜的并非单纯是咱们胜,更多的是官府败,往日里那些个狗官盛气凌人,丝毫不把百姓放在眼里,处处剥削压迫,百姓却只能忍气吞声,奈何不得他们,眼下正好有我们去出这口恶气,虽然咱们未必是正好杀到他们的州县,可是,听闻官府惨败,就足以让让他们臆想到自己地方上来,这似乎有些自欺欺人,却也是百姓心里无奈被逼的现实。”

众人听得点点头,特别是武松听得很是赞同,当下不禁开口说道:“说得好,我前来投奔,一来是与史兄弟一见如故,一心要助我这兄弟成事,而来便正是恨透了那些官府的傲慢,自以为他们高高在上,从不正眼瞧人,我在孟州走的这一遭,便是受了这一肚子的鸟气。”

吴用点点头,便继xù

说道:“武都头来投奔,这意向就在明白不过了,其实,百姓也是这般。我们现在再来看看,为何武都头都来了,百姓却不来?”吴用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自己回答道:“武都头来了,是因为在二龙山上与史进打过交道,知dào

史大哥的雄才伟略,所以英雄惜英雄,便来投奔。可是,对于外界的百姓来说,他们对咱们的了解,只不过是些江湖的流言,除此之外,少之又少。每每说起来,都是华州那边怎么怎么地。他们只知dào

我们胜了败了,可是,他们却不知dào

其中究竟是怎地胜了,为何败了。加上口口相传,难免有些添油加醋的失真,话越传越假,将咱们描绘的越来越脱离现实,也就让人觉得理他们远远遥不可及。这还是百姓,拖家带口,若不是重大变故走投无路,自然也不会相投,但是,还有一些能人志士,一些江湖侠客,他们如何不来投奔?那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立起旗号来,我们没有将我们的雄才大略展现出来,让人家知dào

,我们不是土鳖,而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鹰,伏地欲扑的虎!”

第五十八章 时迁独立独行(伍)

“现在可好了,有武都头做先锋冲杀敌阵,这成败的关键就算是尘埃落定了。只是,那五员破阵的大将却不好寻,鲁智深、杨志、林冲三员,加上史进大哥,这还缺一位。”吴用说道这里,看着张青说道:“不知张大哥的身手……”

张青听了,当下愣了一愣,便微微有些脸红起来,说道:“上阵杀敌,这个本事倒是有,只是,乡野江湖上闯荡出来人,用的都是些断兵刃,那些什么大刀长枪玩起了却着实有些手生,只怕上了阵去,帮不上忙,反倒坏了众位兄弟的事,马上功夫,咱不敢打肿脸去充胖子,但是,若是徒步杀起来,咱虽然没有武兄弟那般的超群的本事,可是却也浑身是胆,龙潭虎穴都敢去闯上一闯,若是诸位兄弟不弃,我张某人愿意跟随武兄弟一同去闯一闯那下邽城,就算是十面埋伏也不打紧。”

“有道是‘各有所长’罢了,既然张兄愿意走一遭,那便与武兄一道便是了。”史进说着便将这分尴尬一带而过,但是,这五员大将缺一个,却并非让史进所忽略,只是,眼下却当真寻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来,只能把问题留下来,再找办法。

那日吴用回来便说了这事,而在现有的将领中也寻思过几个人。董袭使得是两把菜刀,杨春则是一把灵蛇弯刀,玩不来长兵刃;谷燕兵使一把凤鸣大刀,却不善骑马;狄雁倒是善骑,可是,却使一张强弓,除此之外,其余兵刃并不精通;柳权天虽然精通大刀长枪,虽然老当益壮,可是,要想按着公孙先生的法子来破阵,只怕柳权天的精力消耗起来,远远更不上战斗的需yào

。最后,史进便想动用刘唐,可是,却让朱武当下否决。这次入阵破敌,东奔西走,套路繁杂之极,非得有些耐心能约束自己的人去了才好。而刘唐的性子犹如那烈马驰原,哪里是收放自如的人,若是一时杀的性起,哪里管你什么套路什么法门,一口气杀进去,坏了事不说,只怕还要连累一同闯入阵里的其他兄弟。那五行之阵凶险之极,破阵之时必须闯荡其中,五员大将各带一千兵马,进入阵中时分时合,需yào

的不只是默契,还有相互的信任。在五行阵中的凶险,无异于五个人赤脚一同走在利刃之上,更无异于一条绳上的蚂蚱,任何一个有失,都会给所有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毁灭。

故而,那日吴用、朱武和史进小心翼翼地顶多了一日一夜都不曾确定最后满yì

的人选。三人本想着另寻法子,可是,想了又想,也没有什么可以破的五行之阵的更好办法。这问题就此搁浅,而今日看来,这难题又不得不先搁置下来。

吴用这时候开口说起另一件事情来:“眼下,我们还有一件事摆在面前,大哥方才没有说到。”

“却是哪般?”史进在心里粗略想了一想,也似乎没有落掉什么要紧的事情,着实不知晓吴用指的哪个,于是便转头看着吴用,等着吴用开口。

吴用道:“我有一事相问,自打史进哥哥从少华山起兵起来,咱们打着的旗号是哪般?”

“这……”朱武听了,似乎明白吴用这话里的意思了,当下细细一想,着实也是个问题。

史进垂下眼来看着面前酒碗里的清澈的酒水,愣了一下,随即抬起眼帘来,看着吴用问道:“起初的时候,打着的旗号便是少华山。可是,眼下彻底出了山,地盘越做越大,这旗号就不好再打出去了。”

“大哥,恕我直言,你现在不再是绿林中小打小闹,也不是占山为王,自从你打下第一座城池之后,咱们就不再是落草的好汉了,我们在做什么,为什么,大哥在寻常都与咱兄弟们说起过,那可是要推翻黑暗大宋建立一个人人共享的太平盛世。”吴用说道这里,认真地看着史进说道:“站在宋朝的方面来看,这可是在造反,而我们现在正是做的起义的大事!”

朱武对吴用的话意最为明白,当下看着史进听吴用的话似乎不为所动,当下便接过话头来说道:“所谓起义,不正是推陈出新么,我们的旗号也该亮出来给天下看,不然,我们何以自称,我们又何以自立?”

史进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说道:“现在就亮出旗号,那岂不是公然与大宋叫板,也太嚣张了些吧。眼下我们的粮草储备还不能达到自给自足,经济也不雄厚,兵力更是短缺,一直都是以战养战,当下大张旗鼓,是不是不太合适宜?”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如果说打出我们的旗号太招摇的话,我们眼下已经是招摇之极,攻城略地,哪个山头能及我们这般威风?”朱武说道:“我知dào

大哥心里所想的,只不过是侥幸希望朝廷觉得我们没有旗号不过是小打小闹,不会举大兵来犯,我们好有个喘息之机。唉,这想法着实是好的,只是眼下却有些太天真了些,朝廷那些人已经料定我们不甘与此,必然会有越做越大的势头,不然何故连番派兵前来。我们虽然在朝廷没有眼线,可是,就我推论,这几月朝堂之上,必然时时刻刻念叨这咱们,我们不管打不打出旗号,对于朝廷来说,都一样是眼中钉肉中刺,一样都是不共戴天。”

“用兵之道,必先固其本,本固而战,多胜少败。这旗号打出来,朝廷必然知dào

我并非壶中之物,对着一城一州必然不满,而意在天下,如果我现在不打出这旗号来,朝廷即便知dào

我有野心,他们却也有不知dào

我谋求天下之大。野心的大小,足以决定朝廷会放多少的代价在此。再说,眼前兵力城下,我等如何分出心来去做这些。”史进说道。

吴用这时候走到史进身侧劝道:“大哥有没有仔细想过,现在江湖上到处都是关于大哥的传言,也到处都是咱们华州的传言。不论是江湖中人还是寻常百姓,这都是茶余饭后私下里最喜好谈论的事物。世人受尽了官府的压迫,社会中的矛盾也尖锐集中。中下贫民最关注的便是咱们的战报,但闻华州又攻下一城便欢欣鼓舞,如果说,这是民心所向,可是,为何前来投奔的人却少之又少?”

“这个……”史进听了,当真被问住了,史进前些日子往青州、郓州走了一圈,着实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有些地方也着实如吴用所说,只是,若不是吴用提出来,史进却当真没有去想这些问题,究竟是为何不来投奔,这倒是值得仔细探究一番。于是,史进抬起眼眸来,认真地看着吴用说道:“还请先生点拨迷津。”

吴用挥动着手里的羽扇,将须髯撩拨得一飘一飘,吴用微微一笑,便开口回答道:“咱们先看他们的喜,这些贫下中农欢喜的并非单纯是咱们胜,更多的是官府败,往日里那些个狗官盛气凌人,丝毫不把百姓放在眼里,处处剥削压迫,百姓却只能忍气吞声,奈何不得他们,眼下正好有我们去出这口恶气,虽然咱们未必是正好杀到他们的州县,可是,听闻官府惨败,就足以让让他们臆想到自己地方上来,这似乎有些自欺欺人,却也是百姓心里无奈被逼的现实。”

众人听得点点头,特别是武松听得很是赞同,当下不禁开口说道:“说得好,我前来投奔,一来是与史兄弟一见如故,一心要助我这兄弟成事,而来便正是恨透了那些官府的傲慢,自以为他们高高在上,从不正眼瞧人,我在孟州走的这一遭,便是受了这一肚子的鸟气。”

吴用点点头,便继xù

说道:“武都头来投奔,这意向就在明白不过了,其实,百姓也是这般。我们现在再来看看,为何武都头都来了,百姓却不来?”吴用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自己回答道:“武都头来了,是因为在二龙山上与史进打过交道,知dào

史大哥的雄才伟略,所以英雄惜英雄,便来投奔。可是,对于外界的百姓来说,他们对咱们的了解,只不过是些江湖的流言,除此之外,少之又少。每每说起来,都是华州那边怎么怎么地。他们只知dào

我们胜了败了,可是,他们却不知dào

其中究竟是怎地胜了,为何败了。加上口口相传,难免有些添油加醋的失真,话越传越假,将咱们描绘的越来越脱离现实,也就让人觉得理他们远远遥不可及。这还是百姓,拖家带口,若不是重大变故走投无路,自然也不会相投,但是,还有一些能人志士,一些江湖侠客,他们如何不来投奔?那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立起旗号来,我们没有将我们的雄才大略展现出来,让人家知dào

,我们不是土鳖,而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鹰,伏地欲扑的虎!”

第五十九章 时迁独立独行(陆)

那些手持弯刀的黑影人分作两拨闪过了史进的身旁,挥着刀锋贴着史进的身子分作两队从两边游走,在史进的背后交汇在一处,攻出几招之后便又沿着侧面向另一侧游走,时不时地朝着忙手忙脚的史进身上攻上几招。

史进先前不曾见过这般的阵法,这一波上来之后,被他们杀的有些乱了手脚。可是,好在史进功底扎实,一把佩刀在手里挥洒起来,将周身的刀刃都挡了个密密实实,可是,这伙人连绵不断,在史进周围兜着圈子的交手。

那些人似乎已经将史进的周身位置定格了起来,除了留在房檐上的两个手持弩枪蓄势待发之外,这冲在前面的十二个黑衣人分作两队,一左一右贴着史进的身子画出了两个大圆来,而这两个圆的交集便是史进位置的所在。这些人奔走流转起来,速度极快,可是在每一个位置上所用的招数却都完全相同,在史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飞奔的快了所留下的幻影。

那些招式重重复复,看似简单,可是,史进要想应付这周身的两组人马出自同一时刻的攻击,这就有些吃力起来。而那些黑影人所用的简单招式,也在这阵法的催动下,变得杀气重重。

史进被困在这小圆相交的狭小空间里,随着那些黑影人奔走的越来越快,史进也不得不出刀出的越来越快。可是,毕竟对手是十二个人,同一时间便可出十二招,而史进则是一个人,手脚并用,也不过是勉强抵挡,眼下那速度越来越快,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在史进的心间弥漫起来,那种从未有过的禁锢感在心底破图发芽,生出了密密麻麻的根,向着史进的内心深处,狠劲地穿透下去,吸干了所有的希冀。史进晓得这般一直加速下去,必然会到达他无法企及的极限,那时候必然后受人宰割,而后果也定然不堪设想。

就在史进被围阻在核心的时候,方才哪三个被史进推开救了性命的随行小厮远远地瞧着,也看的出自己的主子受人围攻脱不开身。那先前打灯笼照路的小厮瘫软了腿脚迈不出步子,虽然心急,可是,这脚步就是不听话,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般,怎地都控zhì

不好,也怎地都控zhì

不了,瘫在地上只能奋力地挥舞着臂膀,缓慢地往前爬上几步。

那个持刀的小厮被史进推开在一边,便和那个侍奉史进衣履的小厮一同躲在了那些黑影人方才所在的屋檐之下。眼睁睁地看着那八个护驾的军汉都在一瞬间被敌手残忍秒杀,而此刻史进又处境危险,当下两个不约而同便打定了主要要赶紧往府上去报信求救。因为那侍奉史进衣履的小厮是芍药特地安排在史进身边的,除了打点史进在外面的行装之外,还有一个便是在又意wài

之时,可以回来报信。

则两个随行小厮当初都是月朦胧里的火工下人,个个都很伶俐。眼下两人相视一眼便一点头,深深摒了一口气,便冲出了房檐之下。

那伺候史进衣履的小厮急着回去给芍药通告消息求援,奔走起来便快了三分,可是,就在两人刚刚冲出了房檐,还没有跑出几步远的时候,就被那两个站在房檐上的黑影人看了个正着,手里的弩枪一动,只听得嗖嗖两声细弱的破空之声,两支弩箭便从背后刺入,从前心透出。两个小厮一前一后都栽倒在了地上,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史进看着最后的希望变成了绝望,而当下这些人越走越快,快的让史进已经有些喘息连连,脉搏也开始伴随着高强度的运作而犹如奔雷战鼓似的沸腾起来。史进先前乱了手脚,心思轻浮被这黑影人的奔走搅合的愈发少了三分理智,现在被这些黑影人围困在核心,防守都变得越来越困难,根本无暇分出手来反击,怀揣百般功夫,却愣是一件都用不出来。

史进猛然大喝一声,心想与其到最后被他们耗尽了气血乱刀斩死在这里,倒不如现在索性拼个你死我活,大不了便是个同归于尽!

史进心里彻底怒了,彪悍的性子顿时将颜面上的俊朗斯文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战神临世一般的凶恶。史进没有再多的顾虑,他也不必在纠结与这些人的真面目,眼下只索命成了史进唯一的执着。

心念转变之后,顿时招式也变得大不相同,史进看着那些不伤要害的攻势,便索性放手不再防备,而借着这个机会刀锋一转横行送出两记索命的杀招。就在那左侧的黑影人嗤啦一刀在史进的左肩上划开一刀的时候,史进在右边的突袭已经将刀刃抹上了一个黑影人的脖子,随着那刀锋的挥斩,一颗头颅带着一腔热血横洒当空,而就在这尸体还没倒下的时候,史进依旧逮住了这人走位的空缺,立kè

步法随风而动,横插一脚上前,立kè

闪身进入了那右侧运行的圆形圈子里,像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一般在这难以停滞的一瞬间,便挥刀斩杀了前面一位想突pò

出来。可是,就在史进连杀两人之后,那些黑影人便随即变换了阵法,两个圆圈像是两滴水珠一般毫无间隙地融合了起来。将史进又一次困在了核心之中,史进强忍着肩头的痛处,挥着手里的佩刀依旧豁了命地往外突围,可是,那些黑影人却像是瞬时吃一堑长一智了一般,但凡史进突围过来,那相迎的一侧便顺着史进的方向躲,而背向史进的一侧便朝着史进发足猛攻。那些黑影人各个都使出了杀招,迫使史进不得不挥刀来防,而史进脚下的步法却也因此缓了三分。

史进在这怪异的圈阵里杀了半晌,这才在心底豁然明了。眼来方才那两个圆轮相交的阵法看似诡异,实则就是融合了车轮战术的优势,通过多个有生力量的组合招式来限制打击敌人,在虚虚实实之中消耗敌人的气血,更重yào

的是惹得敌人心神紊乱。而现在这怪圈却又融合了避重就轻的游击策略,正所谓,一侧是“敌进我退”以此来避其锋芒,而梁一侧则恰恰是“敌退我赶”背后操刀。不论史进往哪里突围,终有一面要受到对手的杀招猛攻。若是回防,则必然愈发突围不得,被敌人锁死在这圈套之中。

则阵法的核心大致已经在电光雷闪之间被史进所看透,可是,史进却依旧没有破解的法子。肩头方才受伤之处因为史进步法的腾挪和招式的变迁而折腾的愈发渗出血来,染红了半个衣襟,使得史进在这月色下愈发显得狰狞。

困兽之斗,想必也不过如此吧。

“嗖——!”

一声利器破空的声响,那方才持着弩枪立在屋檐之上的一个黑影人顿时僵僵地倒了下来,摔在青石板地面上,后心血肉模糊之处露出半个飞刀的把柄来。那站在另一面屋檐上警戒的黑影人瞧见了,先是一惊,还来不及搜寻,便倏然双手抱住脖颈,像是被无形的蔓藤纠缠住了头脸一眼,那人痛苦地微微扭了两下,也僵硬地倒了下来,迎面摔在青石大街上,身下迅速渗出一滩血迹来。

史进顾不得去回头凝视,只是余光瞄见那两人接连死了,当下心里便是一喜,这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不管遇到多么不可思议的对手,终究还是会有自己的人在关键的时候出现。可是,今夜为了给武松、张青夫妇接风洗尘,开的这一宴席,众人都喝了不少,宴会散了也就各回各的宅院去了,夜半声更的,出了打更人,哪里还会有人往这边来。

不过,眼下也不是史进去想这事的时候,那好奇的念头就在欢喜中一闪而过,便收敛心神,灌注在了自己手里的这把佩刀上。可是,对手却似乎并不为那两个同伴的死而又任何一丝一毫的触动,依旧有条不紊的进退,而变化的只是阵型。

可是,就在这伙人还没有将阵型变化成型,就只见那边房檐上突然飞来数片瓦片,朝着那些黑影人的身上甩了过去。那些黑影人这些不得不分心去躲闪,可是,这十多片瓦接连飞至,密密麻麻像是一群抢食的乌鸦朝着他们俯冲下来,在左闪右避之间虽然将瓦片躲过了,可是,阵型却被搅合的迟疑了半刻。在这半刻中,史进手快,方才尚可以抵住十二人的连番攻击,眼下对于一些方到自己身边的瓦片就显得轻而易举了。而且在这半刻之中,趁着黑影人的阵法和攻势被这突如其来的意wài

所阻碍,史进在保护了自己之外,反手便戳翻了三个。这下加上方才变阵前死的两个,十二个黑影人眼下活着得也不过七人。

史进哪里容得他们再组成阵型,当下便施展脚下的灵巧步法,一个起落顺手斩杀一人之后便绕道外侧,接着便使出真本事,将方才憋屈的鸟气都尽数发泄在这手里的佩刀中。就在刀刃游走之间,胜败顿时扭转成为定局,那些黑衣人被史进杀的支零破碎,惨不可言。

第六十章 时迁独立独行(柒)

史进方才被杀的有些憋屈,自从他史进出师一来,就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被人压制着束缚住手脚的时候。今夜和一场厮杀着实让史进有些恼怒,心里也不禁憋屈了太多的火气,这到不全是因为身手上的受制,而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是华阴县,是史进自己的地盘。可是,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去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汉子杀的有些略显狼狈,这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爽快。

此刻史进借机破了那黑影人诡异的阵法,当下便挥起佩刀腾挪之间便将这伙黑影人杀的大败。史进一刀一个都将他们就此解决了,只留下最后一个来,正要制服了好逼问出处的时候,那最后一个活着的黑影人当下翻转弯刀便要朝着自己的脖颈上抹去,而这时候,噗地一道破空之声响过,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枚石子,正好将那黑影人握刀的手指打了个血肉模糊,在一霎那,手指脱力,弯刀便也掉落地上。

史进一个起落到了身边,拽着那厮的一条臂膀一旋一扭,便将那黑影人制在了地面。史进此刻抬头再朝着四面的房檐上看时,哪里有半个人影。

“是哪位兄弟出手相助?”史进气如洪钟地问道。

夜依旧宁静如水,没有人回答。

史进心里觉得这事有趣了,当下便微微一笑,又高声送音道:“既然不肯以真身相见,史进在此多谢救命之恩了!”

就在史进的话刚刚说完的时候,元宝大街的一面响起了急促的飞奔之声,史进屏气一听,脚步杂乱,显然是发足狂奔而至,想必是有人闻声赶来了。史进抬眼朝着那边去看时,从夜色中渐渐可以看得见了哪些人狂奔的身姿,不过多久便到了眼前,正是白花蛇杨春。

杨春手里提着他的灵蛇弯刀奔到史进的面前,身后紧跟着的百十名军汉也都赶了上来,取了随身的绳索从史进手里将人接过来结结实实地绑了。

杨春看着史进肩头的血迹,喘息着粗气连忙问道:“大哥,你不要紧吧。兄弟来迟了。”

“不迟不迟,这不是正好嘛,我将这厮逮着,正好帮我绑起来。”史进说着,便问道:“你们怎地赶来了,可是,听到了我的呼喊?”

杨春摇摇头说道:“今夜轮我守夜,我正在那边走着巡查,就见大哥的引路小厮连滚带爬地狂奔而来,说大哥你这边出了事,我便赶紧带了人手过来了,谁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史进听了,往那边屋檐下一瞧,果然之前那个吓得腿软的小厮已经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史进当时只顾着厮杀,也没有留心这人是何时逃脱的。史进看他的最后一眼,留下的只是他连滚带爬的模样。或许,也就是连滚带爬的姿态,才让他没有引起太多的主意,能够趁着夜色逃脱一条性命。

“这小伙倒是机灵。”史进想着夸了一句,说道:“也算有功,诶,他人往去哪里去了?”

“累得够呛,我留他在那边歇着了。”杨春说道。

就在史进两人说话的时候,有又一伙人也从另一面跑来了,是朱武带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手里操着棍棒刀枪,看着就晓得是急乱之中临时凑起来的人手。

朱武一看这当街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和史进半身的血迹,当下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道:“这……这是怎地回事,大哥,这伤要不要紧。”说道这里,朱武头往后微微一偏,喝道:“来人,赶紧去请黎百草来!”

朱武吩咐罢了,又过来仔细查看史进的伤处,见那伤口因为史进方才的砍杀而纵向撕裂,鲜血依然往外小股小股地流下来。朱武看见了,也顾不得问别的,当下便将自己的衣裳扯下半边来,先与史进大略地包扎住了伤口。

史进虽然被朱武的一番举动弄得有些刺骨般的疼,可是却也由着他,史进无意间低头看见朱武的脚上套着一只鞋,不禁心里有些感动,便问道:“贤弟,怎地也惊动了你,这般着急地就赶来了。”

朱武粗略地包扎好了伤口,顺着史进的目光一瞧,看见自己的两只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当下便尴尬地笑笑。说道:“有兵士报gào

说大哥在这边遇刺,杨春兄弟正往那边去,我就一急着急了些手边可以看家护院的家丁就往这边来了,可是,却还是迟了些个。”

“两位贤弟都不必自责,你们来的也不晚,刚刚好,刚刚好。”史进笑着看着朱武和杨春。

“这究竟是谁派来了?”杨春这个问题早就想问了,当下憋不住,说了出来。

“我也不知dào

,还好留了一个,我们倒是可以问问他,不过就要看看咱们有没有本事让他开口了。”史进说着和众人一同转过些身子来,将目光都落在了那黑影人的身上。史进又说道:“我们在聚义厅上散了之后,我走到这里便遭了这伙人的埋伏,从房檐上先是射了几轮弩箭,便杀下来了,阵势好生诡异,将人的困在其中好不痛快,徒有还手之力,杀不得人也足足将人能耗死。”

朱武略略听史进这般说了,心里起码有了个大致的底子。

“我去问问,不信他不说!”杨春说着,便走到了那黑影人的面前,凶恶地一把将那人的黑面罩一把扯下来,露出一张焦黄的脸来。

杨春不认识,看着更不眼熟,想必都不是这华阴县的人。杨春一把扯住了那黑影人的衣口,凑近了脸大声喝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黑影人没有说话,与其说他是发怔,倒不如说像是傻子一般的面无表情。

杨春见那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完全就像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更没有听他说半个字,杨春心里怒火腾起来,将那人的衣领扯得更紧了,愈发大声地喝道:“说!他妈的是谁派你来的!”

那黑影人这次眸子迟疑地转动了,呆呆地看着杨春凶恶的脸面,依旧没有开口。

杨春一把忍不住嚯地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脸上,将那黑影人的头猛地打向了一边。那黑影人吐了一口和着血的碎牙,嘴角渗出血丝来,依旧是不肯说话。

杨春见这厮顽固不化、死磕到底的模样,心里更没好气了,当下抽出那把灵蛇弯刀来,架在那厮的脖颈上喝道:“你究竟是说不说!我再问你一次,谁指使你来的,你要是不搭理我,我就砍下你的脑袋来!”

那黑影人将目光迟疑地从杨春脸上移开,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的,依旧“哑巴”着不肯开口。

朱武看着杨春这般强来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便上前来,将杨春来回来说道:“你就是杀了他,这样也不会让他开口的,反倒合了他的意。”

杨春朝那边瞥了那黑影人一眼,小声说道:“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谁晓得这厮嘴这般硬!拿刀刃都撬不开,我在想想办法。”

“我去,自有法子让这厮开口。”朱武说着,微微一笑。

这时候,又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元宝大街的一个巷子里传出来,越来越近,想必这人也奔走的极快。

众人一看,正是黎百草,带着两个背着药匣子的药童,朝着这边一路小跑。黎百草的腿短,这般奔走起来,那衣襟一飘一摆,倒像是忽上忽下在飞似的。

黎百草奔到史进的面前,看着史进的伤势和这遍地的尸首,气道:“这……真是胆大包天,敢在咱们的地面上来伤人,好不猖狂!”黎百草说着从药童的手里接过了药匣子打开了来,取了几样草药和干净的纱布便来到史进身侧,说一句“忍着点,让我瞧瞧。”便将朱武之前简单紧扎上去的布条松下来,露出了满是血污的伤口。黎百草取了一小瓶子酒倒在上面清洗了伤口,疼的史进虽然咬着牙也不叫痛,可是,额头的冷汗已经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地冒了出来。黎百草清洗了下伤口,便将药粉均匀地涂在伤口处,先是止血的,然后便是生肉续骨的,最后再贴上增强疗效的草药,用纱布包扎起来。

黎百草的医技超群之极,眼下这药效也来的很快。方才伤口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可是不出半晌便慢慢减轻了三分,一种说不出的清凉弥散在肩头的伤痛处。

“这般就行了,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胫骨,养个十几日伤口就会愈合,只是,这几日就莫要在动刀动枪的了,免得以后留下什么毛病。”黎百草说了这番话,朱武听了这才放心。

朱武对史进说道:“既然这般大哥还是早些回去歇了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好了。”

“不急,不过是皮肉小伤而已,犯不着这般小心在意。眼下还有好多问题需yào

解开,不然就是现在回去歇息,我也睡不安稳啊。”史进说道这里,便看着杨春带来的几个军汉说道:“你们替我搜搜这些人的身子,看看他们身上可有什么令箭信符之类的么,若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将这伙人抬出城外埋了,将这血迹打扫干净,免得明日惊吓着了百姓。”

第六十一章

史进方才被杀的有些憋屈,自从他史进出师一来,就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被人压制着束缚住手脚的时候。今夜和一场厮杀着实让史进有些恼怒,心里也不禁憋屈了太多的火气,这到不全是因为身手上的受制,而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是华阴县,是史进自己的地盘。可是,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去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汉子杀的有些略显狼狈,这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爽快。

此刻史进借机破了那黑影人诡异的阵法,当下便挥起佩刀腾挪之间便将这伙黑影人杀的大败。史进一刀一个都将他们就此解决了,只留下最后一个来,正要制服了好逼问出处的时候,那最后一个活着的黑影人当下翻转弯刀便要朝着自己的脖颈上抹去,而这时候,噗地一道破空之声响过,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枚石子,正好将那黑影人握刀的手指打了个血肉模糊,在一霎那,手指脱力,弯刀便也掉落地上。

史进一个起落到了身边,拽着那厮的一条臂膀一旋一扭,便将那黑影人制在了地面。史进此刻抬头再朝着四面的房檐上看时,哪里有半个人影。

“是哪位兄弟出手相助?”史进气如洪钟地问道。

夜依旧宁静如水,没有人回答。

史进心里觉得这事有趣了,当下便微微一笑,又高声送音道:“既然不肯以真身相见,史进在此多谢救命之恩了!”

就在史进的话刚刚说完的时候,元宝大街的一面响起了急促的飞奔之声,史进屏气一听,脚步杂乱,显然是发足狂奔而至,想必是有人闻声赶来了。史进抬眼朝着那边去看时,从夜色中渐渐可以看得见了哪些人狂奔的身姿,不过多久便到了眼前,正是白花蛇杨春。

杨春手里提着他的灵蛇弯刀奔到史进的面前,身后紧跟着的百十名军汉也都赶了上来,取了随身的绳索从史进手里将人接过来结结实实地绑了。

杨春看着史进肩头的血迹,喘息着粗气连忙问道:“大哥,你不要紧吧。兄弟来迟了。”

“不迟不迟,这不是正好嘛,我将这厮逮着,正好帮我绑起来。”史进说着,便问道:“你们怎地赶来了,可是,听到了我的呼喊?”

杨春摇摇头说道:“今夜轮我守夜,我正在那边走着巡查,就见大哥的引路小厮连滚带爬地狂奔而来,说大哥你这边出了事,我便赶紧带了人手过来了,谁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史进听了,往那边屋檐下一瞧,果然之前那个吓得腿软的小厮已经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史进当时只顾着厮杀,也没有留心这人是何时逃脱的。史进看他的最后一眼,留下的只是他连滚带爬的模样。或许,也就是连滚带爬的姿态,才让他没有引起太多的主意,能够趁着夜色逃脱一条性命。

“这小伙倒是机灵。”史进想着夸了一句,说道:“也算有功,诶,他人往去哪里去了?”

“累得够呛,我留他在那边歇着了。”杨春说道。

就在史进两人说话的时候,有又一伙人也从另一面跑来了,是朱武带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手里操着棍棒刀枪,看着就晓得是急乱之中临时凑起来的人手。

朱武一看这当街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和史进半身的血迹,当下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道:“这……这是怎地回事,大哥,这伤要不要紧。”说道这里,朱武头往后微微一偏,喝道:“来人,赶紧去请黎百草来!”

朱武吩咐罢了,又过来仔细查看史进的伤处,见那伤口因为史进方才的砍杀而纵向撕裂,鲜血依然往外小股小股地流下来。朱武看见了,也顾不得问别的,当下便将自己的衣裳扯下半边来,先与史进大略地包扎住了伤口。

史进虽然被朱武的一番举动弄得有些刺骨般的疼,可是却也由着他,史进无意间低头看见朱武的脚上套着一只鞋,不禁心里有些感动,便问道:“贤弟,怎地也惊动了你,这般着急地就赶来了。”

朱武粗略地包扎好了伤口,顺着史进的目光一瞧,看见自己的两只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当下便尴尬地笑笑。说道:“有兵士报gào

说大哥在这边遇刺,杨春兄弟正往那边去,我就一急着急了些手边可以看家护院的家丁就往这边来了,可是,却还是迟了些个。”

“两位贤弟都不必自责,你们来的也不晚,刚刚好,刚刚好。”史进笑着看着朱武和杨春。

“这究竟是谁派来了?”杨春这个问题早就想问了,当下憋不住,说了出来。

“我也不知dào

,还好留了一个,我们倒是可以问问他,不过就要看看咱们有没有本事让他开口了。”史进说着和众人一同转过些身子来,将目光都落在了那黑影人的身上。史进又说道:“我们在聚义厅上散了之后,我走到这里便遭了这伙人的埋伏,从房檐上先是射了几轮弩箭,便杀下来了,阵势好生诡异,将人的困在其中好不痛快,徒有还手之力,杀不得人也足足将人能耗死。”

朱武略略听史进这般说了,心里起码有了个大致的底子。

“我去问问,不信他不说!”杨春说着,便走到了那黑影人的面前,凶恶地一把将那人的黑面罩一把扯下来,露出一张焦黄的脸来。

杨春不认识,看着更不眼熟,想必都不是这华阴县的人。杨春一把扯住了那黑影人的衣口,凑近了脸大声喝道:“说,谁派你来的!”

那黑影人没有说话,与其说他是发怔,倒不如说像是傻子一般的面无表情。

杨春见那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完全就像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更没有听他说半个字,杨春心里怒火腾起来,将那人的衣领扯得更紧了,愈发大声地喝道:“说!他妈的是谁派你来的!”

那黑影人这次眸子迟疑地转动了,呆呆地看着杨春凶恶的脸面,依旧没有开口。

杨春一把忍不住嚯地一拳砸在了那人的脸上,将那黑影人的头猛地打向了一边。那黑影人吐了一口和着血的碎牙,嘴角渗出血丝来,依旧是不肯说话。

杨春见这厮顽固不化、死磕到底的模样,心里更没好气了,当下抽出那把灵蛇弯刀来,架在那厮的脖颈上喝道:“你究竟是说不说!我再问你一次,谁指使你来的,你要是不搭理我,我就砍下你的脑袋来!”

那黑影人将目光迟疑地从杨春脸上移开,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似的,依旧“哑巴”着不肯开口。

朱武看着杨春这般强来是万万不行的,于是便上前来,将杨春来回来说道:“你就是杀了他,这样也不会让他开口的,反倒合了他的意。”

杨春朝那边瞥了那黑影人一眼,小声说道:“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谁晓得这厮嘴这般硬!拿刀刃都撬不开,我在想想办法。”

“我去,自有法子让这厮开口。”朱武说着,微微一笑。

这时候,又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元宝大街的一个巷子里传出来,越来越近,想必这人也奔走的极快。

众人一看,正是黎百草,带着两个背着药匣子的药童,朝着这边一路小跑。黎百草的腿短,这般奔走起来,那衣襟一飘一摆,倒像是忽上忽下在飞似的。

黎百草奔到史进的面前,看着史进的伤势和这遍地的尸首,气道:“这……真是胆大包天,敢在咱们的地面上来伤人,好不猖狂!”黎百草说着从药童的手里接过了药匣子打开了来,取了几样草药和干净的纱布便来到史进身侧,说一句“忍着点,让我瞧瞧。”便将朱武之前简单紧扎上去的布条松下来,露出了满是血污的伤口。黎百草取了一小瓶子酒倒在上面清洗了伤口,疼的史进虽然咬着牙也不叫痛,可是,额头的冷汗已经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地冒了出来。黎百草清洗了下伤口,便将药粉均匀地涂在伤口处,先是止血的,然后便是生肉续骨的,最后再贴上增强疗效的草药,用纱布包扎起来。

黎百草的医技超群之极,眼下这药效也来的很快。方才伤口上还是火辣辣的疼,可是不出半晌便慢慢减轻了三分,一种说不出的清凉弥散在肩头的伤痛处。

“这般就行了,还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胫骨,养个十几日伤口就会愈合,只是,这几日就莫要在动刀动枪的了,免得以后留下什么毛病。”黎百草说了这番话,朱武听了这才放心。

朱武对史进说道:“既然这般大哥还是早些回去歇了吧,这里的事就交给我来做好了。”

“不急,不过是皮肉小伤而已,犯不着这般小心在意。眼下还有好多问题需yào

解开,不然就是现在回去歇息,我也睡不安稳啊。”史进说道这里,便看着杨春带来的几个军汉说道:“你们替我搜搜这些人的身子,看看他们身上可有什么令箭信符之类的么,若是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将这伙人抬出城外埋了,将这血迹打扫干净,免得明日惊吓着了百姓。”

史进方才被杀的有些憋屈,自从他史进出师一来,就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被人压制着束缚住手脚的时候。今夜和一场厮杀着实让史进有些恼怒,心里也不禁憋屈了太多的火气,这到不全是因为身手上的受制,而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是华阴县,是史进自己的地盘。可是,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去被一伙来历不明的汉子杀的有些略显狼狈,这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爽快。

此刻史进借机破了那黑影人诡异的阵法,当下便挥起佩刀腾挪之间便将这伙黑影人杀的大败。史进一刀一个都将他们就此解决了,只留下最后一个来,正要制服了好逼问出处的时候,那最后一个活着的黑影人当下翻转弯刀便要朝着自己的脖颈上抹去,而这时候,噗地一道破空之声响过,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枚石子,正好将那黑影人握刀的手指打了个血肉模糊,在一霎那,手指脱力,弯刀便也掉落地上。

史进一个起落到了身边,拽着那厮的一条臂膀一旋一扭,便将那黑影人制在了地面。史进此刻抬头再朝着四面的房檐上看时,哪里有半个人影。

“是哪位兄弟出手相助?”史进气如洪钟地问道。

夜依旧宁静如水,没有人回答。

史进心里觉得这事有趣了,当下便微微一笑,又高声送音道:“既然不肯以真身相见,史进在此多谢救命之恩了!”

就在史进的话刚刚说完的时候,元宝大街的一面响起了急促的飞奔之声,史进屏气一听,脚步杂乱,显然是发足狂奔而至,想必是有人闻声赶来了。史进抬眼朝着那边去看时,从夜色中渐渐可以看得见了哪些人狂奔的身姿,不过多久便到了眼前,正是白花蛇杨春。

杨春手里提着他的灵蛇弯刀奔到史进的面前,身后紧跟着的百十名军汉也都赶了上来,取了随身的绳索从史进手里将人接过来结结实实地绑了。

杨春看着史进肩头的血迹,喘息着粗气连忙问道:“大哥,你不要紧吧。兄弟来迟了。”

“不迟不迟,这不是正好嘛,我将这厮逮着,正好帮我绑起来。”史进说着,便问道:“你们怎地赶来了,可是,听到了我的呼喊?”

杨春摇摇头说道:“今夜轮我守夜,我正在那边走着巡查,就见大哥的引路小厮连滚带爬地狂奔而来,说大哥你这边出了事,我便赶紧带了人手过来了,谁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史进听了,往那边屋檐下一瞧,果然之前那个吓得腿软的小厮已经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史进当时只顾着厮杀,也没有留心这人是何时逃脱的。史进看他的最后一眼,留下的只是他连滚带爬的模样。或许,也就是连滚带爬的姿态,才让他没有引起太多的主意,能够趁着夜色逃脱一条性命。

“这小伙倒是机灵。”史进想着夸了一句,说道:“也算有功,诶,他人往去哪里去了?”

“累得够呛,我留他在那边歇着了。”杨春说道。

就在史进两人说话的时候,有又一伙人也从另一面跑来了,是朱武带着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手里操着棍棒刀枪,看着就晓得是急乱之中临时凑起来的人手。

朱武一看这当街横七竖八躺着的尸首,和史进半身的血迹,当下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道:“这……这是怎地回事,大哥,这伤要不要紧。”说道这里,朱武头往后微微一偏,喝道:“来人,赶紧去请黎百草来!”

朱武吩咐罢了,又过来仔细查看史进的伤处,见那伤口因为史进方才的砍杀而纵向撕裂,鲜血依然往外小股小股地流下来。朱武看见了,也顾不得问别的,当下便将自己的衣裳扯下半边来,先与史进大略地包扎住了伤口。

史进虽然被朱武的一番举动弄得有些刺骨般的疼,可是却也由着他,史进无意间低头看见朱武的脚上套着一只鞋,不禁心里有些感动,便问道:“贤弟,怎地也惊动了你,这般着急地就赶来了。”

朱武粗略地包扎好了伤口,顺着史进的目光一瞧,看见自己的两只脚上只穿了一只鞋,当下便尴尬地笑笑。说道:“有兵士报gào

说大哥在这边遇刺,杨春兄弟正往那边去,我就一急着急了些手边可以看家护院的家丁就往这边来了,可是,却还是迟了些个。”

“两位贤弟都不必自责,你们来的也不晚,刚刚好,刚刚好。”史进笑着看着朱武和杨春。

“这究竟是谁派来了?”杨春这个问题早就想问了,当下憋不住,说了出来。

“我也不知dào

,还好留了一个,我们倒是可以问问他,不过就要看看咱们有没有本事让他开口了。”史进说着和众人一同转过些身子来,将目光都落在了那黑影人的身上。史进又说道:“我们在聚义厅上散了之后,我走到这里便遭了这伙人

第六十二章 史进半道遇刺

朱武用手帕捏着又抽出一支长针来,走近到了那黑影人的面前,说道:“这一针下去,再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那黑影人依旧狂笑着止不住嘴,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冲的眼眸里头布满血丝。

朱武将那长针刺入了那黑影人的头顶,一面攥着一面缓缓地将整个长针都刺入脑袋里面去。朱武说道:“这里叫百会,手足三阳经及督脉的阳气都会在此交汇,我帮你钻一钻,说不得还就此打通了任督二脉。”朱武说笑之中略略带了一丝邪气,听得那黑影人眸子又瞪大了两分。

朱武依然是惯用的那般手法,又钻又拽地刺了一番,便缓缓地抽出长针来。离远了三步,满怀期待地静静看着那厮的反应。

黑影人的笑意渐渐地消退下去,眼中的泪也渐渐地止住了,可是,全身却不住地开始微微抽搐起来。那黑影人像收回手来去抓挠,仿佛全身又无数多腿多抓的毒虫在攀爬在撕咬,那种说不出来的痒和痛纠缠在一起,让黑影人有种无法言语的煎熬。

而此时,朱武的笑意却在脸上弥漫开来,说道:“药效快要来了!”那副腔调,就仿佛像是在戏院里,等着好戏上演一般。

史进和杨春对视一眼,都将目光惊奇地落在了那黑影人的身上。这时候的黑影人开始渐渐的全身浮起一片斑斑点点的红,让那黑影人扭动着身子,想凭借一切去抓去挠,可是,朱武以前早就将他的四肢都用铁链锁了,极大限度的分离开来,整个人像是摆开一个大字一般地吊在那鞭刑架上,此时,任由他扭曲这身子,都无法抓挠上一点点。

那种瘙痒的痛处,史进从那黑影人的脸面上便看的出。

而过不了多时,只见那黑影人的皮肤上,红色的斑点开始渐渐的扩散开来,蔓延到了全身,像是全身写满了一种说不清的符文一般,有些瘆人的在那黑影人的身上时明时暗。而那黑影人也开始越来越剧烈地扭动着,抽搐着,最后便是疯狂的挣扎。挣扎到呲牙咧嘴,挣扎到发狂疯魔,可是,依旧无济于事,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仿佛原来千百只爬虫已经渗透进来他的身体,让他全身变得沸腾起来,那奔腾滚烫的血浆在身子里沸腾流转着,带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痒和痛揪扯着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神经,让他恨不得此时此刻,便取一把刀来,将自己戳出七八个大窟窿来,放干了这催人命的血水。可是,就算是再残忍的手段,在他现在看来都已经是一种奢侈,不论他怎地挣扎,怎地呼喊,可是,痒痛就像是如影随形的鬼,仍由他怎么逃都甩不掉,反而,他越挣扎,那种要死要活的折磨就来的越猛烈。

黑影人嘶吼起来,嘴巴里吐出了腾腾的热气,像是在寒冬腊月吐了口热气似的,白雾茫茫的水汽在他嘶吼间腾出了嘴巴,在火光下显得分外分明。

杨春看得目瞪口呆,暗暗也吐了口热气出来,自己转眸一瞧,哪里能看得都那白腾腾的水汽。杨春又看了那黑影人难耐扭曲的模样,心里不禁也有些胆寒。那人能吐出这水汽来,想必这体内温度定然高的惊人。

黑影人嘶吼着,嗓音变得嘶哑起来,而整个人就像是沸腾了一样,每一寸的皮肤都开始腾起了热气,灼烧着黑衣人的每一处神经。

“喏,这个便是解药,只要喝上一口,通体舒泰,清凉解毒!”朱武笑嘻嘻地拿出一瓶白色的瓷瓶来,在那黑影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面上前晃了一晃,说道:“还熬得住么?”

那黑影人只是嘶吼着,这声音里包含着太多无法承shòu的痛苦。

“是谁派你来的?”朱武问道。

“嘶——嘶——嘶——嘶——”黑衣人口齿并不利索地发出了一连串的怪异。

“哦?看来你是打算开口了,来人!”朱武朝着左右打了一个手势,说道:“给他浇点水!”

两个军师各舀了一盆水,一左一右兜头朝着那黑衣人就浇了下去。只见那黑衣人的皮肤上顿时腾起大片大片的水雾,就像是浇在炭火上似的,迷迷蒙蒙的腾升上去。

“啊——!”那黑影人像是渴到极致的人,大张着嘴,想多吞些凉水下去,救救自己这满身的焰气。

“是谁派你来的?”朱武走到了那黑影人的面前再一次耐心地问道。

“水……”那黑影人好不容易能控zhì

住了自己的舌头,艰难地呻吟道:“水……”

“水?”朱武听了,仰面而笑,笑罢,一挥手,道:“给他喝水!”

一个军事提着一个木桶过来,用瓢舀了送到那黑影人的身边,那人像是见了肉骨的疯狗,疯狂地甩开垂在脸前的乱发,贪婪之极地大口吞咽着瓢里的水。朱武看着那厮的喉结上下剧烈的浮动着,看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吞咽着,脸上又漏出了诡异的笑来。

约莫喂他喝了两瓢,朱武一挥手,让那军汉提了桶在不远之处先待着。便又问那喝的并未尽兴黑影人道:“现在可以开口了吧,我再说一次,是谁差你来这里的?”

“你会杀了我的,对不对?”黑影人嘶哑这喉咙,艰难地说道:“我说出来,你们就会动手。”

朱武看着那黑衣人的肚子,点点头,又摇摇头,笑了一下说道:“有意思,你怎地知dào

我会杀你?”

“你需yào

的只是一个答案,我出卖了主子,我就没有了价值。”

“只要你肯说,我们一切都可以谈。”朱武说道:“怎么样?”

“我……我知dào

,在这里,似乎还轮不到你说话。”那黑影人艰难地说道:“我要史进亲口说了,这才算话!”

朱武听了回身看着史进,史进也诧异地看着朱武。方才一直都是朱武在这里唱着独角戏,史进都是以圈外人的眼光来等着结果,可是,当下突然将一个看客卷进戏里来,史进顿时没了主意,免那厮一死,这早就是史进吩咐过朱武的,可是,现在他究竟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当真不知dào

,因为史进并不知dào

朱武下一步的打算,他怕自己随口的一个承诺,反而将朱武辛苦的所有都弄得前功尽弃。当下史进往向朱武,用眼神去寻求意见。

朱武当眼理解史进的意思,当下便微微点了点头。

史进这才放心地开了口说道:“我答yīng

你倒也容易,只是,却不知dào

你知dào

多少,够不够换你这条命?”

“你想知dào

什么,我便告sù

你什么,我知dào

的不多,但是,如果你答yīng

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告sù

你的,远远不止关于今晚的事。”黑影人暂时缓过了劲儿来,有了些底气来说话了。

“好,我答yīng

你,放你一条生路。”史进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这还,不够。”

“你要怎地?”杨春听着这厮讨价还价,一看就是骨头硬的想挨刀的主,当下便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蹬鼻子上脸!”

“诶!”史进一把将杨春挡在身后,让他莫要搅合了朱武的事。

朱武此刻开口道:“你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罢?”

“你们放了我,我的主子也不会放了我,我究竟是难逃一死。除非,你们能保住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告sù

你。”那黑衣人说道。

朱武点点头,说道:“好,我将你打入死牢,和里面的死囚换一下衣裳,处死了死囚,砍去了头颅,便将尸体抛在城外。你那主子定然以为你死了,隔日,我为你落发,送你进城南的南山寺去,安安稳稳过了你的余生。”

黑影人听了,点点头道:“若是这般最好。”

“那我问你,是谁派你来的?”史进看着那黑影人迫切地问道。

“是我家的主人。”那黑影人回答道。

朱武追问道:“你家主人叫什么?”

“我家主人江湖人称托塔天王晁盖的便是。”那黑影人一字一句地认真说道。

众人一听当下一愣,史进缓缓地走上前来,盯着那黑影人的眸子,好像可以透过那双满是血丝的眼可以看穿这究竟是不是谎言一般,史进开口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我再说一次,你家主人叫什么?”

“没错,就是托塔天王晁盖。”那黑影人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毫不胆怯地看向史进说道:“史大哥,您没听错,便是你的结拜大哥。”

“不可能……不可能。”史进万万不能相信。

“你们离开梁山之后,我们便也从梁山出发,到了华阴县里,潜伏了许久,便等的就是这一天。如果下手顺利,现在,我们只怕早已拎着你的人头,快马加鞭地往梁山上赶呢……”

史进听着,嘴角渐渐地抽搐起来,一双铁拳捏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顺着指缝流出一滴又一滴的猩红。

第六十三章 史进半道遇刺(贰)

“你方才说什么?”史进再一次喝问那黑影人道:“你给我想明白了在开口!”

黑影人说道:“晁盖!晁——盖!”

“找死!”史进大喝一声,气得心中血气翻腾不息,顿时抡起那紧握的拳头来照着那黑影人的侧脸便是重重的一拳。

犹如铁锤的拳头砸的那黑影人顿时吐出一大口血水,变得气息奄奄,显然已经被史进这一拳头打掉了多半条命。一侧的嘴角已经破裂开来,露出了两三颗并不算完整的牙齿,粘稠的血液沿着断裂的鼻骨流淌下来,染红了黑影人的半边脸。

“大哥——!”朱武赶紧上来抱住史进再次挥起的拳头,很是认真地说道:“大哥,使不得啊,使不得……”朱武越说越低,微微地冲着史进摇着头,说道:“别中了这厮的手段,他就是在激你,晓得大哥重情重义,他就是要你杀了他,给他个痛快。”

史进死死地盯着那黑影人的眸子,黑影人的眼中却平静如水,既没有嘲笑,也没有落败,一副平平淡淡仿佛像是虚化了这询问室里的所有人。

“大哥,你且息怒,你瞧我的,定然叫这厮乖乖地供出幕后主使来。”朱武说罢,赶紧给杨春使了个眼神,杨春抿抿嘴巴便上来将史进劝回到一边,差人取了把交椅来,请史进先坐了。

朱武看着史进虽然不说话,依然气得够呛,但是,朱武却明白史进是个明白人,虽然年轻气盛,可终究还是视的大体,顾得大局的人。于是,朱武对史进便放心下来,安心地回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黑影人的面前。

黑影人的眸子像是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一般,安安稳稳地驻进到朱武的脸面上,那一副诡异的笑脸,让黑影人又不禁瞧着脑袋阵阵发麻。

“小子,有两下。”朱武笑了一下,便又捏着一方手帕,从侍从的手里,抽出那最后一根长针来,说道:“我知dào

你并非不害pà

,你越想死,就越证明你内心的恐惧,可是,我早就说过了,我有九九八十一种法子,我也有后半生的日子,天天来拿你消磨时间,我陪你玩得起,可是,你陪我玩的起么?这针砭不过是其中最低级的把戏,眼下才第二层,你能熬到这里,没什么了不起,是不是,不过是证明了你并非庸人而已。我就了得到,如果你这般不经折腾,你家主子也不会选你来做刺客了。不过,没关系,还是那句话,我陪着你,咱们循序渐进,慢慢地玩。”

黑影人虽然纹丝不动,可是,朱武的这些话都一句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朱武可以察觉的出,在他那颤抖的眼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了一丝对未知的恐惧。他对于方才的折磨其实已经即将接近他的极限,身体整个像是在熔炉里,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都与筋骨剥离开来。可是,那些在面前这个男人口里却都不过是九九八十一种酷刑中最简单的一种,那么,等在他后面的却又是什么,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莫非当真要伴随他几十年的后半生……只怕,那时候,这面前索命判官一般的男人,已经对他心底的答案早不感兴趣了,他要的只是一种折磨人的快感——他一定是个疯子,一个十足的疯子。

朱武笑着,嘴角又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弯度。朱武拿着那根长针,再一次蹲下身子来,缓缓地伸手探入了那黑影人的胯下。

“你——!”黑影人看着朱武的拿着长针探入自己的胯下,心里顿时凉了一大片,惊的黑影人疯狗乱咬似的挣扎起来。

“来人!”朱武喝令左右将这黑影人牢牢抓着,叉开两条布满体毛的黑腿,任由黑影人挣扎,都动弹不得半分,只是又羞又愤地骂个不停。

朱武没有理会他,只是将那长针缓缓地插进了下面的穴位里,一面按着那手法钻,一面说道:“这里叫做会**,是任脉上的要穴。百会为阳接天气,会阴为阴收地气,两者相互依存,相似相应,统筹着真气在任督二脉上运行,维持体内阴阳气血额平衡。”说道这里,朱武抬眼看了一眼满是惊恐的黑影人,说道:“方才刺了你的百会,阳气全身游走,此番便叫你舒服舒服,顺顺你的阴气,阴阳调和调和。”

朱武一面说,一面手上不停,那长针在黑影人的会**钻扯了一番,朱武便抽了出来,收拾了长针站起身来,负手站在一旁,等待着看看那黑影人的好戏。

黑影人方才全身浮现出来的红斑渐渐地消退下去,全身上下,时而发红,时而发青。那黑影人渐渐地停止了挣扎,像是背负了百千斤的生铁,压在他的心肺,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薄的让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而他下身的**,却也不合时宜地在一勃一勃之下变得昂首挺胸。

黑影人低头看了一眼,不禁有些羞愤和别扭。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就在他觉得之前浑身的痒痛又渐渐浮现的时候,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慢慢在全身游走,百爪挠心地让他有些忍耐不住,一种难以控zhì

的**就此蓬勃而出,越来越浓烈得溶解在身体里,让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许许多多他在勾栏里曾经的Lang荡之景来。

黑影人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发而不可收拾,那种像是撕裂一般错觉,在他的躯壳里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那种欲火,要比方才的难耐更强十倍,更要折磨。

黑影人实在受不了自身欲望的折磨,可是,却不知怎地,他越想克制,那种喷薄而出的欲望就来的越强烈。强烈到让他无法控zhì

自己,强烈到感觉整个身子都要膨胀到炸!

“怎样?难耐吧!”朱武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来,说道:“欲火焚身,是这天下最厉害的心火,没有什么能比的上,也没有谁能抵挡的了。”朱武走到他的身边,看着黑影人一脸难耐欲死的模样,笑着说道:“之前我给你安排了那么好的出路,让你去南山寺去挂档出家,静静你的六根,你也就不必这般煎熬了,可惜,你偏偏要耍花样。没得法子,这一针其实,我朱武是最不愿意用的。欲望这东西,当真是万恶之源,丑态百露,世间多少人都不过是在人前装装样子,可是,私下来,真的能有几个可以地挡得住那些赤果果的诱惑。欲火生之于心,却难以自熄,是人的本性,是最难扑灭的火焰。而先前你又太贪婪了,喝了太多的水,愈发促进了药剂在体内的循环代谢,你的血液流淌的越快,药效就发挥的越厉害,而药效发挥的越厉害,你的血液也就奔走的越快。”

“你能听得到你血液沸腾的声音了吧?你可以听得到血液奔腾的声响了吧?药效越强,你的欲火就闹的越厉害。这是一个死循环,最后你只会在欲望折磨之下,焚身而死,那种被**折磨的滋味,只怕是下了十八层地狱都望尘莫及的苦痛。”朱武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狡黠的笑了一下,道:“你现在还能熬得住么?”

黑影人仍然在拼了命的控zhì

着自己的**,控zhì

着自己的理智不被**所控zhì

,像是在暴风雨中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支摇摆不定的残烛。他终究是抵挡不住疯狂炙热的欲火,那中欲望是人性最根本最原始的爆fā

,他可以忘掉过去,可以没有未来,可是,他却无法忽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欲望,特别是在朱武这般霸道的药性催化之下,渐渐魔化的药效“怎样?难耐吧!”朱武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来,说道:“欲火焚身,是这天下最厉害的心火,没有什么能比的上,也没有谁能抵挡的了。”朱武走到他的身边,看着黑影人一脸难耐欲死的模样,笑着说道:“之前我给你安排了那么好的出路,让你去南山寺去挂档出家,静静你的六根,你也就不必这般煎熬了,可惜,你偏偏要耍花样。没得法子,这一针其实,我朱武是最不愿意用的。欲望这东西,当真是万恶之源,丑态百露,世间多少人都不过是在人前装装样子,可是,私下来,真的能有几个可以地挡得住那些赤果果的诱惑。欲火生之于心,却难以自熄,是人的本性,是最难扑灭的火焰。而先前你又太贪婪了,喝了太多的水,愈发促进了药剂在体内的循环代谢,你的血液流淌的越快,药效就发挥的越厉害,而药效发挥的越厉害,你的血液也就奔走的越快。”

“你能听得到你血液沸腾的声音了吧?你可以听得到血液奔腾的声响了吧?药效越强,你的欲火就闹的越厉害。这是一个死循环,最后你只会在欲望折磨之下,焚身而死,那种被**折磨的滋味,只怕是下了十八层地狱都望尘莫及的苦痛。”朱武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狡黠的笑了一下,道:“你现在还能熬得住么?”

黑影人仍然在拼了命的控zhì

着自己的**,控zhì

着自己的理智不被**所控zhì

,像是在暴风雨中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支摇摆不定的残烛。他终究是抵挡不住疯狂炙热的欲火,那中欲望是人性最根本最原始的爆fā

,他可以忘掉过去,可以没有未来,可是,他却无法忽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欲望,特别是在朱武这般霸道的药性催化之下,渐渐魔化的药效

第六十四章 史进半夜遇刺(叁)

“你们来这里,原计划什么时候返回去交差?”史进问那黑影人道。

“我们……自然是杀了……你的时候……就可以交……差了……他们……天龙……负责刺探情报……只要有要紧的情报,他们自然会分批……回去。”

“要是我严加盘问,就连粪车都不放过呢?你们怎地出去。”史进又近一步问道:“你们之前一定有法子应对吧。”

“有……我家主子说……若是盘查紧急……便拿出最后的绝杀来。”

“什么绝杀?”

“你们查粪车……可是……你们会搜尸体么……如果有重yào

情报……及时送不出去……天龙会抽签决定……谁来完成任务……完成任务的人……便要喝下特制……的毒药……会像死人一样……昏睡过去……没有脉象……也没有心跳……就这样……把情报放在死人的嘴巴里……把‘尸体’运出城去……就可以将情报带回去了。”那黑影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欲望折磨。

“谢千秋手里除了像你们这样的天龙地蛇之外,还有什么牌?”朱武问道。

“还有……两千人……的谢家军。”那黑影人说道。

“谢家军是些个什么玩意儿?”杨春问道。

“谢家军是……我家主子精挑……细选的壮丁……在我家主子的……训liàn

下,个个都会十八般武艺”

喘息不停第说道:“我知dào

……的也就这么多了……救我……解药……解药!”

朱武看向史进,满眼都是询问的样子。

史进想了一下,点头道:“放他去吧。”

“我要……解药……还有之前说好的……”那黑影人满是哀求的意思。

朱武回头看了一眼那黑影人,没有说话,转身便先随史进、杨春往外面走,不管那黑衣人怎地着急吼叫,都不去理会他。

朱武出了巡捕房,转头低低吩咐左右道:“把他埋了吧,已经是踏入棺材的人了。”朱武说罢紧走两步,跟上走在前面的史进。

而这时候,史进突然停住脚步,猛然间回过头来,看着朱武一脸的担忧,史进道:“时迁,对,那个人就是时迁……这可坏了!”

“大哥,你这说的是……”朱武看着史进紧紧蹙起的眉头。

“我被那伙所谓的地蛇用一种莫名阵势困住的时候,在要紧关头有人救了我一命,先前我没太在意,现在细细一想我才敢肯定那人就是史进,只有他才能有那般神出鬼没的轻功。”

“那既然是时迁兄弟出手相救,那岂不是很好,怎地大哥却连连喊糟。”杨春有些不明白地问道。

“他去闯那五行阵了……”

“啊?”朱武一听,顿时惊了。

【五行连营】时迁慢慢地在借着夜幕下草丛的掩护,悄悄地潜伏向前,猛然直起身来,匕首的寒光在手中一闪,一个巡逻的官兵便悄无声息地倒下去了。

而就在官兵倒下的时候,时迁的身影又消失在了苍茫的草丛之中。潜行了七八里的模样,时迁销声匿迹,沿途但凡遇到的官兵都尝到了时迁白刃的滋味。

不过半个时辰,时迁便从两个阵营的空隙间穿插而过,一路到了朱武之前提起过得阵心。

时迁行到距那守兵约莫百十步的地方,潜伏在杂草从里静静地看着那边阵营的一举一动。

那所谓的阵心四下里都建起了木栅栏的围墙,四个角上各有一处箭楼,上面来来回回各有三四个官兵把守望风。而史进绕着那营心看了一周,这才发xiàn

原来却只有一处寨门,而在那些木栅栏外紧贴着放着一层拒鹿角,透过栅栏的间隙,可以借着里面的灯火,看到一波接着一波的巡逻官兵。

时迁没有那里面的地图,也不晓得那所谓的粮草是否就堆放在不远处那营中的核心。

时迁看着那里三层外三层的防守架势,心里不禁多了三分担忧,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一趟而来,是否值得。

“那营心是五行阵的要害之处,粮草没了,他们的五行阵也就不攻自破,可是,就是这般重yào

的所在,却放在五行阵营之外,想必其中定然有意想不到的严防死守,而那里,想必也会是一个陷阱的所在,不管用什么法子潜入,只要踏入,只怕出来就不会那般容易了。”

朱武当初的话此刻在史进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时迁想到这里,猛然摇摇脑袋,心里冒出自己的声音来:“什么都是想必,端得是长他人士气灭自家威风,那什么狗屁五行阵,就算是地狱,老子也要给他搅和个底朝天!”

时迁沉下心来四处看了一番,却端得找不到一处高地,无法让时迁一览这营心的大局布置,时迁谈了口气,便索性耐下心来藏身在当下的杂草里,隔着栅栏看着那里面官兵巡逻的来去。看了约莫七八波的样子,时迁粗粗瞧出了里面的规律,心里便是一喜。那些官兵看似紧凑,但每队巡逻官兵出现在那同一地点的时间却有那么令人喘息的空挡。

这样的空挡若是常人,就算是从栅栏外都爬不进营寨,可是对于时迁来说,却是绰绰有余。

时迁深深换了口气,定了定身心,眸子一转,便盯住了那边栅栏,时迁瞅了两眼那边巡逻的官兵,算定了时机,边从背上取出一把弩箭来。

这弩枪时迁走时并未带在身上,何况在华阴县里,眼下也没有这等东西。这把弩枪就是时迁在帮史进脱围时觉得不错便顺手牵羊带在身上,在来的路上试了两下,端得是箭出无声,虽然射程不足五十步,但这么个玩意儿深深地博得了时迁的倾心。

此刻,时迁接着夜幕,悄无声息地在几个起落之后便到了栅栏之下,时迁看了一眼栅栏之内。巡逻的官兵恰好走到一处营房的拐角。时迁抬头看了一眼距离最近的那个箭楼。三个官兵正朝着时迁方才所经过的地方指指点点。时迁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当机立断,抽出三支弩箭,一支搭在弩枪上,另外两支扣在指间,当下闭上一眼,瞄着那箭楼上站位最靠后的一个官兵的心窝便好不犹豫的扣下了板机。时迁顾不得看那人倒下的模样,赶紧又搭上一支,嗖地一声轻响,又是一支射向了那右侧的人。而此时,恰好先前那人倒地而死,躯体倒地的声响顿时令现在最前面,正指指点点之人的注意,可就在他闻声回头的时候,自己的脖颈却被一支弩箭猛然刺痛,他出于本能地伸手去摸,可是手还没探到伤处,人已经失去了直觉,全身一软一样倒地死了。

说时迟,那时快。时迁弩枪杀人,都不过是几个眨眼的瞬间。那最后一个倒地之时,时迁已经手脚并用翻过了栅栏。此刻恰好那波先前的巡逻官兵绕去营房的另一面去了,而下一波官兵还没有来。

当下时迁几个起落,便闪身到了一处营房的暗角。时迁刚松了口气,便见一波巡逻官兵绕了过来,时迁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个半点,好在那些官兵走了一圈又一圈,早就在疲惫里变得麻木了,虽然只有一步之遥,却并没有察觉时迁在暗处的所在。时迁等到这一伙人走过去了,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半猫着腰身悄悄地跟了上去,伸手突然捂住了那人的口鼻,手里的白刃又从袖口里突然闪了出来,隔断了那人的喉咙。时迁赶紧拖住那人的尸体,拉到一边的营帐之后。

时迁三下五除二地剥下了那官兵的衣裳,乱七八糟地先胡乱穿在身上。将那只着底衣的官兵丢在营房后面。

时迁又松了口气,有了这身皮,时迁就更好往下走了。以往他跟了史进,这浑水摸鱼是他惯用的把戏,每次都玩的爽快至极。

时迁斜夸了从官兵那里拿来的朴刀,手里持着弩枪,半猫着腰便往前走。眼下时迁一步一步达到自己预定的目的,这一路而来,虽然这里防守的架势也着实严格了许多,可是,时迁依旧凭着本事闯了过来。

等到回去了,看我怎么当面羞那厮。时迁心里想着,嘴角一勾,露出一丝笑意来。

时迁紧走两步,跟上在方才的那波巡逻的官兵队伍后面。而那伙官兵显然没有察觉到,在这短短的数念之间便换了一个人。

时迁压低了头盔将弩枪藏在衣甲之下,便放大了胆子,像是真的在巡逻似的混在其中,明目张胆地将这营心走了一遍。

原来,这里的粮草都在营心堆积,高高地堆叠起来,像是一个个圆形的草房子。

而在这些粮草之间却也杂乱无章地布置着一些营房,营房里有灯光,将一个个官兵的身影都投在上面,让时迁看得是一览无余。

而那些官兵,大多都是吃吃喝喝的样子,将衣甲解开来,抱着酒坛坐在地上。懒懒散散,并没有像这外面这般严谨。

时迁看着心里又乐了,这一切典型的就是外强中干,有这些人在这里享乐,想必这所谓的营心也并没有森严到哪里去。

时迁走了一圈,晓得这里的情况,心下一笑,便到了该动手的时候了。

第六十五章 时迁独步闯五行(壹)

“你乖乖留在华阴便是了,剥皮的事情自然有剥皮的人去做,这里恰好来了专业的,比你在行的多。”史进话里有话地对时迁说着,便转眸看向张青。

时迁看见史进的目光落在张青身上,当下便转头向张青问道:“这么说来,张大哥是擅长剥皮的了?之前不知是做什么行当的。”

“不敢当,不敢当。”张青听了,会意地笑了一下,又对时迁说道:“兄弟在来时,便在十字坡上开了家酒店做些小本买卖。”

“哦——!”时迁豁然大悟了似的,拖着声音说道:“这么说来我就懂了,怪不得擅长剥皮,来往商客,坑蒙拐骗,专剐人家的油水吧。”

“这个可就是你猜错了。”史进听了,便笑道:“那日,我和武兄曾在他的店里吃酒,晓得他们的厉害,可远远不是这些。”

“那还能是什么,莫非还将客人煮来吃了不曾?!”时迁说道。

“小兄弟,还别说,真个就被你说对了。”母夜叉孙二娘说道:“我们便是见到了那些长的壮实的汉子,往他们的酒水里下了蒙汗药,麻翻了,便拖到后院绑在那剥人凳上,开膛破肚,做了人肉包子再卖与别人吃。”

“这……这人肉……”时迁听得有些瞠目结舌,一时间惊得时迁舌头都不利索,说不清楚嘴巴里的话。

“想知dào

这人肉什么味道不?”史进打趣地说道:“改日,请了张青夫妻剥个官兵给你看看,好好包了送你尝尝。”

张青知dào

史进在开时迁的玩笑,当下便也添油加醋,假装认真在意地说道:“不知dào

兄弟是喜欢什么口味,是白肉多些还是瘦肉多谢,是切成肉丁、肉块还是切成肉末?”

时迁听得连连摆手,不禁低下头来,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酒席上的肉盘里,也觉得像是盛了一盘刚从**腿上割下来的鲜红肉块。时迁觉得这胃里一阵痉挛,当下便闭了嘴,乖乖的不再说话。

史进看着时迁乖巧了,便继xù

方才的话题,而这时候一直含笑相视的武松正好有个问题等在那里。

武松发问道:“既然有破敌的法子,如何不加紧破敌?”

“我们的目的不只是在那些前线对峙的驻兵,就算是击溃了他们,也不过是撕破了一层官兵的护甲,依旧上不到要紧之处。”史进回答说道。

“那对于咱们来说,官兵的要害之处却在哪里?”

“攻下下邽,顺利北上攻克蒲城,只有打下了这两个地方,这才是咱们的目的,巩固了华州,才能进一步再挥兵而出,谋图扩张。只是,眼下对于咱们最要紧的,一是物资粮草,咱们还没有足够的时间让百业兴盛起来,打仗我在行,对于这个,却还须另请高明,而眼下的物资粮草金银布甲,都是靠着攻城略地之后缴获官兵的战利品。这第二便兵马,方才时迁说得不错,自打我们从少华山下来,都是秉承着精兵简政的思想,兵马招募起来不容易,在兵力数量上从来都不占优势。现在,都是从百姓市井间招募的壮汉,还有一些是俘获招降的官兵,这其中便隐含了一个更要命的问题,便是,兵马的训liàn

和素质整体的休整,好的名声在长远来看,远胜过战斗力的高强。原先我也头疼这个,不过有了鲁智深杨志两人助力,军队的纪律便好转的多,只是有生力量却依旧很少。官兵可以打人海战术,我们却得节省兵力。”史进一口气说道这里,叹了口气,又继xù

说道:“而这还不是最紧迫的,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我们眼下缺的便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将领,不知两位哥哥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还望招募而来,小弟,感激不尽!”史进说着便离席拜了一礼。

武松和张青看了,史进这一拜,看来是当真说道了眼下发展的痛处,于是,赶紧离席还了一礼,说道:“江湖好汉多的是,只是,却不知dào

,在史兄弟看来,独挡一面是怎生一个标准?”

“古人云‘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而眼下,‘坐江山’更难,兵荒马乱,不但要在当地招募能人志士相帮,恢复当地经济百业,还要能够召集兵马,屯粮备战,在官兵突然偷袭之时,可以及时应对,保住一方水土。”史进说罢,充满期待地看着武松和张青。

武松和张青都垂下眼来,想了一想,一时间酒席上鸦雀无声都等着两人寻思的结果。可是,张青想了一想之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转脸将最后的希望都放在武松身上的时候,武松也叹了一声。史进看的出武松有心推荐,只是事实却是无人可荐,很是为难地微微也一摇头。

史进看了微微笑笑,将这尴尬冲开来,说道:“人才当真难寻的紧,江湖上叫嚣一时的大都是徒有虚名,功夫不济却浮躁有余,而那些真zhèng

可以坐阵一方的,大都隐居山林,放荡形骸,先要请出山来,难的很啊。”

“大哥,急也是急不来的,一切有缘,咱们的这边起事,全天下都口口相传,说不得,已经有些同道中人便在敢来入伙的路上。”朱武说道。

“嗯,但愿如此。”史进接了朱武的这个台阶。

武松这时候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史兄,我方才述说先前经过之事时,曾提到一个人,便是那平安寨里的小管营,在孟州人称金眼彪施恩。”

“哦?!就是你说的那个求你相帮夺回快活林的那个?”史进想起来了。

“不错,便是他。我与他相见时,他便带着伤,也不曾见过他的拳脚,只是在喝酒的时候随口说起些拳脚套路,我看着虽然不算上乘,却倒也可以做个得力偏将,只是,却远达不到兄弟口里所说的独当一面。”武松说道。

史进笑道:“独当一面的好汉若是有,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若是没有,只要能上阵杀敌,我史进就敞开大门的出郭欢迎!快快招来,只怕他不肯来。”

武松听了,便宽了心说道:“这个兄弟你就放心好了,我今晚便写一封信去,施恩也是条好汉子,接了信,必定欣然前来!”

“好好好!”史进抚掌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来当浮一大白!”

众人都满上酒水,当下便举杯一同饮了一个底朝天。

史进一抹嘴角的酒渍,继xù

说道:“眼下我们就是因为缺兵少将,所以才不敢大刀阔斧地和官兵干。我们要么不动,要动定然要将这些驻守前线的驻兵和下邽城都一并拿下。方才武兄问了,我现在索性也直截了当的说了,眼下公孙道长有法子可以破了那些官兵的五行之阵,但是,我们还有更好的法子去破了下邽城。诸位想想,若是先破了前面驻守的官兵,那下邽城里必然加强防守,再去攻打必然消耗我们不少兵力,但是,如果反过来,先打下了下邽城,端了那些官兵的老巢,那些守在前线的官兵必然会打乱,到时候再借机破阵,那岂不是省了咱们的力qì

。”

“听起来不错,只是,半路上摆着这么一个阵营,若是破不了,咱们的兵马怎地‘飞’过去攻下下邽城?”武松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个……”史进神mì

的一笑说道:“法子已经有了,只是却还需yào

两日,只要两日功夫,便会成了,只是,到时候却需yào

一个有万夫不当之勇将领带兵,而那情形,凶险之极,光胆子大还不成,还需yào

真本事,能在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能取得上将首级。”

武松听了,双眼便闪出一道光亮,心也随之一动,武松紧了紧手掌,嘴角微微一咧开,笑着说道:“史兄,这等活,非我武松莫属,不是我狂妄,就如史兄弟所言,这般的险恶,非武松我不能达成。只是,不知dào

却是怎地一个杀法?”

史进和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武松的身上,武松看着众人没有说话,当下便站起来,说道:“怎地,还不信我武松,要不要我将庭前的那两座石狮子一并举起来与众人开开眼!”

史进摆摆手,笑道:“非也非也,武兄的本事,我史进领教过的,自叹不如,此番征战,若是武兄肯去,那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过,这事先缓两天再说,我们还另有些事做。”

“莫非也是觉得兄弟我路途劳顿,怕我有失?故而才缓这两日?”武松想起施恩那件事情,便开口说道。

“你和史大哥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哪里会那般见外,只是,我这里还有些准bèi

要办妥了,才好让将军直接杀进下邽城里去。”吴用这时候说道:“这也是,我和朱武两人这几日回华阴县来的原因,准bèi

的就差两日了,而人手却要史大哥来想法子。公孙先生那边需yào

五员大将,须得精通长兵刃,还要善骑,另外便是方才史大哥所言,需yào

一个异常凶猛的大将。”

第六十六章 时迁独步闯五行(贰)

史进既然问起来了,雷横叹了一口气,这回忆便也拉回到了那些分离之后的时日。

雷横在shuangfeng镇受史进等人暗中帮zhù

将马匪战退,很快这消息便传到了郓城县里去。郓城县的知县听了,甚是欢喜。在这郓城县里,知县看好的有三个人,一个便是做押司的宋江,后来因为背负命案而不知所踪,另外两个便是朱武和雷横。这两人威猛无比,留在知府身边,不但可以震慑盗贼,就是这梁山上下来些人马,好歹也能抵挡一时,保住他的性命逃出华阴。但雷横因为宋江一案,被冠上了综放逃犯的罪名,阎婆逼得紧,没得法子,只得将他发配shuangfeng镇去躲躲风头。那知县本想着要雷横委屈个半年八个月的,等这事过去了,便再令想法子招他回来。可是,谁想到,雷横刚去shuangfeng镇便立了一个大功,不但保住了shuangfeng镇,还斩杀了“梁山头目”三只眼,这事,可足以让知县欢喜,也让知县有了借口将雷横调了回来。

朱武受了调令,便收拾了包裹,提了朴刀,取路回到郓城县。到了家里先参见了老母,更换了些个衣服,去公门里签了回文,便直径前来拜见了知县,回了话,销缴公文批帖,且自归家暂歇。依旧每日县中书画卯酉,听侯差使。

这一日,朱武行到县衙东首,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哎呦!都头几时回来?”

雷横回过脸来看时,正是本县一个帮闲的李小二。

雷横答道:“我才前日来到了,看你欢欢喜喜地,却是往哪里去?”

李小二道:“都头出去了许多时,只怕是不知dào

此处近日有个东京新来的行院,色艺双绝,叫做白秀英。那妮子来参都头,值公差出外不在。如今住在勾栏里,说唱诸般品调。每日此时都有那么一场,或是戏舞,或是吹弹,或是歌唱,赚得那勾栏里人山人海的。都头如何不去看一看?端的是好个粉头!”

雷横听了,虽然对那些个女色并不在意,却眼下心闲正不知往哪里消遣,索性便和那李小二到勾栏里来看。

只见那勾栏门上挂着许多金字帐额,旗杆吊著等身靠背。入到里面,雷横便去那青龙头上第一排坐了。

看戏台上,正在演着笑乐院本。那院本演完了,只见一个老儿里戴着一顶磕脑儿头巾,穿着一领茶褐罗衫,系一条皂条,拿把扇子上来开科道:“老汉是东京人氏,白玉乔的便是。如今年迈,只凭女儿秀英歌舞吹弹,普天下伏侍看官。”

说道这里,只听得锣声响处,那白秀英早上戏台,参拜四方,拈起锣棒,如撒豆般点动,拍下一声界方,念出四句七言诗道:新鸟啾啾旧鸟归,老羊赢瘦小羊肥。人生衣食真难事,不及鸳鸯处处飞!

雷横听了,不禁喝一声彩。

那白秀英便道:“今日秀英招牌上明写着这场话本,是一段风流蕴藉的格范,唤做‘豫章城双渐赶苏卿’。”说罢便开话又唱,唱了又说,合棚里众人喝乎不绝。那白秀英唱到务头,这白玉乔按喝道:“‘虽无买马博金艺,要动听明监事人。’看官高兴叫好,我儿,你且下去走上一回,下来便是衬交鼓儿的院本。』白秀英拿起盘子,指著里面说道:“财门上起,利地上住,吉地上过,旺地上行。手到面前,休教空过。”

白玉乔道:“我儿且往下头走上一遭,看官们都等着打赏你呢。”

白秀英托着盘子,先到雷横面前。

雷横笑着便往身边袋里摸时,不想今儿个出来身上却并无一文。

雷横讪讪地从衣服里伸出手来,抱歉地说道:“今日忘了,不曾带了银子出来,明日一发赏你。”

白秀英看着雷横那模样不禁笑道:“‘头醋不酽二醋薄’官人坐当其位,可出个标首。”

雷横通红了面皮,老实地解释道:“姑娘,休要怪我添晦气,我一时出来,着实不曾将银子带在身上,非是我拾不得给你,几两银子又不算啥。”

白秀英听了,只当是雷横故yì

调戏耍逗她,这般的事,她也不是没有遇上,当下于是笑道:“官人既是来听唱,如何不记得带钱出来?”

雷横愧疚道:“我赏你三五两银子,就是十两银子也不打紧,只恨今日忘记带来。”

白秀英看雷横的模样,当真是一副没有钱的模样,并非是嘻嘻笑笑的调戏之姿,当下便收了笑脸,说道:“官人今日眼见一文也没,那还提甚三五两银子!莫非是要教俺‘望梅止喝’,‘画饼充饥’!”

白玉乔叫道:“我儿,你怎地这般没眼,也不看看是城里人还是村里人,只顾问他讨什么!且过去问晓事的恩官讨个标首。”

雷横晓得自己在shuangfeng镇带了十来日,这肤色被黄沙烈日灼的有些糙黑,看地来着实失去了往日神采奕奕的派头,只是,那后一句话,却说得雷横这脸面上有些挂不住,好歹雷横在这郓城县里也是有些名声,这般被一个唱戏的拐着弯子侮辱,实在令雷横不悦,当下便喝道:“兀那牢头,我怎地不是晓事的?”

白玉乔冷哼一声,迎着雷横的目光便说道:“你若省得这子弟门庭时,狗头上生角!”

众人齐和起来。雷横大怒,便骂道:“你这忤奴,怎敢辱我!”

白玉乔道:“便骂你这三家村使牛的,打甚麽紧!”有认得的,喝道:“使不得!这个是本县雷都头。”白玉乔道:“只怕是‘驴筋头!’”

雷横那里忍耐得住,从坐椅上直跳下戏台来揪住白玉乔,一拳一拳直往那瘦削的脸面上打,便打得那牢头唇绽齿落,嘴角更是鲜血淋漓。

众人见打得凶,都来解拆,又劝雷横先行回去。勾栏里的人也落了个不欢而散。

可是,这白秀英却不依了。看着雷横前脚刚走,便指着他离开的方向叫骂起来,众人赶紧来劝,可是,这不劝还不打紧,这一劝,就像是在火上浇上了油,惹得那白秀英顿时发誓要将雷横好生折磨一番。

众人听她这般说了,当下也为雷横捏了一把汗。原来这白秀英和那新任知县早在东京两人便有来往,现在是因为那知县在郓城县扎住根,白秀英才特地来到这郓城县里开勾栏。那白秀英见父亲被雷横打了,伤势不轻还当众受辱,立kè

便叫一乘轿子,迳到知县衙内诉告:“雷横殴打父亲,搅散勾栏,意在想欺负奴家!”

那知县听了,大恕道:“快写状子来!我自于你出这口气!”知县虽然喜欢雷横,可是,却也是个经不起“枕边风”的人,当下被白秀英的几句添油加醋的话,搅合的怒气冲顶。于是,立kè

便教白玉乔写了状子,验了伤痕,指定证见,要来寻雷横的晦气。

这县衙里头,和雷横好的都来求知县相劝,可是,怎生奈何那婆娘守定在县内,半步都不离知县,而她那张嘴又是伶俐之极,旁人劝一句,她便要顶撞十句,搅合的众人是说不上一句管用的话。而那知县也并非是个傻瓜,他以后在郓城县想要安稳,他晓得离不开朱武雷横,当下心里又有了袒护雷横的心思,可是,却抵挡不住那白秀英撒娇撒痴,由不得知县说不行,非要立等着知县差人去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取了招状,将具枷来枷了,押出去号令示众。

那婆娘要逞好手,也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全城的人都晓得她白秀英的厉害,也为当日受得欺辱解解恶气,于是便又去纠缠知县,在他那里撒娇,定要把雷横押在勾栏门首当街示众,知县听了,心里寻思着,也不过是示众罢了,没有什么皮肉之苦,也远远伤及不到性命官职,这等折磨也就不算的什么了。知县和那白秀英说好,雷横这般做了,这事也就一笔勾销。白秀英应了,知县便随即下了令。

第二日,受了知县命令的差役便将雷横带到白秀英的勾栏外,只是,这些差役都是雷横手下一同做公的人,关系近的很,今日哪里肯押着他去,不过是穿了囚衣,如同常人一般在差役等众的前头走着,而差役们则帮忙手里提着手脚链、背着木枷。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白秀英勾栏的门前,倒像是雷横带了一伙差役来查办白秀英似的,非但威风没有折损半点,反倒是气焰有嚣张了三分。

那白秀英在楼上偷眼看了,当下心里寻思道:“既然放出话来要他雷横难堪,今日如何怎地由得他这般放肆,若是不将他这气焰打压下去,我白秀英以后如何在这郓城县里立足!”想到这里,白秀英心里一打定了主意便快步走出勾栏的大门,在对面的茶坊里坐下,差人叫了那些个差役过去,语气不善地发话道:“你们都和他有交情,放他自在!在老娘的门口这般随便,岂不是要老娘难堪!知县相公教你们押着他,你们倒来做人情!早晚我对知县说了,看不拨了你们的皮!”

第六十七章 时迁独步闯五行(叁)

官差见白秀英坐在那茶馆里,一副横眉冷对的严峻模样,他们虽然不爽这婆娘,可是,却也知dào

这婆娘和知县大人那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当下便略略弯腰施礼,说道:“娘子不必发怒,我们可并非是成心要与你难堪,只是,雷横好歹也是小人们的上司,若是真个押了跪在这里,我等日后定然不会好过。雷都头的脾气,众人都知dào

,那是奔雷也似的,谁惹得起,娘子开开恩,可怜小人几个。”

白秀英听了,冷笑了一声,拍着桌子喝道:“我可怜你们几个,倒是谁来可怜我!”

“娘子,消消气,消消气,您有知县老爷护着,哪里还用人可怜。我等都是苦命的人,和您是没得一比,我等这是左右为难,娘子宅心仁厚,还望宽恕着个。”又一个官差也陪着笑脸向白秀英告饶。

白秀英不禁眉头一挑,怒道:“你们这些狗腿,都是串通了雷横那贼,你们须知dào

拿着的是谁的俸禄!你们敢在我这里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雷横求情,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你们一个个都不怕我,我现在就去寻知县,叫他看看自己手下的人,也让你们几个晓得谁厉害!”白秀英说着便站起身很来要走。

差役们一看,赶紧上前来拦住了,讪讪地笑着说道:“何必这般动怒,我们自然晓得娘子的厉害,不劳您走着一遭,我们现在去押了雷横便是了。”

白秀英白眼一翻冷哼了一声道:“老娘可看着你们呢!”说罢便一甩袖子,自回勾栏里去了。

差役们叹了口气,便懒懒散散地又来到雷横面前,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唯唯诺诺谁也开不了口。

雷横看他们这样子,方才在街对面早就瞧见了,晓得那白秀英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当下看着这些官差一个个为难的样子,自然猜也猜到了那白秀英的意思。当下雷横不愿让这些差役为难,日后也不好见,于是便先开口道:“大丈夫能伸能屈,取那些家伙来,我披挂上便是了!”

“这……这怎生是好……”差役们犹豫着不愿将木枷和手脚链与雷横戴上,一时间,踌躇在一处都不上前。

“你们这是作甚,痛痛快快地来,叫那婆娘抓住把柄,若是说到知县那里去,对谁也都不好。快,这些琐事,莫非还要我亲自动手不成?!”雷横说道:“快快来!”

差役们叹了口气,便将那些手链脚链都取了出来并给雷横上了木枷,身下垫了两件衣裳,便假意押着雷横跪在白秀英的门前。

雷横那是郓城县里顶天立地的好汉,从来没有这般双膝当街跪过。更别说,有这前因后顾的受别人的整。雷横出手在勾栏里大人的事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当下雷横这般一跪,更是一石激起千层Lang,顿时便有人围过来看。

这人山人海的闹市里,正好有雷横的母亲前来送饭,拨开人群,到了近前看见儿子身披木枷手脚受俘地跪在当街,心里那个酸苦顿时浸满心肺,当下一头一酸,便哭将起来,骂那些差役们道:“你众人也和我儿一般在衙门里出入的人,钱财真这般好使!谁保得常没事!”

差役们听了,都慌张地玩笑拜下来答道:“我那老娘别急,且听我说,我们也想与都头方便,可是,那白秀英方才刚刚把我等训骂了一顿,若是不这般来,她就要告到知县哪里去,到时候大家都没好果子吃,我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眼下才叫个左右为难,更是落得里外都不是人。”

雷横的老母哭诉道:“白秀英?那是个什么婆娘,我怎地不见!”

差役们听了赶紧往那勾栏里望上一望,白秀英没有出来,这才又低低说道:“哎呦我的个老娘啊,你莫要声张,惹得她出来,那可是了不得。她和知县来往得好,一句话便能断送了我等。”

雷横也着急地说道:“娘,你且先回去歇着,这里的事我自能料理,你莫要担心,晚些时候,我便回去。”

雷横的娘听了,只是老泪纵横,哪里信他,也不听差役的劝解,只是顾自一面去解雷横身上的锁链,一面嘴里骂道:“这个贼贱人就是个倚势!天自有眼,哪日须有他好过的!”

“娘!咱们不和那**一般见识,你且先回去,不然儿这心里,如何安得了。”雷横说道。

可是雷横的娘哪里舍得让自己的儿子就这般跪在地上,依然骂着那白秀英一面来夺那铁索。

差役们见了,都往后退了一步,心想这般下去,只怕激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果然,那白秀英听得外面骂骂咧咧,便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老太太在那里要扶着雷横起来,当下便一拉下脸来,挑起食指直指着骂道:“兀那老不死,在老娘门口作甚!”

雷横的娘本来就心疼儿子,现在听了,哪里还有好气,当下便指着白秀英骂道;“你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做什么倒来骂我!”

白秀英听得,柳眉倒竖,星眼圆睁,大骂道:“老不死!乞贫婆!下贱地怎敢骂我!”

雷横的娘站起来,毫不示弱地指着那白秀英大骂道:“我骂你,待怎的?你又不是郓城县知县!怎地骂你不得!千人睡!万人压!乱人……”

白秀英大恕,抢上前来,挥起臂膀便是一掌,把雷横的娘劈脸打个踉跄,还不等她挣扎起来,白秀又两步赶上去,老大耳光子只顾打。

这雷横己是衔愤在心,又见母亲吃打,一时怒从心发,双手猛然一挣,便将那木枷扯了个两半,当下顺手扯起枷来,望着白秀英脑盖上,只一枷梢,打个正著,却不想,这力qì

过于迅猛,愣是劈开了那白秀英的脑盖。只见那红白相间流淌出来,身子一软也扑地倒了。众人看时,脑浆迸流,眼珠突出,动弹不得,大半是死了。

众人见打死了白秀英,就押带了雷横,一发来县里首告,见知县备诉前事。知县随即差人押雷横下来,会集厢官,拘唤里正邻佑人等,对尸检验已了,都押回县来。雷横当面都招承了,并无难意,他娘自保领回家听侯,而雷横则自被下在牢里。

而眼下的当牢节级不是别人,正是那美髯公朱仝,他也听闻了雷横的事,只是当日切好在班,没得闲去寻雷横问个明白,眼下看见几个公人将雷横押了下来,备细问了过程,着实替雷横憋气,却也一样是没奈何,只得安排些好酒好菜管待,教小牢子打扫一间净房,安顿了雷横。

少间,雷横他娘来牢里送饭,哭著哀告朱仝道:“老身年纪六旬之上,眼睁睁地只看著这个孩儿!望烦节级哥哥看日常间弟兄面上,可怜见我这个孩儿,看觑,看觑!”

朱仝道:“老娘自请放心归去。今后饭食,不必来送,小人自管待他。倘若有方便处,便会救之。”

雷横娘道:“雷横就你这一个兄弟,若是救得我孩儿,那便是我的重生父母!若孩儿有些好歹,老身性命也便休了!”

朱仝听了,赶紧跪下来道:“老娘休要这般说,我与雷横亲兄弟一般,小人专记在心,定会救了哥哥出去,老娘不必挂念。”

雷横娘听了,这才放心下来,拜谢去了。

朱仝寻思了一日,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法子来救雷横出去,没得法子又只得到处央人去知县处打关节,上下替他使用人情。

那知县虽然爱雷横,但是却恨这雷横打死了他的姘头白秀英,也容不得朱武这般说情,又怎奈白玉乔那厮催并叠成文案,催着知县非要那雷横偿命。朱武看着若是这般下去,定然在劫难逃,于是拿出多年积蓄来,派人到州府去使钱,最后买通了一个州里断案的孔目,从州府里批下一封批复来,虽然是刺配济州,却也好歹,救了雷横一命。

主案押司抱了文卷先行,教朱仝解送雷横。朱仝引了十数个小牢子,监押雷横,离了郓城县。约行了十数里地,见前面有个酒店,朱仝便说道:“我等众人就此吃两碗酒去。”

都头发话,手下的差役哪个敢不听从,当下众人便都到店里吃洒。朱仝独自带了雷横,避过水火差役,来到酒店后面僻静之处,朱仝打开了枷,放了雷横,分付道:“贤弟自回,快去取了老母,星夜赶往梁山逃难,这里我自替你吃官司。”

雷横道:“我这一走了不妨,却定然要连累了哥哥,这叫我如何安心。”

朱仝道:“兄弟,你是不知,虽然我买通了州里的孔目,可是,却也只能救你一时性命,知县大人怪你打死了他**,把这文案都做死了,解到州里,必是要你偿命。我在这里放了你,我须不该死罪。况兼我又无父母挂念,家私尽可赔偿。你顾前程万里,快去,快去。”

雷棋犹豫着不肯走。

朱仝急了,低声喝道:“你若受人害了,老母如何度日,日夜念你,还不哭瞎了眼!你须不为你一个活着,你好生想想!”

雷横听得,犹如当头棒喝,赶紧拜谢了,便从后门小路奔回家里,收拾了包伏,带了老母,星夜自投梁山泊入夥去了,不在话下,说朱仝拿这空枷撺在草里,?出来对众小牢子说道:“吃雷横走了,是怎地好!”

众人道:“我们快赶去他家里捉!”朱仝故yì

延迟了半晌,料著雷横去得远了,引众人来县里出首。

朱仝道:“小人自不小心,路上雷横走了,在逃无获,情愿甘罪无辞。”

知县本爱朱仝,有心将就出脱他,白玉乔要赴上司陈告朱仝故yì

脱放雷横,知县只得把朱仝所犯情由申将济州去。

朱仝家中自著人去上州里使钱透了,解朱仝到济州来。当厅审录明白,断了二十脊杖,刺配沧州牢城。朱仝只得带上行枷。两个防送公人领了文案,押道朱仝上路,家闲自有人送衣服盘缠,先发了两个公人。当下离了郓城县,迤逦望沧州棋海邵来,於路无话。到得沧州,入进城中,投州衙里来,正值知府升厅。两个公人押朱仝在厅阶下,呈上公文。

第六十八章 宋江遇害小鳖山

史进听了雷横将这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心里叹了一声,感慨雷横这遭逢的不平,却也为雷横能够来到华阴县而倍感欢喜。

这话头说过之后,史进便连忙差小厮们备了一桌酒席,因为天色渐渐放亮,便又请出吴用和武松,并诸位在华阴县的将领前来陪酒。大家按主客宾依次坐了,相互拜了之后,便吃了一轮酒。雷横也似武松一般都自然而然地关心地问起当下华阴县的状况。史进大致地将情况说了,最后讲到那破阵的地方时,道:“昨夜还正为此担忧呢,眼看着时迁出了事,若是再不破阵,等到他们秘密将时迁押送上京,那可就遭了。”

“这就叫天意。”吴用笑道:“今日雷都头来了,那谢家军的五行阵,必破无疑!”

“那五行阵被你们说得神乎其神,我倒也忍不住此刻便想去闯上一闯!”雷横鼓舞兴奋地说道。

“我们且莫要急,都头先在这里歇着吃酒,先容我和朱武往前线去瞅瞅,午时之后,兄弟们再逶迤而来,也不算迟。”吴用说罢,最后敬了杯酒,便和朱武一同离席带了一队人马往前线去了。

史进又陪朱武吃了一圈酒,说起朱仝私放雷横的事情来。

雷横说道:“我连累得朱兄被刺配沧州棋海邵,实在是寝食难安,若是史大哥有法子救一救,当真雷横是做牛做马都感激不尽。”说着雷离席便要拜倒。

史进赶紧上前来扶住,说道:“雷兄这是作甚,大家都是兄弟,就算你现在不说,我方才也惦记在心里了。只是眼下华阴大战在即,实在分不开身,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便差两个精干的喽啰前去沧州棋海邵去走一遭,花些银子打通牢里的关节,定然让朱仝兄弟在那里毫发无损。等一两日这边的战事平定了,我便带些人马将他救出来。”

“好!”雷横心里的一块石头随着史进当庭安排了人手带了重金前去,终于落在了心里,心情欢畅当下便和众人又饮了一轮。

而此刻,史进这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不禁感慨起来,道:“郓城县里,当真是藏龙卧虎。托塔天王晁大哥、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美髯公朱仝还有你插翅虎雷横和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各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终究不是池中之物,现在都离了郓城县,驰骋于天下。”说道这里,史进的思绪又落在了宋江的身上。

“雷兄,你那边可有宋江哥哥的消息?”

“宋江哥哥那件案子过了把半个月,风声也小了,我在回来时,闲的无事曾汪宋太公庄上走过一遭,宋太公取出了宋大哥寄回来的信件与我看过,他虽然路途也有些险出,却好在眼下安好,容我与史进大哥细细说来。”雷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xù

开始为史进将宋江那一夜逃离宋家庄之后的事情。

话说宋江那日与武松在那酒店相别了,所幸所在的这清风山离青州不远,只隔得百里来路,宋江看着武松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身影这才回过身来,扯开步子朝着清风山的方向去。

且说这清风寨是在青州三岔路口,地名清风镇。这三岔路上通三处恶山,因此,特设这清风寨在这清风镇上。那里也有三五千人家,却离这清风山只有一站多路。宋江独自一个,背着些包裹,迤逦来到清风镇上,便借问花知寨住处。

那镇上人答道:“这清风寨衙门在镇市中间。南边有个小寨,是文官刘知寨住宅;北边那个小寨正是武官花知寨住宅,却不知dào

,客观问得是哪个?”

宋江听罢,答道:“正是那武官花知寨。”说罢谢了那人,便投北寨而来,走了不过多时,便到得门口,宋江见有几个把门军汉,问了宋江的姓名,入去通报。过不得多时,只见寨里快步走出那个少年的军官来,拖住宋江,喝叫军汉接了包里、朴刀、腰刀,恭恭敬敬地赶紧扶到正厅上,便请宋江当中交椅上坐了,二话不说,纳头便拜了四拜,起身道:“自从当年别了兄长之后,屈指一数又过了五六年矣,常常念想。听得兄长杀了一个女子,官司行文书各处追捕。小弟听得,如坐针毡,连连写了十数封书,去贵庄问信,不知曾到也不?今日天赐,幸得哥哥到此,相见一面,大慰平生。”说罢又拜。

宋江扶住道:“贤弟,休要这般只顾讲礼。先请坐了,你我兄弟好好告sù

。”

花荣喏了,便斜坐了迎着宋江。

宋江把杀阎婆惜一事和投奔柴大官人并孔太公庄上遇见武松、清风山上被捉遇燕顺等事,细细地都说了一遍,而这一切都跳过了所有有关史进的话头不提。花荣听罢,连连叹道:“兄长如此多难,今日幸得仁兄到此。且住数年,等风声下去了,我们却再做打算。”

宋江谢了,说道:“若非兄弟宋清寄书来孔太公庄上时,在下也特地要来贤弟这里走一遭。”

花荣便请宋江去后堂里坐,唤出浑家崔氏来拜伯伯。拜罢,花荣又叫妹子出来拜了哥哥。便请宋江更换衣裳鞋袜,香汤沐浴,在后堂安排筵席洗尘。当日筵宴上,宋江把救了刘知寨恭人的事,备细对花荣说了一遍。

花荣听罢,皱了双眉,说道:“兄长,没来由你救那妇人做甚?正好教灭了这厮的口,也好叫众人安身。”

宋江听了,有些吃惊,便问花容说道:“贤弟,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我怎地越听越不明白……我听得说是清风寨知寨的恭人,因此看在他是贤弟同僚面上,特地不顾王矮虎相怪,一力要救他下山。你却如何这般说辞?”

花荣叹了口气说道:“兄长你是不知dào

,并非是小弟胡说,这清风寨是青州紧要去处,若只是小弟一人独自在这里守把,远近的强人怎敢把青州当做舞台似地你方唱罢我登场,定然叫他们各个闻风丧胆。可是,近些年月,朝廷上面却派了这个穷酸饿醋的来做正知寨。唉,一说就来气,你说这厮既然是文官,可是却又不识字,这也就算了,可是自从他到任之后,把乡里有钱没钱的都来敲诈,朝庭法度,无所不坏。小弟是个武官副知寨,每每与这厮呕气,恨不得杀了这滥污贼禽兽。兄长却如何救了这厮的妇人?”

“这姓刘的随坏,却也与旁人无干,他自作自受,日后定然要自取灭亡。”宋江说道。

“唉,宋江哥哥,你是不知dào

,若是这婆娘心地善良,那救一救也没什么打紧,可是,偏偏臭气相投,这婆娘极不贤,天天就是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你要是不救他,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不想,兄长仁义却错救了这等不才的人。”

宋江听,便劝道:“贤弟差矣!自古道:‘冤仇可解不可结’。他和你是同僚官,虽有些过失,你可隐恶而扬善。贤弟,休如此浅见。”

花荣听了宋江这般说了,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说道:“兄长见得极明。来日公廨内见刘知寨时,与他说过救了他老小之事,也让他来拜谢兄长。”

宋江微微点点头说道:“贤弟若如此,也显你的好处。”花荣夫妻几口儿,朝暮臻臻至至,献酒供食,伏侍宋江。当晚安排寝帐在后堂轩下,请宋江安歇。次日,又备酒食筵宴款待。

宋江自到花荣寨里,喝了四五日酒。花荣手下有几个体己人,一日换一个,拨些碎银子在他身边,每日教相陪宋江去清风镇街上观看市井喧哗;走访村落参观寺院,闲走乐情,逍遥自在。自那日开始,宋江在这体己人相陪着闲走,邀宋江去市井上闲玩。那清风镇上也有几座小勾栏并茶坊酒肆,自不必说得。

当日宋江与这体己人在小勾栏里闲看了一回,又去近村寺院道家宫观游赏一回,请去市镇上酒肆中饮酒。临起身时,那体己人取银两还酒钱。宋江哪里肯要他还钱,却自取碎银还了。宋江归来又不对花荣说。那个同去的人欢喜,又落得银子,又得身闲。自此,每日拨一个相陪,和宋江去闲走。每日又只是宋江使钱。自从到寨里,无一个不敬爱他的,各个都恨不得日日跟了宋江,而眼下在府里也是百般敬重,更是处处说宋江的好。

宋江在花荣寨里住了数日有余,看看天气渐渐转冷,又逢清风寨当地佳节。且说这清风寨镇上居民商量放灯一事,准bèi

庆赏佳节,科敛钱物,去土地大王庙前扎缚起一座小鳌山,上面结彩悬花,张挂五七百碗花灯。土地大王庙内,逞赛诸般社火。家家门前扎起灯棚,赛悬灯火。市镇上,诸行百艺都有。虽然比不得京师,只此也算是人间天上,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热闹场景和那过年有之过而无不及。

第六十八章 宋江遇害小鳖山

史进听了雷横将这前因后果都讲了一遍,心里叹了一声,感慨雷横这遭逢的不平,却也为雷横能够来到华阴县而倍感欢喜。

这话头说过之后,史进便连忙差小厮们备了一桌酒席,因为天色渐渐放亮,便又请出吴用和武松,并诸位在华阴县的将领前来陪酒。大家按主客宾依次坐了,相互拜了之后,便吃了一轮酒。雷横也似武松一般都自然而然地关心地问起当下华阴县的状况。史进大致地将情况说了,最后讲到那破阵的地方时,道:“昨夜还正为此担忧呢,眼看着时迁出了事,若是再不破阵,等到他们秘密将时迁押送上京,那可就遭了。”

“这就叫天意。”吴用笑道:“今日雷都头来了,那谢家军的五行阵,必破无疑!”

“那五行阵被你们说得神乎其神,我倒也忍不住此刻便想去闯上一闯!”雷横鼓舞兴奋地说道。

“我们且莫要急,都头先在这里歇着吃酒,先容我和朱武往前线去瞅瞅,午时之后,兄弟们再逶迤而来,也不算迟。”吴用说罢,最后敬了杯酒,便和朱武一同离席带了一队人马往前线去了。

史进又陪朱武吃了一圈酒,说起朱仝私放雷横的事情来。

雷横说道:“我连累得朱兄被刺配沧州棋海邵,实在是寝食难安,若是史大哥有法子救一救,当真雷横是做牛做马都感激不尽。”说着雷离席便要拜倒。

史进赶紧上前来扶住,说道:“雷兄这是作甚,大家都是兄弟,就算你现在不说,我方才也惦记在心里了。只是眼下华阴大战在即,实在分不开身,不过你放心,我现在便差两个精干的喽啰前去沧州棋海邵去走一遭,花些银子打通牢里的关节,定然让朱仝兄弟在那里毫发无损。等一两日这边的战事平定了,我便带些人马将他救出来。”

“好!”雷横心里的一块石头随着史进当庭安排了人手带了重金前去,终于落在了心里,心情欢畅当下便和众人又饮了一轮。

而此刻,史进这一杯又一杯的酒喝下去,不禁感慨起来,道:“郓城县里,当真是藏龙卧虎。托塔天王晁大哥、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美髯公朱仝还有你插翅虎雷横和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各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终究不是池中之物,现在都离了郓城县,驰骋于天下。”说道这里,史进的思绪又落在了宋江的身上。

“雷兄,你那边可有宋江哥哥的消息?”

“宋江哥哥那件案子过了把半个月,风声也小了,我在回来时,闲的无事曾汪宋太公庄上走过一遭,宋太公取出了宋大哥寄回来的信件与我看过,他虽然路途也有些险出,却好在眼下安好,容我与史进大哥细细说来。”雷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xù

开始为史进将宋江那一夜逃离宋家庄之后的事情。

话说宋江那日与武松在那酒店相别了,所幸所在的这清风山离青州不远,只隔得百里来路,宋江看着武松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了身影这才回过身来,扯开步子朝着清风山的方向去。

且说这清风寨是在青州三岔路口,地名清风镇。这三岔路上通三处恶山,因此,特设这清风寨在这清风镇上。那里也有三五千人家,却离这清风山只有一站多路。宋江独自一个,背着些包裹,迤逦来到清风镇上,便借问花知寨住处。

那镇上人答道:“这清风寨衙门在镇市中间。南边有个小寨,是文官刘知寨住宅;北边那个小寨正是武官花知寨住宅,却不知dào

,客观问得是哪个?”

宋江听罢,答道:“正是那武官花知寨。”说罢谢了那人,便投北寨而来,走了不过多时,便到得门口,宋江见有几个把门军汉,问了宋江的姓名,入去通报。过不得多时,只见寨里快步走出那个少年的军官来,拖住宋江,喝叫军汉接了包里、朴刀、腰刀,恭恭敬敬地赶紧扶到正厅上,便请宋江当中交椅上坐了,二话不说,纳头便拜了四拜,起身道:“自从当年别了兄长之后,屈指一数又过了五六年矣,常常念想。听得兄长杀了一个女子,官司行文书各处追捕。小弟听得,如坐针毡,连连写了十数封书,去贵庄问信,不知曾到也不?今日天赐,幸得哥哥到此,相见一面,大慰平生。”说罢又拜。

宋江扶住道:“贤弟,休要这般只顾讲礼。先请坐了,你我兄弟好好告sù

。”

花荣喏了,便斜坐了迎着宋江。

宋江把杀阎婆惜一事和投奔柴大官人并孔太公庄上遇见武松、清风山上被捉遇燕顺等事,细细地都说了一遍,而这一切都跳过了所有有关史进的话头不提。花荣听罢,连连叹道:“兄长如此多难,今日幸得仁兄到此。且住数年,等风声下去了,我们却再做打算。”

宋江谢了,说道:“若非兄弟宋清寄书来孔太公庄上时,在下也特地要来贤弟这里走一遭。”

花荣便请宋江去后堂里坐,唤出浑家崔氏来拜伯伯。拜罢,花荣又叫妹子出来拜了哥哥。便请宋江更换衣裳鞋袜,香汤沐浴,在后堂安排筵席洗尘。当日筵宴上,宋江把救了刘知寨恭人的事,备细对花荣说了一遍。

花荣听罢,皱了双眉,说道:“兄长,没来由你救那妇人做甚?正好教灭了这厮的口,也好叫众人安身。”

宋江听了,有些吃惊,便问花容说道:“贤弟,你这话,却是什么意思,我怎地越听越不明白……我听得说是清风寨知寨的恭人,因此看在他是贤弟同僚面上,特地不顾王矮虎相怪,一力要救他下山。你却如何这般说辞?”

花荣叹了口气说道:“兄长你是不知dào

,并非是小弟胡说,这清风寨是青州紧要去处,若只是小弟一人独自在这里守把,远近的强人怎敢把青州当做舞台似地你方唱罢我登场,定然叫他们各个闻风丧胆。可是,近些年月,朝廷上面却派了这个穷酸饿醋的来做正知寨。唉,一说就来气,你说这厮既然是文官,可是却又不识字,这也就算了,可是自从他到任之后,把乡里有钱没钱的都来敲诈,朝庭法度,无所不坏。小弟是个武官副知寨,每每与这厮呕气,恨不得杀了这滥污贼禽兽。兄长却如何救了这厮的妇人?”

“这姓刘的随坏,却也与旁人无干,他自作自受,日后定然要自取灭亡。”宋江说道。

“唉,宋江哥哥,你是不知dào

,若是这婆娘心地善良,那救一救也没什么打紧,可是,偏偏臭气相投,这婆娘极不贤,天天就是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你要是不救他,正好叫那贱人受些玷辱。不想,兄长仁义却错救了这等不才的人。”

宋江听,便劝道:“贤弟差矣!自古道:‘冤仇可解不可结’。他和你是同僚官,虽有些过失,你可隐恶而扬善。贤弟,休如此浅见。”

花荣听了宋江这般说了,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便说道:“兄长见得极明。来日公廨内见刘知寨时,与他说过救了他老小之事,也让他来拜谢兄长。”

宋江微微点点头说道:“贤弟若如此,也显你的好处。”花荣夫妻几口儿,朝暮臻臻至至,献酒供食,伏侍宋江。当晚安排寝帐在后堂轩下,请宋江安歇。次日,又备酒食筵宴款待。

宋江自到花荣寨里,喝了四五日酒。花荣手下有几个体己人,一日换一个,拨些碎银子在他身边,每日教相陪宋江去清风镇街上观看市井喧哗;走访村落参观寺院,闲走乐情,逍遥自在。自那日开始,宋江在这体己人相陪着闲走,邀宋江去市井上闲玩。那清风镇上也有几座小勾栏并茶坊酒肆,自不必说得。

当日宋江与这体己人在小勾栏里闲看了一回,又去近村寺院道家宫观游赏一回,请去市镇上酒肆中饮酒。临起身时,那体己人取银两还酒钱。宋江哪里肯要他还钱,却自取碎银还了。宋江归来又不对花荣说。那个同去的人欢喜,又落得银子,又得身闲。自此,每日拨一个相陪,和宋江去闲走。每日又只是宋江使钱。自从到寨里,无一个不敬爱他的,各个都恨不得日日跟了宋江,而眼下在府里也是百般敬重,更是处处说宋江的好。

宋江在花荣寨里住了数日有余,看看天气渐渐转冷,又逢清风寨当地佳节。且说这清风寨镇上居民商量放灯一事,准bèi

庆赏佳节,科敛钱物,去土地大王庙前扎缚起一座小鳌山,上面结彩悬花,张挂五七百碗花灯。土地大王庙内,逞赛诸般社火。家家门前扎起灯棚,赛悬灯火。市镇上,诸行百艺都有。虽然比不得京师,只此也算是人间天上,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热闹场景和那过年有之过而无不及。

第七十一章

?“你方才说什么?”史进再一次喝问那黑影人道:“你给我想明白了在开口!”

黑影人说道:“晁盖!晁——盖!”

“找死!”史进大喝一声,气得心中血气翻腾不息,顿时抡起那紧握的拳头来照着那黑影人的侧脸便是重重的一拳。

犹如铁锤的拳头砸的那黑影人顿时吐出一大口血水,变得气息奄奄,显然已经被史进这一拳头打掉了多半条命。一侧的嘴角已经破裂开来,露出了两三颗并不算完整的牙齿,粘稠的血液沿着断裂的鼻骨流淌下来,染红了黑影人的半边脸。

“大哥——!”朱武赶紧上来抱住史进再次挥起的拳头,很是认真地说道:“大哥,使不得啊,使不得……”朱武越说越低,微微地冲着史进摇着头,说道:“别中了这厮的手段,他就是在激你,晓得大哥重情重义,他就是要你杀了他,给他个痛快。”

史进死死地盯着那黑影人的眸子,黑影人的眼中却平静如水,既没有嘲笑,也没有落败,一副平平淡淡仿佛像是虚化了这询问室里的所有人。

“大哥,你且息怒,你瞧我的,定然叫这厮乖乖地供出幕后主使来。”朱武说罢,赶紧给杨春使了个眼神,杨春抿抿嘴巴便上来将史进劝回到一边,差人取了把交椅来,请史进先坐了。

朱武看着史进虽然不说话,依然气得够呛,但是,朱武却明白史进是个明白人,虽然年轻气盛,可终究还是视的大体,顾得大局的人。于是,朱武对史进便放心下来,安心地回过身,一步一步走到了那黑影人的面前。

黑影人的眸子像是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一般,安安稳稳地驻进到朱武的脸面上,那一副诡异的笑脸,让黑影人又不禁瞧着脑袋阵阵发麻。

“小子,有两下。”朱武笑了一下,便又捏着一方手帕,从侍从的手里,抽出那最后一根长针来,说道:“我知dào

你并非不害pà

,你越想死,就越证明你内心的恐惧,可是,我早就说过了,我有九九八十一种法子,我也有后半生的日子,天天来拿你消磨时间,我陪你玩得起,可是,你陪我玩的起么?这针砭不过是其中最低级的把戏,眼下才第二层,你能熬到这里,没什么了不起,是不是,不过是证明了你并非庸人而已。我就了得到,如果你这般不经折腾,你家主子也不会选你来做刺客了。不过,没关系,还是那句话,我陪着你,咱们循序渐进,慢慢地玩。”

黑影人虽然纹丝不动,可是,朱武的这些话都一句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朱武可以察觉的出,在他那颤抖的眼眸里不经意地闪过了一丝对未知的恐惧。他对于方才的折磨其实已经即将接近他的极限,身体整个像是在熔炉里,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都与筋骨剥离开来。可是,那些在面前这个男人口里却都不过是九九八十一种酷刑中最简单的一种,那么,等在他后面的却又是什么,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莫非当真要伴随他几十年的后半生……只怕,那时候,这面前索命判官一般的男人,已经对他心底的答案早不感兴趣了,他要的只是一种折磨人的快感——他一定是个疯子,一个十足的疯子。

朱武笑着,嘴角又勾勒出一个诡异的弯度。朱武拿着那根长针,再一次蹲下身子来,缓缓地伸手探入了那黑影人的胯下。

“你——!”黑影人看着朱武的拿着长针探入自己的胯下,心里顿时凉了一大片,惊的黑影人疯狗乱咬似的挣扎起来。

“来人!”朱武喝令左右将这黑影人牢牢抓着,叉开两条布满体毛的黑腿,任由黑影人挣扎,都动弹不得半分,只是又羞又愤地骂个不停。

朱武没有理会他,只是将那长针缓缓地插进了下面的穴位里,一面按着那手法钻,一面说道:“这里叫做会**,是任脉上的要穴。百会为阳接天气,会阴为阴收地气,两者相互依存,相似相应,统筹着真气在任督二脉上运行,维持体内阴阳气血额平衡。”说道这里,朱武抬眼看了一眼满是惊恐的黑影人,说道:“方才刺了你的百会,阳气全身游走,此番便叫你舒服舒服,顺顺你的阴气,阴阳调和调和。”

朱武一面说,一面手上不停,那长针在黑影人的会**钻扯了一番,朱武便抽了出来,收拾了长针站起身来,负手站在一旁,等待着看看那黑影人的好戏。

黑影人方才全身浮现出来的红斑渐渐地消退下去,全身上下,时而发红,时而发青。那黑影人渐渐地停止了挣扎,像是背负了百千斤的生铁,压在他的心肺,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薄的让他的呼吸也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而他下身的**,却也不合时宜地在一勃一勃之下变得昂首挺胸。

黑影人低头看了一眼,不禁有些羞愤和别扭。可是,却又无可奈何。就在他觉得之前浑身的痒痛又渐渐浮现的时候,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慢慢在全身游走,百爪挠心地让他有些忍耐不住,一种难以控zhì

的**就此蓬勃而出,越来越浓烈得溶解在身体里,让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许许多多他在勾栏里曾经的Lang荡之景来。

黑影人这不想不要紧,一想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一发而不可收拾,那种像是撕裂一般错觉,在他的躯壳里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烈,那种欲火,要比方才的难耐更强十倍,更要折磨。

黑影人实在受不了自身欲望的折磨,可是,却不知怎地,他越想克制,那种喷薄而出的欲望就来的越强烈。强烈到让他无法控zhì

自己,强烈到感觉整个身子都要膨胀到炸!

“怎样?难耐吧!”朱武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意来,说道:“欲火焚身,是这天下最厉害的心火,没有什么能比的上,也没有谁能抵挡的了。”朱武走到他的身边,看着黑影人一脸难耐欲死的模样,笑着说道:“之前我给你安排了那么好的出路,让你去南山寺去挂档出家,静静你的六根,你也就不必这般煎熬了,可惜,你偏偏要耍花样。没得法子,这一针其实,我朱武是最不愿意用的。欲望这东西,当真是万恶之源,丑态百露,世间多少人都不过是在人前装装样子,可是,私下来,真的能有几个可以地挡得住那些赤果果的诱惑。欲火生之于心,却难以自熄,是人的本性,是最难扑灭的火焰。而先前你又太贪婪了,喝了太多的水,愈发促进了药剂在体内的循环代谢,你的血液流淌的越快,药效就发挥的越厉害,而药效发挥的越厉害,你的血液也就奔走的越快。”

“你能听得到你血液沸腾的声音了吧?你可以听得到血液奔腾的声响了吧?药效越强,你的欲火就闹的越厉害。这是一个死循环,最后你只会在欲望折磨之下,焚身而死,那种被**折磨的滋味,只怕是下了十八层地狱都望尘莫及的苦痛。”朱武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狡黠的笑了一下,道:“你现在还能熬得住么?”

黑影人仍然在拼了命的控zhì

着自己的**,控zhì

着自己的理智不被**所控zhì

,像是在暴风雨中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支摇摆不定的残烛。他终究是抵挡不住疯狂炙热的欲火,那中欲望是人性最根本最原始的爆fā

,他可以忘掉过去,可以没有未来,可是,他却无法忽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的欲望,特别是在朱武这般霸道的药性催化之下,渐渐魔化的欲望让他血液越来越炙热,在胀裂了他的身子之时,却也空虚了他的内心,尽管黑影人努力地挣扎在欲望的边缘,可是,一波紧跟一波的欲望,汹涌着将他无情地卷入了苦海,让他彻底的沉沦了下去。

朱武看着黑影人疯狂的挣扎,疯狂地甩散落而下的头发,便晓得,火候差不多了。

朱武踱步到了黑影人的面前说道:“想女人吧……美貌多汁啊!”

黑影人那狂热的欲望像是被浇上菜油一般,心里的欲望愈发来的凶猛,仿佛要撕裂掉他整个灵魂,破壳而出。

“我说……我全说……求求你,求求你。”那黑影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起来。

朱武抱着双臂,摇摇头,说道:“这才刚刚开始,重头戏还在后面,你就这般轻易说出来,岂不是又来耍花样。”

“不……不会……我……求求你,求求你,我要……我要……”

朱武冷笑了一下,反而不急着问他了,说道:“这般容易就缴械投降,可不像你的风格。”

“你……你厉害……我输了……我受不了了,求求你,我要……”

“你先说来听听。”

“我要……我要女人。”

“讲条件?那就算了。”说着朱武背过身去,迈步便要离开似的,唬得那黑影人当下便赶紧叫住朱武。

“谢千秋!谢……谢千秋派我等来的!”黑影人急了在理智脆弱之下,便脱口而出。

朱武转过身来,问道:“派你们来就是为了取我大哥的性命?!”

“没……没错,便是如此。我们此番……此番前来,分作两队,我所在的叫地蛇……还有一组天龙……地蛇……负责暗杀……天龙则是……刺探城中的……情报。”

“你们有多少人,怎地进了城里来的!”杨春这时候也走过来喝问道。

“花了银子……藏在运粪的牛车里……混进城里来的……地蛇的人……都被史进……史进杀了,现在就我……就我一个,还落在……你们的手里,天龙的人不知去向……我没他们的情报,完全……不知晓他们的行踪。”黑影人的脑袋偏在一边,艰难地说道。

“既然你都不知dào

他们的行踪,看来——我还是没法说服自己让你好过一点——你就慢慢挨着吧,这药效会越来越强,保你十天半个月这下面像是灌了铅一样,那是又涨又沉,呵。”朱武说罢,一转身背过身子对着史进和杨春打了个眼神说道:“大哥,咱们走吧,什么时候抓到了那些人,什么时候在来给他解药。”

“别介!别介!”那黑影人看着三人当真往外走去,赶紧扯着嗓子叫喊起来,说道:“我真的……真的不知dào

他们的行踪……但是……我们会在一个茶馆里偶尔去碰头相帮……求求你,救救我救一救我……”

“去什么茶馆?”朱武回过头来问道:“你们可有什么接头的规矩?”

“是城北的一家无名小茶馆……你只要在午后在桌上摆上三杯茶……他们自然……会有人来与你……们说话。”黑影人说了太多,觉得嘴干舌燥,嗓子里都像是往外冒火似的。

第七十一章 宋江夜走清风寨

那些军汉得了那刘高的命令,当下便收拾了兵刃朝着那边去了,埋伏在那五里路口等候着.果然,不过一个时辰,就见那黑洞洞的官道上,有一个幢幢的黑影朝着他的这个方向来了。这为首的军汉相互对望一眼,便紧了紧自己手里的兵刃,隐隐地要紧了牙关,二十多双眼眸盯着那边的动静,等那黑影走的近了,为首的那个军汉一挥手,向埋伏在官道对面的军汉暗暗打了个手势,便等着那黑影走到路中来。

只听得“啊!”地一声大喝,两边突然冲出二十个官兵来,将那路中匆匆行路的人生生地唬了一跳。

“拿下!”那为首的官兵也冲到近前,看着那人五短身材,与先前抓住的那什么张三有些相似,想必是抓对人了,于是当下大喝一声,便冲上前去,一伸长臂,想将那“张三”的臂膀扣住。

却不想,那“张三”眼疾,看着两边冲了上来,也不甘心就这般被俘,当下便转身一旋,让那为首的官兵只抓到了那人腰间朴刀的一角,猛然一拽,将朴刀一把扯了下来。

这“张三”其实就是宋江,他和花荣说得妥当了,便背了包袱连夜离了清风寨,却不想半路里被这些人跳出来唬着拦住去路。

宋江闪过那抢先冲上来的一个汉子,当下脚下不停,看着这二十来人眨眼之间就要合拢冲上前来,宋江当下也不敢犹豫,他晓得生死就在这一念之间。当下一面往前冲,一面提起拳头来,朝着那些迎面而来的官脸面上就是一拳,将那官兵打倒在地,也不多加理睬,立kè

飞越而过,闪身躲过另一个官兵挥过来的刀刃,一把抓住那人持刀的手腕,再侧身复加一拳,直打得那官兵手臂酸痛,朴刀瞬间脱手跌落。

宋江想抬脚去踢起来,却不想,两边的官兵已经挥起长枪刺了上来,宋江心里晓得自己的本事,若是靠着自己的这一对拳头,必然是要死在这里,而这刀对于自己来说,再重yào

不过了。一心先要杀出去的宋江,这一念太过强烈,让他疏忽了防守。而这两把刺来的长枪一来,将宋江搅合的有些手忙脚乱。宋江劈手接了刀在手里顺势向前弯下腰来,躲过了那两支刺来的长枪。可是,那两官兵反应也不慢,刺到一半立kè

顿住,向下一劈,愣是两枪相交砸在宋江的背上。宋江本来就有棒疮在身,痛的有些功力不济,眼下又受到这般击打,不禁痛出声来,他赶紧挥起朴刀来砍,可是,段兵刃怎地能够着人家使长枪的,这一刀扫了个空,前后又上来七八个官兵,手里持着长枪前前后后宋江周身的出路都封了个水泄不通。宋江不肯就此罢休,还要挥刀砍断长枪,可是,这时候突然冲上来一个官兵手持朴刀,飞身踩在那些长枪编制的“网格”上,将宋江踩在了脚下,刀锋一偏,顿在了宋江的脖颈上。

宋江感觉到脖颈上一凉,当下心里一惊,暗道一声“死了”,便松了手,朴刀落地之时,那为首的官兵喝道:“给我绑了!”当下便有官兵扯了绳索上来将宋江绑了个结结实实,为首的官兵上来照着宋江的后脑勺就是狠狠的两巴掌,喝道:“他娘的叫你得瑟!给我拖走!”说罢一脚将宋江横腰踹倒,似乎还不解气,还骂骂咧咧地,指挥着手下的人很是蛮横地将宋江横拖倒拽地押走了。

约莫有二更时候,那些军汉背剪绑得宋江到了来。禀报刘知寨说了,刘知寨见了大喜说道:“果然不出吾之所料!且与我囚在后院里,休教一个人得知!”

“喏!”那军汉说道:“大人神机妙算,我这就去办。”说着便押了宋江到后院去了。

刘知寨听着欢喜连夜便写了一封申状,差两个心腹之人星夜来青州府飞报。

次日天亮,花荣只道是宋江已经上清风山去了,心下放宽,坐视在家里,心暗暗得yì

地想道:“我且看他怎的!”

却不想,这一日,刘高那边也没有动作,关门闭户,也当做不知dào

似的。这正副知寨就此两下都突然没了争锋,像是这事就此平息了一般,殊不知,这里面却暗暗蕴着一场风波。

且说这青州府知府正值升厅公座,那知府复姓慕容,双名彦达,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倚托妹子的势,在青州横行,残害良民,欺罔僚友,无所不为。当日正欲回衙门用早饭,只见左右公人接上刘知寨申状,飞报贼情公事。

知府接来看了刘高的文书,深深地吃了一惊,顿了一晌这才开口说道:“花荣是个功臣之子,如何结连清风山强贼?眼下华州那边匪患兴风作Lang,欲有燎原之势,眼下大宋全境对这占山为王的匪寇看得极重,若是其中有些牵连,这罪犯得可着实不小啊,还须仔细探探这其中的虚实。”于是,当下便教唤那本州兵马都监来到厅上,分付他去。

这青州的兵马都监,姓黄,名信。因为他本身武艺高强,威镇青州,因此称他为“镇三山”。

那青州地面所管下有三座恶山:第一便是清风山,第二便是二龙山,第三便是桃花山。这三处都是强人草寇出没的去处。黄信却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因此唤做“镇三山”。这兵马都监黄信上厅来领了知府的言语,出来点起五百个壮健军汉,披挂了衣甲,马上擎着那口丧门剑,连夜便下清风寨来,迳到刘高寨前下马。

刘知寨出来接着,请到后堂,叙礼罢,一面安排酒食管待,一面犒赏军士。另外从后面押出宋江来,教黄信看了,刘高说道:“督监过目,这就是那清风山的贼首,现在押来了,供大人审问。”

黄信道:“这个就不必问了。连夜合个囚车,把这厮盛在里面,我自押上去了解!”

当下刘高便差人去办,在宋江的头上抹了红绢,插一个纸旗,上写着:“清风山贼首郓城虎张三”。宋江眼见这事越闹越大,可是生怕被人知dào

真身而又算起那阎婆惜的案子来,于是又哪里敢分辩半分,只得由他们安排。

黄信见宋江已经被押在囚车里,临行之时,又随口问刘高道:“你抓住这张三时,花荣那边知也不知?”

刘高听了,看着黄信得yì

地笑了说道:“小官夜来二更劫了这厮,悄悄的藏在家里,花荣只是以为他逃回山上去了,得yì

的安坐在家,哪里晓得这事。”

黄信点点头,说道:“做得好!既然是这般,那就容易多了。明日一早,你安排一桌酒席去大寨里公厅上摆着,暗地里教四下埋伏下三五十个刀斧手预备着。我亲自去花荣家里走一遭,请得他来,只骗他说:‘慕容知府听得你文武不和,因此特差我来置酒劝谕。’将他这般骗到公厅上,你等只看我掷盏为号,就下手拿住了,一同解上州里去。你看,此计如何?”

刘高听得心里欢喜之极,一拍大腿喝采道:“还是相公高见,此计却似‘翁中捉憋,手到擒来’妙计!妙计!”

当夜刘高黄信就此定了计策,次日天晓,先去大寨左右两边帐幕里,预先埋伏了军士,厅上虚设着酒食筵宴。早饭前后,黄信上了马,只带三两个从人,摇摇摆摆便来到花荣寨前。

花荣把门的军人见了,赶紧入去传报道:“大人,外面来了一伙人,自称是青州兵马督监黄信。”

花荣听了一愣,问道:“黄信?现在他来做甚么?”

军汉答道:“只听得教报道‘黄都监特来相探’。”

花荣听罢,虽然不甚明白,却还得出来迎接。黄信下马,花荣请至厅上叙礼罢,便问道:“都监相公,庙下迎不下龙王,不知有何公干到此?”

黄信微微笑了说道:“下官蒙知府呼唤,说是,你清风寨内文武官僚不和,却不知是为甚缘由。知府诚恐二位因私雠而坏了公事,眼下匪患猖獗,还须两位文武之间相辅相成,为清风寨的大计着想,故而,特差黄某到此,前来与你二位讲和。酒席已安排在大寨公厅上,便请足下上马同往。”

花荣笑道:“花荣如何敢欺罔刘高?他又是个正知寨。只是他每每都是要寻花荣的过失,花荣也是不得已。本来不想惊动知府,有劳都监下临草寨,花荣将何以报!”

黄信听了,身子斜了三分,附到花荣耳边,低言道:“知府只为了足下一人,倘若这地方匪徒相逼,有些刀兵时,他是文官,有个甚用?倒时候还得仰仗你出生入死来保这一寨的太平,你只依着我行,必然不让你再受他鸟气。”

花荣听了,心里欢喜,笑着说道:“深谢都监过爱,花荣定然不负诸位大人的重托。”黄信点点头,便邀花荣同出门首上马。

第七十二章 宋江夜走清风寨(贰)

花荣见黄信转身这就要走,觉得这有了那么两份突兀,当下便想缓缓,说道:“且请都监少叙三杯了,再去不迟,也不争这一时半刻.”

黄信回头笑道:“待我将你两个关系说开了,到时候同聚一桌,再畅饮何妨?”

花荣听得黄信这意思是非走不可了,当下只得叫亲信小厮们去备马。

当下两人便并马而行,径直来到大寨前下了马。黄信携着花荣的手,同上公厅来,只见刘高已自先在公厅等候多时了。三个人都相见了。黄信大声说道:“取酒来!”

那些黄信的小厮们一听,便立kè

晓得了,先把花荣的马牵了出去,又悄悄关了寨门。原来,早在来时,黄信便和手下商定了计策,对好了暗号。而此刻的花荣却不知是计,只是在心里暗自想着,黄信与他同样都是武官,必然要偏心于他,此番来了,花荣完全是买黄信的一个面子,却并不知dào

这黄信的肚子里有无歹意,也更不知dào

,这所谓的调停,就是一场名副其实的鸿门宴。

黄信含着笑意擎一盏酒来,扭头先劝刘高说道:“知府因为听得你文武二官同僚不和,这几日好生忧心,今日特委黄某到此来与你二公陪话。烦望两位能以报答朝廷为重,将那些个恩怨琐事都搁置脑后,今后再若有事,希望两位能够和同商议,共同维护我清风寨的安稳大局。”

刘高笑着也举起酒来,迎着陪话答道:“量刘高不才,颇识些理法,却教知府恩相如此挂心。我二人也无甚言争执,此是外人妄传。”

黄信大笑道:“妙哉!”说罢,便举起酒杯来与刘高饮干了杯里的酒。黄信又斟第二杯酒,转身来劝花荣说道:“既然是刘知寨如此说了,想必也是闲人妄传,既然是如此,且请饮喝了这杯,今后同仇敌忾,共同繁荣我清风寨。”

花荣接过酒了,心里听得欢喜,可是,刘高这般说来,却很是让花荣奇怪,这话可不符合刘高的性子。莫非,是因为黄信来了,他也怕武官相近,来害了他。花荣心里半信半疑,将这酒杯端起来,送到了嘴边,一口气喝了。

刘高这时候,见花荣毫无异常的模样,当下心里暗暗欢喜,看了一眼仰脖饮酒的花荣,心道:“花知寨,喝了这杯,就安心上路吧!嘿嘿嘿!”想到了这里,刘高心情大好,拿了副台盏,斟一盏酒来回劝黄信道:“烦劳都监相公降临敝地,请满饮此杯。”

黄信会意,接过酒来,牢牢里拿在手里,抬眼在四下里一看,有十数个军汉,从面簇上厅来。

黄信当机立断,即刻便把酒盏往地下一掷,只听得后堂一声喊杀声起,两边帐幕里跃出三五十个壮健军汉,一发而上。

花荣听了大吃一惊,心里大呼不好,下意识地伸手去腰里拔刀,可是,却摸了个空,那原先悬在那里的朴刀,因为此番出来,都留在了家里,而身边也不曾带了一个亲随前来。可是,眼看着两边的官兵黑压压地嘶吼着冲了上来,手里挥舞着锋利的鬼头刀,越来越近。花荣来不及先站起身来,猛然一脚先将面前这桌子朝一面踢翻了,将左边扑上来的十几个打翻在地,花荣借着这转眼即逝的空当赶紧站起身身来,顺手将椅子轮在手里,一手抓着椅背抄了起来,朝着那右边的官兵抡了过去,那些官兵提起刀来挡在身前,将那椅子砸了个稀巴烂。花荣将那破了一半的椅子朝着黄信的侧脸甩了过去,一面一个起落,想朝着门外冲。

黄信闪身躲过,一个转身将身边官兵插在腰里朴刀抽出来,便冲着花荣的背影奔了过去。

花荣抡起两个拳头将那冲杀上来想截住他的官兵都打倒在地,还不等黄信和两边的官兵冲上来,就飞快地冲到了门口。花荣还没来的及松一口气,突然门外落在一张大网来,从天而降,把刚刚冲出厅堂的花荣都罩在了其中。

花荣挣扎不得,外面的官兵从两面杀出来,将花荣死死按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有人上来,取了绳索将花荣捆了个结结实实,蛮横地把花荣推搡在厅前。

黄信喝道:“取铁枷来!给我下在囚车里去!”

花荣听得怒气冲天,不禁扯着嗓子大喝道:“我有何罪?!”

黄信大笑,喝道:“你还敢强嘴!你结连清风山强贼,一同背反朝廷,当得何罪?我念你往日情面,不去惊动,你家老小!你倒来问我你有何罪!”

花荣将头往一旁一撇,叫道:“就是有罪,也须有个证据,你们勾结起来,分明就是陷害忠良,为虎作伥。”

黄信冷笑了一声,道:“证据?好!给你一个证据!教你看看真赃真贼,我也不屈你——左右!与我推将上来!”

花荣听了黄信这般说辞,当下也冷笑一声,肩膀一抖,将两边抓他的官兵挣脱了来,大刺刺地站在了当庭,一副大爷模样,就等着看那黄信能拿出个什么证据来。

不许多时,只听得执拗执拗的声响下,一辆囚车,一个纸旗儿,一条红抹额,从外面推将入来。

花荣转眸看时,着实惊了,这里面囚着的正是宋江。而此刻宋江也朝他这边望了过来,目睁口呆,两人面面觑,都做声不得。

黄信看着花荣那复杂的脸色,当下得yì

了,喝道:“这须不是我诬赖你,见有告人刘高在此,又有贼证张三,我倒要看看,花荣你还有甚话说。”

花荣愣了一下,随即看着黄信仰天笑了。

花荣这笑的邪气,全然没有了方才的那份惶恐,黄信微微蹙了蹙眉头,喝问道:“花荣,你笑什么!到了现在这光景,还笑的出来!”

花荣收了笑意,悠然自得地说道:“不妨,不妨!你们这帮昏官,还说看在我的面上,不惊动我的家人,那我倒是要好好请教请教!这是我的亲眷。他自是郓城县人。你要强扭他做贼,来诬陷我。等到了上司那里,他自有分辩处!由不得你等胡说!”

黄信冷哼一声道:“你既然如此说来,我便押了你交上州里去,由你自去分辩,我就不信,这黑的还叫你这张嘴说成红的不成!”说罢,便叫刘知寨点起一百寨兵防送。

几个官兵又调来了一辆囚车来,将花荣押到了囚车面前,正欲剥去花荣的衣裳,花荣便赶紧朝着黄信喊道:“都监!你赚我来此,虽然捉了我,但是,案情未明,等到了朝廷,我和他还有分辩。看在我和都监一般武职的面上,休要剥了我的衣裳,容我坐在囚车里。”

黄信转了半边眸子,看这花荣,点了下头说道:“这一件容易,便依着你。既然你这般坚持,那就叫刘知寨也一同往州里去走一遭,折辩明白,休要枉害了人的性命。”

刘知寨听了,心里发狠,可是,黄督监毕竟是个武官,刘知寨就是想剥了花荣衣裳羞辱他一番,只怕也说不出口了。

当下,刘高喝令官兵将花荣钉了铁枷,推入囚车里去锁了。黄信与刘高便都上了马,监押着两辆囚车,并带了三五十个军士,一百寨兵,簇拥着两只车子,取路奔青州府来。

那黄信骑在马上,手中横着一口丧门剑,刘知寨也骑着自家的马,身上披挂了些戎衣,手中胡乱地拿了一把叉,紧紧地跟在了黄信的身边。那一百四五十军汉寨兵,各执着缨、棍棒,腰下都带短刀、利剑,两下鼓,一声锣,便押解了宋江和花荣往青州府来。

众人一发都离了清风寨,行不过三四十里路的模样,便望见前面有一片大林子。

就在黄信和刘知寨驱马正来到那山嘴边时,一个前面探路的寨兵奔回来,指着前面的林子报道:“报gào

大人,林子里面有人窥望。”

黄信听了,当下便和刘知寨勒住了缰绳,后面的官兵也都立住了脚。

黄信坐在马上问道:“你们怎地不行?!”

军汉答道:“前面林子里有人窥看。”

黄信喝道:“我晓得,休管他,咱们只顾走!看他能怎地!”

刘高听了,赶紧说道:“督监,这前面的林子里有人啊!”

黄信回头看了一眼刘高,说道:“我耳聪目明,还用你再重复这遍。”

“这林子里有猫腻,说不得便有匪人!”刘高压低声音,一副极为紧张的模样。

“怕什么!”黄信没有想到刘高竟然是这般胆小如鼠之辈,现在还没有见到半个贼人,就这般害pà

,黄信略有些不欢喜了,当下喝道:“有贼人来,有我手里这一尺剑就够了,你慌什么!”

刘高听得出黄信这口里语气的不善,当下便强颜欢笑地说道:“大人在自然是安然无恙,就是有山匪在此,也定然闻风丧胆,哪里还敢出来。”

黄信瞪了那刘高一眼,没有再说话,双腿一夹马肚子,便打马向前去了。

第七十三章 宋江夜走清风寨(叁)

看看渐到了林子跟前,只听得当当当当的二三十面大锣一齐响将起来,将黄信手下的官兵唬得一个个心惊肉跳,而那清风寨的兵人等都慌了手脚,只待要走.那刘高更是冷汗直流,一条条地像是蛇一般从后背上流淌下去,不过多久便湿了半个衣甲。

黄信大喝一声道:“且住!都与我摆开阵势!”黄信一面喝令着官兵们拉开阵势,一面回头叫道:“刘知寨,你压着囚车,休要那两人趁乱走了。”

刘高看着山上犹如黑蚁一般狂奔下来的山匪,在马上吓得魂不附体,整个身子都变僵硬起来,只是口里念道着:“救苦救难天尊!哎呀呀,十万卷经!三十坛醮!救一救!救一救!”刘高惊得脸色煞白,像是成精的东瓜,青一回,黄一回。

这黄信是个武官,多少还是有些胆量,便拍马向前看时,只见林子四边,齐齐的上来三五百个小喽罗,一个个身长力壮,都是面恶眼凶,头上裹着红巾,身上穿着衲袄,腰间悬着利剑,手执长剑,早把黄信一行人围住。

林子中跳出三个好汉来,一个穿青,一个穿绿,一个穿红,都戴着一顶销金万字头巾,各跨一口腰刀,又使一把朴刀,分立成鼎足之势,挡住了黄信等人的去路。

宋江远远地瞅见了,心里顿时燃起一股希望之火来,连忙朝着不远处花荣的方向说道:“有救了!这下可是有救了!你看,他们来了!”

花荣望过去,果然,心里也是一喜。中间是锦毛虎燕顺,上首是矮脚虎王英,下首是白面郎君郑天寿。

黄信提起长剑来,一指那三个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来劫官府的人!”

矮脚虎王英大喝道:“我们是谁你都不晓得,那今日便和你等说说。来往的到此当住脚,留下三千两买路黄金,任从过去!”

黄信听了大怒,在马上大喝道:“三千两黄金?!你们这厮休得无礼!我镇三山黄信在此!哪里由得你们胡来!”

三个好汉怒着眼,大喝道:“休说你是‘镇三山’,你便是‘镇万山’,也要三千两买路黄金。没时,不放你过去,管你是黄信还是红信。”

黄信被这三个羞辱的没了官威,当下心怕官兵军心涣散,当下便喝道:“我是青州府下来办公事的都监,有什么买路钱与你!这里哪里都是大宋的江山,哪里都是大宋的子民,这路休说是你开的,就算是你等开的,也一样是大宋的,一样属于老子来管!”

那三个好汉听了,大笑说道:“管你是青州府的一个都监还是青州府的一个太监,就算是赵官家驾过,也要三千贯买路钱,若是没有,且先把那两个人当在这里,待你取钱来赎,我再还了与你。”

黄信听得大怒,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上头来,大声骂道:“强贼怎敢如此无礼!叫你尝尝老爷的手段!”说罢,便喝叫左右擂鼓鸣锣。

黄信拍马舞剑,直奔燕顺。

燕顺见黄信拍马而来,当下便也持刀迎了上去。站在他后面的矮脚虎王英和白面郎君郑天寿也一齐挺起朴刀来战黄信。

黄信见三个好汉都来并他,奋力在马上斗了十多个回合,可是,两拳难敌六掌,怎地挡得住他三个的进攻。四把朴刀纠缠在一起,让黄信杀的越来越吃力。黄信左抵右挡,连防守都变得吃力,根本分不出功夫来回击,这般下去,只会被杀的更加狼狈不堪。

刘高在勒令马匹在后面,被这势头吓得兀自全身瑟瑟发抖,向前不得,见三个强人将黄信团团围住,打的黄信连还手之力都几近丧失,眼看着就要输得惨败,刘高吓得脸色苍白,只待要走。

而此时的黄信眼看要败了,生怕被他们三个活捉了去,由此败坏了名声,当下只得双腿一夹马肚,奋不顾身地朝三人虚晃一刀便拨转马头,扑喇喇跑回旧路。

三个头领看见黄信这般便走,赶紧挺着朴刀追将上来。

黄信那里顾得上其他人的死活,他一贯号称“镇三山”,可是,今番却抵不过一座清风山,这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若是再被人活捉,那就算是留条性命,那活着又有何颜面。当下,黄信二话不说,独自飞马奔回清风镇去了。众军见黄信回马遁逃,不禁唬得连最后一点残存的斗志都变得灰飞烟灭。吓得发一声喊,那些个官兵寨兵撇了囚车,都四散逃走。只剩得刘高怔在原地,一股死亡威胁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禁全身发抖。那刘高见头势不好,官兵逃了小半,死了大半,慌忙勒转马头,连打三鞭就逃。

可就早那马正待跑时,却不想,早就有清风寨的喽啰盯上了他,那几个小喽罗猛然间拽起绊马索,早把刘高的马掀翻,一同顺着那冲击之势倒撞下来。

众多喽罗一发向前,拿住了刘高,抢了囚车,将附近的官兵一同杀将起来。

而花荣早已趁乱把自己的囚车掀开了,此刻跳将出来,猛地吸一口气憋在胸膛,用尽所有的力qì

,全身青筋随着肌肉暴起,身上的缚索都挣断了。花荣得了自由,当下便跳将过来,打碎了另一个囚车,救出宋江来。

自有那几个小喽罗,已反翦了刘高,又向前去抢得他骑的马,亦有三匹驾车的马。

外围的喽啰们一拥而上,将官兵追着打,不需多时便清了场,而那些就近的喽啰却剥了刘高的衣服,与宋江穿了,取马来载了宋江先送上山去了。而那三个好汉,一同和花荣以及众多小喽罗,把刘高赤条条的绑了,押回山寨来。

原来,这三位好汉因为不知宋江消息,便差了几个能干的小喽罗下了山去,直到来了清风镇上探听时,听得人说道:“都监黄信,掷盏为号,拿了花知寨并宋江,陷车囚了,要解投青州来了。”

因此报与三个好汉得知,带了人马,大张旗鼓地出大路来,预先截住去路,小路里亦差人去伺候,免得两边错过,正好走脱了人。因此救了两个,拿得刘高,都回山寨里来。

当晚上得山时,已是二更时分,都到聚义厅上相会。请宋江、花荣当中坐定,三个好汉对席相陪,一面且备酒食管待。燕顺分付道:“叫孩儿们各自都去吃几杯酒,兄弟相聚,应当同喜同乐!”

花荣在厅上称谢过三个好汉,说道:“花荣与哥哥,皆得三个壮士救了性命,报了冤雠,此恩难报。只是花荣还有妻子和小妹子在清风寨中,此番让那黄信逃了回去,必然被黄信擒捉,却是怎生个救法?”

燕顺说道:“知寨放心:料想那黄信,也不敢这般随便拿嫂子来做人质,他黄信不是咱们清风镇地面上的人,久留不得,若他敢押了送上青州去,也须从咱们这条路里经过。我这就加派人手前去打探,明日我弟兄三个就下山去取嫂子和令妹回知寨来。”说罢,便差小喽罗下山,先去探听。

花荣谢道:“深感壮士大恩!”

宋江这时候也缓过了口气,便说道:“且与我拿过刘高那厮来。”

燕顺这时候又怕宋江一心软,像是将那婆娘放了一样,也将这厮再次放下山去,当下便说道:“把他给我牢牢绑在将军柱上,割腹取心,与哥哥庆喜。”

宋江这次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将头撇过一遍去,端起桌上的茶水,装做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花荣这时候插话说道:“我亲自下手割这厮的心肝!”

刘高听得吓的双腿发软,若不是被绳子绑在将军柱上,只怕现在就瘫在这大厅上了。刘高看着这一屋子凶神恶煞的人,花荣又取了一把牛角尖刀朝着他的方向过来,急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一眼瞅见宋江在那里坐着,便赶紧喊道:“张三,张三救一救!你救过我内人,也救我已救,要多少钱,我回去就给你送过来!”

宋江不听还不怒,一听到他说救过他内人,这火气腾地一下便从心里腾了起来,指着那刘高便破口骂道:“你这厮,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如何听信那不贤的妇人陷害于我?风水轮流,今日又被我擒来,有何理说?记不记得,当**抓了我回去,将我厮打的皮开肉绽!”

花荣道:“哥哥问他作甚!我替你报仇便是!”说着把刀往刘高心窝里只一剜,刘高杀猪似的痛吼一声便没有了声响,花荣伸手进去,将那颗心生生地掏了出来,献在宋江面前,小喽罗们自把尸首拖在一边,将血迹打扫干净。

宋江道:“今日虽杀了这厮滥污匹夫,只是那个yin妇不曾杀得,出不那口怨气。”

王矮虎听了,当下便笑着说道:“哥哥放心,我明日自下山去捉拿那妇人,回来还归我受用。”众人听得大笑。

当夜饮酒罢,各自歇息。次日起来,商议打清风寨一事。

燕顺道:“昨日孩儿们,走得辛苦了,今日歇他一日,明日早下山去也未迟。”

花荣正要说自己的妻子与妹妹还陷在清风寨,不知安危,希望今日点起精兵来,一发往那边杀去,早日也能使自己安心。

可是,还不等花荣说出口,就听得宋江说道:“说得也是。休整一日待人强马壮,不在去攻打不迟。”

花荣听得心里好生憋屈,可是,宋江既然这般说了,花荣也不好再说,只得将这话咽下肚里去。

第七十三章 宋江夜走清风寨(叁)

看看渐到了林子跟前,只听得当当当当的二三十面大锣一齐响将起来,将黄信手下的官兵唬得一个个心惊肉跳,而那清风寨的兵人等都慌了手脚,只待要走.那刘高更是冷汗直流,一条条地像是蛇一般从后背上流淌下去,不过多久便湿了半个衣甲。

黄信大喝一声道:“且住!都与我摆开阵势!”黄信一面喝令着官兵们拉开阵势,一面回头叫道:“刘知寨,你压着囚车,休要那两人趁乱走了。”

刘高看着山上犹如黑蚁一般狂奔下来的山匪,在马上吓得魂不附体,整个身子都变僵硬起来,只是口里念道着:“救苦救难天尊!哎呀呀,十万卷经!三十坛醮!救一救!救一救!”刘高惊得脸色煞白,像是成精的东瓜,青一回,黄一回。

这黄信是个武官,多少还是有些胆量,便拍马向前看时,只见林子四边,齐齐的上来三五百个小喽罗,一个个身长力壮,都是面恶眼凶,头上裹着红巾,身上穿着衲袄,腰间悬着利剑,手执长剑,早把黄信一行人围住。

林子中跳出三个好汉来,一个穿青,一个穿绿,一个穿红,都戴着一顶销金万字头巾,各跨一口腰刀,又使一把朴刀,分立成鼎足之势,挡住了黄信等人的去路。

宋江远远地瞅见了,心里顿时燃起一股希望之火来,连忙朝着不远处花荣的方向说道:“有救了!这下可是有救了!你看,他们来了!”

花荣望过去,果然,心里也是一喜。中间是锦毛虎燕顺,上首是矮脚虎王英,下首是白面郎君郑天寿。

黄信提起长剑来,一指那三个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敢来劫官府的人!”

矮脚虎王英大喝道:“我们是谁你都不晓得,那今日便和你等说说。来往的到此当住脚,留下三千两买路黄金,任从过去!”

黄信听了大怒,在马上大喝道:“三千两黄金?!你们这厮休得无礼!我镇三山黄信在此!哪里由得你们胡来!”

三个好汉怒着眼,大喝道:“休说你是‘镇三山’,你便是‘镇万山’,也要三千两买路黄金。没时,不放你过去,管你是黄信还是红信。”

黄信被这三个羞辱的没了官威,当下心怕官兵军心涣散,当下便喝道:“我是青州府下来办公事的都监,有什么买路钱与你!这里哪里都是大宋的江山,哪里都是大宋的子民,这路休说是你开的,就算是你等开的,也一样是大宋的,一样属于老子来管!”

那三个好汉听了,大笑说道:“管你是青州府的一个都监还是青州府的一个太监,就算是赵官家驾过,也要三千贯买路钱,若是没有,且先把那两个人当在这里,待你取钱来赎,我再还了与你。”

黄信听得大怒,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冒上头来,大声骂道:“强贼怎敢如此无礼!叫你尝尝老爷的手段!”说罢,便喝叫左右擂鼓鸣锣。

黄信拍马舞剑,直奔燕顺。

燕顺见黄信拍马而来,当下便也持刀迎了上去。站在他后面的矮脚虎王英和白面郎君郑天寿也一齐挺起朴刀来战黄信。

黄信见三个好汉都来并他,奋力在马上斗了十多个回合,可是,两拳难敌六掌,怎地挡得住他三个的进攻。四把朴刀纠缠在一起,让黄信杀的越来越吃力。黄信左抵右挡,连防守都变得吃力,根本分不出功夫来回击,这般下去,只会被杀的更加狼狈不堪。

刘高在勒令马匹在后面,被这势头吓得兀自全身瑟瑟发抖,向前不得,见三个强人将黄信团团围住,打的黄信连还手之力都几近丧失,眼看着就要输得惨败,刘高吓得脸色苍白,只待要走。

而此时的黄信眼看要败了,生怕被他们三个活捉了去,由此败坏了名声,当下只得双腿一夹马肚,奋不顾身地朝三人虚晃一刀便拨转马头,扑喇喇跑回旧路。

三个头领看见黄信这般便走,赶紧挺着朴刀追将上来。

黄信那里顾得上其他人的死活,他一贯号称“镇三山”,可是,今番却抵不过一座清风山,这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若是再被人活捉,那就算是留条性命,那活着又有何颜面。当下,黄信二话不说,独自飞马奔回清风镇去了。众军见黄信回马遁逃,不禁唬得连最后一点残存的斗志都变得灰飞烟灭。吓得发一声喊,那些个官兵寨兵撇了囚车,都四散逃走。只剩得刘高怔在原地,一股死亡威胁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禁全身发抖。那刘高见头势不好,官兵逃了小半,死了大半,慌忙勒转马头,连打三鞭就逃。

可就早那马正待跑时,却不想,早就有清风寨的喽啰盯上了他,那几个小喽罗猛然间拽起绊马索,早把刘高的马掀翻,一同顺着那冲击之势倒撞下来。

众多喽罗一发向前,拿住了刘高,抢了囚车,将附近的官兵一同杀将起来。

而花荣早已趁乱把自己的囚车掀开了,此刻跳将出来,猛地吸一口气憋在胸膛,用尽所有的力qì

,全身青筋随着肌肉暴起,身上的缚索都挣断了。花荣得了自由,当下便跳将过来,打碎了另一个囚车,救出宋江来。

自有那几个小喽罗,已反翦了刘高,又向前去抢得他骑的马,亦有三匹驾车的马。

外围的喽啰们一拥而上,将官兵追着打,不需多时便清了场,而那些就近的喽啰却剥了刘高的衣服,与宋江穿了,取马来载了宋江先送上山去了。而那三个好汉,一同和花荣以及众多小喽罗,把刘高赤条条的绑了,押回山寨来。

原来,这三位好汉因为不知宋江消息,便差了几个能干的小喽罗下了山去,直到来了清风镇上探听时,听得人说道:“都监黄信,掷盏为号,拿了花知寨并宋江,陷车囚了,要解投青州来了。”

因此报与三个好汉得知,带了人马,大张旗鼓地出大路来,预先截住去路,小路里亦差人去伺候,免得两边错过,正好走脱了人。因此救了两个,拿得刘高,都回山寨里来。

当晚上得山时,已是二更时分,都到聚义厅上相会。请宋江、花荣当中坐定,三个好汉对席相陪,一面且备酒食管待。燕顺分付道:“叫孩儿们各自都去吃几杯酒,兄弟相聚,应当同喜同乐!”

花荣在厅上称谢过三个好汉,说道:“花荣与哥哥,皆得三个壮士救了性命,报了冤雠,此恩难报。只是花荣还有妻子和小妹子在清风寨中,此番让那黄信逃了回去,必然被黄信擒捉,却是怎生个救法?”

燕顺说道:“知寨放心:料想那黄信,也不敢这般随便拿嫂子来做人质,他黄信不是咱们清风镇地面上的人,久留不得,若他敢押了送上青州去,也须从咱们这条路里经过。我这就加派人手前去打探,明日我弟兄三个就下山去取嫂子和令妹回知寨来。”说罢,便差小喽罗下山,先去探听。

花荣谢道:“深感壮士大恩!”

宋江这时候也缓过了口气,便说道:“且与我拿过刘高那厮来。”

燕顺这时候又怕宋江一心软,像是将那婆娘放了一样,也将这厮再次放下山去,当下便说道:“把他给我牢牢绑在将军柱上,割腹取心,与哥哥庆喜。”

宋江这次没有说什么,默默地将头撇过一遍去,端起桌上的茶水,装做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花荣这时候插话说道:“我亲自下手割这厮的心肝!”

刘高听得吓的双腿发软,若不是被绳子绑在将军柱上,只怕现在就瘫在这大厅上了。刘高看着这一屋子凶神恶煞的人,花荣又取了一把牛角尖刀朝着他的方向过来,急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一眼瞅见宋江在那里坐着,便赶紧喊道:“张三,张三救一救!你救过我内人,也救我已救,要多少钱,我回去就给你送过来!”

宋江不听还不怒,一听到他说救过他内人,这火气腾地一下便从心里腾了起来,指着那刘高便破口骂道:“你这厮,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雠,你如何听信那不贤的妇人陷害于我?风水轮流,今日又被我擒来,有何理说?记不记得,当**抓了我回去,将我厮打的皮开肉绽!”

花荣道:“哥哥问他作甚!我替你报仇便是!”说着把刀往刘高心窝里只一剜,刘高杀猪似的痛吼一声便没有了声响,花荣伸手进去,将那颗心生生地掏了出来,献在宋江面前,小喽罗们自把尸首拖在一边,将血迹打扫干净。

宋江道:“今日虽杀了这厮滥污匹夫,只是那个yin妇不曾杀得,出不那口怨气。”

王矮虎听了,当下便笑着说道:“哥哥放心,我明日自下山去捉拿那妇人,回来还归我受用。”众人听得大笑。

当夜饮酒罢,各自歇息。次日起来,商议打清风寨一事。

燕顺道:“昨日孩儿们,走得辛苦了,今日歇他一日,明日早下山去也未迟。”

花荣正要说自己的妻子与妹妹还陷在清风寨,不知安危,希望今日点起精兵来,一发往那边杀去,早日也能使自己安心。

可是,还不等花荣说出口,就听得宋江说道:“说得也是。休整一日待人强马壮,不在去攻打不迟。”

花荣听得心里好生憋屈,可是,宋江既然这般说了,花荣也不好再说,只得将这话咽下肚里去。

第七十四章 霹雳火率兵压境0

秦明手下的那个官兵说了,这里的地势上不得山,只有东南边上有一条大路可以上的山去,当下被戏耍的恼怒之极的秦明一提狼牙棒便有意前去.

秦明挥手便道:“既有那条大路在,我们连夜赶将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说罢,秦明便驱了一行军马,奔东南角上来。

看看天色晚了,又走得人困马乏,好不容易到那山下时,正欲下寨造饭,只见山上火把乱起,锣声乱鸣。秦明心里大叫不好,自打他到了山里,几番受这伙山贼的戏弄,心里实在不爽之极,当下看着又中了计,更是气愤难当,回首去寻那指明道路的“官兵”时,哪里还能找得找那踪影。

秦明大喝一声,将心里的怒气都冲天吼了出来,一挥狼牙棒,紧紧地握在手里,便率领四五十马军,打马狂奔直取上山来。可是,还没有走得多远,只见山上树林内,窸窸窣窣一阵响,紧接着便是乱箭射将下来,秦明驰马带兵跑的再快,这山路上,也终究是马快不过箭,果不其然,又射伤了些军士。

秦明一杆狼牙棒在手,将那些射将过来的箭雨都胡乱地打开,眼看着身后的手下死的死,伤得伤,这箭雨来的迅猛,却又连绵不断,没得法子,只得回马下山,受伤的包扎伤势,其余的且教军士只顾造饭。

可就在秦明手下的官兵点起火来,还没有将锅架在灶上的时候,只见山上有八九十把火光突然闪现出来,呼啸着口哨,像是欢呼,又像是喊杀,乱乱糟糟,让人听得心里躁动之极。

秦明看见了,心道这厮们一定是来寻事,且去剁他两个,这性子急起来按耐不住,当下便引军追赶,却不想,刚刚迈开脚步,那边的火把等等都一齐灭了。当夜虽然月明星稀,可是,那轮半月亦被阴云笼罩,不甚明朗。受了戏弄的秦明怒不可当,便叫军士点起火把,放火烧那树木。

官兵得令,还没来的及放火,只听得山嘴上鼓笛之声骤然吹响起来。秦明纵马上来看时,只见山顶上点着十余个火把,照见花荣陪着宋江在上面饮酒。

秦明看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没有好气,恨不得上去将两个抓在手里,一把撕个粉碎,可是,这山着实邪乎,这夜里寻了半晌除了那重兵把守的正道之外,再无半个小道杀上山去。没得法子,秦明没有翅膀,飞不上去,只得勒住战马便在山下放声大骂。

花荣听得不禁叉腰放声大笑,答道:“秦统制,你不必焦躁。且回去将息着,我明日下山和你杀个你死我活,必然叫你知晓输赢便是了。”

秦明怒喊道:“反贼!你此刻便给我下来,我如今和你打个三百回合,却再作理会,你休要这般缩头乌龟,算的什么英雄!”

花荣不怒反笑道:“秦总管,你今日劳困了,我便赢得你,也不为强。你且回去,好好养好了身子,洗净了脖子,明日再来。”

秦明听得越怒,只管在山下骂阵。本待从正路上杀上山来,却又怕花荣的弓箭了得,因此只在山坡下骂。

正在秦明指着山上叫骂的时候,只听得本部山下的军马都发起喊来,听那声响显然混乱不堪,不晓得出了什么事。

秦明急回到山下看时,只见这山坡脚下,火箭、滚火石一发烧将下来,那山腰上每二三十个小喽罗聚做一群,手里持着弓弩在黑影里射人。留守在山脚下安营的官兵被这突然发作的突袭搞得鸡飞狗跳,显然是没有什么防备,除了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地四下逃散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实jì

的战斗力,整军营不但被这火箭射得四下火光闪烁,这人心一散,军心也涣乱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秦明看在眼里,着急异常,恨不得一个人劈开当做两个用,可是,不管他怎地嘶吼号令,那些官兵伤的伤,死的死,其余的也都是各自奔命,哪里还有将秦明的号令放在眼里,都拥过那边山侧深往那坑里去躲。秦明带着那三四十个马军哪里能控zhì

得住这已经崩盘的局面,当真是有心无力,当下愤恨之极的秦明晓得又中了那花荣的计策,当下愤恨欲疯,心里的火气冲顶。秦明抡起狼牙棒将迎面遇上的几个逃兵都砸死在马下,可是,就算是如此,还是止不住那些官兵往那山坳里去躲避箭雨的去势。而眼下箭雨越来越猛烈,让秦明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带火的箭雨都有些吃不消了,不得不四下里将狼牙棒都抡满了,将自己和战马都罩在棒花之下。

斗到此时,已有三更时分,众军马逃到了那山坳下,虽然躲过了山上射下来的弓箭和滚石,可是还不等众人歇过口气来,就又有麻烦上身,唬得众人顿时屁滚尿流。只见,从那山涧里滚下奔腾的激流来,那巨大的水流飞流直下,击打在那些官兵身上,顿时将一片官兵重重地打压在地上面,死伤大片,只是一瞬间的事,方才那沟壑顿时变成了一条奔腾的溪流,将里面躲着的官兵都淹没在了里面,官兵们各自挣扎性命,可是,这水力极大,大多官兵被这水流漩涡一带,大片都被冲得晕死过去,浸在河流里不需多时便溺水死了。

而有些走运的,莫名其妙躲过一劫活下来爬得上岸的,也尽被埋伏在四周的小喽罗探出密密麻麻的挠钩搭住,活捉上山去了,而其余那些没有晕死却爬不上岸的,也尽淹死在越涨越高的溪水里。

且说秦明此时怒得脑门都快粉碎了,见自己带来的兵马,没有撑过一夜就这般被花荣折腾着消磨没了,心里怒火中烧,急躁之极的时候却不知怎地无意间发xiàn

一条小路就在侧边的草丛里。

怎地方才竟然没有看到这里?!秦明来不及多想这其中的缘由,把马一拨,提着狼牙棒,便抢上山来。可是,行不到三五十步,就觉得身下突然一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人连马都下陷进坑里去了。人仰马翻之后,还不等秦明挣扎起来,只见两边埋伏下的五十个挠手都同时现身,原来这些人是花荣准bèi

着擒拿秦明和他的部下的,却不想,事情顺利到超乎了花荣的想象,那厮竟然落到最后一个光杆老将的地步,于是这五十个挠钩都撒出来,胡乱地便把秦明搭将起来,剥了浑身衣甲、头盔、军器,拿条绳索绑了,把马也救起来,都解上清风山来。

清风山的三个头领见了,心里大喜,他们向来都是直来直去,下山来挥刀直接血拼,也不去算计这般复杂,更是从来没有又见过这般打仗的,一切都是新鲜之极,而收获的也令三个头领欢喜之极。

而这一切的计谋都是花荣和宋江在先前就商定好的:先差使喽罗们分作数批人马,或在东边,或在西边,遍布了清风山的四面,挨个儿摇旗呐喊,就是故yì

引诱得秦明等众被牵着鼻子走,弄得他们人困马乏,策立不定之时,便算是迎来一半,特别是惹的秦明心里烦躁起来,加上他那如火的性子,定然会气得他浮躁之极。而在另一面,花荣已经预先用装满了沙土的布袋填住山上两溪的水,那时候夜深,混乱之中,哪里有人会去在意那些,只是为了躲过那些火都跳进那溪里去了,却不想上面突然放下水来,那急流的水,瞬间便结果了大半的官军。

秦明带出来的五百人马:一大半淹在水中,都送了性命,后来生擒活捉的有一百五七十人。夺了七八十匹好马,不曾逃得一个回去。次后,在陷马坑里生擒活捉了秦明。当下一行小喽罗,捆了秦明押送到山寨里来,此时已是天明时候。

五位好汉坐在聚义厅上。小喽罗缚绑秦明,解在厅前,花荣见了,连忙斥退左右,赶紧跳离交椅,连忙接下厅来,亲自给秦明解开了绳索,恭恭敬敬地扶上厅来,当着众人纳头便拜在地下。

秦明本来怒气冲顶,可是,见花荣这般礼让,反倒让这暴跳如雷的秦明没了半点脾气,反倒慌忙答礼,说道:“我是被擒之人,败兵与此,或生或死,都由你们处置便是了,何故却来拜我?”

花荣跪下道:“小喽罗不识尊卑,误有冒渎,切乞恕罪!”当下便喝令左右伺候的小厮们取了锦段衣服与秦明穿了。

秦明换了衣裳重新到了厅上来,仔细一瞧这聚义厅上的人,便问花荣道:“你们这位为头的好汉却是什么人?”

花荣顺着秦明的眼眸望过道:“这位是花荣的哥哥,郓城县宋押司,宋江的便是。而那这三位是这清风山寨之主:燕顺、王英、郑天寿。”

秦明道:“这三位我自晓得,这宋押司莫不是唤做山东及时雨宋公明么?”

宋江含笑答道:“小人便是。”

秦明连忙下拜道:“闻名久矣,不想今日得会义士!”

宋江见了慌忙答礼不迭。

第七十五章 霹雳火率兵压境(贰)

秦明见宋江腿脚不便,连忙问道:“兄长如何贵足不便?这是哪里弄得这伤?”

“说来话长.”宋江一面请了秦明在自己身边坐了,令小厮们献了茶,便把从离开郓城县之后的事情开始说起,直至刘知寨拷打的事情为止,都对秦明说了一遍。

秦明听罢叹了一声,不禁地下头来,摇了摇感叹说道:“若听那人的一面之词,要误会多少英雄好汉,唉,请诸位原谅,容秦明回青州去,将这其中的缘由都对慕容知府说知。”说罢,秦明放下了杯盘,便又告辞之意。

“秦总管刚刚上山,怎地这般就要走,一路兵困马乏,我已差小厮们去制备酒席,我们好生好生吃喝一顿,歇过了这一夜,秦总管想回青州去,我们决然不敢不从,必然安然恭送至山下。”宋江说道。

燕顺等人也此时站起来苦苦相留,让秦管制且多住数日。秦明抵不过众人如火的热情,心里一想,此番一去已经折损了大半的人马,这般回去,也没有什么脸面,索性不如歇过了这一夜再说。于是,便顺着众人的想留,就这般客套一番之后,就客随主便。此刻清风山的后山上,正杀羊宰牛,不过把半个事成便安排出了一桌丰盛筵席饮宴。宋江等人请了秦明和花荣上席上坐了,摆开酒碗,点上了花灯,兄弟们轮流把盏,顿时这酒席间便热闹起来。

而那些生擒活捉上山的军汉都关押在山后房里,花荣暗中吩咐也叫喽啰们与他们些酒食管待。

秦明喝了数杯,尽兴之余,心里却还有些不是滋味的地方。官匪坐在一处,这是别扭之一,这其二,却是胜败有别,今日毕竟是他秦明是败兵之人,输得连一个亲近些的兵卒都没有,眼下也不好意思去问花荣,他手下官兵还有几个活的,只是,这青州却是迟早都得回去的。而那却又是一个摆在他面前的难题,记得他离开青州时,曾对慕容知府打了包票说不灭了清风山再不回去相见,此番折损兵将,沦落到了一个光杆老将的地步,这回去别说脸面上没有光彩,就是怎地开口来说也是个极为难堪的问题。

秦明想到这里,借着众好汉的酒兴一碗一碗地大口喝下去,别人只当秦明爽快好酒,却哪里知dào

这分明就是借酒消愁,秦明喝了七八碗,已经有些醉意,酒劲上来了,便悠悠站起身来,说道:“众位壮士,我秦明乃是一介败兵之人,你们在乎情分,既然不杀秦明,何不现在还了我盔甲、马匹、军器,当下便容秦明回州去。”

“总管走的这般急,方才不是都说好了么,歇息歇息,等到天明了,再回去不迟。”

秦明将酒碗里的酒水一扬脖颈赌气一般地都倒下肚子里去,说道:“众位也并非不知,我秦明连夜出的城来,不到三更就将兵马都折腾了个干净。眼下如何有心情坐在这里吃酒,只想干净回青州去,这心才能安。”

燕顺看向秦明说道:“总管差矣!你既是引了青州五百兵马都没了,如何回得青州去?慕容知府必然会重重给你你罪责,不如权在荒山草寨住上几时——虽然本山不堪歇马,但,还望将军权就此间落草,论秤分金银,整套穿衣服,总比受那官僚的气强多倍。”

秦明听罢,将酒碗往桌上一顿,便摇摇晃晃走下厅来,说道:“秦明生是大宋人,死为大宋鬼。朝廷教我做到兵马总管,兼受统制使官职,又不曾亏了秦明,我如何肯做强人,背反朝廷!你们众位要杀时,便杀了我。”说着,秦明当下便将双臂一举,动也不动,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花荣见了,赶紧下了厅来,上前来拖住那秦明说道:“兄长息怒,且听小弟一言。我也是朝廷命官之子,无可奈何,被逼得如此。总管既是不肯落草,如何相逼得你随顺。只请少坐,席终了时,小弟讨了衣甲、头盔、鞍马、军器,还给兄长,一同下山送兄长一程。”

秦明听了,将脖颈一横,头撇开到另一边,哪里肯就此随着花荣坐。

花荣笑着又劝道:“总管夜来劳神费力了一日一夜,人也累得受不住,更何况那马,秦总管的马如何不喂得他饱了,也好快去。”

秦明听了,肚内寻思:“这般说得也是,若是待马吃的饱时,跑起路来也脚程快些。”于是,这才在花荣宋江左右相请相劝之下又回到厅上来,坐了饮酒。那五位好汉轮番把盏,陪话劝酒。秦明一则软困,这二来被众好汉劝不过,开怀喝得大醉了,最后连腰都坐不稳了,便被花荣差人扶入帐房睡了。

宋江看着事成,当下诡异地笑着一挥手,众人便自去行事,不在话下。

且说秦明一夜无梦,一觉直睡到次日辰牌方醒。看着自己躺在被衾里,四下里都是陌生之处,便赶紧跳将起来,可是,脑袋里还有些隐隐的痛,昨夜发生了什么,秦明有些迷迷蒙蒙记得不甚清楚,秦明坐在床边,只能想起吃酒之间的事情,可是,怎地会在这里,却当真想不起来了,或许当真是饮酒过甚,秦明一手按着脑门,揉了揉,这似有似无的头疼才有些烟消云散的模样。

“秦总管,您醒了,请先喝了这杯茶,小的已经打好了热汤,放在那里,一会儿伺候总管洗涮。”一个年轻的小厮从外面进来,递过了一杯茶来,立在秦明的身侧说道。

秦明接过那热气腾腾的香茶,喝了一口,当真是提神醒脑,香气留唇。秦明喝了几口,伸了一个懒腰,便站起身来,去那外屋里去洗涮。

就在秦明洗涮罢了之后,有一个小厮进来,拖着一个盘子,盘上叠放着一套崭新的绸缎衣裳,小厮取了与秦明换好,梳了头发,秦明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秦明收拾妥当了,当下便开了房门出的屋来,只见,在院里的石凳上坐着许些人。

那些人间秦明出来,都纷纷站起身来,问道:“总管一夜睡得可好?”

秦明定睛一看,赶忙赔礼说道:“让众位兄弟在外面久等,秦明这心里,如何过意的去。这一夜睡得再好不过了,诸位对秦明的恩德,秦明都牢牢记在心里了。只是,现在天已大亮,是不是也该放我下山,飞马回青州去。”

宋江和众好汉都来相留道:“总管,且用过早饭再动身,也容我等收拾收拾,送总管下山去。”

秦明是个急性的人,说起来便要下山。众人慌忙安排些酒食管待了,宋江差人取出头盔、衣甲,与秦明披挂,牵过那匹马来,将狼牙棒递到秦明的手里,矮脚虎王英先叫人在山下伺候。五位好汉都送秦明下山来,把酒话别了,交还马匹、军器。秦明上了马,拿着狼牙棒,趁天色大明,便飞马离了清风山,取路飞奔青州来。

到得十里路头,恰好巳牌前后,远远地望见黄尘乱起,并无一个人来往。秦明见了,心中自有八分疑忌;到得城外看时,原来是有数百人家,今日却早就都被火烧做白地一片,瓦砾场上,横七竖八,烧死的男子、妇人,不记其数。秦明看了大惊,挥鞭打马在瓦砾场上跑到城边。

秦明急停了马匹,将狼牙棒在身后背了,朝着城上大喝道:“快开城门!”

城上的官兵一看是秦明都拿手指着躁动起来,非但城门没有打开,反倒是将那吊桥也高高地拽了起来。而城墙上又加派了许多人手,都摆列开了军士。旌旗、擂木、炮石样样俱全,一副兵临城下的模样。

秦明勒着马在原地兜了两圈,大叫:“城上放下吊桥,度我入城。”

城上早有人,看见是秦明,便擂起鼓来,躁动着呐喊起来。

秦明叫道:“我是秦总管,如何不放我入城?”

只见慕容知府不过多时便立在城上的女墙边,一撩袖子,指着秦明大喝道:“反贼!你如何不识羞耻!昨夜我差你带了兵马去围剿清风山,好去解清风寨的危机,你倒好,受了那些贼寇的好处,倒是引人马返回来攻城,把许多无辜百姓都尽数杀了,又把许多房屋烧了,今日兀自又来想骗我等开城门。朝廷须不曾亏负了你,你这厮倒如何行此不仁!我已自差人奏闻朝廷去了。早晚拿住你时,把你这厮碎尸万段。”

秦明大叫道:“知府差矣!秦明因折了人马,又被那些好汉捉了上山去,今日早上方才得脱,昨夜如何分的开身来攻城?”

知府愤然喝道:“好汉?好汉?!你倒是真与那些贼人亲如一家!我如何不认得你这厮的马匹、衣甲、军器、头盔!城上众人明明地见你号令一个红头子杀人放火,你如何赖得过!就算是你输了兵马,为何五百军人竟然没有一个逃得回来报信?!你如今指望赚开城门取老小?哼!做梦!你的妻子老小,今早已都杀了!你若不信,便给你头看。”说着,军士们便把秦明妻子的首级用长枪挑起来,教秦明看。

秦明是个性急的人,看了浑家首级,气破胸脯,可是昨夜的种种又没得辩解,心里只叫得苦屈。

第七十六章 瓦砾场秦明灭门

秦明看见自己妻子的头颅被城上的官兵粗鲁地用长枪挑起来,气得心爆肺裂,就在他还没有缓过劲来的时候,更大的打击也随之而来,官兵们紧接着便将秦明老母的脑袋也用枪头挑了起来,血淋淋地远远望着,那鲜血还兀自滴个不停.秦明瞧见整个脑袋嗡地一声,像是一道闪电瞬间穿过了秦明的整个身体一样。秦明的神情有些恍然,觉得这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不是真的,不是眼前的这般残忍,这一定是梦,一定是场噩梦,是酒喝得太多了,一定是酒喝得太多了。秦明努力器控zhì

着自己,摇摇头,眼前的幻象并没有消失,他猛烈地甩甩头,那城墙上依旧是乱哄哄的笑,两位至亲人的头颅依旧血淋淋地被人残忍地砍下来挑在枪头上,依旧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秦明愤nù

地提起拳头来猛烈地砸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近似疯魔地嘶吼:“你们这厮骗我!一定是骗我!”

“骗你?有什么可骗你的!你不见瓦砾场上那些村庄烧成了焦土,你的妻子老娘就是至亲,百姓的妻儿老小就可以随意杀戮了嘛!你这就是自作自受!”慕容知府喝道:“你不是不信么!好,我就让你相信!——来人,将那兔崽子给我拿上来!”

“什么!”秦明顿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定睛往城墙上一瞧,只见,两个官兵一左一右地提着一个孩子来到城墙上。

“爹——!”

“东儿!”秦明不禁叫出口来:“东儿!——你们,你们干什么!”

“爹——!快走!”秦明的儿子秦东被官兵拎起来悬在城垛边上,孩子的眼眸颤抖起来,惊恐吞噬了这个不足十岁的孩子,但是秦东却没有掉下一滴泪来,紧紧地握着两个拳头,拼劲全部的力qì

扯着他那小嗓门厮力地喊道:“爹,大丈夫死不足惜!来日卷土替冬儿报仇!快走!”

秦明看在眼里,不禁眼眶一热,滚烫的泪水瞬时间模糊了眼际。秦东是他与妻子刘氏所生唯一的孩子,在秦明心里自然是得天独厚的疼爱,可是,秦家是武将世家,秦明打小便传授秦东武艺,教会他什么叫坚韧,什么是男子汉大丈夫,而什么又叫顶天立地。在严厉的秦明教导下,秦东虽然年不足十岁,可是,却已经有了寻常孩童不曾有的心智。就在那慕容知府带兵冲进秦府的时候,慕容知府的手下一路杀进来,不管是秦府的小厮还是丫鬟,逢人便杀,唯有秦东一个提着一杆狼牙棒从偏院里杀出来。起初众官兵都欺秦东年纪轻,可是,哪知虎父无犬子,这秦东不但打起来有模有样,反倒是将那些个官兵杀的死伤一片。

趁乱指挥手下大肆略财的慕容知府看见了秦东这般厉害,心想这般年纪就有这般本事,若是过得十年半载,还不是驰骋沙场的猛将。那时候,慕容知府是动了恻隐之心的,他想留了这孩子一条性命,日后加以巧言令色,必然会有为自己所用的一天。可是,眼下秦明不除,反倒成了养虎为患,于是,便差人将秦东抬上城来。

秦明见了自己的儿子这般坚韧不屈,当真是当得起大丈夫这三个字,只是,为将之人,不是战死沙场而是死在了这些人的手里,成了别人阴谋的牺牲品,这怎地不让秦明痛心,怎地不让秦明愤nù

,怎地不让秦明疯魔。

“慕容老儿!你敢动我东儿一根指头,我秦明定然将你的狗头砍作三瓣!”

“哈哈哈哈——!”慕容知府笑了,道:“秦明,你就叫做,自作孽不可活!”说着便一挥手。

那两个官兵拔出短刀来,当着秦明的面从后心戳进秦东的身体里去。

“爹——!”秦东还想说什么,可是,随着一股骤来的阵痛,伴随着一口鲜血顿时冲上了秦东的喉头,秦东紧紧抿住嘴,不然一滴血从嘴巴里流出来,他不想让他爹看见他那副模样,他不想然他爹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不想让他爹觉得他不是大丈夫,可是,他想说得话却也随着这口血,一同憋在了嘴里,再也没哟机会说出来。

那两个官兵戳了两刀,便一松手,将秦东从高高的城墙上推了下去。

“东儿——!”秦明看得血脉迸张,一股冲顶怒火,顿时沸腾了他全身的血管和神经,让秦明想也不想便驰马向城下狂奔。

“放箭!”慕容知府看着秦明往这边来,一挥手,弓箭手早就准bèi

好了,当下齐刷刷地跨上一步,一片吱吱呀呀地声响下扯开了弓箭,冲着秦明飞奔而来的方向放起箭来。

秦明飞马到了吊桥边,那护城河又宽又深,秦明过不得,而那箭雨像是暴雨一般地落了下来,秦明旋起狼牙棒来护在身前,拿眼着急地望着城下儿子的身体。只见秦东面朝下摔在地上,背后露着两把染血短刀,一滩鲜血在他的身下扩撒开来,没有一丝动弹。

“东儿——!”秦明最后朝着儿子尸体喊了一声,没有回答,也么有反应。秦明心里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也彻底熄灭,整个世界仿佛都坍塌了一般,身体里流转着一股爆fā

力,不断膨胀着要爆fā

出来。可是,这一条护城河挡在面前,他知dào

自己胯下的马匹决然越不过去,而那城头上的仇人,更是探手也抓不着。

秦明整个人像是要快爆zhà

了样,他愤nù

地将一波箭雨都打落在地,指着城上的慕容知府大喝道:“慕容鸟厮!今日造孽,我叫你明日归西!休要落在我的手里,负责,十倍奉还!”

“给我射!”慕容知府看着像是丧失人性一般暴怒的秦明,心里不禁有些胆寒,当下赶紧加派人手,要射死秦明。

城上箭如雨点般射将下来,秦明只得掉转马头,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城下儿子的尸首,当下狠了狠心打马而去。一路狂奔了三四里,才发xiàn

竟然又是按着原路翻了回来,走不过多远,便看见遍野火光,燃烧了半宿尚未熄灭。秦明回马在瓦砾场上,恨不得寻个死处。肚里寻思了半晌,可是,脑海里都是妻子母亲的头颅被长枪挑起来挥动、儿子被人杀死在城下诸多残忍的画面,耳朵里还回响着慕容知府那尖锐的笑声和他无情的话语。他的脑袋里被血腥和惨无人性的画面所塞满,他没有任何思路,也没有一点主意,这变故来的太快。只是一夜,就什么都变了,什么都没了。秦明不知dào

还能往哪里去,不知dào

还有什么活头,可是,心底里除了报仇也,还有一个要找出来的答案——是谁设计害他——让他有国可报,无家可归。

秦明放悲声嘶吼抱头痛哭一顿,神智才清明了些,当下勉强收拾收拾脸面,信马由缰再回旧路,沿着那路行不得十来里,只见林子里转出一伙人马来。

当先五匹马上坐着五个好汉,不是别人:宋江、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随从一百百小喽罗。众人见秦明失魂落魄地过来,便勒马站定了。

宋江在马上欠身道:“总管何不回青州?独自一骑,投何处去?”

秦明见问,怒气不减地道:“不知是那个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装做我的模样去打青州城,坏了百姓人家房屋,杀害良民,害的官府杀了我一家老小,闪得我如今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若寻见那人时,不打碎这条狼牙棒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宋江听了,当下收了笑容,微微低下些头来说道:“总管且先息怒,小人有个见识,只是,在这里不知从何启齿,且请到山寨里告禀。总管眼下也无去处,不妨先在山寨往了,若要报仇时,也可以带了山寨的喽啰去大破青州城。”

秦明悲叹一声,心乱如麻,没有什么主意,只得随顺,再回清风山来。秦明悲痛欲绝,这一路无话,早到山亭前下马,众人一齐都进山寨内,小喽罗已安排酒果希馔在聚义厅上。五个好汉,邀请秦明上厅,都让他中间坐定。

秦明哪里肯坐,可是,却抵不过宋江一味“固执”地礼让,没得法子,秦明只得在中间那把大王的交椅上坐了。

却不想,宋江等五个好汉在当庭齐齐跪下。秦明看了连忙起身答礼,也跪在地。

宋江瞧着,估摸事成,当下便显出一副极为悲痛又无辜又无奈的模样来开话道:“总管休要怪罪,今夜种种,罪责都在宋江一人身上。”

“大哥!”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听得宋江将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当下都不禁争着叫道:“罪责在我,不甘大哥事!”

秦明看着这五人跪在地上争执的模样,一时间,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让他完全不晓得这又是哪一出。

第七十七章 瓦砾场秦明灭门(贰)

“你们休要言语,这一切都由我而起,计谋也由我出,这话自然要我来讲.”宋江说声音提高了一分。

“大哥——!”众人异口同声想要何止,却见宋江猛然抬起一只手来,顿在半空中将众人后面的话都定住。

宋江严肃地说道:“住口!”

整个厅堂都安静下来,只有诧愕的秦明和众人对跪着。宋江朝着秦明一抱拳,说道:“秦总管,这事都由我而起,若要责怪,罪责在我,要杀要剐听候总管的意思便是,但是绝对与他们无关,休要伤了和他们的和气。”

“这……你们……究竟是何事……莫非是你们!”秦明心念转到这里,顿时心里一股热血冲撞上心口来,双拳捏紧,不禁剧烈地咳嗽起来。

“秦总管!”宋江见秦明一脸痛苦的模样,当下动气剧烈咳嗽起来,宋江赶紧挪了挪膝盖,靠近了秦明的面前,装个很关心的样子来拍着秦明的脊背,却不想,秦明猛然一甩肩头,丢开了宋江的臂膀。

花荣见秦明这般怒气冲冲,只怕宋江这般说了,秦明一时冲动起来,没了理智,众人礼劝不住只得来强,到时候使起强来,倒是控zhì

得住局面,可是,前功尽弃,反倒更加让秦明仇狠,到时候将秦明拉不下水,反倒是就此接了梁子,那怎生是好。想到这一层,花荣暗暗扯了扯宋江的衣襟,示意宋江先缓一缓再说。

宋江没有理会花荣,他心里有数,秦明这般爆火如雷的家伙,若是真的怒了要杀人,不听你讲下去,就会跳将起来,扯住他的衣襟抽刀架在他脖颈上问个一清二楚,然后杀之后快。可是,秦明没有这般做,反而依旧是跪在当地,除了有些气急之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征兆。

而这事早说比晚说的强,若是一味瞒着,纸里包不住火,等人家找出答案来,那时候才是真zhèng

说不清辩不明的事。当下,宋江不敢迎着秦明犀利的眼光,微微垂下些头颅来,像是认错的模样,说道:“昨日,我等兄弟请求总管留在山入伙,总管坚意不肯,所以,宋江才定出这条计来,与他们都无关,是我在暗中在山寨里寻了一个与总管模样相近的小喽啰,趁着总管酒醉的时候,穿了总管的衣甲头盔,骑着总管的那匹战马,横着狼牙棒,直奔青州城下,指点兄弟们杀人放火,而燕顺、王矮虎,也是听了我的号令,才带领了五十余人助战,都扮作是总管去家中取老小。因此杀人放火,想先绝了总管归路的念头。今日宋江特地请罪。”

秦明见说了,怒气戳心,头疼欲裂,一对拳头猛然捏紧了,欲待要跳将起来和宋江等人火并,可是,头脑里却在这一霎间变得清明,仿佛一场骤雨之后的烟消云散,秦明心里暮然间回荡起儿子秦东的声音:爹,不可这般冲动!

秦明强制自己愈发冷静下来,左右一思量,眉头紧紧地蹙着,身子却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在这一念之间又兀自在肚里寻思:方才进来时没有在意,那些立在门口的喽啰比起他上次来时多了许多,都是全副武装,小心翼翼,而现在跪在厅堂上的这五个人,就连宋江都随身佩戴这腰刀,而宋江此刻的跪姿不规矩,衣襟摆下,都露出了匕首的鞘端来。可见这些人虽然是在劝降,以礼相待,倒不如说是在威逼,虽然两方都相对跪着,可是秦明自己现在却愈发明白了,眼下自己的处境不必在青州城下安全多少,虽然礼遇有加,可是实质却是被他们“软禁”在这里。

想到这里,秦明下意识地转眸一瞧,自己身边哪里还有什么兵刃。心里大略一想,这才察觉,原来在来时,宋江趁着秦明沉浸在痛苦之中不可自拔的时候,在进入山寨之后让山寨的小厮假装是怕秦明劳累,相代提携,实则是将秦明的兵刃都收缴了去,眼下就这一对拳头,只怕,若是火并起来抵他们不过。

“爹,大丈夫能伸能屈,咱不争这一时。”

秦东的声音再一次幻觉般地出现在了秦明的心里,秦明咬咬牙,猛然抬起手来。

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瞧见了,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腰刀把柄上,一个个一跃欲起的模样,就连宋江的手也摸在了腰间的衣襟上。这一切都看在秦明的眼里,愈发证实了自己心里判断。可是,说时迟那时快,秦明这抬起手来,只不过是试一试他们的反应,实则并非是要对宋江行什么不轨,而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唬得宋江都站起身来,往后闪了一步之外。

果然,这厮心里提防着我,若是我真个要先发制人,只怕还被这厮一闪过了。秦明心里这般想着,深深叹了口气。

宋江此刻见了,秦明并非是要伤他,可是,他却没有沉住气,这般闪身起来,甚是突兀,也甚是尴尬,好在宋江机灵赶紧将自己的腰刀抽出来,往脖子上一横,说道:“秦总管,我晓得你心里的痛,可我如何又能不痛,宋江无他可以补偿,唯有这大哥的位子和我这颗项上人头,希望秦总管今后,可以将这些兄弟视作至亲,带着清风寨闯出个轰轰烈烈!”宋江说罢便要横刀自刎。

花荣、燕顺、王英、郑天寿四个人见了,心里一惊,这一段可不曾在之前商量过,一时间众人唬的赶紧朝他扑了过来,王英横着里抱住宋江的腰,郑天寿和燕顺一左一右抓住宋江的手,花荣赶紧扑上来夺下了宋江手里的刀。

宋江见他们上来将刀夺了,便愈发奋力地挣扎起来,一面折腾一面吼道:“罪人宋江,死不足惜!放开我,让我谢罪!”

花荣瞧见宋江挣扎的猛烈,赶紧将刀猛然朝空中一掷,嗖地一声飞旋而出,砍在那横梁之上,刀刃兀自嗡嗡作响。

秦明见宋江这要死要活的模样,心里不禁冷哼一声,当我秦明傻是不是!秦明不动神色,看着他们五个人在厅上摔来倒去,实在不像个样子了,当下便上前来“劝说”道:“你们弟兄虽是好意要留秦明,只是害得我忒毒些个,断送了我妻小一家人口!”

宋江听得秦明这口气,心里兀自便是暗喜,当下也不争执也不折腾了,挣脱了众人,答道:“如不这般,兄长如何肯死心塌地来带着我等兄弟闯荡出个模样来?若是没了嫂夫人,宋江恰知得花知寨有一令妹,甚是贤慧。宋江情愿主婚,陪备财礼,与总管为室,如何?”

花荣听了,心里先是一愣,这也不曾在先前所订的计策之中,自己那妹妹,花荣向来是知dào

的,舞枪弄棒,性子极强,若是疯起来,休要说他这个做兄长的,就是爹娘当年都管教不了。眼下宋江这一开口就将她许给秦明,这如何了得,一个脾气急躁如火,一个任性调皮,两个人年纪又不相仿,莫说自己有些不愿,就是说与妹子听时,也只怕死了也不肯。

花荣心里想得极多,可是,宋江哪里知dào

这些。

秦明见众人表情不一,心知其中必然有些经不住仔细推敲的问题,当下便谢了宋江,很是委婉地应了这门亲事。宋江见秦明应了,心里自然心花怒放,这代表着秦明愿意归顺,对宋江来说是件好事,可是,花荣的脸上就有些尴尬的笑意,真当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秦明将这一切都捕捉在了眼里,心里大致便有些明了。

宋江请了秦明居中上座,秦明看着众人的脸色不善,便想客气地让一让宋江。却不想,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个借着机会便死劝宋江,都拥护宋江依旧上坐。

“你们好不晓事!秦总管是青州的督监,今番愿意落草在我们清风寨,那是天大的荣幸,这大哥的位置自然是能者居之。我宋江何德何能,可以与秦总管相提并论,你们休要嚷嚷,我意已决,你们休要再劝!”宋江说道。

燕顺看了一眼秦明,很不服气说道:“秦总管,本事自然是比我等几个了得,可是,若是抡起能者居之,这也要首先轮到花知寨,不管秦总管怎地了得,我们花知寨不是一样将他手下的人马都杀的片甲不留。若是,真个说起来,也是该花知寨坐这大哥的位子。”

秦明本来就无心来做这徒有虚名的大哥,他晓得自己若是坐了这个位子,只会是自寻尴尬,非但于事无补,反而要被这几个人架空了,与其说天天前拥后簇被伺候着,倒不如说是眼线遍布地监控软禁着。当下听了燕顺这般说起那败兵之事来,这脸颊不禁一时发烫,当下也开口说道:“燕顺说的对,我秦明断然不是做大哥的料子,这位子我断然不坐,若是强求,倒不如一死。”

秦明说得很是肯定,这让宋江听得很是舒服,这样的一个台阶若是不顺着下来,实在可惜。而燕顺、王英、郑天寿三个也正好恰合时宜地跪下来,死求宋江依旧坐大哥位,领山寨事。

宋江让不过,只得“被迫”顺了大家的意思,众人让宋江在居中坐了,秦明、花荣及三位好汉依次而坐,今夜这事就此告一段落,大吹大擂饮酒,开始商议打清风寨一事。

第七十八章 瓦砾场秦明灭门(叁)

宋江显然对于这一夜忙活的结果很是满yì

,当下将宴席铺展开来,大碗筛酒,大口吃肉.

此刻的花荣坐在席上,因为心里为方才宋江许配小妹的事甚是担忧,这脸面上就不似之前那般痛快了。心里存着事,喝起酒来也没了那份豪爽。秦明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已有计较,晓得这宋江众人之间也有那么一些缝隙可以利用,不管怎地好歹也算是在迷茫处境中显露的一丝引导。而坐在上首席位上的宋江也没有忽略掉花荣这细微的变化。

宋江干笑两下,微微扭头看着花荣说道:“花贤弟,怎地见你脸上似有愁云,莫非还在为清风寨的事情担忧?”

“呃……”花荣像是被宋江这一说,突然醒了似的,带上平时的笑容,来说道:“没有……只不过是这一夜累了些罢。”

宋江收起了笑容,忧郁和淡淡的愁苦渐渐地爬上了宋江的脸上,宋江端起酒碗来猛然灌下肚子里,一抹嘴角这才开口说道:“贤弟,你们相知相亲,你心里怎地想,为兄怎地能有不知?我知dào

你还担心困在清风寨的家眷,你放心,为兄既然答yīng

了,我们今夜便商量个计策,明日破了那清风寨接了宝眷一同上山来快活。”

“多谢大哥惦记。”花容说着便起身做了一礼。

宋江请花荣坐了,当下又说道:“青州府眼下没有精力来多管闲事,现在清风寨也就是一个孤城,那镇三山黄信一个人也守不住多久,花贤弟对清风寨最熟,不知可有甚小路,紧接进的寨子里。”

花荣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原先是有一条小道可走的,但是早在一年前,应为暴雨发了山洪,一并连同那条小道都冲毁了,大量山石将路封死了,这一年下来,只怕早就乱草丛生,走不得人了。眼下黄信一定会把守住那唯一一条相同的道路,若是带兵强攻,我们只怕要在地利上吃不少亏。”

“山上有多少盾牌?”宋江问矮脚虎王英说道:“多备些盾牌,休息一日,明夜午时,咱们实在不行便悄悄杀过去。”

“进入清风寨的道路,你们也是晓得的,两边都是山路,人家也并非真个备了弓箭在那里,只要带几根铁杵杆子去,我等过路时,就算是将盾牌拼的再密不透风,也顶不住人家的滚石檑木。”郑天寿说道。

“山上有没有伏兵,我们倒是可以散布些人马出去打探,这个也倒是不打紧,若是人有埋伏,那另当别论,我看那黄信吓得屁滚尿流,也不一定会有胆子出了寨来,分出兵力去沿途埋伏。”矮脚虎王英说道:“给我百十来人,我敢打头阵先往里面走一趟。”

光是哥哥去了,只怕还不行。白日里我们也可以派些精明能干的小厮混进清风寨上去,等到半夜咱们兵马欺近,便在寨子里四下放火接应,到时候,里应外合,必然打那黄信个措手不及。”燕顺说道。

“这个说起来倒是不错,可是,只怕这路子行不通,黄信被你们哥三个合力杀退,一会寨里必然紧缩寨门,不得任何人随意出入,在城里,更是会严加排查,且不说混不进城里去,就是混进去了,只怕也没有个藏身之处,到时候一样被搜出来断送了性命。”花荣摇摇头说道。

“这些不行那也不行,倒是怎地才好,我们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却不是成事的法子,按理说,这清风寨急攻于我等无利,可是,花荣兄弟的家眷在里面,一刻等起来都嫌长,明日不论如何,也得动手。”宋江说的铿锵有力,这话句句掷地有声。

花荣听了,当下心里一暖,心里感激的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秦明这时候,悠悠地开口说道:“要拿下清风寨,这事容易,不须众弟兄费心。我秦明一人一骑足矣。”

“哦?莫非秦兄有什么妙计,可以唾手得城,快快说来!”宋江很是认真地看着秦明说道。

秦明不紧不慢地说道:“没有什么妙计,不过,靠我秦明去说服,十有八九可以不动一兵一卒,就将这清风寨拿下,到时候,不但可以不然花知寨的家人担惊受怕,也不必两军血刃伤了元气结了梁子。这一来,黄信那人也同花荣一般,都属于我的管辖;二者是我秦明点拨教他的武艺;这三者,黄信和我关系最好。明日我先去叫开栅门,只需yào

一壶酒一席话,便定然可以说得他入伙投降,到时候顺带取了花知寨宝眷,拿了刘高的泼妇,与仁兄报仇雪恨,也算是我秦明的投名状,如何?”

宋江大喜,不禁喜得站起身来,把盏相对说道:“若得总管如此慨然相许,却是多幸,多幸!”当日筵席散了,各自歇息。次日早起来,吃了早饭,都各各披挂了。秦明上马,先下山来,拿了狼牙棒,飞奔清风镇来。

秦明此番主动要下了山来,并非真个如他所言,是为了宋江打下清风寨做什么投名状。其实,秦明心里明白之极,清风寨已经是孤城一座,青州府自顾不暇,自己作为青州的兵马督监都落了野,哪里还会有人会带兵前来救急。其实秦明听得宋江的意思,并不愿意明天去强攻,而是放下时日来,把守住清风寨向外的要道,将清风寨困住慢慢消磨。可是,不管哪样,最后的结果都是一个样,必然会城破,而那时候黄信是生是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此番秦明出来这一侧是救黄信的性命,二来若是将黄信拉到自己的阵营之中,在清风山上,也有个相互照应的人,这三来,顺带“救”了花容的家眷,也会落个顺水人情,日后慢慢拉拢花荣往自己这边来,等往后定了个去处时,一发结果了宋江等众,一起再投他处去过活。

话分两头,却说黄信自从那日驰马逃回到清风镇上,便赶紧鸣锣召集镇上的军民,点起当地的寨兵,晓夜提防,牢守栅门,可是,因为兵马不精,大多是庄家汉子临时纠结起来的,不能与那些整日舞刀弄枪的山匪喽啰相比,而那日一战,黄信也略略晓得了他们的本事,那三个山大王也都有些本事,若是一对一的来,真说不得谁输谁赢,可是,这三个却分明就不讲那些理,见着人来便一拥而上,而此番宋江和花荣又被他们劫走,若是一同寻上门来,岂不是落得黄信又是一个应接不暇,因此躲在寨子里,将各处寨门紧缩了,不准任何人出入,更是不敢出战,只是时常差人出去探听,过了一夜仍然不见青州调兵策应。

当日只听一个寨兵慌忙跑到厅上来报道:“栅外来了一个人,自称是青州府的秦统制。”

“秦总管来了!”黄信听得心里一喜,一拍扶手便站起来叹道:“秦总管来了,这下可有救了,快快与我前去迎接。”黄信当下便扯开步子往外走,那报信的小厮赶紧跟着。

黄信一面小跑着走,一面幸喜地问那报信小厮道:“你见秦总管带了多少人马来?”

报信小厮咽了口唾沫,一字一顿地说道:“没有兵马。”

“什么?!”黄信听得猛然刹住脚步,说道:“你说什么?!”

“就一个人,独自骑了一骑马到了寨前来,叫‘开栅门’。”那报信的寨兵越说越低,像是怕黄信生气一般,最后连那个“门”字都说的若有若无。

黄信听了,满心的欢喜顿时凉了半截,有些不可思议,当下让他愈发着急便上马飞奔到门边看时,果然是一人一骑,又无伴当。黄信便叫开栅门,放下吊桥,迎接秦总管进了寨里来,直到大寨公厅前下马。请上厅来,叙礼罢,黄信开口便问道:“可是知府大人派恩公前来,怎地总管缘何单骑到此?兵马存zài

何处?”

秦明叹了一口气,当下先说了损折军马等情,后说:“当初听闻山东及时雨宋公明,縌财仗义,结识天下好汉,谁不钦敬他?如今见在清风山上,我被这……唉,先不提这事。我今次也在山寨入了伙。你又无老小,何不听我言语,也去山寨入伙,免受那文官的气?”

黄信答道:“既然恩公在此落草,黄信安敢不从?只是不曾听得说有宋公明在山上;今次却说及时雨宋公明,自何而来?”

秦明笑道:“便是你前日解去的郓城虎张三便是。他怕说出真名姓,惹起自己的官司,因此只说自己是张三。”

黄信听了,赶忙一跺脚说道:“若是小弟得知是宋公明时,路上也自放了他。一时见不到处,只听了刘高一面之词,险不坏了他性命。”

秦明一听就左右一瞧,见没有旁人便微微摇头说道:“贤弟,在这里,我也就你这一个亲近了,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个明白。”

黄信见秦明一脸严肃的样子,当下笑容也从脸上收敛了,突然离席对着秦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大哥,有话你直言便是,我黄信你是知dào

的,你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第七十九章 瓦砾场秦明灭门(肆)

秦明扶了黄信起来,两兄弟并肩做了,秦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方才我也与你说了,我接了慕容老贼的调令,本来带了兵马来救你被围之急,谁想到,小瞧了这伙人马的手段,落了个光杆老将,还被人家抓上山去.”

“胜败乃兵家常事,大哥莫要为这个挂记在心。好在大哥你平安无事,这才是万幸。”黄信说道。

秦明摇摇头,沉闷和痛苦悄然间在他的脸面上扩散开来,只听秦明低下些脸面来,一双眸子迟暮地看着脚边的地面说道:“他们将我带上山,确实客气三分,没有动我一丝一毫,可是,我想下山回青州去,可是他们却是用轮番相劝苦留的法子愣是不叫下山去,当夜又轮番灌酒将我喝了个烂醉。贤弟你是不知,我这一觉睡起来,什么都误了,也什么都完了。”

“他们趁着我睡着,子山寨里寻了一个与我相似的喽啰,穿了我的铠甲,带了兵刃冒充我去攻打青州府,烧杀百姓,将这一切都罪过都嫁祸在了我秦明的身上,更可恨的是慕容老贼也因此发难,将我的妻子和老娘都杀了。我第二日起来之后,我执意要回青州去,他们也不曾与我说他们所作所为,仍由我下山去了。”说道这里秦明的心里一紧,又紧紧地捏紧了拳头,捣在自己的大腿上说道:“我到了那青州城下,慕容老贼当着我的面,将我一家老小的头颅用枪挑了给我瞧,你知dào

么,我娘的头,那时候还淌着血……我就这么看着一滴一滴淌着血,你说我怎能不难受!”

“老夫人她……”黄信听了,目瞪口呆,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秦明垂着头,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着:“大哥,那嫂子她,岂不是也……”

“都被那狗贼害了!”秦明想起这事来,全身气得直抖,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道:“就连我那东儿,都没有放过。他还是个孩子,和他有甚干系,那慕容狗贼,就是不肯放过……那时候,我隔着护城河,就这么看着,他将我的东儿杀了从城头上丢下来……那城头,东儿跟我上了不知多少次,没想到,没等到他成年从军的一天,却在这城头上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东儿……”黄信的心里也咯噔一下,空了一半。黄信没有什么家眷,而秦明对他来说,亦师亦兄。黄信方才听得老夫人和大嫂遇害,心里已经将牙咬得快碎了,当下听得连东儿都惨遭毒手,也怒从心起,恨不得此刻杀上那青州城去,将慕容狗贼的脑袋砍下来报仇。

黄信看着地面上绽开的斑斑泪花,黄信缓缓地松开拳头,厚实地拍拍秦明的脊背,他晓得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番秦明落泪,此生也只怕有这一回,也只是因为家破人亡的人间悲剧,让他无法抗拒地痛到了心底。黄信抿抿嘴唇说道:“……大哥,节哀。恩仇未报,还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

秦明一把抹了脸颊上的泪痕,没有说话,却显然是在努力地收拾着自己的心情,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悲痛,让一切都回到最佳的理智轨道上来。

黄信说道:“大哥,你待我恩重如山,今日也该是我来报答大哥的时候了,你放心好了,我这就会青州去,杀了那狗贼!”

秦明红着眸子看着黄信说道:“那慕容狗贼躲在城里,休说咱们飞渡不得那吊桥,没有个千数人,就连那城门只怕都摸不着。”

黄信认真地又开口说道:“大哥,你眼下是回不得青州了,但我还可以,我带着兵马详装突围而出,回到青州去,那慕容狗贼定然会开门容我进去,只要我当面见了那厮,二话不说便可取了他的首级来。”

“这……倒也是个好法子。”秦明想到这里,也赞同地点点头,将心里方才的顾虑都一扫而空。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如何,哥哥先走一步,回清风山上与宋江等人说明白了,我后面带着兵马就来。”黄信说。

“只怕宋江不会给我这个方便……”秦明说道:“我觉得,宋江并不在乎我归不归顺,他没瞧见我的真本事,只是想借着我兵马督监的名号方便他打下整个青州来。你想想看,他若是真个愿意纳我入伙,怎地不会从长计议,悄悄带出我等家眷来放在山上,这一样可以逼我就范,可是,他却急功近利,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法子,而更让人寒心的事,他背后使了手段,竟然那日早上却也不肯实话告我,累我往青州走了一遭。这说明什么?”

“他……并不在乎大哥的死活,若是慕容知府将大哥害了,必然会在城门悬头,告诫四方。而这所产生的威慑影响,才是他宋江真zhèng

想要的。”黄信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声音沉了三分继xù

说道:“若是我听了大哥被那慕容狗贼害了,必然会反了他娘的,这青州城里,还有一些兄弟死命相随大哥,他们也定然同我一般的考lǜ

。那时候,宋江打着为你报仇的旗子,那岂不是名利两得。既让天下人晓得他‘义气’,又在众人的帮zhù

下夺了青州。他,他这好狠的算盘。”

“可惜,原本是要寻死的,可是,偏偏我活着回来了,他看见我的时候,哼……”秦明说道这里,脑海里又浮现起他在大路上遇上宋江等五人披挂齐全下山时来的模样,秦明顿时有些明白了,道:“怪不得,我遇上他们时,穿戴齐备,还带着大半寨兵出动,想必是要急着为我‘报仇’,显得他‘大义凛然’,哼,当下老子好端端地上了山,却又闭了他的鸟嘴,再也不提去打青州的事了,反倒是当夜就急着商量来攻打清风寨。你晓得为何?”

黄信想了一下说道:“莫非是为了救花知寨的家眷?”

“这就是亲疏有别!”秦明呸了口气说道:“‘及时雨’,哼,惘了天下英雄这般看觑他!”

黄信道:“大哥,既然你不和他不对路,何苦替他走这一趟,这此番来……莫非是怕他派兵来害我性命……我抓他囚在牢里,也没给他什么好果子吃。”

“这倒是一层,其二还有一层,便是来求贤弟放了花荣的家眷。”秦明说道:“花荣这人是将门之后,必然要晓得些忠奸,本事也了得,那日我和他单挑,打了百十回合,竟然打了个不相上下,这般人物,若是能拉到咱们这边来,那其余三个角色,远不足虑,就算他宋江有通天的本事,等我我召集好了旧部兵马,定然手刃了这厮,为我娘和妻儿报仇。”

黄信点点头,说道:“花荣好生糊涂,想必也是没有吃过宋江的算计,只晓得他的好了,不过,狐狸尾巴藏不住,日后必然有显露的一天。”

秦明叹了一口气,说道:“话是没错,可是,我哪里能等的那般久,也不知花荣那厮心里究竟怎地一个想法,昨夜宋江信口将花荣的妹子许给我,我瞧他的颜色,似有不愿之意,两人之间交情,亲如兄弟,却又似有隔膜,唉,叫人捉摸不透,难说的很。”

“既然哥哥不愿与宋江那厮同事,咱们何不另立山头?”黄信说道:“眼下二龙山的匪人和官兵那一战之后,一夜间都走了个干净,我们倒是可以在那里立足,也不受他的鸟气。”

“唉,不是那般容易的事。他们扮成我的模样去烧杀村落,这消息,只怕现在都遍布到了青州可以遍布的地方,流离失所的百姓更是会四处流传,我秦明的名声算是被彻底毁了,莫说青州现在各路关卡严防死守,就算是可以走,我们缺兵少将,哪里立足得了。”

黄信听了,道:“那怎地办?不若你我两人索性撇下则烂摊子不管,连夜逃出去,奔华州去入伙得了,反正在这里也是个反。”

“说得倒也是,之前,我还没这般想过,可是,我娘和妻儿的尸首现在还在那青州府的城下,就这般走了……我……我狠不下心来。”

“我听闻史进也是义满天下,到时候,我们投奔他去,必然他会想法子来报仇。”黄信说道:“之前听说史进一人冒着危险就来闯地牢,为的就是救走了一个被抓的小头目,听说那厮叫什么白胜,没多大本事,寻常时候就是个赌徒,做些酒肉的买卖,若是说有些特别的,也就是和青州绿林上有些往来,眼线多些。我看,史进也不是图他什么,才去劫牢。若是像大哥这般的人物去了,那他岂不是出郭相迎。到时候,说不得,他又亲自跑一遭来。”

秦明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华州离青州也有千里之遥,听闻华州现在也是兵临城下,战事吃紧,他史进就算是有心,也只怕鞭长莫及。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做干净。”

“那眼下,我们怎地办,我都听大哥的。”

“还能怎地办,大丈夫能伸能屈,迟早让他们再多活几日又奈何,出了寄人篱下忍着,还能怎办,等积蓄好了咱们的势力,就是他们寻死之期。”

第八十章 瓦砾场秦明灭门(伍)

“大哥,那我们现在怎地办?”黄信问道:“我略略置办一桌酒菜,大哥与我添吃得饱,再一同上山去,你看可好?”

“也好,不知花荣的家眷却在何处?”秦明问道.

“花荣的家眷都在他们的宅院里,我看花荣是条好汉,所以一直对他的家人客气三分,秋毫无犯。”黄信答道。

秦明听了点点头,说道:“这般最好,派人往花宅走一趟,请他们收拾包裹晚些时候,便同我们一同往山上去。”秦明说道这里,有说道:“兄弟,你手下的心腹在这山寨的,还有多少?”

黄信说道:“也就五十来人了,这清风寨的寨兵还有两百多人,只是,却不是自己人。”

“五十人……”秦明念叨着,点点头,说道:“五十人要紧的时候,也够了——你赶紧安排那些兵马收拾整备起来,此刻造饭,吃饱了,便一同上山去。”

“好,我这就去安排。”黄信说道:“大哥先喝杯茶歇一歇。”说道这里黄信扬声说道:“来人呐,沏茶!”

“报——!”

就在秦明和黄信两个在当庭内商量打算着起身时,只见寨兵报道:“有两路军马,鸣锣擂鼓,杀奔镇上来。”

“两路兵马?怎地会有两路兵马,走我们看看去!”说着秦明当下便从门口提起狼牙棒来,与黄信一同奔出厅来。黄信令人备了两匹快马,两人翻身而上,扬鞭而去。

两人驰马一路飞奔,等到了栅门边往外一望时,只见:尘土蔽日,杀气遮天,那两路军兵正投镇上来,当先的是四条好汉。

当下秦明和黄信两个上了瞭望用的箭楼看时,方才望见的两路军马,这时候也却好都到了:一路是宋江、花荣;一路是燕顺、王矮虎;各带一百五十余人。

“大哥,你看是清风山的人!”黄信指着那两路汇集在一起的兵马说道。

“哼,对我这般不信任,他宋江若是敢往前走到护城河边上来,我也不必再忍了,直接一箭射死这厮!”秦明说着便喝道:“取弓箭来!”

黄信点了下头,便号令手下取了自己那张追日弓来,送到秦明的手里,秦明接了过来,带着一支箭羽,负手抓在背后。两人拿眼紧紧地盯着宋江等众带兵远远而来,宋江那黄马一步一步朝着这边走的越来越近,离那护城河便也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进入那一百步的射程了,可是,宋江将马一勒,抬起右臂来,示意兵马都停下来。

“好狡猾的人……”黄信看着狠狠地说道。

秦明没有接话,此刻他的思绪又有些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青州府的城下。就像现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江一样,那时候的秦明也是被慕容知府这般俯视着,只是,秦明那时候却没有这般多的人马,若是宋江那日早晨如实相告,若是肯借他兵马亡羊补牢,那又会是怎地一个结局。那日东儿站在这里是怎样看着城下孤身一人的爹,堂堂一介青州兵马总督,手下动则便有千数兵马,可是……都怪那夜走的轻浮,这般小瞧了清风山那伙人,若是那夜带个三千人马出来,何须弄得这般落魄。心里有恨,恨有三生!

秦明咬了咬牙,可还是缓缓松开了手,将弓箭送还给黄信,淡淡说了一句:“放吊桥,开门!”

黄信看这秦明无奈的背影下了寨楼,咬咬牙,便叫寨兵放下吊桥,大开寨门,与秦明一同接了两路人马都到镇上。

宋江一面崔马进寨,一面大声号令道:“休要伤害一个百姓,休要伤害一个寨兵,谁敢扰乱百姓的生活,我就先要他的性命!”宋江说罢,宋江又朝着矮脚虎王英暗暗示意,矮脚虎王英驰马到了宋江的近前,两马并肩而行,宋江低声说道:“你带几个人先打入南寨,把刘高一家老小,尽都给咱们杀了出气。”

矮脚虎王英听了,双手抱拳接令,便驰马带了一小队人马往南寨去了。不需多时便道南寨,那时消息还没有传到那边去,众人不知dào

清风山的人马进了寨来,直到王英持着一根离火棍带着众人冲破门庭的时候,这才知晓大事不好,可是,那时候众人被眼前强人的刀枪林立吓得呆若木鸡,几乎没有什么反抗之力。王英毫无阻碍便杀进南寨里来,自先夺了那个妇人。小喽罗尽把刘高家里应有家私,金银财物宝货之资--都装上车子,再有马匹牛羊,也尽数牵了。

与王英不同,此刻的花荣一进城门,并没有顾忌宋江有什么招呼,也不管秦明黄信,自个儿二话不说,直接飞奔自到家中,将所有财物等项都装载上车,搬取妻小、妹子。将仆人伙夫等众,但凡是清风镇上的人,愿意走的同走,愿意去的发些银两一并散了。

而此刻,秦明和黄信已经接了宋江带着燕顺等众到了清风寨的知寨厅上来,秦明差人献了茶,便在宋江的下首按礼数坐了。

“烦劳宋大哥又亲走这一遭,实在惶恐。”秦明说道。

宋江笑笑,说道:“对贤弟的本事,我是看好之极,休说三个宋江,就是三十个三百个也不是你的对手。可是……”说道这里,宋江笑着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大哥担心你啊,万一你有个闪失,这叫我这做。大。哥。的。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

宋江将“做大哥”这三个字咬得很重,这话里顿时便让秦明听出了另一番意思来。这并不是说宋江有多关心他,而是话里有话地发泄着不满。秦明反应的快,顿时便晓得了,黄信因为与他最是要好,听得宋江害他,自打宋江进了这清风寨就是一副冷面,既没有上来拜大哥,也没有丝毫的热情。眼下,宋江就是在批判黄信眼里没有规矩,而最后一句,更是将这一切的罪过又算在秦明的头上,要他给一个交代出来。

秦明赶紧离席,朝着黄信暗暗一挥手,一拉黄信都规规矩矩地立在宋江面前,作礼说道:“大哥,我兄弟两个都是粗人,这般往来惯了,只是,连累大哥担心,实在是惭愧之极。”

秦明虽然是个沙场上的粗人,可是,当下接了宋江丢过来的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却也不得不这般话里有话地再给宋江一个答复,旁人听得是一层,可是,尽管秦明这话里套话说得有些笨拙,但也让宋江大致听了个明白。知dào

秦明的意思是说黄信寻常就是这般爱理不理的性情,并非是针对宋江一人,而他秦明对此很是抱歉担忧,希望宋江不必介yì



宋江微微点点头,没有开口。

秦明赶紧碰了一下黄信的身子,黄信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却还不傻,当下便按着秦明心里暗示的意思,给宋江拜了一礼道:“小人黄信,拜见宋大哥。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大哥海涵。”

宋江见了,当下笑着赶紧迎下来,将黄信扶起来,笑着说道:“既然进了这门,就都是一家兄弟,怎地这般见外,今后就休要行这大礼。”

黄信笑了一下,实在装不出来,索性尴尬地将笑意顿时都收了去,又是一副不喜不怒的脸面来,不过还恰好应了秦明方才给他做的铺垫——天生就是这般一个性情。

秦明这时却陪着笑,只是,心里更是担忧,方才黄信说了要宋江对前事海涵,可是,宋江却始终没有提及这一茬,这显然就是对曾经的事,在心里还有耿介,日后,对黄信定然不利。当下秦明说道:“我这兄弟不甚会说话,不过他也听得大哥的名号,如雷贯耳,只是,那时候只道你是张三,若是大哥报出真名目来,哪里还有这些后话,早就将大哥请上厅来了。”

“呵呵呵,那个倒不打紧。多亏黄信是帮我押上青州府去,若是杀头,那可就连这后话都没了。”宋江说道这里拿起杯碟来喝了一口茶。

而听得这话,黄信和秦明心里都是咯噔一空,秦明正要寻思着怎地替黄信说情的时候。宋江将那茶杯又放下来,呵呵笑起来说道:“小事,过去的就休要再提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说是不是,黄信?”

黄信听得,赶紧点头说道:“大哥说的对。”

秦明心里听得松了一口气,在心里将宋江这厮又骂了一遍,听得宋江请了坐,这才和黄信一同坐了。

黄信坐在位子上,看了一眼隔着一只茶桌的秦明。恰好秦明半转过身来,将那盛了茶的杯碟拿起来,看见了黄信满含暗示的眼神。黄信看看宋江,又看看坐在宋江不远的燕顺,秦明便晓得这小子的意思。可是,却行不通。秦明怕黄信擅作主张胡来,当下,便将那刚刚端起来的茶杯又放回到茶桌上,借着引了黄信的注意,暗中使了一个喝止的眼神。

黄信还没有全部理解,就见秦明对宋江说道:“大哥,今番清风寨顺利归顺,实在可喜,黄信在后面备了一桌酒席,何不请了众兄弟,咱们再喝个痛快?”

第八十一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

秦明对宋江说道:“大哥,今番清风寨顺利归顺,实在可喜,何不差黄信在后面备上一桌酒席,请了众兄弟,咱们再喝个痛快?”

“正合我意,黄信,你看如何?”宋江说道.

黄信看了一眼秦明,迎着黄信说道:“我这就下去办。”

秦明将手一扬,说道:“宋大哥,燕顺兄弟,请,后面先用茶。”说罢,秦明便和宋江往后面去了。

燕顺也站起身来,四下里扫了一圈,一点头,便赶紧跟在宋江宋江后面去了。

而此刻站起身来的黄信才看到在那些立在厅堂帷帐左右的军士也一同出来,往后面去了。黄信当真不敢相信,可是,细细一想却又明白了,就是在秦明请了宋江上厅来坐的时候,那燕顺对亲近的耳语,只怕就是在安排这件事吧。在众人进了厅堂之前,便都在厅堂左右藏好了。

黄信看着心里不禁一寒,怪不得方才他给秦明打眼色,想着他去将燕顺截住,秦明就可以去对付宋江了,而秦明却不许他这般胡来,原来大哥早就摸透了宋江的套路。黄信一面想着,一面从厅里退出来,吩咐伙房小厮们杀鸡宰羊,这些都不在话下。

且说,宋江等众摆开酒宴吃得酒足饭饱之时,也差不多到了午后时光,从始到终,宋江只是与众人说笑,并没有提为秦明家老小报仇,更没有再提为秦明说亲之事,只是等宴席终了,吃过了茶便要上路回山。众多好汉收拾好了,点起寨里的所有兵马,一行人就此离了清风镇,都回到山寨里来。车辆人马都到山寨后面去各归起其处,而众人又被郑天寿迎接向聚义厅上来相会。

而这一次,在饭后受了秦明特别吩咐之后的黄信也多了许些礼节和亲近,当下与众好汉讲礼罢,便坐于秦明肩下。

宋江叫把花荣老小安顿在后山的宅子里好生歇了,将刘高财物分赏与众小喽罗。此时暮色沉沉也到了该掌灯的时候,宋江一面令**摆筵席庆祝首战告捷,一面分赏兵卒,山寨上上下下无不欢欣,可就是这般热闹的时候,宋江却猛然想起一件事来,左右一看,那矮脚虎王英却又偏偏没了踪迹。

“王英哪里去了?怎地不见他人。”宋江问道。

燕顺听了,这才察觉众人此刻都集在堂上,却偏偏少了王英,当下燕顺双手抱拳说道:“想必他是打理那些清风寨里搬来的军备去了,准bèi

着入库,少说也要些时辰。”

宋江说道:“不是叫郑天寿去做那些么?”

“那我去找找看,一会儿就把他给大哥带过来。”说罢,燕顺看了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秦明一眼,见宋江一挥手,燕顺便放心地出去了。

燕顺出了聚义厅来,从亲随小厮哪里接了鞭子,翻身上马便往后山而去,到了军备处,十七八辆大车停在院里,只有郑天寿指挥着一群兵丁们在哪里搬卸货物,燕顺放眼寻了一圈,果然不见王英的踪迹。

“诶,顺弟,你不留在大哥身边,保护他的周全,怎地跑到这里来了。”郑天寿远远地瞧见燕顺到了门口,便扬声一面招呼,一面迎了上来。

“大哥叫我来寻王英,自打回了山寨,我还不曾注意到,大哥又是唤他,你可见过他?”燕顺到了郑天寿的身边说道:“一回来就没了人影,这可不太像他。”

郑天寿说道:“之前还见了,也往后山来了,那时候我忙着做来做这些事,也没顾得上多说,我估摸着是往后宅去了,你去他宅子里寻他试试。”

“好!”燕顺说罢便离开了军备处,驰马往王英的宅在那边去。

【王英宅院】矮脚虎王英回了山寨里来,趁着众人都忙里忙外地沉浸在胜利的欢喜中时,自己便不声不响地带着几个亲信的手下人押着一口箱子,悄悄地回来后山寨子里来。矮脚虎王英指点着那几个亲信将那口箱子搬进了自己的房里来,便屏退了众人,关上门来。

王英欢喜将门窗都关了,兴奋地搓搓手,到了那口箱子面前。他显然有些迫不及待,却又故作沉稳地往腰间去摸,一双眸子盯住了那箱子上的大锁,可是却愣是没有摸着原本挂在腰间的钥匙。

“他娘的,连锁也来挑逗你爷爷。”王英说道:“今番又落在我的手里,看你怎地逃出我的掌心。”王英自顾自地说着,嘴角一弯便笑了出来。他从里到外都找了一遍,可偏偏就是没有瞧见那把钥匙。

“怪了,分明记得是挂在腰间的,莫非半路上奔走掉了不成。”王英笑了一声,从床下摸出一把斧头来,靠近那口箱子说道:“这就叫做好事多磨!”一句说罢,便收起斧落,咣当一声,便将那锁子砍作两半掉在地上。

王英tiantian嘴唇,双手扮住那箱子盖,缓缓地打了开来。只见这箱子里面扔着几件衣裳,说不上华丽,但是在清风寨这地方也算是上等的布料了。王英搓搓手掌,看着眼前的衣裳,顿时有些心跳如兔,王英欢喜之极,当下一拍手掌道:“斯文的当真耍不了,也来见见爷的真性情!”说罢,便一把将那些衣服胡乱地抓了都丢在一旁,在快到箱底的地方露出一个美妇人来。

只见美妇人全身被反绑紧,一双手脚都在背后捆做一处,身上捆住几圈麻绳,可偏偏让过了那妇人双ru的地方,将那shuangfeng愈发饱满突兀地显露展现出来。那妇人躺在一堆衣裳里面,只露出半张粉色的脸来。王英细细一瞧那妇人的脸面,略施粉黛,睫毛纤长细密,一双桃花眼此刻正惶恐地转向一边看着王英。

王英见那妇人瞧自己,掩盖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当下便两只臂膀伸进去将那妇人横抱起来。那妇人躺在王英的怀里,却也不挣扎。比王英之前想到的要好上千倍,这等乖巧正好合了他的心意,怎地能不愈发欢喜。当下王英便俯下脸来,迫不及待地在那妇人的领口上深深地嗅了一嗅,叹道:“好香的味道!”

“唔唔唔。”那妇人虽然不挣扎由着王英把玩,却口里含糊似乎有甚话想说,只是,那条塞进她嘴里的丝巾堵着,只能放出低沉的呜咽。

王英笑笑,说道:“小娘子,还记得我说的话么?”

那美妇人听了赶紧点点头。

“出了那扇门,你就不再是刘家的女人了,做知寨的妇人,哪里比的上坐压寨夫人来的爽快。你跟了我王英,定然不会叫你委屈。吃香的喝辣的,哪样不是由你挑。”说道这里,王英将那美妇人直接抱到床榻上来,侧面放了,便回身到那口箱子边上来,一面拎起那把斧头走回来,一面说道:“你的衣服首饰我可是都给你搬来了,一会儿松开了你,需yào

忘了在刀口下曾和我说的话。”

那妇人又乖巧地点点头,只是,瞧见王英拿了这把斧头,实在有些怕人,不禁那双眸子又多了一份惶恐,在眼眶里不有自主地抖动着。

王英提着斧头到了床边上,坐下来,便将那美妇人仰面朝下翻转过去,手起手落,便用斧子将那反绑着的麻绳都尽数割断,一把将那美妇人翻过来,抽掉嘴里的丝巾。那美妇人得了解脱,呻吟一声大大地换了口气,却不想王英色急当下便上来吻住了那美妇人。那唇线的流畅被王英品的别有一番滋味,而更让王英兴奋的,竟是那美妇人非但没有左躲右闪,反倒是将那香舌度了过来,让王英吻的如梦如痴。

就在那妇人一边与王英激吻着,一面将身上的段段节节的麻绳脱下身来,可是,却一不小心摸在了斧头的利刃上。那妇人吃痛地低叫一声,与王英低头看时,只见王英放在床边上的斧头恰好划伤了那美妇人的手。王英看着鲜红的血迹从那白净的手背上渗出来,当下便赶紧起身取了止血草粉来给那妇人敷上,小心翼翼地包扎好了。

“好了,痛不痛了?”王英说着便抬头去看那美妇人,却不想,正与那美妇人呆呆看他的眸子恰好对上了。

美妇人媚媚地笑着说道:“有你在,怎地会痛。”

王英听得心里欢喜,抬起手来亲昵地捏了捏美妇人的小下巴,说道:“这小嘴甜的,醉死个人。”说罢又拿出一件事物来,呈在手心里给那美妇人瞧。

那美妇人瞧了,不明所以,眨巴眨巴眼睛说道:“这锁……”

“你过去的生活就像这锁,从今往后一刀两断。日后就乖乖地从了我,保你风风光光。”王英说着便露出笑来。

那美妇人听了,当下朱唇一启,说道:“你是担心我留恋他,休说他人已死,就是活着,我也心里不记得他一分半点,今后我就是大王您的人了。”

王英听得如含蜜糖,看着那美妇人妖媚的模样,更是一阵心潮悸动,当下将那斧头和锁都往门口一丢,便翻身将那美妇人一把推倒在床榻之中……

第八十二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贰)

矮脚虎王英刚想将那妇人推倒在床上,欲行云雨之事,突然,“当当当”三声叩门的声响.

王英顺着那门上一望,只见一个黑影模模糊糊地投在纸窗上。王英低声怒骂一句他娘的,索性忽略掉他,继xù

将手摸进那美妇人的衣裳里面,触摸着那细腻如羊脂般的皮肤,那丝滑的感觉让王英心里直呼极品。而躺在身下的美妇人此刻听得外面有人敲门,也不敢再来迎合王英,只是拿手指着那门,像是偷情被抓着似的有些惊慌:“有人……”

王英笑笑低声说道:“怕什么,管他娘的谁,都休想坏了咱的事,来宝贝。”说着,王英便伸手将美妇人的衣裳口子一把拽开了,露出一个粉色的肚兜来,他胡乱地将那肚兜掀起来,看着那美妇人的shuangfeng便像是饿惨了的狼,扑上去便又吸又吮,一只手也探到了那美妇人的裙摆之下。那美妇人被王英把玩的全身滋润,胸前的粗暴变成了快感的源泉,一Lang紧接着一Lang,将那妇人美得差点便要哼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又“当当当”地响了起来。王英扭头一看,那人还立在门口。

“他娘的,扫兴!”王英心里暗骂一句,便抬起头来朝那门口喝道:“哪个不晓事的!作死!”

“老……老爷!三爷燕顺来了,此刻在前厅,说是有要事要你同他走一遭,您看……”这人不是别人正前些年月被王英抓到山上来的账房先生,现在伺候着王英上下,也算是王英的官家,而在宋江来了之后,燕顺排老三,王英拍老四,故而,这里便口里称呼三爷了。

王英听得,深深换了口气,心里有气,却又无可奈何,抱怨道:“寨子也打下来了,要事要事,有他娘的哪门子的事。”王英抱怨了两句,俯下脸来,在那美妇人的胸前脸颊亲了下,在美妇人耳边吹了口气,亲昵地说:“宝贝等我回来。”说罢,便恋恋不舍地起了身来,“当当当!”那官家这时候又敲了敲门,这下比方才又急促了许多。

王英一面整理衣服,一看看着美妇人的胴体,本来就有一百万个不愿意,可是,当下听得那官家这般烦扰,不禁有些勃然大怒,冲着那门便喝道:“催催催!催死老子,给我滚一边去!”

“老爷,是……”官家的话说道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王英大怒,一把抽了门闩,便要出来打那厮,可是,门扇打开了,只见门外正好有两个人走到门前来,看的王英心里一愣,当下便赶紧跳出门来,将门扇在身后紧紧地关了,看着两人似有尴尬地笑笑道:“大哥,你怎地来了?”

燕顺说道:“兄弟们都在聚义厅里大分金银,打算今夜热闹热闹,偏偏就少了你,这怎地行。你闷在房里,是怎地回事?”

王英见燕顺见面便问,当下笑笑说道:“有些累了,便先回来躺一躺,你们分金银,只管分便是了,就算我不在,我晓得大哥也会给我留一份的,是不是大哥?”

宋江笑笑道:“那是自然,有功有份。你的我已经安排人手去点拨了,随后便给你送来。”

“多谢大哥!”王英说着便笑了。

燕顺也笑笑,却问道:“四弟,咱们兄弟不说套话,大哥把银子给你了,那是你的功劳,可是,大哥的事情,你却也得有个交代才好。”

王英就知dào

迟早要来的,当下笑笑,抿抿嘴唇还是开口说道:“大哥交代我的事,当然做的妥妥帖帖。我王英做的事,大哥向来放心,是不是,大哥?”

宋江笑着点点头。

燕顺笑了一下,说道:“你小子心里想着什么,三哥我能不知dào

么,刘高的家财都在前厅里分了,刘高的那妇人呢,今在何处?”

王英笑着看看宋江,又看看燕顺道:“刘高的老小我都杀了,连同丫鬟家丁,没有留下一个,咱不是说好了替大哥出口气得么,是不是大哥?”

宋江依旧带着近亲的笑容,站在旁边点点头。

燕顺说道:“你小子又耍滑头,是不是,刘高的老婆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王英听了,愣了一下,道:“三哥,你这是怎地个意思?”王英说道这里,身子往后退了一步,挡在那门前,一副“要想从此门过,先杀了我再说”的模样。王英不等燕顺开口,便说道:“当初这妇人便是我捉上山来的,大哥要放下山去,我就是百般不舍,也自然要听大哥的,可是,此番又落在我手里,岂不是天定姻缘。何况我真心喜欢,今番好歹也得留给小弟做个压寨夫人,前厅此番的金银,我都不要,只要这个妇人,两位哥哥,看在兄弟薄面上,就允我一允,王英以前也没有求过哥哥什么,今番算是小弟在这里恳求两位哥哥了。”说着王英依然挡在门口,便朝着两人要跪下来。

宋江见了,赶紧一步上来,将王英扶住了说道:“四弟这是做什么。唉,说起那泼妇来,着实欺人太甚,我好意救她下山,却不想她恩将仇报,惹出这般风波来,险些还被押送青州府上断送性命,这等深仇大恨,实在是不杀不快。”说道这里,宋江见王英眼里闪烁着惶恐的神色,便又笑笑道:“可是,谁想得到,这般歹毒的妇人,偏偏让四弟倾心,你让我这做大哥好生为难呐……唉,好吧。为个女人不值得咱们兄弟烦恼,是不是?”

王英听了,赶紧点点头,心里欢喜地便要立kè

拜倒在宋江面前,却又被宋江扶住,宋江笑着道:“不说这个了,前面大摆筵席,可是喝酒却少你不得,走,同我回去喝个痛快。”说罢便紧紧抓了王英的手腕往院里走。

就在王英心里欢喜地跟着宋江往外刚走了两步,燕顺趁机便一个起落踹开了房门闯进屋来。只听得一声受惊的尖叫,王英赶紧回头,却见房门被大闯开,燕顺已经操起了王英丢在屋里的斧头。王英心里咯噔一下便凉了一半,大喝一声不好,便要往里冲,可是,怎奈何被宋江抓着,挣脱不得。王英眼睁睁地瞧着燕顺拎着斧头朝着床上的美妇人走过去。

“三哥!不要,不要动她!”王英拼了老命地朝着燕顺的背影嘶吼着。

而这时候,那美妇人也被吓得缩在床榻的角里,吓哭了出来,叫喊道:“救我,啊——!救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大哥!”王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当下便扑通一声跪在宋江面前,看着宋江依旧带着亲近的笑,苦苦哀求道:“大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快让三哥住手啊!大哥!”

“四弟,不要胡闹。咱们喝酒去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三哥帮你好了。”宋江说道。

“大哥!”

“啊——!”最后一声尖叫之后,整个院子都变得寂静了。方才撕心裂肺的闹腾瞬时间变得死一般的寂寥,就像是此刻王英那颗冰冷的心一样。

“大哥……你这们这是作甚……”王英像是心里没了支持,眼眸子都一瞬间变得混混僵僵,少气无力起垂着头,说道:“我求你们都不行么……怎地这般心狠手辣……”

宋江没有开口,却缓缓地松开了那只抓着王英的手。

“大哥。”燕顺这时候走出来,一只手拎着那把斧头,一只手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王英不忍目睹,那可是方才还与他翻云覆雨的美人啊,此刻却成了燕顺斧头下的鬼。那原本粉红的脸庞,那原本纤长的睫毛,那原本饱满俏丽的唇,现在都香消云散,只留下那满脸僵硬的惊恐,留下斑斑点点的血污。

“有你在,怎地会痛。”

“你是担心我留恋他,休说他人已死,就是活着,我也心里不记得他一分半点,今后我就是大王您的人了。”

那美妇人的声音此刻又在王英的心底回响起来,她俏丽的身影也充斥着王英的脑袋,让他觉得这心越来越重,这脑袋也欲胀欲裂。

宋江看着燕顺走过来,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燕顺将那斧头和那美妇人的人头都丢在地上,看着满手的血迹说道:“高起,把屋子好生打扫,我先去洗把手来。”

高起便是王英的那官家,他站在门口三步远的地方,早就被吓的面色苍白,动也不敢动弹一下,此番听得燕顺吩咐,浑身一抖,便赶紧招呼人手。

却不想,这一切变故都将王英心里的下限彻底打破,一指那高起便喝道:“高起!你们几个王八蛋敢动一下她试试!”一声喝住而来高起,当下便几个起落到了燕顺的身边,照着燕顺的脸面便是一拳。

燕顺反应不慢,当下便仰身后闪,刚刚躲过了这一拳,王英便一把抓住了燕顺带在腰间的朴刀,刚要拔出来,燕顺便一手盖在王英手上,死死按住。

王英大怒,抬起来便是一脚,将燕顺仰面踹倒,燕顺手快,绊住了王英的腰,借力用力,两人便都滚倒在庭院里厮打起来。

第八十三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叁)

矮脚虎王英见燕顺砍了那美妇人,心中勃然大怒,抢近燕顺的身边,要夺燕顺腰下的朴刀,拳脚之上也毫不留情,两人厮打在一起就此滚在地上.

矮脚虎一个懒驴打滚便骑在了燕顺的身上,一把掐住燕顺的脖颈,一便挥拳朝着燕顺的脸颊上猛打。燕顺被王英掐住咽喉,整个脸面都憋的紫红,一手死死抓着王英的手腕挣扎,另一只手格挡着王英的拳头。

“王英!你这是作甚!”宋江在旁边看了,赶紧喝道:“你给我住手!”

王英不理睬宋江,整个人像是疯了一般,只是掐住燕顺不放,用尽全身的力qì

朝着燕顺的头上便砸。燕顺起初还有心让着王英,也晓得他心里必然有气,可是,眼下见这厮一手像是铁钳一般,死死夹住不松,而另一只手也像是铁拳一般地朝着脸面上打,丝毫不留情面,真个是来拼命的模样。燕顺吃了他七八拳头,心里也有些微怒,而又是出于自保,当下便赶紧飞起一脚,正踢在王英的后脑勺上,同时,燕顺双手一抓王英的领口,借势便将整个人都丢出了去。可是,王英那厮依旧不肯松手,连同燕顺也滚了一圈。

宋江原以为王英心里有气,只是,厮打一时,等出了气,便会住手,可是,宋江万万没有想到,这王英竟然这般认真,完全就是死命火并的架势。当下喝燕顺一面滚,一面打,两人翻来倒去,在院里厮打的灰土飞扬。

“住手!都住手!”宋江见王英不理会,当下便赶紧喝止燕顺道:“燕顺,你先罢休!”

燕顺见宋江不来帮把手,反倒要他住手。这分明就是王英要打,哪里是他住手就能住得了手的。眼下王英是真的命,若是他不用全力招架,还不真个要被拿来给那女人抵命。何况,这都是宋江在来时的安排。当时,他来前厅里叫那官家高起到后面请王英出来的时候,宋江就自己来了,说那妇人必然被王英藏在庄,之后,便定了这个计策。可那时候燕顺也没有多想,可是,哪里想到竟然他看来小小的一件事,现在却竟然闹得兄弟反目,当庭厮杀。

宋江见这局面闹得越来越打了,当下真个怕哪个失手将兄弟打死了,这须不好kàn

,何况这清风山上刚打算着招兵买马扩大阵势,怎地可以出这内耗的事。再者,新加盟的霹雳火秦明和镇三山黄信都忠心尚未安定,此刻正是一个要紧的过度时期,绝不容出半点差错。当下这事闹到这个地步,宋江就不得不加以阻拦。他看着王英此番两条腿都盘在燕顺的下腰上,将燕顺死死地锁在地上,两人并躺在一边,四个拳头轮番厮打,那拳头快的幻影丛生,叫宋江看的都有些眼花缭乱。

宋江一看傻傻站在一边的那官家高起,便那手一指他说道:“愣着干什么!给我把他们拉开!”

那高起本来就是一介平民百姓,寻常时候也是小心地伺候着王英,现在两个厮打起来,他都不知dào

从何下手才算是可以稳妥地将人分开。他动动算盘珠子还可以,若是说起这动刀动枪的事来那真个是赶鸭子上架。高起看着两人厮打的猛,哪里敢就此上前去。在一旁畏畏缩缩,看着宋江横眉冷对,当下紧张地说一句:“我……我去叫人!”便呼喊着“来人呐!”往外面去了。

宋江一瞧那厮跑了,而这院里的亚唤小厮见杀了人两个头领又这般厮打起来,哪个敢出来,都悄悄躲得远了去。

“你两个住不住手!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燕顺,他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宋江冲着两人喝道。

燕顺一面厮打,一面喊道:“大哥,不是我要打,是他没完!四弟,你快住手!”

“大哥!杀人偿命!”王英喝道。

宋江将两人越打越凶,当下也不禁微微怒了,虽然那些个官家家丁不敢出来,可是,毕竟宋江也是个练家子,有十几年的拳脚功夫在身上。事情既然闹到这个局面,宋江也顾不得大哥的架子了,当下便一个起落到了两人面前来,大喝一声“住手!”便扎一个弓步下来,两只臂膀像是游龙似的拳走偏锋一并都搅合进来,先将那王英的一条臂膀捉住,一个旋身,便将那臂膀反制在王英的背后,一步上来,膝盖压在王英的后腰上,将王英半个身子都死死按在地上。

而此刻的燕顺有宋江搭把手,赶紧抓住机会,将王英的另一只臂膀也死死困在自己的双手里。可是,此刻燕顺的下盘却被王英的双腿死死锁住,也解脱不得,三个山寨的头领就这般滚在地上僵持着。

宋江占时稳住了局面,当下又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表情来,开口说道:“四弟,你怎地这般不晓事!”

“我怎地?”王英心里怒气未消,当下说道:“哥哥的面子,我一向都是用命去护着,众人都说我贪色,不错,我王英是好色之徒,可是,我也有真爱!我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什么,也没有向哥哥讨过什么,上次哥哥要放了那小娘子,我也忍痛割爱过。可是,今天我都来求你了,怎地就不能给兄弟一个面子,就不能满足一次兄弟的感受!”

王英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宋江都不知dào

怎地开口。

王英又说道:“大哥要报仇,我何尝不为大哥着想,大哥要我南寨,我首当其冲,将那知寨的亲眷一一杀了,就连他们的丫鬟小厮都没有放过一个,挖地三尺将他一辈子的积蓄都洗劫一空,临走放一把火烧了个精光,这愁还不算报么?我晓得这妇人害过哥哥,可是,她也不过是挑唆了只言片语罢了,并没有真个要来要哥哥命,大哥,为了我就不能放过他么?”

燕顺见王英这般说话,心知王英心里必然痛苦,可是这事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奈何的事情,叫宋江怎地开口,当下便开口说道:“四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般做是有苦衷!”

“苦衷?有甚苦衷!”

宋江当下便接了话,说道:“燕顺虽然是杀了这妇人,可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兄弟,你看我等一力救了她下山,叫他夫妻团圆完聚,可是,却恩将仇报,叫他丈夫来害我。贤弟,这等贱人,你留在身边,日后有损无益。”

燕顺听了,也说道:“兄弟便是这般寻思,若是今日我不杀了她,日后四弟你必被她害了。”

王英虽然是个色胆包天的人,可是却也不是被女人迷魂心窍的人,当下听了两位哥哥这般说了,虽然没有细细去想,不过这般听着就觉得又那么三分道理,何况两位哥哥都是苦口婆心为他好,虽然余怒未消,可是当下王英也不好再说什么。

三个人僵持了半刻,王英便缓缓地松开了腿,三个各自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土。

王英看着那庭院里美妇人的头颅,这气又打心里来了,牢骚道:“为我好,为我好?两位哥哥真个当我不晓得那妇人不贤惠!若是杀时,也不争这一时半刻,好歹留给我把玩几日!”

“多留她一日,你就多危险一分!”燕顺得理不饶地说道:“夜长梦多,作哥哥的为你,应当如此,你若怨我,咱们便重新打过。”

“打就打!”王英说着便来。

宋江看见,当下一步上前挡在两人之间,宋江喝道:“这是作甚!叫外人看咱兄弟的笑话!三弟,你少说两句。”说道这里,宋江转过身来,脸上重新带着那亲近和蔼的笑意给王英陪个不是,说道:“四弟,大丈夫何患无妻,普天之下,美貌女子多的是,等咱们打下了青州府来,哥哥必然下令州府进贡,给你寻个最美的人来,到时候,明媒正娶,踏踏实实过滋润日子。”

“这……大哥,此话当真。”王英问道。

“当真,一打下青州府,第一件事就给你办这喜事!”宋江正是应道。

王英被两人又好言劝了几番,最后默默无言,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同宋江一块往前山聚义厅去了。燕顺喝叫了小喽罗打扫过尸首血迹,且排筵席庆贺首战告捷。

三个兄弟各自换洗了一身,都来到厅上来,这时候,霹雳火秦明和镇三山黄信都已经侯在聚义厅,而小李广花荣不需多时安顿了家小也到了聚义厅上来,六个兄弟入席坐定。秦明看着王英一脸不爽,可是,宋江也没有再提方才之事,这都成了不足与外人道的东西,秦明也无从知晓。只是见宋江开席便叫人筛满了酒,同众人都举起杯来说道:“今日首次聚义,添兵加将,实在是盛兴之象,可喜可贺,这第一杯,来,一同干了,今后兄弟一心,同享富贵!”

众人听了,当下将酒碗举起来,一口都喝了个底朝天。

宋江又叫人满上,当下举起这第二杯来,说道:“今番一场风波就此平息,虽然也有险峻之时,却也有惊无险,以胜而终。这第二杯,要敬两位新入伙的兄弟,今日没有秦明、黄信,我们也不会这般顺利便将清风寨打下来。来干!”

“大哥谬赞了。”秦明客套了一下,便同众人一同举杯饮尽了杯中的酒。

第八十四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肆)

“这第三杯,为了今后众兄弟齐心协力,享不尽荣华富贵,放眼青州,虎视天下!”宋江说罢,又将这第三杯就举了起来.

“有大哥在,我们清风寨一定会越来越强dà

的!”燕顺说罢,与众人一同举杯将这杯酒一同干了。

众人喝完了这三杯酒,宴席也就此开始,众人一面大吃大喝,一面谈论起这青州的局面来。

“既然说起来青州的兵力布防,眼下只怕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来谈。”郑天寿说道:“秦兄,你好歹也是做过青州兵马督监的人,这其中的虚实,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这话说的在理,这兵马督监权倾一方,统领地方一州兵马,非但晓得其中的布防虚实,只怕那镇守的亲信也有不少,我们若是带兵攻打,秦兄出马,那可谓是无往不利。”宋江说着便看向秦明。

黄信听得众人说秦明的好话,心里有些欢喜,开口道:“你们只晓得我哥哥权倾一方,可须知,要想坐上这督监的位子,没有那么两把刷子,怎地压得住这手下各城的守将。”

“那是,那是,秦将军的武艺,我等自然是有些耳闻的。”宋江恭维道。

一旁坐着本来就不爽的矮脚虎王英,此番头都没有抬起来,看着面前的酒杯说道:“非但有些耳闻还有些目睹,亲眼瞧见一个堂堂兵马督监到了咱这宝地,就……呵呵。”王英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在座的都心知肚明,让秦明和宋江都一时尴尬起来。

还不等宋江来打圆场,就见黄信说道:“今番我哥哥输了,那不是本事不济,只是为了我,才这般急躁前来,临危受命,毫无准bèi

,你见过那个兵马督监带着区区百人就连夜出兵?!若是假以时日,发兵十万,休说动刀动枪,就是驰马而过,也将这山踏作平地。”

“好大的口气!”王英喝道,一扬脖颈将碗里的酒喝光了,咣当一声掷在桌上,说道:“十万?你唬谁!我好歹也是在这青州活了近十年的人了,十万兵卒?这巴掌大个地方也配养的起十万兵马?哼,休说十万,若是你等有八万之众,这青州怎地会有清风山、桃花山和二龙山称霸的这几年!”

“你……”黄信被王英说得有些语塞,一时接不上话来。

“咳。”宋江故yì

提醒王英,叫他收敛一些。

王英虽然听见了,只是假装不知dào

,抬眼瞧了一眼黄信,满眼的不屑,又说道:“对了,黄将军,你自称什么来着?镇三山?哈哈哈!”

“你!”黄信被王英激的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一拍桌子便要站起来,坐在身边的秦明赶紧暗暗压住了他的大腿,黄信这才努力克制着心里的火气,冲着王英说道:“你若是瞧不起我等,我自离开便是,何苦这般冷嘲热讽!”

“哼,你当这里是勾栏之地嘛!你想来就来,爽了之后想走就走!”王英嘴快,一句也不饶人。

黄信听得大怒,紧跟一句喝道:“你要怎样!我黄信奉陪便是!”

“好!老子便试试你的本事,看配也不配!”说着王英便要起身和黄信出院里去厮打。

“王英!”宋江看着王英站起来说走就要去拉扯黄信,赶紧和燕顺站起来将王英拉住,请回到桌位上来。

“拉扯我作甚,莫非你们还真个怕我打死了他!”

黄信听得气得面目赤红犹如烈火,当下喝道:“比试就比试,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黄信怒气冲冲还要往下说,秦明生怕就此闹腾起来,宋江等众借机除了黄信,那岂不是正好合了人家的心思。宋江虽然说过去的事不再计较,可是,谁晓得这话是真是假,此番看来,这王英屡屡出言不逊,而宋江又不加严厉呵斥,岂不是欲纵故擒。两人若是就此下厅去厮打,到时候必然要吃了人家的算计,这宴席只怕不是庆功宴,而是鸿门宴了。

秦明心念转的极快,当下在席下一把用力按住黄信的腿,拿脚猛然一点黄信放在桌下的脚。

黄信被秦明这上下提醒,虽然不知dào

秦明这心里想的,可是,却也知dào

大哥既然这般做了,必然是有要紧的理由,当下二话不说便住了嘴。

王英见黄信说到一半不再言语了,当下便来了劲头,挑衅道:“怎地,黄大将军,话都说到这里了,怎地不敢走了?怂了!哈哈哈!”

“你……你!欺人太甚!”黄信紧紧握紧了拳头。

宋江见王英这般放肆,实在是不能出言呵斥。这当庭的秦明不知dào

,黄信不知dào

,就连郑天寿也不晓得,可是,他和燕顺却都是一清二楚。若是换了平时,王英也不会这般放肆挑衅,可是,今日不同寻常。就在之前,宋江指示燕顺去强行当面杀了王英想要的那妇人报仇,这一番举动虽然宋江寻了个听起来很名正言顺的理由,可是,王英就算一时被劝住了,但心里的气哪里能这般快就平息的下来。毕竟王英这一夜本来可以不必在忍受煎熬,与那妇人共赴巫山云雨。可是,刚刚费尽心思弄来的一个温柔窝就这般被自己的两个好哥哥给亲手杀了,这气不能再发泄在两位哥哥的身上,可是却可以发泄这“外人”的身上。王英这般的心思,宋江哪里会不晓得吗,只是,自己却不能去呵斥他,毕竟今晚或多或少都是自己对不住王英,好不容易才让王英稳住情绪,若是他再呵斥的王英在众人面前觉得脸面无光,谁晓得他一时气急,赌上气来,真个将这黄兴杀了。

虽然宋江也看着黄兴忠心不定,眼神里多有怨毒反骨之色,只怕久留下来是个祸害,可是,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若是眼下就杀了,一则会让秦明心生不快,世事难料,若是闹僵了,缺了秦明的势力,这整个青州打起来,只怕单靠花荣可要难上一倍。这二则,若是黄信刚刚归顺便杀了他,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到时候传出宋江容不得人的话,以后还有谁敢来投奔。从前宋江时不愿造反的,可是,今日既然被逼的走上这一步,要做就要做大,日后少不得江湖上的好汉鼎力相助,这名声在外,需yào

好生维护。故此,宋江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一副严肃地表情,瞪着王英。而在一旁的燕顺之前和王英那一番风波闹得,也心里对王英多少都觉得有些亏欠,当下也不敢来说他。

王英见宋江、燕顺也不强加阻拦,知dào

他们今日也不等拿自己的怎地,当下愈发放肆起来,挑衅黄信道:“欺人太甚?哈哈哈,你有本事急动手,若是没这个本事,趁早将这名号给我去了,日后休要再叫人想起什么镇三山,免得说出去,丢我们清风山的人!”

“王英!你给我等着!”黄信被王英羞辱的心里怒气冲冠,只是,碍于秦明在这里阻拦,不敢拂逆了秦明的意思,当下只能咬着牙强忍着。

“好啊,等着就等着,你有本事别动嘴皮子,真刀真枪和我出去打上一场!”

“王兄,休要发怒,我这兄弟不懂事,若是冲撞了你的地方,还望多多包含,看我的薄面,秦明这一杯,算是陪个不是!”说着秦明便站起来举起酒碗来敬秦明。

王英冷哼了一声,没有领秦明的面子,大刺刺地坐在那里,只是冷眼看着秦明并没有要举酒碗相迎的意思。

秦明看了实在倍感尴尬,当下只得干笑两下,说道:“那我就先干为尽了!”说罢便一扬脖颈,便将这碗酒水都喝下肚去。

黄信看了王英的傲慢,羞辱自己也就算了,还这般不给大哥面子,当下再也忍不住了,黄信嚯地一下站起来,喝道:“取刀来,今日便教xùn

教xùn

你!”

“好!”王英当下也腾地站起身来,喝道:“左右,取我刀来!”

“休要听他胡说!”这时候郑天寿站起来,呵斥了正要去取刀来的喽啰,当下一把按着王英,让他重新坐回位子上来,以兄长的口气微怒地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今番好好热闹一番,就被你这厮搅合的鸡飞狗跳!”

王英见郑天寿这时候站出来呵斥他,当下也不敢顶撞,毕竟是他的二哥,可是,心里这口气,怎地咽得下,不禁低声愤愤抱怨道:“快活都是你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王英这话里有话,宋江和燕顺心里都晓得,当下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宋江灵活,当下笑着转过脸来看着黄信说道:“黄兄弟,休要和他一般见识,来宋江敬你一杯,今日清风寨,多亏你弃暗投明,使得清风寨百姓免遭战火之灾,实在是大仁大义!”说罢亲自给黄信筛满了酒,黄信耐不过,只得也好生好气地接了,客套两句,一同饮了这杯,可是,这酒吃的却不痛快。这一夜,黄信心里愈发理解自己和秦明此刻的处境。

第八十五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伍)

这一餐本来是庆功会,也算是众人兄弟齐聚一堂的首次聚义,怎么说来也都应该是欢天喜地的一件事,可是,被王英这一闹,众人都没了兴趣.虽然,王英没有再开口挑衅,可黄信依然是闷闷不乐。宋江纵使一心想要维持一个基本上看起来欢悦的局面,可是,最终还是有心无力,众人都没有什么言语,整个酒席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沉闷来。

花荣吃了几杯酒,受不了这局面的压抑,再者惦记着家眷,便早早告退去了。秦明怕王英再次寻事,在花荣走后不久也借故和黄信一同退席往后山的宅子而去。这席间只剩下宋江、郑天寿、王英和燕顺四个兄弟来,清风寨的原班人马,本想着总该一扫无趣,添酒回灯重开宴,可是,哪里晓得,这心里有了疙瘩,不是一时就能结的开的。

宋江想不出什么破冰的言语,只得依然强作欢笑,举起酒碗来说道:“兄弟们,别的都不说了,来,干了这碗酒。”

众人都筛满酒水,举起碗来,同宋江一同干了个干净,席面又再一次落回低谷,静的不能再静。席上的酒菜几乎都没有动过,眼下燕顺和宋江吃不下,郑天寿见大哥没有食欲,必然是有事在心。众人都不动筷子,他这里也不好去动,只是,怔怔地望着面前的一杯酒,他想问些什么,可是,却又不知dào

怎地开口。他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在大哥和三弟、四弟之间发生了,但是,究竟是因为何事,宋江眼下没了外人依旧不说,想必,是他所不该知dào

的。

“大哥,我看,这酒就先吃到这里吧,您也早早回去歇了。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来商量吧。”燕顺打破了这尴尬的僵局,说道:“昨夜通宵达旦,今日长途奔波,众兄弟都累了,不如都早早去歇了,休息好了,明天起来,一切都会拨云见日。”

宋江本想着在这酒席上,和秦明套套近乎,借着酒劲,也好让秦明大概地拿出一个大致的方案,好在数日之内将这巴掌大的青州一举拿下。可是,眼下显然是不成了,不回去睡觉难道要陪在这里大眼瞪小眼不成。宋江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声,便起了身来,说道:“大哥累了,且先失陪。”说罢,在燕顺的相送下,两人一同去了。

这聚义厅上愈发显得空落冷清,郑天寿屏退了所有的喽啰小厮丫鬟,索性让这一切都赤裸裸地显示出它本来的寂落。

王英一言不发,只是不住地添酒,不住地往自己肚子里倒。

郑天寿看着王英一个人在这里喝着闷酒,心里好生也不痛快,当下一把夺过王英那一坛子酒来,也不相劝,自己一面倒酒,一面说道:“来,二哥陪你!”

王英举起酒碗和郑天寿一碰,便咕嘟咕嘟地喝下肚去,这时候,也喝了有七分醉了。王英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妇人的模样,心里好生难受,在加上肚里的酒水翻江倒海,整个人便没了往日的那份精神气。郑天寿这么乍地一瞧,倒像是颓废一身,愁云满面。

“四弟,这究竟是为何,这般苦恼。”郑天寿说道:“我看你回来时,还是欢天喜地的模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王英苦笑了一下,把一碗酒倒下肚子,手上一软,那酒碗咣当一声掉在桌上,王英不去理睬,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二哥郑天寿,说道:“二哥,咱们占了这清风寨,独立山头,多少年月了?”

“少说也有五六年的光景了吧。”郑天寿说道:“当初,我们兄弟三个,就带着区区不到百人,真没想到,能发展到今天这个模样。”

王英不是与郑天寿去回忆那些,当下一副醉脸微微一摇,摆摆手说道:“五六年,弟弟我可曾抢过一个民女?”

“这……”郑天寿不知dào

王英这又是提的哪门子的旧事,当下便顺着他说道:“哥哥不曾见过。”

“山寨里头,哪个不晓得我王英喜好美色,人之本性嘛!”王英胡乱地将酒碗摸到面前来,将酒晃晃洒洒地倒进碗里去,说道:“可是,我不曾抢过一个民女,更不曾强迫别人。二哥,你与三哥都已有家室,可是,四弟我,每每都是在勾栏里厮混……不是四弟Lang子花心……四弟我也有真爱!”

郑天寿看着王英一抬手将一碗酒又倒下肚里去,听得他这般言语,实在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真不知该怎地接话,只得再给他将酒添上,两人一碰酒碗,一切都在这酒里了。

王英喝罢又说道:“今日,天幸终于盼到了一个愿意疼我爱我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这般对我。为兄弟,我们两肋插刀,可是,我都跪下来求他们,都不肯放过她,何其残忍,何其残忍呐!”王英说着便有了哭腔。

郑天寿听得王英东一句西一句的话,心里多半明白了是怎地。生怕王英又说出什么话来,若是被人听了去,口口相传,说不得会最后惹出什么事来。当下郑天寿站起来,一扶王英,说道:“四弟,你醉了。”

“我没醉,来,再同我喝一杯!”王英说着便伸手将那酒坛子往怀里抱,一面还说道着:“你说,报仇就那么重yào

么?”

“你醉了!”郑天寿赶紧来夺王英抱在怀里正要往嘴里倒酒的坛子,说道:“你不能再喝了。”

王英见郑天寿来夺,赶紧一闪身,将酒坛子藏在自己身侧,可是,毕竟已有七分醉了,身子不稳,就此也从凳子上倒在地上,那坛子酒咕咚咕咚都倒了出来。王英见了,说道:“我现在就这一个宝贝了,你也来夺,都洒了,糟践东西。”说着便一嘴堵了上去,咕咚咕咚喝将起来,也不管那倾泄出来的酒水顺着他的脸颊弄乱了头发,打湿了衣襟。

郑天寿瞧见王英这副模样,心里好生难过,可是,当下却又不知从何劝起,再来夺酒,那王英抱着酒坛在地上一滚便闪开了,反倒是弄得愈发狼藉。郑天寿叹一声,索性也不去夺了,从桌上提一坛子酒,也不要甚酒碗,坐在王英身边,开封便往嘴里倒。

王英醉眼朦胧地瞧见,苦笑而来一下,这才说道:“二哥,你说,我为一个女人这般,是不是,太不够兄弟了?”

郑天寿没有接话,只是探过酒坛子来和他一干,说道:“喝酒!”

王英抬起酒坛子来和郑天寿二话不说,咕咚咕咚便是一通猛喝,最后,就连郑天寿都不知什么时候醉倒在大厅里。等到郑天寿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昨夜喝的太多,脑子里还依旧是晕晕沉沉的感觉,若不是这地上实在不舒服,他恨不得此刻再倒头再呼呼睡去。

“来人!”郑天寿唤了两个喽啰进了聚义厅来,叫他们将自己和王英都送回后山去。可是,就在这时候,却怎地都找不着王英的人影。

郑天寿最后的一点酒意也在这一刻被惊醒了,郑天寿赶紧问道:“王英呢?”

那一直守在外面的喽啰说道:“小的不曾见王英从里面出来,说不得,是从后面去了。”

“可有人送他回后山?”

“两位大哥在里面喝酒,小的们都不敢进去打扰。”

“这……”郑天寿有点着急了,隐约之间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郑天寿赶紧喝道:“多招些人手,快去给我找!”

“喏!”喽啰们应了赶紧快步奔出去了。

郑天寿坐在厅上看着地上散落的只有一个酒坛,当下心里仔细回想着昨夜的种种,赶紧扶着有些晕沉的脑袋,快步从后面而去。郑天寿差人取了匹马来,便直往后山去了,奔到了王英的宅院前来,也来不及拴马,便朝着那守护宅院的喽啰问道:“你家爷可回来了?”

“没有。”

郑天寿心里一紧,赶紧往燕顺的寨子去了,走了一遭,燕顺正在里面休息,把门的喽啰也说不曾见过王英。燕顺闻之也赶紧起了身来,胡乱穿了些衣裳便上马与郑天寿一同往宋江的宅子去,到了那时,只见这院里一片安详,不见有甚厮打过的痕迹,当下两人松了口气,守护的喽啰也说不曾见过王英。

“想必四弟就是再糊涂,也断然不会做出这般事来。”燕顺说道。

“唉,那还能去哪里。”郑天寿叹了一声,满是担忧。

燕顺心里也不好受,说道:“谁晓得四弟对这女人这般痴迷,那时候当场就与我厮打了一番了,眼下他不在气头上,倒不至于作甚傻事。宋大哥也是为了他好,这般蛇蝎心肠的女人留在身边,迟早都是个祸害,等他气消了,他自然就明白这良苦用心了。”

郑天寿没有接话,点了点头,心里却想到另一个人来,当下暗叫不好,赶紧便驰马而去,燕顺跟在身后飞马便走。

第八十六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陆)

郑天寿和燕顺飞马到了黄信的宅子外,果然听得里面有兵刃交接之声.黄信的宅门大大的开着,有几个喽啰都在门外远远地站着,探着脖子都往里面看。郑天寿呵斥开众人,两人便马不停蹄,飞马便进了那宅院里。

果然不出郑天寿所料,王英当真来寻那黄信的晦气。两人各持兵刃在庭院里厮斗起来,王英提着他的追风夺命枪,尚自还有三分酒气在身上,但是这下手却依旧威猛,这每一枪横扫出去,都卷动着气流,在院里呼呼作响。而此刻的黄信却是空着两双手,在王英的枪下腾挪跳跃,似有要空手入白刃的势头,好让王英服气。

两人在当院里厮打得凶,但见王英那一枪紧接一枪都朝着黄信的脖颈、心窝等要害处索命,郑天寿就晓得这王英必然是有杀人泄愤的心思。当下大喝一声“住手!”便跃下马来。

两人余光扫了一眼,瞧见有人来劝,可是,却哪里能停得下手来。王英见了反倒是愈发有些迫切,方才还是七分杀招三分防守,眼看着郑天寿要横插一手,当下索性将那三分防守都统统丢了,每一手都是杀招,直逼着黄信杀过来。可是,黄信毕竟也是做过兵马都督的人,眼下看着王英心里着急,当下反倒是愈发沉住了气,虚晃一拳,骗了想要迅速取胜的王英一枪杀进来,当下黄信的两双眸子顿时一紧,看准了势头,便一把将王英的枪杆捉在手里。

王英狠扯两把,竟然扯他不动,当下便提起一个拳头沿着那枪杆一个转身便朝着黄信的脸面上砸了过去。只可惜王英攻的太急,他生怕郑天寿也进了这圈子里来搅合了他的事,恨不得一招便要了黄信的命,这二来,王英一夜的暴饮,这酒劲还有三分在身上。这种种缘由叠在一起,当下便给黄信瞧见了一个大破绽。

黄信仰面躲过了王英横扫二来的一记飞拳,当下好不停顿,抬脚便朝着王英洞开的胸前门户上就是一招阳关三叠。这三连踢把王英打了个结实,身子一晃噔噔噔往后便退了三步,刚刚稳住了身子,黄信便跟进一步,一把紧握那长枪的一端,随即一个旋身探步,便欺到了王英的面前,王英刚想提起拳头来打,那黄信捷足先登,早就抬起肘弯,猛地磕在了王英的脸面上,而脚下却也不饶人,一带一钩,就让王英撒手顺着那被打的去势绊倒了摔将出去。就这一口气的功夫,黄信便连招数次,将王英的兵刃都夺在了手中。

这时候,白面郎君郑天寿和锦毛虎燕顺一看势头愈发不对,当下便闪身站在两人面前,劝道:“好汉手下留情!”

黄信手里紧紧攥着那王英的追风夺命枪,恨不得将这王英索性一口气杀了,可是,眼下却跳出这两个人来,当初便是这三人不守一对一的单打规矩,合力将黄信打得大败,日后却不想被王英抓着百般羞辱,今日,恰好三人都在此处,若是不报了此仇,那还更待何时。只是,当初黄信便是吃了他们合力围杀的亏,若是当下挑起来,这三兄弟再不收规矩,那又该如何。

就在黄信在心里想到这里的时候,王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不曾想过这黄信还有那么两下子。他在宴席上百般挑衅,那是怎样的一种居高临下,那些话此刻在场的两位哥哥都曾听在耳朵里,但现在却反被这厮打得阵脚凌乱,王英自己的脸面都不知dào

往哪里放,原来这心里就有气,眼下非但撒不出气来,反倒是愈发气急了一层。

王英爬起来一把从燕顺的腰间将朴刀抽出来,大喝一声便直奔黄信去了。

“四弟!”燕顺叫道:“住手!”

王英哪里肯听,当下便挺着朴刀和黄信又厮打起来。这正中了黄信的下怀,黄信方才还碍于郑天寿和燕顺在场不知dào

怎地是好,现在王英自己杀过来,灵光一闪之间,便想出要一一击破的法子。黄信嘴角微微勾勒起来一个难得的弧度,当下便一抖长枪来取王英的性命。

黄信虽然喜好用一口丧门剑,可是,这长枪上的功夫却也不弱,毕竟是秦明手下出师,没有那么两把刷子,怎地能混的青州兵马都督的位子。而且黄信看准了长枪的优势所在,当下控zhì

这自己的进退,始终保持这一种微妙的距离,好让自己手里的长枪可以以长制短。看似黄信且战且退,实则却是王英受累,他手里的朴刀此刻被黄信那一杆长枪连刺乱舞,弄得徒有招架之力,完全是没有反手厮杀的之功。王英被黄信压着打的有些恼怒,可是不论他怎地想豁了命上来厮杀,可是,那黄信就像是一条狡猾的狐狸似的带着他满院子游走,不但让王英挥起刀来连黄信的衣角都摸不到,就连在一旁想上来阻拦的郑天寿和燕顺两人都颇感无奈。

“休要再打了!”郑天寿见这两人都满身杀气,看样子早就不是过招这么简单的事了,眼下谁服不服谁都已经变得不重yào

了,这两人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要拼的就是一个你死我活,若是,当真放任他们这般下去,只怕是要落个两败俱伤不可。郑天寿和燕顺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连番大喝住手,可是,两人都不予理会,郑天寿急了,大喝一声“拿刀来!”当下接了喽啰递上来的朴刀便冲了上去。

黄信瞧见郑天寿挥刀上来,当下一边在王英的脸上虚晃一枪,逼退他的攻势,一边便迎着郑天寿当面就连着两手杀招,同时大喝一声:“一起来爷也不惧你!”黄信誓要将那日的屈辱洗掉,当下看见郑天寿提着朴刀挡过了自己的两招,便要再补一枪,奈何那王英一个滚地乱刀杀了过来,黄信赶紧顿住枪势,一撑地面便腾空一脚,朝着郑天寿的脸面便横踢过去。

郑天寿瞧见赶紧侧身闪过,大喝一声:“都住手,且听我说一句!”

王英哪里愿意住手,黄信更是不听他郑天寿所言,之前他们三人合伙来杀黄信,那时候黄信就晓得不能再和这三个人讲什么规矩,眼下且不说黄信不愿停手,就算是愿意停手,听得他这一句,也不能停手,说不得他刚收了枪,就要被两人合伙击杀在当下。黄信大喝一句:“休要耍甚把戏!”便挥起长枪来取郑天寿的命。

郑天寿心里根本就没有想要和黄信厮杀的念头,当下看着黄信奔他而来,也不生气,只是招架着,也不还手,倒是在不停地劝两人就此罢休。可是,王英哪里会罢休,方才他被黄信一肘磕在脸面上,血丝都顺着嘴角淌下来了,虽然是一点点小伤,可是,对于王英来说却是奇耻大辱,要是不将这黄信杀了,他自己觉得这面子赚不回来。

而此刻站在旁边也在劝架锦毛虎燕顺看着黄信对他二哥咄咄逼人的攻势,实在有些恼怒,当下一个把从身边喽啰的腰里抽了把刀也冲过来与黄信对垒。

黄信余光瞧见,心里一紧,但是却也不惧,当下喝道:“三打一,也配称好汉!”

黄信一杆长枪便迎着三人就打,好在郑天寿此刻还是只守不攻,看着越来越失控的局面他还时不时地出手去破王英要命的杀招,这让黄信比起当初官道上相遇的时候要轻松了一分。可是,锦毛虎和王英却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当下一个拼尽全力,一个要上来杀杀黄信的锐气,两人联手在一起,就算是郑天寿在中间难免救一局,也让黄信是倍感压力。

“都给我住手!”

此刻,立身在暗处的秦明瞧见黄信越来越处于下风,赶紧站出来喝止。之前就在王英在宅子前叫骂,他就在后院里早就听见了。他本以为是宋江故yì

设计,耍什么手段,当下便悄悄起了身来,要在暗处助黄信一臂之力。可是,等出来暗中一瞧,既没有跟班也没有喽啰,只有一个王英一脚踹开了宅门,挺着一杆长枪站在院里,而黄信听得叫骂,早就披了衣裳出来,两人见面二话不说,便动起手来。

站在暗处的秦明看着王英的步法有些飘,似有三分酒醉,而黄信单打他一人也并不吃亏,当下便略略放下心来。那王英几番相逼,若是借着这个机会痛打那厮一顿,日后收敛起来,在这清风寨黄信也好走动做事。想到这一茬,秦明这才打消了要出来喝止的念头,只想着到了两人生死要紧的关头出来救急,于是便抱起双臂专看两人本事。

谁想到,过不得多久便有白面郎君郑天寿和锦毛虎燕顺一同驰马闯进来,“来者不善”的念头在秦明的脑袋里顿时闪现出来,秦明刚握住刀柄,就发xiàn

这两人来的并非如他所想的那般受了宋江的旨意满是敌意而来,相反倒像是来劝和的。秦明不知dào

这是不是宋江计策中的一部分,当下便只得占时安奈不动,直到看着两人都被卷入其中,眼看黄信处于下风,这才赶紧大喝一声抢上前来。

第八十七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柒)

白面郎君郑天寿余光瞧见秦明冲上来,当下心里一喜,叫道:“秦兄,你来的正好!”

闻言的王英和燕顺,当下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休说秦明是这青州的兵马统领总管,就是那日他们瞧见花荣与他交手的情景,也晓得这秦明本事只怕不小.眼下来看,这秦明和黄信关系最近,这般上来,必然是要护着黄信不可了。王英眼看着就没了机会,当下怎地能放过这个大好时机,若是此刻不杀了黄信,日后又如何再寻机下手,那岂不是宋江暗中嘱咐的事情又要搁浅,而宋大哥已经答yīng

他的,他到时候又怎地有脸去拿。

王英想到这里,像是要去抓住这最好的“救命稻草”一样,将手里的那把朴刀挥舞的虎虎生风,一刀紧似一刀地直逼着黄信杀过来。但此刻的燕顺并不知dào

王英心里所想,只是瞧见王英不要命地冲上去,像是被什么附了身,当下大喝一声:“你疯了!”喝止不住王英,却见秦明已经冲到面前来,他不晓得秦明心里所想,只怕王英吃亏,当下便拍刀一个旋身迎了上来。

秦明见燕顺挥刀杀过来,但是,用的并不是杀招,而是连拖带缠的手法,显然是想拖住秦明,不让他过去。秦明冷笑一下,当下一个闪身横翻,将那一刀避过了,不带丝毫停顿地手脚并用,欺近了燕顺的身,抬手一顿便正中燕顺持刀的手腕,只听得咣当一声,那朴刀便落在地上。燕顺正要抬脚踢起来,可不想这一脚还没离地而出,就见秦明脚尖后发而先至,愣是将刚刚要抬起脚来的燕顺又结结实实地踩在地上。

燕顺见不过一招就被人家缴械去了,当下真zhèng

晓得秦明的本事,心里先输了一分。就在他燕顺重拾不起刀之后,明明知dào

拳脚上也讨不到便宜,可是,却也没的法子,下意识地挥起双拳来,一虚一实地朝着秦明便打。秦明将他的招式都瞧得清楚,虚虚实实都心里自明,当下一拨一转,便将燕顺的双臂都拨开了去,露出了前胸的空门来。燕顺心里刚要大叫不好,想着回防,可是,秦明动作干脆麻利,是他所不能及。

只见秦明双拳猛然冲着燕顺的胸膛便砸上来,可是,那对拳头偏偏就在瞬息之间由拳变掌,由打化推,只那么一眨眼的功夫,燕顺本要承shòu的呕血重拳化为乌有,而换来的是轻飘飘的失重之感,让他不禁被秦明一掌托飞出去,而这一切都看在了郑天寿的眼里,当下一个起落便到了燕顺背后,一托一接便稳稳扶在当下。

燕顺站稳身子,只瞧见王英那边打得吃力,而秦明这时候也一个起落奔那边去了,眼看着就要形成两面夹击的阵势,虽然他晓得就是两个自己也断然不是秦明的对手,可是,他却也不能眼睁睁地丢下四弟不管,当下正要飞奔朝那边去帮把手,却被站在身后的郑天寿压住了肩头。燕顺急的回头,却见郑天寿很是淡然地冲他摇摇头,示意不可造次。

就在方才燕顺勉强去拦秦明的时候,王英便抓住最后一丝机会豁出命去地朝黄信杀去。而黄信见秦明来了,心里的胜算顿时加了十成,杀气随着信心在这一瞬间爆燃,一把长枪使出了黄信的平生本事,看着王英不要命的打法,心知对手阵脚已乱,愈发沉着理智起来,边打边行,将王英引逗得就像是没头的苍蝇,在地上一个劲地乱杀乱闯,可是,全身却被黄信的长枪戳出了七八处伤来。

秦明将燕顺从这厮斗地圈子里拨弄分离出来之后,便一个起落直奔那核心的两人而去。这两人厮打的正如白热化,刀光枪影,上下翻飞,而又在这院里游走不停,秦明一时抢不上手来,双手朝着站在一旁的郑天寿、燕顺一伸便大喝一声:“刀!”

郑天寿两人闻言,顿时将手里的朴刀都朝着秦明轻抛过去,秦明一个旋身将两把朴刀都接在手里,站在院里锁眸细瞧,抓住了机会当下大喝一声:“住手!”便一个起落横跨一步闪身在了两人之间。王英和黄信都没有想到秦明会插手插的这般迅疾如雷,当下都吃了一惊,而黄信枪法已出后势不止,眼看着便将秦明都罩在枪花之下,却收手已是不及。而王英此刻见秦明半路杀出来,这杀招使得愈发凌厉。

秦明当下也不着目去瞧,只是余光一扫之下,一对双刀便在手里翻飞起来,只在一两招之内的事,便将黄信的长枪架住,而也将王英手里的朴刀带偏了方向,重心全失,一举砍在了地上。

就在两人愣神的时候,秦明犹如奔雷一般的嗓音又在当院爆zhà

开来:“住手!”

黄信自然是听秦明的教导,当下将枪翻转过来,一把将矛头戳入地下就此收手,而那方才还杀的疯魔的王英此刻也被这秦明不怒而威的气势所慑,当下也持着刀,站在了原地。

“休要动手,都是自家兄弟。”郑天寿这时候上来劝架,又一把将王英尚自持在手里的朴刀一把夺了对给一旁的喽啰收了,呵斥王英道:“王英,你看你现在的模样!究竟是怎地了,三番五次便来挑衅,你和他能有什么梁子,连礼义都不要了!”

“我。”王英显得理直气壮,可是,却又说不出来,当下愤愤站在地上,任凭郑天寿呵斥。

“大哥怎地站在这里不进去瞧瞧。”

此刻站在宅院外暗处的宋江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神扭头一瞧,竟然花荣带着两个亲随走了过来。宋江这次没有挂上他那招牌似的亲近微笑,而是紧紧锁着眉头,一拉花荣的手,带到一旁来,才低声开口道:“唉,花兄,王英又来寻黄信的仇,是越来越难管束了,这可如何是好……”

花荣看着宋江愁云满面的脸,说道:“大哥可知dào

他两个有甚冤仇,在酒桌上,我就瞧着这两人不对路。”

宋江摇摇头,说道:“这却……不知dào

。”

“冤家宜解不宜结,哥哥何不进去主持大局,将这其中的冤仇都问个明白,也好早早解决了让两人握手言和。”花荣说道:“哥哥既然来了,何必在这门口站着。”

宋江拉住要往里面去的花荣说道:“我也是方才刚来,只瞧得两人厮杀在一处,还不等我进去劝开,秦明便救了急,现在两人都冷静下来,我相信有秦明和郑天寿在,这事情会办妥。若是咱们两个进去,只怕王英那厮碍于脸面的光彩必然又要想着扳回一局。这事,先让他们办着,明日到了厅上来,我等再做撮合。”

花荣听了,当下点点头,看着里面已经没了什么争执,便说道:“既然这般,我看也没什么事了,大哥不若先回去,我也自先歇了。”

“如此甚好。”当下宋江看着花荣去了,听得院子里面郑天寿向黄信赔礼的声音,当下摇摇头,暗暗叹了口气,也往回去了。

花荣兜了一圈,见宋江独自回了宅子,这才又回到了秦明和黄信暂时同住的宅院前来。花荣对别人的私事和恩怨是向来都不在乎的,可是,今日却不一样,花荣总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浮动在心里,可究竟是什么,花荣却又说不清。起初这种感觉还是若有若无,可是,方才宋江给他的感觉分明就是在隐藏这什么。

其实,就在王英和黄信厮斗起来的时候,两人叫骂的声响便惊动了他。等花荣起了身来带了两个亲近循声过来的时候,就远远地看见一个影子站在那宅门外不易引人注目的地方,花荣顿步细细一瞧,才发xiàn

那人正是宋江。

花荣听得里面打得翻江倒海,可是,宋江这做大哥的怎地却能耐着性子站在门外做壁上观,这就让花荣很是不解。而花荣听里面厮斗的声响,约莫着也也不过四人,那叫嚷似有王英等三兄弟和黄信的,这不禁让花荣联想到了酒席上的风波。而宋江的举动,实在是让花荣有些捉摸不通,静观了一会儿,直到厮斗随着秦明的的出现而平息,花荣这时候才带着两个亲信从墙角走出来,悄无声息地到了宋江的身后,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出。

此刻的花荣想迈步进去瞧瞧究竟是怎地回事,这事情闹的花荣心里,越来越觉得这背后有什么在作祟。花荣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可是却也不是一个能够容忍疑虑积存zài

心底的人。但是,花荣蓦然想起这般进去,只怕不便,若是日后让宋江知dào

了,反倒不妥,当下便差了手下的亲信,伏在墙边的暗处,听听里面究竟说些什么,最后这事又将怎地处理。而也从此刻开始,花荣在心里也不禁多留了一个心眼,开始潜心收集关于这背后秘密的一切表象。

因为,自从上山之后,宋大哥的举止已经变得有那么三分让他觉得不似曾经。

第八十七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柒)

王英被郑天寿当面训斥了一顿,说起为什么要这般不依不饶地撒野时,王英支支吾吾却不知该怎地开口。好在燕顺为他开拖,王英这才被迫想黄信、秦明两人赔了不是,各自散了去。

王英一个人生着闷气往自己的院子里去,半路上却被郑天寿从后面叫住了,说道:“四弟,我有话和你说。”

王英见是二哥,当下便停下来,回身问道:“二哥,还有什么事么,可别是来剖根问底的,不然,我真没话说。”

郑天寿还没有说起话头,就听了王英这般言说,一时间不知dào

怎地再开口是好,当下严肃地横着脸说道:”四弟,你一定有甚瞒着我。”

“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我瞒着你能做些什么。”王英没有去看郑天寿的脸,只是看着此刻东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一夜就这般稀里糊涂地过去了。

郑天寿说道:”你酒席上过激的失礼和方才上门寻事,我怎地也觉得这不像是你本能做出来的事。”

“那二哥的意思是,我受了别人蛊惑,还是,我收了朝廷的银子,要来除掉黄信而后快?”

郑天寿听了,眸子微微一紧,接口说道:“那你说,你与他能有什么冤仇?方才当着他们的面,你不方便说,眼下只有咱兄弟两个,难道还有什么不可以告sù

二哥么?”

王英张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没有发声便抿抿嘴巴,转口说道:“二哥,这些都是个人恩怨,就不劳你操心了。”

“那你说说,你们之间有什么解不开的梁子,现在黄信归顺我们清风山,都是咱家兄弟,你怎地就这般容不下他。”郑天寿说道。

“这……”王英说不出来,这十来年,三个兄弟都是一同出生入死,谁与谁有梁子,大家心里都清楚的很,当下王英自然胡说不得,只得闷气吞声。

郑天寿瞧见王英这般模样,心知自己料想的不错,这里面果然是有问题。郑天寿一把拉住王英的臂膀说道:“四弟,你看着我的眼。告sù

我,究竟是谁让你这般做的?”

王英心虚哪里敢去看郑天寿的眼,当下被逼问的没得办法,便叹一口气说道:“二哥,不是我这做兄弟的故yì

要瞒着你,实在是有应在先,不该你知dào

的,你还是不要再问下去的好。”

“不该我知dào

,可是,你可知dào

你现在做的是什么!”郑天寿看着王英的眼眸继xù

说道:“你杀了他,且不说那秦明不会放过你,就是大哥也要那你是问啊!眼下黄信刚刚归降你就杀了他,岂不是徒叫江湖上的兄弟耻笑你容不得人!大哥是个惜才的人,眼下要攻打青州,正是用人之际,你杀了黄信,还会有谁敢前来投奔。天眼看着就会亮了,一个时辰之后上了厅上,这事传到宋大哥耳朵里必然要治你的罪!”

“二哥,我知dào

你是为了我好,千事万事,我都能依着你,可是,这一件,兄弟只能对不住了,不是我固执,实则不便相告,二哥留步,我先回去换身衣裳,一会儿聚义厅上见吧。”说罢便快步要走。

“四弟!”郑天寿朝着王英的背影叫道,可是,王英却依然我行我素,固执地一步一步远远地去了。

郑天寿叹了一声,扬声说道:“人在做,天在看!”

“人在做,天在看……”王英虽然没有回头,可是,心里却深深地带着这句话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来,他念叨了一遍给自己听,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老爷,您回来了。我叫人给您煮碗肉汤来,喝了好回房里打个盹。”官家这时候见王英回来了,赶忙迎上说道:“您先坐这里歇歇脚。”

王英摇摇头,说:“不用了,叫人提壶茶到我房里便是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直往后院里去了。此刻的天际一片蒙蒙亮,这后院里还有尚自燃着的灯笼挂在门前,后院地上的狼藉都被人打扫一新,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王英背着手走进了屋里来,这屋子已经打扫的焕然一新,地板擦的一尘不染,就连被褥都重新换过了。而他当初抬进来的那口衣箱,此刻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虽然说眼不见心不烦,可是,本来好好的一个温柔窝,能让王英好好风流一夜,但今儿个还是难以逃脱一个人枯坐空房的羁绊。

小厮进来献了茶,王英一摆手,兀自乖乖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了,房里又变得一片死寂。

“人在做,天在看。”王英念叨着这句话,又不禁苦笑。

在昨日因为燕顺杀了那美少妇之后,虽然王英和燕顺干了一架,可是,即便如此却也难平他心里的火气。王英的不平让宋江看在眼里,也在乎在心里,虽然当面许诺要在青州破城之后第一件事就为王英寻青州的美人来填房,可是,宋江许诺的这些在王英看来都不过是吊在驴子面前的萝卜,是有的看,却吃不着的。这什么时候打青州,而什么时候又能将这青州打下来,却是个虚无缥缈没有定数可论的事。休说一个青州,不过巴掌大的地方,可是,要想打下来,也不是那般容易的事。

而这一切,宋江心里自然是比谁都清楚,他也知dào

这样的许诺,并不能够真zhèng

让王英满yì

,而眼下王英需yào

的不是一年半载之后的性福,而是,在近期内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福利。为了不让王英心里郁积不满,以至日后生出怨言来坏事,宋江在燕顺回自家宅子去换洗衣冠的时候,和王英又许了另一桩事情,而这一件事,才是最打动王英的筹码,也是众人都想知dào

,却都想错了的事情。

此刻王英回想起来,却也是句句都似刀刻般清新。

宋江那时带着一脸招牌式亲近贴己的笑意,和王英说笑道:“听说兄弟在临朐的勾栏里厮混甚熟,不知可认得一个叫秦怡的姑娘?”

王英当时本没有什么心情和宋江说笑,可是一听这名字从宋江口里说出来,当下便仔细地看着宋江的脸问道:“大哥,她怎么了?”

宋江摆摆手,笑着说道:“只是看你晓得有这号人物否?”

“虽然我也不过是偶尔冒险进临朐城里快活快活,可是,这秦怡却自然也认得,是那惠春园的头牌,能弹会唱,尤其她一手琵琶相当了得。”王英说道:“不知大哥突然提起来,却是何意?”

宋江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笑了,说道:“若是,我请你明日陪我走一遭,去会会这秦怡,你可愿意?”

“愿意,当然愿意。”王英当下便应了,自从宋江去了清风寨之后,王英一直都被大大小小山寨的事情纠缠在身,没空去惠春园里去走一遭,今番本来就被那美妇人勾起一身的欲火,当下自然是想去玩个痛快。而特别是看着平日里正儿八经的宋江也说起这一行当的事来,王英就突然觉得这大哥又多了两分亲近,当下便问道:“咱们明日几时动身?”

宋江看着王英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拿手点了点王英,笑着说道:“你呀你,就好这口。”说罢哈哈一笑,就在王英以为宋江实在与他开个玩笑,并非是真有心要去的时候,宋江又开口了,说道:“四弟,如果我想赎了秦怡的身,接回山寨里来,你说,我得准bèi

多少银子?”

王英一听,心里又凉了一截。因为,这秦怡在王英心里,最是喜欢,那细腰,那紧臀,处处不是王英的最爱,而王英但凡乔装打扮,偷渡进临朐城里,都是为了取惠春园里和秦怡一度春宵。而眼下,宋江又要将秦怡占为己有,这岂不是让王英心里又极不舒服起来,当真是敢怒不敢言,憋了口气在胸口,心里一个劲地恨自己。早在之前,王英便想着要赎了秦怡的身,接到山上来,而秦怡也自然是乐意随他到山上来快活,可是,奈何这秦怡是惠春园的头牌,惠春园的嬷嬷怎地会这般容易就放手,自然是抬高了身价,要价一百两。

这般多的银子,无异于兜头一盆冷水倒在王英的头上,那时候大手大脚的王英,这才知dào

自己财力浅薄,可是,却也不好为这事向几个哥哥开口,只是盘算着多做几票,早日攒够了银子,也好接上山来。就是这般的激励,才让王英天天下山去刺探往来商旅的情报,也正是为此,那一日才撞上那刘知寨的亲随押送那美妇人回清风寨去,故而,被王英逮了个正着,在才有了后面的事。

可是,眼下宋江不但杀了那美妇人,还打算着将那秦怡买回山上来,这岂不是让王英又尴尬,有气愤。可是,宋江既然这般问了,王英却不好不开口,毕竟宋江是他敬重的大哥,当下王英将心一横,开口答道:“这秦怡是惠春园的头牌,只怕那嬷嬷不会这般容易就让大哥赎回来。”

“不过是钱的事,只要价钱合适,就算是那嬷嬷的亲闺女,她也肯卖给咱们。”宋江说的斩钉截铁,想必是下了决心。

王英耐不过,只得说道:“只怕得要这个数。”说着将五根手指大大叉开,在宋江脸面前头翻了四翻,比划出两百了的模样,希望宋江就此知难而退。

宋江笑笑,说道:“二百两就二百两。”说道这里,笑着说道:“明日到我房里来,我取了银子与你,什么时候赎了她的身,都随你高兴而定。”

王英应了,可是,细细一回味这话,却有些懵了,似乎这意思并不是起初他想象的那般,而是,宋江要花这般价钱赎回来送他。这喜事来的太突然,将那王英着实欢喜了一跳。

王英赶紧拜谢而来宋江,可是,他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却万万没有去想,宋江是如何知晓秦怡这人,跟无从知dào

在王英的亲随里,实则有宋江的眼线,他在宋江手里,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时候的王英欢喜之极,非但那杀了美妇人的事彻底一笔勾销,而且欢喜地赶紧朝宋江便拜,被宋江扶住还感激的不知该当如何。

宋江拍拍王英的肩头说道:“这是你应该得到的,这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谢大哥,我王英……”王英一时感激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得来一句:“今日多有冒犯,还望大哥海涵。”

“呵呵呵。”宋江笑笑说道:“那也是燕顺一心为了你好,我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休要再提。”

王英心里一想秦怡马上就是他的人了,明天晚上独守空房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夜夜笙箫温柔乡,岂不是享尽齐人之福。可是,王英一想到方才为了让宋江“知难而退”故yì

谎报了两百两的事,心里就愈发感激宋江,也愈发惭愧。此刻说破了必然不合适,倒是要为大哥做些事,这才能让他的内心平静下来。

当下王英便自荐要替宋江分忧,有什么没有处理完的事宜,王英明日下山一并包办。

宋江听了,先是摇摇头,一脸难色却犹豫了一下说没有什么。

王英看在眼里,继xù

问下去,宋江这才开了口。

“这……事情……有是有,可是,却也不是外面的事,眼下也麻烦着呢,不是你我想做就可以做的到的,能做就能做的好的。”宋江故yì

这般说来,想必会激起王英的好奇,果不其然,王英一意大包大揽都放在他身上,非要宋江说与他来办。

宋江一副百难的模样,开口说道:“贤弟既然这按恳切,那我且先说来与你听,做不做的来,休要再提,我日后自己慢慢处理,你自心里有数,日后山寨里头处处小心留意便是了。”说道这里,宋江深深换了口气,才悠悠开口。

而正是因为宋江这最后一句话,愈发挠到了王英心里痒,

第八十八章 异心夺爱空欢喜(玐)

宋江看着王英的脸色一副认真的模样,当下便开口说道:“四弟,虽然我在清风寨的风波化险为夷,顺便还抵御了官兵招降了清风寨,可以,这却不足的我等欢喜,所谓的轻功会实在开的早了些.今日,你也瞧见了,我们带兵到了城下,他们两个还在寨楼上犹犹豫豫,好不痛快。他们手里是没有兵马,若是给他们五百人,你可知dào

他们会怎样?”

“会怎地?莫非,还反了他们不成?”王英看着宋江说道:“大哥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是诈降?”

宋江摇摇头说道:“诈降倒是谈不上,不过,落草为寇不过是他们迫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是我等拉他们下的水,虽然秦明的全家不是我们杀害,可是,却也逃不开关系。你瞧秦明当初是什么模样,犹如丧家之犬,可是,你再看看他清风寨走了一遭回来之后什么模样?”

王英想了想说道:“大哥这么一说,倒是他状态缓过来不少,特别是对大哥和兄弟们都不是那副冷模样了。”

“你还是阅人太少,才会说出这般话来,他现在敬重咱们,那是他的厉害。”宋江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说道:“他就是要咱们放松对他的警惕,而他才好做事。”

“做事?他要干什么,这清风寨是咱们的地盘,莫非他还想在咱们的眼皮子底下耍什么把戏不成?”

宋江不可置否,当下话锋一转说道:“秦明的城府太深,你看不透,可是,你瞧见秦明招降而来的那个黄信了么?”

“瞧见了,一样失败军之将,那日被俺们三个兄弟杀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还号称什么镇三山,简直就是窝囊废一个。”王英说道。

“这人的城府不如秦明的老道,他所表露出来的,都是对我等的不满。”

王英经宋江这般一说,心里细细一想在清风寨见到那厮的种种,当下也点点头说道:“我怎地看他都不像是自己人,似乎有反骨。”

宋江点点头,说道:“清风寨不攻自破,秦明本该和黄信尽早收拾物资回山寨里来,可是,直到我等去了,都不见他们有什么动静,这两个人必然是有什么密谋。”

“我早就觉得,官府的人和绿林的人,就不是一条道上的兄弟。”王英说道:“一个是兵马都统,一个是青州兵马总管,怎地会委屈自己委身在我们这般山寨里来。大哥说的对,他们必然是被现实所迫,不得已才……”说道这里,王英似乎想到了什么要紧之事,当下眉头一锁,说道:“大哥,你说他们会不会暗中盘算着来取我等的项上人头,好在回去领赏,封官进爵。”

宋江本想摇头,可是,王英这话说得也不全无道理,当下说道:“这倒是一点,要紧的还不是这个,他们现在对那慕容知府仇视之极,秦明想着的便是去报仇,我们其实也一样,只怕都会被他记恨在心里。他嘴上越不说,这事在心里就藏得越深,他也就越在乎。我想,秦明那厮到不敢公然翻了我等,他现在是官府通缉的重犯,在青州界内是有城难回,眼下只有我们清风寨才得以落脚。对他,我早已差人暗中盯梢,可是,黄信就不同了,秦明完全可以利用这人在山寨中招募力量,也可以利用黄信游走在我们与官府之间。”

“这是为何?”王英有些不甚明白。

“你想,黄信不曾和官府有甚过节,不过就是在这一战中折损了兵马,那又能有多大的罪,若是他向官府提供了我等山寨的机密,或是如你所言,杀了我等人头献到衙门里去,那岂不是落个忍辱负重的名声。他到时候在上面巧言几句,说秦明假意投敌,实则卧底,这岂不是可以将秦明也重新拉回到官道上去。若是我等的脑袋都献到州府里去,岂不是他们非但不会贬官反倒是会捞着些封赏。”

王英想了一下,说道:“大哥说得有道理,看来,这两个人要仔细防着他们,他们的亲近,我们需yào

慢慢都调开来除掉,若是只有这两个人在,看紧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就怕他们暗中收买兵马积蓄力量。”王英说道这里,猛然一顿说道:“既然这般闹心,何不快刀斩乱麻,就此除了他们,也甚的夜长梦多。”

“杀了这两人,当然省心,可是,你别忘了,他们两个的官职不小,特别是秦明,可是青州的兵马总管,那是执掌青州所有兵马调动大权的人,此番意wài

落在我们手里,若是利用他的势力去打青州,你想岂不是要方便的多。唉,青州一日没有打下来,这秦明是万万动不得,我们也要多加一份小心在身上。”

“秦明不杀,那黄信这爪牙,总可以给他砍断吧,这样一来,秦明孤立一人,我们架空了他在山寨的权势,岂不是很合意。”王英说道。

宋江犹豫了一下,缓缓地开口说道:“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这黄信若不是凭借这秦明的关心升到兵马都统,只怕也是有些本事,你没听秦明说,黄信的功夫都是经他指点的,是他门下出师的人,只怕没有秦明那般威猛,也好生了得,我们几个杀不了他。”

“花荣那日与秦明打了个平手,有花荣在,收拾个黄信岂不是绰绰有余的事。”

宋江摇摇头,说道:“花荣现在投靠我们,那是全是因为与我相熟,亲似兄弟。若是要他去做这事,只怕他下不得手。”

“为何?咱们不杀他们,他们总有一天要害死我们的呀。花荣站在咱们这边,怎地会不考lǜ

咱们的安危大事呢?”

“这就是你不通人情世故了,若是他们现在动手,当然花荣会动手,可是,眼下咱们却说是为了防止日后他们杀人而杀他们,那花荣怎地肯做。你不见那日花荣与秦明还甚是相敬,引了他进树林里去,本来可以用箭射他,可是,花荣就是伤一下秦明都不愿意。”宋江说道这里叹了口气,说道:“你别忘了,毕竟花荣也是个副知寨,是官兵出身,而不能论是秦明还是黄信都是他当初的上司。现在他们都是新入伙的人,官家和绿林的身份还没有完全适应转换过来,你叫花荣如何下的了手?”

“这……这倒是。”王英被宋江这般一说,也似乎想通了。

宋江见王英没有接话,当下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我心里所愁的事,真当是‘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你我兄弟今后在山寨里,不比寻常,切莫孤身走动。特别是等哪**赎了身秦怡的身,就是这宅院里也要多些人手看家护院,休要有什么可乘之机,让他们逮着便宜。”

王英听了,嘴唇紧紧抿了一抿,当下将拳头往自己的手心里一砸,说道:“活的这般小心,岂不是好生不快,这山寨是咱们的地盘,我等软禁的是他们,现在倒是无形中让我们多了些镣铐。大哥休要这般活的憋屈,你看我引逗那黄信来与我动手,我便借机杀了他。”

“不可不可!”宋江说道:“你休要莽撞!黄信是何等人,不是我等兄弟一个人可以做掉的,此事,我们日后再慢慢商量。”

“杀人放火,什么事没做过,这等小事,休要哥哥烦恼,我自会小心。”王英说罢,便拍拍胸膛道:“都包在我身上。”

宋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着头,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明确地许可,就这般稀里糊涂,王英只觉得像是默许,便心里打起了算盘,盘算着怎地将那作为秦明左膀右臂的黄信杀了,然后安安稳稳地将秦怡接上山来,安安稳稳地过两天舒坦日子。

“这话休要与他人知dào

。”宋江说道:“非但是花荣,就是二弟、三弟,你也不能透出只言片语,他们性子耿直,若是知dào

了,必然情绪化表现在脸上,那时候让他们察觉了,只怕要坏事。”

“我晓得了。”

宋江点点头说道:“你办事,我向来放心,只是,这一件,可千万小心,秦明不是好惹的,莫要因为杀了此人而激怒了他,到时候,只怕得不偿失,这几日,叫众人都歇歇,这事,你也休要放在心上,等日后时机成熟了,下手才好。”

“我都记下了,大哥放心便是。”王英应了。

宋江满yì

地点点头,这时候离庆功宴将近,宋江当下便告辞出来。

留下王英一个人,一面差人与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王英心里还一面想着宋江说过的话。他将宋江的话与秦明、黄信等人的言语表现都结合起来从头到尾这么仔细一琢磨,果然,觉得宋江的话是愈发有道理。王英怎地觉得,听宋江这般一说,犹如拨云见日,让他茅塞顿开,不然,他王英怎地也不会想到这么深层上来。王英不禁出来感激之外,对宋江又多了几份敬佩之情。

而王英心里也盘算着速战速决,就在今夜,在黄信还没有扎稳脚跟的时候,便将秦明这爪牙彻底给他除掉。当下,王英一面往大厅里面去,一面便在心里想出一个法子来。

第八十九章 清风山兵临城下

王英一个人坐在房里,想着之前宋江和他说过的话,心里越来越觉得不甘.王英本来想着昨夜挑逗得黄信主动与他来单挑,江湖规矩——单挑之中生死由天,外人怪怨不得。若是昨夜杀了黄信,岂不是心里就少了一件事,王英就可以安心理得地去寻宋江去了银子,去将那秦怡赎了身子,接回山上来快活。

王英处心竭虑,一晚上看似喝闷酒,实则却是故yì

在为自己后面的事做铺垫,若是失败了,也好推脱在酒醉上。而酒醉寻事,则是最好去挑衅黄信的导火索,这样一个借口,虽然不能服人,可是,却也足以让人无言。那一夜,王英在酒席上差点就可以如愿,可是,却让二哥郑天寿横插一手,最后,王英也只得将计划改写,半夜三更之时,“借着酒疯”王英偷偷溜出了聚义厅,寻到黄信门上来闹事,可是,还是没有成功。

此番王英想起来,宋江当初说的话,虽然都是那般的不经意,可是,却都偏偏说中了,在他这一夜中,都是成败的关键之处,而他都没有考lǜ

在内。王英想到这里,不禁叹了一口气。现在事情没有办成,没有为宋大哥分忧,反倒是要给他添了麻烦,这天亮了之后,到了厅上怎地开口为好,宋大哥只怕还得给他们赔千万个不是。王英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懊恼,一拳头砸在桌面上,恨不得将自己心里所有的不爽都发泄出来。

“当当当!”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当家的,大爷派人来松了东西,现在侯在前厅里,您看,是老奴接待还是……”

王英听得是管家的声音,当下将他的思绪打断拖回道现实中来。王英站起身来,说道:“你先下去歇吧,我自去料理。”王英估摸着一定是大哥有了耳闻,眼下不方便与他亲自交代,故而派了亲随前来授计。

王英收拾了收拾表情,便到了前厅来,见了那来人,果然是宋江身边的人。那小厮见了王英当下拜了,便差侯在院子里的人进来,自己便走到了王英的身边,探身凑到王英的耳边。

王英先将厅上的人都屏退了,当下便小声说道:“宋大哥交代了什么?”

那小厮附在王英耳旁说道:“我家爷差我来给四爷送一样东西,说您见到了,就知dào

。”

“哦?”王英紧锁眸子,说道:“是什么东西,拿来看看。”

那小厮指着那两人提上来的箱子说道:“就在这里面,是什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哪里知dào

。”

“大哥就没有说其他的?”

那小厮摇摇头说道:“我家主子说了,今日四爷安心去睡便是,等到他差人来崔三次,再慢慢往厅上去,到时候,不管说什么,你且推脱昨夜喝醉了酒,其余一概不认,便是了,到时候,自然有人来周全你。”

“好,辛苦众位了。”

“哪里哪里,小的多有打扰,且先告退了。”说罢,那宋江手下的小厮便带了那两人在当厅放下东西便退出去走了。

王英送走了那三人,回到了厅上来,摸着这口半大不小的箱子,心里真不知dào

宋大哥能送来什么宝贝。当下将那箱上的锁子砸了,打开一条缝隙在眼前一看,之间这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都是耀眼的银子。

“是那两百万。”王英心里想道:“宋大哥果然够义气,这般多的银子送我,眉头都不眨一下,当真是大手笔,轻财重义啊。”王英心里还来不及欢喜,就被紧跟而来的惭愧吞噬了个体无完肤。王英没有让宋江宽心,反倒是填了麻烦,就是这般宋江一样送他银子来,当真是一言九鼎,待他恩重如山呐。王英一时间当真是被宋江的举动感动天昏地暗,心里对宋江的内疚更是呼天抢地,就是这般,王英也再次暗暗下定决心,不会让宋江错爱,就算是搭上性命,也要将那黄信漂漂亮亮地做了。

王英当下唤了管家过来,将银子受到自己的暗房里去,心里盘算着等将这事过去了,便差人取了那秦怡上山来。王英心里盘算着便回房里“补觉”,告sù

管家但凡有人来,就说回来睡了,有什么事醒了以后再做商量。

管家不知dào

王英这般煞有介事的吩咐是哪一出,可是,果然就在王英回房之后,不过一个事成,真个有人前来,说是宋江喧王英上聚义厅去。管家当下便到后面来禀告,果然被王英一顿训斥,推脱不见。管家没得办法,只得说了,王英睡得熟,还不曾醒来,等人醒了,当即转告往聚义厅上走一遭。

管家刚前脚送走了一个,过不得半晌,这后脚便又迎了一个进来,无独有偶,一样是宋江派来的,说是有要事请王英上厅走一遭,需yào

亲自见王英一面。当下,那管家听了是要事,便飞快地又到后面去告,可是,却一样被王英训了出来,一副好梦被扰而恼怒的声音,除了天塌下来,再急的事情也不见。没得法子,管家只好再次好言相告,请了那喽啰出去,说王英熟睡不醒,稍后便去。

好不容易打发了那喽啰去了,还不等静下心来,处理一下宅子里的琐事,就见有一个喽啰飞一般地来了,说十万火急,非要请了王英一同往聚义厅上走一遭,否则,就在这厅上等。管家心里实在无奈,心知又是一顿骂,可是,做下人的左右为难,就是难免,当下只得硬着头皮去了,苦着一张脸等着挨骂,事不过三,这次再来烦扰,只怕王英要跳起来打人了。

“老爷……”管家的声音有些发颤,说道:“老爷,聚义厅那边又派人来了,那人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见不到您他就不走,您看,是不是……”

里面没有声音。

管家的心开始扑通扑通加速跳动起来,这里面静的可怕,愈发让管家有些胆寒,这不是容忍,只怕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就在管家有些提心吊胆的时候,房门突然猛地打开了。

“老爷,老爷,这……这不怪我,都是他们催的,我也……”

王英挥挥手,说道:“这儿没你的事,忙你的去吧。”

这句话虽然不那么客气,可是,听在那管家的耳朵里就像是得了封赏似的,赶紧拜了便走。

王英等得便是这第三次,当下叫人牵了马来,一路驰马便到了厅上来。而此刻厅上众人依旧坐在其位,就连昨夜与他厮打的黄信、秦明也不例外,当下看着他来了,黄信脸上自然没有好脸色。而郑天寿瞧见王英拖拖拉拉地走上来,赶紧下来说道:“四弟,你怎地变得这般婆娘,三番五次都崔你不来,就差我亲自带八抬大轿去请了。”

王英听得出这话里的急,也听得出这话里的责备,但是,王英晓得他自后要说什么,也晓得他们要做什么,当下只是摆出一副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王英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看着当厅的人都各个愁眉不展,心想莫非昨日这事当真闹得大了。就在王英这一念未过之时,坐在上面的宋江开口了说道:“现在人都来齐了,我们也该一起合计合计这事儿了。”

“还有甚可合计的,方才大家也都听了,该打便打,大不了与这山寨同归于尽。”燕顺说道:“再说了,咱们兄弟,各个都是铁打的汉子,我就不信,那个还真的怕过。”

王英听在耳朵里,不由地心下一惊,这话可是说的有些重了,以前何曾见过燕顺有过这般的言语。莫非……是秦明和黄信就此事公然来找宋江要说法,当庭要来寻仇单挑不成?王英心里赶紧看了那秦明一眼。只见此刻的秦明,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那两条一字眉蹙起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脸的严肃有着许些冷峻的神色。

“现在还不是说这话的时候,毕竟事情还未走到那一步,我们或许,还有别的法子。”郑天寿这时候开口了。

王英听了有些耐不住,当下便要大喝一声“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然后和那黄信大战一场,生死有命,也省得众人为他烦恼。可是,就在王英跳起来的时候,突然看在坐在上面的宋江眉头一紧,当下紧紧盯着王英,那满面的愁苦愈发变得腾云密布。

王英一瞬间想到了宋江托那小厮稍来的话,“到时候,不管说什么,你且推脱昨夜喝醉了酒,其余一概不认,便是了,到时候,自然有人来周全你。”说不得大哥心里早有算计,我此番跳出来,岂不是要坏事。王英想到这里,当下便有三分尴尬,笑着说道:“我看你们众**清早的,就一个个这副德行,呵,莫非都赌输了钱不成?”王英努力地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来,仿佛他什么都不知dào

,昨夜什么都么有做。

就在众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燕顺又开口了,冲着王英说道:“官兵都快打刀山下来了,你还笑的出来。”

王英心里一听,当下心里便放心了,看来这便是宋大哥故yì

安插来周旋他的人。

第九十章 清风山兵临城下(贰)

“官兵?”王英猛地一琢磨燕顺的话,诧异地说道:“哪里来的官兵?半天方才你们是说这个,什么时候事?”

“就在早上的时候,有小喽啰探得此事,上山来报的,说是青州慕容知府写了文书差人星夜送往中书省去,奏说反了花荣、秦明、黄信,要起大军来征.”

王英听了当下和众人商量道:“此间小寨不是久恋之地,倘或大军到来,四面围住,就咱们几个兄弟带着这三四百人如何迎敌?”

“你看你看,不只是我一个人这般说吧!”王英说道:“不是我涨别人志气灭咱自家威风,休说咱们清风山,就是那二龙山、桃花山,也终究是经不住大军征讨啊。”

“至少,眼下我们还有时间。”郑天寿说道。

秦明听了,当下接口说道:“快则两三日,满则七八天。一般看来,中书省的号令,纠集个五万人马不成问题,再加上青州本部还有三万兵马可以调用,就看是谁统兵来了。若是有些本事的人,休说八万人马,就是一万人马也足够了。”

“山寨里现在连一万支箭羽都没有,就算是一箭一个,也杀不完。”花荣说道。

“我有法子。”郑天寿说道。

众人听得心里一喜,当下纷纷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郑天寿说道:“离此间不远,有一出山涧,我们可以筑坝建堤,将水蓄积起来,等到官兵来时,我们将堤一决开,虽说不似山洪一般厉害,可是,却也能打官兵个措手不及,消耗他们数万人马。”

“不可,这事万万做不得。”若是将山涧蓄积起来决堤,到时候着实对官兵有不小的杀伤,可是,却也会冲毁田园,祸害乡里百姓啊。”宋江说着当即便否定了这个法子:“这话休要再提。”

郑天寿听了心有惭愧,当下诺诺不再提起,整个聚义厅上又沉寂下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宋江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诸位都没有法子,那只得这般行事了,不知中得诸位心否?”

众好汉听了都道:“愿闻良策。”

宋江摆摆手说道:“若是真有良策,也就不必走这步棋了。自这南方有个去处,地名唤做梁山泊,方圆八百余里,中间宛子城、蓼儿。晁天王聚集着三五千军马,把守着水泊,官兵捕盗,不敢正眼觑他,更不敢踏入水泊一步,方圆几十里都是他们的地盘。我等何不收拾起人马,去投奔那里入伙?”

花荣听了说道:“梁山水泊,这个我倒也听说过,就是他们打劫了今年的‘生辰纲’,端得是有些本事。既然有这般去处,着实合意。只是没人引进,他如何肯便纳我们这么多人在山上?”

宋江听了大笑,当下便把这打劫“生辰纲”金银一事说与众人听,直说到史进寄书一节,宋江顿了一下,将诸多事宜统统隐去不讲,只是说道:“史进亲自带了金子来谢我,因此错杀了阎婆惜,就此逃在江湖上。”

“史进亲自带金子来谢你,大哥,没想到,你和那九纹龙也这般好交情。”王英听了不禁喜出望外。

宋江淡淡一笑,并没有言语。

“既然大哥认得史进,他在华阴那边做大好大的事,我等何不一并投他去!”花荣说道:“在当下江湖上,九纹龙的名声可是如日中天,听闻也是一个好汉子,我们有宋大哥的这层关系在这里,不怕他不纳我们。”

“对啊,怎么说起来,宋大哥也是他的恩人,若不是宋大哥,他们早就被一窝端了,怎地也不会再活着回到华阴去了。”郑天寿大喜道:“我们不如借着机会,一并跟他做了大事,岂不是也不枉这一世!”

“好啊!”王英说道:“若是日后打下半壁江山来,我等也能封个万户侯!你说是不是!”

秦明没有开口,心里默默不快,投奔史进本是秦明和黄信心里盘算好的退路,眼下却成了众人口中的打算。宋江这人对秦明和黄信不善,若是去了史进那里,岂不是要坏事。秦明不知dào

史进为人究竟如何,若是和宋江一路,那岂不是自投虎穴。秦明心里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这日子活的又多了一大片灰暗。只是,秦明还抱有那么一丝的希望存zài

心底。若是当真走投无路,那天下哪里又是他的归宿……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宋江心里又生出不快了,现在虽然说起史进来,脸面上似有那么些光彩。可是,就是这个和他拜过把子的兄弟,却对他心爱的女人“下了手”,这事虽然已经过去,宋江心里的恨在阎婆惜死了之后也淡了不少,可是,他每每想起这个人,脑海里都会不由地想到阎婆惜,想到自己和阎婆惜往日的恩爱,而每每此时,史进和阎婆惜在床上的种种也都会接踵而来,让宋江所有的美好顿时变得恶心。而宋江的心情也会在那一瞬间毁的一塌糊涂,他每想一次,心里就恨一次。到了现在,也说不上来已经习惯了还是冷漠了,虽然没有当初那般偏激,可是,在宋江心里总觉得史进还欠他些什么,就算现在混得不如他,可宋江却要赌这一口气,日后也得报了这压心底的仇,至少也要史进尝尝这是一种怎样绞痛的滋味。可是,眼下众人却纷纷述说对史进的崇拜和敬重,更是一个个向往着要投奔到他的帐下,这让宋江心里愈发不平衡起来。

宋江藏起了不快,缓缓地开口了,说道:“投奔史进,若是我带了众人去,当然就算他不愿那也不行。可是,我等众人带着三四百兄弟,队伍庞大物资也不少,如何能这般大摇大摆地全身而退,那些官兵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沿路围杀是决然少不了的。再说了,当初史进带着二龙山的人马回华阴的时候,也是先投奔梁山,然后再寻途径回到华阴。眼下,我们还是先到梁山去,扎稳了脚,去不去华阴,咱们再做下步打算。”

众人听得宋江这言语里,不知怎地多了一种无奈和离殇,他们不知dào

宋江心里想的,是遗憾这样一个攻下青州的大好时机就这样一夜破灭,而东山再起却又遥遥无期。宋江本想在区区一月之内,一扫青州,招兵买马也做出一番大事来,就算不轰轰烈烈,也能与华阴的史进有分庭相争之势。而日后逐鹿天下的时候,他才有力量让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让史进偿还他应该偿还的。

可是这些都是藏在宋江笑颜之下的,藏匿在宋江心底之中的,胖女人不知dào

,王英自然也猜不着,只是当下却有些迫不及待地一拍手说道:“有道理,那就按大哥说的来办便是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收拾好了快去。”

于是,当日众人商量定了,便打理起数十辆车子,把老小和金银、财物、衣服、行李等,都装在车子上,共有三二百匹好马也一并收拾骑了。

等山上都收拾停当,要带走的都装上车子,便放起火来,把山寨烧作平地。小喽罗们有不愿去的,发他些银两,任从他下山去投别主;有愿去的,编入队里,合着秦明带来的军汉,也有三四百人。宋江教分作三批下山,只是装作是去收捕梁山泊的官军。宋江与花荣一批,引着四五十人,一百五十多骑,簇拥着七八辆车子,护着老小队仗先行;秦明、黄信引领八九十骑和一些杂物草料的车子,作第二批;后面紧随着的便是燕顺、王矮虎、郑天寿三个,引着二百四十多骑,七八十步兵喽啰,扫尾押哨。

一伙人马浩浩荡荡离了清风山,取路投梁山泊来。他们虽然没有官兵的行头,但是旗号上却明明写着“收捕草寇,自卫乡里”,扮作是村落自发而起的剿匪民兵,官家见这人多势众,不想招惹麻烦,也没有往其他地方多想,因此无人敢来阻当,也没有人愿意来阻拦。在路上急行军走了三四个事成,离得青州远了,踏出了管辖的界外,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且说宋江、花荣两个骑马在前头,背后车辆载着老小,与后面人马,只隔着二十来里远近。走到了一个去处,地名唤对影山,两边两座高山,一般形势,中间却是一条大驿路,犹如对镜投影,因此得名。就在宋江、花荣两个在马上正行之间,只听得前面山里锣鸣鼓响。

花荣听了当即便将马匹勒住,将手里的长枪挂在马匹枪套里,说道:“诸位小心,前面必有强人!”说着便从飞鱼袋里取了弓来,搭在手里,小心留意着前面的动静,当下一面叫骑马的军士催促后面两批军马赶紧跟上来,且把车辆人马保护好了。

宋江和花荣两个便引了四十余骑向前探路,行至前面半里多路,远远瞧见一簇人马,约有一百多人,尽是红衣红甲,拥有一个身着红甲的少年壮士,横戟立马在山坡前,大叫道:“今日我和你比试,分个胜败,见个输赢!”

只见对面山冈子背后,这时候也拥出一队人马来,也有百十余人,都是白衣白甲,也拥着一个身穿银甲的少年壮士,手中也使一枝方天画戟。这边都是素白旗号,那壁都是绛红旗号。只见两边红白旗摇,震地般开腔鼓擂,那两个壮士,不说二话,各人挺着手中画戟,纵坐下马便冲在一处厮打。

不过转眼间的功夫,两个人就中间大阔路上打了三十余合,愣是不分胜败。

第九十一章 清风山兵临城下(叁)

只见这两人在马上打得不可开交,两支画戟来来去去,虚影漫天翻飞,一招一式都很是讲究.让花荣与宋江两个在马上看了忍不住齐声喝采,花荣一步步趱马向前看时,只看那两个壮士已从路上斗到了山间,却僵持在一起,两人似是拼比臂力,可是却又扭着兵刃似有挣扎。花荣凝眸细细瞧时,这才恍然,当下不禁一笑。原来这两枝戟上拴着的,一枝是金钱豹子尾,一枝是金钱五色丝,此时却搅做一团,上面绒绳死死结住了,哪里还分拆得开?

花荣在马上看了,便把马带住,左手去飞鱼袋内取弓,右手向走兽壶中拔箭,搭上箭,拽满弓,觑着豹尾绒线纠缠要紧之处,飕的便是一箭,恰好正把绒线射断。只见两枝画戟就此分开,两人虚晃两下,便分作两边对立。那二百余人瞧见花荣的神射,当下一齐喝声采。而那两个壮士也不继xù

厮斗,都纵马跑来,直到宋江、花荣马前,就马上欠身声喏,张口便道,“愿求神箭将军大名。”

花荣在马上回了礼,答道:“我这个义兄,乃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我便是清风镇知寨小李广花荣。”

那两壮士听了,不禁满脸诧异,慌忙扎住了戟,便都翻身滚下马来,推金山,倒玉柱,都拜倒在地上,说道:“闻名久矣!”宋江、花荣慌忙下马,扶起那两位壮士道:“且请问二位壮士,高姓大名?”

那个穿红甲的说道:“小人姓吕,名方,祖贯潭州人氏。平昔爱学吕布为人,因此习学这枝方天画戟。江湖上都唤小人做‘小温候’吕方。因贩生药到山东,消折了本钱,不能彀还乡,权且占住这对影山,打家劫舍。近日,有这个壮士来了,要夺我的山寨。我见他也是一个好汉子,便和他各分一山,可是,他又不肯,因此每日下山来厮杀。不想原来缘法注定,今日得遇尊颜。”

宋江笑着点点头,又问这穿白的壮士高姓。

那人答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贯四川嘉陵人氏。因贩水银货卖,黄河里遭风翻了船,回乡不得。原在嘉陵学得本处兵马张提辖的方天戟;向后使得精熟,人都称小人做‘赛仁贵’郭盛。江湖上听得说,这对影山里有个使戟的占住了山头,常常打家劫舍;因此便召集了些人马迳直来此,比拼戟法。连连战了十数日,不分胜败。不期今日得遇二公,天与之幸。”

宋江听了,心中欢喜,当下便道:“既幸相遇,就与二位劝和,如何?”

两个壮士大喜,都依允了。后队人马这时候也已到齐,一个个都引着相见了。吕方先请上山,杀牛宰马筵会。次日,却是郭盛置酒设席筵宴。

宋江在这对影山上歇了一夜,心里盘算着去了梁山之后的出路。前些时日宋江还未到清风寨的时候就听说史进早就从梁山分水旱两路往华阴去了,而且临走之时带了不少梁山的人马,而梁山则是作为史进留在中土的一处安全岛,毕竟这梁山水路交通发达,距离汴京等处要害都很是便利,若是他日有须,既可以从这里发兵“围魏救赵”,也可以在这里对宋朝“两面夹击”。梁山占据了地利,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宝地,而山上虽然有千数兵马,可是,厉害的头目也都随史进往华阴去了,留下的将领细细算起来并不多。

若是宋江此番带了人去,必然会占绝对优势,就此借着梁山的底子卷土重来,岂不是要比在清风山更有好处。眼下晁盖稳稳坐着头把交椅,这个其实并不要紧,宋江心里有数,只要自己手下的人占多数,把持住山寨的要紧之处那都是时间问题,有自己的本事放在这里,大权自然不会旁落,到时候,晁盖自然而然百架空起来,让他安心去享shòu

他的晚年,这未尝也不是一件伤天害理的事。而眼下便又有这么两员骁将,而且年纪又小,正是可塑之才,若是可以经宋江一手指点,日后必然成为左膀右臂。当夜,宋江便有了拉拢两位入伙的心思,这年头从心底里一浮现起来,宋江便想得越来越多,直到他将前前后后都想好了,成竹在胸,这才去寻两人,一一劝说,经过一番口舌。宋江说服了他两人入伙,愿意归于他的帐下,一同上梁山泊去投奔晁盖聚义。

郭盛、吕方都是二十多岁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当下便被宋江的言语所打动,连哄带骗,两人听得欢天喜地,对宋江更是五体投地,当即拜了大哥,位在王英之下,郭盛老五、吕方老六。宋江与他们谈起江湖往事,一副德高望重的气场顿时将两个小兔崽子震慑在当地,而等到说起天下大势的时候,宋江指点江山,慷慨激昂,特别是说积蓄力量揭竿而起,去闯荡一番大做为的时候,更是将这两个不经世事的年轻汉子激动的热血沸腾。宋江的形象顿时在两人的心里建起了伟岸身姿。故而宋江说什么,两人都依允了,当即天明之后,便将两山人马点起,收拾了财物,便要下山跟随宋江往梁山伯去。

可就在兵马集结完毕,待要起身之时,宋江却说道:“且住,若是我们这般去了,只怕是上不得山。你们诸位看看,我们现在将帅也有八九人,兵马五六百人,若是还打着这般旗号去了,必然还没摸到梁山水泊的边上就会被梁山那里散布的眼线发xiàn

,倘或真的以为我们是来剿灭他们,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哥的意思是……”郭盛问道。

“等我和燕顺先去报知了,你们随后便来。还作三批而行。”宋江说道。

花荣说道:“兄长高见,该当如此计较,免得节外生枝,误伤了自己人。兄长且和燕顺先行半日,我等催督人马,随后起身慢慢再来。大哥,你们两个一路小心。”说罢,宋江和燕顺带了几个功夫不错的近卫就此下了山去,先往梁山而去。

且不说对影山人马陆续登程,只说宋江和燕顺各骑了马,带领随行十数人,先投梁山泊来。在路上行了两日,当日行到晌午时分,正走之间,只见官道旁边有一个酒肆。

宋江看了说道:“孩儿们走得困乏,都叫进去歇歇脚,也顺带买些酒肉吃了,等避过了日头,咱们再行不迟。”燕顺应了,当下便招呼后面的近卫亲随都下来歇了。

宋江和燕顺也一起下了马,将马匹丢给小厮们拴了,宋江便先行一步,进来酒店里来,燕顺叫孩儿们松了马肚带,这才一起紧随到了酒店里坐。

宋江先入店里来看时,只有三副大座头,小座头不多几副。只见一副大座头上,先有一个汉子在那里占了。宋江看那人时,头上一顶猪嘴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金不换扭丝铜环;上穿一领皂衫,腰系一条白搭膊;下面腿护膝,八搭麻鞋;桌子边倚着短棒,横头上放着个衣包;生得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没根髭髯。宋江便叫酒保过来说道:“我的伴当多,我两个借你里面坐一坐。你叫那个客人,移换那副大座头与我伴当们,也好坐地些酒。”

酒保应道:“小人自去理会。”

宋江与燕顺里面坐了,先叫酒保打酒来:“大碗先与我的伴当一人三碗。有肉便买些来与他众人,再来我这里斟酒。”

酒保见外面果然进来了几十个汉子,都立满在这酒肆里,将一个酒店顿时塞得满满当当,酒保看着有些欣喜,这么多的买卖,他还是头一遭遇上,当下便来到那大汉身边,与那个公人般模样的客人说道:“有劳官人,可否借这副大座头与里面两个官人的伴当坐一坐。”说罢,酒保伸手往那旁边角落里的一副桌子一指。

那汉顺着酒保指的方向望过去,顿时心生不爽,便焦躁道:“也有个先来后到!甚么官人的伴当要换座头!凭什么他们坐当厅,把俺就要换到角落里去,老爷不换!”

燕顺在一旁听了,对宋江道:“大哥,你看他无礼,要不我过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宋江摆摆手,说道:“由他便是了,你也和他一般见识。”说着便把燕顺按住了。

燕顺没有站起来去寻事,可是,方才那话却传到了那汉子的耳朵里,只见那汉子转过头来,看了宋江、燕顺一眼照顾冷笑。而宋江的近卫亲随一个个手持朴刀,腰旋短刃,都大刺刺地站在地上,将酒店堵了个水泄不通。

酒保看着这势头不对,又赶紧来给那汉子陪了个不是,硬着头皮小心地劝道:“这位好汉,权当是周全小人的买卖,换一换又有何妨?”

那汉听得大怒,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你这鸟男女好瞧不起人!欺负老爷独自一个!他们人多便要换座头,人多怎地!便是赵官家,老爷也一样鸟他。再来扰老子酒兴,这拳头可不认得你!”

第九十二章 清风山兵临城下(肆)

酒保看着那人火爆脾气,当下便有些怯了,可是,这么多人在酒肆里满满当当的站着,也实在是让他有些为难,当下陪个不是,小心继xù

说道:“小人又不曾说甚么,客官莫急,就行行好,我给您送一壶酒成不成?”

那汉子听了缓缓地将脖子扭过来看着那酒保,两双眼眸瞪得老大,喝道:“你这厮说什么?送老爷一壶酒。哼!老子就值一壶酒嘛!一壶酒就想打发了老子!不还!你休要来扰了我的酒兴!”

燕顺在一旁听了,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当下哪里还忍耐得住,猛地一拍桌子,便朝着那汉子的背影喝骂道:“兀那汉子,你也鸟强!不换便罢,耍什么大牌,吓唬他?倒是来老子面前呵斥一下!”

那汉子听了,冷笑而来一下,并没有动,就在众人以为这汉子也就是嘴上厉害没什么本事来叫板的时候,突然间那厮便跳将起来,提了短棒在手里,一个起落便闪身到了燕顺的侧旁,这身手快的着实将燕顺惊了一惊,只听得那汉子应声叫骂道:“到你面前来呵斥一下,老子来了!你能怎地!我自骂他,要你多管!老爷天下只跪三个人,其余的都把来做脚底下的泥,踩个稀烂!”

燕顺在众人目光之下,当下心里便焦躁起来,唰地将朴刀抽出鞘来,而站在酒肆里的那十几个近卫看着场面不能对路,当下也警觉地将朴刀唰唰唰地抽出来,排开一圈围在那汉子的外围。燕顺正待要去打的时候,宋江却笑着站起来,一把将燕顺的手抓住,燕顺下不得手,那眼一瞧宋江,只见宋江一副和蔼亲近的模样,喝令道:“都将刀收了,自寻案头坐了吃酒!”

那人瞧见,不禁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燕顺看在眼里好生不爽,可是,宋江抓着他的手,没办法,还得依了宋江的意思,极不情愿地将刀收起来,重重地坐在位子上,将头撇到一边,不去瞧那厮。

而宋江却换上那副经典的笑容,和蔼可亲地看着那汉子说道:“且都不要闹,这为兄台,我看你出语不俗,想必也是江湖中人,我且请问你,你天下只跪得哪三个人?”

那汉听了,将头颅往上昂了三分,说道:“我说与你,惊得你呆了!”

宋江不怒,笑道:“愿闻那两个好汉大名。”

那汉道:“这第一个人,我说出来吓死你,便是那华阴县九纹龙史进!当下在华州做的风生水起的将帅奇才!”

宋江听了,心里不禁有些嫉妒的不悦,不过宋江城府极深,脸上不见一丝显露,耐着性子说道:“这第二位是哪位好汉?”

那汉子看着面前这又黑又矮之人听闻了史进的名字,竟然没有一丝吃惊的神色出现在那张和蔼亲近的脸上,那汉子没有去应宋江的话,而是转而问道:“哼,你没听说过史进?”

宋江没有开口,燕顺坐在一旁,虽然脸撇向一边,但是却冷笑了一下,自顾自地说道:“听说过?呵,笑话,我们家爷还救过史进的命!”

“此话当真?”那汉子口气突然变得有些客气,很是认真地问道:“阁下是?”

宋江笑笑道:“我是谁不重yào

,你且先说说这第二位是哪位好汉?”

“哦。”那汉子说道:“这第二位便是沧州横海郡柴世宗的子孙,唤做小旋风柴进柴大官人。”

宋江暗暗地点头,又问:“愿闻这第三人的尊名?”

那汉子说道:“这一个便是郓城县押司山东及时雨呼保义宋公明。”

宋江看了燕顺暗笑,燕顺这时候脸也扭了过来,满是得yì

的神色。

那汉子说道:“就是这三人,只除了他们,便是大宋皇帝也不敬他。”

宋江笑笑道:“你且住。我问你:你既说起这三个人来,恰好我却都认得,只是不知,你在哪里与他三个相会过?”

那汉道:“你既认得他们,我也不是说谎。三年前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四个月有余,而在几个月前在华阴县也与史进大哥有过一面之缘,本可以跟随他鞍前马后,可是,我还有私仇未了,只得不告而别……而这第三个,只是神交,却无缘相见,不过,眼下却正要去寻宋公明。”

“哦?”宋江听了不禁有些好奇,问道:“谁教你寻他?”

那汉道:“他的亲兄弟铁扇子宋清,教我寄家书去寻他。”

宋江听了大喜,向前拉住那汉子的手,连忙请到身边坐了,说道:“真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便是黑三郎宋江。”

那汉仔细看了一看,不禁有些又惊又喜,当下便拜道:“天幸使然让小弟在此得遇哥哥!险些儿错过,空去孔太公那里走一遭。”

宋江唤店家再取酒碗来,放在那汉子面前,亲自筛了酒,问道:“愿闻兄弟姓名?”

那汉一改方才的脾气,恭敬地说道:“小人姓石名勇。原是大名府人氏。日常只靠放赌为生。本乡起小人一个异名,唤做‘石将军’。为因赌博上,一拳打死了个人,逃走在柴大官人庄上。后来……唉不提也罢。”石勇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说道:“小人多听得往来江湖上人说哥哥大名,因此路过郓城县时曾去投奔哥哥。却又听得说哥哥为事出外,因见四郎,听得小人说起柴大官人来,却说哥哥在白虎山孔太公庄上。因小弟要拜识哥哥,四郎特写这封家书,与小人寄来孔太公庄上,‘如寻见哥时,可叫兄长作急回来’。”

宋江见石勇这般说了,心中疑惑,当下便赶紧问道:“你到我庄上住了几日?曾见我父亲么?”

石勇如实禀报说道:“小人在彼只住得一夜便离开了,不曾得见太公。”

宋江听了,心里已有些不祥的预兆,但是,却也慌不得,这气场还是要把持得下去。当下便把上梁山泊等事都对石勇说了。

石勇听了,喜道:“小人自离了柴大官人庄上,江湖上只闻得哥哥大名,縌财仗义,济困扶危。如今哥哥既去那里入伙,还望哥哥携带。”

宋江道:“这不必你说,何争你一个人?且来和燕顺相见。”

石勇看了方才和自己叫板的那汉子,便举起酒杯来说道:“方才多有得罪,望哥哥海涵!小弟我先干为敬!”说着便举起酒碗来,喝了个底朝天。

燕顺也笑笑,将方才的争斗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当下也赔了不是,回敬了酒水。

三杯酒罢,石勇便去包里内,取出家书,慌忙递与宋江。

宋江接来看时,封皮逆封着,又没“平安”二字。宋江心内越是疑惑,连忙扯开封皮,从头读至一半,后面写道:……父亲于今年正月初头,因病身故,见今做丧在家,专等哥哥来家迁葬。千万千万!一切不可误!弟清泣血奉书。

宋江读罢,叫一声苦,便握着拳头猛地往自己胸脯上捶将起来,自骂道:“不孝逆子,做下非为!老父身亡,不能尽人子之道,畜生何异!”当下痛苦难当,起了身来将头就去壁上磕撞,大哭起来。

燕顺、石勇见了很是诧异,不知dào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赶紧上前来一把抱住。宋江挣扎起来,只是要寻死一般,不需多久便哭得昏迷,半晌方才苏醒。

燕顺、石勇两个抱在臂弯里苦苦劝道:“哥哥,节哀顺变呐。”

宋江没有接话,只是哆嗦着嘴唇分付燕顺道:“不是我寡情薄意,哥哥心里现在只有这个老父记挂着。如今却已殁了,我这逆子,只有星夜赶归去。教兄弟们自上山罢。”

燕顺劝道:“哥哥,太公既已殁了,便到家时,也不得见了。‘天下无不死的父母’,且请宽心,引我们弟兄去了,那时小弟却陪侍哥哥归去奔丧,也未为晚了。自古道:‘蛇无头而不行。’若无仁兄去时,他如何肯收留我们?到时候,我们这般多兄弟,又往哪里去?”

“我此刻心里只有亡父,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三七二十一,为兄我都管不了了。”宋江道:“若等我送你们上山去时,误了我多少日期,万万使不得。我只写封备细书札,都说在内,你们就带了石勇,一发入伙,等了后队上来,与他们一处上山。我如今不知便罢,既是天教我知了,正是度日如年,烧眉之急。我马也不要,从人也不带一个,连夜自赶回家。”

燕顺道:“大哥,你既然这般说了,那我就随你一同去,不多带,也要随个十七八个,万一路上遇上事时,也好有个抵挡。”

石勇点头说道:“燕顺兄弟说得对,我也随大哥先去。”

宋江执意不许,而燕顺、石勇哪里留得住。

宋江当下便问酒保借笔砚,对了一幅纸,一头哭着,一面写书;再三叮咛在上面,写完了信,封皮也来不及粘了,就一并胡**与燕顺收了,脱了石勇的八搭麻穿上,取了些银两藏放在身边,跨了一口腰刀,就此拿了石勇的短棒,酒食都不肯沾唇,便出门就走。

燕顺看着宋江匆匆要走,当下赶紧说道:“哥哥要走,也等秦总管、花知寨都来了,相见一面,再去也未迟。”

宋江道:“我不等了。我的书去,并无阻滞。石家贤弟,自说备细,可为我上覆众兄弟们,可怜见宋江奔丧之急,休怪则个。”此刻的宋江恨不得一步跨到家中,飞也似独自一个去了。

第九十三章 清风山兵临城下(伍)

宋江自顾奔丧而去,且说燕顺和石勇看着宋江的身影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就在那店里点了些酒食点心,和众人都吃饱了,还了酒钱,便出了这酒肆来.石勇骑了宋江的马,和燕顺一起带了从人,离了那酒店三五里路,寻见个大客店,叫人马都歇了,等候后面的兄弟。

过了一个时辰,全伙三批人马都到了这里。燕顺、石勇接到店里来,几个头目聚在一起,备细说了宋江哥哥奔丧而去。众人听得心里都是一惊,王英、郑天寿都埋怨燕顺道:“你如何不将他留一留!好歹见过了兄弟们再走不迟,反正人也没了,急不在这一时半刻上!留下我们这一大摊子人,却又是何去何从。”

“我在来的路上,多次瞧见官兵的探马,附近州县必然是起了疑心,当下看着我们这般齐备,还不敢贸然动手,当时既然盯上了,这里就不易久留了,怎地一个出路,要立马拿个主意。要么原路回去,要么就此散了。”秦明说道:“倒是也可以赌一赌,依旧往那梁山去,想必也不会将我等怎地。只是,宋大哥走得急,可是苦了我们兄弟。”秦明听说宋江的老父亡了,心里甭提有多欢喜,一个劲地暗想这就是报应,这就是轮回!秦明欢喜之极,恨不得此刻就敲起锣来,打起鼓来,但虽然心里是这般欢喜,可是,脸面上却不显山露水,故yì

这般说反话叹息宋江不该离去。

石勇哪里知dào

这其中的种种,只是听得众人埋怨燕顺,当下便来帮燕顺解释说道:“他听得父亲殁了,恨不得自也当下寻死,如何肯停脚?宋大哥当真是个孝子,那时候,他巴不得一步便飞到家里。宋大哥写了一封备细书札在此,教我们只顾往梁山去,等到了那里将这书札呈上,入伙之事不会有一丝阻滞。”

花荣接过书信来与秦明一同看了书,与众人商议道:“事在途中,进退两难,官兵在侧,虎视眈眈,回又回不得,散也散不成。只顾往那梁山上去,现在还是将这书信封起来,等到了山下时,便拿这个来敲门;如果,那里不容,我们便投华阴去。”

“我们何不直接往华阴去,眼下官兵对我们有了提防,死死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若是我们上了梁山,人家不纳,再半山下来,那官府岂不是会伺机在梁山外围撒下陷阱来围剿,我看,倒不如索性一路驰马扬鞭,飞也似的闯到那华州去来的痛快。”黄信说道。

“我们虽然闻得史进的名号,可是,却也无人相识,哪里有关系可以顺通,到时候休说人家不留你,若是劫了咱们的人马,说不好就死在华州了。”吕方说道。

在旁边的石勇听得不高兴了,当下看着那吕方说道:“兀那后生,史进不是那等人,你休要这般言语伤他。若是你们愿往华州去投奔他,那是最好不过了,他在华阴县时,将当地江湖豪杰都收编进来,眼下都随着史进。若是众人去时,史进必然是出郭相迎,决然不会有拒之城外的道理,更不会劫了诸位的兵马。”

“哼,这话可不能说的太满了,这里多少性命现在还是自己的,可是,到了那里可就是板上鱼肉,就要任人宰割了。我是不了解他,可是,却有情理在。人家现在攻城略地,好不痛快,我们去了对人家有什么用?”吕方说道:“人家原来的兄弟那是亲随,而我们去了必然是要被排斥,这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上梁山也是这般。”

“你这话,说说得我也不爱听。既然到了哪里都排斥,你如何还要往梁山上去?”

“我……就是要跟随宋大哥鞍前马后。”吕方斩钉截铁地说道:“宋大哥早就料定上了梁山之后,人数多了,必然会分出两派阵营来,我等兄弟都是宋大哥麾下的人马,而原来在梁山的都是晁盖的原班人马,宋大哥说了史进当初从梁山走时带走了大队人马,现在留在山上的也没有什么本事,我们去了不需多久,便可以把控了梁山。”

吕方毕竟年纪尚轻,再加上他初来乍到,不晓得这支投奔的人马中,也不全是宋江的心腹,当下就将宋江的话说出来,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秦明和黄信听得心里不禁一震,而站在面前的石勇听了,也面露不齿。郑天寿当下赶紧打断了,说道:“你休要胡说,宋大哥今日往梁山上去,是聚大义,我们上了梁山哪里会分作两派,这当今天下,若是硬说有两派,也是江湖和官家!”

“这不是我……”吕方还要为自己辩解,当下郭盛会意的快,赶紧贴上身来拉拉吕方的衣角,说道:“吕兄,是你记错了,那夜你我和宋大哥在我屋里吃酒,定是你吃醉了,这话不是别人所说,正是在下胡言,当即就被宋大哥否定了,你可忘了,宋大哥那时还说:‘晁盖与我可是兄弟一般,你们休要这般胡言,到了那时兄弟们都是一家人。’”

吕方虽然不知dào

为什么不可以和其他兄弟说,但是郭盛已经对他示意的够明显了,当下吕方也只好喏喏不语,就当是自己记错了。

石勇听了郭盛的言语,点点头说道:“这才像是我宋大哥的风范。不瞒你们众人说,若是诸位想往华阴去,我与史进有过一面之缘,我原本可以跟随他征战四方,可惜我还有些私仇未报,故而不告而辞。史进的为人我多少有些了解,是个好汉,重情重义,武文双全,若是众兄弟舍生追随的不二人选。”

“这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正好顺着这条道进入郓州,然后连夜穿过郓州往华州去,若是走的快时,或许还能在半道上追上宋大哥。”燕顺说道。

花荣摇摇头说道:“不是我泼冷水,就我们这些人马想要这般大摇大摆地穿州过府,无异于送死,只怕没到华州就在半路上被官兵围杀了。我听宋大哥说史进当初也是先到了梁山,然后再想办法回了华州的,我看这梁山说白了就是史进在这里的按扎的营寨,我们不如先上梁山去,若是晁盖怕我们占了他的山头,那我们就请他想办法送我们去华州,若史进真当如石勇所言这般,那必然不会拒绝。”

“我看该当如此。”秦明说了,众人也没有意见,而一路上闷闷不语的王英,自然也没有异议。他本来可以在今日去城里赎了秦怡的身子回来,可是,这事发的着急,哪里还来得及去取,当下这一路惆怅若失地跟随大部队过来,心里好生郁闷。

当下,九个好汉,并作一伙,带了那四五百人马,渐近梁山泊来,寻了条大路便往这里快马加鞭而来。就在一行人马正在芦苇中过时,突然间,只见水面上锣鼓振响。

众人举目四下看时,只见漫山遍野都是梁山水泊的彩旗。而在那些靠近岸边五十步的芦苇荡里,也闪现出许多船只来,百十号喽啰出现在那些船只上,一个个手持强弓劲弩,都箭在弦上对着众人警戒。

就在众人看着着这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局面,秦明和花荣两马并驱当先,先呵斥手下的人都将方才一霎间本能抽出来的兵刃尽数收了,面不改色地面对着这些随时可来的箭羽,面不改色地坐在马上,就在不知dào

哪个是头领可以对话时,这水泊中就棹出两只快船来:当先一只船上,摆着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中间坐着一个头领,乃是阮小二;背后那只哨船上,也是三五十个小喽罗,船头上也坐着一个头领,乃是阮晓五。前面阮小二在船上喝问道:“汝等是甚么人?哪里来的人马?敢来收捕我们!视相的,现在丢了衣甲兵刃,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逃命,若是走不远时,必教你人人皆死,个个不留。你也须知俺梁山泊的大名。”

花荣、秦明等都下马立在岸边,拱手拜了一礼,答yīng

道:“我等众人非是官军,有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哥哥书札在此,特来相投大寨入伙。”

阮小二听了道:“既有宋公明兄长的书札,且请过前面来,到朱贵酒店里,先拿了书信来看,却来相请会。”说着便在船上把青旗一招,芦苇里棹出一只小船,内有三个渔人,一个看船,两个上岸来说道:“你们众位将军都跟我来。”

水面上那两只哨船,一只船上,把白旗招动。四下里埋伏在旱路上的喽啰们当下都起了身来,刀剑林立地在众人周围,这时候让开一条道来,供众人由此而出。这时候,阮小五将一面绿旗挥动,而远处紧跟着铜锣响了三响,近处山头上悉悉索索草木都动了起来,想必那里面埋伏了千数人马。而这时候,阮小而和阮晓五的两只哨船之看着那竹竿轻轻一点便一齐都漂出几十步远的湖心去了。

一行众人看在眼里,各个都惊呆了,说道:“有这般森严的兵马布置在此,怪不得官兵不敢来侵傍!我等山寨如何及得他半点!”众人心里暗暗感叹,跟着两个渔人,从大路而转着走,直到旱地忽律朱贵酒店里。

朱贵见花荣、秦明说了,当下迎接众人,都相见了,便叫手下兄弟放翻两头黄牛,散了分例酒食;讨书札看了,先向水亭上放一枝响箭,射过对岸,随即,芦苇之中便摇过一只快船来。

第九十四章 众心所归小聚义

朱贵招待这些人马来这里歇了,让那四五百人就在酒店旁边的林子里头歇了脚,吩咐小二们也送上酒水招呼着。就在店里一面杀宰猪羊,管待九个好汉的时候,另一面,朱贵也赶紧唤小喽罗拿着那封书信先往山上去报知。辰牌时分,只见阮小七来到朱贵酒店里迎接众人。众人一个个都相见了,叙礼罢,动问备细,早有阮小七带来的二三十只大白棹船等着相接。

阮小七、朱贵邀请九位好汉下船,将他们的老小车辆等的人马行李,亦各自都搬在各船上,等众人收拾齐了,当下便开了船前望金沙摊来。就在众人都上得岸来,在松树径里,早就有众多好汉随着晁头领,全副鼓乐敲将着过来迎接。

秦明和花荣走在前面带着众兄弟也迎上来,和晁盖汇作一处。

晁盖笑着说道:“诸位兄弟幸苦,且上大厅来说来。”当下便与九个好汉都相见了,一并都迎上关来,各自乘马坐轿,直到聚义厅上,一对对讲礼罢,相互介shào

众人都相识了。当下便分作两列坐了,左边一带交椅上却是晁盖、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杜迁、宋万、朱贵、白胜;右边一带交椅上却是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王英、郑天寿、吕方、郭盛、石勇。中间焚起一炉香来,各设了誓。当日大吹大擂,杀牛宰马筵宴。

晁盖见这般多人上山入伙,山寨顿时兴旺,心里很是高兴,当下便一面整编了那五六百人,都令在厅下参拜了,然后便差小头目管待筵席。同时,晁盖也令宋万负责,收拾了后山房舍,教搬了众人的老小家眷在后山,都一一精心安顿好了,便请诸位头领都到前面厅上来吃酒。

秦明见晁盖这般亲近随意心里已经有了三分暗喜,接着他又看着晁盖周到地安置众头领在后山定居,家眷等都悉心考lǜ

在内,院落不但干净,里面的家具等物都是一应俱全,虽然不是全新的摆置,但却也看得出这山寨的财力和晁盖的心意。就眼下所见的种种,看在秦明眼里,那是事事顺心,一看晁盖就是那种心胸宽广容得下人的大哥,比在那清风寨不知好了百十倍。而这日子也似乎又有了些希望,只是,自从他那日从青州府城下走了时,就再没有机会回去,事过几日,虽然秦明眼下耐得住,可是,一家老小被害,眼下却尸骨荒野,这实在让秦明有些寝食难安,这几日更是夜夜噩梦,没有一日可以安心。想到这里的秦明不禁有三分感伤。

“众位不远万里前来投奔我晁盖,实在是天幸与之,我等众人今日在这里共聚大义,当浮一大白!”说罢,便将一只大碗举起来,叮叮咣咣地与众人碰了,众**喝一声“干!”便都豪爽地喝了底朝天。

“宋公明的信札我都看了,他虽然说得甚急,这其中大致怎地一个情况,我已了然于胸,日后休说众人是何方人氏,也休说当年是哪个山头,今番既然上了这梁山来,做了兄弟,那就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晁盖一语说罢,不怒而威。

吕方听了,顿觉得这晁盖那一对眸子里闪出摄人的精光来,厚重如山的威慑顿时砸在他的心里,仿佛像是被人家一眼望穿了似的,让他有些莫名的胆怯,也有些说不明白的折服。

晁盖这话先放在前头,当下又笑着看着秦明说道:“秦兄弟,你原来是青州兵马总管?”

秦明没有想到晁盖会先和自己搭腔,当下便恭敬地回话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晁盖的脸上依旧是爽朗的笑容,当下一面往自己的酒碗里筛酒,一面说道:“那也是好大的官呐,你晓得我上山前,在石碣村做的什么?”

“小弟愚昧,愿闻其详。”

晁盖笑笑,挥挥手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是区区一个里正!当初若是见了秦兄,好歹也得叫一声秦总管。”说罢,和众人一同笑了。

秦明知dào

晁盖是说笑,当下笑笑,说道:“英雄不论出处,此番秦明来了此间,虽然说是被迫无奈,可是,今朝能逢着晁大哥,我秦明也认了!”

“好!”晁盖说道:“我晁盖敬秦兄一碗,来干!”说着便先干为敬。

秦明连呼不敢当,当下也豪爽地将一碗酒水干了个底朝天。秦明喝罢,觉得与晁盖还谈的来,便说道:“大哥,这里,非我一个是官家出身。”说着便看着身边的花荣说道:“这花荣兄弟本事了得,尤其一张弓箭,可谓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就在来时路上,花荣兄弟瞧见吕方、郭盛两个比试戟法,花荣一箭便射断绒线,将两把纠缠在一起的画戟得以分开。当真是小李广在世!”

晁盖听得,上下打量了一番花荣,只见花荣长的一表人才,两条臂膀壮硕结实,似有千担之力,不禁点点头,说道:“秦兄,你是说,这两位小兄弟的画戟因为厮斗,将绒线纠缠在一起,是花兄一箭射断的?”

郭盛见晁盖似有不信,当下便说道:“此事千真万确,我两那日在山下厮斗,花荣哥哥在百十步外,只一箭,便将那结口射断了。”

“休说晁大哥不信,当初我瞧着都有些愣神,若不是亲眼所见,当真是难以置信。不过,正是这般,才叫做举世无双!”吕方也接口说道。

晁盖点点头,也端起一碗酒水来,说道:“看看这些小将,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在你们这般大时,还在庄里打猎玩耍,哪有你们这般本事,今后这天下,都是你们的了。”说着晁盖敬众人一碗,又问道:“黄信兄弟也做的好大官,兵马都统,那也是号令千人啊。一个兵马总管、一个兵马都统、一个清风寨知寨,三个英雄如何都落在江湖之中?”

花荣晓得晁盖虽然得了宋江的书信,可是,这书信着实写的也太急了,花荣当日看了,就怕晁盖生疑,如今晁盖这般问时,必然是要他们个说法,虽然信任宋江这是一出,可是,仔细小心也却不为过。毕竟梁山与史进的绿林军是一条船上的人,与官家那是势不两立,水火难容。此番一来便有三个在青州举足轻重的官兵将领,这如何不让晁盖留一层心眼。花荣一念想到这里,当下便接了话来说道:“虽然身在官军,可是,心在江湖呐。本来想安安稳稳就这般安身立命,可是,这官道上不好混,我与清风寨正知寨不是一道人,他贪赃枉法欺诈百姓,我寻常就不爽他多时了,谁晓得,宋大哥来我这里小住了几日,却与那厮结了梁子。”当下便将宋公明如何当初救了那知寨的妇人下山,却恩将仇报,被那知寨抓了,花荣如何抢了人,而又如何再次落在官家手里,之后,黄信如何参合进来,而清风寨众人又是如何劫了囚车,一直讲到秦明带兵而来,被绑上山去为止,略去秦明的心伤不去讲,直接说道秦明劝降了黄信,当下众人在清风山聚义,后因官兵起大军围剿,不得已投奔梁山而来。

众头领听得惊魂动魄,最后都为这个大团圆的结局而不禁大喜。

晁盖心里有了底细这与宋江粗略所写的也大致相应,当下便放宽了七分心,举起酒碗来与众人喝个痛快,说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到了山寨,日后见了官军,休要怕他,有咱们大梁山在这里,他们就是起大军也不敢打倒这里来。而就算他们进的来,咱们也定然叫他出不去!”

“好!”众人齐声叫好。

晁盖借着酒兴说道:“不是我晁盖盲目自大,一会儿我便带兄弟们在咱这梁山水泊走上一遭,看看咱们的山寨!”说罢,众人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尽情尽兴,好不快哉!

当日酒至半酣,食供数品,众头领都道:“且去山上游玩一回,再来续席。”晁盖欣然,当下便带了众头领,相谦相让,下阶闲步乐情,观看山景。行至寨前第三关上,只听得空中数行宾鸿嘹。

花荣寻思道:“听晁大哥方才的意思,不信我射断绒线。何不今日就此施逞些手段,教他们众人看,日后也好敬伏于我?”当下,把眼四下里一看,随行人伴中恰好有带弓箭的。花荣便问那护卫的喽啰讨过一张弓来,拿在手看时,却是一张泥金鹊画细弓,正中花荣的意,急取过一枝好箭,便对晁盖道:“方才兄长听说花荣射断绒线,众头领似有不信之意。远远的有一行雁来,花荣也不敢夸口,这枝箭要射雁行内第三只雁的头上。射不中时,众头领休笑。”

说罢,花荣搭上箭,拽满弓,觑起一只眼来,将那大雁紧紧锁在眼眸里,望空中只一箭射去,果然正中雁行内第三只。

“啊呀!”众人看的不禁低声惊呼。

只见那雁中箭之后,毫无挣扎当下便直坠落到山坡下来,晁盖急叫军士取来看时,那枝箭正穿在雁头上。晁盖和众头领看了,尽皆骇然,都称花荣做“神臂将军”。

晁盖称赞道:“休言将军比李广,便是养由基也不及神手!真乃是山寨有幸!”自此,梁山泊无一个不钦敬花荣。

第九十五章 众心所归小聚义(贰)

晁盖带众头领在山前山后游了一回,看了梁山壮丽水泊辽阔,众人都叹这地利占尽,感慨万千之后,又再回到厅上来续席吃酒,到晚各自歇息。

秦明没有家眷,顾自回到宅院里来,这宅院是间三进三出的大院子,若是放在青州地界上,也只是贵户人家才能享有的。如今坐拥这样一个大宅子,出了十几个家丁丫鬟和小厮之外,没有一个自己的至亲之人,放眼之下,宅子里空空荡荡,这心里头也寂落难当,不禁生出一丝苦闷和哀愁来。

秦明没有丝毫睡意,索性提上一坛酒,就地坐在阶下,仰面看着那无际的夜,尽管满天繁星闪闪烁烁,可是,反倒是让人愈发迷茫。原来打算的现在都成了空,非但愁没有报,就是妻儿老娘的尸首都不曾入殓安葬。随波逐流,这不是秦明原来的性格,可是,曾经的雷厉风行,终究还是被现实给打败了。若是一月之前,他怎地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落草,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在那赫赫有名的梁山上入伙。这就是命运造化,这就是世事戏人。

“秦老爷,晁大哥在外求见。”一个小厮轻轻地走过来禀告道。

“晁盖?”秦明的心里一怔,赶紧从前厅的台阶上站起来,酒坛子也顾不上拿,便直步往宅门上来,绕过照壁一看,果然见晁盖立在门外,身后只带着两个小厮,这两人推着一辆小车,上面码放着三四坛子好酒。

晁盖笑着道:“我看秦兄酒席上似有心事,喝的不痛快,我特意带来了几坛子陈年老酒,都是绍兴的花雕,秦兄尝尝。”

“这如何敢当。”秦明被晁盖关怀备至所打动,赶紧拜谢道:“秦明今天能遇上哥哥,那是天幸。”

晁盖赶紧将秦明扶住,秦明也不做作,当下便站直身子,请了晁盖进里面来叙。

晁盖进了院里来,看着那台阶上放着的酒坛子,说道:“秦兄一人着这里喝酒,岂不是憋闷,来,不如你我兄弟喝个痛快。”当下便就地在这台阶上坐了。

秦明见了,赶紧说道:“大哥,还请在厅上坐,让您在这里安歇,岂不是要秦明失礼。”

晁盖笑笑,没有理会秦明,依旧稳坐在台阶上,拿手冲那两个亲随的小厮一挥,叫他们将酒卸下来,先自顾回去。晁盖拉了秦明在自己身边坐,秦明哪里肯。山寨大哥坐在自己的阶下,这已经是给了秦明天大的面子,这是晁盖的亲和随意,秦明晓得晁盖将他当做自家人看。可是,若是真当顺着晁盖在他身边坐了,那就是对晁盖的大不敬,这平起平坐,岂是可以轻易为之的,秦明自然万万不敢:“大哥肯收留秦明,这已经是秦明几代的造化,晁大哥看重我,秦明岂敢不尊不敬。”

晁盖带着淡淡的笑,说道:“秦兄,那些客套在你我兄弟间,我看就不要再讲了吧。”说着便拉了秦明在自己的身便坐了。

秦明不敢失礼,往下坐低一个台阶,两人便各拎一个酒坛,对饮起来。

“听说,晁大哥和史进交情不浅。”

晁盖看着秦明笑道:“看来你也对史进有兴趣。”晁盖认真地看了看秦明,说道:“史进救过我的命,也是我的拜把兄弟,当初生辰纲,便是我两兄弟带着一票人马劫了的,后来上了梁山,火并了王伦,击退了青州围剿联军,说起来,你一定记得吧。”

秦明有些尴尬,笑了下说道:“那时候,我是兵马总管,自然晓得,当初我拨了两千兵马来,心想小小一个山寨,这般兴师动众,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可是,哪里想到,会全军覆没,只有一个逃回来,还丢了半只耳朵。今日看看,这水泊果然是藏龙卧虎,就算是万人之众,只怕想渡过水泊来都奢望。再者,水泊位处四州交界之处,水陆相交四通八达,南,可达南京应天府,北,可至开封府,东京汴梁更是两日的车程,这简直就是一把刺在大宋心窝的利刃,一日不除,那赵家一日难安呐。眼下史进在西北之处起义,而晁大哥在正好是相互辉映,兵马齐备之时,可北伐、可南下。只要这山寨万全不倒,不论晁大哥选哪条路,都一样可以触痛大宋,这般一来,大宋两边难以兼顾,必然会顾此失彼,顾彼失此,到时候,晁大哥与史进合兵一处也好,各自征战也罢,大宋都是两位的盘中餐,久不了。”

“呵。”晁盖听了,不禁大笑,说道:“史进离开时,也是这般说,看来,英雄所见略同,所见略同啊。”晁盖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说道:“当初打劫生辰纲的时候,我那兄弟是为了筹备军费,而我不过是想劫富济贫,现在统领这梁山水泊,可是,却也没有什么征战四方的野心,人生一世,大富大贵之外,也不过就是求一个安稳的生活,天伦之乐,坐享天年,那才是神仙般的日子。我无欲无求,图的也就是兄弟们一起快活。今番看你们上了山,我晁盖打心里欢喜,这梁山水泊,不是我一人的,是众兄弟们的。”

晁盖与秦明喝了一回,继xù

说道:“你说的不错,这梁山水泊就是插在大宋心口上的利刃,时刻都为我那兄弟准bèi

着,为他成就大业助一臂之力,这是梁山存zài

的价值。我今日带你们游山,你可知dào

用意在哪?”

“不知dào

,还望大哥明示。”

“梁山水泊易守难攻——我们眼下,招兵买马,只守不攻。”晁盖说道:“我不会带着兵马下山的。”

秦明听得晁盖这般一说,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一股寒意遍布全身。他突然感到了这个和蔼满面之人在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可怕,他还没有开口,心底的念头就被晁盖看了一个一清二楚。他方才豪气万丈地说那些,就是为了今后可以横扫青州一报家仇,可是,就算藏得这般缜密,还是被晁盖瞧了个透。秦明一时间觉得脸颊滚烫,不知dào

该怎地言语,当下只得拎起酒坛来,遮挡自己的尴尬。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可是,我却不信。”晁盖突然开口说道:“十年太长,我不信,你肯让他再多活十年。你内心煎熬之处,酒食难以尽兴……杀之而后快,何乐而不为!”

秦明听了晁盖所言,当下有些惊愕。怔怔地看着晁盖那两双摄人心魂的眸子,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锐利的目光。

晁盖面容突然柔和起来,说道:“你的事我都知dào

了。”

“黄信都和你说了?”

晁盖没有答话,只是说道:“我已经差了一队人带了重金去青州,扮作你的亲戚,想办打通关节,将你的妻小家眷的遗体都弄回来安葬,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先入土为安的好。”

秦明听了,当下拜倒在地上,心里一酸,感激涕零道:“晁大哥的恩德,我秦明……”

“休要这般说,来。”说着扶起秦明来,又说道:“这另一队人马,我也给你备好了。”

秦明听到这里,心里徒然一震,心里顿时闪现了那慕容知府的狗脸和宋江那副溅笑。

不待秦明开口,晁盖便说道:“我差人精挑细选了二十个壮士,各个都是我梁山精英,龙潭虎穴都敢闯上一闯。人已经都齐备在那里了,另有二十匹好马,天亮之前便可到了青州府益都城下,到时候,打探好了,于陆伏杀,事必成。只是,是你自己亲手去做,还是我差人去办。”

秦明听了,当下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说道:“多谢大哥!此事,非秦明亲去不可。”

晁盖点点头,当下站起身来,举起酒坛来,说道:“干了!”秦明听罢,两人将一坛子酒喝了个底朝天。

晁盖从怀里摸出一枚兵符来,交给秦明手里,说道:“路上小心,三思而后行。”说着便出了秦府来。

秦明送出门外来,晁盖回身道:“秦兄留步。”顿了一下,看着秦明认真地说道:“黄信是你的人,你可得盯紧了。”说罢便转身一个人去了。

秦明站在宅门外,看着晁盖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那弥漫的夜雾之中,再也看不见了。而晁盖此刻的心里却别是一般滋味,对晁盖自然是折服钦佩,可最后突然来的这一句,却让秦明有些莫名。

次日天亮,山寨中再备筵席,议定坐次。只是,秦明早在夜半之时,便带了杀手下山去了。此刻早已乔装打扮,出现在了青州益都城的某处……

但尽管如此,秦明依旧排位第二,花荣坐第三位,黄信坐第四位,三阮之下,便是燕顺、王矮虎、吕方、郭盛、郑天寿、石勇、杜迁、宋万、朱贵、白胜:一行共是十八个头领坐定。

庆贺筵宴已毕。山寨中添造大船屋宇,车辆什物;打造刀军器,铠甲头盔;整顿旌旗袍袄,弓弩箭矢,准bèi

抵敌官军。此番种种不在话下。

第九十六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

【华州·华阴县】

史进听得雷横带来了郓城县的消息,心里半喜半忧。喜的是又有好多兄弟加盟梁山,壮大了晁盖大哥的势力,但是忧的却是宋江,一路犹如浮萍一般,风雨飘摇间受尽了江湖的摧残。

“报——!”

就在史进微蹙眉头心里五味陈杂的时候,突然一个军汉从外面跑到了厅堂门口,单膝跪地报gào

道:“两位军师来报,前面的工事提前完备,请大哥率领诸位将领往前线去某大事。”

史进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说着一挥手,让那军汉下去歇着去了。

“史兄,既然工事修筑好了,这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看咱们早些去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雷横这时候站起来说道。

史进没有回身,顺眼望着外面的天色,此刻已经是红日当头,快到午时的模样了。

“去会会那谢千秋,看看他那究竟是个什么鸟阵,怎地能将时迁困了进去。”武松说道:“现在去了,不知何时能到?”

“这里到前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单人单骑,快马加鞭也就是半个多时辰的事情,眼下,还要带一千兵马前去,以防不测。若是狂奔去了,休说人受不了,就是马也得歇个一时半刻,这却是欲速则不达。我们常速而去,约莫着也要一个时辰的光景。”史进说罢,众人听得心里都有了数。

武松拍拍张青的肩头说道:“我和张青先前头走,你们慢慢来好了。”

“不在这一时半刻,武兄不必这般着急。”史进劝道:“你这一口气狂奔了去,也得等着我们才能动手。”

“史兄弟,之前吴用军师不是说了么,你们几个破阵,我去攻城,你们不必急着来,我精力过人,先去前面看看,坐在这里,束缚着拳脚怎地也不安稳。”武松说着便对张青道:“你与我同去,还是和他们一道来?”

张青看着史进,看看武松,道:“我知dào

你按耐不住,就是我与你通往,咱们也需认识路,你我都是初来,还是老老实实跟着大部队走。”

史进道:“张青说得时,眼下不必寻常时候,半道上倒不怕你遇上什么人,这里都是咱们的地盘,只怕你走差了路子,反而耽误了时辰。”

武松见史进都这般说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点头应了。

“既然这般,诸位兄弟便请收拾家伙,我们一炷香之后,再来此处集结!”史进说罢,便差杨春点起一千兵马,从军械库里取了一套曾经缴获官兵将领的衣甲与雷横穿了,又叫他随便取挑自己称手的兵刃。

不需多时,武松便带了他的镔铁双刀早早来到了聚义厅前,张青也背一把长刀,站在武松的肩后。这时候史进和雷横也到了厅前来,四人飞步跨上马去,便从华阴出发,直往下邽两军对峙的前线而去。

一路安然无事,到了申时,也远远地看见了驻扎在前面的自家阵营。史进拿手一指前面与众人说道:“你们看,就在前面了。”史进一语方才说完,就见前面扬起一串飞尘,只见一队飞马而来,到了史进前面五十大步的距离,便站开队列,前面一人驰马出来,看见史进已到,便翻身下马来拜道:“杨志恭迎大哥,军师和众兄弟都在大帐等候。”

“好兄弟快请起。”史进请了杨志起来,便一同进了正营里来。

到了中军大帐,众人会在一处,相互都拜谒叙礼之后,便都在大帐里安坐下来。凑在一张大桌前,这时候公孙胜铺开了一张纸,取了笔墨,说道:“那五行阵,想必吴军师也和众人说了,那阵法犹如流水,行无常态,变幻多端。八门时隐时现,端得是有入无出。今番精英汇聚,天定是该那谢千秋倒霉。”说道这里,公孙胜持笔在纸上画了两条素线来,说道:“这是官兵在五行阵前开出的一丈宽的壕沟,我们要想破阵,先得闯过去。他们在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各有两支箭楼,箭楼有三层,每层上面四五人不等,都是清一色的远弓,这也是昨日他们新建起来的。这弓有一百一十大步的射程,而这沟堑到那箭楼之下也有八十步的距离。我们要过去,却也不难。只要稳住了阵脚,过了沟堑,我们的人马,五队便立kè

合zuò

一队,朝着他们的阵营飞掠过去,冲在前面的马要带甲,人顶盾牌,其余的人都随在后面。”

说着,公孙胜拿笔将那五座阵营都画出来,继xù

讲道:“在左前方的是火营,相对在右边的是土营,土营后面的木营,木营对面是水营,最后面的是金营。诸位将军只要冲过了沟堑,官兵就会吹起牛角来,不出片刻,他们各营的兵马就会活络起来。他们反应速度极快,但我们也要抢时间,不能让他们的阵法完全运行起来。这五行阵各个相生相克,攻打的第一个阵营,最是要紧。大哥,你带着鲁智深、杨志三支兵马走中路冲击火营,大哥冲阵,将这火营开膛破肚,为后面的兄弟们能够冲进去开条血路,杀的顺手不可以恋战,遇到阻逆也不可以停步,大哥你需yào

闪电一般直击阵营里面的弓箭手,这阵心里,有五百弓手,后面兄弟们能不能各司其职,就靠大哥你了,若是打不乱弓箭手的阵脚,那后面付出的代价可惨重的很,而大哥只管放心进去,我自会安排兄弟们接应你。”

史进点点头道:“众兄弟放心!”

公孙胜继xù

说道:“鲁智深与杨志在外围,鲁智深带一队人从左边绕外围厮杀,切记,莫要止步,飞马用长枪刺杀外围盾牌兵,杨志也一样,不可止步,你带一队人马从外面飞马从右侧而进,与鲁智深厮杀之势相逆,冲破外面的盾牌兵,便贴着飞奔杀出一条路来,将那挡在外面的两层盾牌兵像削皮一般给剥离出来,断了他们与内层的联系,其余的鲁智深归鲁智深收拾。杨志你千万要小心,在那盾牌兵里面裹着的可是长枪兵。这时候还需yào

林冲带一队人马迅速跟在杨志后面,冲破长枪兵的阵营,千万不要恋战,只要驰马将长枪兵那一层冲击乱了,能分散消减杨志的压力便好。而在越往里面去,也就越是凶险,这长枪兵里面,是一层挠钩手,雷横兄弟带一队人也紧随着杨志的势头,冲击里面的挠钩手,动作一定要快,决不能让他们的挠钩出手。林冲带一队紧随着雷横,也如法炮制,将裹在里面的滚刀手都杀个干净。”

“这五行阵相生相克,而我诸位兄弟冲杀,亦是暗合相生相克之理,任何一人慢了,那导致的都是外一侧兄弟的死,而最后恶心循环,谁也活着出不来,若是各位齐力,将他们一层层剥离开来,分层击破,使得他们里外不得兼顾,相互不得接应,那我们就可以彻底破阵。以上种种,都是第一步,只要我们依次破了他们的盾牌、长枪、挠钩、滚刀、弓箭手之后,这火营便就散了架。我们要赶在五行阵的‘兴’运转起来之时,将这火营破掉,不然后面的水、土、木、金各阵‘起’之势随即一来,便会整个大阵都会运行起来,那时候,我们要想再灭掉其中一个阵营那就希望渺茫了。成败在此一举,不过……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我已经布置了狄雁的兵马在这里,若是你们有闪失,狄雁会万箭齐发,为你们争取一点时间,能拦住的,也不过是火营的半壁残兵,那其余四营都有三层盾牌兵在,箭雨奈何不得他们,你们要火速冲过沟堑来,谷燕兵会带兵守着沟堑搭上去的木桥,他自会为你们断后。”吴用说道。

“谁赢谁输还是后话,打算得这般仔细,可见这两个军师心机也够周全的,而这五行阵,只怕也当真不好对付。”武松在旁边听了众人说了,心里不禁想着。

公孙胜这时候又说道:“若是事成了,也不过是刚刚开始,后面的四阵必然过来救阵,而那金营是全副武装的重甲,移动的最慢,我们可以暂不管他。如果所料不错,最先到的该当是木营,他们是一队骑兵,这队骑兵,你们要千万小心,他们都是一手持木盾,一手持长枪,各个都是那谢千秋麾下的虎贲兵马,兵马娴熟,近可使枪,远可使弓,来来去去,最擅长偷袭和穿杀。”

众人听得仔细,一个个眉头微微紧锁,看着公孙胜,等他的妙计。

公孙胜继xù

说道:“要想破这支兵马,原先我还有些头疼,此番既然雷兄来了,这就容易了,你那一口大刀正有用武之地。我们先派鲁智深、杨志两支兵马,一左一右正面假装迎战,你们小心在意他们的弓箭,而雷横兄弟带一队兵马,手下兵马也多持宽背开山大刀,驰马绕到那厮的背后,冲杀进来,贴身马战,大刀将那木盾砍翻了,杀这些兵马也和寻常没有两样。而鲁智深和杨志,这时候将兵马带下来,攻打土营,大哥和林冲攻打水营。”

第九十六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贰)

公孙胜又说道:“土营和水营的组成各有不同,但是,也大同小异,只是,这两千人就是我之前说的,都是谢家军,各个可以以一当十,手里各个持一柄长戟,腰间挂朴刀,靴子里面插有匕首,背上带有强弓,马战水战一般娴熟,远射近攻无有不通,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听闻这支谢家军战斗的意志强悍之极,就算是前面有万丈深渊,鸣鼓必然进军,就算是前面有黄金美人,鸣金必然撤tuì

,而且,就算是惨败到只剩下一个人,非但不会怂,反而往往会爆fā

惊人的杀伤力。诸位将军千万小心,切莫逞强。”

公孙胜说罢了,最后补了一句道:“诸位将军上阵,我会在云梯上观战,但凡鸣金,还请众兄弟赶紧撤兵,不可刚愎自用。”

众人都随史进点头应了。

“不是说,他们破阵,我来攻城么?”武松这时候开口了说道:“这城池现在却不见,倒是要我怎地一个打法?看他们破阵这般艰难,倒不如,我去帮一帮,也强似站在这里干瞪着眼啊。”

“莫急,莫急。”吴用笑着挥着羽扇说道:“他们破阵不易,你攻城却更难。来,听我说与你听。”说着吴用便拉了武松到了帐外来,武松不知dào

吴用耍的什么把戏,挥挥手,张青见了便快步跟出去,都随着吴用翻身上马,沿着中军大帐一直往北走,快到了营寨边上的时候,之间一个大帐篷有些突兀地立在众帐篷之中。

“到了,便在这里。”吴用笑着一指那大帐说罢,三人便都翻身下来马来。

“这是?”武松说道:“这是什么个意思?”

张青放眼一看,只见这座大帐四周用据鹿角围起来,有百十多名军士全副武装把守着,四面的箭楼上都扯着弓箭,死死盯着这个军帐,而在外围则是围了三圈的长枪兵,外面还有弩枪兵,和百十个朴刀兵,另有一千朴刀军汉,守在一旁随时待命,一副森严的样子,仿佛如临大敌。

吴用带着两人往里面走,那些看守在外面的军士见是军师来了,当下都让开一条道来。

武松走在吴用的身侧,好奇地问道:“这里面莫非关押着什么要紧的人,这般戒备的仔细。”

吴用侧脸看了看武松,不禁笑了,没有回答,只是挥着羽扇带着武松、张青直往那大帐里面去。等武松紧跟在吴用的背后进了这大帐里面之后,顿时被眼前所见的一切惊得呆了,而随后紧跟着进来的张青也被看得怔住了。

这大帐比起中军大帐来,有之过而无不及,在这庞大的营帐里头,却没有放着一只桌案,没有一个杯碟。有的只是刀光剑影,有的只是剑拔弩张。这里面环绕着五十多壮士,各个刀出鞘箭上弦,这里面的气氛比外面还要紧张。而在这众人中间围着得却什么都没有。

“军师,这里究竟是干什么的?”武松带着一种玩味的姿态,站在这个与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说道:“守着个什么宝贝啊,把他们一个个吓成这样?”

吴用这次没有说笑,只是轻轻挥着羽扇,说道:“武松兄弟,你且来近处看看。”说着便示意那些围守在那里的官兵让出一条小道来,让吴用带着武松和张青进了里面的核心里来。

里面一个裨将见了军师进来,刀不敢收,见吴用看过来,便单膝跪在地上,在地上“二——三——三——二”地叩响了几下,而那地下也“三——二——二——三”的敲击声传了回来。那裨将顿时站起来抱拳朝着吴用汇报道:“军师,目前一切正常。”

吴用点点头,将羽扇横着一扇,那裨将会意,当下便单膝跪下来,将地上的一层覆土都扫开来,露出一片青石来。武松看了,当下转面与张青交换了一个惊愕的眼神,便紧紧地盯着那裨将和几个军士将那块大石一起费力地搬起来,露出一个地洞来,而就在这时候,周围持长枪的军士瞬时间围拢过来,一柄柄锋利的矛头指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仿佛一瞬间就会有敌人从这里冲出来似的。

这时候那黑漆的洞口下面闪出一点火光,然后点起一盏灯来,那裨将走到那大洞口里往下一瞧,当下回头对吴用说道:“安全。”

吴用点点头,这才回过身来对说道:“武兄,这是我们开挖的一条暗道,可以直通到下邽城的一间废弃的老宅子。这老宅子在城东南角,转手倒卖了三次,这些主顾都莫名死于大火,这宅子传言邪乎的很,所以周边的街坊都搬出了那条胡同,也正是为此,我们才可以利用那里,掩人耳目挖出这等暗道来。从这里到那下邽,利用这个,约莫也要一个时辰,你们去了那老宅后,先集结好人马,然后从那胡同里杀出来,喏,这是那下邽城的布防地图,我们都差人打探好了。”

说着吴用便从怀里将那地图取出来,展开来交到武松和张青的面前来,继xù

说道:“南城楼是我们首当其冲的位置,所以他们的兵马也排布的最多,根据最新探报约莫着也有个两千人,东城门下的布防少一些,只有一千人,而你们不要先去攻打城楼,这些都是次要的。你们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可好了!”

“好!”武松听得就十分痛快,当下便将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带兵去。只是,这兵马却在何处?”

吴用的笑意渐渐消散了,说道:“兵马就在外面,已经集结待命,随时可供调遣,各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手。只是……”

“只是?”张青觉得这后面似有不祥。

“我只能拨出一千人马与你,不知dào

,武都头敢不敢走这一遭?”吴用说道。

武松听了,心里着实咯噔一下,闪了一跳,这一千人马进了城里去,可是要与那数千官兵对抗的啊。

武松还没有开口,张青便说道:“一千人马,倒是方便在那老宅子附近集结,但是,这一旦进了下邽城,那就是进了敌人的虎穴,若是杀不赢时,单靠这一个暗道,只怕是有去无回。”

吴用听了张青有些丧气的话,当下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说道:“诸位全部下去之后,为了大寨的安全,我不得不将这暗道此端口毁掉。此番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武松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武松倒是要闯一闯,不怕他有虎,就怕他是只病虎,经不起我打!”

吴用听得这话霸气,当下笑意又重新浮动在脸面上来,说道:“武兄的胆量,吴某佩服。将军切记,此番虽是深入虎穴,却也是奇袭突刺!”

武松点点头,当下便随着吴用一同出了帐来,点起那待命的一千敢死队,便收整兵刃列队下了这地道里来。

“兄弟,保重!你们先行一步,一个时辰之后,我便会让他们开始破阵,一切都按计行事!两位贤弟千万小心!”吴用说道。

武松一拱手,道一声“军师放心便是!”当下便和张青顺着那木梯下了那地道里来。

武松还没有开口,张青便说道:“一千人马,倒是方便在那老宅子附近集结,但是,这一旦进了下邽城,那就是进了敌人的虎穴,若是杀不赢时,单靠这一个暗道,只怕是有去无回。”

吴用听了张青有些丧气的话,当下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说道:“诸位全部下去之后,为了大寨的安全,我不得不将这暗道此端口毁掉。此番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武松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武松倒是要闯一闯,不怕他有虎,就怕他是只病虎,经不起我打!”

吴用听得这话霸气,当下笑意又重新浮动在脸面上来,说道:“武兄的胆量,吴某佩服。将军切记,此番虽是深入虎穴,却也是奇袭突刺!”

武松点点头,当下便随着吴用一同出了帐来,点起那待命的一千敢死队,便收整兵刃列队下了这地道里来。

“兄弟,保重!你们先行一步,一个时辰之后,我便会让他们开始破阵,一切都按计行事!两位贤弟千万小心!”吴用说道。

武松一拱手,道一声“军师放心便是!”当下便和张青顺着那木梯下了那地道里来。

武松还没有开口,张青便说道:“一千人马,倒是方便在那老宅子附近集结,但是,这一旦进了下邽城,那就是进了敌人的虎穴,若是杀不赢时,单靠这一个暗道,只怕是有去无回。”

吴用听了张青有些丧气的话,当下叹了口气,略带无奈地说道:“诸位全部下去之后,为了大寨的安全,我不得不将这暗道此端口毁掉。此番一战,只能胜不能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武松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武松倒是要闯一闯,不怕他有虎,就怕他是只病虎,经不起我打!”

吴用听得这话霸气,当下笑意又重新浮动在脸面上来,说道:“武兄的胆量,吴某佩服。将军切记,此番虽是深入虎穴,却也是奇袭突刺!”

武松点点头,当下便随着吴用一同出了帐来,点起那待命的一千敢死队,便收整兵刃列队下了这地道里来。

“兄弟,保重!你们先行一步,一个时辰之后,我便会让他们开始破阵,一切都按计行事!两位贤弟千万小心!”吴用说道。

武松一拱手,道一声“军师放心便是!”当下便和张青顺着那木梯下了那地道里来。

第九十七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叁)

“将军,隧道后面的出口封死了。”一个军士最后一个从地道里爬出那口枯井来,到了武松的面前说道:“我们没有退路了。”

“我们不需yào

退路!”武松说罢,便将腰后的两把镔铁双刀抽出来,拿在手里,说道:“兄弟们,跟紧了!”

【下邽城南五十里·前线】“哼,我们不需yào

退路!”史进一勒战马,马蹄飞扬,一声长长的嘶鸣响绝天际,史进将手里的盘龙棍朝天一举说道:“给我将那那些木桥都给我拆了!”

“喏!”那些守在壕沟对岸的军士得令,立kè

便搭在壕沟上的木桥都收了回去。

吴用、朱武此刻跟着公孙胜踏上了云梯,居高临下,远远地看着那边的交战情况。当下看着史进等众顶着地方的箭雨过了壕沟,刚刚将敌军的箭楼都毁了,一转眼就将要喝令“破釜沉舟”。一向冷静的公孙胜看了,当下也不禁气得一拍大腿,喝道:“疯了!真是疯了!”

吴用没有开口,他知dào

史进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可是,这一把也玩的太大了,若是稍有不慎,可是满盘皆输啊。朱武眉头也皱了起来,拳头紧紧地捏着,攥出了细密的汗。

“兄弟们,成败在此一搏!”史进大喝一声便带着手下的兵马朝着那正在迅速集结的火营冲杀过去。

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史进一马当先,冲在前面,还不等火营的各种兵马集结到位,便迅速地冲到了火营的外侧。史进一声大喝,便挥起那盘龙棍来,朝着外侧的盾牌手便横扫过去。这盘龙棍不是等闲之物,这一棍下来,那些个精铁打就的盾牌,像是纸糊的一般,就连那躲在后面的盾牌手都一棍子打翻在地。两边这般一扫,顿时像是利爪般地在那铜墙铁壁上撕开了一道口子,顿时将里面的人马都露了出来。

史进马不停蹄,当下一催胯下战马,一个飞越便猛冲上去,不给对手一点反应的时间,一对马蹄轰隆一声便踏上了那第二圈的盾牌上,将那下面的官兵压得顿时弯了腰,后仰着重重压倒在地上,那第三圈的盾牌兵见了,赶紧将盾牌举起来,想着竖起一堵高墙,而里面的长枪兵这时候也看准了机会将锋利的长矛朝着史进的戳了过来。

史进稳坐马上,一面催马飞驰,一面将手里的盘龙棍挥舞起来,顿时,漫天的龙鳞闪现,一声声龙吟呼啸着穿透了近处官兵的耳膜。那些站在里圈中的挠钩手和滚刀手看着一个人像是尖刀一样横冲进来,可是,就在那眼花缭乱的龙鳞越来越迷蒙,兵刃的虚影漫天横飞之下,那些挡在前面的盾牌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四下里被打得横飞,而在前面的长枪手也一个个被杀的东倒西歪。他们没有看清那汉子究竟是怎地出手,也没有看清前面的布防是怎地被冲散的,只看见那马匹飞越而来,而方才还在远处的龙鳞像是被秋风卷起的树叶,忽闪而至便到了他们的身前。

挠钩手来不及将挠钩撒出去,眼看着死之将至,虽然不后撤,可是,摆着拼命的架势,却回头去瞧向那围在核心的弓箭手,那眼神中多有责怪的神色。而此刻的弓箭手也集结完毕,两百多人当下从箭壶里取了弓箭在手上,便要往弓弦上搭。

史进眼尖看见那些弓箭手要搭弓上箭,当下便一棍下去,将挡在前面的三个挠钩手一并打的盔斜脑裂,胯下的马匹一跃即过,正好迎上那最后一层的滚刀手,史进看着弓箭手已经箭在弦上,当下一棍戳穿一个滚刀手,猛地将那厮挑将起来,迎面便朝着那当空丢去,而就在此时,那些挡在前面的第一波弓箭已经出手,顿时,在半空将那挑斩起来的滚刀手射成了刺猬似的,而史进当下不敢突兀,收了盘龙棍护在周身,挡下七八箭羽。

而那些紧跟在史进后面的兵马,这时候颇有破竹之势地沿着史进破开的创口,将这阵势的缺口撕得越来越大,就在他们一鼓作气想要踏平了那一层挠钩手去斩杀滚刀手的时候,却迎面遇上这犹如骤雨的飞箭,一时间猝不及防,冲在前面的百十来人纷纷中箭,或死或生,落下马来,史进麾下的势气顿时被削去了方才的锐劲。好在那些失控的马匹受了惊吓,顿时撩开橛子带着缝隙便朝前面狂奔,将那些准bèi

借着喘息之机反攻的挠钩手撞得东倒西歪。

史进将这一波的箭雨躲过了,可是,却损失了许多兄弟,虽然史进没有功夫回头去看,但是听着背后一声声的惨叫不绝于耳,他的心就直往下沉。好在胯下的战马依旧飞奔向前,将那些挡在前面的两个滚刀手撞飞出去,史进赶紧挥棍将前面当道的滚刀手都斩杀在当下,眼看着那些弓箭手第二波已经在阵型的变换中替换上来,一个个弓如满月,箭似流星,都朝着史进等人这边射过来。

史进心里暗叫声不好,便赶紧回招,打出三朵棍花,挡在面前,将那些飞临的箭雨都挡下来。此时,跟在后面的军士这次看清了箭雨的来路,当下都挥起手里的长枪来拨挡那些箭雨,可是,那些箭雨来的猛烈,犹如飞蝗似的,搞得众将士手忙脚乱,当真是让众人防不慎防,或人或马一声接一声的惨呼嘶鸣响彻在这火营之中。

就在那些弓箭将史进等人射的人仰马翻的时候,那些挠钩手也乘机向外扩散,一柄柄挠钩很是无情地扫荡开来,将周围一片又一片的马腿都噌噌地割断下来,战马失踢,上面的军士一个个都失重倒了下来,而就在这时候,后面一把把滚刀贴着地面,嚯嚯地挥起来,那些带着一脸惊恐还没有从落马的意wài

中回过神来,就见一柄柄寒气四射的刀锋便迎面而来,而下一秒,身首异处,血肉横飞,简直惨不忍睹。方才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气势何其壮哉,可是,就在这一晃之间便成了哭爹喊娘,惨叫之声直冲九霄,让人不忍耳闻。

史进听在耳中,痛在心里,当下知dào

了这些兵马真的不是他所想的那般容易,心里急得能燃起火来。史进悲痛之极,当下大喝一声,便使出十成的功力,可是,就在那箭雨快要停歇之时,只听得咔嚓一声清脆响过,便是一声仰天的马嘶,史进心里暗叫不好,猛然一跃却也迟了,身下的战马被就近的滚刀手砍断而来马蹄,史进失重就此闪下马来,眼看着就要落入那些利刃林立的滚刀之阵中,史进腾空横翻数周,将那盘龙棍顺势打出一连杀招,将那些想乘机下杀手的官兵都杀在当下。

“啊呀!糟了!”公孙胜看在眼里,心里不禁一急,当下便将腰间的那口松纹宝剑抽出来,便要做法,腾云去救史进回来。

吴用看着史进陷落在敌阵里,心里也急不可耐,可是,公孙胜若是此刻这般去了,却也挡不住那些箭雨,一样是送死,他晓得公孙胜的法力,若是消耗在这里,他如何还有精力在后面要紧处施法助战,而现在史进的本事还不是束手就擒的结果。朱武也晓得史进的本事,不是那些官兵这般两下子就可以束缚得住的,只是,这冲阵就阻碍重重,只怕一会儿要想破阵那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吴用赶紧一把拉住了公孙胜,说道:“不是时候!”

就在这说话的空挡,按计冲杀到火营外侧的鲁智深瞧见史进落马了,当下大喝一声,林冲也瞧在眼里大叫一声“挺住!我来救你!”,一转马头,提枪便往里面冲。而此刻的雷横看在眼里,也等不及史进再冲进那核心再动手了,当下朝着林冲大喝一声:“我给你开道!”说着便赶紧拍马便挥了大刀直往那些竖起犹如高墙一般的盾牌上招呼,飞马上来横着便是一刀,这一刀下去,那些盾牌顿时被砍出一大豁口来,卡在雷横的刀刃上,雷横挑刀一挥,那官兵拿不住,顿时被雷横这一刀掀飞出去,而那盾牌也随着被丢得横飞而去,不等那些官兵再补上来,雷横便怒气十足,一把宽背大刀舞得山呼海啸,将那左右想要上前来的盾牌兵一个个砍杀在刀下,身后的那些一样手持宽背大刀的军士们,虽然没有雷横这般神力,可是,大哥陷落在阵心里,众人心里哪个不急,当下都豁了命起往里面杀,这战斗力顿时提升了不止一挡,将那盾牌兵砍了有些手忙脚乱,可是却始终伤不着里面的官兵。

雷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些盾牌兵有三层,每一层攻破都要费不少力qì

,可是,现在情况紧急,哪里还能管得了那么多,就在他急着杀下去的时候,那些里圈的长枪兵看见雷横等人和盾牌兵僵持在一起,当下便舍了那些先前史进带着横冲进来的兵马,一起倒刃朝着外圈的雷横等兵马杀过来。

“该我们上了!”当下林冲将长枪朝天一举便紧跟着鲁智深冲进来,身后一千枪骑兵紧随其后,按着先前公孙胜交代的法子,两人一顺一逆,像是削果皮似的,将那些盾牌兵一层层剥离出来,快刀乱麻,雷横等众一顿乱砍,将那些盾牌兵都斩杀的七零八落,相顾不暇。

第九十八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伍)

杨志见众人都上了手,自己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便带了手下的一千兵马朝着那火营里面冲杀,也不管具体的分工,眼下都杀乱了,只要能破了阵,救了史进出来,那具体的哪里还要去纠结。

就在那些长枪兵冲上来想挡住林冲的冲杀势头保住最后一圈盾牌手的时候,杨志大喝一声,便冲了过来,沿着史进开破出来的那可豁口,直接冲进了那长枪兵的圈列中来,那飞奔的马蹄将那些长枪兵冲击的尸体横飞,阵脚一时也随之变得有些散乱。杨志大喝一声:“也叫你们认识认识我杨志的枪法。”说着便将手里的长枪奋力挥动起来,那枪头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雷横砍翻了那外面的百十个盾牌兵,约莫着余下的鲁智深都料理的住,便当下调转马头,逮着机会便也冲进了那里层之中,杨志此刻恰好杀开了一边的长枪兵,正遇上里面的挠钩手来惹麻烦。那一把把挠钩嗖嗖地飞探出来,勾着马蹄便立kè

割断,若是勾到了军士,便直接倒拽下马来,将杨志手下的兵马也死伤了不少。

雷横赶紧上来直奔那挠钩手来,而原本在外侧助攻的林冲这时候也杀完一圈,直奔进阵里来帮忙料理紧接着冲上来拼命的滚刀手。此刻,史进的手下都豁了命地往里杀,和那些滚刀手打成了一片。这火营就此被搅合得乱了半壁阵脚。

就在众人艰难地杀敌破阵之时,那核心的弓箭手这时候也没有闲着,“千般事在身,先着紧得来”,那些弓箭手朝着史进麾下的兵马一顿乱箭射杀,这一千人经过几番箭雨,死伤过半,而眼看着外面的盾牌手和长枪手就要被全歼殆尽,当下那些弓箭手的了令,便朝着外侧一阵箭雨过去。

这箭雨来的猛烈也来的突然,将鲁智深等众突然射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当下中箭者无数,倒地而死者十中有三。

林冲瞧见那些弓箭手威慑之极,晓得,若是让他们一直这般下去,只怕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惨重,于是,一连杀出一波连刺和乱舞,将围在面前的滚刀手都搓翻在地,便一转马头,直往里面那弓箭手的阵营里冲杀。而就在这时候,弓箭手中突然闪出了一批弩枪兵。只听得突突突突的几声响过,林冲身后的兵马就倒下一片,而林冲已觉得大腿一痛,他刺完一招之后,顺势低眸一眼,看着大腿上有一支弩箭穿破了衣甲,只漏了一半在外面。林冲将牙一咬,便将那弩箭拔了出来,那箭头上布有倒刺,这般一扯生生带出一片片的肉丝来,鲜血汩汩而出,瞬时间便将腿下的衣甲都染了个透红。

林冲顾不得那伤口,这弩箭来的迅猛,二十大步之内,只能听得嗖嗖嗖一片破空之声,和支支扭扭的机关转动,想看清那些弩箭实在不是间容易的事,更别说想要将那些冷箭都防范的住,再加上周身猛扑过来的几百滚刀手,林冲这里变得进退两难。

而那些弓箭手在缓解了外圈盾牌手的团灭之急,便在弓箭统领的号令下,五百弓手分作四组,各自冲着一支兵马便是一番接一番的轮射。

这火营阵中,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漫天横飞的箭雨和防不胜防的冷箭,加上紧贴着地面无孔不入的挠钩,还有周身残存的长枪手混杂着大批的滚刀手,可谓是步步惊心,死伤之数顿时成直线上升。

相隔一千大步之外的公孙胜,在云梯上看着那越来越紧张失控的局面,心里不禁紧了又紧,当下一咬牙,道:“那火营开始‘兴’了,不好,木营也朝这边来了。你在这里盯着,我们按计行事!”

吴用沉重地点点头,便留在那云梯上,手里取了一面红色的令旗,紧紧地盯着那木营飞奔而去。

朱武当下便和公孙胜下了云梯来,公孙胜快步踏上了那早就建好的祭坛上来,将发髻的簪子拔出来一丢,满头的乌发顿时飘散开来,公孙胜将外面的布甲一脱,露出了套在里面的八卦仙衣来,甩掉鞋子,手里持了木剑便在两个药童的相伴下踏上了祭坛来。

而朱武这时候也拿了一面绿色令旗,快速驰马朝这那沟堑而去。候在那里的狄雁早就悬着一颗心,就等朱武的号令了。

而这时候陷在火营里的众将也看到了那飞奔而来的木营兵马,雷横看在眼里,心里不禁一紧,这些木营兵马是军师吩咐给他的任务,可眼下,雷横却被卡在这火营里,冲冲不进去,退却又退不出来。眼看着那些木营兵马在一转眼的时间里就奔到了五百步远的地方,而那些骑兵从背后纷纷取了弓箭在手,似乎要在进了射程之后便要大面积射杀。

雷横大喝一声,便舍了命地往外杀,想着要在木营冲过来之前,便冲出去截住那支兵马。可是,就在这时候,土营和水营也朝着这边飞奔过来,当真是雪上加霜。林冲一面奋力杀敌,一面顺着远方的喊杀声瞥了一眼,只见那水营的官兵打着蓝旗冲杀过来,一个个都摸出了鱼带里的弓箭,而在另一边,一片黑棋之下,也是两千步步,冲在前面的官兵一面狂奔一面已经抽出了箭羽搭在了弓弦上。

若是让这些兵马都到了,那就是必死之时。

“史兄在哪里!”鲁智深大喝一声道:“救史兄先走!”

此时杀到鲁智深近处的杨志听了,大声回应道:“没看见!我去找!”当下便豁了命地带着手下兵马往里面突杀,可是,那些滚刀手数量实在不少,挡在中间像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让核心的弓箭手可以安心看着绿林军的众人挨个“点名”。

“这样下去扛不住啊!”林冲腿上的伤口已经失血许久,让他的唇隐隐发白。

“豁出去了,死也得拉个垫背的!”雷横大喝一声,手里的大刀挥舞的更加凌厉了,只听得嗖地一声,这一刀横扫下去,便砍翻了一排五个官兵。

就在这风尖Lang口,你死我活之时,突然在弓箭手的核心爆fā

出一声撕心揭底地怒吼,那怒吼带着厚实的爆fā

,像是猛虎一般啸彻山谷,地动山摇。众人听得心里都不由一惊,循声望去之时,只见那弓箭手中突然像是炸开了锅,箭雨突然少了大半,而在那核心里,之瞧得一个满是是血的家伙,杀的那些弓箭手血肉横飞。

“史大哥!”林冲拿手一指,喝道:“你们看,是史大哥!”鲁智深循声望过去,脸上顿时一喜,那人可不是史进。

原来史进落马之后,便陷在了滚刀阵里,史进虽然在腾空之时便斩杀了一圈伺机偷袭的滚刀手,可是,在这数以千计的滚刀大军之中,很快人潮伴随着林立的刀刃都朝着史进涌了过来。史进没了战马便徒步厮杀,本想着怒发冲冠,一举爆fā

杀进弓箭手的阵营里去,可是,这滚刀手的数量,实在超出了史进的想象,而他们的斗志更是史进所料不及的。

好在紧随史进的麾下兵马为了救下史进,都冒着箭雨豁了命地厮杀过来,在众人乱战箭羽横飞之中,史进突然灵光一闪,转变了战术,他不再一味的厮杀,而是凭借着自己的步法,在那些官兵厮杀的缝隙见跳跃腾挪,一心直往那弓箭手的阵脚边去。史进混在那些滚刀手中,虽然杀的人少,可是,那些弓箭手和弩手却是瞧不见史进的所在。直到史进突然杀出在弓箭阵营的面前,他们才顿时慌了神,虽然那些紧跟着史进追杀的滚刀手猛杀不止,可是,终究是跟不上史进的脚步。

史进是隐忍着耳中传来那些铺天卷地地惨叫声,强忍着绿林军兄弟一个接一个地阵亡的心痛,从滚刀手阵营的边缘一路腾跃闪躲地打过来,虽然这一路才一炷香的时间,可是,这一炷香之间变数翻翻,胜败转换,也在这一瞬间多少兄弟从此撒手人寰。史进心里的怒气已经撑到了极限,当下一看见了那弓箭手,大喝一声“还命来!”便抡起那盘龙棍杀了进去。史进憋屈了太久了,这一下便是彻底的释fàng

,便是竭尽全力的复仇。

盘龙棍像是当真活了一般,在史进的舞弄下周身翻腾,上下飞旋,棍身急速扫荡而出卷动着气流,划出一声声呼啸的龙吟,而那棍影更是闪出漫空的龙鳞,此刻的史进像是猛虎下山,像是狼入羊圈,将那些急着都抽出匕首来的弓箭手们,一并都轻而易举地杀在当下,这棍身飞旋之处,到处是盔斜甲裂,到处是血肉横飞。那些弓箭射手挡不住,那些追在史进身后的滚刀手却也摸不边。

史进一人在这边将这五百弓手都搅合的人仰马翻,那些在火营中混战的众家兄弟便得了方便,没有箭雨压制下的绿林军,像是挣脱了拷链的猛兽,顿时随着史进的反击而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反扑猛攻起来。

可是,就在众人一心,杀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那木营、水营和土营的兵马也从三个方向朝着这边冲杀过来……

第九十九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陆)

【下邽城】

武松手里提着一对镔铁双刀在手,与张青走到了那荒宅的罗门前.

“哥哥,就此别过!”武松一抱拳说道:“一路上,千万小心!”

张青点点头道:“兄弟,你比我凶险百倍,你更要小心在意,切切记得军师交代的话,见好就收,休要恋战!”张青交代了两句,便带了一百人将弩箭等兵刃都藏在了五六辆平车里,就此推出了门去,像是贩卖稻谷的百姓一般,一条腿跨上车辕去,点上一支旱烟,撇一根柳条打着驴子,在那胡同口一拐弯,便混杂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朝着他们既定的方向分散去了。

武松等着张青等众去了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觉得不会惹人起疑,当下便一挥手,带着剩余的九百兵马也沿着胡同踏出到了外面的街市上来。而这九百人个个身着锁子甲,手里提着贼亮贼亮的兵刃,将那些左右的买卖人看着都全身寒毛不禁倒立。而路人见这了么一大伙人来势汹汹地走在街道上,顿时都像是避瘟神似的闪让在一边。

武松晓得这般登场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一切都在他的揣测之内,就算是那些百姓们吓得东奔西走,也并不令他吃惊。此刻,在他的心里,担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在引起驻防官兵的注意和提防之前,能否到达那县衙。

“快!快!快!跟上!都跟上!”武松喝令着众人快速急行军,一面超前奔走,一面将手里的地图抽出来,拿在手里对照着眼前遇到的这一条条陌生的街道。

此刻就在离武松最近的东城门上,一个百姓模样的人突然狂奔就想往城楼来,被守在城下的一队官兵将兵刃一交,拦在当下,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那人气喘吁吁地抹了一袖子额头豆大的汗滴,说道:“我要见蔡将军!出大事了。”

那两个挡在前面的守军一听,当下便让开到了一边,让开了一条往城上去的阶梯,可就在那人焦急地正要连滚带爬往上赶的时候,这时背后突然转出来一个人来,喝道:“你!出什么大事了!”

那人被背后突然炸响的声音吓了一条,回头看时,之间一个满脸须髯的汉子提着一柄朴刀立在地上。那人说道:“我瞧见许多兵马从那鬼屋巷里冲出来了!只怕是要出大事!”

那须髯大汉听了似乎并不急,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还没哟开口,就见那汉子又慌慌张张地抹了把汗说道:“我就是昨夜来禀报的那个小农。”

“前两天?”那须髯大汉似乎没有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那汉子急了说道:“就在昨夜,我发xiàn

那鬼屋巷总是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白天里还不甚明显,可是,等到入了夜,那声音从地下来,阴森的很,听得我是毛骨悚然。蔡将军不是贴了布告出来,如果今日发xiàn

城里有奸细或是不对劲的地方,就来报gào

么,有价值的还有赏银拿。你可能不晓得,我要见蔡将军一面,等到了他面前,就都知dào

了。”

“哼,蔡将军现在忙着呢!哪有功夫来听你这鬼话!”那须髯大汉喝道:“前面已经交战了,你休要再来烦扰!”说着便一把将那汉子拽到一边去,自己带着一队人往城楼上去。

那汉子被拽的跌跌撞撞倒在城墙脚下,当下便急着便冲着那须髯大汉说道:“是蔡将军让我继xù

盯着,若是有事,随时来报,现在已经有大几百从那鬼屋巷里冲出来了,提着兵刃,穿着重甲,人人都面色不善呐!”

“什么!”那须髯大汉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小农说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啊!”

那须髯大汉认真地看着那小农,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大声喝道:“说!你来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那汉子听了,不禁一颤,说道:“我……我就是一介草民,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啊!”

“那蔡将军叫你怎样!”那须髯大汉呵斥着,将那小农的喉咙越捏越紧。

“他……我要见……见……蔡……将……军……”那小农被那须髯大汉一手紧紧锁住了喉咙,整个脸都涨的发紫。就在他眼看着喘不上气来,抓着那须髯大汉的手腕,挣扎着想要挣脱出来的时候,突然一个官兵跑了过来,说道:“报——!不好了,发xiàn

大批莫名兵马。”

那须髯大汉听了,牙齿一紧,猛然松开了那汉子的脖子,当下大喝一声:“王五何在!收拾人马,叫李三守城,你随我前去!”

一个裨将这时候从那不远处的南城门下跑过来,提着一杆长枪,当下喏了一声,便跑去集结兵马。

那小农兀自弯了腰揉着脖子剧烈地咳嗽着,须髯大汉看了一眼,说道:“兀那小子,算你走运。”说着便一把抓紧了官兵牵过来的缰绳,一翻身便跃上了马背,接了官兵递过来的大刀,便看着那叫王五的裨将带了一千兵马集结完备,往这边复命来。

那小农剧烈地咳了两声,不等缓过点劲来,便说道:“我要——咳咳咳——见蔡将军——咳咳——我哥……盯着那路人……我知dào

——咳咳——我知dào

他们往哪里去了。”

须髯大汉一双土黄的眼眸子,转过来看着那小农说道:“你带我们去!”说罢,便一挥手喝道:“给他一匹马!”

那小农接了缰绳在手,笨拙地爬上马背上来,看在那须髯大汉眼里,就知dào

这厮一辈子都没有骑过马,那须髯大汉顿时放心不少,当下便道:“我就是蔡将军。他们在往哪里走了,快带我去看!”

那小农一听,先是一愣,这才回过神来,颇有惊喜却有不少尴尬地脸色上,顿时开了口,道:“随我来便是!”说着便带了蔡将军和那王五偏将,及身后的一千长枪兵,往那市井里赶。

穿过了两条街道,便到了一处人烟密集之处,这街道约有三丈来宽,也算是下邽城里的一处繁华,这两面酒店商铺林立,道路旁也有数之不尽的商贩买卖,这街上往来马车行人,当真不必寻常那些街头巷尾。

“就在前面了,他们沿着这条街过去,往左去了,想必是冲着县衙去的。”

蔡将军一听,当下心里一紧,呵斥道:“你怎地不早说!”说罢便赶紧差了七八十个军汉在前面开道,当下火速加急便要往县衙去赶。可是,就在蔡将军情急之下驰马奔出十几步的时候,心里却突然一闪,顿时觉得这里面很不对头。

若是有数百武装兵马从这里过去,这里的百姓如何还能这般安定自然地做生意?!想到这里,蔡将军顿时心里生出疑来,猛然间又想起那小农现在一见面就说的话来,他是贴过告示,要城里百姓揭发奸细,可是却着实不曾记得见过这个小农,也不曾让这小农继xù

盯着什么。而他口口声声,说要见蔡将军,真身就在面前却不认得,这其中必然有说法,若是为那几个赏银,倒还说得过去,只是,他怎地知dào

那伙人的行进路线,就算是他有同伴暗中跟踪着,这两人如何能都联络!这其中必然有诈!

蔡将军想到这里,猛然心里一颤,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前线已经开始交战了,他们是要攻打南城门!

“停!”蔡将军猛然勒住了战马,喝令属下兵马都停下来。

“将军,怎么了!”那王五偏将看着蔡将军那凝重的眉头关切地问道。

蔡将军没有接话,拿眼死死盯着那走在五步之外的小农身上。

“拿命来!”蔡将军大喝一声,便将手里的大刀嚯嚯两下挥动起来,将胯下的马一催,便横刀直往那小农的项上人头处招呼。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计破空之声划响当空,一支弩箭不是从何而来,却精准地穿过了那蔡将军的喉头,那蔡将军一箭毙命,登时死了倒下马去。

近在身边的裨将王五看了,当下一急,赶紧拿眼往左右两面的楼阁上去瞧,只见街坊两面房檐上似有人影,突然嗖嗖嗖几声弩箭的破空之声响过,就听得下面一片中箭的惨叫。此刻周围的商贩百姓见鲜血四溅,陈尸满街,顿时被这血腥吓得四下逃避,一时间这热闹的街道顿时惹得鸡飞狗跳。而那王五想再去寻那小农时,早就趁乱走了,哪里还有踪影。

“撤!”王五急着大喝:“回……”还没有说完一句话,一支弩箭便穿透了他的心窝,他本能地一把抓住了弩箭的尾巴,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王五身子一软倒下马去,顿时也被踩踏在了慌乱的人流之中。

“得手!”

此刻埋伏在房檐上的张青看着两个守军将领都中了伏击死了,而剩下的兵马都被百姓冲的四下逃窜,事情顺利办成了,当下便一挥手,喝令剩下那一百来人赶紧顺着房后的梯子下来走人,因为,这才是迈出的第一步,真zhèng

的大戏,还在后面……

第一百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柒)

武松带着一路兵马冲过了两个路口,就在他看着地图上的指示抵达了下一个路口,朝着那南边的客栈拐向另一条大陆拐过去的时候,突然眼前闪出一片人马来,那些人个个都穿着一身蓝黑色的公服,一个个手提朴刀,见了武松等众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便撒住脚步,为首的一个捕头站在当路,将手里的朴刀一抽出来,喝道:“站住!什么人!”

武松一瞧原来是十几个县衙里的捕头,脚下的步法非但不曾停下来,反倒快了一番,一个起落便冲到了那为首的捕头面前,不动神色地抬手便一刀抽倒。那捕头的脖颈瞬时间被那镔铁双刀砍断,他的头颅带着那顶帽子一同飞了起来,一抹鲜血横飞而出,他身后的差役除了满脸的鲜血之外便深刻的惊诧。而就在那捕头的头颅还没有落地,那些差役就眼睁睁看着一个行者像是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那身影只是沿着中间的路飞奔过去,可是,周身却闪现出成片的刀花来,惨白惨白的一片瞬时间惹出猩红猩红的血肉来,而那些差役也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来。虽然死不瞑目,可是,此生最后的一幕,只留下一个刀锋如风一般快的影子。

武松一气呵成将那些差役手起刀落,像是切菜一般地杀在当路,让后面紧跟着他的敢死队看了都一个个士气大振。他们先前来的是时候,并不知dào

带队的人是谁,在大营里吴用带他过来时,众人才是第一次见到武松,大家都不知dào

武松是怎样一个人物,只是,在他们的心里都晓得,执行这样的任务,带头的必然是个浑身是胆,武艺超群的好汉,此番看来果然不错。

武松一面带着队往前赶路,一面将那方才攥在手心里的那张地图重新展开,皱巴巴地纸面上,俨然画着的前路,却恰恰缺了一块。武松虽然知dào

衙门就在附近,可是,却当真不记得往哪里走。

武松冲出了这一条路,又来到了一处十字街口,不得已他猛然顿住了脚步,该往哪里走?这下可难到了武松。

就在武松焦急为难的时候,突然这时候一个小叫花子被七八个面色凶恶的汉子追赶着,他回头看这后面紧追不舍的人,一时没有来的及回头,猛然一头撞上了站在当街武松的身上,像是撞上了一堵墙一般,额头撞得有些晕乎,一跤摔倒在地,从衣摆底下顿时掉出一小袋子白米来。

“哎呦!”那小叫花子吃叫了声痛,眼看着那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了,也顾不得是撞在谁的身上,只是瞧着那人身后多是手持刀刃的壮汉,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一骨溜爬起来还念念不忘地将那一小袋子米拿在手里,便躲在了那人身后。

武松看着这小叫花子提了米袋子躲在自己的身后,抓住自己的衣襟,一副瑟瑟发抖,可是透过他那双乌黑的眼眸却又有点滑头的神色,武松那模样和自己小时候有那么三分像。

当年爹娘死的早,只有大哥一个人千辛万苦地拉扯他长大,那时候的武松因为家里窘迫到常常没有米下锅,为了分担哥哥的生活艰辛,他常常溜进大户人家的后厨里去,偷些米粮,有时候遇上大户吃好的,也能偷出些肉食来。可是,大多时候偷偷摸进大户人家不太容易,要想带着吃得出来那就能是难上加难,若是被大户人家仰仗的打手发xiàn

了,那必然是一顿穷追猛打。

武松想到这里,心里的情愫被一种说不出的东西多触动,当下便容让那小叫花子躲在自己的身后,看着冲过来的那七八个汉子站在五步远的地方。

那打手一般凶恶的汉子冲着那小叫花子说道:“哎呦,行啊,有靠山了啊!”

“这是我大哥,道上鼎鼎有名的封山虎!”那小叫花子装出和武松很熟的模样来,那样子很像是那么一回事。

武松看着那人嘴角一翘,冷笑了一下,说道:“喂,县衙在哪里?”

那打手一般模样的人汉子听了,以为武松这话里有话,他暗暗打量了一下武松这身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和身后占了一条街的兄弟,当下心里有些怯了,便重重哼了一声,带着人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小叫花子看着那伙人走了,当下跳出来,拍着手欢喜道:“噢!噢!夹着尾巴逃跑咯!”那小叫花子一面拍手,一面连蹦带跳地朝着院里武松的方向去。

武松看在眼里,知dào

这小家伙利用完了自己,怕夜长梦多想赶紧开溜,当下便一声喝住了道:“喂!小家伙,我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也该帮我一个忙,你们这儿的县衙在哪里?”

“县衙?”那小叫花子心里一想,县衙不就在他右面的那条街上么,他竟然寻不见,又看着面生,想必也是个外人,初来乍到。这一身血,这么多人,看来也不是个善类……方才他这般帮我,岂不是……想到这里,那小叫花子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来。小叫花子便说道:“衙门啊,你走错路了,不在这里,你要去哪里做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事不宜迟,武松当下赶紧就像飞奔过去,便说道:“你带我去,我自有银子赏你!”

那小叫花子当下便在前面说道:“真的?好说好说,快随我来。”当下便在前面带着武松等人一路往左边便拐。

武松随着那小叫花子跑了两条街,心里觉得这路越走越偏,似乎并不像是他映像中地图上的大致方位,而那些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武松在遇到那些衙役之前,就看着地图衙门离得也就是两条街的距离,眼下这般奔走,只怕不对头。

武松当下喝问那小叫花子说道:“我说,你这是带我去府衙么!”

那小叫花子跑的有些累了,当下重重地急促喘息着说道:“在这下邽城里,没有人能比我更了解这些街路了,我虽然不知dào

你是做什么的,可是,这满身的血迹和这身后的一大帮子人,我就知dào

你是大有来头的人。不过,我也不问,我带你走小路过去,不会有官兵发xiàn

,绝对安全,但是,银子怎么说?”

武松听了,笑了一下,说道:“我喜欢聪明人,钱好说,喏,拿着。”武松愈发在那小叫花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心里的恻隐之心也不禁有些动摇,当下坏了自己向来的规矩,便从怀里取了自己所有的钱出来,约莫着也有十几两的模样,当下连那钱袋子都一并丢给那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接了钱在手里,觉得入手有些沉,当下一面慢慢减了跑速,一面将那钱袋子打开来一看,喜得这小叫花子心里那个怒放,不禁跳了起来,欢喜地脱口叫道:“没想到小爷俺也有交好运的时候!谢谢这位爷!”说着便将那钱袋子仔细地藏在自己的怀里,放的踏实了,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下脚步来。

武松也停下来,问道:“怎地不走了?”

小叫花子指着那曲曲折折的胡同说道:“你瞧,过了这条胡同,斜对面就是衙门。”说到这里,小叫花子将身子让了让,继xù

说道:“我知dào

你们这势头不善,我能帮的,也只能到这里了,那些血腥的东西,我个小孩子,可见不来,晚上会噩梦的。”说着小叫花子便搓搓手要打道回府。

武松朝着那曲折的小道望过去,那小道左右零零散散摆着许多木箱子,胡同地上多有些酒坛子的碎片,穷其视线望过去,也望不着尽头,似乎朝着一面弯了过去。武松心里有些怀疑,不知dào

该不该走下去,在他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说不上来,只是隐隐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来。

武松拿眼看着那小叫花子的眼眸,小叫花子这时候也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武松,笑着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武松没有说话,可是,在这敢死队里,为武松做临时偏将的一个汉子站在了那小叫花子的背后,手上不知dào

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看着武松的就等他的一句话,便要在那小叫花子背后下手。

武松迟疑了一下,想到,反正也走到了这一步,何不信他一回,我武松,莫非还怕了不成!料想这小孩也不敢撒谎,我救了他一遭,还给了他银子,天见可怜,他还有什么可害我的。武松当下想到这里,便微微一摇头,示意那偏将不必下手,他看着那小叫花子说道:“出去了,莫要和人提起,赶紧回家,今天千万不要出门!”

那小叫花子点了一下头,笑道:“多谢了,这位爷!”小叫花子说着便分开后面的军士往外去了。

留下武松一伙人,看着这条曲曲折折的胡同……

“走!后面跟紧了!”武松说着将手里的镔铁双刀抽在手里,紧紧地握了握。

第一百零一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

这胡同这般看起来也不宽,勉强可以容得下三个人并肩走过去,但是有些地方堆积了破旧的木箱子,占了多半地方,只容得一个人过。而与这幽深的胡同所连接的那些个院落,墙都是泥巴糊的,显然就不算是什么大户人家,那些柴门紧紧地锁着,怎么看都是人家的后门,有些可以透过那些破旧的门扉看见里面那荒草纵生的院落,显然是废了许久,没有什么人住在里面。

武松一面往前赶路,一面四下里打量着这条胡同的种种。这条胡同悠长而又幽深,这一路走下去,破碎的酒坛子,还有墙壁上烟熏的炭黑、斑斑驳驳的刀剑痕迹,处处可见。武松是混过社会、闯过江湖的人,这些地方怎地会不熟悉。可是,究竟是荒废已久的,还是……就算是有人,那又怕他作甚,我只管取路便是了,他们能奈何得我!武松想到这里,便决然地迈开脚步,朝那边飞步而去。

一行人走在这胡同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和难免触碰木箱而坍塌的声响比武松等人先来到了这个胡同的尽头,而在这里,两个顿在木箱子上,靠着墙壁的汉子正在打盹,突然间眸子一睁,两人相视一眼,再仔细一声。这不听不要紧,这一听顿时将两人都激醒了过来。

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汉子一拍那皮肤晒得黝黑的汉子道:“去看看!”说着两人便各自掂了一把斧头便小心翼翼地往那胡同那边赶来,听的声音越来越近,当下在那弯弧处探头探脑地一瞧,好家伙,这么多人。那刀疤脸看在心里顿时吃了一惊,这派头,来者不善呐!

“黑厮,我去通知大哥。”那刀疤脸说道:“你在这儿挡一挡!”说着拔腿便走。

那黑厮听了,脸上满是恐惧和为难,他看了看飞奔而去的刀疤脸,在探头看看那边气势汹汹而来的一大波人马,当真是左右为难,心里嘀咕道:“挡住?这他妈是老子想挡就能挡得住的么!艹!”黑厮心里暗骂了一句,便往后退了两步,看着身后还有一堆木箱子当下便灵机一动,拔腿便往后面跑。

方才他们守着的地方,那是永泰赌场的后院,他和那刀疤脸都是跟着一个叫王霸的人混,当年因为他一个人猎熊,弄瞎了一只眼睛,江湖上人称“熊瞎子”,这厮也算是这城里有头有脸的一霸,欺男霸女,寻常恶棍该做的他一样都没有落下,靠着自己那么些个能耐,一点点从一个泼皮猎户闯下了他今天的局面,手下开了两处赌场,一处勾栏,挨家挨户地搜刮太平钱,也顺带发放些高利贷。因为他做事够狠够绝,这城东也只有他一个能只手遮天,而这周围原先居住的百姓,因为惹不起,也都先后奔走了,白白便宜了这熊瞎子,霸住了这一胡同,占据了所有的宅院。起初还有人往衙门里告,可是,后来就渐渐地没了。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但凡告状的人都再没有出现在这街面上,而他们的家人也没有善终,家破是在所难免,生死就更是莫测,有儿子的会和他老爹一样销声匿迹,有老婆女儿的必然都会出现在那熊瞎子的勾栏里。逼良为娼也好,赶尽杀绝也罢,官府都不会找麻烦到熊瞎子的身上。这又是为什么,大家不说也都知dào



且说那刀疤脸一路魂飞魄散地跑回了后门去,便赶紧叫后院里的人将马仔都召集起来,他从后门进来,穿过那热闹非凡的赌馆,飞奔上了赌馆的阁楼,他刚刚转过了一节楼梯,就被守在楼梯上的两个壮汉伸手推住,其中一个喝道:“刀疤,干什么,急火火的!”

“他们打过来了,我要见霸哥!”那刀疤脸着急的都顾不上抹自己额上的汗滴,仍由他们汇聚着顺着脸面,流淌下来。

“谁打过来了?”那汉子似乎并不在意,笑道:“这可是城东!”

“当真,从后院!就要来了,赶紧召集弟兄,快通知大哥!”

那汉子看着刀疤脸这着急的模样,似乎不像是开玩笑,可是,在城东谁敢在这赌场闹事,那才是真个开玩笑。就在那汉子将信将疑地让开条道,容得那刀疤脸上到那楼梯尽处的时候,那房间里也传出了一个汉子粗犷的声音来。

“什么事,这么嚷嚷!”

刀疤脸赶紧小跑两步上了楼来,拿脸贴着那门扇,说道:“霸哥,后面胡同里来了一大伙人,各个都带着家伙,来者不善呐!”

房间里头的人听了,顿时传出一个似乎很是玩味的声音来:“一大伙人?带着家伙!还他妈的不善!”

“大哥,千真万确呐。”那刀疤脸说道这里,突然看见一个人稍稍抓起一点自己衣襟的前摆免得触到楼梯上,一面着着急急地也上了楼来,刀疤脸赶紧拜了一礼喊一声:“二爷!”

那被叫做二爷的人没有理会刀疤脸,当下冲着那门扇说道:“大哥,一伙人快到咱们的后院了,现在阿飞已经放了把火,将他们堵在那胡同里了,只怕也拖不了多久,我已经把兄弟们召集起来了,三弟那边已经差人去说知了,迟一两步也会带人过来。”

“今天当是王捕头的差,他的人不来,这场面够热闹么?”里面的人似乎并不那么着急,完全就没有把这放在眼里,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城东,他熊瞎子把谁放在眼里过。

二爷答话说道:“老规矩,自然派人去了。”

“那就好。”那里面的声音听起来,那人站了起来,气路比方才顺畅多了,声音不再显得沉闷:“他们什么来路?”

“谁?哦,我在房上看了,面生的很,为首的是一个行者打扮的人,提着一对双刀,头上戴着一个戒锢,脖子里戴着一串人顶骨穿成的念珠子,不像是个善类。”那二爷说道:“你看会不会是那老王八蛋请的人。”

“你是说——哈哈哈——他要是有这能耐,还能沦落到今天?”那里面的声音走得近了,只听得吱呀一身,那房门开了,一个女人微微低着那带有泪痕的脸从房里匆匆跑了出来,让出一个打开这的房门来。而那所谓的熊瞎子王霸此刻正穿着件一尘不染的里衣坐在那屋子外间的茶椅上,端起杯盘慢慢品茶。而透过那摇晃不止的竹帘,还能勉强看到里间的那张大床上一副翻云覆雨的乱。

“看什么,还不进来。”那王霸将杯盘放下道。

二爷和那刀疤脸听了,当下连声诺诺便往里来。

刀疤脸先让了那二爷进去,自己这前脚刚迈进来,就听得王霸说道:“我说的是他。”

那刀疤脸一听顿时笑容僵在连声,自己尴尬地笑笑便将那脚收了回去,立在门外候着。

那二爷在王霸的下首坐了,说道:“我们连番问那老王八蛋逼债,那个小叫花子不是说,他们有远房的亲戚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什么虎么。”

“他说,你就信啊!”王霸不屑地一哂,道:“管他什么虎,到了老子这里,是龙得给我盘下,是虎也得给我卧下!”

“大哥,没工夫说笑,我也是不信,那小叫花子说那什么虎杀人如麻,专喜欢拿人的头顶骨来把玩,方才那行者脖子前头,可是挂着呢,你说,会不会那老王八蛋还真有些咱们不知dào

的关系?”

“杀人如麻,狗屁!”王霸用他那仅有的一只眼看着二爷说道:“咱们这些人,哪个不是双手染满鲜血的?只不过是你喜欢女人的胸脯,他喜欢人家的头骨罢了,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几日天天去打那老王八蛋,你看,是不是他直接连同那小叫花子一并做了算了,约莫着也没钱了。”那二爷说道:“那些良田地契和他那一大套宅子,包括里面值钱的东西,能当的也都当了,现在都破落到那破庙里了,你说咱还能榨出个什么钱来?”

“像他那么大的家财,现在看起来是败没了,可是,不该就这些东西,必然这老东西藏了一手。”

“他为了还赌资,可是连老婆都押咱勾栏里来了,要是有钱,至于这么惨么?”那二爷说道这里,听得后院里突然变得噪杂起来,厮打声、刀剑金鸣声逐渐响了起来。

王霸没有去理会,他对这些打打杀杀早就见惯不惯乐儿,当下依旧笑笑摇摇头道:“你不懂,你不懂啊!”

“霸哥!”一个人心急火燎地出现在门口,一身的镖师打扮禀告说道:“不好了,那伙人冲过来了,三爷方才到了,就杀在一起了。”

“取我兵刃来,下去会会!”说着王霸与那二爷都出了房间,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开山大斧,那二爷拿了一柄三股钢叉,便穿过了赌徒四下逃窜,胡乱不堪的赌场,到了后院里来,那里已经聚集了近百人的手下一个个或刀或斧,紧张地拥堵在后院里,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厮杀……

第一百零二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玖)

武松又走了没有几步,就看见熊熊大火从胡同里点燃起来,看在武松心里,不禁手中将兵刃攥紧来,小心翼翼地带着人马冲到了近前来一瞧。只见这当道丢着一堆燃着的木箱子,透过那滚滚的浓烟和熊熊烈火看到那后面的胡同里隐约有人影闪动。

武松心知这情况不妙,看着火势甚大相冲也冲过去,但是,若是这般打了退堂鼓,那出了胡同又该往哪里去,这般一折一反,岂不是大费功夫。武松冷静细细一想,若是前路有伏,那也断然不会点起这火来了,放火不是逞强而分明就是示弱。可是,这后路好端端地空在那里,这岂不是明摆着后面已经有了算计,若是原路回去,必然受害。

当下武松这一念相同,便紧紧将双刀持在手里,喝道:“铲土!将这火灭了!”

身后的军士们正一个个探头探脑地看着这前面的大火,卡在这里进也不进,退也不退,一个个都没有主意。而武松的这句话无疑是最好的出路,当下那些靠前的军士们便将手里的朴刀论起来,将地上的覆土铲起来,往那火上丢了过去,在一阵大汗淋漓、尘土飞扬之后,那火势渐渐地背压了下去。而在那胡同尽头的罗门也渐渐地显露出来,一扇紧紧关闭的大门,上面钉着柳钉,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人家。而在那些一丈的后墙上,搭着梯子,上面探头探脑地猫着几个人,一个个贼眉鼠眼,不是什么良人。

武松一看这仗势就晓得又踏上“码头”了,心里虽然对那小孩失望些,可是,当下也没有功夫去想了,不管怎样,对于争分夺秒的现在来看,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眼下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是拆堂毁庙,他武松也得从这里过去!

武松朝着地面狠狠地呸了一口,说道:“兄弟们,出刀!跟着我!”说罢便身先士卒,第一个冲过了那些残火,朝着那后门杀过去。

就在他们打算冲上前来将那后门坎烂撞开的时候,那门却忽然开了,顿时间从里面涌出了大批人马来,二话不说,便也挥着斧头棍棒上来就打。

武松一并双刀厉害,顿时砍翻了一排在前面先冲出来的马仔,便带着后面紧跟着的兄弟们杀进了门去。这一下,整个后院就像是炸开了锅一般,两伙人杀在一处,当真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那熊瞎子王霸看着那武松颇有万夫不当之勇,一路杀过去,竟然没有人能挡的下来,心里不禁有些痒痒,一斧头砍翻了身边的几个,便要冲着那武松的方向杀过去。

可在熊瞎子还没有杀出两步的时候,只见一个劲装的汉子大喝一声便提着一把鬼头刀便迎了上去。王霸定睛一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三弟。只见这劲装汉子一路杀了数人,一转眼便欺到了武松的身后,招呼也不打,便抬手照着武松的后脑便是风也似地一刀劈落下来。

武松感觉耳后有风,也不回头,一并刀朝着前面一扫砍翻一个冲杀上来的马仔,另一面抬刀戳进了侧面一个小厮的肚子里,将那肠子一并都绞了个天翻地覆,心肝寸断,而他只是觉得后面的人离得近了,便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好点在了那人的胸口上,这迅猛地一脚,顿时将那厮踹飞出去,撞翻了两个在附近放对厮杀的汉子,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非但手里的鬼头刀脱手而出落在三尺之外,而他的胸口更是像大石猛垂了一般,堵在那里闷的很,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气来。

熊瞎子眼看不好,这般一招便败到了地,显然三弟在他手上是过不得招,三弟虽然下手阴险,可是,他运刀的火候不到,心里忒急了些,刀不先至人便到了,这是大忌,几番说他,都不改,这下可吃了大亏。过不这还不是让熊瞎子咬牙切齿最气急的,他生怕的便是武松这时候回身补上一刀,那三弟想要怎么个死法,那都是轻而易举,一眨眼的事。

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熊瞎子困在了后院的这边,被那不停冲进来的人马形成的一条无形的洪流冲击着,一时间难以过去。而那行者这时候已经转过身来,那寒光四射的刀光已经后发先至,朝着身后的方向便是一扫。

“不!”熊瞎子看在眼里,心里一急,不禁叫了出来,可是,却不想那行者并没有一刀落下取他兄弟的性命,而是砍翻了一个马仔。

就在熊瞎子心惊肉跳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时候,在对面又杀出一个人来,正是他的二弟,那人手里持着一把短柄三股点钢叉,朝着武松的脸面便一招下去。

武松看在眼里心里知dào

这个人不是寻常喽啰,这下手之刁钻,好歹也像是个练家子。武松虽然不放在眼里,但是对于一向喜欢胜算在握的武松来说,当下也没有大意,将一并刀横起来,挡住那叉子,另一把刀便顺势在前面打出一招三连扫。索性那二爷反应敏锐,顿时间脚一点地,便腾空横着回旋两下,将那开膛破肚的杀招躲避过去,顺势还将手里的钢叉转动,想借着身子的拗劲将卡在他叉中的刀柄扭断两截,可是,身子转到了极致,这手腕上也哞足了劲,可是那柄钢叉在手里空转了两圈也不过是卡死了那柄刀刃,并没有能耐将这刀刃掰断。

那二爷用这叉毁掉的刀身不在少数,可是,他今日遇上武松那算是他到了八辈子霉,他固然知dào

武松厉害不是个等闲之辈,可是,他却不知dào

武松手里的这一对双刀是镔铁数次入火重锻,真当是经过千锤百炼才打就的,不论事刚度还是柔度,都是恰到好处,刀锋更是无所不尽其极。这柄刀虽然外表不甚起眼,可是已经是刀中极品,嗜血如狂,若是封存起来,必定每至午夜时分素素萧然、幽幽蜂鸣。

武松顺着那刀柄,清晰地感知着那三股叉已经一招用老。就在那厮后招不济的时候,武松猛然见那刀带着那柄叉横一斜刺,顺势将一个马仔戳破了喉咙倒在地上,而那二爷也被武松霸道的力道带着一跌一撞。而就在那二爷稳不住自己手里的兵刃的时候,却是武松带着这柄钢叉左冲右突,非但他手里的另一柄刀不曾停下来,一路杀着往那赌馆里杀去,而且间接地引导着这那钢叉将那源源不断地冲杀出来的马仔杀伤。

就在踏上那赌馆后面台阶的那一刻,武松猛地一拉一送,将那二爷的脚跟抵在那台阶上顿时失重坐倒在地上,而这时候武松将刀腾出来,嗖地一声便架在了那二爷的脖颈上。

“不!”熊瞎子猛地一声怒吼道:“刀下留人!”

这一声喊在这血腥满天飞的后院里似乎略微显得有些突兀,将这一院子奋力忘我厮杀的人们都吸引了过去,众人不约而同地微微慢了下来,顺着那爆zhà

开的声音看了过去,只见熊瞎子垂下刀柄来,说道:“刀下留人!好汉!”

武松看看熊瞎子,再看看自己刀下的这个人,没有说话,刀刃却顿在那脖颈处,没有下手,却也没有移开。

众人听着熊瞎子这近似“停战意思”的话语,当下厮杀的都有了些迟疑和犹豫,熊瞎子看在眼里,赶紧几个起落冲到了武松的面前,说道:“好汉,刀下留人!”就在武松还没有答话的时候,只见一个人迅速地冲了过来,像是一个影子般带着一柄刀,在武松凝视那二爷的一霎那杀了过来。

武松虽然落眼在自己刀下人的身上,可是,那人的偷袭自然也逃不过武松的余光,当下武松不紧不慢,脚尖刚刚抬起来要点翻了这厮的时候,只见面前那只有一步之遥的独眼汉子竟然一掌打在那来人的肩头,将他打退了三步。武松嘴角刚刚勾起一个弧度的时候,却不见那独眼汉子就在同时后手一计杀招,角度刁钻毒辣地直奔武松的喉头。

武松只觉得一股风响,当下赶紧将刀一挥打出一记刀花来,将那独眼龙的一个拳头顿时削出一道道的血痕来。

王霸看了赶紧将拳头一收,定睛一瞧,这拳面上多了一道道的血痕,而这伤口浅一点流不出血,若是深一点又伤了筋骨,就这么一层皮肉,却足以体现出一个人的刀法之精妙。当下那王霸还算是个上道的人,顿时有了自知自明,不敢在耍花招,而眼看着武松的人已经杀进了赌馆去,将手下的人都杀了大半,这场子是输定了,而这口气也争不会来了,于是便喝令手下的人都罢了。

王霸狠狠地叹了口气,说道:“今日算王某输了,但输也得输个明白!”

武松哪里有功夫理会他,问道:“县衙在哪里?”

王霸万万没有想到这行者竟然会问这么一句话,当下一怔,说道:“出了这赌场往右边去,看着路口便往右拐,一路下去,过两个街口往北面一看就知dào

了。”

武松听了,一挥手带着手下的人马便走。

那王霸一看武松没有进一步咄咄逼人赶尽杀绝,不拿一针一线就这般急急忙忙就走,不禁心里更是一团雾水,不禁开口喂了一声,想问个明白。

武松听了,当下一步顿住,回头,威风凛凛地说道:“喂什么,念经仅此一次,下次便是超度!”说罢,头也不回地带着人马便走了。

第一百零三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拾

下邽城的守将被当街射杀,这条消息随着那四下逃散的守军和百姓迅速地传遍了这城镇的每个角落。似乎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感,迅速地笼罩在了这下邽城的当空。而此刻坐在下邽城县衙里的吴荣元吴知县,也收到了火速前来报知的消息。

吴荣元刚刚听了那差役的禀报,心里很是惊诧,猛地拍案而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尽然敢冷箭射杀守城大将,还有没有王法!”吴荣元顿了顿,这起伏跌宕的胸口,缓了缓劲继xù

喝道:“来人呐,传令给王捕头,让他将全城的捕快都召集起来,通知齐捕头带上他的人手给我全城搜捕!”吴荣元说道这里,怔怔地愣了一下,这两军厮杀的当口,守城大将死了,这岂不是要命,当下吴荣光说道:“随我上城门!”

“大人,去不得!”一个押司在侧旁说道:“那些刺客还在城里,若是老爷此番贸然出去,岂不是正好着了人家的算计,眼下虽然没了守将,但是大人要是也有个三长两短,那岂不是一城得失都毁于一旦!”

吴荣光说道:“现在前方已经两军交战,此番守将没了,若是我不上城去,那全军将士必然斗志全无,就算是再强dà

的人也不能没有主心骨,何况是一支守城的兵马!若是这城池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给朝廷一个交代!我如何面对这一城百姓!”

“谢家军所向披靡,谢千秋也是一顶一的帅才,有他亲自坐阵,将那绿林军早就困在那里半月有余了,咱们下邽城有他们这一道屏障,还是有缓冲的余地,大人可以现在起草一份奏章,派人火速求援,五六日内,必有良将前来。”那押司说道:“大人眼下不在守城,而是先缉凶!”

吴荣光听了这话说得虽然有那么些道理,可是,总觉得还是不妥,当下便快步回到桌前来,提起笔便飞笔写了一封告急书信,最后一笔落定,赶紧差人火速送出城去,自己则喊道:“取我的披挂来!”

“大人!”那押司看着吴荣光当真还是要去,当下便想阻拦。

“我意已决,你休要再说,传那王捕头来!”

“大人!若是你遇刺了,那这下邽城岂不是群龙无首,到时候兵众倒戈,那后果可不敢设想啊!”那押司情急赶紧在那吴荣光的面前跪了下来。

吴荣光看着面前跪下的押司,颇有些豪气地说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dào

,可是,那些刺客是在闹区下手,多少百姓亲眼所见,现在只怕传的满城都沸沸扬扬,我若是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那非但满城风雨,就连城头上的官兵都会动摇。再说,你我都是拿着朝廷俸禄的人,怎地可以将一人之生死放在心上,现在该是站出来的时候了,就算是前面有万丈深渊,为了这一城百姓,我也一如既往!”

就在吴荣光话音刚刚落定的时候,一个差役快步跑了回来,一脸心惊害pà

的模样说道:“报——!大人,王捕头……王捕头他……”

“说。王捕头他怎么了?”吴荣光看着那满头大汗的差役说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我在城北寻着了……王捕头和手下的二十几个差役都……都死了。”

“死了?”王荣光听了不禁浑身一颤:“也是伏击?”

“不错,身上都是刀伤,都在要命之处……我去的时候,尸呈满地,身子都凉了。”那差役说道。

“凶手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没有?”吴荣光问道。

那差役摇摇头,有些愧意地低下了头说道:“小的当时……当时看清了是王捕头就……赶紧回来禀报了,没敢多久留。”

“那齐捕头呢?”吴荣光着急地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在我这儿呢!”

这个声音从县衙门外传了进来,将里面的人不禁一怔,一双双注目都投这边来。

只见一个散发的行者,走了过来,且不说他那咄咄逼人的气场,光是看他胸脯前头那一串人顶骨念珠,就让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人来的不善,全身的煞气比那刀锋还要让人胆寒。而此刻在那行者手里,一只手拽着一个人的肩头,而他的双臂无力地垂下来,看起来是被人家卸脱了胳膊。

那些站在厅上的诧异看着武松一步一步地走近了来,都将手里的朴刀抽出来,小心翼翼地挡在吴荣光的面前。

吴荣光看着武松提着那人,正是那齐捕头。吴荣光的眸子看到这里,徒然放大了一圈。

武松的气场很强dà

,在这厅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堵着众人的胸口,让人有些喘不上气来。可是,就算是这般压抑,就算是让人胆寒,可是,那吴荣光依旧直立着脊梁,坚实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怯色,更没有半点退缩。吴荣光拿手直指着武松喝道:“你是什么人!尽然敢伤害官府公人私闯县衙!来人呐!”

“不用叫了。”说着,武松便将那废人一般的齐捕头推倒在地上,说道:“你外面的人,都换成我的人了。”

“什么?”吴荣光听得心里大惊,众人心里都像是突然掉落了一块似的,有种说不出的恐慌。

“不信,你听——”武松将手一指着外面的方向。

“杀!杀!杀!”三声直冲云霄的喊杀声顿时在衙门的周围响了起来,听得衙门里的人都各个心惊胆颤,心里觉得死定了。

“你是谁?”吴荣光心知死期已至,反倒让心底里那最后的一点恐惧都变得烟消云散,当下反倒很是坦荡荡地问那武松道:“你是绿林军的,是也不是?”

武松说道:“猜的不错,我便是绿林军的。”说罢,武松便自顾自地走进了那衙门的厅上来,寻了一个交椅自己坐了,将那些护在吴荣光面前的差役都吓的有些畏手畏脚。

“今日街上……”

不等吴荣光说完,武松便说道:“不错,是我们的人干的。”

“好,好,好……”吴荣光不惧反笑,说道:“你们既然攻破了城门,那便是来取我的脑袋来的。”说道这里,吴荣光顿了一下,说道:“他们都是局外人,你绕他们回乡种田,莫要伤害这一城百姓,我的脑袋,随你来取。皱皱眉头,不是我吴荣光!”

“哈哈哈——!”武松听得仰天笑了,道:“好!豪气!你们都去罢,这一城百姓,我们绿林军,也自然不会欺扰,这个你们尽管放心。”武松拿手一指那些差役说道:“滚吧!”

那些个差役听得一愣,怔怔地看着武松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容易就让自己走,这是不是其中有诈?就在众人犹豫着谁也不敢迈出这第一步的时候,武松冷冷的眸子看向他们,突然大喝一声:“滚!”

那些差役听了全身像是被雷过了一般,一身酥麻,赶紧撒腿便走,却不想刚刚一步踏出那门外,就见门外两面闪出许多人手来,一个个手持朴刀,上面都是布满血迹。

将那些差役看着都不禁停步混乱地撞在了一起,一个个诧异地将朴刀护在身前。

“不是说。回乡种田么?”武松悠悠地说道:“带着刀,怎么安心种田。”

那些差役看看武松,又看看面前的那些个凶神恶煞的差役。都犹豫了,不知dào

是不是在放下兵刃之后,反而成了人家的板上鱼肉。

就在这时候,武松突然将手边茶桌上的一个杯碟飞掷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一个差役的手背上,只听得咣当一声,手里的朴刀便落了地。

武松喝道:“要杀你,还用的着刀,滚!”

那些差役听了,当下都一个个将朴刀丢在厅上,都朝着外头飞快起去了。

武松将眼又转过来,看着那站在吴荣光面前的押司,说道:“你怎地不走?”

那押司显然是有些害pà

,双腿都有些微微地曲着发颤,可是,却依然挡在吴荣光的面前,说道:“要死,我也陪着吴大人一起死!”

这个答案听在武松心里,很是舒服,武松兀自点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好,有点意思了。”说罢,抬眼一看吴荣光说道:“你这官当得怎样,我初来乍到,也不晓得,但是,方才你那一番大义凛然,我也听得了,倒是有三分对我的脾气。”

“要杀便杀,哪来这般废话。”那吴荣光似是下了必死之心,眉头皱也不皱一下地说道。

“我不杀你,我们是绿林军,不是土匪,杀的都是贪赃枉法之官,背信弃义之辈,你等头颅,先寄存zài

我这里,若是有百姓来告发你,那千刀万剐,绝不姑息!”

“我们吴大人一向清廉,满城人口皆碑!”那押司说道。

“吴大人,我敬你,但是,却还需yào

你陪我走一遭。”武松说罢,便起了身来,朝着吴荣光就走过来。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吴荣光说道。

“去救这一城百姓的性命。”

第一百零四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拾壹)

武松将吴荣光五花大绑着,怕他胡言乱语,便撕了一片衣襟来堵了嘴.带着手下的人手都往衙门外来。

此刻守在外面的副将看着武松出来便赶紧快步上来附在武松的耳边禀告道:“武大哥,那边传过话来了,现在下邽城里有三千守军,只有一个偏将在南城门上,现在他们已经抓到了那送信的差役,已经埋伏在北城前了。”

武松听了点点头问道:“他们准bèi

好了么?”

那副将微转过点身子往那边一引说道:“都准bèi

好了,您看!”

武松拿眼顺着往那边一瞧,只见有五六个差役打扮的人从墙角走了出来。

武松瞧瞧很是满yì

,方才厅里那些官差的衣冠现在换到绿林军兄弟的身上,看着倒是也有模有样,虽然没有一点突兀,可是,这般一瞧怎么觉得都像是缺点什么。武松上下一打量,突然朝里面一指说道:“刀都在里面,快快去拿了来。”

那六个差役打扮的绿林军兄弟都是吴用先前挑好的,一个个都是能说会道,遇事可以随机应变的人,当下听了武松的话快步往里面去取了朴刀带在身上,武松看看这才会心一笑。

“该走了,喏!”说着武松丢了一个东西过去。

那差役打扮的人一把接在手里一看,这方方正正的不是别的,正是这下邽城的大印。

“你们拿着它先去南城去,我们随后便来。”武松说罢,众人便各司其职,按着原先的计划各自分头去了。

【下邽城·南城门】“报——!”

一个军士冲上城门来,气喘吁吁地上气不接下气,面见了那守城的偏将李三,满眼都是惊恐,说道:“李将军,不好了……蔡将军他……他……”

李三听得多半知dào

这后半句准没好事,可是,在下邽城里头,还有谁敢与官兵动手,能出个什么事?当下赶紧问道:“蔡将军怎么了?!”

“蔡将军他……他没了。”

“什么?!”李三问道:“蔡将军不是带了兵马一起去的么,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人谎报军情,引了蔡将军去,半路……半路遭埋伏了,蔡将军和王将军都当场战死,其余人都四下散了,那里到北城楼最近,他们大多都往那里去了。”

“这……这可如何是好。”李三深深地皱着眉头,连忙问道:“王大人知dào

这事么?”

“不知dào

,我从北城楼上过来,现在满城都闹的沸沸扬扬,只怕王大人不需多时也会知dào

。”

李三看看远处穷其视野隐约间瞧得间些尘土飞扬,那里壮烈的厮杀可想而知。而这一个硕大的城池,突然让李三的肩膀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负重。

李三挥挥手让那人下去了,便凝望着远方,心乱如麻,默默无言。

城楼上顿时变得沉默安静下来,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弥散开来,沉沉地压抑在众官兵的心里。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一阵杂乱的脚步响了起来,李三便那便一瞧,只见下面城楼下上来一行五个差役来。

李三缓缓转过略有些僵硬的身子,看着那一行人走到面前来做了一礼说道:“李将军,我们王大人听闻蔡将军当街遇害,王大人将亲自来南城驻防,还请将军往北城去,蔡将军手下的兵马都往那里去了,还请你前去稳住军心!小心驻防。”

李三正心乱如麻没有一点主意,当下听了,便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一盏亮灯似的,当下便道了一声好,就在他刚刚要下令亲近随他而去的时候,突然李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拿眼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几个差役,笑了一下很是客气地问道:“这南城楼可是最要紧的地方,前面还在厮杀,就是一时一刻都大意不得,王大人既然前来接防,那我还是等王大人来了,再往北城去不迟。”

那差役见了,道:“想必您也知dào

了,咱们下邽城里有刺客混了进来,大人此番前来那可是冒着生命,准得有个准bèi

,但情况紧急只得先差我们来,让我们告知将军,寻捕房的齐捕头打探得些消息,那些乱党混入了北城楼上,只怕又有什么阴谋,还望将军勿要生疑,速速往北城去,稳定军心,把持大局!”

李三听了,点点头却问道:“换防是大事,吴大人可有什么手谕?”

那差役听罢便道:“事出紧急,哪里有时间去写,手谕没有,但是,吴大人却让我等带了这个来,不知dào

能不能算个‘手谕’?”说着,差役从怀里取了一枚方正的东西来。

李三一看是下邽城的大印,当下便肃然起敬道:“几位稍歇,容我收拾兵刃便来。”说着便喊道:“来人!取我兵刃来,随我换防北城楼!”

李三一声令下,那些跟随李三的五十多个亲近便都抄了兵刃在手,聚拢过来,而李三也将大刀握在手里。

差役一瞧说道:“我带你们过去!”

“就不烦劳诸位了!”说罢,李三一挥手猛地大喝一声道:“给我拿下!”

“谁敢!”那差役顿时将腰间的朴刀抽出来了,可是,四下里都是官兵,这时候数不清的长枪大刀都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刀光剑影地顿在那几个差役的喉前脑后。

“李三!你要造反不成,看看这是什么!”那差役说着将手里的那颗大印高高举起来。

李三看着冷笑了一下,说道:“这是什么?笑话!王大人办事严谨,这枚大印可以决定这下邽城多少百姓的生死,他怎么会这般轻易就送到你一个无名差役的手里!”

“两个捕头都让乱党给害了,我是王大人的亲信,自然由我前来!王大人一生谨慎,可是,这是他对我的信任,不管你的事,我的话传到了,听与不停,都由你决定!”那差役看着计谋被识破了,当下便寻机想退出来赶紧回去报信,若是没有意wài

,现在估计武松带着兵马也走到半路了,这事发紧急,还需yào

他们赶紧另做打算。

李三听了又是一生冷笑,说道:“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给我拿下!”说罢,在刀刃的威逼下,差役们谁也挣扎不得都被官兵绑了,拿下在那城楼中。

李三也跟进了城楼里来,将兵刃交给左右收了,便搬了一张大椅在那被五花大绑的差役身边坐下来,把玩着手里的大印。

那带头的差役还不死心,盛怒地骂道:“李三,你知dào

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么!谋反可是死罪!一会儿吴大人来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先在放了我还来得及!”

李三听得仰天一笑,说道:“你们少拿吴荣光来压我!你们可知dào

,在那蔡高来之前,我是这里的守城大将!都是他吴荣光,因为克扣军饷,参了我一本,让我贬官委身他人之下!这么多年来,我李三受够了!”

那绿林军兄弟扮作的差役怎地都没有想到,今番不是败漏在着装言语上,却败在了朝廷文武之间的矛盾上。

李三继xù

说道:“没想到他吴荣光也会落在我的手上!乱世出英雄,这下邽城,也该是我的了!”说罢站起身来,吩咐人说道:“把他们拖下去,准bèi

准bèi

,迎接我们的吴大人!”

李三走到里间去,与亲近吩咐道:“你我将衣甲换了,你扮作我往北城走一遭,我在这里将吴荣光做掉,咱们献了这城池都投绿林军去快活。”

那亲近听了当下相会一笑。不需多时,李三便换上了寻常兵士的衣甲,而那亲近自穿了这一身偏将的打扮带了一小队人马便沿着那大道飞马朝着北城楼狂奔而去。

此时,下邽城的街道上已经空空荡荡,百姓们都闻知了城里今天不甚太平,都关门闭户起来。那换装穿了的军士带着一支人马此刻驰马一路狂奔,过了两条街道,眼前却看到在前路上,散乱着许多装货的平车,横七竖八地挡在路上。

“吁——!”那军士两马顿住,一挥手道:“你们去把那些破车给搬开来!”

五六个军士听了,当下便下了马来,跑上前去将那平车推了推,只觉得入手极沉,上面麻袋里不知放着什么,沉得怎地推都不动,军士仔细上下一看,这才发xiàn

,原来这些平车都被人做了手脚,车轴都被刀砍断了。

军士看了叹了口气,跑回来报道:“前面的车轴都断了,退不动!”

那人难得当一次将军,当下听了,便摆谱说道:“上面装着什么都给我卸了,把车推开!”

“喏!”那受令的军士虽然口上应了,心里所不服气,可是却也没得办法,当下在心里骂上几句,也只得惹气吞声地照着他说得去做。

那人看着又喝令道:“你们几个坐着看甚,也去给我搬来来!”

那身后的官兵听了,相互无奈地看一眼,很是不服气地都下了马去,心里骂骂咧咧那自然是少不了的。

那几个军士走到那些平车近处,只见那些麻袋下面渗出淡红的水来,官兵看着有异,拔出刀来砍开一看,顿时惊得嘴都喝不拢了。

只见那些麻袋里,塞满的都是官兵的尸体……

第一百零四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拾贰)

就在那些官兵砍开了那些麻袋露出里面赤裸裸的尸体来的时候,那些官兵狠狠地吃了一惊,急忙四下一望,可是,这时候已经迟了,四面房檐上冒出许多人影来,一个个手里拿着弩箭。不等官兵在心里大叫不好,就在那装作副将的官兵想要掉转马头一路逃命而去的时候,只听得嗖嗖嗖一阵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想了起来。这只怕是这些官兵听到的最恐怖的声音了,也是这些官兵此生听到最后的声音了。

飞蝗一般的弩箭防不胜防地朝着街面上的官兵射了过来,就在他们四下逃不出两步远,都被射杀在了当场,连片的血泊染红了一段段的街道。

就在这须臾之间,便将这几十个官兵都解决了个干干净净。张青看着微微笑了一下,从房檐上站起来,吩咐身边的小厮说道:“去通知武头领,告sù

他们,可以行动了,我们在他们的后方警戒。”

“喏!”那小厮应了,当下爬下了梯子来,纵马往武松那边去了,行不过多时,当下便在预定的一家茶馆旁的胡同里和武松等人接上了头,将这事情说罢,此刻一身差役打扮的武松点点头,便一挥手,唤出一队同样是差役打扮的人马来,一行五十多人,抬着一台软轿,便往那南城门上来。

约莫着行过了三条街道的模样,武松等众在南城下停了下来,即时也几个官兵手持长枪走了过来。

武松站在前面大喝一声:“吴荣光大人驾到接防!”

其中那为首的官兵带着众官兵赶紧单膝跪在地上,说道:“末将恭迎吴大人。”

轿子里面没有说话,此刻的吴荣光被绑的结结实实,嘴里堵了麻布,丢在轿子里面,虽然听的外面的言语,却是做不得半点声,当真是干着急没办法。

武松开口说道:“李三将军换防北城,这里便由我们大人驻守!”

“有吴大人在,就算是那些贼人强悍百倍,这下邽城也自然固若金汤,仍由他们折腾,也……”那为首的官军奉承说道。

武松哪有那般耐心听他废话,当下便打住了说道:“我们家大人不是昏晕之辈,岂是听得下你们这些话的!”

那人听了,一怔然后笑笑道:“对对对,那还请吴大人下轿上城!”

“下轿?我看就不必了吧!”武松说道:“都是你们这些厮,守门不利,让刺客混了进来,不但杀了守城的两位将军,还打算对吴大人下手,这轿子我们加固了盾牌在夹层里,端得是那些暗器箭弩百穿不透,你先要大人现在下轿,你说究竟是何居心?!”

武松这一说,将那军士听得心里又是一怔,或许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轿子里还能这般加固的,可是,武松出言威猛,那气势完全一边倒地将那官兵压倒下来,于是那人喏喏不再多言,便连忙让守在登城口的军士们都散开,容了武松等人一同上了城来。

就在武松等众抬着轿子刚刚踏上城门来的时候,突然那边奔来了一队人马,一个个衣甲不整,大多一副丢盔弃甲的狼狈模样,而众人身上也满是鲜血的痕迹。只见一个军士快步连滚带爬地上了城门来,惊慌失措地喊道:“李将军!李将军!不好啦!不好啦!”

武松看着那人,大步上去一把扯着领子喝道:“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那军士虽然惊恐,可是,一看迎上来的是一个差役,也一样没有将武松放在眼里似的,毫不客气地将武松推开了说道:“要你多管,我寻李将军说话!”

武松一把将那军士拎起来,猛地单臂就举过了头顶来,抡在空中大喝道:“李三将军换防到了北城去了,从现在开始这里吴大人驻防!”

那军士吓得胆都快破了,当下便连声叫饶道:“大人,大人!东城守军倒戈叛变了。”

“就为这个?”武松冷笑了一声问道:“也能慌成这个样子。”

只听得那软轿内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当真是有人通敌,我问你,究竟是怎地回事,你们几人逃了出来?”

那军士听得,赶紧跑到了那轿子前面跪下说道:“小的也不知dào

怎地回事,只是突然见城头上不知怎地便哄然打了起来,一伙人见人变杀,很快便霸住了东城楼,我们八百多人拼死逃了出来,听说李三将军在这里,所以前来禀告军情。”

“很好,我知dào

了,你带你们的人上城门来。”轿子里的“吴大人”吩咐道:“小武,你点起一千兵马往东城去,怎么做,你比我清楚。”

那浑身是血的军士自去下面将兵马带上城楼来,而武松在外面也喏了一声,指着那个为首的军士说道:“南城楼上守军应有两千,你现在带一千人马往东城去,瞧见叛军格杀勿论!”

那军士喏了一声。可是,只见他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大刀,拿眼直勾勾地看着武松,却没有移动脚步。

“傻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大人吩咐么!”武松朝着那为首的军士大声喝道。

那军士没有被武松的气势所吓退,反而那张本来没有表情的脸面一点点变得生动起来,留露出来一点点诡异的笑容。

“怎地!你要违旨抗命不成!”武松看着那军士似乎有些不对劲,当下心底便起来疑心来。

那军士嘴角微微一勾,没有看武松,眼眸直接跳过了他直接落在了那轿子里,说道:“吴大人,既然都来了,怎地却不敢以真身相示!贪生怕死——可不是你的作风啊!”

武松一听这口气满是挑衅的味道,当下便向前踏了一步,挡在那军士的面前,喝道:“小小军士,也胆敢和吴大人这般说话!来人,给我拿下!”

守城的官兵听了,顿时冲过来百十个,长枪横指,朴刀出鞘,一股一触即发的火药味顿时在这城楼上弥漫开来。可是,那些围上来的军士都顿在原地围了大大的一个圈子,一个个驻足不前,像是在等待什么似的。

武松一看这情形不对头,不禁放声喝道:“没听见么!给我将这厮拿下!”

城头上的军士都拿眼看着被围在核心的武松等众,却没有一个听武松号令的。

“你们都要造反么!”

此刻,那站在武松对面的军士突然仰天笑了,道:“吴大人呐!从哪里寻了这个一个人手来,嗓门倒是洪亮,底气也足,就是不知dào

这朴刀耍的称不称手?”

武松听得这赤裸裸地挑衅,心里大半已经晓得了,当下多了一层提防,迎着那挑衅的目光说道:“你要怎地!”

“怎地?哈哈哈哈——!”那人笑了,说道:“吴大人,你看看我是谁!”

轿子里的吴大人没有出来,也没有将帘子撩起来看一眼,只是说道:“你是谁?”

“哼,怎么怕了?!我是李三!李三!当年被拜你所赐,贬官受辱的李三!”那人说罢,将手里的大刀论起来喝道:“兄弟们,杀!”

武松一听他自报家门的时候,就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还在先前已有准bèi

,还不等那李三一刀砍过来,武松便已经一个箭步冲到了那李三的面前。惊得那李三顿时全身一震,他万万没哟想到一个差役竟然有这般快的步法,他也没有想到这差役居然能够有这般雷厉的反应。当下就在李三急忙将大刀挥舞起来,挡在面前的时候,武松已经一把抓住了那李三的衣襟,一把腾空拎了起来。

还不等那李三惊恐地叫出声来,武松便在猛地大喝一声双手将那厮嚯地丢将出去,砸在一排冲杀上来的官兵身上,顿时将一排官兵砸倒在地。就在这喘息之机,武松大喝一声:“保护吴知府!”接着他一转身,那轿子里面跳出一个绿林军军士来,一把将武松的镔铁双刀丢给了武松,自己也同那些装扮做差役的绿林军好汉们一起抽出朴刀来,朝着四面八方涌上来的官兵便杀了上去。

武松大喝一声:“义勇军何在!”

只见方才那个满身是血,看着狼狈不堪的官兵突然从一边带着方才借机上了城来的八百多人一同“复活”,仿佛在一瞬间那些方才还看起来气息奄奄的人都打了鸡血一般,一个个持着朴刀兵刃满血复活,见了那些反抗的守城官兵便是无情砍杀。

而那李三看着心里顿时懵了,他一时间也无法给自己的一个解释,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他方才听得那死里逃生的官兵说东城叛变,这让他心里欢喜不尽,更加让他有了反叛的决心,可是,现在却听得这吴荣光的手下喊来了所谓的“义勇军”官兵,而这些所谓的“义勇军”都是那些方才逃回来的人马,而他们分明就是来造反的,莫非……莫非……而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不容他在多想一下,也不容他再多说一句,就见武松已经提着一对双刀劈面杀了过来……

第一百零五章 破五行同生同死(拾叁)

李三从地上爬起来,浑身上下被武松摔得酸痛不已,但是,此番那些所谓的“义勇军”已经冲了上来,与他手下的官兵厮杀在了一处。而方才丢掷他的那差役,此番扯了两把镔铁双刀,便朝着他的方向而来。眼看着那一刀闪闪的刀刃快要看落在头顶的时候,李三拼死将大刀举起来,挡在了面前。可是,武松的刀来的太快,这一刀下来,砍在了那大刀的混铁横杆上。只听得当的一声,将那李三震得两臂发麻,虎口破开了一道道的血口。

李三没有想到,一个差役竟然能够这般厉害,下手这般狠,也这般老道。就在李三勉强地接下这一招的时候,武松似乎和他较上了劲。一刀紧接着一刀砍落下来,愣是将那李三的大刀砍出一道越来越深的缺口来。可是,李三却越来越吃不住武松这般下去,眼看着自己的刀背都压在了自己的肩头上,可是,武松这刀实在来的太快,一刀紧接着一刀,让那厮越来越吃力。

武松看着李三咬着牙,想要反抗一击,当下冷笑一下,也不想再和这厮玩下去,最后猛地一刀下去,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李三挡在身前的最后防线,顿时被武松手里的宝刀砍断,这一刀去势不止,将那李三的半个脑袋砍了下来。

而此刻,在周围官兵正和绿林军激烈厮杀的时候,武松一对双刀砍翻了从四面围杀上来的官兵,并在这时候,顺便将那李三的脑袋砍了下来,同时,后面那几个差役打扮的绿林军人也取了两个黑布袋出来,将那装在里面的脑袋取了出来,用长枪挑了高高举起来。

武松一步登上了城头上来,一把将那血淋淋的人头高高举起来,喝道:“首恶已除,缴械不杀!”

众官兵顺着声音一看,只见这下邽城的三个守城大将的头颅都被人家剁下来了。当下那些厮杀的也虚晃几下,退后了许多,看着绿林军没有逼近一步追杀,迟疑了一下便丢下了兵刃。这边的官兵将兵刃一丢,后面的官兵便也紧接着都将兵刃抛在脚下。叮铃咣郎的一声响之后,南城楼上的官兵都丢下了兵刃。

借着在这个机会,武松登高振臂一呼道:“我乃绿林军武松也!逆我者亡,顺我者昌!”

那些官兵一听,心里不禁一怔,他们有想到过,但是却没有想到真的会是绿林军。毕竟,这下邽城前有能征善战的谢家军,而这儿城池,他们日夜仔细把守,也没有想到会放进这般多的奸细来,怎地这将近千人的兵马就在这一夜之间就从下邽城里显现出来,莫非一个个都是长了翅膀会飞不成,这让官兵们若不是亲眼相见,当真不敢相信,何况,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他们也过厌烦了,当下各自怀着各自的原因,就此降了,南城楼上就此换上了绿林军的旗帜——九龙飞天旗。

这南城就此降服,在后面以防不测的张青松了口气,从南城的两千官兵中抽了一千官兵出来,分别按着东城、北城、西城都走了一遭。所到之处,毫无阻逆,愿意降服的,便就此归降,若是厌烦了征战的,便立kè

收缴了衣甲兵刃,发放回家下田去。不过一个时辰,这下邽城里,已经是绿林军的城池。收编了官兵四千余人,军备不计其数。当下武松封了府库,按着吴用之前吩咐的贴出榜来安抚百姓,收束兵马,对城里的百姓丝毫不犯。

而到了这个时候,武松也从轿子中很是客气地“请”了那吴荣光出来,依旧回到了县衙来,将吴荣光身上的绳索都松了。武松恭敬地谢道:“吴荣光大人,当真是个守信的人。”

“还大人,现在这县衙都是你们的了。我这大人,也不过是个乡野村夫了。”吴荣光说道这里道:“若不是为这一城百姓,我真不敢想自己会和你们这般做事。还好,你们绿林军,至少现在还没有让我失望。”

“吴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武松问道。

“还能有什么打算,朝廷是不能再回去了,索性不如在这山野之间寻个幽静的所在盖起一两间茅庐,不问世事,过几年清平的日子。”

“吴大人可有心仪之地?”武松问道。

吴荣光看看武松,有看看外面,不禁摇摇头。

武松没有接话,却说道:“前方的阵势不知dào

怎样了,我带一队人马前去看看,还劳驾吴大人帮我守一守这下邽城。”

吴荣光听了,心里一顿,看着武松道:“你就这么放心把一座城池交到我的手上?若是,我带着这几千人反了你,你如何向那史进交代?我可是写了告急文书的。”

武松笑笑道:“喏,你的文书在这里。”说着武松一挥手,武松身旁的小厮取出一封叠好的信札来。吴荣光看了,果然是自己的告急文书,决然不会有假,除了封皮被开之外,没有任何异样。

武松道:“私拆信札本是失礼,可是,两军相交,也没得办法。”武松说道这里道:“我把这么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交给你,若是你反了,史进待人宽厚,自然不会将我怎地,不过,我此番做,不是我信任你,而是,即便你反了,我武松想拿回来,照样可以拿回来,不过……”

“不过,这一城百姓,就要遭殃了。”

武松笑笑,没有说下去。当下便就此告辞而出,带了张青,两人点起三千官兵,打着绿林军的旗号从下邽城里杀了出来。

【下邽城南五十里·前线】史进一人在这边将这五百弓手都搅合的人仰马翻,那些在火营中混战的众家兄弟便得了方便,没有箭雨压制下的绿林军,像是挣脱了拷链的猛兽,顿时随着史进的反击而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反扑猛攻起来。

可是,就在众人一心,杀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那木营、水营和土营的兵马也从三个方向朝着这边冲杀过来。水营冲在最前面,而木营和土营紧随其后,一个个手里持着弓箭,箭在弦上,靠的近了,也顾不得火营中官兵的死活,当下便朝着绿林军这边嗖嗖嗖地放起箭来,一支支箭羽伴随着可怕的破空之声朝着绿林军的方向飞了过去。

史进等人见了,之瞧得高空中一片黑压压的犹如飞蝗一般的箭雨临空而下的时候,心里都暗叫不好,心想这从四面八方射杀过来的箭雨若是落下来,当真是防不胜防,到时候,还不等兵刃相接,只怕绿林军就会损失一小半人马,而这般下去,只怕全军覆没,不是句说笑的话。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密集如雨点般的箭羽正要猛扑般地落下来的时候,突然绿林军好火营厮杀的战场上顿时间风云聚变,飞沙走石,日月无光。而那些箭雨在落到半空的时候,却像是遇到了什么似的,缓缓地越来越慢,慢到最后就仿佛像是随狂风吹荡在半空上一样。

史进等人被风沙吹的睁不开眼,而那火营的人马也一样是愈发狼狈,至于那些本走过来厮杀的木营、水营、土营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不曾见过这般厉害而且极端的天气,也不曾遇到过有旋风能够将箭雨都遮挡下来吹浮在半空的。

可是,就算是如此,那三营的统帅依旧没有喝令停止,依旧以愈发急促的步法朝着厮杀的战场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厮杀的战场的那一刻,天空突然见显现出几道晴天霹雳,那些箭雨像是浸染过煤油似的,顿时点燃起来汹汹烈火,那一根根的箭雨像是火龙一般盘旋着出现在了战场之上。还不等那三支来助战的兵马勒住脚步惊讶,就见那火龙在空中越来越快,快到最后,带着火光的箭雨重新被甩了出来,带着一道道看起来及诡异又恐怕的尾烟,化作一只只火鸟般似的,朝着那四面围杀而来的官兵射杀过去。就在那些火光落地的一霎那,但凡被这“火箭”射伤的官兵,无一被这“火箭”上的烈火所灼烧。那三个阵营的一个个军士躲闪不及,这时候都无不被自己的箭雨所射伤,仿佛他们在出手的那一刻,就像是瞄准了自己,将自己当做了猎杀的目标。

只听得扑通扑通几声,三个镇营的官兵般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而此刻在绿林军和火营厮杀的战场上,那飞沙依旧不减减弱,反倒是生出一片黑腾腾的烟气来。这烟气将整个交锋的战场都罩在了其中,在里面的人拼了命地往外看,可是,出了漆黑的一片之外,就再也看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对绿林军以及对未来的恐惧渐渐地爬上了头,将那些火营的官兵吓得不禁有些手脚冰冷,不知dào

这是怎地一回事,更不知dào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走得急了,连同自己身在何处都会忘却。

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拾伍)

那些被“火箭”射中的土营、水营的官兵都大片大片倒下了,而在这时候训liàn

有素的官兵军士却没有停下进攻来,一个个手里拿着长戟,顶着一支支从天而降的箭雨便往这边狂奔过来。而那些冲在前面的木营军士来的迅猛,他们虽然有木盾顶在面前,可是,那些箭雨刺入了木盾,箭雨上的火便顺势点燃了木盾。仿佛这箭雨上都沾满了煤油,让沾到的地方都顿时燃烧起来。

而此刻,那飞沙走石越来越大,渐渐地像是帷幕一样将中间厮杀的战场都围了起来,黑漆漆的风沙烟云绕着飞旋不止,从外面望进去,什么都看不着,可是,在里面却别有洞天,两军奋力厮杀,这下可让史进等五元大将有了用武之力,集中兵马将余下的火营杀的畅快淋漓。

那些木营的官兵倒下不少,看着那边的黑云越来越浓郁,而旋飞在上空的火箭越来越少,官兵们都松了口气。三个营的兵马吃够了苦头,谁也没有再去动弓箭。可是,这其中一声紧接一声凄厉的叫喊,却没有被这腾腾飞速旋转的烟云遮挡,反而愈发清晰地让三营兵马都听了个明白。

此刻在金营里坐阵的谢千秋站在高耸的云梯上,也俯瞰着这战场上的一切。他一看这个阵势就晓得对方这是在用妖术,而对此,他也有耳闻,不过此番却是他头一次亲眼所见,眼下面对这个法术,眼看着损兵折将,却也是一筹莫展,没有一点法子可以破解。可是,没有破解的法子,谢千秋却看出了这法术的用意。那黑幕一般的烟云和骤风为的就是要将救援的兵马和火营分隔开来,让里面的的厮杀可以独立化,这样一来,就可以缓解绿林军在里面作战的压力,更可以加大绿林军的胜算。

方才的杀伤都是那些箭雨,现在上空兜圈旋飞的箭雨也差不多都用尽了,对于这三个阵营的威胁自然瞬时减弱,可以说,这一路奔走到近前,再无损伤,而谢千秋也顿时明白了,这妖法其实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并没有实jì

直接的杀伤。想到这一点,谢千秋眉头微微一展,将令旗一挥,要木营纵马在前面冲杀,穿破那黑烟云墙,而土营和水营便可以紧跟在后面好杀进去将那些绿林军一举击杀在里面。

可是,就在那三营兵马快步杀过去的时候,突然一阵箭雨像是过空的乌鸦一般,大片大片遮天蔽日而过,在当空划了一个弧度朝着那便的阵营飞掠而去。官兵看在眼里,当下惊在了当地,不知dào

该进还是该退,但是他们却知dào

,下一瞬,方才的噩梦就要重演,可是,这箭雨不是来自他们的阵营而是从那边的壕沟射过来的。而在那里,绿林军的一队人马不停地分波持续着箭雨流,不断地向战场上空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弓箭。

这些黑压压密集飞蝗的箭雨在战场上空又慢慢地变缓,然后,在狂风之中箭雨顺着风向绕着顺时针飞旋起来,像是鱼群一般,越来越快。那一个个锋利的箭头闪烁出摄人的寒光。将那些冲到近处的三营官兵吓得脸色发青,方才身边战友中箭的惨状历历在目,让他们不经有些毛骨悚然。

远在金营的谢千秋也看到了这一幕,他一双虎眼顿时瞪得老大,看着那些黑云厚幕的上空,那白花花的箭雨中翻滚着波光鳞鳞的箭光,那利刃的光泽闪烁着,让谢千秋不寒而栗。

可是,此刻那乌云翻滚的厚幕围困中,那些火营的将士死伤殆尽,现在坐着最后的挣扎,眼看这困兽之斗完了,那面对的就是全军覆没。

谢千秋咬咬牙,双拳不禁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手掌,破皮入肉,滴出刺眼的血。

火营是五行阵首当其冲的阵营,也是这阵法的门面。虽然,在五行阵中因水营而“起”,却是因火营而“兴”。若是火营没了,那木营的协助战斗力就会折损许多,而借助木营危力取强补弱的土营也就无法将威力发挥到最大,而紧接着,金营的战斗力也会跟着削弱……那后果,将是一个不可逆转的恶性循环。

可是……谢千秋狠狠地咬着牙,其实到现在这个地步,难道还有选择么,难道还能逃避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谢家军既然到了今天,生死存亡在此一举。就算是三营兵马有伤亡,那也绝不能放qì

任何一个营!

——兄弟们,谢家军的威命是靠你们的生死换来的,我谢千秋永远不会忘记。

想到这里,谢千秋毅然决然地拒绝了左右递过来的退兵令旗。

而此刻冲在前面的三营将士虽然眼睁睁地瞅着天空中黑压压的箭羽,可是,却没有一个停下脚步,及时他们明明知dào

越往前去死伤的越多,说不定下一个倒下阵亡的便是自己,可是,他们却也没有停步,依旧一步一步朝着厮杀的阵营那边去救急。

远在壕沟另一边的吴用,此刻远远地看着三个营寨的兵马不畏生死还义勇前进,不禁也叹了一声道:“这谢千秋当真了得,能训liàn

出这般进退有秩的兵马,可不容易。”说到这里吴用顿了一下说道:“他谢千秋不是个将材,却是个帅材,虽然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但是,帅材更是难得,这样的谢家军很是少有。只是,可惜了,为朝廷卖命,不识时务,唉,愚忠,愚忠呐!”

与吴用同在的狄雁也看着那边尘土飞扬的沙场,也被他们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勇气所打动,不禁叹道:“着实可惜了,若是这批人马能投奔我们,那该多痛快,可惜就要死在我的箭雨下了。”

就在狄雁这话刚刚说完,那边便传来了凄呖的嘶喊,那一声声的惨叫传了过来,让驻守在壕沟这边的绿林军听着都有些不忍耳闻。

只见那边的箭雨飞速地落了下来像是当空下起的暴雨一般,让人藏与处藏,而伴随着落箭一同而下的火炎愈发灼烧着那下面的谢家军,一时间落箭之处染出一片火海。

那木营的骑兵被这箭雨伤了多半,即便是他们举起木盾,也依旧无济于事,被射成刺猬者不可计数,而成片的地火灼烧着谢家军的腿脚,可是却没有一个人退却,忍着脚下的烧伤和剧痛,一路直往前冲,没有一个逃跑,更没有一个扰乱阵形。只有那木营所骑的战马,因为受不了灼伤而受惊狂奔,尽管那上面的军士一面抵挡着箭雨一面极力收束着自己的战马,可是,整体阵形依旧开始变得涣散。而死亡的恐惧在谢家军中开始蔓延,看着自己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战友,他们越来越感到了自己的孤寂。

可是,没有退令,他们依旧不会停步。在他们的心目中,只有唯一一个目标,那就是冲进那一层飞沙走石的黑云,而他们心里唯一期盼的便是火营还能够撑得住。

“快了,快了……就要到了,那箭雨就要用尽了,接下来该是迎痛还击时候了!”谢千秋看着三个营寨的兵马死伤多半,心里想着,将拳头捏得更死了。

可是就在谢千秋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在战场的另一端,祭坛上的入云龙公孙胜此番正在焦急地作法,他一面挥动着手里的木剑,一面顺着顺着祭坛急速奔走,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得他猛然多住,横箭一指战场那边,大喝一声疾。

那守在下方的道童顿时将手里杏黄色令旗一举,那守在云梯上传令的朱武见了,顿时也将手里杏黄色的令旗举了起来。

那守在壕沟边上的吴用当下看了,赶紧通知狄雁,由他立即号令手下的兄弟们猛然间张弓搭箭,朝着高空尽lì

射去。又是一片飞鸟般掠空而去的箭雨,在公孙胜狂风的佐助下,本来不及射程的狄雁等众再一次将箭羽成功送抵了交战的当空。而这一次,却不是一次抵达,而是连绵不断的轮射,仿佛所有的箭羽都在那壕沟的那一边构建了一架飞桥,直直通到了交战的当空。而在那里,此刻却是越来越多箭羽的汇集,就像是先前一般,酝酿着又一场冷酷残忍死亡。

而这一切落在死伤惨重的谢家军身上,无异于雪上加霜,他们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三个阵营由原来的六千兵马骤减到了两千左右,这样一个惨重的局面下,谢家军的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他们无畏,可是他们却却不敢去想象,此刻被围杀在其中的火营究竟还支持多久。

此刻,远在金营中的谢千秋看到那高空源源不断的箭雨,突然有了些难以觉察的痛苦,他看着自己精心练出来的兵马就这么折损殆尽,这如何让他狠得下心。

谢家军颇有些不甘心地低下了头,没有说一句话,可是手却缓缓地移过去,将那退兵的令旗握在了手中……

第一百零七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拾柒)

谢千秋将退兵的令旗刚刚握紧在手里,可是,却没有想到,就在他要挥动的时候,却被另一个惊人的场面彻底怔住了。

只见那些源源不断汇聚的箭雨在这个时候开始朝着三营的官兵飞射下来,像是雄鹰扑食一般,朝着下面的谢家军好不客气刺落下来。一支支箭羽带着犀利的寒光和让人颤栗的呼啸,迅速地穿透了谢家军的衣甲,戳透了谢家军的头颅。

一支接一支的箭羽刺下来,一个接一个的谢家军倒下去。本来就损伤大半的谢家军,此番更是没有什么退路,眼看着就要越来越接近了,可是,身边的人已经又倒下去了大片。

谢家军没得法子,虽然挥舞起兵刃来格挡,可是,这般密集的箭雨已经不再像是那些往日的箭雨一般了,箭头上带着灼人的火焰,顺着风势,有了弩箭的猛劲,让人实在是难以防范。

谢千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就在他将令旗紧紧攥在手里,还没有挥动起来的时候,谢千秋却看到了那些奔走地越来越快的兵马此番已经冲进了那些黑幕烟云中,谢千秋心里顿时有了一丝喜气,他知dào

自己的兵马,虽然损伤大半,可是,只要还有一个活着,即便是单兵作战,都会有越强则强的战斗力,他谢千秋一直培养的就是单兵作战能力,比如水营和土营,便是这般,各个可以以一当十,每人手里各个持一柄长戟,腰间挂一把朴刀,靴子里面插有匕首,背上带有强弓,马战水战都是一样娴熟,远射近攻更是无有不通。即便是被敌人砍断了一只臂膀他们都会抽出朴刀用另一只臂膀去厮杀,直到自己倒下去,再也起不来,失去所有的攻击力为止。

谢千秋看着自己的人马杀进了那黑幕之中,他的嘴角便不禁扬起一个微微地弧度,心里想道:“这妖法虽然厉害,可是却也不完美,他射得着那黑幕烟云外的,却奈何不得圈子里面的,此番我的人马杀进去,只要火营的人马还在,哪怕只有百十人,我都会有翻盘的机会,到时候看你怎地玩下去。”

【壕沟另一侧·绿林军战线】“军师,这些谢家军当真是疯了不成,怎地会有这般无畏。”狄雁得了公孙胜的号令停止了箭羽的输送,一歇下来便回头来问一直驻足观战的吴用道:“你说,就算是他们军令如山,可是,那谢千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残酷之人,他就看着不会心疼么!他就这般不珍惜他自己的兵马么!”狄雁摇摇头,说道:“一定是这厮急于求成,殊不知‘欲速则不达’,这等将帅也配指挥战斗,实在是他家门不幸。”

吴用看着那边谢家军的兵马开始有前锋冲进了那黑幕烟云之中,眉头不禁微微蹙起来,恰好听了狄雁的言语,却摇摇头说道:“这你就不懂了,我猜现在那谢千秋可比我们急多了。那些军士为他这般卖命,绝对不只是一个军令如山这般简单,这里面,必然有着某种情愫在,我想这谢千秋一定是个爱兵如子之人,只是,眼下却是无奈,换了谁,也没办法改变。”

不明究竟的狄雁问道:“这是为何?”

“原因就在这五行阵里!”吴用说道:“五行阵你别看他厉害,相生相抗,互补短长,可是,与此同时也带来了另一个麻烦,那就是他们这五行之间都有着或直接或间接的关系,一个阵营的存亡都会伤及其他阵营。就拿当下这火营来说,若是火营被我们整个歼灭,那他们的木营就会失去原来预计的战斗力,而紧接着便是水营、土营,这般一来,整个无形的和谐被打破,再也无法形成一个良性循环,这般下去,他们的阵法更是无法从‘起’转换为‘兴’,那他们之间的配合和默契就要重新被打乱。到时候,空门大开,纰漏百出,到时候,却正好是我们抓住要害下手的时候,接着他们之间的相互克制,便可以少费一些功夫将这些兵马击破。”

吴用说道这里,狄雁才大致明白了什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目光锁向了那边的黑幕烟云。

而此刻的公孙胜并没有离开祭坛,反而愈发奔走匆忙起来。一滴滴黄豆般的汗滴从他的额头上滚落下来,斑斑驳驳,打湿了他脚下的祭坛。而从他脊背上透出来的汗水更是将那件八卦仙衣浸湿了一片。

只见此刻的公孙胜将那木剑在手里兜着圈子,越来越小,越来越快,快的连那两个瞩目的道童都看不清木剑的原形,只有一片片木头的虚影。

就在这时候,公孙胜左手一翻,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叠符,只见那杏黄的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只见他当空一撒,纷纷扬扬飘的周身满空皆是,可是,公孙胜右手持着木剑挥舞起来,搅动着气流,将那些符文都卷在剑影里,没有遗漏一个,都带着它们在当空旋转,让后这剑越收越紧,紧到最后,只听得公孙胜大喝一声:“疾!”便在眨眼一瞬,那一柄木剑也不知耍了什么花招便将所有符文都穿在了木剑上,而在那一声“疾”声起后,顿时变得灰飞烟灭。

【前线·沙场】好不容易冲到了那黑幕云烟边上的谢家军,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这一路死里逃生而感到庆幸的时候,自己便已经毅然决然地踏进了那飞沙走石日月无光的黑幕云烟之中。那一层黑云像是粘稠的墨水,带着无数沙石飞快地旋转着。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小块的沙石无孔不入地打磨着谢家军的身体,而那些大块的砾石却将谢家军砸的有些狼狈不堪。而这还不是最让人难过的,让他们觉得痛苦的是在这骤风中举步维艰,方才飞速地奔跑,到了这黑幕云烟之中顿时变得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每一步迈出来都是那么的艰难,都是那么的缓慢,仿佛他们此刻已经不再是行走在沙场上,反倒更像是当初练兵时拖着大石行走在河床底上似的。

他们看不到一丝的光芒,耳边出了呼啸凄厉的风沙之时,便是再也没有一点动静,那狂暴的风沙将他们的感官统统都闭塞了起来,也为此,方才狂奔的谢家军,此时却迷失了自己,更迷失了方向。只能凭着每个人不同的感觉,向着自己心里不同的“前面”努力“奔”去。可是,这似乎让三个阵营的队形顿时变得涣散,在相互的磕磕绊绊中变得混乱不堪。

就在一个木营的军士好不容易第一个率先熬出了头的时候,可是,一瞬间找回了自己肉身的感觉,但这份自由的快感还没有传遍全身,那视觉的震撼,已经让他足以愣上一愣。

只见在他的面前,不是他心目里所想象的那边,一片厮杀的场面,反而,这里安静的比鬼都可怕,没有厮杀,只有成片的尸体倒在辽阔的场地上。而在那尸横遍野的地方,却整齐划一地从左到有排着五支兵马,这五支兵马像是一个箭头一般,排列开来,为首之人赤裸着上身,而在那鲜血斑斑驳驳的身上却有着几条生动欲飞的龙。

那汉子端坐在马上,表情很是悠然,那模样就像是等候多时了一样。

谢家军的兵马都冲进了黑幕烟云之中,他们第一眼看到的,无异于那第一个人所见的一样。可是,他们却都被这样的场景所震撼,他们不只是畏惧那坐在马上的史进,而是他们看到了自己前来救急的火营已经被绿林军早早杀了个干净。这般一来,五行阵就此告吹,原来的攻伐再也不能运起,这意味着进攻的节奏无法再按预先安排的那般去做,他们也无法再利用相互的优势来默契配合。

可是,当初的谢千秋却并不是没有看出这无形阵的弱点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麻烦,所以他才不再按着官兵的经典套路来练兵。为此,水营和土营的兵马便配备了长戟、朴刀、匕首、弓弩等兵刃,教会了他们多种武艺,也提升了他们的综合战斗力。

单兵作战的效果,是在团队被打散之后的无组织情况下相应启用,这样一来,他们各个都成了猛虎,就像一把把锋锐的利刃一般,拼尽自己身上最后的一滴血,拼光自己胸中最后的一口气。在抱着必死的决心之下,战斗力会随着困兽之斗而得到大力提升。而这就是谢千秋想出来的对策,也是,谢千秋开创了多用途兵种的先河。

就在谢家军一个个开始单兵作战,猛地朝着那绿林军猛扑过去的时候,此刻坐在马上的五元虎将都握紧了手里的兵刃,心里暗嘲一声找死,便也各自挥舞起手里兵刃朝着那些源源不断的谢家军杀了过去。可是,他们不知dào

,此时他们面对着的,不再是火营,也不再是一支五行阵的兵马,而是一个个以一当十的彪悍猛人。

正所谓“穷寇毋追,困兽勿斗。”那些谢家军转换了角色之后,顿时从他们的眼眸里,射出来嗜血的光泽……

第一百零七章 破五行同生共生(拾捌)

史进等五员大将将火营的官兵都斩杀在了黑幕烟云之中,虽然损伤不小,但是,好歹也在公孙胜的协助下完成了第一步的作战计划。当下收束兵马,整列队伍,便准bèi

迎敌。

在这场厮杀中,林冲不幸被弩枪射中大腿,因为一直在火营中厮杀,没有及时的包扎,因此伤势较重,等到收束兵马时,林冲的双唇已经变得惨白,整条腿上已经是布满了鲜血,史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想也没有多想便将自己的衣甲脱下来,将自己的上衣扯碎,为林冲包扎伤口。林冲担当不起,可是史进却执意亲为,这让林冲心里感动不已。

就在包扎好伤势的时候,那些谢家军也渐渐地靠近了过来。众人透过那黑幕烟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谢家军被箭雨射的七零八落,死伤惨重,可是,却不见他们有一个逃兵,更是不曾见到他们放缓一点进攻德尔速度来犹豫。这样坚定的冲击,让在场的人都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而紧接着,就在那些谢家军快要靠近了的时候,却见他们在进入黑幕烟云的时候却突然反常地放缓了脚步,那些官兵像是在水下行走一般,步履艰难,每一个迈步都变得缓慢,变得费力,更让史进难以理解的是,这些人的眸子虽然灵动而焦虑地瞅着四方,可是,他们的目光却变得直勾勾的,少了很多神彩在里面,那模样,就像是失去了视觉一般的盲人似的。

史进等人虽然当时突然面对这黑幕云烟的时候,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不是当初攻略中所涵盖的部分。但是,就在众人惶恐的时候,史进却大致猜测到了,这些法术多半是公孙胜拼尽法力搞出来的,为的便是支援他们,为他们解围。可是,史进却不知dào

,这黑幕云烟也分里外,史进等众是在黑幕云烟的里面,之前在形成这黑幕烟云的时候,在黑幕烟云中的人马便身上无形间沾附了某种特质,让他们得以看穿之后形成的黑幕烟云,火营也是一样,可是他们都死在了这里面,而从外面冲进来的三营官兵因为当初不在这黑幕烟云之内,当下进了这里面却是伸手不见五指,行动极其缓慢,这并非是他们全盲了,而是他们身上没有黑幕云烟形成初期的特质,这些特质不是别的,而是一层淡淡的黑云裹在人的身上,只不过,身处其中的人们无法看到,更是无法觉察。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层黑云罩在身上,所以史进等众可以和黑幕云烟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可以看穿那黑幕烟云,更可以在黑幕烟云中身手变得敏捷异常。但是,对于那些外面冲杀进来的官兵,他们因为没有那层黑云,所以,身体与黑幕烟云形成了强烈的排斥,让他们在这阵中行走乏力困难,像是穿过一堵堵的墙,更是让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可是就在那些木营的兵马驰马首先打先锋冲进来的时候,他们便与史进等人厮杀起来。

此时拥有单兵作战能力的谢家军可谓是各个犹如猛虎野兽,骁勇善战自不用说,更可怕的是他们敢于牺牲,不怕牺牲,一股要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威猛,让绿林军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

史进、鲁智深、雷横、杨志四将护在林冲的前面,看着这些兵马的战斗力飙高不止,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他们心里都明白,若是这般下去,必然是绿林军的损失最大,就算是鲁智深和杨志所带的那些经过训liàn

的精兵也不是这些谢家军的对手。

“要在他们突pò

黑幕云烟前劫杀他们!”史进看着那些官兵在艰难地穿过了黑幕烟云之后一个个都像是解冻了一般似的,变得生龙活虎,当下史进愿意冒一次险,也闯进那黑幕烟云中杀杀看。

当下史进赤膊挥起盘龙棍来,朝着前面厮杀来的木营官兵便杀了过去。当手一棍便将一个木营的官兵横腰打下马去,一腔鲜血划过,便死在了马下。史进上来便先杀一人,手下不停,一个气旋便将棍带到另一侧来,猛地一扫,将一个想要冲过史进身边往后面冲杀的木营官兵也横扫下马去。而这时候,前面却上来两个木营官兵,并驾齐驱,手里双双提着木盾,另一手里拿着长矛,攻防有致地朝着史进的脸面上便杀过来。

眼看着那长矛一左一右夹击过来,史进将脚扣住马镫往内一带,便委身在马匹的左侧,一棍戳将出去,顿时将那木盾戳穿直刺入那官兵的胸腔中。还不等那厮痛呼出口,史进已经翻身回到马上,那右边的官兵恰好驰马穿过史进身边。史进大喝一声,一把猛地将那厮生擒在手,猛地往上一抛,呼地一棍将那厮的脊梁拦腰打了个粉碎。

史进冲杀在前面,后面紧跟着雷横,当初吴用给予他的任务便是劫杀木营,因为他所带的兵马都是手持宽背大刀的兵马,杀起来更有兵种相克的优势,当下雷横看着史进杀的举重若轻,心里一阵悸动,也不甘示弱,就此挥起手里的大刀来,劫住那些冲进来的木营官兵,当头就是一刀。那官兵见了下意识地提起木盾来挡,可是,却不想雷横这一刀下来,不论是运力还是运刀都很是霸道,只听得嗤啦一声,便将那木盾砍开了两半。而躲在后面的那木营官兵,连盔带头都被劈了一半下来,哪里还有生还的道理。

紧跟在雷横身后的绿林军被雷横这一路威猛无挡的厮杀所感染,当下也愈发起劲地挥起手里的大刀朝着那些冲杀进来的官兵厮杀在了一起。

可就在木营首当其冲地和绿林军混战在一起的时候,第二波冲出黑幕烟云的水营这时候也迅速加入了这混战之中,虽然他们都是步军,可是,身上却是带着多样兵器。水营的官兵瞧见木营的官兵被那些绿林军杀的有些招架不住,当下便从背后拿出箭弩来,照着那些远处的骑兵便是嗖嗖地射杀,而也有水营的官兵则是从后腰间取出了挠钩来持在手里,对着附近的骑兵便是一路钩挠,而更有官兵直接拿着手里的长戟,走“射人先射马”的传统套路,当下挥舞这长戟便将绿林军的马腿尽lì

砍断。

一时间,水营的加入让木营的战斗得以从窘迫中摆脱出来,让被残杀的局面得到了相应的缓解,而此刻手持长矛的木营官兵在水营官兵牵制绿林军攻势的时候得以发挥出他应有的攻击能力来。

而此刻冲在最前面的史进也遇到了水营的攻杀之势,史进挥舞着盘龙棍,虽然也斩杀得官兵,可是,比起以前所遇到的官兵,眼下的兵马实在是强了不止一个档次。这些兵马在远处可以对敌射杀,能在史进不注意的时候便将挠钩撒出手来,而也有人用长戟和史进过招,更有官兵敢于贴上来,用朴刀厮杀。但这并不是令史进所惊讶的,让史进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官兵及时是被他斩断了臂膀,他们也会用另一只去和你战斗。史进扫断了他们的双腿,却不想,那些军士并没有因为失去站立能力而就此退出战斗,反而是抽出朴刀,爬向你,砍不着你的人,便砍你的马,即便是要不了你的命,也要伤到你的身,就算你的坐骑踏断了他的脊梁他的手臂,他也依然会忍着剧痛,即便是抽出匕首来,也要拼尽这最后一口气。

这是一种可怕的进攻能力,也是一种让对手胆颤的进攻势气。就算是一向都蔑视官兵的鲁智深,在这时候也不得不对谢家军刮目相看,不但下手沉着中多了一分小心,也多了一分敬意。史进亦是对这支兵马心里暗暗赞叹,可惜了这匹人马错站在了大宋的一边。

绿林军遇上劲敌被杀的措手不及,这些军马是江湖中人和官兵的混合编制而成,但是,他们却没有见过这般威猛的兵马,更没有见过懂得“十八般武艺”的军士,瞧着人家弩箭挠钩朴刀长戟匕首套索等等纷杂而恰当地运用在手里,这不禁让他们心里有了一层惧色。绿林军的兵马被杀的一时间溃败不止,战线顿时被约束,绿林军一片接一片地倒下,受到遏制的战势也因此受挫。

史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另外那四员大将也愈发拼死在前面厮杀的,可是,水营的兵马也有大几百人,并不在少数,即便是五员虎将在前面奋力厮杀,却也难以收束住被遏制的进攻势头,更是难以挽回当初的厮杀气势。

就在史进为此发愁的时候,作为第三波兵马的土营这时候也冲破了黑幕烟云,进入了战场中来,他们的到来,无异于让绿林军雪上加霜但对于谢家军来说,却是如虎添翼,一时间气势大振,一波一波哟如滔天巨Lang般地朝着绿林军冲杀过来……

第一百零九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拾玖)

?土营的加入对于苦战中的绿林军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这一批兵马与那水营的兵马装备相似,都是集多种兵刃与一身的高级兵种。在他们的身上,有一种能够运用多种能力适应恶劣复杂环境的作战能力。

这些土营一上手并没有迟疑,而是,迅速地持着手里的长戟便冲杀过来,借着水营在前面势如破竹的势头,很快便成了一股中坚力量,加剧了水营的杀戮势头。

史进、鲁智深冲杀在最前面,两人约莫隔着十几大步的距离,都拼尽了全部的力qì

,想要将那些水营的官兵阻挡下来。这两员猛将各逞本事,似然犹如中流砥柱在水营的进攻洪流中勉强扎住了阵脚,可是,却还是难以扭转溃败的大局。在左翼和右翼厮杀的插翅虎雷横以及青面兽杨志,也是一般,顶着群兵的围杀,没有一点喘息之机,受伤甚重的林冲则是则是被众人护在核心,带领着众将士极力顶住敌人一拨又一波的冲击。

并不是我方的大将不善战,也不是我方的兵士不骁勇。若是非要给这场逆转一个原因,那也只能是因为对方的火力开的太猛,在他们一会弓弩,一会长戟,一会儿朴刀,一会挠钩……等等兵刃适时变换地合理运用之间,一个兵种顿时表现出了多种兵种配合之间的威力,而这种配合不再是各兵种间取长补短的僵硬配合,而是一种以各人为单位的灵活变化,这种变化是多端的,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

史进注意到了这种兵种的优势所在,但是,却在厮杀中却占时没有发xiàn

他们的弱点在哪里。只是,史进在一段的被冲击中,却只有一个信条是肯定的,那就是要对这些兵马一击必杀。寻常那些打残打伤,大面积消耗有生力量的法子,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已经不再适用。之前史进等人在木营的身上也早有体会,这伙兵马意志之坚定,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他们不会因为自己的伤残而放qì

一丝一毫的斗志,反而,在伤残之后,他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放qì

了苟且偷生的希望,报着宁死的决心去与敌人做着最后的拼搏,而这种以生命为代价的厮杀往往都是残酷的,也是可怕的。

绿林军作为混合单一兵种已经无法应对这种多能力的兵种,再加上这伙人拼死一战的困兽精神,愈发让绿林军杀的节节溃败。

五员大将纵使有心杀敌,却在地方一波波的冲击洪流中也难以扭转大局。而在这时候,史进也第一次体会到了谢家军的威名并非虚来,而此时,即使是在公孙胜的帮zhù

下将水营、木营、土营的三营人马射伤了大半,而此前也将火营灭掉,能够破掉五行之阵的运转,但是现在依旧杀的艰难。史进不禁在想,若是没有公孙胜的帮zhù

,那他们又将面对着怎样的窘迫,而那时候又将会是怎样一种惨不忍睹的局面。

就在绿林军杀的越来越艰难的时候,突然那道黑幕烟云突然风云变色,急速地旋转起来,那其中的墨色越来越浓郁,黑的像将所有的光亮都收了进去一般,然后,那表层的飞沙走石在越来越急速的风速下,开始分解奔裂,大块的石头开始分解城小块的乱石,小块的又在骤风下变成沙土。过不得一眨眼的功夫,这道黑幕烟云就变得愈发浓厚起来,像是一个握紧的拳头收得越来越紧,就在半柱香的时间之中,那黑幕烟云便像是旋卷着朝着中间的空地收束地越来越紧,不过多时,便遮云蔽日的将土营的人马吞噬进去,紧接着便是水营和木营的兵马,再接着便是绿林军。所有的兵马不出多时便都处在了这黑幕烟云之中。而此刻的黑幕烟云已经不再是一道圈高墙,而反倒像是一只铁桶,就这么倒扣过来将所有的人马都困在了这儿里头。

远在金营中的谢千秋看着这一切,那只握着退兵令旗的手已经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了。他只能看到一团急速旋转的烟云,却看不到半点兵马的影子,那黑云像是一个巨大的龟鳖趴在战场上将所有的人都压在了里面。谢千秋不知dào

他麾下的兵马遇到了什么,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这种担忧来的虽然唐突,可是,谢千秋却莫名地相信自己的感觉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在黑幕烟云之中,水营、木营、土营的三营兵马被统统笼罩吞噬在了这黑幕烟云之中,他眼前顿时变得漆黑一片,而他们的身子也便的僵硬起来。这种可怕的感觉就像是他们之前刚刚冲进了那黑幕烟云中一样。他们伸手不见五指,更是看不到身边的战友,他们想极力呼喊,可是,声音刚从口中冲出来,就被骤风吹的支离破碎,听不到一点声响,双耳中只有呼呼嗖嗖的狂飙风响。

他们方才还迅疾的动作,却变得缓慢起来,像是再次回到了深海之中,空气变得稀薄起来,但是动作僵硬的犹如在海底行走,缓慢的不能在缓慢,却费力到不能再费力。

而此刻一样被黑幕烟云所吞噬的绿林军,却呈现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非但体态轻盈,而却出手更是比寻常快了不止一点,最重yào

的是他们的耳边没有风声,平静地像是站在一片平静的海岸旁,他们的可视范围虽然有所减少,可是,却依旧能在几十大步的范围能将一起看的清清楚楚,没有半点遗漏。

绿林军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同处在一个环境中竟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但是,他们却明白如鱼得水的他们根本不需yào

理由,只需yào

放手一搏,将方才所有的憋气都在这一刻释fàng

出来。

反击的时刻到了,不需yào

有再多的言语,绿林军迅速从惨败的阴影中摆脱出来,都一个个挥起手里的兵刃朝着那些“瞎子老汉”一般的谢家军厮杀起来,那些腿脚不灵便,加上两眼摸黑的三营谢家军,顿时被绿林军的反扑杀的毫无还手之力,这种杀戮的快感,让他们杀的随意,更是杀的快意,完全不必顾忌伤亡,也根本就没有伤亡。

那些谢家军拼了老命也不过是将手里的兵刃缓慢地挥动着,绿林军站在他们的面前,几乎不需yào

太刻意便可以在缓慢中躲开,若是有些情趣的,甚至可以贴上前去,捏捏他们的鼻子,揪揪他们的耳朵,看着他们延迟而变化缓慢的表情,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捧腹大笑一通。

但是,绿林军并没有太多这般的虐杀情趣,虽然知dào

这些方才犹如猛虎地现在变成了一堆废材,可是,却还是抓紧了机会,迅猛地反扑杀过去,一刀一个将脑袋砍了下来。有意思的是,在那些脑袋被砍掉的时候,一腔热血却随着急速的风旋而吸噬地一干二净。就连那颗脑袋也在飞旋之中变得皮开肉裂,渐渐地露出了白骨来,最后风干成一个个空空的头骨。

就在绿林军在这里疯狂地收割着谢家军的人头的时候,史进的心里却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隐痛。可是,目前来看,除了尽数斩杀,还能有别的办法么,这样的兵马,是不会投降的,这注定了他们的战斗力,却也注定了他们最后的悲壮。

此刻远在壕沟那边的绿林军阵营中,公孙胜将最后的一道法式作罢,最后看了那边黑云一眼,便慢慢地停下脚步来。公孙胜手中的木剑缓缓地垂了下来,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会心的笑意,因为他知dào

,这场战役,虽然还没有到最后,可是胜败已分。公孙胜微微地笑了,可是,这儿一场法术做下来,将他身子里的所有精力都掏空了,仿佛身子里再也没有了一点点力qì

。公孙胜脚下一软,便倒了下来。

身处近处的两个道童看见,赶紧上来扶住了,只见一道细细的鲜血从公孙胜的嘴角流淌出来,而此刻的公孙道长却双目轻瞌昏死了过去。

“来人呐!”道童有些惊恐担心地摇着公孙胜,一面充满恐惧地喊道:“道长!道长!”

公孙胜没有醒过来,但是,身在云梯上的朱武却看了个一清二楚,心里一惊,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下去,来到了公孙胜的身边,将手搭在脉搏上一瞧,只觉得不快不慢,不浮不沉,只是手少阳心包经上有些虚无,显然是精力耗尽之相。朱武心里多少有些底了,当下心里缓缓舒了口气,便拦腰抱起公孙胜来,飞奔到了中军大将中,缓缓地将公孙胜放地平躺下来,急忙叫人熬了参汤来,缓缓地将公孙胜抱起来,一点点喂下去。

有了参汤的滋补,公孙胜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便渐渐转醒过来。

还不等朱武开口关心两句,就听得公孙胜说道:“小心金营……”

第一百一十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贰拾)

夕阳西下,残阳胜血。

在那黑幕烟云中的三营将士,不出一顿饭的功夫便都被史进等众尽数斩杀。

没有了公孙胜法力的维持,那黑幕烟云渐渐地舒缓下来,越来越淡,渐渐变得透明,直到最后澄清的一尘不染。再也没有风,自然也就没有了云,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一切都恢复成了原先的模样。只是在那些黑幕烟云消散之后,所有被掩盖的本真便都裸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那遍地的尸体,已经干枯,没有滴出一滴鲜血,苍白的皮肤和他们那一套银盔银甲争相辉映,而那一条条臂膀连接着的手,捏的关节隐隐发白,死死地攥着他们最后持有的兵刃,而那带着暗红的兵刃上,刺眼而悲壮地记录着属于他们最后的英勇。或是匕首、或是挠钩……可不论什么,都毕竟是他们曾经拼杀的见证。在那一具具或重叠,或舒展的尸体外,散落着一顶顶头盔,在那其中镶嵌着一颗或大或小的头颅。在那惨白的颅骨上,已经风化掉了所有的血肉,空荡荡地只留下两个深大的眼窝和两排或健全或缺损的牙床。

那遍地的无头尸体和散乱的头骨,在这如血的夕阳下,显得愈发獠人。那火烧云投射下来的绯红为大地多了一抹悲壮的色彩,勾勒在那遍地伏尸的沙场上,为那些活下来的将士,添了一丝说不出的悲痛。

此刻远在金营的谢千秋将这一幕尽收眼中,不禁有些悲从心生,凄惨之下,红了眼眶,湿了眼角。大丈夫有泪不轻弹,可是,对于近日的谢千秋来看,这般的残阳,这般的悲壮,没有一处不痛及心底,没有一处不痛彻心扉。他前一刻的意气风发顿时变得烟消云散,此时,只觉得天旋地转,只觉得疲惫不堪。在他斑驳模糊的泪眼中,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谢家军,各个生龙活虎,各个猛不可挡,可是,如今都成了一堆枯骨。

站在残阳中的谢千秋,一下子像是老了几十岁,被夕阳拉长的身影,投射下他多少幽怨的不甘和叹息地认命。方才杀气重重的金营此刻也变得肃穆起来,没有一丝声响,静得只能听见马嘶,静得只有虫鸣。全营两千人马都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谢大将军,看着这位犹如老年丧子般的领军人物。

而此刻的谢千秋怔怔地望着那边被夕阳染红的疆场,那边伏尸之上,还依旧屹立着的绿林兵马。谢千秋呆滞的眼眸徒然变得灵动起来,咔嚓一声脆响,谢千秋手中的退兵令旗,顿时被他折成了两半。

谢千秋没有做出盛怒的模样将那令旗狠狠丢下云梯,以表他死战到底的决心。他知dào

全营将士的眼眸此刻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但他也没有做作的必要,他是全营的主心骨,却不是全营的中坚力量。做戏什么的,都是一种掩盖内心恐惧的夸张,都是为了逃避谴责的作秀,谢千秋绝不是这样的人,忐忑也绝不会将自己亲手推上那样的位置。

谢千秋只是缓缓地将手舒展开,令旗便就此落在了地上。谢千秋什么也没有说,缓缓地转过身子,慢慢地下来云梯来。

他不声不响,只是将双臂一展,跟随他多年的副将便已经晓得他的意思,左右便立kè

将一柄一百二十斤的画戟抬过来,递到他的手里,而他的战马,也嘶鸣了一声乖乖地停在了他的侧边。

谢千秋一把将那兵刃持在手里,举重若轻地打了一个他惯用的刀花,便翻身上马,高高将那画戟指天,犹如鹰击长空一般的身影,顿时便让全营将士心中沸腾燃烧起来。

而那扛大旗的壮士,此刻也将金营的皂色大旗举了起来。在那夕阳之下,那犹如披麻戴孝的皂色此刻却像是被染上了一层复仇雪恨的残红。一只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重甲兵团,就此开始随着谢千秋缓缓地移动起来。

此刻在谢千秋心里,分明是知dào

的,他没有赌气,只不过是放手一搏。他知dào

此番前去意味着什么,也知dào

自己的命中注定了什么,可是,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

重甲兵,刀枪不入,箭弩不伤,所向披靡自然不在话下,这些都是他们身上的重甲所赋予的好处,可是,在另一面,他们也有着先天的弊病,行军缓慢,进退不及。就像是一只庞大的铁甲龟,没有速度的优势,只有刀枪不入的体格。就算是遇上猛虎下山的敌手,也必然在这铁架面前无从下口,但是若遇惨败之势,重甲兵只能深陷其中,永无退兵之力。

这是一场又去无回的战斗,在谢千秋觉得前进的那一刻,已经显得足够悲壮。他举戟指天,并非是贤人那样指天问道,也不像是俗人那般向天牢骚,他有的只是一种逆天的挑zhàn

。他不甘于此,也不甘于命运的安排。

人生最悲哀的不是遇上旗鼓相当的敌手,而是遇上了宿命般的失败。

谢千秋的不甘便是如此,在他刚刚调到下邽城的那两日,他带着亲兵了解当地的备战,就在街角上他遇到了一个道人。现在想起来,那人和寻常的道人没什么两样,一领八卦仙衣,一把浮尘,肩上一个褡裢,手边一支高挑的布招牌。若是平日里遇上道人,谢千秋必然不会为之所动,可是,这个道人却偏偏不一样。在他那闪烁着夺人般光彩的眸子里,深的不能在深,叫人一眼望进去,永远看不到地。而这流光溢彩的眼眸倒还在其次,让谢千秋主动走近他的,是源于他手里的那一支招牌,上面写着这样的两句话——终负皇天算尽江山五十里,下顺黎民看破命中三十天。

谢千秋带着一行亲兵走在这前面,先被这道士瞩目的眼神所吸引,不知怎地便不由自主地缓缓慢下脚步来,看着那支迎风招展的布帘上的这两句话,心里默默念了两遍,有些明白,却也有些不解。

带着一半批判一半请教的口吻,谢千秋还是挪步到了路边来,他看那道士相貌堂堂,决然不像是凡尘众人,当下便开口相问:“寻常打卦算命者都是说‘人生福祸无一不晓,天地万物无所不知’,可是,想你这般的招牌,我还是头一次见,不过,敢问道长,大宋方圆辽阔,人生功名五十载,你怎地只算这‘五十里,三十天’?是你功力不济,还是……”

那道长抬抬眼眸,看着谢千秋的眼眸里去,说道:“没那本事,何必口出狂言。‘五十里,三十天’,你道它很小,我却觉得极大。”说着,那道士拿手一指南边说道:“谢将军你瞧,那边是什么!”

谢千秋顺着那道士的指头望过去,是满街的络绎不绝的百姓。谢千秋看了看,说道:“来往的百姓。”

道士点点头,继xù

拿手一指,问道:“你再看!那是什么。”

谢千秋继xù

往那边瞧,他身后的亲兵也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瞧了一眼。还是一街百姓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谢千秋将眼眸抬高一寸,只见远处那街道的延伸的尽头,隐隐约约是南城门楼。谢千秋看到这里,笑了道:“是南城门。”

道士听了,点点头,拿手又一指那边,继xù

问道:“现在你再瞧瞧,你看到了什么?”

谢千秋以为他找到了最好的答案,可是,却没想到那道士会继xù

追问,他当下凝眸将眼界再抬高一点,是无尽的空际,将眼眸再放低一点,却是一条石板大街。谢千秋懵懵懂懂实在看不出个什么,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局限,看了一看之后,反问那道士道:“道长看到了什么?”

道士没有笑,一字一顿地说道:“本事在高也高不过天,谋略再深也深不过地,贫道看在眼里的,不是这滚滚凡尘,而是宿命。”

谢千秋没有说话,只是听着这道士的话,心里似有所悟。

道士继xù

说道:“从这里往南五十里,从今日往后三十天,你命中改天换地,谢千秋不再是谢千秋,从此也不再有五行阵。”

谢千秋听了犹如五雷轰顶,身子不由一颤便怔在原地。身后的亲兵听了,顿时将刀刃抽出来,冲着那道士大喝一声:“大胆!”正要上前去,谢千秋便一声喝住。

谢千秋再次打量了一番那道人,话语里多了一份尊敬地问道:“道长,你如何认得我,你怎地知dào

那五行阵?”

道士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开口说道:“尽人事听天命——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最后送你十个字——见九五则归,见御龙则降。”那道士说罢抬步便走,犹如御风而行,谢千秋将那话暗自记在心里,倡促间随之而去,想再问个明白时,却早就不见了人影,那道士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日谢千秋踏上南城门来,举目一瞧那前线阵营的方向,问守城的将士道:“此间到前方有多远?”

那守城兵士答:“约五十里。”

谢千秋怔了一怔,心里又想起那话来,绕城走了一遭,便心事重重地回到府衙来。

第一百一十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

谢千秋刚到了府衙门前,就被吴荣光迎上来,请到里面去吃茶。

两人方才落座,吴荣光便开口说道:“谢将军,这城防可是有什么纰漏?”

谢千秋听了吴荣光的话,恍过点神来说道:“哦?此话怎讲。”

吴荣光说道:“我看你脸色有些凝重,想必是方才视察城防,有什么不满yì

之处。”

谢千秋听了,连忙摆摆手说道:“非也非也,城防做的不错,滚石檑木准bèi

的一应俱全,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准bèi

如此,不容易。”说道这里,谢千秋顿了一下说道:“吴大人,我谢某的学问比不上你们班科出身。有个话,您帮我瞧瞧。”

“哦?”吴荣光来了兴趣,说道:“倒不敢当,不过,说来听听,看吴某有没有这个本事。”

谢千秋顿了一顿,一字一句地说道:“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吴荣光盯着谢千秋眼眸看了看,嘴角微微地笑了道:“谢将军在考吴某了,呵呵呵。”

“不敢不敢。”

吴荣光道:“若是吴某所记不错,这应是《易经·乾卦第一》中的——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吴荣光说罢,拿眼看着一脸凝重的谢千秋。

谢千秋点点头,道:“不懂。”

吴荣光听罢,微微一笑,问道:“谢将军怎地今日问起这个?”

谢千秋对于这些之乎者也,着实是有些似懂非懂,当下和吴荣光说起来,自然有那么几分尴尬在里面,听得吴荣光将话头一转,当下也顺着台阶就下,说道:“路上遇到一个道人,说了一番怪话,我听得不甚明白,想了一路,还是愚钝无解。”

吴荣光听了问道:“这下邽城里,还有道士?我还是头一遭听说。谢将军竟然也是信那阴阳八卦一说的人?”

谢千秋不知吴荣光这话是黑是红,当下兜着圈子为自己说道:“若是寻常道人,我也不凑那个热闹,可是,这个非同一般。”

“怎地一个非同一般,莫非有‘观凡尘百态,一断三界五行八卦;看浮屠众生,看破两仪四象九宫’的本事不成?”吴荣光笑着问道。

谢千秋说道:“他若是这般说,倒也罢了,也就没这后面的事了,可是,这道士偏偏不夸海口,反倒他的牌子是这么写‘终负皇天算尽江山五十里,下顺黎民看破命中三十天’,你说这人怪不怪?”

“‘终负皇天算尽江山五十里,下顺黎民看破命中三十天’。”吴荣光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心里想想说道:“有点意思。”说道这里,吴荣光顿了一下说道:“除了这个,一定还说了什么吧。”

谢千秋有点迟疑,心里仔细考lǜ

了一下,吴荣光这个人还不坏,才说道:“有是有,不过算命的,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倒是说来听听也蛮有意思的。”说罢,谢千秋说道:“那道人告sù

我最后十个字:‘见九五则归,见御龙则降。’”

“九五……御龙……这都是至尊……”吴荣光眨巴眨巴眼睛,似有所思。

谢千秋向前挪了挪身子,问道:“不知这人说得是个什么意思?”

吴荣光眉头微微蹙起来,将手一握谢千秋的手,拿眼最有一瞧,说一声:“你们都下去!”屏退了左右,等剩下唯独他们两人,这才开口说道:“这道士来的邪乎,是劝你降!”

“啊?!”谢千秋一听,心里唬了一跳,连忙问道:“此话怎讲?”

“你初初来此,你可知dào

,你面对的敌人是谁?”吴荣光问道。

谢千秋答:“听朝廷上说,是一帮子农民武装造反,为首的叫什么史进。”

“不错,那为首的确实叫史进,江湖上人人尊称九纹龙,你再结合那句话仔细想想。”

谢千秋心里这么细细一琢磨,顿时一身冷汗。好家伙,还好此刻面前是口碑不错的吴荣光,若是换了别的阴险小人,只怕他谢千秋还未上阵,就要折戟在阴沟里了。

吴荣光说道:“我略略听过谢将军的事迹,我信你,但此事切切不可让他人知晓。”说罢了,吴荣光大喝一声“来人!”将那谢千秋生生唬了一跳,吴荣光吩咐道:“现在立kè

差人全城搜捕招摇撞骗的道人,但凡抓了都先下在牢里,我自理会。”说罢,又转过脸来,笑笑道:“这兵荒马乱,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谢将军随我往后堂去吃顿便饭。”

——谢千秋的思绪在一瞬间将当初的一切又在脑海里快进了一遍。一双眸子透过这似血的夕阳,看着远处屹立在遍野横尸上的敌人,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谢千秋不再是谢千秋,从此也不再有五行阵”那句道士的话又在这个时候浮现在他的心里。谢千秋紧紧握了握手里的画戟,率兵纵马向前。

命中注定了失败就真的会到来么,五行阵是没有了,可是谢千秋还是不是谢千秋,也只有我自己说了算,老天你奈何不了。

谢千秋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在他的眼里,这场战役已经没有了所谓的输赢,他不是在跟史进斗,也不是在跟绿林军斗,而是在和自己斗,和老天斗。

【壕沟另一边·绿林军营寨】吴用也站在这里看着那黑幕烟云化作虚有,史进等人虽然杀败了火、木、水、土四营,但是却也伤亡惨重。史进等五员大将手下带着的五千人马,经过这一战,也只有区区不到两千人。而站在远处,那滚滚烟尘之下,是一片随风翻滚的皂旗。

吴用晓得那是谢千秋最后的杀手锏,当下赶紧喝令守在壕沟这边的绿林军道:“快将悬桥都重新架起来!”

在这里随时待命提防的绿林军本来是守着那些悬桥的,可是,当史进等兵马过去之后,却要立kè

拆卸,当下便将这些个悬桥零零散散地收束回到壕沟这边来,当下听了吴用的号令,便又紧跟着大刀阔斧地上手来重新修建。

就在能工巧匠忙上忙下的时候,朱武驰马过来了。

吴用见了赶紧接了朱武下马,开口第一句便问:“公孙道长怎样了?”

朱武脸色似乎有些沉,说道:“精尽lì

竭,消耗太大有撑不住,好在未伤及元婴。”

“他现在人呢?”吴用问道。

朱武显得有些着急,说道:“公孙先生下来不久,便不知哪里来了一个老道,浮尘一挥便架一朵浮云将公孙胜一并带走了。眼下不知去向,临走时,公孙胜只留了一句小心金营,我……”

吴用长长呼了口气,说道:“公孙道长那边就不必担心了,我曾听他说起过他师父,是个半仙一般的神mì

角色,公孙道长不在了,留下我们看看怎地收拾那金营吧。”

“那金营全身武装重甲,刀枪不入,弩弓不伤,冲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顿的是所向披靡,除了速度稍逊之外,倒是用起来顺手的很,我们想奈何他,只怕不易。”朱武说道这里道:“兄长有什么法子?”

“好法子……”吴用说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

朱武看了与吴用一起开口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两人一拍即合的答案来道:“火攻。”说罢,两人都一起会心地笑了。

“等这悬桥修好,我们便冲过去。”吴用说道:“狄雁那里早就备好了火箭,我们只需yào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便可……”

朱武听了,点点头道:“好极!”说罢,朱武道一声:“我鸣金收兵,兄长按计行事。”当下便快步翻身上马,朝着那云梯上去了,将退兵的令旗左右打了六次,当下营寨中便想起了一片金锣之声,颇有些刺耳醒脑地荡荡间传向了那片战场。

此刻正在沙场上重整兵马的史进等众突然听了这甚是有些突兀的鸣金,当下都不由地回首往向自己的营寨。

这时候不知dào

为什么,公孙胜那句话突然浮现在史进的心头——鸣金收兵,切切不可擅自逞强。

史进看看那远处厮杀过来的金营,全是步兵,只有一人一骑走在前面,远远看去,只能瞧见是一并画戟似的兵刃,至于那人的脸面却瞧不清,可是,在史进心里却猜的出,那人只怕便就是谢千秋。

史进听说谢千秋曾经凭着一柄画戟,一弯长弓,一支劲弩,一并朴刀,一把匕首,曾经一人荡平了整个南山匪寨,虽然是江湖上流传的旧事,可是,有这般的对手,那盘龙棍在史进手里,实在是有些痒痒。

“大哥,是公孙先生的退兵令……”身边的雷横说道。

史进没有说话,微微低了低头,思虑着心里有些矛盾。

“若是史兄弟不想退时,我们便一举杀过去,怕他个鸟!”鲁智深这时候提了禅杖在手说道,这语气冲气的很,仿佛像是一禅杖狠狠地击碎在那敌人的脑袋上似的,掷地有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贰捨贰)

绿林军的金鸣一波接一波地飘荡过来,虽然听在别人耳中与寻常无异,可是,在史进听来却分外刺耳。一击击敲荡着他的耳膜,一声声扣紧了他的心。

“大哥,咱们是杀还是不杀……”杨志问史进道:“你瞧他们,各个乌黑铁甲,端得和寻常不同,若是大哥拿不准主意,要不我先上去试试他们的底子?”

史进没有说话,他没有看向那边的谢家军,也没有看向自己绿林军的营寨,只是,微微地垂着头,心里挣扎着,这进退一时变得难以取舍。

远在云梯上的朱武看见战场上的绿林军闻声却不退,当下心里便有些急了,他知dào

史进的性子,眼下他生怕史进一个发狠冲上去与那谢千秋争斗个你死我活。朱武紧紧地攥住了拳头,一双眸子盯着远方,心里不禁也悬了起来。

史进看着那谢千秋带着兵马在哗啦哗啦声音甚是雄壮的铠甲摩擦声中越来越近,手里的盘龙棍也握的越来越紧,紧得让那棍身都不由地发出了一种嗡嗡的低鸣。

“大哥……”林冲看着史进努力打起最后的精神。

史进咬咬牙,顿了一下,坚决地说道:“撤!”史进说罢毫不含糊,立kè

拨转马头,叫后队变前队。杨志护着林冲先走,鲁智深和雷横一左一右随后跟上,自己提着盘龙棍在后面收尾,绿林军一行人当下便到了壕沟这边来。

而这时候,吴用和狄雁早已赶到,利用新修好的浮桥,将史进众人接了过来,当下安排伤兵进入大营医治,将林冲由随行军医简单包扎之后,史进不甚放心,当下立kè

派人前去华阴县里请了黎百草亲自前来。

而就在方才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绿林军在壕沟这一侧刚刚下马歇得半刻的时候,却见吴用亲自带了五六百人快马飞驰而出,而狄雁也率领本部兵马紧随其后。

只见吴用所带兵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装备,除了寻常的轻甲之外,连一柄长枪都不带在身上,只是腰间挎上一柄朴刀,即便如此,可是,每个人的手里却没有空着,一个个身上背负着许多干柴,腰间挂着一个个包满了硫磺硝石的纸包,而那狄雁的部下自然是各个骑射不在话下。

史进看的好奇,也不缓口气,当下便翻身上马,遥遥相望,这时候,从云梯上赶下来的朱武飞马而来,挡在了史进的面前,说道:“大哥,你可扯回来了,让大家伙一顿担心。”

“吴军师他们这是……”史进指着那绝尘而去的方向问道:“他们这是要用火攻?”

“不错,眼看着那金营就要冲过预定的范围了,还好你回来的及时,若是再迟上一时半刻,只怕吴用都赶不赢那伙人就要迫近这壕沟了。”朱武说道:“那时候,想用火攻,只会促使他们快速攻杀过来,到时候,反倒又是一场困兽的恶斗。”

史进点点头,一拨转马头,便还是要冲。

朱武赶紧追问道:“大哥,你去作甚?”

“休要他伤了吴军师,也休要害了他性命。”史进这里说得“他”自然是指“谢千秋”,朱武阻拦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史进拍马挥棍而去。

吴用这时候已经飞马迎面遇上了那金营,而那谢千秋一瞧为首冲过来的不是一个武将模样的人,反倒是一个手持羽扇的书生,当下并不放在眼里,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那些赤手空拳却身负干柴的兵马时,才心里大叫不好。可是,这金营不似他手下的其他兵马,他当初下决心冲锋的时候就知dào

,来去必然受制,他也知dào

这一战多半会有去无回,可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是遇到这般的对手。当下谢千秋就像是过河的卒子——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没得法子心里只有一个可以暂缓燃眉之急的法子,那就是擒贼先擒王,先射杀了这书生再说。

当下谢千秋将手里的画戟往那马匹侧旁的倒钩上一挂,便从背后的飞鱼袋内摸出一张强弓来,右手在箭壶里一取便是三支箭,谢千秋看也不看,当下便将箭羽搭在弓弦上,拉的弓似满月,将那书生觑的紧了,便顿时放弦,那三支箭羽带着三道劲风嗖地一声便直冲着那书生的门面而去。

就在箭羽还有一丈的时候,只见那书生眼眸甚疾,竟然将这箭羽都瞧在了眼里,抽手便是一招,也不知dào

从哪里出的兵刃,只见一条连环鞭带着一声噼啪的爆响将眼前的箭羽打掉了两支,而余下那一支,也在这书生敏捷地仰面一藏中躲了开来。

谢千秋看着那厮不像是寻常书生那般柔弱,当下便觉得有点意思,将弓箭收了,抽出那画戟来,快马加鞭直取那书生来。

而此刻的吴用看着谢千秋直面而来,当下也不慌张,收了长鞭在手,驰马绕道左翼而行,而他身后的兵马也迅速地紧跟其后,分作两拨,一正一逆冲着那金营而去。

谢千秋看着那书生似乎不敢正面相迎,当下便愈发催马向前,追赶过来,却不想,就在谢千秋拍马死追的功夫。那一边的绿林军已经在奔驰中缓缓地靠近了金营的外围,只见他们也不再靠近,还不等那些金营的军士杀过来,他们就解开自己背后的干柴朝着那金营兵马丢了过去,而随后临走之时,还不忘将腰间的“粉包”冲着那些干柴和金营兵马丢将过去。

谢千秋大喝一声:“冲!”想让自己的金营拼死先离开那蓄积越来越多的干柴,而自己却又在外围追赶那书生,但凡遇上丢掷干柴的也都一一砍翻。可是,吴用却那厮聪明之极,像是滑不留手的冰块,纵马在乱哄哄的沙场上游离乱走,却令那谢千秋怎地也追赶不上。谢千秋三番五次拿弩枪射击,却不想那吴用左躲右闪之间,总是能利用纷乱的兵马为自己脱险。射倒几个绿林军,却不曾伤到那书生一根寒毛。

可就在那金营的将士在谢千秋的号令下拼尽了全身的力qì

,拖着一身重甲往前狂奔,他们的前锋部队刚刚走出那遍地干柴的地域,就见从四面八方突然射出百千箭雨来,那箭羽带着熊熊燃烧的烈火拖着一条或浓或淡的黑烟。

那一道道的火光划过傍晚的天际,虽然看着壮丽,可是,此时却在金营的眼眸中惊起了最波澜动魄的恐惧。

可是,一切都没有再挽回的余地了,那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编织起来的火色牢笼,将金营的兵马全全包在了里面,迅速地在谢千秋的眼眸中,眼睁睁地看着坠落,引燃了下面的干柴,顿时间,变成了一片肆虐火海的狂欢。

那些军士的重甲,在火海中变得愈发沉重,渐渐地变得温暖,可是,还不等他们狂奔出火海,大片军士的铠甲已经变得滚烫,身处中心的军士更是被这全身的灼烧烫的血肉模糊,一股股人肉烧焦的味道伴着血水蒸发的腥味冲天而起。尽管谢家军的军纪森严,可是,他们能束缚自己恐惧到想逃离的脚步,却万万难以阻止自己临死前凄惨的嘶号。

那一声声凄厉悲惨的痛号,那一个个在火中扭曲挣扎的身影,顿时让谢千秋耳不忍闻,目不忍视。他紧紧地咬着牙,坚毅中带着一丝疯狂,倔强着含着一点决绝,他将所有的悲愤都撒在了那书生的身上,快马加鞭,对那书生紧追不舍。

大火熊熊燃烧着,在须臾之间便像是个可怕的妖魔收割了一半谢家军金营将士的生命。

完成任务的绿林军却没有闲暇去享shòu

自己亲手造出来的盛大篝火,他们按着原先军师的吩咐迅速地驰马飞奔而去,朝着那悬桥迅速往营寨中去。而紧跟在后面的吴用绕着之字躲闪着谢千秋的冲击,可是,此刻的谢千秋已经像是彻底把内心的那只恶魔激活了一般,一个劲地没命狂追,时而用箭,时而用弩,追的紧了便挥着画戟直接杀来。

吴用眼看躲之不过,当下虚虚将长鞭出手一挥,想趁着谢千秋迷眼之时借机遁逃,可是,那谢千秋却将吴用的虚实看得分明,当下侧身一让,便是一画戟朝着吴用的后心猛刺过来。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侧旁杀出一人,只听得咣一声金鸣相交之声,谢千秋的画戟便被一支长棍挡了下来。

谢千秋猛地勒住马匹,定睛一瞧,只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后生持棍立在马上,那胸前背后,飞腾着九条栩栩如生的翔龙。

——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见九五则归,见御龙则降……

这话像是植入了谢千秋的脑子,在这个紧要关头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回荡在他的心间脑海,反反复复,挥之不去。

谢千秋晓得面前这人便是史进,当下二话不说,大喝一声,便挥动画戟冲史进厮杀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贰捨叁

史进挥起盘龙棍来与谢千秋厮斗在了一起,打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史进一手盘龙棍打得上下翻飞,那一声声龙吟伴着周身的龙鳞,让人看在眼里虚虚晃晃很是不安。起初还能够勉强适应的谢千秋,在史进越来越快的棍法中,那龙鳞简直就是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将那谢千秋看的眼花缭乱,一种说不出的压力,顿时沉沉地压在心底里,像是一口大石堵在了他的胸口。

谢千秋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般的兵刃,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快的棍法,一时间虽然有些手忙脚乱,可是,心里却也甚是不服气。当下将那一支方天画戟也豁了老命的杀戮起来。方才还是七分防守三分进攻,可是,他哪里想到,自己越是防守,就越是被动,被史进一杆盘龙棍搅合的天翻地覆,更是将他手里的方天画戟弄得摆不开阵势。他越是小心,反倒越是窝囊,束手束脚,简直就是作茧自缚。

而此刻的两匹战马也在两人交手之中嘶鸣不已,谢千秋胯下的战马虽然也是见过血腥刀光的,可是,却哪里见到过这般漫天飞舞的龙鳞,更别说那一声声龙吟更是将它惊得连连尥蹶。

谢千秋对付史进本来就有些吃紧,眼下被这坐骑一扰,更是有些心力不足。可是,他的五行阵已经被破了,而眼下的金营也被那火势烧光了大半,他的谢家军惨败,他也就没有了什么资本。当日蔡京将他举荐上朝廷的时候,他还是信心满满,蔡京说只要在下邽城前建立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能抵御绿林军的南上,同时将下邽城牢牢守住那就是大功一件,也是他此行的本职所在,而其余的冲阵破贼,都不是他该考lǜ

的事情。那时候的谢千秋虽然口上答yīng

,可是,心里想着得却是蔡京太小瞧他了,若是派他单单是为守住一座城,那简直就是对他统军能力的侮辱,他暗自想着的不但是要守住那座所谓的下邽城,更是要借机一展他的大略,将那些绿林军一举击溃,收复失地。

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在现在看来都变得虚无了,谢千秋非但没有将绿林军一举击败,实现自己心里的鸿鹄大志,而眼看着这一道防线也被人家折腾了个损伤殆尽,这般下去,只怕下邽城……想到这里,谢千秋突然眼中闪过一丝理智。

谢千秋猛地将手里的兵刃在面前虚晃一招,便顿时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将身怀的武艺都一一展现出来。谢千秋赌了一把,放手将他的画戟猛地朝着史进的上三路一通连招刺杀,就在史进回棍抵挡的时候,谢千秋却一拨马头,拍马就走。

史进对谢千秋这突然的转变也很是诧异,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贯要强的谢千秋,竟然在这个时候拍马而逃,这不是他的风格,必然在后招有诈,史进想到这里,不禁多留了一个心眼,催促胯下战马奋起直追。

而狂奔而逃的谢千秋,却没有忘了自己那些侥幸逃脱火海的四五百金营将士,谢千秋用从来都不曾有的口气冲天大喝一声“退!”便驰马而遁。

此刻的沙场上,除了那熊熊燃烧的火海,便是那一身厚甲的金营将士,此外,绿林军士都因为此番奔袭的草料用尽,在吴用的带领下都飞渡壕沟,过了营寨来,那些守在壕沟这边的绿林军士早就一哄而上,将长枪刀剑朝着沙场方向一横,小心翼翼地等待着那些残余敌军的拼死一搏。可是,那些金营将士并没有在前进,他们受了谢千秋的号令,顿时二话不说便转头往下邽城的方向退去。

而此刻的谢千秋带着史进一路狂奔,两人只有两丈来远的距离时,谢千秋从腰侧将弩枪抽出来,插上一支弩箭,便迅速半旋过身来,弩枪准准地瞄准了史进纹着青龙的心窝。可是,就在这一刻,谢千秋突然顿了一下,他也不知dào

为什么,就在这要紧的时刻,他却有了这般“多余”的顾忌,他究竟在顾忌什么,若是再深究下去,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谢千秋咬咬牙,还是狠狠地按下了扳机。嗖地一声,一支煨过剧毒的弩箭朝着史进的心窝射了过去,可是,就在他方才停顿那一瞬间,本来就留足心眼的史进,更是将他的手段看在了眼里,当下身子微微一偏,便将那弩箭避了过去。

谢千秋一击不中,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欢喜,当下又装了一支弩箭,这次不及转身便猛地向后仰倒,猿臂长舒,嗖地一声,一支弩箭便朝着史进的坐骑射杀过去。

史进的马已经在方才冲击水营的战役中阵亡,这一匹是原来留下来备用的,若是此番一同死了,那再从何处寻一匹何时的好马来。史进心里颇有惜马的意味,便将缰绳一拉,那战马顿时撒住后蹄,一阵腾空嘶鸣之下,史进将盘龙棍猛然一扫,将那支弩箭打落在地。

这一回合是保住了马,可是,却让谢千秋愈发拉开了距离,一支咬得很紧的史进,现在也不得不接受被甩出七八丈远的现实。

就在史进小心提防着谢千秋的时候,突然,谢千秋又转过身来,这一次,手里不是弩枪,而是强弓。

史进嘴上微微勾起一道弧度来,心道:“这厮倒是多才!”当下这才凝神细瞧,这一瞧,让史进心里更是吃了一惊。

只见那谢千秋这次却不是迅疾出手,反倒有些寻常般的迟缓,让人怎地看,这谢千秋都不像是个使弓的老手,可是,换了旁人看的不细,史进却看了个清楚。那谢千秋从箭壶里抽出来的不是一支箭羽,而是五根箭羽。而再看那谢千秋的箭壶时,才蓦然发xiàn

,谢千秋的箭壶比寻常要打出一倍来,而他手里的强弓更是不甚寻常。

就在这细微之间,史进心里已经是一声喝彩。

接下来,更有令人瞠目结舌之处。那谢千秋将五支箭羽都搭在弦上,而他扣弦的右手上却不知何时多了一只看着甚是古怪的手套,那五支箭羽在这手套中,稳稳地被一字排开固定在了弓弦上。

史进心里大惊,他之前在收复华阴的各路黑道势力时,曾见过狄雁同时射三支箭羽,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已经在箭术上是登峰造极,可是,却万万没有想到在这里竟然见识了天外天人外人。若是换了寻常人,就算是三支箭羽,也只怕没有那个本事,多一支箭羽便多一份力道,可是,这还不只是对臂力的考验,更多的,还是在如何将足够的力道分散在梅一支箭羽上,若是某些箭羽力道不足,必然会有箭羽中途散落,或者根本就出不了弓的尴尬,此间的学问,不是口传身教就能学会,需yào

自己的悟性,更需yào

自己的本事。

而每多一支箭羽,便要重新调整自己的感觉,让自己的支配力道的能力更得有质变的飞跃,箭羽越多,每加一支便要付出比先前多十倍百倍的努力。

史进从未见过有这般本事的人,此番算是开了眼界。

就在史进在这里暗赞的时候,却见那谢千秋一张弓拉的犹如十五的月圆,手上也不曾见怎地一松,就听得嗡地一声,紧接着便是那五支箭羽排成一竖,朝着史进射杀过来。

史进挡拨箭羽,那是手到擒来,当下在赞叹之余,便已经挥动了盘龙棍在手,在电光一闪之间将那五支箭羽都齐齐格挡下来。而紧接着,那谢千秋手上一动,便又是五支,这五支箭羽在谢千秋的手里将强弓扭转了一点,一道斜线便朝着史进射了过来。

史进挥棍子一扫,将那五支也尽数打下来,却不想,后面紧跟着又是五支斜地里射杀过来,而此刻的谢千秋就像是顽童一般,和史进较上了劲,将那把弓箭转起来,那一发五支的箭羽便一发发射杀过来,顿时将史进全身要害都笼罩在了那些箭羽的攻击之中。

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那些箭雨虚实难辨,有些看似来的迅疾,实则力道已经虚弱无比,而有的看着来的不声不响,可是却力道刁钻,正是要人命的利器。而更有甚者,那些箭羽在史进的面前射杀过来,有的不等史进拨弄就缓缓落地,在扰乱史进的心神之时,却有箭羽暗藏杀机,看似力道衰竭要缓缓落去的,却能斜下里刺穿了史进腿脚上的皮甲。

这虚虚实实的变化,实在让史进有些难以度量,神鬼莫测之间,便束缚住了史进的手脚。

而此刻的谢千秋看着史进忙手忙脚的模样,顿时愈发来劲,他并没有为自己可以让史进头疼而沾沾自喜,反而,他更为自己一箭不中而恼羞成怒。他手上不停可是,却慢放慢马匹的速度来,再恰到好处的距离渐渐接近之后,谢千秋射尽了自己最后的一把箭羽,便迅速将手摸上了腰后的挠钩……

第一百一十三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贰捨肆

谢千秋用一弓五箭的绝技与史进拉开了三四丈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在他觉得这距离恰到好处的时候,迅速将那弓箭一收便嗖地一声掷出一柄挠钩来。这挠钩上三瓣弯钩,每一瓣弯钩虽然外轮廓上光滑亮丽,可是内侧却布满了细密的倒刺。

史进一面用盘龙棍拨打,一面在马身上下东躲西藏,手忙脚乱甚是狼狈地才躲过了最后一波,可就在这个时候,面前却突然撒出了一把挠钩来,冷不丁地扯住了史进马匹的前腿。那马匹前腿束缚在一起,顿时失了前蹄带着史进超前反倒下来。

史进被这坐骑一闪,也随之一起反倒在地,这般快的马速之下,史进难以抵挡,不禁被这惯性在一瞬间的功夫便带出了五六丈远,全身上下摔得肉痛骨麻,一直滚出好远才撞在一块乱石上停下来。全身酸痛的史进紧紧地咬着牙爬起身来,可是,手里的盘龙棍却在方才那意wài

的一瞬间,早就也甩出了五六丈远,史进的坐骑倒在地上低鸣着,而谢千秋却在一招得手之后,将那挠钩一丢,手里抡了画戟便拨马杀了回来。

史进一看这势头不好,哪里还顾得身上的剧痛,就是拐着腿脚,也赶紧朝那盘龙棍的地方奔去,就在那谢千秋追上来挥戟的那一霎那,史进一脚将盘龙棍勾了起来,双手一操,有些吃力地挡下了谢千秋的一击,可是,谢千秋借着胯下战马的冲击,虽然这一画戟没有砍入史进的脖颈,可是,却也将史进带倒在地。史进在土石中打了一个滚,便翻身起来,深深地唤了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态平和下来,调整着自己的身子,在主动忽略伤痛的情况下,努力发挥出最好的机动性。

而从此刻不放心史进一人前去的鲁智深这时候便带了五百人飞马冲出阵营来,此刻恰好kàn

见史进的困局,当下便大喝一声飞马上来。

谢千秋正要活捉史进,却看见五百大步的地方有一员大汉带着五百骑兵飞马而来,谢千秋大喝一声:“杀!”便号令自己麾下的那五六百金营将士又朝着自己的方向过来。此刻的谢千秋成功与失败都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若是将史进抓住,这非但是震动朝野的大事,也必将给与绿林军以最沉痛的斩首打击。谢千秋现在最想要的是兵马,哪怕是那些寻常的官兵,只要能围住史进,只要能抵挡住绿林军的救援,那一切力量他都想依靠。而他的谢家军此刻都横尸沙场,只有那五六百的残军还是金营兵马,行动难以满足此刻谢千秋的需yào

,而他最期盼的,也只有下邽城的兵马。

可是从下邽城到此处,也有五十里远,之前看时,也觉得没有什么,可是,此时却成了一个最尴尬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若是有人通风报信该有多好,若是下邽城的守军有所灵犀该有多好。

谢千秋想到这里,狠狠一咬牙,挥着手里的画戟便冲着史进杀了过去。此刻的谢千秋豁了命地杀,更是使出了十二万分的本事来。

谢千秋借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和自身的本事,将一柄方天画戟舞弄的更是神出鬼没。史进好在手神兵在手,就算是此刻伤着了筋骨,还依旧可以低档的住,而渐渐稳重下来的史进,也随着谢千秋戟法一层层深入,那棍法也遇强则强。一阵兵刃相交,不需多时便过了百余招。

谢千秋的重甲兵马此刻冲到近处,而那鲁智深带着兵马也杀了过来。鲁智深飞马上前,停也不停便抡起那禅杖来照着谢千秋横腰便是一扫。谢千秋看在眼里那边方才虚晃了史进一画戟,这里便赶紧回手挡在侧身,只听得当地一声巨响,那力道震得谢千秋虎口生疼,若不是自己的弓马精良,只怕,早就下盘失稳被鲁智深一禅杖打下马去了。

谢千秋晓得鲁智深的招式霸道,大开大合,生猛之中不乏细致,是个难逢的敌手,可是,马下的史进却也步步紧逼,让此时的谢千秋一时间有些吃力,一上一下,极为吃力。不得已只得奋力杀上两个回合便抓住机会拨马就走,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回身就是一弩箭。

史进领教过这一套,见鲁智深还没有防备,当下便猛然跃起,挥棍将那弩箭打落一边。

鲁智深飞马要追,史进怕他有失,赶紧拦了下来。而此刻,谢千秋的重甲兵已经杀了过来,鲁智深手下的兵马冲击过去,除了能将那些兵马勉强冲倒几个之外,可是,面对这从头到脚层层防护的重甲,绿林军都是奈何不得,反倒是叫那些重甲兵就此发起反攻,将鲁智深那五百骑兵杀的狼狈,不得已连连退败。

鲁智深看在眼里,怒不可竭,而那谢千秋这时候也飞马进了那重甲兵之中,正指挥着重甲兵朝着史进的方向奔杀过来。鲁智深晓得那重甲兵的厉害,可是,却也不甚服气,只是,史进没了马匹,此刻跌的浑身是伤,行动也多有不便,若是让这些重甲兵杀上来,围住了史进,那只怕两个人都要葬送在里面。

“史兄,快上马!”说着鲁智深将手一伸,拉住了史进手,用力向上一拉,而史进借着这力道也拼尽全力一跳,跃上了鲁智深的战马,两人同骑,鲁智深号令部下的兵马相随,飞马便要往回撤。

可是,却不想谢千秋在催促兵马进攻的时候,就想到了史进等众要逃走,当时便将这五六百重甲兵分拨成三队,两百一组由谢千秋亲自带领冲着史进围杀过来,还有两百人一组朝着他们往壕沟处的退路而去,此外余下的两百人则是按着谢千秋的号令将那鲁智深的兵马和他们两人彻底隔开。

鲁智深带着史进,一看这阵势就晓得那谢千秋看穿了他们的打算。只见那些重甲兵有恃无恐地排成两排,像是一堵移动的铁壁铜墙,像个口袋似的将两人都包在了里面,而鲁智深的兵马在方才被重甲兵打得有些后怕,此刻被隔在外面,一时间急了都纷纷冲阵,可是,就算他们拼尽了全力,那些刀刃砍在重甲上面,顶多留下一道刀痕,根本奈何不得了他们,不论你是照着脑袋还是脖颈砍下去,都是一样,里面的人丝毫不受损伤,反而人家手里的长枪一动,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将绿林军杀的血肉横飞,难以招架。

鲁智深带着史进在这“铁布袋”里转了两圈,也没有看到一个出口,而这时候,谢千秋也拍马上来。

史进晓得两人同骑,那马是万万跃不过那两道人墙的,当下趁着鲁智深不注意,猛地一拍马后股。在那马匹吃痛飞奔而起的时候,史进也在这时候跳下马来,腿脚带伤的史进落在地上已经没有原先的那般迅捷,不得已噔噔噔噔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而此刻,那马匹吃痛身子腾空一跃又瞬时减负,便在一瞬间爆fā

出平生的力qì

来,带着鲁智深便飞马跃过了那两道人墙,奔出了“铁布袋”之外。而鲁智深这时候收束住马匹时候,为时已晚,史进与他之间这已经被这两道人墙隔绝开来。他想再冲进去,那外层的重甲兵已经有所准bèi

将那长枪高举起来,矛头斜刺向外,让鲁智深没有一丝可以越过去的空隙。

鲁智深眼看着史进和谢千秋又斗在了一处,而那些重甲兵也在缓缓地收口,一时间鲁智深急得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来,当下也不管他什么重甲不重甲的,挥着禅杖便杀了上去。

鲁智深这禅杖在寻常就下手颇狠,此时更是不必多言,每一招都是用满了力道,休说丝毫不留情,简直就是拼命。可是,那一仗砍下去,却只是在那重甲上破了一道口,伤了些皮肉,却怎地也不能置人于死地。这重甲果真是重甲,绝对不可小视。

就在鲁智深在这里“老虎吃刺猬——无从下口”的时候,突然在那对面爆出一阵喊杀来。这喊杀来的太迅猛,也来的太突然,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声势浩大地迎面而来。

谢千秋听得心里一喜,随即又是一声暗骂,这些官兵就会捡功绩,方才杀的要紧也不出来,半天就是等着稳胜的时候出来蹭功绩。谢千秋虽然这般说,可是,还是打心底里希望下邽城的兵马到来,不论怎样,好歹可以多一份保证,可是,抵御随时从阵营里反扑出来的绿林军。

就在谢千秋与史进厮斗之中,却听得那奔腾的马蹄像天本地裂似地杀了过来,越来越近,却紧接着便是一片交锋的嘶喊。

谢千秋借机回头一看,却顿时愣了一愣,一颗心像是悬在了半空上,也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只见那所来兵马着实大部分是下邽城的官兵,可是,那为首的汉子,却决然不是下邽城的守城之将,而他们此刻正豁出命去地用快马将那即将收口的重甲兵冲击开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破五行同生共死(贰捨伍

史进也顺着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看了过去,只见武松一马当先,借着马匹的奔驰之力,将那重甲兵冲的跌跌撞撞,很快这骑兵的洪流就像是将大堤撕开一般,溃坝而出。虽然杀不了那些重甲,可是却足以将那些兵马冲撞地东倒西歪。

武松挥舞着两柄镔铁双刀看不进那重甲兵的身体里去,但身上的那股煞气已经让人看着不禁有些发怔。谢千秋看在眼里心里一惊,那武松来的甚快,谢千秋一拨马匹弃了史进,便抽出那柄强弓来,从箭壶里摸了五支箭羽来,当下朝着武松的门面上便射了过去。

武松马速甚急,将谢千秋看在眼里,觑得他的箭羽来的近了翻身一闪却不想那五支箭羽虚实难辨,就是这般一躲一闪,依旧没将那箭羽闪开,一支箭羽依旧在他用刀格挡之后余力不止刺入了武松的臂膀。武松吃痛大怒,将那箭羽一把拔出来,马不停蹄便直取那谢千秋来。

就在这电光一闪之间,两人便交上了手,武松两柄双刀虽然厉害,可是,在马上武松的威力自然消减了三乘,这两柄双刀摆弄不开,和那方天画戟纠缠在一处,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

而就在武松敌上了谢千秋,而武松的兵马冲倒了大片重甲兵的时候,乱了阵型的谢家军让此刻站在外侧的鲁智深逮住了机会,当下也拍马上来,取那谢千秋的脑袋。

谢千秋一个打两个,实在是有些功力不济,打了两个回合便吃不住了,虚晃几下,一抓住机会便拍马而逃。

就在那些重甲兵和菜园子张青带着的绿林军混战一处的时候,从绿林大营那边又扬起一道飞尘,走的近了,史进这才看见,来的是雷横和杨志,两人带了五百余人,这时候也杀了进来。杨志带兵冲进了那乱战之中,四下奔走寻见了正和重甲兵厮杀的史进,一把搭上马来,飞奔率兵带了出来,而雷横这时候也飞马而去,将追赶谢千秋的鲁智深和武松截听下来。

“穷寇莫追!我们暂且回去!再做计较!”

紧接着一阵金鸣从绿林大营传了出来,史进迅速收拾兵马,一声号令便率众军而归。

吴用早就迎在了辕门前头,接了众位过了沟堑,便一路飞奔回了大营里来,紧闭寨门,严防死守。

唤了军医来为众头领简单包扎了伤势之后,史进便在大帐上面坐定,众头领也在大帐下按座次都坐了。史进抬眼左右一瞧,眉头微微一蹙,心里顿时有些担心急忙问道:“公孙先生呢?”

吴用听了,当下禀告道:“哦,此番作法消耗甚重,有些伤了元气,被他师父带走了。”

“他师父……”史进从来没有听公孙胜提及过,只是晓得公孙胜寻常都被人道长来道长去的,哪里会想到道长之上还有师父。

吴用说道:“他师父罗真人通晓阴阳八卦、识五行运转、观天象、降妖邪,是位神通三界、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的世外高人,听公孙胜说,他寻常时候并不现身。”

“有这般高人,你们怎地不先留他一留,公孙先生伤及内腑,你们可曾安排车架送他?”史进说道。

吴用挥挥羽扇答道:“如何留的住,那罗真人腾云驾雾而来,呼风唤雨而去,只怕此刻已经在紫虚观了,有罗真人在,大哥无需担心。”

史进听了点点头,又问林冲等众人的伤势,好在黎百草在大军临行前就备好了行军的医药,随军又有黎百草的徒弟若干,众人敷了药,都气色红润起来。

“今番虽胜犹败,折损这般兵马,伤我许多大将,罪过都是在我身!”史进不及众人开口,自己先批判一番,颇有些悔意,说道:“让那谢千秋遁走他处,日后必成大患。”

“大哥无需自责,胜败自有天数。”朱武说道:“我们破了五行阵,击溃了谢家军,能阻挡在我们面前的东西,几乎已经一扫而空,下邽城……”说道这,朱武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愣了一下便回头看向武松。

武松迎着朱武的目光,一拍菜园子张青的肩头说道:“下邽城被俺两个打下来了。”说着便将在下邽城里发生大大小小的一切事情都说了一遍,听得众人一会儿紧张,一会儿欢喜,最后直呼痛快。

武松说道:“我饶了吴荣光一条命,现在留了两千人马与他,把守下邽城,军师,你说我这做得是对还是错。”

吴用听了,和朱武都心里一怔,两人相顾一视,吴用摇着羽扇,朱武抿抿嘴,两人都没有说话。

武松方才的笑意在脸上渐渐地消散下去了,身子向前探过来,问道:“是不是,我大意了!”

吴用和朱武又交换了一组眼神,一种说不出的静顿弥散在了大帐之中,众人的眼睛都落在了两位军师的身上。

武松觉得似乎情况不妙,当下便一拍胸脯说道:“不怕,若是那狗日的骗了俺,我再带兵去打便是,等我夺了城,便砍了那厮。”说着便起身,双手朝史进一抱拳道:“史兄,给我两千人马,我去将那下邽城再夺了来,夺不来时,拿俺头颅来献。”

史进挥挥手,微微笑道:“一座城池而已……我等众并未见过那吴荣光,也只有你最了解,我方才也听你说了,这人若是爱民惜民,就算是将这城池留在他手里倒也无妨。人是好人,可是就怕他书读的太多,脑袋不灵光,愚忠朝廷,也倒罢了,若是和逃回去的谢千秋联手起来,又是一场硬仗。”

吴用这时候羽扇一挥一挥,站起身来说道:“还须派人将那地道的入口牢牢把住,以防敌手也倒行逆施。”说罢,吴用顿了一下说道:“大哥说不得不错,我们对那吴荣光了解甚少,眼下也难以预料这是好还是坏,我们现在需yào

赶紧派一支兵马速速往下邽城去。”

“我去!”武松不等吴用说完便站了起来说道。

【下邽城】损兵折将的谢千秋此刻真有些丧家之犬的感觉,他缓缓地牵着马,带着他那些残兵部卒,沿着官道一路往下邽城去。

谢千秋此刻倒并不担心背后会有绿林军的人追杀上来,所谓路难行,一向都是前面的道叫人担忧。方才那支从背后掩杀过来的兵马,成了谢千秋心里最大的隐患,他不知dào

这伙人马究竟是怎地绕到他的大后方去的,这几日排兵布阵,对那绿林军是严防死守。让两千人马从眼皮子底下招摇而过,似乎不太可能。可是,究竟是怎样,谢千秋此刻也各种揣测,想不出个则来。他最担心的是下邽城的安危,那可是他最后可以绝地反攻的机会。

绿林军的人不可能绕过自己的驻防,就靠着区区两千人将下邽城攻打下来,不可能……谢千秋这样一次次告sù

自己,可是,那些兵马究竟是如何出现在自己的背后,这困惑,一路上都不曾在他心底里消失。

谢千秋就这般带着纠结和忐忑一路逶迤终于走完了这整整五十里路,谢千秋现在想想那道人所言的那几个字,不禁笑了,嘲笑自己,嘲弄天意。

当初谢千秋带着六七千谢家军就是从这里出城,一路激昂,可是,真当算是世事难料,不到一个月,谢千秋没有带着剿贼的胜利归来,却是带着四百多人的残兵部卒。他勒停了马,站在那高高的城下。

只见那城上的旗帜在风中像是着了魔似的摆动着,可是,看在谢千秋的心里,却看着有那么几分舒坦,那不是绿林军的九龙旗,而是大宋的旗帜。

“城下何人!”站在城头上的官兵大喝一声朝着下面毫不客气地呵斥道:“报上名来!”

谢千秋听得心里不爽,脸上虽然摆出一副依旧高贵的姿态,可是,却还是掩盖不了他丧家之犬般的失落。谢千秋指着城上大喝骂道:“我是何人!我谢千秋不与无名之辈过话!寻你家蔡将军来说话!”

“蔡将军不是你相见就能见的!”

“你!”

“他已经为国捐躯,来不了了!”那官兵说道。

“什么!”谢千秋心里一怔,听着这官兵的口气,心里愈发不痛快,不由地在心底布下了层层防备。谢千秋似乎猜到了什么,当下便扬声问道:“吴大人还在否!”

“你等着!”那官兵说罢,便快步去了,到了城楼里面,拜倒在一个文人的面前报gào

道:“吴大人,谢千秋果然兵败而归,现在正在城下叫门,我们是开还是不开。”

此刻坐在黑暗里头的吴荣光,看着那来报的官兵,没有说话,可是,心里却在暗暗地思虑着,可是,有太多的羁绊和顾虑,层层的矛盾和怀疑,让吴荣光心里挣扎在最后的抉择之上。

“大人……”那官兵等了片刻,见吴荣光没有说话,当下便开口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探囊取物收下邽

?坐在黑暗之中的吴荣光思虑着,缓缓地开了口,问道:“就他一人回来了?”

“如大人所料,他带了些重甲残兵回来了.”那官兵报gào



“有多少人?”吴荣光问道。

“黑洞洞的,远的地方也瞧不清楚,估摸着也有个小几百人。”

吴荣光没有说话,心里不禁在想,这吴荣光被绿林军打了个惨败,就算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只带着重甲兵逃回来。那些重甲在身的谢家军,机动性差,如何能逃得出绿林军的围杀,这里面必然有猫腻。绿林军将这下邽城打下来,天幸又托付于我,让我得以重整兵马,可怕就怕,那谢千秋对朝廷没有这般的忠心,若是绿林军知dào

我反了他们,故yì

让谢千秋来诈降,借此赚开城门,那又如何是好。

吴荣光想到这里,眉头又微微蹙了三分。而在城下等候多时的谢千秋又叫嚷起来,要城上的人快快开了城门。

“走,去看看。”吴荣光缓缓地说罢,便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随着那官兵缓缓地步上城楼,一手扶着箭垛往下一望,在城上的火把照应下,能略略看清谢千秋的脸。

谢千秋一瞧是吴荣光,当下心里一喜,扬声说道:“吴大人,快开城门,荣我等进去!”

吴荣光毕竟是个文人,心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下没有去接他的话,而是另有心机地说道:“谢将军,你且慢来。有些话,还是要告sù

你的好。”

谢千秋一听这话,觉得不甚对劲,莫非这吴荣光当真是背信弃义,倒戈投敌了?!

“朝廷命你来守下邽城,可是,你出城驻防之后,今日蔡将军和他的一个偏将被人猎杀,更有一千绿林军攻上城门,斩杀了另一位偏将……你来迟了,下邽城虽然还是下邽城,可是却已经失守了。这你不会不知dào

吧!”

“你说什么!”谢千秋瞠目指着那城楼上的吴荣光大喝道:“吴大人,我曾敬你是个忠良,却不想你也是这般卖主求荣之辈!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你对的起赵家么!”

“你休要与我说忠良,也休要和我装糊涂,我曾劝你在城内驻守,可你非要在前面五十里摆出那五行阵来,说得可是固若精汤。你离开时也曾放话,只要有你的五行阵在,就是一个绿林军都不会到了城下来。这话可是你说的!”吴荣光也不甘示弱,拿手也指着谢千秋反问道。

“是我说的!”谢千秋不否认,可是,却不知dào

吴荣光怎地将话头突然扯到这个上来。

吴荣光继xù

骂道:“今日午后,你尚自在前线与绿林军对垒厮杀,可怎地却又兵马能杀到下邽城来!你私通绿林军在先,也休要怪我缴械在后!”

谢千秋听得大怒,骂道:“吴荣光,你这奸猊之臣,他日若是落在我的手里,定然去你狗头!”

“我若奸猊也拜你所赐,彼此彼此!”吴荣光虽然被这谢千秋痛骂,但心里却不怒反喜,他虽然也在猜测这是不是绿林军收服了谢千秋,并拿他来故yì

试探自己,可是,若是谢千秋真的没有投敌,那对于吴荣光来说,就算是谢千秋骂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他都心里听得乐意。这城里还有两千人,靠他一个不曾拿过刀剑的文官,是守不住的,虽然之前走就给蒲城写了告急文书,可是,现在都不见发兵,只怕也是靠不住了,若是能有谢千秋来驻守,那就绝对不一样了。吴荣光这一念想的极快,当下盘算着再试探他一次,若是他忠心耿耿便大开城门,高明原委,一起联手驻防;若当真他是替绿林军来试探他的忠心,那就所有横下心来,与这城池共存亡罢了。

吴荣光冷笑了一下,说道:“谢将军,你我休要这般互讽,都是一般货色罢了。朝廷给你我的都是治理练兵的饷,却没有给卖命的钱。投敌……啊不!归顺绿林军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我们在大宋同朝为官,在绿林也能供奉一主,文武相佐,必然可造福于民。”说道这里,吴荣光换了一副客气的口吻顿了一下说道:“我晓得你也是派来帮我驻守下邽城的,拿出绿林军的守城文牒来,我便放你进去。”

谢千秋兵败心里已经不是个滋味,当下听了吴荣光的话,哪里还能仔细去分辨他话里似有似无的暗示,当下只是觉得气血翻滚,晓得那吴荣光投靠绿林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恨不得此刻杀上城头上去。心念及此,谢千秋当下多了一个心眼,决定将计就计,当下便也改了一副面皮笑道:“哈哈哈,吴大人,你真会说笑,是史进派我来的不假,可是,临走却没有给我什么守城文牒,只是让我这般试试你,之后便一同收住城池,他们稍后便来。”

吴荣光听了这话,当下有些勃然大怒,不禁破口大骂谢千秋。

谢千秋被吴荣光在反常之态惊得心里一愣,还没有搞明白这吴荣光的状况,就见吴荣光号令城上的军士们乱箭射了下来。

谢千秋见了心里隐隐觉得吴荣光表面反叛是真,内心投降是假,挥起方天画戟来格挡着箭雨,一面喊道:“吴大人,我知dào

你一心忠于朝廷,我谢千秋何尝不是,休要伤我等,有话好说!”

“我吴荣光无话与你再说!”吴荣光不信他,瞧着箭雨奈何不得他的重甲兵,当下便喝令众人将擂木滚石丢下城去。

在檑木滚石之下,谢千秋的兵马一时躲闪不及,被砸的惨呼一片,口涌鲜血,死的不多,却伤的不少。谢千秋没想到吴荣光会有这么一手,攻势甚猛,当下也不敢久留,便带领兵马赶紧后撤,谢千秋一面撤一面高呼吴荣光的名字,希望吴荣光给他个说话的机会。

可是,吴荣光哪里再肯听信他一分半点。谢千秋本可以一箭将吴荣光射杀在城上,群龙无首,这城门自可赚开,可是,谢千秋咬咬牙,看在他一介书生立身于这战乱之中还如此忠烈,还是打消了主意,当下最后看了一眼下邽城便掉转马头带着重甲兵而去。

“吴大人,下邽城就拜托你了!”谢千秋这般想着,喝令重甲兵将重甲褪下,轻装随行,一行人直奔离下邽城最近的荆姚镇而去,在那里有耀州的五百驻兵,也是去蒲城的必经之路。

【绿林军大营】武松站起来主动要领兵去将下邽城打下来将功补过,吴用看着武松,那羽扇刚刚拿起来,还没有落下允了他,只见在武松身边的一个人这时候站起来,朝着史进一抱拳。

众人拿眼看去,这人便是跟随武松一起带着绿林义勇军闯进下邽城的菜园子张青。

菜园子张青皓齿一开说道:“史兄勿优,这下邽城已是我等囊中之物。”

“哦?”吴用听了,双眼一亮,看过来,连忙问道:“此话怎讲,还多请教。”

“早杀进下邽城之后,按着军师的安排,我带了一百铁血暗杀团埋伏在暗处,一面狙杀下邽城的守将,一面暗中辅助武贤弟。但在我埋伏的时候,却意wài

收货了一个人从下邽城衙门里出来求援的信使,被我射杀了,信笺在此。”说着便从怀里取了那信笺出来交给了吴用,张青话头没有停,继xù

说道:“正是因为截获了这救援信,我才对着吴荣光有些担心,可是,在我在离开下邽城前,都没在城里找寻时迁兄弟被关押何处,于是便将铁血暗杀团留在了城里。一部分人现在混杂在城头上的官兵里,还有一部分人藏身在下邽城各处继xù

打探时迁的下落,我擅自交代了,若是有援兵来了,那吴荣光再次倒戈,或是有什么对我等不利的地方,我们的人便会自己相互联络,寻找机会将这吴荣光除掉。”

吴用点点头,回眸与史进对望了一眼,两人脸上都若隐若现地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史进得笑意一闪而过,眉头却深深蹙了起来,问武松道:“吴荣光没有说时迁关在何处么?”

武松说道:“在县衙抓了他时,我便问了,只是他说他也不知,但是,谢千秋确实暗中将人转移到了下邽城里来,他差了一个捕头去接手这事,所以,这事一只有谢千秋和那捕头晓得,眼下捕头已经被我们的人半路上偶遇杀了。我带了那吴荣光离开县衙的时候,我就派人去下邽城的监牢里搜了一遍,从里到外,都没有时迁的影子,守牢的人说不曾见过一个年轻后生近日关进来,只怕是被这谢千秋藏到了别处去了。”

吴用这时候将那信笺抖开来,上下一瞧,便送到了史进的面前说道:“这是写给蒲城的告急文书,你看。”

史进接过了信笺来一瞧,只见这笔迹甚是潦草,可以想象这吴荣光当初写这信笺的时候心里的急迫之情。但这内容却平平无奇,也就是希望蒲城赶紧派兵遣将前来驻防。

“时迁现在生死未卜,这下邽城,今夜必须攻破,我就是将这城池挖地三尺,我也得将他救出来!”史进毅然决然地说。

第一百一十七章 探囊取物收下邽(贰)

?“大哥休要担心,我有一计。”吴用看着史进发愁的模样,当下说道:“我们可以利用这封告急文书,如此这般……”

众人听了当下都纷纷点头称是,史进心里一计较也只有这般做事最妥当的了。因为雷横曾是官府当差的人,懂得这里面的情由,于是,史进便点了两千人马换了官兵的行头与他。眼下谢千秋的谢家军被一扫而空,也同时扫清了前面官道的阻碍。雷横带着兵马取道无人镇守的来化镇,一路向北,绕道来了下邽城的北面,然后沿着官道大路打起蒲城的旗号来,一路向下往下邽城的北门来。

这时候,已经月挂西枝,到了下半夜的光景。

守在被城楼的官兵瞧见来了大队人马,赶紧便又报信官差一路驰马飞奔来南城楼上报gào

。吴荣光听了,当下便是一喜,一拍手说道:“终于来了,我还当他们缩头自保,下邽城固守有望啊!哈哈哈,走去瞧瞧。”

吴荣光心里欢喜,不禁这嗓门也打了几分,从那南城楼里传出来,近处几十步的人都隐约可以听个明白。而在这些守城的将士里,却有一个汉子听得眼眸突然一亮,像是一只饿狼在黑暗中嗅到了一丝肉味,他不动神色地回过头来,看着吴荣光从城楼中走出来,脸色甚是欢喜,心里一算计,想必是确切无疑。

吴荣光因为经lì

了之前蔡将军等诸多头领被暗杀的事,心里多了一层顾虑,虽然绿林军的人马对随着他们的头领出了城,可是,却也难说没有人在暗处盯着他。若是再遇上暗杀,那些个成天舞刀弄棒的粗人都逃不过,想必他这提着笔杆子的文人更是在劫难逃。吴荣光在出了城楼前就想好了一切,将一身官袍脱了,寻了一套寻常官兵的衣甲来,勉强凑合地穿在身上。

吴荣光戴上头盔全副武装地便随着几个官兵一同出了城楼来,其中一个官差开口带了两百人随行,这一队人便迅速地下来城楼来,打起火把来,便一路小跑沿着街中大道直往北城门去。

等过了两个街口的时候,混迹在那些兵马中的铁血暗杀团的汉子已经接近了最近的联络点,为了抓住这此机会将吴荣光除掉,这汉子缓缓地磨蹭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趁着众人没有主意,便故yì

掉队,一个飞身闪躲到了一旁的黑暗中,摸索着迅速沿着一条街旁幽深的胡同,来到了一处民宅里来,那汉子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便抬手“当当当。当当。当当当”敲出了暗号,不过片刻,里面便有人将罗门打开,容了那汉子进去,探出头来左右一望,确保无人跟踪,便又赶紧将罗门锁上。

那汉子进了院子里,进了偏房里来,在微弱的菜籽油灯下,里面已经约莫着有七八人聚在了一起。

那汉子开口便道:“吴荣光的救兵来了,我们得下手了。”

“我们已经知dào

了,咱们的人从北城门上递出话来了。”一个铁血暗杀团的头目廉乙说道:“不知dào

那厮怎地往北城去,我们也好在半路上劫杀他们。”

那暗杀团传信的铁血汉子说道:“吴荣光学的精多了,这次混在了官兵之中,目标不明显,方才已经一路小跑沿着中大道往北城去了,现在我们带一队人马绕道孚顺街在和泰典当前可以截住这伙人。他们有两百人,分不清目标索性一并射杀。”

“我们的人手不够,眼下可以召集起来也只有后院里的那三十人了,我派赵鸾带人随你同去,千万小心在意,如果情况不对,切不可下手,暴露位置。”廉乙说道。

那铁血汉子点了头,廉乙便带了他一同来到了严防死守的后院里来。廉乙将任务交代了那所谓的赵鸾,当下后院里集结随时待命的三十铁血暗杀团的人便收拾家伙立kè

从后门出来,潜伏在墙角的黑暗里,借着夜色,迅速地朝着那便和泰典当所在的地方飞奔埋伏过去。

【下邽城铁血暗杀团联络点】“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在赵鸾带着人马离开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铁血暗杀团组员再次听到了熟悉的暗号,快步来到门前来,将罗门打开,见外面果然是自己人,便赶紧容他进来,左右一看外面的胡同里没有什么可疑之处,便将罗门又紧紧锁上。

那进来的组员一身官兵打扮,胸口起伏不定,看那模样是一路狂奔而来的,必然是有要紧的事。

“廉乙呢,有重yào

情报。”那铁血暗杀团组员开口便道。

“这边走。”那开门的组员见他甚是着急,也不敢耽搁一时半刻,飞快地带着他,两人一同飞奔到了那偏房里来。

那组员一见廉乙开口便着急禀报道:“刚刚获知的消息,那吴荣光怀疑了我们的存zài

,他方才借故往北城接迎增援兵马,半途中却布下了陷阱,在他走后不久紧跟着另一支兵马轻装出动,想必就是暗中掩护的人马,他们人数不少。另外吴荣光自有市井小路往北城去,我们的人已经暗中跟上去了。”

“遭了。”廉乙将拳头猛地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嚯地一声站了起来,低沉地喝一声:“跟我走!”留了两个人在这联络点,派了两人迅速出去集结散落在他处的铁血暗杀团的组员,廉乙等不了那么就则带了七八个人迅速地沿着赵鸾方才离开的方向追赶过去。

【下邽城·中大道·泰和典当附近】等赵鸾带着这三十人埋伏在房檐上的时候,那队官兵也恰巧正从街头的另一侧,远远地小跑过来,铠甲的摩擦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有种说不出的肃穆来。

赵鸾趴在房脊背后,探出点头来看着那些官兵越来越近,手里取了弩箭在手,与身边那报信的铁血汉子对视一眼,那汉子亦是将头一点,表示确认,当下赵鸾便握紧了拳头悬在半空,一双犹如鹰眸的眼穿过房脊瓦片的缝隙紧紧地盯着那些官兵小跑到了近处。

看着目标进入了预定射程之内,赵鸾拿捏准了时机,当下见拳头往下一挥,自己带头猛地从那房脊背后探出头,手里的弩枪已经瞄准了下面的官兵,不等下面的人马反应过来,只听得嗖嗖嗖嗖一片风响,两面铁血暗杀团的人马都从房脊后面探出一柄柄的弩箭来,一支支带着寒光的锋利弩箭便毫不留情地刺入了那些官兵的致命之处。

伴随着一声声凄惨尖厉的嘶吼,官兵接二连三地倒地而死,其余的吓得四下逃窜,可还不等他们跑出两步远,两边房檐上的铁血暗杀团便撒下一张张网来,将那些企图逃命的官兵兜头笼在了一起,像是刚才江里打捞上来的鱼虾一般,怎地挣扎都没法子摆脱出来。而随后便又是“嗖嗖嗖嗖”弩箭爆射的声响不绝于耳,一片血肉模糊之后,不过须臾,这条街又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嘶喊和呻吟,遍地有的是鲜血是伏尸。

赵鸾见所有的人都死了,便带着手下快速下了房来,四下里将那些尸体都大致瞧了一遍,这里的人都尽数断了气,大可放心,可是,这死人里面,却偏偏没有吴荣光。赵鸾等人是见过吴荣光的,他不相信自己会粗心略过,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而那通风报信的铁血团组员将人数一点却少了五六十人,这分明只是一部分。

“不好,让吴荣光逃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从这中大道的两个最近的街口上闪出许多人马来,在那月光之下,他们的银甲照的惨白,像是死人的森森白骨,而他们的脸面遮挡在头盔之下,黑漆漆地像是个无底的洞。那些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官兵,两面夹击地缓缓朝着站在中间的铁血暗杀团的组员围过来,人头攒动,刀枪林立,显然是走不脱了。

“中计了。”赵鸾低沉地说罢,便将手里的弩枪举起来,二话不说,照着一面的官兵,便扣下了扳机。

嗖地一声呼啸,伴随着那些官兵阴沉的脚步声,一个官兵闷哼一声倒下了。

这夜突然变得更加肃静了,铁血暗杀团的三十人聚集在一起,手里的弩枪都紧跟着端了起来,嗖嗖嗖地呼啸在这条街巷里响了起来,一声紧接一声地朝着北面的官兵射杀过去。

“杀!”一声除暴而干脆的喝令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南北两边的官兵爆fā

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喊杀声,朝着中间挥刀狂奔过来。

“嗖嗖嗖嗖”的弩箭之下,北面的官兵一个接一个地戳倒在地,肉体撞击地面的钝响和吃痛的呻吟很快就淹没在了前赴后继的喊杀之中,那后面的官兵没有停步,踏着前人倒下的尸体,挥着手里明晃晃的朴刀拼死往上冲。

“跟紧我!”赵鸾大喝一声,见官兵离得近了,射出一弩之后,便果duàn

地将弩枪一丢,从腰里抽出了一对短刃来,带着身后的三十个兄弟便快步向前迎着那北面的官兵冲杀过去。

官兵黑压压的人影越【来越近,像是一块大石,沉沉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口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探囊取物收下邽(叁)

廉乙带着七八个兄弟快速地沿着中大道狂奔过来,原来隐约的喧嚣都变得鬼一般寂静。

这条街道上一片凄清萧瑟,没有半个人影,有的只是满地的伏尸,沿着青石板大道流淌开的血色。在惨白的月光下,一切都显得愈发阴森。

廉乙快步跑上前来,在那些官兵的伏尸之中,零散地倒着让他熟悉的人,一个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刺痛了他的双眼,让他心里不禁一紧。铁血暗杀团的组员身子还是热的,可是,却已经没有了呼吸。廉乙好不容易寻到了赵鸾的尸体,赵鸾的前胸上被刺穿了三刀,血肉模糊的伤口上依旧缓缓地有鲜血流淌出来。脖颈上有一道血线,显然这才是最好致命的伤,而此刻的赵鸾身子还有那么一丝的温热。

“我们来迟了。”廉乙叹了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

这时候另一个胡同里也略略有些脚步声,廉乙听得出来,这些人故yì

放轻了脚步,可是,在这样静谧的夜里,任何声音都会被无情的放大,没有遮掩,也无法遮掩。

廉乙和众兄弟递了一个眼神,众人四下里躲在了就近的墙角等阴暗之处。过了片刻,那伙人的脚步声却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寂静的夜只留下一声声的犬吠从遥远之处隐隐传来。

廉乙和众兄弟警惕起来,将腰间的短刃抽出来,紧紧地握在了手里,凝神屏气,竖起一对对的耳朵来仔细地听着那边的响动。可是,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的脚步声都是一时的幻觉。就在廉乙的神经绷紧起来,想要探出头脑来朝着那边望上一眼的时候。

在和静谧的夜里,一声猫头鹰的啼叫,响荡起来,传到了廉乙的耳朵里,廉乙轻轻缓了口气,将手抬起来送到嘴边,也吹出了一声声短促的鸟鸣。这也是绿林军的接头暗号,两边人都听到了,就晓得是自己人了。

当下廉乙和众人从两条胡同里缓缓地走出来,而在另一边的胡同里,也走出四五十人来。廉乙迎上去,原来是分散在城中各处,方才集结在鬼屋巷里的铁血暗杀团组员。

“随我来。”廉乙话不多说,便带着人马闪身往胡同去了。

可是,就在他们的步子刚刚迈开。突然,在街头街尾闪出许多人马来,一个个都是寒光闪闪的银盔银甲,那手里的兵刃闪烁着摄人的刀光。

廉乙心里一沉,心想中计了,当下便一挥手带着众人往就近的胡同里去,可是,在那些黑暗之中,整齐而沉重的步法响了起来,在那淡淡的月色下,当先的是许多盾牌兵,铜墙铁壁似的向前逼近,而后面是刀枪林立的官兵。整个胡同都被官兵的人封死了,眼下这胡同不是路,廉乙一看不对头,当下便带着手下退了出来。而再回头去瞧不远处另外两处胡同的时候,那沉重而又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一样在那胡同里回响,看来是没有退路了。

廉乙将心一横,从后腰上将弩枪抽出来,端在手里。而他身后的兄弟们看了也立kè

抽出弩枪来,围作一团,一致向外。

“吴大人果然神机妙算,就料定你们还有余党,果真不错。”一个声音从旁边的房顶上响了起来。

廉乙抬头一瞧,是个官兵,站在房檐上,左右各有两个盾牌手持着铁盾,将他护着,并不是那姓吴的。

廉乙心里发狠,抬手朝着那人便是一弩,只是,那弩箭再厉害也是枉费,依旧被坚实的盾牌挡了下来,换来的不是他听惯了的闷哼和惨叫,而是那官兵一声傲人嘲讽的仰天长笑。

“吴大人说了,你们也是手下听差的人,并非有意与朝廷作对,只要肯缴械投降,为朝廷效力,吴大人非但会免了你们死罪,还会将有所褒奖!”

“嗖——!”廉乙听不下去,抬手便又是一箭,若不是那盾牌挡着,这一箭必然要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你们别不识好歹!”那官差似被廉乙的态度弄得恼了,当下大喝道:“吴大人也吩咐了,对于那些个暴民斩草除根,毫不手软!”

“他妈的,拼了。”

【下邽城·北城某处】一伙银盔银甲的官兵人数不多,也就五六十众,快步穿梭在街头巷尾。他们用尽全身的力qì

,去小心翼翼地行走,尽量减少铠甲的摩擦,尽量将脚下的步子放的更轻巧些。可是,不论怎样,这一行鬼鬼祟祟的身影,还是惊动了某些潜伏在暗处的人。

那些委身在毫不起眼暗处的人,在那伙人匆匆离开之后,眼眸瞬时间亮了起来,不声不响地将短刃藏在衣摆下,不声不响地站起来,远远地跟在后面。

在那些行色匆匆的官兵之中,亦有几个不动神色却潜伏已久的人,他们一样穿着银盔银甲,一样手里紧握着朴刀,可是,他们的眸子却不是看着脚下的路,而是紧紧地盯着混迹在这人行中的某人。

在那件看似没有什么区别的甲衣之下,是一个身材略显消瘦的人。越靠近他,就越能听清他渐渐加重的喘息。这一路小跑,都穿过了大半个下邽城,换了寻常文人,怎地能抗的住。

那混迹在其中的贴血暗杀团的组员相互对视一眼,这目标大致确认,只怕不会再有差错了。而此处离那北城楼也不过三个街区的距离,再不动手,就怕来不及了。

铁血暗杀团组员小跑着在队列中一点点靠近那人,跑在最前面的组员已经只有两人之遥,他缓缓地将匕首从袖筒中探出了点头来,脚下缓缓加快,想将那最后的阻挡在面前的官兵也一并跃过,可是,就当他要超越的时候,那阻挡在他身前的官兵却似有察觉,很有提防地横跑一步,愣是将他挡在身后,卡着位置,不然他有丝毫的接近。

那组员试了两次,都不能突pò

,就在他想要等同伴们都靠的近了,一同强行杀入的时候,这一行人却恰好跑到了这巷子的端处,一拐弯,踏上了一条大道,而在这大道上,早已有一队兵马列在那里,见这边的官兵来了,便赶紧迎了上来。

“大人,接应来迟,这边请!”官兵快步上了前来,后面跟着百十人,快步护在周围,警惕着来到的每一个人,一同都往北城门上去。

铁血暗杀团的组员被也一样被那些北城楼接应的官兵盯得死死的,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方才探出匕首的组员这时候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将家伙悄悄又收罗起来,眼下动不得那吴荣光,只有伺机。于是没得法子,便跟随了那吴荣光,一同上了北城楼去。

吴荣光安全地登上了北城楼,一面上楼一面将那不太合适的头盔摘了下来,这一路狂奔弄得脑袋上满是汗滴,让一个体面的文人浑身很不舒坦。吴荣光扶着箭垛喘息着,一个官兵赶紧送过一碗水来,吴荣光tiantian干裂的嘴唇,却不敢去喝。

“走,去看看。”吴荣光在左右官兵的搀扶下,来到了城楼上,吴荣光退了左右,扶着城垛往下一看。

一片火把照耀之下,竟是一片银盔银甲,为首的一个大将坐在马上,此番也仰头看向城头上。

“城上的可是吴大人么!我奉着我家大人的命,领兵一千前来帮战!”那大将语气里满是客气。

“城下是哪位将军?”吴荣光看着城下的官兵,心里不禁浮起希冀,心里欢喜却也不失谨慎。

雷横想也不想,当下便张口说道:“我乃雷伊!衡水人也!”

吴荣光其实也是调来不久,哪里晓得那蒲城守将的姓名,只是知dào

蒲城的知府是蔡京的门人,叫郎世龙。那厮虽然有些个本事,却也是喜好花酒的主,虽然与那些酒囊饭袋归为一类,可是,吴荣光却也看不顺眼,此番实在是到了生死存亡是时候,这才没得法子拉下脸来与他求援。吴荣光看着那人回答的毫不犹豫,那理直气壮的模样,不像是信口胡诌。可是,吴荣光还是不敢轻易开了城门,也许是被这城里的暗杀,让他心里愈发谨慎。当下便开口问道:“雷将军,不是我不让你进城,在这非常时刻,也不得不小心为上,且容我问个明白。”

雷横听了,便应声道:“大人谨慎那是应该的,但问无妨,可是,绿林军随时都会攻过来,备战需yào

时间,若是有什么差池,我等还是不趟个滩洪水为好。”

吴荣光笑笑,道:“你家大人派你出城,必然有文书令牌等物,你拿与我悄悄,可休说事发突然,没有给你。”

雷横本来就是想拿“事发突然,唯恐救城来迟,故而省了那套繁杂”的借口来搪塞他们,却不想,这话被吴荣光提前说了,让雷横不禁有些理屈词穷,干干笑了两下,心里却急做了一团,这要命的时刻,任何一句不恰当的话,都能将整个计谋都毁于一旦……

第一百一十九章 探囊取物收下邽(肆)

“雷将军怎地不说话了?!”吴荣光看着下面的雷横问道。

而此刻,站在吴荣光不到五步远的一个官兵斜着眼眸已经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情况,方才听着那吴荣光就要将援军放入城内,一时间有些心焦气躁,当下和身边的另个铁血暗杀团的组员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便嗖地一下将袖口中的匕首抖出来攥在手里,两人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吴荣光猛扑过去。

站在吴荣光身后的官兵觉察有异,下意识地回身来看,之间两个黑影嗖地到了面前,还不等他们大喝声“做什么!”,眼前一道精光闪过,脖颈涌血便再说不出话来。而此刻在吴荣光周围的官兵发xiàn

情形不对头,当下一个个抽出刀来,便冲着那两人截杀了过来。

一个铁血暗杀团的组员一匕首刺翻了一个挡在面前的官兵,身子不由地为之一缓,就在这一顿的时候,身侧便有官兵挥刀杀了过来,那组员赶紧收步闪过,正要寻机在上,那挥刀的官兵便已经横踏一步又是一刀过来。这组员一看情形不对,当下舍了匕首抽出腰间的朴刀来,打算拼了老命来助伙伴刺杀成功。可是,就在他刚刚将刀挥起来,还没有杀上去,背后便有官兵聚拢上来,刷刷两刀便从背后将他戳了两个血肉模糊的血洞在身上,那人身子一软,在接下来的乱刀中,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双眼中最后看到的便是自己的伙伴舍身一跃,像是马跃天堑一般,持着一柄短刃跃向了那吴荣光。

这些都是弹指一挥间发生,让吴荣光不由地心惊肉跳,就在他回头来看的时候,却见一个官差狗急跳墙般地朝着自己刺杀过来,他啊呀一声,下意识地往后便退,噔噔噔便是三步,身子最后靠在了墙垛上,退无可退,而那手持短刃的官差这时候也被半路冲过来的官兵劫杀下来。就在吴荣光惊魂未定之时,突然他的眸子顿时放大了,血色在一瞬间染红了他的双眸,他来不及叫一声,身子已经软了,失重向后一仰,坠下了城来。

官兵急忙上前来救,却已经晚了,只见城下那将军手持一张空弓,而那箭羽正刺穿在了吴荣光的头颅上。

雷横收了弓箭,持大刀一挥,将那吴荣光的头剁下来,挑起来与城上惊慌失措的官兵瞧。他大喝一声:“吴荣光暗通贼寇,我奉郎世龙大人之命,将之铲除,尔等快开城门,若有阻逆,一概以通贼论处!”

这一声犹如奔雷,将城头上的官兵尽数唬在了当下,就连混杂在其中的铁血暗杀团的组员都有点不知所措。可是,当下他们放眼望去的时候,果然那大刀上挑着的是吴荣光的人头,而那人头上还有一支横穿的箭羽,凄惨状,让人不寒而栗。

城头上由吴荣光临时委任的守将看了,心里也没主意,不过左右一寻思,当下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反正在姓吴的手下也是当差,在姓郎的手下也是当差,反正也没有什么区别,何必自讨苦吃,于是,当下便急忙唤人将城门打开。

那便吱吱扭扭地一阵响过,那城门便缓缓地从里面开了。雷横丢了那吴荣光的人头,一马当先,便带了一千兵马冲进了城里去,那城头上的守将下来相迎,本想说两句讨好的话,却不想,雷横一马奔驰过来,毫不停歇,提手便是一刀,将那厮的脑袋砍了下来。雷横以为当真是砍了一员守将,当下便冲着那些下傻眼的官兵暴喝一声,道:“顺我者生!逆我者亡!”说着便驰马便往那城头上冲。

唬得拿下城上的官兵哪个见了不怕,前面的人将兵刃一丢,后面的也紧跟着缴械。

兵不血刃,就将这北城楼彻底占领,雷横留了三百人马扣押俘虏,驻防北城,自己则马不停蹄直往南城楼来,在南城外自有杨志的一千人马接应。

就在雷横纵马在城中狂奔过四五个街口的时候,却突然看见前面大道上乱哄哄地一片厮杀。

雷横也关不得那么多,只要是和官兵厮斗的,那都是应该帮一把的,当下快马加鞭,挥刀便上。这一马冲进了人群里,先撞飞了三两个,之后手里大大刀一挥,像是割刀麦穗似的,轻而易举地收割着周围官兵的生命。雷横的大刀所过之处,满是血肉横飞之景,盔斜脑裂,肢残肚破,杀的那些官兵抵挡不住,无不望而生畏。而雷横身后紧跟着的绿林军这时候也冲杀上来,接着雷横所向披靡的势头,杀的更是犹如滔天巨Lang,将那些官兵全线杀退。

没有大将领军的官兵简直就是一盘散沙,那个临时任命的官差哪里能挑得起大梁,顶的住这般压力,当下丢盔弃甲,随同那些官兵一同四下逃散。

驱散了官兵的雷横这时候勒住勒马,四下里一看,遍地早就血流成河,而这并不是他方才厮杀的结果,这里早就有一场恶战。那地上的断手断脚多之又多,肝肠涂地也不少有,几乎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遍地的血泽,都染遍了这青石大道,四溅在那左右商铺的门板上也是斑斑驳驳,清晰可辨。

雷横催马走过来,他的手下刀光烁烁地将一伙满身是血的人围在了核心,那些人紧紧攥着短刃,或伤或残,但是,从他们的眸子里,却没有一丝的痛苦,有的只是坚毅和凶狠的神色,像是一匹匹被逼上绝路的狼,此刻将那短刃护在身前,满是敌意地对着外围新来的官兵,似乎他们并没有对他们杀退了前一伙官兵而心存半点感激。

“把兵刃收起来。”雷横这话是说给自己的手下听的,众人得令,都将手里的朴刀送回鞘中,同时纷纷让开一条道来,容雷横纵马进来。

雷横看着对面那面相凶恶似鬼的人,说道:“谁是廉乙?”

那浑身杀气的汉子听了,手里的刀垂下了三分,顿了一顿,开口说道:“爷爷便是!”

雷横上下将他打量了一番,这廉乙原来是张青手下的一个伙家,卖人肉包子时,便是做着开膛破肚的勾当,周身煞气,浑然天成。他跟在张青帐下一同投奔史进来时,被吴用一眼看中,几句看似随便的一问,吴用便将廉乙的本事了解了八九不离十,当下便委任铁血暗杀团的头目。虽然是第一次带着这几个人手独自作战就惨遭厄运,但是,这股拼命的杀劲让雷横也另眼相看。

雷横坐在马上拱拱手,说道:“在下雷横,奉军师吴用的号令,前来救助诸位,我先派人送你们回鬼屋巷,自己打理打理,稍后城破,便有军医来救。”说罢,雷横不敢再作逗留,留了五十余人在这里,便驰马带兵继xù

往南城楼上去了。

那留在南城楼上的委任守将看着一个汉子驰马便驰上城来,还未开口便被雷横一刀砍去了半个脑袋,其余的官兵一看已经目瞪口呆,周围近处的吓得一时连脚都迈不开。雷横驰马而过,一连将城楼上宋朝的旗帜一并砍倒。那些守城的官兵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是绿林军攻上了城楼,一个个还以为是官兵中有人反了,当下也没有人敢出头,更没有人反抗,顺从地被随后冲上来的绿林军将兵刃收缴,一个个用麻神串起来绑了。

城门随后也轰然洞开,埋伏在城外不远处的绿林军已经等候多时,当下杨志将旗一展,便带兵冲进城去。杨志雷横接应在一处,很快便将东西两城楼都插上了绿林军的九龙旗。在城中俘虏官兵一千五百余人,军械盔甲两千余套。

雷横一面差了随军的大夫火速前往鬼屋巷医治幸存下来的铁血暗杀团猛士,一面差人打扫了中大道上的死尸,但凡是战死的铁血暗杀团的兄弟,都按着规定,一人一口棺盖存了,则吉日宝地下葬,另外安家费等周到备至,而其余尸首都丢出城外埋尸荒野。竭尽全力连夜将那厮杀过的地方都打扫出来,撒了药粉,以免病虫滋生。

雷横将那俘虏的一千五百余名官兵宽大处理,愿意归降的便收编整顿,不愿做兵的,便都一该回乡务农。在给他们一两柱香的考lǜ

时间之后,最终,收编了兵卒一千二百余人。

雷横在天亮之前便按着吴用的吩咐将这一个城池的诸多事物都打理了出来,尽管努力让整个下邽城在太阳再次升起前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可是,敬小慎微的百姓们还是窝在家里,足不出户,整个城池依旧死一般的安静。像是经过这几番征战,百姓都凭空蒸发了一般。

这不是雷横所能强求的,也不是雷横眼下最在意的。这时候,雷横的心思,却放在了搜救时迁这事上。

昨夜他也听廉乙说了,在这城里除了那牢营就再没有第二个关押囚徒的地方,而且,就连这牢营和府衙,昨夜杨志都重新搜查了一边,里里外外挖地三尺,休说找到时迁,就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寻到。

就在雷横发愁的时候,史进等人拔营起寨,帅众人一同进了下邽城里来。

第一百二十章 探囊取物收下邽(伍)

?雷横和杨志将史进等人迎进了下邽城里来,将兵马分别屯在了四面的城楼上。史进带着吴荣武松等人便来到了下邽城里的府衙来,雷横早就将那上面挂着的诸如“明镜高悬”之类的朝廷牌匾都一并摘了。原来的衙门里,将那些个肃静威武的仪仗都清理一空,换上了两排交椅相对放着。史进等众来了,列席入座。

“时迁还没有消息么?”史进开口便问。

雷横叹了口气说道:“全城要紧的地方都找遍了,牢狱、衙门,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可是,就是没有一点像样的线索,更是没有时迁的一点影子。大哥,你说,他既然已经送到了下邽城里来,你说会不会已经押送上京了?”

“这……”史进眉头紧锁,说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但凡他们要押送一个人出去,必然会有所动静,我们的眼目,多多少少也会有消息。”

吴用这时候摇着羽扇说道:“我看,时迁还在下邽城里,只不过是我们不知dào

的地方罢了。”

“哦?”史进扭头看着吴用,像是看到了另一点希望了似的,说道:“军师如何这般肯定。”

“以谢千秋的性格,他自负要见我们一网打尽,然后再一同押送京城,他不是那些个投机取巧的官,绝不会有一点功劳就要捞一点功劳。他要的是朝廷的瞩目,是要名声。”吴用说道:“所以,我看,他必然是将时迁绑起来藏在了一处很寻常的地方,寻常到连我们都容易忽略的地方。”

“可是,就是这般一个下邽城,要想藏住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要是这般找下去,虽然不比大海捞针,却也是徒劳无获。时候不等人,过一天,时迁兄弟的命就悬一天。”杨志说道。

“谢千秋这家伙往哪里去了,若是能将他抓住,岂不是也省得我们麻烦。”鲁智深说道。

“我们的探报说,那厮往蒲城方向去了,想必也是投奔那边了。”朱武说道。

“你说,这谢千秋会不会将时迁兄弟藏在了寻常的百姓家,他估计也晓得我们会想办法救人,下在牢里反倒不如藏在寻常人家里安全。”林冲说道。

“这倒是有可能,只是,这城里有几万百姓,我们刚刚攻下蒲城,应该安抚百姓恢复市井,总不能去挨家挨户地盘查搜查吧,那样一来,口口相传,指不定到后来让人家怎地说我们。”史进说。

一直没有开口的武松这时候突然开了口说道:“若是想挨家挨户搜查一遍,我倒是有个法子,只不过需yào

花些银子,也需yào

Lang费些光景。”

“这些都好商量,需yào

多少银子,你但说无妨,我能拿出来的数,都可给你。”史进当下便说道。

武松有了史进这话,便开口说道:“我也和众兄弟说过,不知dào

大家心里还记得不,我初次攻入下邽城的时候,误打误撞,带人横穿了一家赌场,在那家赌场里,有一伙地头蛇,人数不少,我看我们可以花点银子收买他们去挨家挨户搜查百姓,到时候我们派自己的人乔装扮作他们的手下全城搜索,这样一来,便少了闲言碎语的麻烦。”

吴用听着点点头,说道:“我看,这个法子就不错,眼下也只好这般搜一搜。”说道这里,吴用顿了一下,说道:“史大哥,我们城楼上的旗号还是先收起来的好,照旧换上官兵的旗号,四个城门今日不可放一个人出入。”

“这又是为何?”史进问道:“军师是怕咱们查的紧了,有人将时迁转移出去?”

吴用摇摇头说道:“您瞧,这封告急信还没有寄出去,我们还可以将计就计。”说着,吴用便将心里的谋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众人听罢都不禁暗笑,当下史进分工下令,众人得令便各自忙活去了。

当这大堂里只剩下史进、吴用、朱武的时候,史进屏退了左右,将整个大堂都空了出来,三人坐近到一处来。

“都调查清楚了,下蒲城的知县,姓郎,名世龙,字子谦,蔡京门下的小红人。蔡京有意想要提拔他,所以近日委派到下蒲城里来做知县。蔡京原以为下邽有谢家军驻守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危险还是迟早要降临到下蒲城下,呵,这老狐狸也有失算的一天。”朱武说道:“郎世龙只怕呆不久,蔡京只怕也会吸取教xùn

,他对下蒲城必然报的希望不大,过不得多久定会将郎世龙招回去,我们要想有所动作,还要趁早。”

“郎世龙谁来摆平他?”史进问道。

“我都打探清楚了,这厮虽然有些本事,在天子脚下厮混惯了,向来喜好花酒,也是个多情好色的玩意儿,他来到蒲城之后与勾栏里的佟成月相处甚欢。我们可以从佟成月这里下手办。”朱武说道:“法子我与吴用商量过了,现在都在我这里了。”说着朱武拿手指指脑袋,露出一抹笑来。

“那这件事,就全全寄在你的身上。”

“好咧。”朱武应了。

吴用说道:“千万小心在意,休要暴露了身份。”吴用说罢,顿了一下,提起另一件事来,说道:“你看张青这兄弟如何?”

“勇敢无畏又有心计,低调能沉得住气,能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是个好人选,只是……”史进顿了一下,说出了忧虑来道:“毕竟是舞枪弄棒的江湖人,若是叫他读书写字,只怕不容易。”

吴用微笑地说道:“大哥和我想的一般,不过,他的交际能力一顶一,就是你我,也不即他,正所谓以长补短,也是可以的嘛。”

朱武也补充道:“再者说来,大宋的官场上,哪里就是凭着真才实学上位的,若是那般,这天下也不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只怕你我三人也早就位列三公啦。卖官卖爵这都是明摆着的,就算是张青兄弟的文笔差,顶多被人唾骂一声一张钱财势力的酒囊饭袋罢了,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份的。”

史进听众人这般说了,当下这才放心了些,说道:“就差问问张兄的意思了。”

吴用笑了一下说道:“张青倒还好说,只是,这面前还有一个难题,还要史大哥想个法子。”

史进一听,眉头微微一蹙说道:“还有什么问题能难倒咱们这两位智囊的?”

“这……”朱武说道:“自然是要考lǜ

咱们另一位女将的事咯。”

“你们是说……喔。”史进心里明白了,说道:“那就让孙二娘一同与张青去那里便是了。”

“可不是这般容易的事,孙二娘虽然是女中英豪,可是,走惯了江湖,性子里多少都有那么些野性,你可记得张青说过,他几番交代她不让她杀害僧、妓还有配军这三等人,可是,孙二娘还是难免触犯,这事放在寻常倒也没什么。可是,若是随了张青去,任何一点失误都会被放大十倍来付出代价,处处小心都会不小心埋下祸根,若是有什么差池,岂不是将他两往断头台上送。”说道这里,吴用顿了一下,叹口气说道:“就是为这个,所以我才发愁。如果让他们天各一方,毕竟是夫妻,不合适。如果要孙二娘随行,却又害pà

她做出乱子来,好生叫人为难。”

“总不能另寻人物吧。”史进也有点为难,摸了摸下巴,说道:“可不可以,让他们夫妻一明一暗,各持身份在那里落脚。”

吴用和朱武对望了一眼,说道:“大哥的意思是……”

【下邽城·永泰赌馆】武松只带了四个手下挎着刀,再一次站在了永泰赌馆的门前。武松打量着在快黑色的牌匾,嘴角微微勾勒起来,他使了个指示,身后的随从便快步上前来,扬起手来,咣咣咣地拍响了店面的门板。

“有人吗!”

“咣咣咣——!”

“有没有人!”

“咣咣咣——!”

那随从拍了半晌,都不见有人接应,更不见有人来开门,转身回报武松道:“大哥,约莫着里面早就没人了。”

武松冷笑了一声,他不信这里没人,方才他早就瞅见在二楼上有人将纸窗推开了细小的一条缝往下看,只不过他装作不知罢了。看来里面的人并不欢迎他们来,不过没关系,他们不热情,武松也不客气。当下他将双臂一抱,说一声:“走!”说着最后瞥了一眼那赌场便带了人沿着大道向下去了。到了街口便拐向另一条,走不过百十步便又舍弃大路转进一条胡同来,在街头巷尾里绕来绕去走了半个时辰的光景,武松这才寻到了他之前走过的路。

就是这条胡同,散布着破碎的酒坛,堆弃着木箱,越往里面去,墙面上越是布满了刀痕。而在走过一半路的时候,还有大火烧过的痕迹,侧旁临近的院墙都坍塌了。武松踩着烧的炭黑遗迹一路再往里面去,到了那扇大门下,就是这个地方。

这就是永泰赌馆的后门,当初武松他们便是误打误撞被那小叫花子带到了这里。这后门因为那一番厮杀已经破败不堪,当下勉强合得上,透过门缝看的见后面堆放了许多的麻袋木箱之类的东西,将这后门多堵死了。武松四下里看看,心道:“看来这胆子还真是小了点。”武松笑了一笑这里面的人,便回过身来,指挥着手下人将那些胡同里的木箱子搬过来,搭在一起,容众人爬上墙头。

就在武松第一个跃下院墙的时候,惊动了一个守在后院里正在打盹的泼皮,那厮睡眼朦胧地看在眼里,顿时吓得混不附身,连身边的朴刀都忘了拿,撒腿就往里面跑进去,大叫道:“不好了,他又来了!”

赌馆里面的人一听,顿时杀出五六十人来,呼啦一下都从楼里冲出到后院里来,占据了半个院子铺展开了阵势,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模样面对着武松等人,刀枪林立之间,更有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武松身后的四个亲随这时候也迅速抽出刀来,护在了武松的面前,仔细地紧紧盯着周围人等的一举一动。武松看着这院子里剑拔弩张的紧张气势,像是个看戏的一般,没有一点参合其中的危机感,笑着走到前面来,把那些个持刀在前的泼皮们都没有放在眼里,只是说道:“叫你们管事的来!”

“我们大哥不在。”一个中年汉子说道:“好汉有什么事,我代为转达。”

武松笑了,道:“不在?好,去给我搬把交椅来,那我就在这里等,给足他面子!”

那些持刀挡在周围的泼皮们一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这煞星这次来了,究竟是打什么算盘。

那中年人晓得武松的厉害,知dào

惹不起,当下好言好语地说道:“这位好汉,你究竟找我家主子是为何事?之前你看已经伤了我们不少兄弟,我们似乎并没有什么过结吧。”

“过结原来是没有,但如果你们当家的还不来,那这梁子就算接下了!”武松略带威胁的口吻呵斥道:“你们快快去叫那厮来见我,一切都好商量。”

“这……”那中年汉子明显一脸的为难,显然是受过什么交代,眼下应付不过来,僵硬的更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什么这!”武松的耐心有限,看着那厮还不动弹,当下便呵斥道:“你若是不去,我便亲自来找他一找,若是被我寻到时,可休要怪我不尽礼数!”

那中年汉子一看武松说着便往里面走,当下咬咬牙,硬着头皮持刀跃到武松的面前来,朴刀一指,顶在了武松的前面,那汉子说道:“好汉留步,我家主子当真不在,自打你闹过之后,便会府去了,这里只是一处生意而已,他另有三处赌坊,你怎地不去找,偏偏来与我为难。”那汉子说道这里,看着武松挺着胸脯迎着他的刀尖上来还没有停步的意思,当下不禁提高了嗓门喝道:“好汉,你要是硬闯,我可就拼命了!”

武松一听便抬起眼眸来,目光锐利地盯着那人的眸子,质问道:“你们主子就是这般叫你待客之道的么!”说着脚下依旧不停,一步一步直逼上来。

那中年汉子看的急了,当下大喝一声杀,便挥刀往武松的脖颈上砍过来。可他这点三脚猫功夫,哪里是武松的对手,武松侧身轻易便躲了开来,一个起落连带着一记飞脚便踹飞了那汉子左侧的一个泼皮,当下欺身在那汉子身侧,还不等那厮将刀再抽回来厮杀,武松便一把将他的手腕扼住,带着那刀右边一挥,当下砍翻了那汉子右侧的两个挥刀杀上来的手下。

武松控zhì

着这汉子,抓着他的手腕拉扯的他跌跌撞撞,而那把始终攥在他手里的刀却在武松的引导下杀了一拨又一拨的自己人。那汉子从来没有杀的这般顺畅过,也从没有这般受制过,这无形中对武松的恐惧便迅速累积起来,让他的后背迅速腾出一片豆大的冷汗来,像是一条条毒蛇从脊背上流窜下去一般。

不过须臾之间,武松便砍倒了一大片人,好在这次武松手下留情,他毕竟是来请人家出面合zuò

的,别人不懂事,他却要在赚足了面子之外将余地提前留下来。他故yì

将那把刀翻转过来,就算是砍人也都是用刀背来剁,虽然将人砍翻在地,却也不过是伤及皮肉,并不会有什么打损伤。

而就在武松的煞气再一次在整个赌场弥漫开来的时候,一个低沉却不失威慑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

——都住手,请他们上来。

那些泼皮听了,都纷纷垂下手里的兵刃来,将自家挨打的兄弟都扶了起来,闪开一边让出一条道,容武松和他的四个亲随进来赌馆里来,踏上楼梯转了两折,便来到二楼正对着的一扇木门前。

只见这门洞开着,门里站在一个汉子,头上戴着一只眼罩斜盖住了一只眼,显得这人愈发杀气沉沉。

“好汉,里面请!”那汉子说罢,便容武松进来。武松留了那四个随从在门外候着,便在里面毫不客气地落了座。

这汉子便是王霸,是这里的大当家的,人称熊瞎子,在这下邽城里也有一席之地,说出来的话也有那么些分量,手下常在的马仔也有个百七八十人,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跺一跺脚,和下邽城里也会摇上一摇。但凡能撑得起这么大摊子的人,不论好坏,总都有他的本事和独到之处。这王霸毕竟是王霸,就算是面对武松这般来意不明的煞星,还依旧沉的住气,安安心心地将茶壶提起来,亲自给武松献茶。

武松见王霸不开口,他也不开口,稳稳地撑住场面,也不怕他下毒,便轻轻吹开那热腾腾的水气,悠然自得地呷了一口。

王霸见了武松这等气场,心知这厮不是凡人,当下便开口说道:“好汉此番前来,恐怕不是为我这口茶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探囊取物收下邽(陆)

?“我王某似乎与好汉不曾结怨,怎地却三番五次来寻我的麻烦。”王霸语气里满是恭敬地语气,说道:“上次好汉来时,也没问个明白……”

武松笑了笑,也客气了三分说道:“你既然这般问了,那我就和你说个明白,在下便是景阳冈上三拳两脚打死大虫的武松,今番投靠砸绿林军帐下,我着实与你前无愁后无怨,都是误会。”

王霸听了,当下暗暗舒了一口气,可是,这心里却又悬了起来,像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王霸满怀忐忑地问道:“那好汉此番来……”

“下邽城现在‘变天’了,我们绿林军到了这地盘上,还得请你来帮个棘手的忙。”武松客气地说道:“好处,都不成问题。”武松说着便给门外的亲随打了个手势,立kè

便送进一个锦囊来。光听着那往桌上一搁的分量,也晓得这里面的银子必然不少。

王霸一看当即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来,说道:“我自打第一次见到武大哥,就觉得您必然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果不其然,是绿林军的人,我怎地当初就没想到,若是,知晓了,我王某哪里还敢与您为难。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这银子,王某断然不敢收。”王霸说着便将那装了银子的锦囊推了过来,送到了武松的身边。

武松一把将王霸那只拖过来的手按住了,看似随意,可是这手下却有千斤力道,压得王霸脱不开手,更压得那下面的桌面吱吱呀呀的响。武松说道:“银子叫你收了,便拿着,事情办得漂亮,我们绿林军更不会亏待你。”

王霸听了,当下也不再和武松推来退去的客套,便爽快地问:“武大哥您说,在这下邽城里,还真是没有我做不了的事,刀山火海,就听您一句话!”

“帮我找一个人。”武松说道:“发动你们的人,挨家挨户地给我搜,你的人手不够,我自会拨人给你。”

王霸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原来是找一个人,当下便开口承应道:“这西城,都是我的地盘,您说找的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人,不是我王某吹牛,只要他没有离开下邽城,我就是挖地三尺也会给你翻出来。”

“好,爽快人。”武松说着便道:“我们要找的这小后生,姓时名迁,约莫着十七八的年纪,白净的脸面,有七分俊俏,个头这么高,这么瘦。”武松一面说一面比划了一个高低胖搜给王霸看。

“可有画像?”王霸听得武松的描述,心里又悬了起来,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他有些浑身不适。因为在之前,下邽城的守将李三曾经在一天夜里找到他这里,要他务必帮一个忙,而那个忙不适别的,恰好是要藏一个人。因为李三曾经是这里的兵马都统,两人常常瓜葛在一起,相互勾结牟利,虽然后来被吴荣光将他贬官了,可是,却不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手下有兵的人,在下邽城里依然是吃的开。那日李三来寻他帮这个忙,王霸自然不能拒绝。

在这下邽城西城里,都是他王霸的地盘,想要藏一个人,那简直就是小事一桩,当时虽然王霸没有问,可是,此番听得武松这般一说,便猛然间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那李三也没有说那人是什么人,只是说这人是朝廷要的人,如果如果押送上京,必然有他的一份好处。好话说完,自然也将责任摊了牌说,如果人丢了,那就连李三都保不住他的脑袋。

武松并不知王霸心里所想,听得他要画像,这才想起来,既然找人怎地忘了这茬子。当下只得摇摇头说道:“画像眼下没有,我回头便差人送过来。你们寻时,但凡形迹可疑的人,都带来府衙便是了。”

王霸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来问道:“我对嘴问一句,武大人想要找的这个人是犯了什么事?”

“他不是犯了什么事,他也是我们绿林军里的一员大将,只是,这小子年轻气盛,一个人便要杀进谢千秋的大阵里取他的人头,后来中了奸计被捕了。“武松没有什么保留,大概地将事情概括了一下,说道:“我们将谢千秋杀的片甲不留,可是,却愣是没有看到他的影子,我们猜测,这人必然是在之前的夜里转移到了下邽城里,我们在牢里、府衙都寻了,可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这般勇猛之人?!”王霸被武松这般言词彻底震住了,一个人也敢去冲千军万马,当真是不要命的猛汉,这绿林军里怎地都是些这般厉害的角色,怪不得那些官兵不是对手。王霸已经初初断定,自己帮李三收押的人,便是绿林军要找的人。方才他还在心里暗暗纠结这事为难不知该怎地办,他生怕自己将人交还给绿林军了,可是,官兵又卷土重新成了这下邽城的主,那时候,王霸自己就没法子交代了。可是,现在王霸却有了主意,这一来,绿林军豪爽对他的性子,二来,武松在之前容忍了他的小伎俩饶了他一命,三来,绿林军中有武松和那时迁这般生猛的人,官兵哪里还能重新打回来。绿林军的事他王霸听得可是真的如雷贯耳,听说那为首的史进最是英雄了得,手下的能人各怀绝技,先前他有些不愿相信,可是,现在见了武松,哪里还有不信的道理。远的不说,就说这次,敢带着四个人就来这里的,实在是技高人胆大,再听武松说那时迁,更应该是一号人物,单枪匹马闯敌营,就是王霸他自己也不敢,这儿着实不得不让他佩服。

“武大人,什么都不不用说了,你随我来便是了。”王霸说着便站了起来。

武松看着王霸的神情,那双眼眸里突然闪烁出了一道欢喜的光彩来,武松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说道:“好。”

王霸带着武松下了楼来,王霸的手下一个个还拎着刀站在楼梯下,满堂堂的一屋子,一个个都像是如临大敌,侯在这里,就等王霸一句话,就要杀上楼上去的模样。王霸一看这阵势突然站住了脚,对武松说道:“武大人敢不敢与我单独走一遭。”

武松丝毫不在乎似的,回头安排他的四个亲随道:“你们就在这楼上等我好了。”

楼下王霸的手下让开了一条道来,王霸带着武松直往后院去了,那些提着刀斧的手下紧紧拥在周围一同往后面去了,只留下那四个亲随站在楼上,提心吊胆地看着武松的身影被淹没在了那些泼皮马仔如潮水般的身影之中。

王霸带着武松走另外一道门,从赌馆的后院便直接来到了另一个与之相邻的宅院里来,这宅院里还有马仔小厮们拎着刀森严地防护着,他们看见王霸进来了,赶紧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喊一声大当家行了礼。王霸没有停留,一路带着武松从那后院里直穿过了那套宅子,到了前院的一个偏房前。

王霸令人将门打开,里面黑洞洞的让人看不透,武松这才发xiàn

原来那些窗子都是假的,从里面都封死了的。

王霸差人点起两个灯笼来,道一声“请!”便让了武松进去。武松也没有问,大步跨进了门槛里,便跟在了王霸的身后沿着一个巷道似的东西踩着楼梯往下走,在那昏暗中走了三十几步远。武松只觉得这里岔口不少,隐约间都有些灯火,可是,这里面却没有一点声响,有些阴森。

“武大人,你就不问问,我这是带你去哪里?”王霸回头意味深长地问武松道:“你就不怕我设下套,将你害了?”

“我饶你一命,你总不会来害我吧。”武松说道:“再说,你带我来是寻那时迁的。”

“哦?”王霸问道:“武大人怎地知dào

?”

“你眼睛都告sù

我了。”武松其实不过是心里的感觉罢了,故yì

这般一说罢了。

王霸暗暗点头,对武松更是心里一番赞叹。王霸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在刀刃上走了一辈子了,迟早都有拿不动刀的时候,但冤家仇敌可不会因为你的苍老而生存怜悯,这里,我就是为了自己已经打算的。位子让给门徒里合适的人,我们这些好家伙就活在这里。”

“就在地下终老一生,也怪够凄凉的。”武松道。

“当年与我争锋的人,都长眠地下了了,比起那些人,那可算是享清福了。”

王霸虽然这般说,可是心里怎地能没有一丝的触动,可是,这或许就是报应吧,为恶多了,就算是死了也见不得光。

王霸没有叹息,只是一路不再言语,带着武松沿着一处分叉口走到了七八步的模样,指着里面说到:“到了,就是这里。”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探囊取物收下邽(捌)

“报——!”

官兵快步奔进了蒲城的府衙里来,日上个杆头正是上堂的时候,那官兵进来顾不得喘息便报gào

道:“大人,下邽告急。”

“快请!”郎世龙知dào

下邽城有难,当下便赶紧唤了那下邽城的信使进来。

那信使浑身脏乱不堪,头发散乱着,带着一身难以掩盖的狼狈,从怀里将那告急文书取出来,呈送给郎世龙。

郎世龙接在手里,只觉得这信笺已经被这信使的汗水湿了个透。郎世龙皱皱眉头还是将信笺拆了开来,打开一看,这信笺写的有些潦草,但是最后的落款和打印却错不了。郎世龙将信放在案上,说道:“你走时,城里状况如何?”

“小人走时绿林军都快打上城头来了,被吴大人带着下邽城的将士拼死夺回来了,勉强压制住了一波,那绿林军吃了些苦头便不知怎地也不来攻城了,不知dào

耍什么把戏,我借机逃了出来,还望郎大人火速救援!”说着那信使拜倒在地上。

郎世龙道:“你先起来,我这就派兵,来人,送他倒驿站去先歇着。”郎世龙一言说罢,当下便有两个官兵上来带了那信使往驿站去了。

那信使刚走了,郎世龙便道:“请谢千秋将军出来。”

原来,谢千秋带着那五六十个兵马一路到了荆姚镇,可是,怎奈何那里的耀州守将不愿纳谢千秋进来,他晓得谢千秋的厉害,生怕他一来了便将守将的风头都盖过去,落个喧宾夺主的结果,于是便以城中只有五百兵马不够谢千秋施展本事为由将谢千秋推脱出城来。谢千秋没法子便连夜北上,一路到了蒲城,这里有郎世龙在,守城的将领叫马鸿菲,是同州顺应蔡太师的号令派遣来的,手下带了额四千兵马,在城外还有耀州的两千五百兵马,一同六千五百余众镇守,郎世龙拥重兵而立,本来就像接着祸乱而捞些战功,好顺着蔡太师的意思出任兵部一职。当夜,郎世龙听得谢千秋兵败投蒲城来降,便在核实身份之后就容进城里来。

当夜谢千秋将前线的战况大致都说了一番,更是备细说了吴荣光此刻孤守城池的为难处境,他也要郎世龙尽早派兵前去救援。郎世龙当夜没有做决断,不是觉得事情不紧急,只是觉得这里面有些地方甚是不可理解,为何吴荣光和谢千秋两不信任,莫非这其中只有武文不合这般简单?郎世龙听得谢千秋这一面之言,也不敢相信,只等着的便是下邽城的告急信。

一道早这告急信就到了,只是这信里却没有提及一字半句有关谢千秋的事情,只是说绿林军暗杀了守将,城内风雨飘摇,急需救援。郎世龙觉得不能再等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是最明白不过的了,如果下邽城这最后的屏障都攻破了,蒲城前面那小小的一个荆姚镇怎能地挡得住绿林军的铁蹄,兵临城下那是迟早的事。必须在下邽城将绿林军抵挡住,毕竟下邽城不是他郎世龙的,蔡太师临走前也说得很清楚,建功立业就是在下邽城,如果帮zhù

守住了,那可是大把大把的功绩,就算没有守住,蔡太师也可以以偶染顽疾为由将他调回朝廷去,虽然无功却也可以看在英勇救援的份上,落个勇猛的好名声。

郎世龙其实在接到了告急文书的时候便已经打定了要前往救援的念头,此时将谢千秋请出来,便是要听听谢千秋的法子,因为在治乱安民上郎世龙拿手,可是,在行军布阵上他却不敢在谢千秋面前舞枪弄棒。人家是行家,郎世龙再明白不过了。

过了不到片刻时间,在后面茶亭里歇着的谢千秋被请到了前面大堂里来。

郎世龙问道:“谢将军可认得吴大人的笔墨?”

“我与吴大人并不相熟,笔迹之类,只怕认不好。”谢千秋说道:“不过,我来下邽城里驻防的时候,曾寻他签过文书,倒是可以对一对。”说着谢千秋在随身的公文袋里翻出一封例行公事的文书来。

郎世龙接在手里与那告急文书一对照,这潦草的笔迹虽然没得参照,可是,那运笔和笔锋都大致相似,特别是最后落款的那“吴荣光”三字,可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郎世龙当下确认了这告急文书却真无疑了,便递给谢千秋看。

谢千秋蹙着眉头看了,郎世龙问道:“谢将军怎么看?”

“郎大人,下邽城危机不解,您在蒲城也日夜难安啊,我愿带兵重返下邽城,将绿林军一举击溃,请郎大人开恩借我两千兵马使用!”谢千秋说着便拜在地上。

郎世龙没有去扶,他早就习惯了别人有求与他的模样。郎世龙抿抿嘴说道:“你当初带兵回城,为何他不容你进城?”

“可能昨夜我没有说明白。”谢千秋解释道:“我带着余下的那五六十人都是重甲兵,浑身都是重甲,刀枪不入,我带着这些兵马与绿林军死斗一番,可是,却寡不敌众,绿林军三员大将一同战我,我抵不过,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这才逃走的,那时候已经日下西山,我到了下邽城下的时候,已经全黑了,吴大人与我都互相猜测对方投敌,他试探我,我试探他,唉,最后还是免不了一场误会,我听他的口吻像是投靠了绿林军,于是便想假装也投靠绿林军骗开城门,好容我进去将他杀了,可是,却不想吴大人当真是一心为了朝廷,便二话不说将滚石檑木丢下来,说与城池共存亡,我像再解释,却已经越描越黑,不得已只得投蒲城来了。”

郎世龙一听,心里不禁多了一份提防,刚才还想让谢千秋带兵前去,此时他也不得不多想想,这谢千秋所言是真,还是他当真已经投靠了绿林军。郎世龙的犹豫,让谢千秋顿时看在了眼里。

郎世龙开口道:“谢将军,你手下的谢家军都死了,只有你逃回来,着实让人有点怀疑,吴大人不信你,你怎地让我信你!”

谢千秋说道:“我若是投靠了绿林军,那郎大人今日早上还能安坐在这里么?“说着只见谢千秋嗖地一下从腰见抽出一柄匕首来,顿在了离郎世龙喉头还有三寸远的地方。

郎世龙被这突然的“变故”生生唬了一跳,看着那寒光逼人的刀刃,咽了口唾沫,说道:“你这是……”

谢千秋将匕首收起来,赔了个不是,说道:“我只是想让郎大人信我,还望海涵。”

“哈哈哈!”郎世龙笑了,道:“好一个谢千秋,霸气!”郎世龙笑罢,大喝一声来人。

便有一个差役模样的人上来了,郎世龙说道:“传马鸿菲将军来。”郎世龙在蒲城不但是知府,蔡太师为了方便郎世龙建功,便将兵马都统的职位也一同下放与他,故而,郎世龙有调动兵马的权利,就连那同州派来的守将也一同归他调遣。

过不了多久,一声马嘶,便有一个后生快步奔了进来,纳头拜了郎世龙,郎世龙让了他入座。

郎世龙说道:“谢将军,若是要你固守下邽,多少兵马便够了?”

谢千秋想了一下,说道:“两千兵马足矣!”

“若是要你击溃绿林军呢?”

谢千秋愣了一下,沉心仔细一想,谨慎地说道:“至少也要这个数。”说着比划了一个八千人马。

郎世龙心里有了数,便说道:“我给你两千兵马,一定要将下邽城守住,此外,我也遣马鸿菲将军带一千兵马前去助你一臂之力,一切都归你调遣。我什么意思,你懂吧。”

谢千秋点点头,这点意思,怎能不知dào

,郎世龙只是想让他将下邽城守住,这额外的一千兵马是为了防止发生意wài

,也有督战之意,其外,若是形势好,还可以借机破绿林军的几路兵马,那时候,有郎世龙的人在,自然少不了郎世龙的功绩。

郎世龙当下将兵符一交,谢千秋点起了三千兵马,带着马鸿菲便一同出了城,投下邽城来了。

【下邽城·府衙】武松快步走进了府衙来,史进、朱武、吴用正在这里坐着。

史进看着武松脸色欢喜,步法轻快,一定是有有了新的线索,当下便问道:“武兄,事情可有眉目?”

武松欢喜地到了面前道:“何止是有眉目,时迁兄弟我算是给找到了。”

“当真!”史进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连忙问道:“他人在何处?”

“谢千秋那老贼藏在了下邽城的蛇头那里,而那人正是我认识的那人,我去寻他,他一听顿时晓得,便带我取了时迁兄弟回来。”

“史大哥是问,时迁现在何处?”吴用笑着更正道。

“哦。”武松笑道:“时迁兄弟,因为有些跌打外伤,我送到黎百草那边去了,现在和林冲兄弟在一处。”

“走,去看看。”史进说着拍拍武松的肩头,便带着众人一同往那边去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

史进撩开了随军医馆的门帘,带着朱武等人迈步进了来。

黎百草第一个看见了史进,便过来行礼,史进换了礼数,一同到了林冲的面前,此刻的林冲坐在这里正在喝茶,甚是悠闲,看见史进来了,便赶紧起来行礼,被史进扶住,说道:“休要见外,都是自家兄弟。”

“你看我这,就是这点伤,坐在这里养着也就罢了,还让众兄弟操心。”林冲说着客气话。

“好好养好了身子比什么都强,你在这里好生歇着,外面的事还有我在。”史进吩咐道:“想吃什么,尽管开口,我派几个得力的人手过来,好好调理调理,加上黎百草的高超医术,地然恢复极快。”

史进等人与林冲说了许久,便又到了一个浑身是伤绷着满身绷带的人面前来。

吴用开口说道:“这边是廉乙。”

史进上下打量了一番廉乙,只见这人浑身上下约莫有二十多处伤口,要命的便有七八道。浑身的肌肉鼓鼓囊囊,看着就是硬汉。史进点点头,说道:“好硬的命!不愧是张青手下混出来的人,天生的铁血暗杀人。”

廉乙一看是史进,赶紧行礼被史进扶着重新躺好,廉乙又听得史进这般夸赞,一种说不出的荣誉光环顿时笼罩在了他的身上,他所有的伤痛都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卖命都更值得了,要是史进此刻叫他去做什么,他廉乙更是不会摇一下头。在绿林军中能得到史进这般赞的人,实在是少数,今番开口,实在是第一次,这不得不让廉乙高兴,后来,廉乙这事传扬开来,全军对廉乙更是敬重有加,全军将士也愈发英勇,将硬汉廉乙都当做榜样一般地存zài



廉乙当时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

史进当下便决定道:“从今后,调任廉乙为暗杀先锋,执掌贴血暗杀团大小事宜。”

廉乙听了,感激不已,又要挣扎起来称谢,史进哪里会容他。这时候,史进又说道:“身上有多少处伤,每一处赏银二十两,布一匹,丝一匹。赠金镶排须软甲一副,分水蛾眉刺一对!”

“多谢史大哥厚爱!”廉乙感激万分。

史进笑道:“你好好养伤,家里可还有别的人么?”

廉乙摇摇头说道:“家里人都在大旱那年没了,只有我一个,当年也亏张青哥哥收留。”

“喔……今后好好干,你们铁血暗杀团都是在刀尖上走江湖的,深入敌后是在所难免,今后陷入困境也不会少,或许也会因此丢了性命,不过,你们做的,绿林军的兄弟们都会记得。”史进拍拍廉乙的手,说道:“今后有什么事,可以之间来寻我。”

众人安慰带鼓励地说了一会儿,史进这才带着人到了另一个房间来,看着无精打采的时迁瘫坐在床上。就是众人都来了,也没有一点反应。

史进伸出一根指头来,很是玩味地挑起时迁的下巴,略带戏谑地问道:“怎地,这一趟走的,抑郁了?”

时迁那丝毫没有光彩的眼眸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灵动,有些浑浊地看着史进,嘴角一撇,一脸的失落。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史进满是问罪的口气呵斥道:“你知不知dào

,你一个人闯那阵有多危险,若不是谢千秋为了生擒你来炫耀本事,只怕你都活着出不了那阵。”史进顿了一下说道:“违背指令,擅自行动,朱武,在军中该判什么罪?”

“罪该问斩。”朱武回答道。

史进点点头,看向时迁没有说话。

时迁低下头来,缓缓地说道:“我知dào

,不必你说,要杀便杀,哼一声的不是好汉。”

“哼!”史进冷笑了一声,说道:“我问你,你偷偷出城之际,恰好见我遇上刺客偷袭,怎地却不帮我?!”

“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分明……”时迁说道这里,生生顿住了,说道:“我分明不曾见过你。”

史进回头与吴用相视一笑,吴用说道:“你呀,还是个孩子,连说话都满是孩子气,方才分明都说漏了,还逞强。”

“我晓得是你出手救我的,没有你那几片瓦将那房檐上的刺客打落,我只怕要‘先走一步’了。”史进说。

时迁将头撇到一边道:“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史进说道:“救了我,也救了你自己,死罪可免,但奖赏也无。从今以后免去时迁所有现有职务,贬为伍长,罚薪一百两。”说罢,史进看了时迁最后一眼,说道:“真zhèng

有本事,不是逞能,是一步一步干出来的,你好自为之!”说罢,便带了众人离开了。

只留下时迁一个人躺在那里,静静地想着,反思着。

出了营帐之后,吴用走在史进的身边说道:“从伍长做起,罚得是不是有点狠了些。”

史进摇摇头,说道:“我罚他,何尝不是在警醒我自己。人这一辈子,何其短暂,老天没有给你成长的时间,若是让他自然成熟,那岂不是白了少年头,空悲切,我这般做,只是想让他早一点认识成长起来,只有在不断的鞭笞之中,成长起来的人才愈发结实。”

吴用点点头,很是赞同。

史进又说道:“我时常也惊醒自己,告sù

自己是谁,自己不能是谁,责问自己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可我在要紧的时候,还是难免被一腔热血冲昏了头,忽略了现实的残酷。”说道这里,史进看向了吴用和朱武,问道:“你说,我是不是最该贬我自己的官。”史进苦笑了一下,继xù

说道:“可是,现在诸位兄弟都是将军,而我呢,究竟算什么,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怎么贬……有时候想想也怪蛮有意思的。”

吴用和朱武对望了一眼,说道:“大哥,现在万万不是称王的时候。你是我们的大帅,万万也不可自贬!”

史进笑了笑,没有说话,顿了一下,说道:“朱武你该收拾收拾动身了吧。”

“正是时候呢。”朱武说。

【蒲城南门外】谢千秋带着三千兵马,带着马鸿菲这一员偏将,出了南门便往下邽城来。途经荆姚镇,马不停蹄。

快马加鞭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便到了下邽城的境内。

谢千秋驰马到了北城门下叫阵,只见城头上站着一个后生,正是史进,而在他身边的是那智多星吴用。

“九纹龙,你有种便下来继xù

厮杀!”

史进看着谢千秋笑而不语,在他身边的鲁智深却指着那谢千秋笑骂道:“你这手下败将,先前被俺们杀了个全军覆没,今番从哪里借了这些兵马,你家主子也不怕你再折腾没了。你先回去好好练上几年,我们再来陪着你玩!”

杨志在一旁也嘲弄他道:“小儿,你那些花拳绣腿好生漂亮,倒是听了我的劝,早早回去改行唱戏,着实倒比这里混的展一些。那一媚一笑,千回百转,倒也蛮有意思的,你场逆了杨门女将,还能还游园惊梦唱唱,到时候,逗得爷高兴了,或许抛几个铜钱给你打赏!”

“你们这些鸟厮!”谢千秋气急万分,从背后将弓抽出来,觑准了城楼上的史进便是一箭。

可惜,两人中间一百五十大步的距离,还隔着一条护城河,哪里是箭雨可以达到的距离,就算上谢千秋的箭羽非同寻常,却依旧射不到城头上来。非但没有解气,反倒是落得绿林军城上一片嘘声。

谢千秋气得大骂,就在这时候,突然两声炮响,城上一片奔雷似的战鼓响了起来,将此刻的谢千秋惊了一跳。就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吊桥缓缓地降了下来,谢千秋催马向前走了两步,就见那还未彻底放下的吊桥上驰马跃出一人,那马飞奔极快,踏着斜坡似的吊桥腾空而起,跃过了小半条河便朝着谢千秋直冲过来。

谢千秋万万没有想到有人这般心急,还不等背后的兵马过了河,便自己一骑当先杀出来。谢千秋没有大意,赶紧挥起方天画戟来招架那见面的厮杀,只听得咣呛一声响,两人便在电光一闪之间过了一招,那人来势凶猛,这一招当头棒喝,实在让谢千秋觉得入手极沉,那虎口被震的生疼,双臂也像是过了电流一般有些细微的酥麻。

谢千秋等那人落定了放眼一瞧,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城楼上的九纹龙史进。

“你来的正好!”谢千秋看见史进顿时斗志剧赠。

史进笑而不语,只是挥舞着盘龙棍来与谢千秋厮斗,上次史进与他交过手,知dào

他的本事,当下更是小心防范,盘龙棍的威力发挥了出来,加上史进使出了缠字决,将那谢千秋的一柄方天画戟死死纠缠在了方寸之间,根本无暇去变换兵刃。

史进先下手为强,一招占尽上风,处处都是优势,史进的盘龙棍将谢千秋的画戟的威力局限了起来,像是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笼子,收束住了谢千秋的手脚……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贰)

谢千秋被史进的招式束缚着,施展不开什么手脚,越往下斗,那盘龙棍纠缠的越紧密,像是一种无形的丝,越来越多,让他的画戟舞动的越来越吃力,仿佛他的所有招式都印在了史进的心里似的,他刚刚将招式行到一半的时候,史进都会找到空门,杀进来,将他的招式半路拦截破了。谢千秋被史进打压的越来越心急,他越想拜托史进,可是,史进越是阴魂不散。谢千秋几番想虚晃几下然后拍马拉开些距离,可是,史进那一双眸子将虚实分的很清,并没有让谢千秋得逞。

马鸿菲一看便知,谢千秋处于劣势,只怕撑不了多久。当下大喝一声便要拍马挥刀上来帮把手,却不想那谢千秋听了,立kè

大喝道:“都退后,我一人足矣!”

马鸿菲勒住马匹,将刀顿住,远远看着谢千秋越来越凌乱无章的戟法,他晓得史进现在就是在戏耍谢千秋,谢千秋的命悬了,此刻已经落在了史进的手里,什么时候都有可能让史进一棍打杀在马下。可是,郎世龙大人将他指派给谢千秋供他调遣,当下他也不敢违背了谢千秋的意思,只能心里一个劲地着急,那把提大刀的手掌里都满是细密的汗。

谢千秋被史进杀的手忙脚乱,心里更是急的火烧火燎,可是,就是跳不出这圈子里来,史进像是个发魔的磁石,将他死死地吸在身边,怎地也挣脱不出来。

谢千秋眼看着自己就成了人家刀下的鱼肉,索性放手一搏,想着铤而走险将那画戟朝史进丢出去,抽出朴刀来杀个突然,可是,就在谢千秋打算这般做的时候,史进却像是玩腻了似的,那盘龙棍不知怎地一顿,那漫天龙鳞的虚影都不见了,呼啸的龙吟也消失了,可是,那盘龙棍却贴在他头盔的侧旁顿住了。

谢千秋浑身过了一道闪电似的,上下一颤,身子顿时僵硬了,像是魂魄都死了一半似的,手里的兵刃也顿了下来。

史进并没有就此要了谢千秋的命,只是,将兵刃顿住,饶他不死。

马鸿菲见了,心里一急,也顾不得那么多,当下便拍马挥刀来救。史进看在眼里,依旧是一脸满含深意地笑,手下一动,那盘龙棍顿时活络起来,斜刺里开了一个棍花,就在谢千秋被那些龙鳞闪烁地目不暇接的时候,史进一棍横扫,打在了谢千秋的臂膀上,连带着谢千秋一并打下马去。

那马鸿菲正好赶上来,一手探出来想塔柱那落马的谢千秋,可是,却来时已晚,一手没搭救上,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谢千秋跌落在地上,翻了两个滚便摇摇晃晃站了起来。马鸿菲看着谢千秋无事,当下挥刀朝着史进杀来,他生恐史进此刻上前来补上一招半式的,那谢千秋只怕就死命难逃。

可是谁想,史进并没有纵马上前的意思,见那马鸿菲上来,便挥棍来战。那马鸿菲哪里是史进的对手,才过了不到十招,就咬着牙吃不住了。此刻的史进似乎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倒也不让马鸿菲感到奇怪,可是,让他匪夷所思地是,方才史进与谢千秋过招时,那副笑容实在是别有一番深意。而此刻的史进,虽然在与马鸿菲过招,那双眸子却依旧时不时地落在了谢千秋的脸上,两人像是有一腿似的,看在马鸿菲的眼里,似有“暗送秋波”的意思。

马鸿菲觉得不甚对头,可是,当下却顾不得,被史进这一招一招紧逼着,加上眼前缭乱的龙鳞和耳畔呼啸的龙吟,实在是让他心里依旧怯了三分,这般神兵是他头一次见,史进的功夫也让他大开了眼。

那谢千秋见马鸿菲与史进斗在一处,甚是吃力,当下便恼了,拉弓搭箭照着马鸿菲项上便是一箭,这一箭不歪不依,正好将马鸿菲盔顶上的红缨射掉。一时间将那马鸿菲唬的魂不附体,而就在这时候,史进一棍戳中了马鸿菲的心窝,将他戳翻在地,好在马鸿菲带了两个护心镜,那前面的一个已经被打碎,而后面那个却也深凹进去,马鸿菲的心窝出一阵阵的剧痛,虽然外伤跌打,可是内伤却也不轻。

谢千秋大喝一声:“你去压阵,这里,我一个自来料理,用你插手!”谢千秋翻上马来,很不服气地搭箭朝着史进便是一弓五箭。

史进之前与谢千秋交过手,知dào

谢千秋这箭羽的厉害,也晓得谢千秋的套路习惯。当下不敢小视,挥起盘龙棍来打出三四个棍花来,将那五箭连珠似地打落在地上。

马鸿菲按着心窝的地方,被后面抢上来的亲兵救了回去,心里很是不痛快,他好心拼命来就谢千秋,那厮非但不答谢,却还这般无礼那弓箭射他,真是岂有此理!

谢千秋朝着史进一连便是三弓射尽,可是,史进却没有似原来那般由他射,史进快马加鞭冲着谢千秋便杀过来,这五六大步远的距离,纵马就在须臾之间,谢千秋想换了挠钩来,可是,却不想史进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让他盘算好的时机都顿时打破。史进在离谢千秋还有两三大步的距离,见谢千秋的手按在了腰后的挠钩上,便飞身而起,一个起落便坐在了谢千秋的身后,那盘龙棍一横便锁在了谢千秋的胸前,那股蛮劲透过了铠甲压迫过来,让谢千秋一时间都有些喘不过起来,而他的大臂也被史进夹住,哪里还动弹得了,只有下意识地将小臂缩起来,抓住了那盘龙棍希望可以宽松些,好歹容他缓口气。

可是,就在这一幕看得官兵惊呼不已的时候,有一件让众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还不及谢千秋将史进努力地掀下去,史进已经一夹马肚,催马奔过吊桥去了。马鸿菲看的心惊肉跳,赶紧喝令手下的官兵抢上前去施救,可是,为时已晚,绿林军的汉子们早就一拥而上杀了上来,将那挣扎不止的谢千秋手里的画戟夺了,连人拉下马去胡乱地绑成了个粽子,其余绿林军的兄弟们都杀上来接应,容史进两人过去,劫住了后面追赶的救兵。

两军相交厮杀,马鸿菲不得已忍痛上马,拍刀应战,杀了不过片刻,下邽城上便是一声金鸣,绿林军杀着杀着便退入了吊桥内,吊桥一收,两军就此休战。折了谢千秋的官兵在方才的厮杀里也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没了大将压阵,官兵们的士气难免收损,而绿林军一个个英勇之极,官兵一线溃败,那都是吴用意料之中的事情。

马鸿菲退兵三十里外下寨,气呼呼地坐在大帐里,吩咐手下仔细提防绿林军的动向。马鸿菲吃了史进这一招,戳中了心窝,若不是那两面护心镜,只怕是此刻早就死了,心有余悸之余,孤身坐在大帐的他心里又浮现出另一番画面来。马鸿菲怎地觉得那史进看谢千秋的眼神不对劲,而谢千秋对自己的那一箭此刻看来也诡异的很,就算是马鸿菲抢上来二打一,也是为了救他谢千秋的急,他最该拿箭射史进,怎地却来唬他,翻过来说,若不是谢千秋那一箭,马鸿菲他自己也不会被史进一棍戳下马来。

现在可好,谢千秋被史进生擒了过去,自己却身受重伤,进攻不是,退兵也不是,此刻真当是进退两难的局面。

【下邽城】史进纵马回了城里来,这一出一进,将那些官兵杀退不说还将谢千秋生擒了过来,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而史进与谢千秋方才的厮斗,在城上的绿林军都亲眼所见,一个个都为大帅的神武而军心振奋。

绿林军左右将谢千秋困得跟那河蟹似的,提了上来,丢在史进面前,史进见了与谢千秋微微一笑,不急不缓地走到了谢千秋的身边,唰地一声将腰里的朴刀抽了出来,众人眼睁睁地看着史进那把明晃晃的刀刃,而此刻的谢千秋瞧见,连脖颈都感觉到了那刀刃上的寒气,可是,这生死关头却万万错不得半步当下谢千秋将脖颈一扬,看也不看史进,一副“砍头不过碗大个疤”的无畏模样。

史进嚯嚯两刀便又收回了刀鞘里,一言不语地转身便缓缓地走了。

谢千秋一瞧全身的绳索都断了,自己得了自由,当下有些不甚明白,冲着史进的背影毫不客气地问道:“喂!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走吧。”史进头也不回地说道。

谢千秋看看史进的背影,喊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领你的情!你现在不杀了我,他日自有我雪耻的一天!”

“随时奉陪。”史进说罢转进了城楼里面的去了。

谢千秋还想和史进说两句气话,可是见史进走了,当下不甚甘心,便快走两步想追上去,却不想,城楼上左右边守护的绿林军壮士嗖地一身将手里的朴刀抽出来挡住了前路,那将士道:“识相的还不快走!”

谢千秋看看面前的青锋,咬咬牙,一甩手便转身下了城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叁)

谢千秋一个人下了北城楼来,一路上绿林军将士们的眼神都无一例外地落在了他身上,尽管他面子上尽量的撑住场面,那股大将风范好不褪色似的,可是,在内心里,却依旧是掩盖不了的失落。谢千秋快步地走到了城门下头,那守城的将士故yì

高声唱喝:“开城门,送谢将军!”

吱扭扭地一声门响城门缓缓地开了,谢千秋正要出了城去,这时候,后面赶上一个人来,道:“谢将军留步!”

谢千秋回头一瞧,只见一个军士驰马而来,到了谢千秋的面前翻身下马,将手里的长戟递到了谢千秋的面前,说道:“谢将军,我家大帅说了,要将兵刃还给你,若是不服气,还可再来斗。这是您的马。”说着连缰绳都递到了谢千秋的手里。

谢千秋看了看那绿林军的军士,嘴巴张了张,本想说些什么,可是,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一脚踩了马蹬,一步跨上了马,将长戟挂在马匹的兵刃扣上,待城上的军士放下吊桥,便打上两鞭子,飞马而去了。

【官兵大营】马鸿菲身受重伤在卧,而谢千秋有生死未卜,在这危急之时,马鸿菲不得已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备细将今日的战事都记录下来,差人火速送往蒲城,请郎世龙大人定夺谋划。

这飞马接了书信便一路打马而去,踏着官道一路飞奔,绝尘而去,两骑对调驰骋,不过半个时辰便进了蒲城境内,就在途径一片小树林的时候,突然嗖地一声弩响,接着便是一声吃痛的闷哼。前线飞奔而来的信使当下栽倒下马来,那两匹快马脚下不停,依旧驰马狂奔,这时候却见两个黑影从官道近侧的树枝上跃了下来,身手轻盈灵便,都不偏不倚恰巧落在了那马匹的身上,两人收束马匹慢慢放缓了脚程,勒住马匹掉转马头回到那信使的身边。

在这官道上早就有一个灰衣人已经站在了那信使的身边,手里捏着一封方才从信使身上搜出来的信笺,藏在身上,接着便将那尸体拖进了树林中,在那人丢进了提前挖好的深坑里,而在这时候,那驰马而来的两个灰衣人这时候也进了树林里来,两人翻身下马,从草丛里摸出两把小型的铁锹,将那中箭而亡的信使就地埋了。那灰衣人用树枝将填埋的土石打扫了一番,取了早就准bèi

好的表层土覆盖了,将草皮一铺,便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四下里一看,没有一点人工开挖的痕迹。

那灰衣人将两匹马藏在了林子后面,在官道上用树枝将那些斑斑驳驳的血迹打扫干净。一切妥当,三人便又潜伏藏匿在了树林之中。

【蒲城】郎世龙一个人坐在府衙里,悠闲地晃荡的摇椅,手里拿着一把紫砂壶,哼着戏文,细细品着下午茶,也怪消闲的。可是,渐渐地日头越来越沉,却依旧不见有信使将战况送过来,究竟是战事还未结束,还是另有隐情,这让郎世龙心里多少有些惦记地着急。

等到夕头快落的时候,郎世龙也换了两壶茶,喝的越来越没有了午后时分的清闲,越往后,他越觉得这心里悬着,没有一点点的靠谱的消息,就难以让他安心。郎世龙隐隐地觉得这势头不对劲,似乎有什么发生了。他在送谢千秋等众离开蒲城的时候,曾私下吩咐过马鸿菲,叫他每过三个时辰便快马派信使将战报送来一次。可是,现在早就过了约定的期限,怎地还没有半个人影。

郎世龙有点心慌了,当下派了一个信使,快马亲自往前线去走一遭。本来,这人来回也不过三四个时辰的事,可是,都等到上灯的时候了,却还不见有半个信使从前线上下来,不论是自己派出去的,还是前线应该来的,都没有半点音讯。郎世龙隐隐地觉得似乎情况不妙,急的晚饭也吃不下了,原本订好了晚上要去福熙楼寻那佟成月去快活的,可是,眼下却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

郎世龙在府里来回踱着步子,想寻些蒲城的官员来商量商量吧,可是,那些官员的脸面在他的心里浮现起来,都是一个个阿谀奉承的嘴脸,虽然平日里郎世龙嘻嘻哈哈似乎并不在意,可是,他们是什么货色,郎世龙却在心里一清二楚。那些官员都不是靠谱的人,一个个浆糊脑袋,吃喝玩乐还可以,若是要他们分担忧虑,只怕主意没有半个,反倒要惹出满城风雨的耀眼来乱了局面。

郎世龙叹了口起摇摇头,又狠狠地捏住了拳头,怪都怪他自己不会带兵,那些舞刀弄枪的事情,他向来是不愿沾染,若不然,他自己早就带兵前去,哪里还用在这里胡乱猜疑。

“大人。”一个差役过来说道:“城里的捕头王远求见。”

郎世龙抬眼看了那差役一眼,此刻为这事心烦,本想一口屏退了不见,但他顿了一下,还是让那王远进来了。

郎世龙在前厅接见了王远,也不让座,开口便问道:“有什么事?”

“这般晚了,本不该打扰大人,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城里闻说下邽城也丢了,一个个都人心惶惶,那些商贾就不用说了,一个个急的恨不得插翅从咱这里卷了家眷一并逃了,还有一些外乡人,都来城门前头闹事,要求放出城去。”那捕头王远说道:“今日还有一家死了人的,抬着棺材要往城外去归葬祖坟,因为大人下了戒严令,一概人等不得肆意出入蒲城,所以,我们也没有敢放他们出去,一直闹到了现在,都僵持不下,南城门上都聚集了许多百姓了,引起了民愤的不说,还有那些商贾借机捣乱,花钱雇了绿林上的人,混在百姓里面惑众闹事。”

“竟然这般胆大妄为!”郎世龙本来就一肚子的焦虑,前线的战事还是未知数,这城里却又闹起民愤来。亲人故去,按着本土风俗择好了日子归葬祖坟,这是天经地义的,自然是那些百姓占据礼数。可是,眼看着战火就要烧到了蒲城来,戒严城池严防敌军刺探混入城中为非作歹,这站在一城安定的局面来看,也并不过分。两下里碰撞到了一块来,这自然是谁也不肯让步的。可是,在郎世龙看来,一城安定尚且难以保全,哪里还能顾全你一家,当下便怒了道:“这等刁民,你们怎地不派兵抓了。”

王远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何尝没有,只是我们前面抓人,后面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拥堵过来,那些百姓一石激起千层Lang,一个个都满是愤懑,推搡着官兵都出不来,根本不让将那些发丧的人带走,这还算好的,就在午后那前线回来的信使进城时,那些暴民都差点要借机夺门而出了,那时候场面都有点和失控了,大人,这些百姓都愚昧无知,要抓是抓不完的,真zhèng

幕后推手都是那些急着出城的商贾,使他们噱使部分人员煽动百姓的闹事情绪,若是可以将这些商贾抓起来,那这事,就好办了。”

郎世龙听了,当下浑身一震,哪里还管那些闹事的,只是一心盯着方才他无意间提到的信使一词,连忙问道:“你说下午有信使进来蒲城?!”

“是啊……”王远看着郎世龙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当下小心地问道:“大人,那信使有什么不对么?你不是说,信使可以入城?”王远担心自己放错了人进来受罚,当下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来。

信使既然在下午进城,怎地到现在都没有一点点的消息,这事蹊跷啊……郎世龙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越来越强,他紧紧地攥着拳头,说道:“王远,你最后见那信使的时候,你可见他是朝府衙这边去了?”

王远点点头说道:“那时候那些刁民闹事,好不容易将那信使让了进来,那些百姓堵着不让他走,我是差了许多官兵上来才将他护着引渡出来的。他一离开人群,便飞马朝着府衙这边来了。”王远说道这里,觉得这郎大人的脸上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莫非这信使压根就没来过?”

“你现在带人挨家挨户地给我搜,必须将那信使给我找出来,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身上有前线的战报,要紧的很,莫要迟了,落在歹人手里!”郎世龙说道。

“那些闹事出城的刁民怎地处置?”王远问道。

郎世龙眼下最急的便是这信使的下落,至于那些刁民什么的,都不在他的考lǜ

范畴,当下应付说道:“我自差人调兵去镇压,你赶紧给我着手查办此事,我就在这里坐等你的答复!”

“喏!”王远听了便赶紧快步而去。他巴不得远远离了那摊子暴民惹的洪水不去趟,既然得了郎世龙这话,那是出乎他意料的痛苦,挨家挨户地搜查,这等差事最好办了。当下王远马不停蹄出了府门,一路打马严查立办。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肆)

王远在前面刚刚走了,郎世龙便在前厅里有些坐卧不宁了,棘手的事一件接一件,可是,称手的人却是半个都没有,虽然有些亲信,却也都是从京都带过来料理起居琐事的小厮,担当不得大场面。而那信使既然进了城,却为何会在蒲城里离奇失踪呢,这里头只怕大有问题。

郎世龙心里的揣测越来越多了,可是眼下却没有一点定论,就连有价值的消息都没有。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郎世龙在前厅焦急地等待着王远的交代,可是,却依旧没有见王远的影子,当下便几番派人催促,可是,都是一个加紧查办的回复。就在他胡乱地揣测着种种的时候,突然府衙门外一片喧嚣闹腾起来。

郎世龙快步下了前厅的台阶,正要前去一看究竟的时候,一个差役快步跑了进来,禀告道:“大人,外面来了一伙发丧的,汇聚了千数人,围住了府衙,他们说是……”

郎世龙听那差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竟然细弱蚊蝇,当下不禁怫然大怒道:“他们说什么!”

那差役被郎大人这一怒唬了一跳,当下说道:“他们说要向大人讨个说法。”

“讨个说法!能有个什么说法!”郎世龙冷哼一声,怒气冲冲地道:“一帮子刁民,匪患的刀刃都快架到脖子上了,还在窝里斗,这哪里是来讨说法的,就是来造反的!你们是吃干饭的么,怎地不将他们驱散了!”

“他们来了千数人,府衙前面的路都沾满了,我们也奈何不得。”那差役说道。

郎世龙气得顿时甩了那差役一个耳光子,喝道:“你奈何不了,我去奈何他们!”

那差役见郎大人是真的发了火,当下连忙劝住说道:“大人万万去不得,那些刁民情绪激动万分,棺材都抬着堵住府衙的门了,大人去了,一来惹上晦气,二来,差役人手不足,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的们担当不起。”

郎世龙一听,当下捏着拳头更是气得够呛。便一甩袖子,回到了前厅上,一屁股赌气地坐在了交椅上,一肚子的闷气在胸间翻腾着。郎世龙顿了顿说道:“后门上可有人?”

差役试探着说道:“还没有,要不我送您出去避避?”

“我堂堂一任知府,如何反倒要逃出府衙去避!”郎世龙道:“你从后门出去,拿着这个到城门上调官兵来!”说着便起身取了调兵符与那差役。

郎世龙带着那差役还没有来得及到后面去,从后门上离开,这时候,却半道上正好遇上了郎世龙亲信的小厮。他见了郎世龙当即便告道:“大人,后门上来了一个人,说是要见大人。”

“不见不见!”郎世龙心急如焚,前院里都快火烧眉毛了,那些刁民的呼声一Lang高过一Lang,听在郎世龙耳朵里,虽然他不说怕,却也有些真胆颤,这种时候,郎世龙哪里还有心思去见什么人。

那小厮却又道:“那人说是大人的故交,前来助大人一臂之力的。姓木。”

郎世龙听了,当下一愣,也没有仔细去想,心念里顿时晃过一个人影来,木辕。当下郎世龙连忙说道:“快请!”说着便顺便差那亲随带了那差役从后门出去搬救兵。

郎世龙站在当地,等着木辕进来,可是,郎世龙刚刚看见一个衣着华丽之人,这脸上还没有将一抹强颜欢笑扮出来,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因为那来人根本不是什么木辕,更不是什么故交。

郎世龙站在当下,脸上颇有不甚欢迎的意思,看着那来人在脸面作了礼,他故yì

摆出大刺刺的官架子来,喝道:“你是什么人,谎称我的故交,有何企图!”

那来人听得出郎世龙这语气里的不友善,却依旧笑着道:“我算到大人近日有难,特地来助你一臂之力。”

郎世龙听了,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人,着实不是寻常百姓可以比拟,那人身上不是那些富商所有的娇贵浮华之气,而是有种说不出的气质,让人看着器宇轩昂。郎世龙心里本来就没有主意,当下听得这人这般颇具神mì

色彩的说辞,便索性一试,说道:“你是什么人?”

那来人笑了一下道:“在下木哲,上可知天文,下可达地理,更有神鬼之莫测。”

郎世龙见不得说大话的人,当下听了,有些不爽,想讥讽下这自明高强的人,便说道:“这般厉害的人,我怎地在蒲城却不停说。你看前面有一帮子刁民堵了门户,你倒是算算这是为何?”

那来人笑道:“‘大隐于世’,寻常时候,大人自然不需yào

我,何必听说?”他顿了一下,将脸面转向那乱哄哄的前厅,说道:“这伙人来是讨个说法,这不必算,已经闹得是满城风雨了,蒲城百姓谁都知dào

,绿林攻下了下邽城,小小一个荆姚镇是挡不住绿林军的,而前去抵御匪军的守城大将早就带着兵马逃了,现在这蒲城是‘孤舟一片,湍急之中’。”

“你说什么?这些你是从哪里听说的,一派胡言!”郎世龙生怕谣言四起乱了民心,更乱了军心。

那人却没有郎世龙这般紧张,像是个局外人似的淡然说道:“这都是口口相传的消息,大人不信倒也罢了,只是,大人现在却也没有消息,这才是最可怕的。”

郎世龙被这人一语道破,当下心里一惊,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笑道:“大人不必这般紧张,我该说的,都方才说了,何况,您的脸上都写着呢。”

“写着什么?”

“写着不安、揣测、无助、犹豫……”

话既然说道这个份上,郎世龙也没有什么好再装的了,当下那高傲的官架子慢慢放了下来,想试试这人,也想出个难题给他,当下便说道:“你看府衙前面汇聚了千余刁民,你既然来助我,先将他们驱散了,你我再往下说。”

那人又是轻松一笑,说道:“不是刁民,那是您的子民。不过是受了城里一批商人的调谑,其心里可不坏。非但他们不会来和大人您难堪,他们反倒是要来与大人送‘名声’。”那人说罢,便大步往前面去了。

郎世龙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等那人都走出前厅了,这才细细一想,这话里的“名声”不正是他所想求的东西么,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郎世龙心里没有底,倒是要看看那人这般轻易地说了究竟是怎么做。

郎世龙不便亲自出去瞧个明白,当下便派了一个小厮跟在后面。

那小厮来到前院的时候,那来人已经站在了府衙的门口,面对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郎世龙的亲近躲在左近,虽然看不清那人依旧挂在脸上的笑容,但是,那人宏厚有力的声音,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道:“乡亲们,大家静一静,静一静,知府派我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些人听了,乱哄哄的声音从前到后渐渐地都押了下去,最后在那人故yì

咳嗽了两声之后,这大片的人群里变得异常的寂静。一双双的眼睛都落在了那人的身上,等待看着这个人要给怎地一个说法。

那人说道:“我们郎大人已经得到前方战报,是时候该将情况与大家说一下了。”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朗声说道:“下邽城破!官兵死伤无数,守城之将的头颅都被砍下来,挂在了城楼上!”百姓听得大惊,顿时哄哄嚷闹起来,相互之间议论纷纷,颇是惶恐,虽然这些消息他们走就在城里流传开来,但是,官府这般公开承认还是头一次。

而此时坐在前厅里头的郎世龙虽然没有跟出来,但是,外面的静加上那人言语之嘹亮,这些话也自然传进了他的耳朵里,吓得他是一身冷汗,就在他立kè

要差人出去将那厮拖回来打死的时候,那人示意众人静一静,又高声说道:“下邽知府,吴荣光被绿林军大将一箭穿喉,最后落了个身首异处,就连朝廷派下来的大将谢千秋,五千兵马毁于一旦,最后带着区区几百人马狼狈而逃,诸位也晓得,昨日,咱们郎大人派马鸿菲将军带着数千兵马出城拒敌,而真zhèng

带兵的不是别人,真是那逃回来的谢千秋,战事如何?”

众百姓没有一个人吭声,一个个都像是听书似的入神,而此刻郎世龙虽然恨不得杀了那人,以防他散播谣言祸乱民心,可是,光听着他前面的言语,这消息来得实在是灵,而且灵的实在邪乎,而究竟战事如何,这也正是郎世龙此刻想知dào

的,那人顿了一顿,郎世龙和众百姓的心里都随之悬了起来,等待着最后答案的揭晓一般,焦虑,期盼,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复杂地搅合在一起,撞击出急促壮烈的心跳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敲击这自己的耳膜……

第一百二十七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伍)

就在郎世龙和众百姓的摒气宁声地等着那衣着华丽器宇轩昂的汉子开口.

那人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当下一开口便语惊四座,说道:“那谢千秋已经叛变了!”

坐在府衙前厅里头的谢千秋听了,当下浑身一颤,像是一道闪电硬生生地劈在了身上,将他怔在原地说不出半句话来。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禁有些微微地发颤,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上。虽然在心底里,郎世龙还是抱着最后的侥幸,可是,还是免不了有种不祥的感觉越来越浓烈,浓烈到让他有些坐卧不宁。

“何以说谢千秋叛变了?我告sù

众位,谢千秋带着三千蒲城的兵马说是去收复下邽城,可是,与绿林军交手不久,那随行的马鸿菲将军战死,而他却被绿林军生擒!过不得多久,早则今夜,晚则明早,必然会带着兵马回到蒲城来,寻着借口将城门骗开了,大肆屠城,然后献了下蒲城给绿林军做投名状,然后就此倒戈!”那人说道。

“那可怎么办?怎么办!”百姓们一听那守城的马鸿菲将军战死了,而谢千秋却也倒戈绿林军,要来屠城,这如何不让那些百姓们着急,当下便都躁动起来,朝着这边汇集的百姓越来越多起来,众人都像是看到了末日一样,悲哀之极,有些妇人都开始抱着自己的孩子隐隐抽泣起来。

“那谢千秋必然也曾是大宋的官,他不会大举强行攻城,必然会埋伏在下蒲城附近,等待着城门打开的机会,然后迅疾骗开城门杀进来。”那人说道:“郎大人便是知dào

他的阴谋,所以才不让乡亲们出城,这都是为大家的性命安全做考lǜ

。若是此刻出去,非但逃不了性命,反而会被谢千秋抓了绑起来,让后押着大家做肉盾来攻城,而那时候,郎大人为了守护下蒲城的众多百姓,哪里还能顾及众位的性命,必然是同谢千秋的叛军一起射杀在城下的。”

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也没有人嚷着要开城门了。一个个唉声叹气,都不知dào

现在是该束手就擒,还是有什么可以做为。

此刻坐在前厅里的郎世龙听那人说的峰回路转,心里也跟着一悲一喜,悲的是他听得那人说得头头是道,完全已经分不清真真假假,而喜得是,在他的引导下,百姓们都不再嚷嚷着要开城门了。

那人又说道:“今日蒲城里,我们大家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躲不过,谁也逃不了,若是让那谢千秋攻进来,都是满门一死,现在大家只有拧成一股绳,与下蒲城共存亡!不过大家也勿要忧心,虽然局面不容乐观,但是,我们有郎大人,而我们郎大人已有妙计在身,诸位放心回家去便是,静等郎大人击退绿林军!”

百姓听他说道这里,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就连那要下葬的出殡的人家也都沉默下来,既没有人再叫嚷要开城门,却也没有人散开的痕迹。就在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里冒了出来:“当官的说得自然好听,说不得便是稳住了我等,自己好偷偷开溜!”

那人听了,笑了道:“你既然这般说了,倒也在理,孰人还这般想?”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两个胆大的举起手来应了,之后便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应,纷纷说自己也是这般想,后来便呼声一片一片地都是对官府的不信任,生怕郎世龙趁着夜色卷了铺盖逃了。

那人笑着道:“郎大人费尽心机地守着这座城,你们却要死缠烂打地‘守’住郎大人,既然这般说来,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注意,谢千秋带了三千兵马出城,城内兵力空虚,诸位与其在这里,何不都到城头上去,帮zhù

官兵把守住了四面的城头,既保护了自己的家园,也又能防止郎大人一拍屁股逃了。如何?”

众人没有说话。

那人说道:“方才还我看诸位都挺有逐渐骨气的,怎地现在却都不出声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每家出庄丁一名,不愿出力买卖的,也可以,拿出五十两银子来抵,这银子自然是充为军费,出人的有安家费,若是战死了,会拿两份,郎大人不会对不住众位的,谁去?”

百姓中的年轻人相互看看,便有人零零散散地说道:“我去!”

“我也去!”

“算我一个!”

一个接一个地报的多了,便随着如云。那人看着便笑着道:“好!”他放眼扫了一眼府前聚集着黑压压的百姓说道:“蒲城有诸位乡亲在,那才是固若金汤!他们打蒲城的主意,简直就是打错了算盘!众位乡亲,既然这般,出力的回家收拾家伙,刀耙犁棍都可以!没有盔甲也可以带木牌,等准bèi

好了,郎大人会派差役挨家挨户地登记!”

郎世龙早就听见了那人所言,心里晓得这人打得什么算盘,脑子一灵光,这眼睛都不禁放出了光来,一拍大腿,只恨自己怎地没有想在前头,当下也快步出来。

那些百姓见了郎世龙亲自出来了,在那人之前的铺垫之下,一片是大战前同生共死的壮烈气氛,现在看见了首领,哪个还有刁民的模样,也不知dào

从那一边开始,都山呼“郎大人”然后跪了下来行礼。

郎世龙见了,也很上道,赶紧摆出一副与百姓们用甘共苦的亲民模样,赶紧扶了前面的几个百姓起来,叫大家都快快起来,然后发挥他书生的特长,慷慨激昂地一番言说,将势与蒲城共存亡说得哄哄咧咧,让百姓无不为之动容。

郎世龙当下安排差役将山城的庄丁登记在册分别安排上了四面的城楼上,而那些富裕的人家不愿出人,便每户受五十两银子,此外,那些商铺挨家挨户地收三十两。很快,不过一个时辰,这府衙门前没有一个闹事的,反倒是,四面的城门上多了四千兵力,而本来空旷的府库,也在此间变得殷实起来。

郎世龙看着局面在向着自己有利的地方转过来,不但手里有兵了,而且也有了大把的银子,更是有了百姓们对他的爱戴,这是名利双收的好事,郎世龙虽然治世的本事不弱,可是,这般一夜之间都有了,那实在是想都没有想到的事。他和那人重新回到了前厅上来,没有停步,而是直接请了那人进到了后院里的花厅里来,差人摆了一桌酒席,请了那人入座,很是客气地说道:“没想到,这下蒲城里还有你这般人才,你说吧,这般帮我,是要什么?我看看,有没有这个能力。”

那人笑了笑说道:“郎大人错爱了,在下此番前来,不为金,不为银。”

“那是来求官的?”郎世龙想都没有想便说道:“你看,做我的刑财师爷如何?”

“这……”

郎世龙觉得这人是个极为难得的人才,心里觉得这是上天安排好了,来给他转运的人儿,当下很是想拉拢他做自己的智囊,于是便说道:“浓实话和你说,这种地方,我是不会久留的,等不了多久,我就会调回京都去,那时候,有我的,就有你的,你看如何?”

“哈哈哈。”那人听了,不禁仰面大笑。

郎世龙看看那人的神情,有些诧异,也被他这笑的有些诧异,心里不禁生出警觉来,道:“你笑什么?!”

“我笑大人你太天真了。”那人说道:“我是谁,大人就真的一点都不知dào

么?”

郎世龙听了这话这语气,心里愈发有些不知所措了,这变化来的太快,仿佛在府衙前面的人与此刻他面前的人,完全不是同一个。郎世龙心里顿时空了一片,填满了警觉,喝道:“你是什么人!”郎世龙猛然想到,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消息,怎地会出自那人一口,就算是胡编也说得头头世道,这来的实在邪乎,也来的太蹊跷了。郎世龙不禁起身来,死死地盯着那人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此究竟是何居心!”

那人没有开口,却拿眼在四下里一看,说道:“有些话,还是大人一个人知dào

的好。”

郎世龙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当下便屏退了小厮众人说道:“这下可以说了吧!”

那人笑着道:“我是之前就说了,我是来与大人送富贵来的。蔡京大人派了你来这里,不过是想借着战乱为你‘镶个金边’,好节节高升。可是,眼下的局面,这个战功是难了,若是城破了,郎大人这前途只怕毁不了一半,也要回退个三年五载吧。”

郎世龙听着那人所言,却不为所动,毕竟他现在手里多了四千兵马,也多了大把的银子,底气自然就足了,当下,看着那人喝问:“这不必你管!你究竟是谁,再不如实说来,休怪我不尽情面!”

那人拿眼一看郎世龙,说道:“我是朱武。江湖人称神机军师!”

第一百二十八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陆)

“神机军师……你……你就是绿林军的军师朱武?!”郎世龙听了当下心里一片骇然。

朱武依旧是一副淡淡的笑容挂在脸上说道:“不错,是我。”

郎世龙拿手指着朱武喝道:“你就不怕我此刻将你抓了押赴汴梁?!好大的胆子,也敢到这里来撒野,你们绿林军也忒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朱武摇摇头说道:“既然我敢只身来到这里,那一定是有所准bèi

的,你抓的了我,可是,你却出不得城,你杀得了我庆功,却绝不会活着离开蒲城。”

“你错了,我现在有兵士六千余众,银子数千余两,城中屯粮也够个十天半月,我就不信,你们绿林军能奈何得了我。”

朱武笑了,那神态简直就是把郎世龙当做了小孩子,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这笔账都算不明白,谢千秋是何等人,行兵打仗十个你也不如一个他,可是,眼下,谢千秋都降了我绿林,区区一个蒲城,你以为就靠着那些兵刃都不齐备的百姓就能收住一座城池?我绿林军猛将如云,能征善战,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若是非要兵临城下不可,那我也休要费这番嘴皮子,只怕大人你的人头和那下邽城的知府一样,挂在城楼上了。”

郎世龙心里算计着,不说话了。

朱武说道:“郎大人,你要升官,我们也不过是要块地盘,何不图个两全其美。”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帮郎大人一个忙,郎大人也帮我们一个忙,如何?”朱武很认真地看着郎世龙。

郎世龙不明白朱武的意思,当下说道:“怎么个说法?”

“郎大人不过是要一个功名,这个,我们送您一个便是。我们绿林军的兵马杀到城下,您只要站在城楼上固守便可,我们详装旧攻不下便退兵三十里扎营,那一夜,您带兵来偷袭营寨,我们装出防守森严的模样,您杀一杀觉得吃力便退回到蒲城里去,然后换一大队人马,马不停蹄继xù

来偷袭营寨,这一次,我们假装不知,被你们杀了个措手不及,然后一路溃逃到下邽城,而您可以凯旋回城。”朱武说道这里,意味深长地看了郎世龙一眼,说道:“这般做了,朝廷上的人,一般是不会来怀疑你串通我们绿林军了。”

郎世龙听到这里,觉得这事还是有的谈的,当下便坐下来,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朱武继xù

说道:“这样一来,您在朝廷上有功绩,在地方上有名声,不出几日朝廷便会将您调离此处,而那时候,我们绿林在一举将城夺了,这样既反衬出了大人的本事,我们还各得其所。”

郎世龙点点头,前后想了一想,觉得这也没有什么坏处,当下便说道:“这便是你帮我的忙?”

“不错。”

“那你们要我帮你们什么呢?”郎世龙心里唯一担心的便是绿林军借着这个狮子大开口了。

朱武笑了一下道:“请郎大人引见一个人。”

“你们想让我引见谁?”

“蔡京。蔡大人。”朱武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见他做什么?“郎世龙有些不解:“莫非你们想要招安?”

朱武笑了,摆摆手说道:“非也,不过是再送一套财富与蔡大人,现在朝中四分五裂,蔡京、童贯、高俅等人争权夺势,我们绿林军虽然在大宋眼里是叛军,可是,却不是注定了就得和蔡大人是敌人,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可图,里外相互照应,各与方便,何乐而不为。”

郎世龙听了,心里一怔,当下警惕地四下里扫了一眼,说道:“这事,我可做不得主,只有回了汴梁,亲自面见了蔡大人,这事成与不成,还得由他来定夺。”

朱武点点头道:“那好吧,这事情,还得拜托郎大人了。既然说妥了,那我也该告辞了,我一会儿出城,还要大人给个方便。”

郎世龙看着朱武,眉头微微有点蹙了起来,说道:“这……方才可是你把话都说死了啊,那些百姓都晓得不能出城,若是此时放你一人出去,切不要说有人怀疑,就算是没人怀疑,那些百姓也会闹事的。”

朱武笑笑,仿佛所有的麻烦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似的,朱武说道:“我自有法子出城,只是,一会儿那发丧的人依旧去闹事,你耐一耐便让南城门把守的官兵给个顺水推舟的方便就是了。”

郎世龙也是个聪明人,当下便会意了,朱武是要乘着那棺材出城,这种事,只怕也就是绿林军的人敢做的出来。只是……郎世龙渐渐地想的远了,莫非蒲城在昨夜关城之后,便依旧潜入了绿林军的人?这一切都是朱武先前就策划好的,可是,那信使究竟去哪里了,至现在都下落不明,莫非也是朱武做的手脚……郎世龙一扣一扣地想下去,不禁心里凉了一半,看着面前这个一直春风满面的汉子,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折服和可怕。

“郎兄,后会有期。”朱武说罢便告辞而去了,只留下郎世龙一个人坐在花厅里,忘了送客,心里矛盾着,只留下了一个问题“抓不抓”。

如果现在不抓朱武,等他出来府衙,那就是鱼入大海,放虎归山,他日若是有什么破绽让朝廷知dào

了,非但自己必死无疑,就连恩师蔡京也难逃株连九族之祸。可是,若是现在将朱武抓了,那就是挑衅绿林军,而且朱武都说了,既然敢来,是有准bèi

的,那后果是什么,除了蒲城被攻破之外,恐怕还有更于己不利的地方。

郎世龙心里矛盾着,半张着嘴,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厮快步进来在郎世龙的耳边嘀咕了两句,郎世龙的眼眸顿时亮了,他早就没有了用饭的兴趣,当下便离席快步到了前厅里头来,只见一个差役侯在那里,见郎世龙来了,便赶紧拜了从怀里递上一份书信。

郎世龙打开一瞧,这正是他日盼夜盼的战报文书。郎世龙一双如炬的目光一心都落在了战报上,可是他越往下看,这心里就越沉。原来这战报正是马鸿菲写给郎世龙的,里面备细讲述了战况的不利,特别是陈述了谢千秋沟通绿林军的几大可疑罪状,特别是最后向郎世龙请计,实在让郎世龙更加为难。

毕竟现在郎世龙和绿林军之间,因为朱武的一番交yì

,而多了丝丝缕缕说不清也不敢说清的关系。不论谢千秋是不是勾结绿林军,这都让郎世龙不能下杀手来整他。谢千秋的命是万万要不得的,今后郎世龙是去是留,他不管,但现在却和他脱不开干系,放任不管,岂不是给那些散布在朝野其他党派之中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弹劾他的把柄。

郎世龙先差那人到驿站去歇着,自己到了书房里坐了下来,其实此刻,郎世龙不知怎的反倒想听听朱武的意思,这下一步棋该怎地走。

这时候,有一个小厮进来了,道:“巡捕房王远求见。”

“让他进来。”郎世龙有些无精打采地说道。

不过一会儿便有一个身形略显瘦削的人进来了,一身打扮都是巡捕差役,那人道:“大人,那家出殡的人,现在还有人要嚷嚷着出城,您吩咐过,但凡这般事情,涉及民情民心,都要来和你及时汇报,您看……”

郎世龙听得立马就懂了,虽然他并没有吩咐过王远什么,可是,他却晓得一定是朱武在走之前已经借着他的幌子铺垫好了一切。当下,郎世龙故作思虑了一下,轻轻将手一摆,说道:“我们现在有六千兵马在城里,不怕他绿林军攻打……亲人故去,着实该入土为安,既然他们都不怕死,我堂堂一县知府,还能有阻逆他们尽人事,生死由天,随他们去吧。但是要说明白,蒲城离开容易,若是再进来可就难了,若是离开遭到了绿林军的劫杀,休怪本官见死不救。”

“喏!”王远领令去了。

郎世龙目送了那差役离开,心里寻思着朱武这出城的法子,却不禁想起了什么,当下便提起笔来,便写了一封书信,差了一个亲信,快马加鞭亲自送到了马鸿菲将军那边。

马鸿菲不容那郎世龙手下的小厮歇息一下,便讨了书信来,展开一看,便顿时有了主意,赶紧安排军中的亲信下手准bèi

着。

【下邽城外三十里·官兵军营】“谢将军回来了!”

官兵们看见谢千秋一个人独自骑马回到了大营中,报讯兵士快步跑到了中军大帐里报之了马鸿菲将军知dào

。马鸿菲虽然直接听令于郎世龙,现在却也还是谢千秋的副将,当下听知谢千秋回来了,按着礼数勉强起了身来,忍着伤痛,出大帐相迎。

马鸿菲挑起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谢千秋越走越近的身影,含着一种说不出的笑意,道:“谢将军,你安然无恙便好!”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柒)

谢千秋从绿林军所占的下邽城里一个人忍辱负重地走过来,心里早就被乱七八糟的情绪填了个满,当下听得马鸿菲这般说,耳朵怎么接受都觉得这话里有话,听得很是不爽快,觉得更不痛快。当下眼也没有抬起来看那马鸿菲一眼,便将自己坐骑的缰绳一松,让军士们随便谁给牵到马棚去,而心力交瘁的他则大步走进了大帐里来,将衣甲都解开来,挂在衣架上,如释重负似的自己在主帅的位置上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来。

可这时候,谢千秋却看见马鸿菲带着二十个精锐的军士也尾随跟进,大刺刺地站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发,只有马鸿菲的脸上有些狰狞的笑。

谢千秋觉得这气氛压迫的很不对头,完全不似原先的模样,心里有异,大喝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马鸿菲忍着前胸的伤痛,踏上一步,底气十足地喝道:“谢将军,你干什么!”就在谢千秋还没有完全反应过状况来的时候,马鸿菲这时候突然嗖地一声,一支细长的剑已经从马鸿菲的袖口里弹抽而出,尖锐的剑锋抵在了谢千秋的喉头,只差一丝便可以插进了谢千秋的脖颈。

谢千秋方才留意着得是马鸿菲腰间的朴刀和他身后的兵众,却万万没有想到表面看起来刚直的马鸿菲也会有这么一手,那些都是障眼法,而袖筒子里的机关才是他早就算计好的手段。谢千秋受制于人,没得半点反抗,只得瞪起一双虎眼,恶狠狠地看着马鸿菲喝道:“你要造反!”

“谢将军,我敬你是个聪明人,现在死到临头,还这般不爽快!朝廷待你不薄,郎大人对你更是有恩,将蒲城过半的兵力给你,怎地却换来你这般不识好歹!”

谢千秋心思转的极快,当下便猜到了,急忙道:“你这意思是,我与绿林军勾结了?!”

“你自己做的事,最清楚不过了!”马鸿菲说罢大喝一声:“给我绑了!”

马鸿菲身后的军士早就准bèi

好了,上来三四个人便用刀比着谢千秋,毫不留情地猛然按倒在桌面上,一人扯一条胳膊反剪了,麻绳缠着死死地绑了个紧,马鸿菲怕这厮做手脚,先前就着人取了五十斤重的手脚链来,当下那后面的军士便上前来,将手脚链都钉上了。

谢千秋挣扎不得,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将自己捆束起来,也同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尊严惨遭这些无名小卒的践踏。他堂堂谢千秋,掌管谢家军时,谁敢这般对他不敬,就算是禁军教头也要给他三分面子,更别说这些卒子。可是,现在却天翻地覆,颇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凉。

“我自然最清楚忠义两字怎么写!现在大敌当前,你们却将我绑起来,你们才是要造反!”那些军士没有堵住谢千秋的嘴,他拼尽全力操纵唯一还算自由的舌头嘶吼道:“快将我放开!我要见郎大人!”

“郎大人现在不想见你,你这叛国之臣,还有何脸面存zài

世上,我若是你,现在就咬舌自尽,以谢君恩!”

“你们这帮奸猊之臣!”谢千秋喝道:“上阵大帐没有本事,现在倒是窝里反,一套一套!马鸿菲!你要我咬舌自尽,可不是和了你的意,可以任由你诬陷,由你自圆其说!”

“我们的功夫是不如你,可是这颗重心日月可鉴!绝对不像你,在沙场上与那贼首暗通,你当我们看不出来是不是!你就不是他的对手,是他屡犯让你,你才勉强撑住场面,我来帮你,你却不让,还拿箭射我,你若不是勾结贼帅,你怎地不拿箭去射史进!”马鸿菲痛斥谢千秋道:“你被绿林军活捉回去,没有将你生吞活剥,反倒是连兵刃马匹都一并还与你,好生放你回来,一根汗毛都不少!你可知那史进下手多狠!一棍打碎了我两块护心镜!这般心狠手辣,恨不得置人于死地的人,若不是你和他们勾结有交情,怎地会这般便宜放你回来!”

谢千秋听了,当下气急,叫喊道:“他放我回来,是叫我休整一番再来和他厮斗!一较高下!”

“说得霸气!”马鸿菲大笑两声,突然收住了脸上的神色,狠狠地道:“简直就是笑话!两军交战,斩将夺城!哪里还有送你回来约期再战的!若真当是这般,那天下反倒也太平了!还要我们做什么!还要刀剑做什么!”

“与你们这些俗人说不明白,但我就是没有通敌!”谢千秋怎地也说不清楚,当下便喝道:“你们放我起来,我明日再去与那厮交战,取他首级来,让你们看看我的忠肝义胆!”

“谢将军,我原来也敬佩你,可是,你现在怎地这般糊涂了,能说出这话来可不像是你谢千秋啊!我放你起来?休说你根本不是贼帅的对手,就算你有那本事,我放你起来,第一个杀的也是我,然后好带兵叛逃,彻底倒戈!你当我是三岁小儿,这般好骗!”

“与你讲不清理!我要见郎大人!”谢千秋越描越黑,当下索性不解释要见郎大人。

“郎大人现在没空搭理你,他已经下令,叫我将你捕了,囚在车里,下到死囚大狱里面去,等候发落问斩吧!”马鸿菲二话不说,便一挥手,示意军士将谢千秋拖拽出去。

“马鸿菲!你这奸臣逆子!卑鄙小人!”谢千秋拼尽全力地嘶吼道:“你害我!”

马鸿菲站在大帐里指着被倒拽出去还毫不住口的谢千秋喝道:“死不悔改!简直无药可救!给我一路打过去!打到骂不出口为止!”很明显,马鸿菲还是记者谢千秋那一箭射顶的仇,现在虽然说得冠冕堂皇,却也不乏落井下石的意思。

这些蒲城的兵马都是马鸿菲带出来的兵,现在自然是都为马鸿菲马首是瞻。当下那些押送谢千秋关进囚车里的军士挥起乱拳乱脚,雨点般地就是往谢千秋身上招呼,打得谢千秋满口是血,身上更是同步可言。可是,谢千秋是个硬汉,被冤枉心里有恨,现在怒气更炙,当下哪里会吃着一套,依旧放声怒骂。军士们看着这厮非但不住口,反倒愈发高声来痛骂马鸿菲将军,当下便愈发打得凶猛,一个个下手越来越狠,直打得谢千秋身负内伤,口吐鲜血,拖出一路的血迹来。可尽管如此,谢千秋就算是有一口气在,还依旧丝毫不竭地叫骂。

马鸿菲见了,倒是佩服这谢千秋的硬气,也怕众人失手打死了他,没法向郎世龙交代,当下便挥挥手说道:“算了,由他叫骂便是,押入囚车,拔营回城!”

马鸿菲下了退兵的将令,一转身,低声叹一声道:“可惜了一条硬汉,站错了队。”

【下邽城】“报——!”

绿林军的探马奔上城楼上来报道:“报gào

大帅,官兵拔寨要撤。”

史进点点头,和吴用相视一笑,挥手让那探马下去了。

史进与吴用说道:“看来,朱武快要回来了。”

吴用点点头,缓缓地挥着羽扇,含着一丝笑意。

“大帅!”一边的菜园子张青抱拳说道:“官兵显然是打得力不从心,我们何不趁此机会追杀过去,将这伙残兵败将一并劫杀在半道上。”

“谢千秋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既然允了他整备一番再战,此刻偷袭,岂不是食言,徒叫天下英雄笑话咱们绿林不诚信。”史进说道。

“那谢千秋本事不小,还懂得排兵布阵,可不容小视啊,现在杀败了官兵的锐气,正好趁胜追击,将他们一举歼灭,若是放他们回了城里去,岂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张青说道:“万万不可轻敌大意啊!”

“可是,我已经答yīng

他了。”史进说道。

“大帅,都是城头上的自己人,没有谁会将这话说到江湖上去,再说了,在沙场上,兵不厌诈!除了生便是死啊,你现在放他走了,来日他逮着空子回头插咱一刀,那时候你可就后悔莫及了!”

“人在做,天在看。”史进道:“我们绿林军的人,就得先将忠义二字刻在心里,即便是人头落地,也不能叫这满腔忠义沾上一点污血。”

张青脸色有些急了,显然不喜欢听史进扯这些没用的漂亮话,当下咬咬牙,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吐为快,道:“大帅不去,那我去总归可以了吧,我去将那厮们杀个片甲不留,他日江湖上埋汰起来,也自然与大哥无关。”

史进没有开口,坐在史进身旁的吴用也将眼转向他处,两人都瞬时间沉默下来。

张青顿了顿再一抱拳,便离开城楼而去了。过不得许久功夫,便听得一片马嘶之声,吴用踱步到城头上来看时,只见张青已经提刀上马带着一千余众快马加鞭朝着蒲城方向追了过去。

吴用看着张青等人快马而去很快便消失城外一片郁郁葱葱之中……

第一百三十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

吴用转回到大帐里来,看着史进说道:“张青去了。”

“传鲁智深带一千人马在暗中接应他,万一他遭了埋伏也好施救。”史进对吴用说道。

吴用轻轻挥着羽扇摇摇头,在史进的耳边低声说道:“万万不可,若是教鲁智深带兵接应,岂不是为日后落下把柄,官府稍有察觉,就能看出破绽,还怎地亲信与他?对于张青长远的安危来看,派兵接应反倒不是好事。”

“那万一马鸿菲那家伙怕我们追击,故yì

埋伏一匹人马断后怎办?”史进有些担心。

吴用微微一笑,神色甚是轻松,说道:“不必担心,那马鸿菲的重点在防范谢千秋,他以为谢千秋与我们串通一气,他把谢千秋秘密抓捕了,我们依旧不会知dào

,他料想我们会在这里安心等着谢千秋带兵倒戈,而不是追击。所以,一心急于回城的马鸿菲,根本不会考lǜ

埋伏断后的事。再说,他马鸿菲手下无将可用,就算是想将事情做漂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史进想了下,觉得也有道理,便放心下来。

【城外五十里处官道】马鸿菲指挥着手下人将营寨拆了,正要装车打算班师回城的时候,突然负责警戒的卫兵吹起了牛角。

马鸿菲怔了一怔,揉揉胸前的伤痛,还是翻身上了马来,提着刀便集结兵马准bèi

迎敌。他一面安排自己的亲随带着一千人先押着谢千秋的牢车先走,自己则带着余下的两千兵马准bèi

迎敌。

可就在他们还没有将阵脚排开来,只见一个汉子已经手持宽背马刀朝着这边飞奔而来,而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千凶猛的劲骑,一个个手持长枪,面目甚是狰狞。大Lang一般的喊杀声淹没过来,像是海啸一般,铺天盖地,马鸿菲看着山坡上迅速杀下来的敌人,这手心里的汗便细细密密地渗了出来。只见那一杆大旗上面写着菜园子张青,马鸿菲看了心里稍稍一缓,幸好不是史进。

马鸿菲双腿一夹马肚,也顾不得那些后面没有集结好的军士,当下便带了一千余众杀了过去,两军相交,奔腾的马蹄,刀枪林立,嘶吼的喊杀,血肉横飞。两军厮杀在一处,像是连头发怒的雄狮厮打在一起,两支兵马你来我往,迅速便斗在了一处。杀到要紧之处,肢残脑裂,人仰马翻。

张青带着绿林军借着马匹的冲劲,在官兵阵势中横冲直撞,将官兵践踏在了铁蹄之下。而此刻的张青一把马刀挥舞起来,在马上居高临下,一招招都收割着官兵的性命,一时间他仿佛回到了乡下,站在了一片麦田里,弯腰挥舞着镰刀,收割着一把把成熟的稻草。

杀人其实并不刺激,杀的多了,麻木了也习惯了,哪里有什么快感可言,哪里还有什么人畜的去别,“人非草木”,可有时候,当满眼被血腥充斥的时候,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人,而正的成了草木,成了不需yào

感情的动西。

张青一心想要将这统军的马鸿菲劫杀在此处,当下挥着马刀一路将当道的官兵杀开,直往马鸿菲这边杀过来。

那势如破竹的杀气,在这千军万马之中也分外的夺目。马鸿菲自然看在眼里,举着手里的额大刀指着那边喝道:“截住他!快!截住他!”

官兵们听了都蜂拥而上,一片乱刀朝着张青杀来,可是张青在江湖上虽然低调,可是原来也是一方蛇头,哪里会将这些渣滓放在眼里,快马加鞭挥刀上来,一刀便砍翻了两个,转刃又带倒两个,然后一声暴喝,将那些冲上来的官兵顿时唬得愣了一愣,就在这一愣胆寒的时候,张青飞马一跃而过,就在腾空的瞬间,在众目睽睽之下,张青果duàn

踏着马匹的脊背也腾跃而出,像是一支弹射而出的利箭,只在须臾之间便到了马鸿菲的面前。

马鸿菲一脸的惊恐,在他深深的瞳孔里,一个人的影子从天而降,越来越大,像是黑沉沉的雷雨云,像是泰山奔腾而下,一种说不清的窒息感顿时笼罩在了他的身上,让他刚把手里的大刀举起来的时候,张青已经落在了他的面前,而在张青落下来之前,一把精干短小的匕首出现在了张青的左手,而马鸿菲的脖颈像是有什么超强磁力似的,将那利刃丝毫没有偏差地在一瞬息之间吸引了过来。

一抹鲜艳刺眼的血红飞溅而出,顺着张青将马鸿菲扑下马去的势头在空中划出一道绝美残忍的弧度。

沙场的烟尘四起,张青从中站了起来,一个起落便上马鸿菲的坐骑,他左手将那马鸿菲的头颅朝着天上一抛,大喝道:“杀!”顿时间,在他挥刀下令之后,他带来的绿林军见对方将军已经被杀在了马下,顿时间势头大增,当下争斗的沙场上爆fā

出一片绿林军底气十足的喊杀声,这壮大的气场,势头非凡,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疯狂地对着那些官兵砍杀过去,一时间那些群龙无首的官兵像是一盘散沙似的,没了指挥,心里愈发没底了,被绿林军这般猛地一冲,顿时阵脚便溃了,后面的官兵更像是丧家之犬,一个个丢盔弃甲,被绿林军杀的哭爹喊娘,四下里逃得慌不择路。

张青带着一队兵马来回冲杀,漫山遍野地将官兵杀了个痛快,直到杀的他们溃败不堪,不会再成团成伙,这才罢休。可是,就这般杀完了,也不见谢千秋的身影,张青心里一想不对,当下便沿着官道策马直追过去。可是,之路都追到了蒲城界内,才看见远处有一队人马,正押着一个囚车到了城下,而那蒲城的城门也缓缓地开了一半,正要容那千数人进去。

张青看在眼里,心知那便是押送谢千秋的囚车,而城门此时打开了,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下也不管自己手下仅有一千都不到的兵马,便拎着马刀驰马飞奔而去。

张青这一骑冲在最前面,此刻站在城楼上的郎世龙自然将那一骑飞尘看在了眼里,而他身后紧随的大队骑兵,加上那一杆绿林军的大旗,郎世龙便不禁捏紧了拳头,心里有些忐忑,却又有种说不清的期盼。现在的郎世龙穿了一套勉强合适他的衣甲,这是他第一次拿起刀剑,可是,却装出一副久经沙场似的霸气,他故作镇定地喝令道:“弓箭手准bèi

!”

张青在马上驰骋,眼里只盯着那谢千秋的囚车进了城门里,而在囚车后面紧随的五六百官兵也都近在门前,而他却还有两百大步的距离要冲,来不来得及,他心里也没底,只是,他越看越觉得心急,鞭子连抽了两遍,只恨这胯下的马没有长上翅膀,已经不能再快了。

“留下谢千秋!”张青朝着下铺的城池大喝一声。

“给我——射!”郎世龙一脚很是魄力地踏在了城垛上,将手臂狠狠地朝着城下一挥,站在城头上的弓箭手接令将拉成满月的弓弦一松,一支支的箭羽带着嗖嗖的呼啸从城头上射了下来。

张青哪里顾及那些,挥起刀来将近到面前的箭雨挡掉,而紧随在他身后的绿林军兄弟们虽然有那么一丝的犹豫,但是却没有一点退缩,硬着头皮也都冲了上来,纵然将刀刃挥舞起来,小心翼翼地格挡这箭雨,可是,在流矢乱飞的城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挡得下的,中箭者一片一片。

张青心急如焚,当下拼了老命也只是追到了一个尾巴,两刀砍翻了追后的官兵,就在他想夺门而入的时候,却听得身后的绿林军兄弟们中惊起一片片中箭的吃痛声,他回头一瞧,落马者不乏其人,而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与绿林军的兄弟们来开了五十大步的距离。而张青再回头看那即将关上的城门时,他也不禁有些担心,当下将那些被强制关在门外的官兵收割了,便转马回来,带着绿林军的兄弟们往后撤,撤出了两百大步之后,已经出了弓箭的射程范围,当下张青勒住马匹,回头望向了那城头上,大喝道:“有种的,出来一战!”

郎世龙原以为这就是绿林军之前商量好的“详装兵败而逃”,他虽然觉得不像什么话,可是,毕竟是此生的第一场胜仗,也有些小得yì

。但是,当下听得那绿林军的将领在下面叫阵,这就让郎世龙有些为难了。

“谁人可以出战!”郎世龙在城上问道。

城头上没有人回答,一片寂静,只有那绿林军将领在城下嚣张的挑衅声音。

郎世龙看着张青带着绿林军的兵马在城下叫骂,只恨自己不是武将出身,要不然此刻挥刀上马,一骑绝尘而去,杀个百十回合,这才是真zhèng

的大将风范。而不像是此刻站在城头上捉襟见肘。

蒲城虽然没有守将了,可是,郎世龙不信民间没有隐藏的高人,他又大喝一声道:“谁人出战,若是赢了,我上表朝廷,封他大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声粗壮的声音在城的那边响了起来。

——“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玖)

在朱武离开之后,郎世龙在朱武落座的那个位置发xiàn

了一张信笺压在了杯碟之下,而在这张信笺里,仔细写着应对意wài

的计策。而在这其中,自然是算无遗策地包含了这叫阵的情况。

郎世龙在心里想起了朱武留下的对策,当下便四下寻求民间高手,果然听得一个人应声出来。郎世龙举目一瞧,这人面皮黝黑,一身的横肉,疙疙瘩瘩的肌肉布满了全身,撑着套在外面的甲衣也鼓鼓囊囊,看着有些本事的样子,手里提着一杆长枪,便走出来,到了郎世龙面前摆了一礼,说道:“郎大人,我来!”

“好。”郎世龙走上来拍了拍那汉子结实的肩膀,说道:“等你杀了贼人,我必然为你庆功!”

那汉子点点头,将手里的长枪紧握在手里,在众目睽睽之中,像是个拯救一城百姓的英雄似的便下了城来。郎世龙看着那人的背影,虎背熊腰,似乎有几分霸气,民间藏龙卧虎,莫非真个是个厉害的角色,郎世龙当下不禁又有些担心,真怕他失手将那绿林军将军杀了,那岂不是热火上身。郎世龙眼看着那汉子的身影就要下了城去再也看不见了,当下便喝道:“壮士,千万小心,不是非得杀敌,只要将敌军逼退,我也保你的官!”

“知dào

了,大人!”

郎世龙还不放心,当下喊道:“你休要杀了那厮,我自有妙计!”

“准令!”那声音已经在城下悠悠地传上来了。

郎世龙这下心里踏实点了,站在城头上,看着那依旧叫骂不止的绿林军头领,心里道:“厮打两番就快快去吧。”

而此刻的张青横马立刀站在城下,指着城楼上的人骂道:“官兵一个个都是熊包,胆子都让女人给吃了么!”

吱扭扭地一声转轴响过,蒲城的城门开了,只见一个黑面大汉持着一杆长枪,飞马而出,身后带着一千兵马,在城门外摆开阵势。城门随即关上之时,那黑大汉将长枪朝着张青这边一指,喝道:“贼人猖狂!敢到蒲城来撒野!是欺我蒲城无人么!”

“你说什么,支支吾吾,全然似个娼妓般扭捏!”张青指着那黑厮喝道:“有种便放马过来,是软是硬,爷自来捏!”

那大汉听得张青这般侮辱,心里想着满城楼的人都在看,自然这脸面上下不来,当下上了张青的当,从心底里被激怒了,大喝一声:“叫你吃爷爷的枪!”说罢便催马出阵,挺着一杆长枪来斗张青。

张青见那厮走的甚急,心里不由一哂,拍马横刀也迎了上去。

两人在中间遇上,刀枪你来我往,马嘶人喝。

郎世龙见两人斗在一起,有些旗鼓相当的模样,当下便从心底里有些兴奋起来,连忙喝人将城上的战鼓擂起来,轰隆轰隆,像是奔雷似的响了起来。

有战鼓助阵,那黑厮受了极大的鼓舞,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手里的长枪愈发摆弄的神出鬼没。张青手里持着一把马刀,虽然不及长枪攻击范围广,可是,却灵活之极。而现在也不过是张青让他两招,探探这厮的底子,等斗过了五十多个回合,张青厌了,便卖个破绽,让了那厮将长枪朝着他的心窝这边戳过来。

那厮本以为这一招便可将绿林军首领杀下马去,却不想,自己明明是一枪瞄好的心窝,却愣是戳了个空,枪头被那绿林军的首领让过了,反倒是咯吱窝里将他的枪柄死死架住了。那汉子用力扯着,却扯不出来。张青困住了那厮的兵刃,当下马刀一挥,便沿着那枪杆剐了过去。

那黑厮一看不好,为了保住那几根指头不得已只得松手。而就在他打算拨马想逃的时候,张青却将那柄长枪持在手里,大喝一声:“还你!”便飞掷过来。

只听得噗的一声响,那汉子的长枪戳穿了他的后心,一柄血淋淋的枪头从前胸透出来,汉子身子一歪,便从撒开蹄子飞奔回去的马匹甩了下来。

郎世龙眼睁睁地看着那黑厮死在了沙场上,也不擂鼓了,赶紧鸣金收兵,先放那一千兵马回来。

张青趁胜追杀自然不在话下,杀到城下,郎世龙依旧是箭雨檑木地丢下来,张青闯不进城,只得再次退了回来,继xù

叫城。

郎世龙本来这心里就没有多少底子,当下以为这厮一出去,绿林军的将领自然会按着朱武的吩咐像模像样地打几个回合便一路退回去,这背后的黑交yì

也就算是成了。可是,现实并没有想象中的这般简单。复杂到,让一向自负聪明的郎世龙都觉得有些扑朔迷离。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这一切在郎世龙眼里,都变得模糊了。

莫非朱武是来骗他的?不应该啊……若是费老大功夫只为了骗一骗,那也没有这个必要。莫非是朱武没有安排好绿林军,还是在绿林军中已经分作两派,眼下这人,朱武管不了,就像朝廷那般一样?郎世龙想了很多,可是,除了一颗颗汗滴紧张地汇集起来顺着他的脸面流淌下来,当真是没有半点头绪。

“谁……还有谁敢出去迎战!”郎世龙没有法子了,他不记得朱武的信笺上有因对这样意wài

的办法,不得已,他只能将希望再寄托到百姓之中,在这一刻,他有些明白了,什么叫衣食父母。郎世龙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道:“谁去?!能退兵者!”

城头上没有人应话,只有瑟瑟的风抖动着旗帜。

“谁还敢迎战?”郎世龙几乎快失去信心了,他不知dào

自己还能怎么办,联系不到朱武,实在不能,只得坚守城池,写告急信往朝廷了,只是,等到救兵来时,他郎世龙还能否活着,那可就悬了。

“去的,我保他做督军。”郎世龙觉得自己这话似乎说的口气大了,怕众人不信他,当下加了一句道:“我师乘当今重臣蔡京蔡大人!谁要是能退了绿林军,蔡大人必然提拔上来做督军!”

“此话当真?!”

郎世龙闻声放眼看去,只见一个人提着两柄宽刃双刀走出来。那人带着一顶竹笠,身上套着一件软甲,一身皂色的精干打扮,将整个人都亭亭玉立地呈现了出来,不乏刚劲之气。

那竹笠压的很低,郎世龙看不见那人的脸面,不过只要有人能出战,便是好的,虽然郎世龙看着人不必先前的人壮实多少,可是,却也有了那么一点希冀,连声说道:“当真,当真,只要退了敌,一切都好说,在场之人,包括全城百姓都可为你作证。”

那人没有再言语,双手一抱拳,便倒提着双刀下了城去。

虽然那人转身即去,可是,在郎世龙心里却留下一抹虚影,就在方才,那人抱手施礼的时候,郎世龙分明看见那人手上戴着一副黑色的皮甲手套,而那露出来的半截指头,让这个经常厮混勾栏的人,寻到了一丝丝的熟悉。那种感觉有些错乱,在这战火纷飞的情况下,郎世龙也没有过分在意。只是却莫名地忍不住冲着那人的背影喊了一声:“你千万小心仔细,抵挡不过,便快些回城,小心折了性命!”

那人似乎闻所未闻,径直下了城,跨上马,带着一千官兵便打开城门杀了出去。

“给我擂鼓!”郎世龙看着自己的兵马出城,当下便要壮势。

隆隆的战鼓再次响起在蒲城之上,张青放眼望去,只见一人持着双刀便直杀过来,当下看在张青眼里,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弧度,喝一声驾,便也拍刀来迎。

两人在半路遇上杀在一起,那一对双刀舞弄起来,可了不得,虽然使刀之人是两条纤细的臂膀,可是,这刀法刚运起来,就让人瞧见厉害。张青对着更是熟悉不过,当年他曾跟着老丈人学过两年,这双刀向来是兵器谱中的圣品,脱胎于矛形刺兵及短匕首,形体交单刀更为流畅短小一些,携之轻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可割可刺。自古常纵横沙场,称霸武林,立身立国,行仁仗义,故流传至今。双刀兼并刀剑的特点刚柔相济、吞吐自如,飘洒轻快,矫健优美,正如拳谚所形容的“剑似飞凤”,由此可知其妙。可是,当年的张青,因为这双刀不对他的性情,未能练成,所以撇了用一口单刀,虽然笨重却钝中藏锋。

当下遇上这人,一看对方一对双刀杀来,一见那兵刃如见故交,再亲切不过了,当下便单持一口刀杀了进来。三柄刀乒乒乓乓搅合在一起,杀的好不痛快。

那人的刀法行云流水,手法极熟,那一对双刀有如鸳鸯,如交似缠,如低语呢喃,观者如坐温柔,却不知刀至血溅,常常刀无常法,更是绵里藏针。这刀法不是别的,真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鸳鸯刀法,有人说此刀法是江湖中最缠绵的刀法,却也是最凶残的刀法,其凶险可见一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拾)

张青对双刀虽然熟悉,但越是熟悉,就越是知dào

这刀法里的厉害,当下打斗地来愈发小心仔细,原来大刀阔斧的彪悍也渐渐地收敛了,有了一种说不出的细腻来。那把厚重的单刀在柔滑流转的双刀中也显得出别有的柔情来,行云似水,走的是一丝不苟。

就在张青全身心起投入进去的时候,那斗笠遮面的人这时候也使出了自己的本事来,那一对双刀来来去去,缓急备至,前面一刀虚虚一缓,后面这刀奔走甚急,朝着张青的上盘便唰唰唰杀出数招来,这其中虚虚实实,让张青看在眼里,即便心里有底却也依旧炫目。这一招张青知dào

的很,叫做倦鸟归林。归鸟宿心去之何速,此招使出,双刀似有无数眷念,朝他奔腾而来,专斩人的上肢百骸。可是,这刀法为何意温柔如此,却使出来惨烈之极,那就不是他所知dào

的了。当年他也曾问过他师父,他师父笑而不语,只是说他婚后慢慢自然体会,非言语可以表达。后来,他师父成了他的丈人,但至现在他还是有些不甚明白。

不过,不明白,也就不明白吧,这沙场上只有生死,哪里还有工夫去想着这些问题。就在张青收回心思来小心应对的时候,对方却又换了招式。就在那人抬手的一霎那,张青看着那运刀的势头,就晓得这一招,这是鸳鸯刀法之中最繁杂也是最难成气候的一招,也是刀法中最快嘴淋漓的一招。

这招当年在他师父手中,那是千变万化,而就算是现在,他也依旧记得,这一招运刀之气好似花之开谢,皆蓄力而舒展。出刀似昙花一现,光耀鲜艳于一时,使周遭顿时暗淡。而再看眼下这位敌手,这一招在这人手里虽然没有张青他师父那般爽朗,可是却也别有小成,运刀有形而出刀无影。在这日头下,也只能看到刀面上反射的耀眼光泽,带出一条条的光线,朝着张青便扑面而来。

张青晓得应对,可惜,手上只有单刀,不对双刀的路,只能勉强地应付几招,乒乒乓乓之下,将那些急速的刀法硬生生地挡了下来。张青看不清那人刀法的来路,一切都是凭着那一道道强烈的光班,随着自己对刀法的观感,这几招接下来,很是吃力。可是,即便如此,那人却也没有再继xù

为难,反而刀风一转,又换了一招。

只见这人刀法相比方才慢了些,可是,却依旧属于快刀流,这人如有千手千刀,刀不停步,手不安歇。刀光如菊花垂蕊,万丝千绦,看的炫目,更是教人难以抵挡。张青一路被那人压着打,到现在为止都没有攻出两招去,先前那嚣张势头,现在像是兜头浇上了一桶水似的,顿时灭的连半点火星都没了踪影。眼下虽然有些狼狈,可是,却也勉强当得住,只是,每一招都被动着,现在十成的精力都放在了防守上,这般下去,只怕不好。

但事情如此,那又能如何。张青连叹息的功夫都没有,就见那人突刺向前,打出一招“咫尺天涯”来,这一招端得厉害。此刀法使用,真如缩地成寸之感,远者瞬息近,近者瞬息远,似仙子临红尘留不住者,一路飘摇,一路伤敌,端的十分可怕。张青学这招的时候,他师父也留了话说:“天涯远不远,人心近不近?人之与人,何尝不似咫尺,亦如天涯。”

张青想到这里,不禁似有所悟,可是,这灵光一闪即逝,让他都不知去何处不抓。他凭着对这招式的熟悉,当下躲了两招,却还愣是被一招斩到了刀柄,将他的虎口都震得一酥。而这时候,那人似乎不想再陪张青玩下去而来,当下抓紧时机一招如影随形便杀了过来,那一对双刀犹如生死相恋之人,犹如生死之相继者,如影随形。

张青刚挥起刀来当下前面一刀,这后面紧随着便朝着他的脸面上来,张青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瞬时间便到了面前,他想收刀回防,可不想那这前后两刀相距甚近,他一刀出去被那前刀牵制着,哪里来得及回招。好在那人刀锋一顿,愣是将刀偏了三分,削去了张青的半个头盔,却丝毫没有伤到他的一点皮肉。可即便如此,张青的脊背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出来,全身也不禁像是过电流似的,一酥一麻。

这时候,站在城头上的郎世龙虽然不懂刀法,也看不懂这其中的猫腻,但是,自己人将对方的头盔砍开,这就让他很是热血沸腾。不禁心里一喜,知dào

这人有不小本事。郎世龙看着欢喜,赶紧快步走到那战鼓旁边来,一把将那擂鼓的军士推开,自己亲自上阵,拼尽全力地擂起鼓来,仿佛只要经过自己这般一振奋,下面必然会大获全胜一般。但是,他擂了两下,却突然迟疑了一下,他起初没有想到这个形体并不健壮的人能够比那彪形大汉还要厉害,当初只怕他死了,现在看来非但是自己想多了,而且还少吩咐了话,若是那人当真将绿林军的将军砍了,那他岂不是要遭绿林军的报复,到时候还能活着离开蒲城么?想到这里的郎世龙,不禁心里又有些焦虑起来。当真是赢了也不对,不赢也不好。

就在郎世龙在这里瞎担心的时候,那边沙场上已经又过了十几手了。那斗笠遮面之人出刀越来越流畅,也越来越伶俐,像是刚刚进入状态一般,行云流水,完全不在话下。而此刻的张青头盔被砍掉,就连那扎起来的发髻也散开了一半,披了半边肩头,模样很是狼狈,而手上也越来越不利索了,比起方才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年,绿林军众人看着都为张青在心里暗暗捏了把汗,他们觉得张青一定是一路杀下来疲了,没了力qì

,这怎地能占了上风。

就在绿林军一个个提着长枪随着准bèi

放马上去施救的时候,果然,失利的一幕当即上演。只见那斗笠遮面的人以自己为圆心,刀法蹁跹似不沾尘,周身双刀急速旋转,绕周身游走,看似防守的招式,可是却刀刀不离张青的几大要害。就在他提刀护在身前的时候,却正好被那连续轮回的刀刃砍住,臂膀上顿时多了一道红线,鲜血透过皮肉渗了出来,而好在他那一刀回的及时,挡住了那去势不止的刀刃,这才避免了伤口继xù

加深,可是,即便如此,这连环不断周旋而来的杀招,愣是将人困马乏的张青打得几近奔溃,将近失去招架之力。

张青知dào

这招叫做同生共死,当年一位使用双刀的痴情女子改进之后,便更其名为不死不休,意在“生死皆忘,不死不休。”

张青晓得若是再这般都下去,只怕是有闪失,当下哪里还能在乎脸面,豁了命地挡了两刀,便赌上一把,拍马便走。而就在他转马而去的时候,好在那人却留了情面,将刀刃收了三分,故yì

将他放了,而随后在张青走了之后,便打马挥刀追杀上来。

此刻的绿林军就像是弦上的箭,看着张青逃出生天,当下便一个个催马涌杀上来,将张青救了回去。

而同时站在城楼上极度关心战局的郎世龙见绿林军扑杀上来,当下也怕那员好不容易找出来的隐世高人在乱军厮杀中有个闪失,当下赶紧令人鸣金收兵,招了那人回来。

绿林军救了张青一路马不停蹄退了五十里,收拾残兵败局自回下邽城去了。而那斗笠遮面的人自然追了半路,便德胜回归,进了城来,那是一片喝彩。能有这般一个结局,那是最合郎世龙的心意了,非但在朝廷上要有他的一笔战功,而就是对绿林军方面,也不得罪人。真是天赐良将,救苦救难啊,郎世龙欢天喜地,当下连忙亲自迎下城来,将那斗笠遮面之人街上城楼里来,赐了座。

郎世龙令人赐了茶,很是恭敬地说道:“这位壮士果然是艺高人胆大,看的我都是一身热血沸腾。好功夫,好本事!”郎世龙夸了两句,说道:“这般好的一身本事,何不早早出来,为国建功立业,这般乱世,正是英雄辈出一时啊。”

“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也不过是个四海为家之人,没有建功立业的本事,虽然有心,却也报国无门。”那人说。

郎世龙听着声音有异,当下说道:“怎地一个报国无门,当下这不便是机会?我答yīng

你的事,自然不会食言,我立kè

将你的功绩上报朝廷,必然提拔你做督战将军!”

那人没有接话,只是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来,露出了一双美眸,一张朱唇来。

郎世龙看了,当下一愣,正不知男女时,那人开口了道:“我一介女流,做不得什么将军。今日出头,也不过是被困在城里多日,久生厌倦,想早早了却此事,换个地方透透风去。”

郎世龙听得心里顿时一动,他不禁仔细打量起面前这武装的佳人来,似乎有些文不对题地叹道:“巾帼不让须眉,不错,不错!”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

“敢问姑娘花名,不知是哪里人氏?”郎世龙这眼色里顿时与方才又生出不同来。

“大人也不必姑娘来姑娘去的了,打小我爹就没把我当姑娘家养,大人叫我孙二娘就行了。”母夜叉孙二娘脸面上没有一丝的笑意,可是,看在郎世龙的眼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妖媚。

郎世龙这花楼里厮混惯了人,对女人是再了解不过了,什么柔情似水的没见过,那眼眸流光、皓齿朱唇的,郎世龙见得不在少数,与女人厮混惯了他现在就连女人怎地梳妆打扮都有个一知半解,每逢遇上姑娘,都自有一套。当下,郎世龙往前斜了斜身子,故作熟络而亲昵地说道:“二娘,你可去过东京汴梁?”

“大人如何问起这个?”

“哦……”郎世龙说道:“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与姑娘模样有几分相仿。”

孙二娘也是在江湖上厮混管的狠角色,心里晓得那些男人们骗小姑娘的把戏,当下更没有将郎世龙这雕虫小技放在眼里,只是顺水推舟地问道:“天下之大,什么新奇也是有的,或许我就是那个人呢。”

“哈哈哈,二娘说笑了,哪里会有这般事。”郎世龙不知dào

孙二娘是在应付他,还自乐其中地道:“我那位故人,已经病逝了,不然,现在……我们也该有几个孩子了。”

孙二娘心道,好你个孙子,竟然编着故事地来戏弄老娘,不知死活。孙二娘虽然心里这般想,可是脸上却依旧没有一点变化,朱唇开闭说道:“原来,是订了亲啊,那就决然不是我了。”

“二娘真会说笑。”郎世龙笑着道:“二娘方才说在这里厌了,想到别出去透透风,如果二娘不嫌弃,何不与我一同往汴梁去,二娘也好kàn

看汴京的繁华。”

孙二娘看着郎世龙说道:“那岂不是要麻烦郎大人?”

郎世龙一听这话,就觉得有戏,当下连忙说道:“这话说的,你此番救了蒲城,也就是救了我的性命,是我郎某人的恩人,我欢迎还来不及,哪里会有麻烦一说,到了汴梁,我带你好好玩上十天半月,那里有一家脂粉店,叫做宝如意,里面有各种宝贝,什么胭脂粉黛,对了,特别是那里的杜鹃眉笔,可是出了名的好啊,还不止这一家,彩霓轩的衣裳那可是大宋一顶一的,那里头的针线了得的很,刺绣更是一绝啊……还有好多,到时候我带你一家一家看过去,喜欢什么,尽管开口便是了,都算我的。”

孙二娘没有一点点的欢喜,反而说道:“不劳郎大人破费。”

“怎地能说破费呢。”郎世龙陪着笑脸,一双眸子落在孙二娘的脸上,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有种让郎世龙说出的魅力,这种魅力不是那些娇美娘所能有的,这很是让郎世龙所新鲜,当下笑着道:“二娘,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自然我要谢你,就算是为你将整个汴京的宝贝都买下了,那也不足已报答二娘你的恩情啊。”郎世龙这话里偷梁换柱,将概念混淆起来,特别是最后这个“情”字说得很有一番味道。

久经江湖的孙二娘怎地能听不出郎世龙这点花花心思,当下也没有给他难堪,爽朗地一抱拳,说道:“让大人错爱了,若是大人当真有心,那就……”

“那就怎地?”郎世龙见孙二娘开口了,当下又往这边坐了坐,只要二娘收了他的东西,越是贵重,那就越有进一步的趋势,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这一来二去,就免不了上了郎世龙的贼船,最后更是难逃他的“贼床”,这一套手段不论是对付少妇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都是八九不离。郎世龙当下有些欢喜地说道:“二娘你说,只要你开口的事,我郎世龙都放在心上去做。”

“既然郎大人这般说了,在下也盛情难却,就不知天高地厚地说一样东西吧。”

“你说,你说嘛!”

“在下对什么穿金带银都不喜好,也不好什么胭脂粉黛,唯独喜好舞枪弄棒,若是大人能为在下寻一对非凡称手的双刀来,那实在才叫人欢喜。”孙二娘故yì

泼他一点冷水。

郎世龙一听也万万没有想到,这情字当头,却提出这么一个冷兵器来,着实不对景。他沉吟了下来,想想自己在之前也铺垫好了一些谈情说爱的氛围,怎地这有些妖媚气质的孙二娘却偏偏这般不懂风情?郎世龙心里当真有些对着面前的女人搞不明白了。

孙二娘看着郎世龙有些语塞的模样,故作不明白地问道:“大人,算了,在下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切莫当了真。”

郎世龙被孙二娘这话拉回了神来,说道:“哪里哪里,若是换了别人,这事情还真不好说,但……既然二娘开口了,那我郎世龙就算是倾家荡产也会满足二娘你,你放心好了,这事我回了汴京便去办,好歹在各行各业的朋友也有一大把。除此之外,我方才还在想,这一对绝世双刀也不过是我郎世龙的心意,你救了蒲城的急难,在朝廷上面,也该有一份意思。我之前说了,但凡可以退兵的人,我会上书请当今圣上封官进爵。”

“这……”孙二娘故作犹豫地说道:“我一女流之辈,朝廷哪里是我混的地方。”

“休说这般多,自古也不是没有女将!”郎世龙说。

“话是这般说,可是,在下也听说朝廷里面党派相争,有时候死都不知dào

怎地死的。”孙二娘欲擒故纵地说道。

郎世龙一听,当下笑道:“二娘原来是担心这个,立场不同,利益冲突,争斗是自然少不了的,不过,我师父蔡京,在当今朝上可是一朝之重臣,你投靠我们一派,他们谁敢动你。若是你不喜京都,我们也可以调到地方,我知县你督军,也不是一样过的逍遥自在?”郎世龙说的天花乱坠。

孙二娘笑了一下,这难得一见的笑容,映在了郎世龙的心里,别有一番说不出的媚。

郎世龙撇开这些说定的话且不谈,他已经在心里想出了法子,怎地来一步步实现自己的规划,有蔡京在朝里,这些事情都是小意思。郎世龙说道:“对了,二娘,你还没有和我说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孙二娘就心知他会这般问,之前早有一套说辞,当下便丝毫不漏破绽地说道:“没有什么人了,不然也不会这般踏遍天涯。我娘在生我弟弟的时候死了,算命的人说我弟弟命硬,把我娘克死了。我爹早年说是遇上高人,指点了两招,一对双刀使得了得,为了养家糊口,去帮人家讨债,后来惹祸上身,被仇家寻上了门……那年我才十二岁,恰好不在,回来进门的时候,爹已经没了气,就连十岁的弟弟也没了去向。”孙二娘略略地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后来,我查到了仇家的所在,杀了人,可是,做为唯一的亲人,却没有寻到我弟弟的下落。我是个逃犯。”孙二娘抬起眼眸来,看进了郎世龙的眼里,看他什么反应。

郎世龙愣了一下,一丝阴影在他脸上闪过,即便恢复了常色,说道:“为父报仇,天经地义,何况,现在立了功,当初的事,朝廷不会追究,就算是有人挖出来,有我在,帮你摆平。”

孙二娘留露出一点感激得神色,说道:“大人厚爱,实在不敢当,方才大人许诺的一把绝世双刀,就算了,既然话都说到这里,在下只求大人一事。”

“二娘,方才我都说了,只要我郎某人可以办到的事,你说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什么求不求的。”郎世龙这话说得很痛快。

“帮我找一个人。”

“你兄弟?”郎世龙问道。

孙二娘点点头道:“正是,我无依无靠,只有这个亲人在世,还不知生死,叫我踏破铁靴去寻,可时隔这十多年,却还没有一点消息,我只怕这些年月……”

“改变太多了,即便是相见了,又岂能认得?这事情麻烦就麻烦在,且不说你只怕记得他的模样,就算是有点印象,也不过是十年之前,女大都十八变,何况是和汉子,历尽沧桑世事,只怕,没法画出像来,就算我想派手下人找关系在各地寻找,也只怕是大海捞针。”郎世龙蹙着眉头,问道:“你可还记得他的有甚特别之处?”

“特别?当年我爹教过我两刀法,他会鸳鸯刀法,我这十年便是在江湖上寻那些使刀的人过招,若当真遇上了他,他必然会有所觉察。方才我也是看那人使得一口好刀法,这才愿意出头。”孙二娘说道。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相貌上?”

“相貌上……”孙二娘故作沉思起来,一双眸子盯着地面,过了一会儿,突然抬起脸来,看着郎世龙说道:“他后背上有一处香疤,是他小时候我带他去庙里进香的时候不小心烫的。”

稍后马上更新 对不住

“后背上有黑痣?”郎世龙想了一下,心里还是觉得没辙,但也不好拂了孙二娘的意思,当下便说道:“我劲力而为吧。”说道这里,郎世龙顿了一下说道:“二娘现在住在何处?”

孙二娘道:“在悦来客栈落脚。”

“兵荒马乱的,在客栈岂不是受罪,我这就差人取了二娘的行礼来,我在府衙里有几间空房,若是不嫌弃,我当即收拾开来,先且将就着住了,过不得两日便必然有朝廷的人马来,我们换了便可回汴梁去。”郎世龙说道:“你看可好?”

孙二娘道:“那就叨扰大人了。”

“客气客气。”郎世龙说罢,便唤来了两个亲随,叫他两个一个去收拾腾出一间房子来,一个带了人马随着孙二娘去悦来客栈去搬行李。

郎世龙送走了几位,一个人便带着一队护从先行回了府衙里来,直奔书房,提笔便欢天喜地地写了一封书信,这信笺不是上报朝廷的,而是写给蔡京大人的。这信里面先备细说了前线征战之惨烈,也说了守将战死、谢千秋通敌之事,之后便说了绿林军兵临城下的危急,不过,在这里,他并没有着重笔墨描述孙二娘这一段,而是随他笔墨横飞地写了自己如何沉着应对,如何身先士卒,诸如此类云云,写的是天花乱坠,让人看了,无不觉得当时战况之惨烈,无不觉得郎世龙劳苦功高。

郎世龙一口气将信写罢,心情异常舒畅,将信皮用蜡封了,便差亲随亲自快马加鞭送往东京汴梁。

【下邽城】原来的府衙改就的聚义厅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史进坐在正中的帅位上,左边下首坐着吴用、朱武,右边下首坐着林冲、鲁智深、雷横、杨志。在场的每个人脸面上都有那么一丝的肃穆,也有那么一丝的焦虑,可是,史进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开口。

而史进这时候阴着一张脸,一双眸子沉沉地落在了厅中跪着的人。这人被剥去了衣甲,赤着上身被反剪了双手困着,那人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像是自知有罪的模样。

史进咬了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缓缓地开口了道:“张青,你最初来时,你宴请诸位,而时迁在那夜单骑闯敌阵,折在里面,这事你可知dào

?”

“知dào

。”张青知dào

史进这话的意思。

史进点点头继xù

说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他出来,看在兄弟情分上,饶了他,但是,我也当即订了一条规矩,这事,你可知dào

?”

“知dào

。”张青用没有一点感**彩地腔调说道:“没有授权,擅自行动者,按违令处置。”

“既然都知dào

,你为何还要擅自出兵!”史进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时迁擅自出击,我没有处置,武松擅自做主,将到手的城池拱手送进‘他人’怀中,我也没有处置,是不是你们觉得,绿林军就没有王法军规了!”史进震怒道:“现在才不过是刚开始,就这般涣散,目无军纪,若是纵容下去,岂不是到了明日,你们都要一个个拥兵自立!这绿林军,还是绿林军么!”

众人没有言语,一个个都沉默着。

“明知故犯,藐视军纪,罪加一等!”史进朝着一言不发的张青喝道:“你可知罪!”

“知罪。”张青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自然知罪,怨不得人,只不过是怪我本事不济,若是当真趁乱打下了蒲城,现在也不会跪在这里了。”

“到现在,你还是这般固执己见!”史进喝道:“我问你,你可知dào

东汉末年,有一出流传千古的佳话‘孔明挥泪斩马谡’?!”

“略有耳闻。”张青说道:“不过,就是不明白,既然蜀国缺兵短将,为何却要斩杀良臣,最后蜀国败落就是证明!军纪是固然重yào

,可是,再好的军纪也抵不过一员敢于冲阵的猛将,我拼死拼活地去冲,为得还不是大帅你的天下!”

史进听罢,顿时反驳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史进不通人情世故,你为了卖命,我倒是放过来要杀兄弟了!”

张青没有说话,可是,头却抬了起来看着史进,咬咬牙道:“有功无赏,有罪难逃,这就是你九纹龙史进?!”

“我如何做,天下人自然会有定论,不是我史进心狠,只怪你自己,目无军纪,该当斩首示众,以正军法!”史进这话刚刚落下,将这大厅里的众将都惊了一跳。

大家都知dào

军纪如山,史进向来雷厉风行,此番就是劝都不知dào

从何劝起,与张青最要好的武松却偏偏在,整个厅堂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他求情,张青像是认栽似地点点头,冲着史进说道:“史进,我当初敬你是一条汉子,才大老远奔到此处来投奔你,却不想,你竟然要拿我来正军法,好,好,好!”

史进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若是当真就此放了张青,那他说出来的话,今后哪里还有分量,他这大帅,哪里还算是大帅。史进咬咬牙,做大事者意在天下,不可为妇人之仁所羁绊,想着,史进便将心一横,喝一声来人,便一挥手,道:“推下去——斩了……”

“史进!”张青有些不服,当下喝道:“你不知好歹!我张青是瞎了眼!”

史进没有还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张青,含着复杂的光泽,看着军士上前来将张青倒扯着拖了出去。

“后背上有黑痣?”郎世龙想了一下,心里还是觉得没辙,但也不好拂了孙二娘的意思,当下便说道:“我劲力而为吧。”说道这里,郎世龙顿了一下说道:“二娘现在住在何处?”

孙二娘道:“在悦来客栈落脚。”

“兵荒马乱的,在客栈岂不是受罪,我这就差人取了二娘的行礼来,我在府衙里有几间空房,若是不嫌弃,我当即收拾开来,先且将就着住了,过不得两日便必然有朝廷的人马来,我们换了便可回汴梁去。”郎世龙说道:“你看可好?”

孙二娘道:“那就叨扰大人了。”

“客气客气。”郎世龙说罢,便唤来了两个亲随,叫他两个一个去收拾腾出一间房子来,一个带了人马随着孙二娘去悦来客栈去搬行李。

郎世龙送走了几位,一个人便带着一队护从先行回了府衙里来,直奔书房,提笔便欢天喜地地写了一封书信,这信笺不是上报朝廷的,而是写给蔡京大人的。这信里面先备细说了前线征战之惨烈,也说了守将战死、谢千秋通敌之事,之后便说了绿林军兵临城下的危急,不过,在这里,他并没有着重笔墨描述孙二娘这一段,而是随他笔墨横飞地写了自己如何沉着应对,如何身先士卒,诸如此类云云,写的是天花乱坠,让人看了,无不觉得当时战况之惨烈,无不觉得郎世龙劳苦功高。

郎世龙一口气将信写罢,心情异常舒畅,将信皮用蜡封了,便差亲随亲自快马加鞭送往东京汴梁。

【下邽城】原来的府衙改就的聚义厅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史进坐在正中的帅位上,左边下首坐着吴用、朱武,右边下首坐着林冲、鲁智深、雷横、杨志。在场的每个人脸面上都有那么一丝的肃穆,也有那么一丝的焦虑,可是,史进没有开口,谁也不敢开口。

而史进这时候阴着一张脸,一双眸子沉沉地落在了厅中跪着的人。这人被剥去了衣甲,赤着上身被反剪了双手困着,那人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像是自知有罪的模样。

史进咬了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缓缓地开口了道:“张青,你最初来时,你宴请诸位,而时迁在那夜单骑闯敌阵,折在里面,这事你可知dào

?”

“知dào

。”张青知dào

史进这话的意思。

史进点点头继xù

说道:“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他出来,看在兄弟情分上,饶了他,但是,我也当即订了一条规矩,这事,你可知dào

?”

“知dào

。”张青用没有一点感**彩地腔调说道:“没有授权,擅自行动者,按违令处置。”

“既然都知dào

,你为何还要擅自出兵!”史进猛地一拍桌子喝道:“时迁擅自出击,我没有处置,武松擅自做主,将到手的城池拱手送进‘他人’怀中,我也没有处置,是不是你们觉得,绿林军就没有王法军规了!”史进震怒道:“现在才不过是刚开始,就这般涣散,目无军纪,若是纵容下去,岂不是到了明日,你们都要一个个拥兵自立!这绿林军,还是绿林军么!”

众人没有言语,一个个都沉默着。

“明知故犯,藐视军纪,罪加一等!”史进朝着一言不发的张青喝道:“你可知罪!”

“知罪。”张青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自然知罪,怨不得人,只不过是怪我本事不济,若是当真趁乱打下了蒲城,现在也不会跪在这里了。”

“到现在,你还是这般固执己见!”史进喝道:“我问你,你可知dào

东汉末年,有一出流传千古的佳话‘孔明挥泪斩马谡’?!”

“略有耳闻。”张青说道:“不过,就是不明白,既然蜀国缺兵短将,为何却要斩杀良臣,最后蜀国败落就是证明!军纪是固然重yào

,可是,再好的军纪也抵不过一员敢于冲阵的猛将,我拼死拼活地去冲,为得还不是大帅你的天下!”

史进听罢,顿时反驳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史进不通人情世故,你为了卖命,我倒是放过来要杀兄弟了!”

张青没有说话,可是,头却抬了起来看着史进,咬咬牙道:“有功无赏,有罪难逃,这就是你九纹龙史进?!”

“我如何做,天下人自然会有定论,不是我史进心狠,只怪你自己,目无军纪,该当斩首示众,以正军法!”史进这话刚刚落下,将这大厅里的众将都惊了一跳。

大家都知dào

军纪如山,史进向来雷厉风行,此番就是劝都不知dào

从何劝起,与张青最要好的武松却偏偏在,整个厅堂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他求情,张青像是认栽似地点点头,冲着史进说道:“史进,我当初敬你是一条汉子,才大老远奔到此处来投奔你,却不想,你竟然要拿我来正军法,好,好,好!”

史进也有些于心不忍,可是,若是当真就此放了张青,那他说出来的话,今后哪里还有分量,他这大帅,哪里还算是大帅。史进咬咬牙,做大事者意在天下,不可为妇人之仁所羁绊,想着,史进便将心一横,喝一声来人,便一挥手,道:“推下去——斩了……”

“史进!”张青有些不服,当下喝道:“你不知好歹!我张青是瞎了眼!”

史进没有还口,一双眸子死死地盯着张青,含着复杂的光泽,看着军士上前来将张青倒扯着拖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拾叁)

张青被绑在了巡捕房的人字架上,听得一连串的嘈杂走的越来越近。他抬头看时,只见郎世龙带着亲随穿过走廊进了巡捕房的刑房里来。巡捕房的差役早就备了交椅,郎世龙当仁不让地坐了,亲随在后面散开站了两排。这是候孙二娘也从众亲随之中显露出来,张青与她相互对望一眼,这一眼中含着的意思,当真是一言难尽,但不过一霎那,张青和孙二娘都心有灵犀地将目光移了开来。

“报上名来!”郎世龙朝着张青喝道。

张青抬起头来,看着郎世龙很有硬气地说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张青的便是!”

郎世龙听这人说话底气很足,缓缓地点点头说道:“你小子就是之前来叫城的绿林军匪将!”

“不错,是老子我!”张青说道,这话里无不霸气。

“你今日落在我手里,还有什么话说。”郎世龙很是玩味地看着张青说道:“别以为我郎世龙是那么好骗的,你们绿林军的把戏我能不知?”

张青抬眼看了郎世龙一眼,没有说话。

郎世龙仰天笑了道:“好。好。好。你不说,我来替你说说。”郎世龙有意要在孙二娘的面前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当下便像是背书似的在地上来回踱步,说道:“你兵败回了下邽城,史进便借此说辞治了你的罪,若是我所猜不错,一定是个死罪,好在厅上众人出来与你求情,而史进也念在君臣兄弟情的份上,便将你驱逐出了绿林军的地盘。而走投无路的你却恰恰被我的探马捕获,可对?”

“你错了!”张青冷笑了一下,也不知dào

是笑郎世龙还是自嘲,说道:“我杀你守将一员,怎能言败!史进是治我死罪,不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早就想除我而后快了,根本就是凶残阴险!而满厅所谓的兄弟,也没有一个为我求情,他们惹不起史进,犯不着为了出头。”

郎世龙被张青一句一句地反驳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当下便冷笑了一下质问道:“既然杀头,你如何出的了城!如何安然无恙地落在了我的手里!”

张青迎着郎世龙的挑衅的眼神说道:“非但老天不叫我死,连阎王也不收!绿林军妄自菲薄,自以为下邽城里都是他们的地盘,差了一小队人马押我去行刑,却不想,半道里杀出了我的旧部下来,他为了报恩,蒙面救了我一命。哼,却不想,又落在你的手里。”

郎世龙笑着鼓了鼓掌,说道:“死里逃生,哈哈哈,佩服佩服!”郎世龙说罢笑容一收,喝道:“你当我三岁小儿么!你们绿林军的把戏岂能逃得出我的眼皮?!好一出‘苦肉计’,你们倒是唱的有板有眼,却不睁开眼瞅瞅,上面看戏的是谁!以为就你们这些江……”郎世龙本想说“江湖中人”,但他心念也转的极快,还没完全出口就当即意识到,这话说不得,因为孙二娘也有江湖中人的历史,当下便改了口骂道:“山匪出身的人,能折腾出些个什么把戏来,沐猴而冠,简直就是笑话!”

张青听得,心里一紧,出于谨慎,依旧没有言语。

郎世龙也没有继xù

说下去,反而转过身来,说道:“二娘,什么都别拷问了,这就是个绿林军的探子,我先押在这里,来日再做打算。走吧,咱们吃酒去。”说着便笑脸迎着孙二娘,请她一同离开这里。

孙二娘最后看了一眼绑在那里的张青,便头也不会地跟着郎世龙走了。

这一伙人刚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刑房里紧接着便来了两个差役,说是奉了郎世龙大人的吩咐,给张青松了绑,打扫出一间干净的牢房来,并送来了热汤沐浴,送来了干净的衣裳,最后送上了一份有肉有酒的晚饭。张青也不含糊,丝毫不带客气,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个酒足饭饱,当下倒头便睡,也不管其他,安心的倒像是回了家似的。

张青累了一天,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也不知dào

睡了多久,觉得有人在摇他的臂膀,突然本能的警觉在意识清醒之前便擅作主张操控着肢体,条件反射似的嚯地坐了起来,就这么瞬息便打出了连贯地一招,将那摇动他臂膀的手一扭一别,就听得那人连连吃痛还尽量地压低自己的声音。

张青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眸一瞧,只见郎世龙的一只手被自己锁在手里,而他的那条臂膀被张青扭着整个人转了大半圈保持着一种怪异的姿态,面部抽搐疼痛地硬挺着。

“快松开,快松开。”郎世龙方才以秘审匪人为借口斥退了众差役,此刻,尽lì

压着声音,朝着张青喝道。

张青一瞧是郎世龙,而这牢房里又只有一个郎世龙,便缓缓地将手松了开,一副不领情的模样说道:“你来做什么?”

郎世龙从张青铁钳般的手里挣脱出来,揉着自己的手腕,说道:“我问你,可是朱武让你来的?”

张青怔怔地看着郎世龙,说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郎世龙回头看看周围着实没有多余的人,这才在张青的耳边说道:“这里没有别人,朱武有什么话带给我,你不妨在这里说便是了。”

“我现在不是绿林军的人,我能有什么话带给你。再说,现在绿林军都欲杀我而后快,怎地会托我来。”张青将脖颈往一边撇着,眼也不往郎世龙脸上看一眼。

郎世龙听得张青的话,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他自以为是地认为是之前他在孙二娘面前的傲慢惹到了这个面前绿林军的人,而孙二娘今日又在阵前将这绿林军这员大将打败了,当下便自己干笑两声说道:“张青,那员女将叫做孙二娘,也是个走南昌北的江湖儿女,从小动刀动枪是个厉害的角色,再说来,你也一定是受了朱武的吩咐,故yì

败给她的吧。”

张青没有说话。

郎世龙不想就这样将话绕来绕去,他觉得张青一定是朱武派来的,而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要紧的事,不然不会让一员大将亲自前来,而张青不肯亲信一个陌生的宋朝官员,这也是郎世龙可以理解的。郎世龙觉得自己应该首先拿出些诚意来,当下便说道:“咱们也被兜圈子了,你们军士朱武与我早有约定在先,我之所以在之前那般态度,不过是为了瞒住那孙二娘和众官兵的眼,她马上就要接受朝廷的封赏,要是让她知dào

了这些事,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你放心好了,你我虽然是分属两边,各司其主,但只要有共同利益就是朋友,你但说无妨,朱武托你送了什么要紧的消息与我?”

张青冷笑了一下,严肃地说道:“郎大人啊郎大人,是你想多了吧。”

郎世龙一听这话,心里当即咯噔一下,像是一脚采空了似的。

张青道:“我张青喜欢直来直去,都和你说过了,绿林的人不会放过我,官府的人也不会放过我,天下之大已经容不下我张青了,今日落在你的手里,我也无话可说。”

“开什么玩笑,你……你不是朱武派来的,那你怎地现在还带兵来攻城,之后紧接着就会落荒成为阶下囚,这也来得太突然了些。”郎世龙突然发xiàn

自己在惯性思维之下,疏忽了一些意wài



“我先前与你说的,就都是实话,人算不如天算,俗话说‘世事难料,朝不保夕’,我偏偏便是这样遇上了,你不信我也没法子。”张青顿了一下,颇有威胁口吻地说道:“就像,郎大人您不是也一样么,先前还与绿林军的人杀的死去活来,却背后还和绿林军的朱武有些说不清的瓜葛,不是一样会在半夜出现在牢狱里,与一个曾经是绿林军的人展露你的另一面。”

郎世龙听到这里,一颗心愈发往下沉了三分,嚯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三步,说道:“张青,我没有功夫与你开玩笑,现在可不是耍花招的时候!”

张青听了,当下也不理郎世龙,自己翻身倒在床上,面向朝里,说道:“郎大人,你最好将我杀了,不然,你这秘密,可都在脑袋里了。”

“你!”郎世龙有种上当的感觉,当真有些急了,恨不得现在就喝令手下来将这厮砍成三份。

“我要睡了,大人请回吧。”张青说罢,没有再理会郎世龙,仿佛在这一瞬间就睡着了似的。

郎世龙看着张青睡着的背影,原地愣了半晌这脑子里才有些清爽起来。他将方才动了的杀机,又按捺下去。因为郎世龙突然想到,像张青这般人,现在完全有机会将他杀了借机逃出牢去,虽然活着出不出的了城,一切未知,却也总比着实死在大牢里强的多,可是,张青却偏偏没有动手,即便是方才睡醒将郎世龙擒拿在手里的时候,都是一样将他放了。张青这般做必然有说法,或许是受了朱武的意思,还不到说的时候。当下郎世龙只能咬着牙,一面恨自己太大意,一面这般一味地往好里去想,安慰着自己便踱步出了牢房里来,叫人仔细日夜看守张青,休要出了差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拾肆)

?郎世龙回了府衙来,这一夜可是辗转反侧,想了很多法子,到了后半夜,竟然能想到要派一个亲随往下邽城走一遭,幸亏郎世龙及时刹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不然,若是一时性起这般做了,以后每一夜都休想睡了。可是,究竟是怎么的一个情况,郎世龙非但猜不出朱武的心思,有些后悔那天没有好好问一下朱武,而且现在心里都有些隐隐地后悔起来,可是,现在已经上了贼船,要想净身而退,也只有“跳海”了。郎世龙心里翻江倒海地寻思了一夜,还是没有一点法子,直到天边有了些鱼肚白,郎世龙才在不知不觉中熟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的光景,郎世龙被一阵拍门声吵醒了,本来心情不怎么地的郎世龙不禁有些恼怒,冲着门便喝道:“敲什么敲!”

“郎大人,郎大人!”

郎世龙一听这声音,朦胧的睡眼顿时睁圆了,应了一声:“等下,就来!”便一个驴打滚便翻身坐在床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睡的凌乱的头发,便赶紧取了衣裳来往自己身上胡乱套。那外面不是别人,正是孙二娘,郎世龙昨夜吩咐了,在这府衙里头,孙二娘可以自由出入,所以这大早上的,自然没有差役来拦着。

过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郎世龙一面扭着扣子,一面开门出来,伸了一个懒腰,还没开口便不由地打了一个哈欠。

“郎大人这一夜看来是没有睡好啊。”孙二娘不冷不热地说道。

“唉,操劳国事啊。”郎世龙也不晓得自己这算是实话,还是给自己一个玩笑,郎世龙看着孙二娘精神焕发,含着很是关切地口吻说道:“二娘这一大早地找我,是为何事啊?”

“还能是什么。”孙二娘随口一句,便打住不说了。

郎世龙当即笑了,随即却又猛地一拍脑门自责说道:“哎呀,这一夜不睡,脑袋就是不好使,我还以为你说要我带你去逛逛街呢,谁叫我先前答yīng

过你,一瞬间才发xiàn

,这还没到汴梁呢,呵呵呵,我昏头了。我五百里加急的密函现在约莫着也送到蔡京大人的府上了,到了明日,就有消息了,到时候,等一两日换防的大将来了,我们便退居二线,我带你回汴梁去。”

孙二娘面无表情,可是,听着有心,郎世龙遣词用字,在孙二娘的耳朵里一个都没有逃过,就拿最后一句“我带你回汴梁去”来说,郎世龙用的是“回”,而不是“去”,虽然是细微的一字之差,却能反应出这“一密一疏”的两层意思。孙二娘当头泼他一瓢冷水道:“大人想多了,你既然说要我给我讨个将军做,我这一夜也没睡好,怎地一想,也觉得不能辜负郎大人和朝廷的重托,你说是不是?”

“那你的意思是?”郎世龙有些不太适宜这女人舞枪弄棒的,他从小都是见着捏针绣花的女人,那些都是一个个柔情似水,哪里像孙二娘这般外柔内刚,厉害起来,当真像是个猛汉子。现在郎世龙已经觉得自己平常对付姑娘的法子,在孙二娘的身上完全就不对路,没有一点效果不说,反而连她心里想什么,郎世龙都发xiàn

无从得知,当下不得不一次次像是傻了吧唧地去问。

孙二娘也直来直去,说道:“给我两千兵马,我去给你将下邽城打下来。”

“啥?!”郎世龙在心里想了一万种可能,可是偏偏没有想到孙二娘说出这般的话来,当下唬了他一跳,说道:“二娘,你是在说笑呢吧?”

“什么说笑,你看我是喜欢说笑的人么!”孙二娘说道:“就说你给不给我兵马吧,你要你肯,我就敢去。”

郎世龙看着孙二娘干笑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说道:“二娘,这大清早还没吃早饭吧,不如一起吃点。”当下也不顾孙二娘肯不肯,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便挥手招站在门口候着的差役说道:“通知后厨,备些可口的点心在花园里。”郎世龙吩咐罢,差那人去了,当即便同孙二娘到了后花园里来。

孙二娘见他一路问些无关紧要的话,也不给她一个答复,嘴上虽然不说,可是,心里却是明白的很,当下不是时候她也假装是被郎世龙分散开了主意,由着他问东问西。

直到两人在桌前坐了,郎世龙亲自夹了点心送到孙二娘的碗里来,孙二娘为了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故yì

不动那副筷子,拿手便抓了吃,一面吃,还一面与郎世龙说话,丝毫没有顾忌姑娘家的吃相。这看在郎世龙眼里,很是不雅,虽然没有皱眉头,可是,孙二娘在他心里的妖媚的映象却是有些打了折扣。

孙二娘注意到了郎世龙眼神的变化,却故yì

装作不知,依旧拿手去那托盘里去拿了往嘴里送,非但如此,孙二娘还像江湖上那些粗犷汉子一样,将一只脚蜷缩起来踩在凳子上。

郎世龙万万没有想到,外表妖媚靓丽的孙二娘竟然有着这样的举止,让他不禁有些摇头。

孙二娘和郎世龙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说道某处了,猛然住口,拿眼一瞪郎世龙,说道:“大人,说来说去,你倒是给我个痛快话,你究竟是给不给我兵马!”

郎世龙见孙二娘的一双美眸这时候满是寒气,当下心里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有些怂了似的,柔声说道:“二娘,那个……什么,朝廷是有法令的,像你这般现在没有拜做将军前是不能带兵给你的。”郎世龙胡诌地说了,希望糊弄过去,而说实话,他当真不敢,现在郎世龙是投鼠忌器,朝廷和绿林军那头都不敢得罪,可是,偏偏这里头参合一个孙二娘,这些秘密的勾当,让她知dào

也不好,这般大大咧咧的人,日后说不得惹出什么祸害来,若是让他不知dào

,可是,要想瞒住她,却也要好生费些功夫。

“不能让我带兵,那你还让我披挂上阵?去与那绿林军的贼将厮杀?!”孙二娘故yì

刁难他。

郎世龙笑笑,说道:“至于破下邽城,我自由妙计,你就不要在那上面花心思了,我估摸着,这两日,绿林军的人不会来犯了,你就好生休息休息,准bèi

上京领赏吧。”

“我孙二娘不是能闲的住的,每天都要动动刀枪,不然,这一对拳头就痒痒得想打人。”孙二娘煞有其事地说道,唬得郎世龙那心里仅存最后的一点小九九都立kè

呯地一声碎了满地。

郎世龙说道:“那二娘还是在练武场里练练算了,带兵打仗的事来日有的是机会,我看,眼下就不要了吧,蒲城现在上上下下的民情稳定都靠着你啊,大家都知dào

你打败了那个绿林军的贼将,了得的很,若是你也出个三长两短,蒲城岂不是要不战自败。”

“好吧,都把全城百姓都搬出来说我了,那这事就算了。”孙二娘捏捏手腕说道:“那走吧,郎大人愿不愿陪我一同往练兵场走一遭瞧瞧?”

郎世龙这一顿饭吃得早就没了胃口,当下便陪着笑脸说好,即刻便站起来,两人移步到练武场来。

孙二娘先是打了一趟双刀的套路,玩的腻了,便差郎世龙的贴身侍卫来与她比武。郎世龙坐在上面看着,见孙二娘这娇美的一个人,打起来却丝毫不输男人半分,那气势,像是母夜叉似的,一拳一脚都打得那些个侍卫嗷嗷直叫,她下手之刁钻狠毒更是让郎世龙看的后脑勺上一片冰凉。郎世龙不禁暗自咽了一口,这可不是像看见良家少女那般,而是有些恐惧的后怕。郎世龙原本还想尝尝新鲜,将孙二娘骗上床去,可是,现在看来,多亏孙二娘不上道,要是也想那些寻常的女子一般,郎世龙只怕就要死在上面了。

郎世龙想到这里,不禁下面某处一冷,让他不禁将手下意识地护在了大腿上。

孙二娘一口气打翻了八个,拍拍手看着满地横七竖八的护卫,对郎世龙说道:“郎大人,你这些个侍卫,当真不够打,回了汴梁,你还是换些厉害的角色,不然,要是真有人来刺杀你,他们都护不了你的命。”

郎世龙暗暗抹了抹额上的虚汗,连声说道:“二娘说的是,不是这些护卫太草包,只是因为二娘太厉害。”这么厉害的女人,怪不得嫁不出去,亏他爹早死了,若是活到现在也要被她给愁死了。这后面的话,郎世龙没敢说出口,只是心里敢略微这么想一想。

孙二娘上来喝了一口早就备好的茶水,抬眼看着郎世龙说道:“你们这里的人都不够我打,不尽兴!对了,昨天那个绿林军的将军,你打算怎么处理?要不提出来,让我练练手,昨日我看他的刀法还是有那么两下的。”

郎世龙现在对孙二娘已经有些微微地憟了,听得孙二娘这般一说,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便应了,差人从牢里将张青“提”了出来。

昨夜吃的酒足饭饱,睡到自然醒的张青没过一炷香的时间便随着差役们出现在了练武场上,松了绑之后,看也没看孙二娘一眼,便到了郎世龙面前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拾伍)

张青穿着郎世龙送过去的衣裳站在了教武场上,大刺刺地站在郎世龙的面前,也不施礼,说道:“郎大人,叫我到这里,却是个什么意思?”

郎世龙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偏向了一点孙二娘,孙二娘当即向前两步走上来,将手一甩,嚯地一声便伴随着一道耀眼的闪光朝着张青丢了过去。张青横踏一步,劈手将那利刃抓在手里,是一把单刀。

张青这时候再抬头看孙二娘时,只见孙二娘手里这时候早就多了一对双刀,也不见她开口上来便杀。

张青当下持刀挡过两招,紧接着往后退跃,到了教武场中间的空旷地上,将下盘一开一扎,便稳稳地将招式输出来。三柄刀交织在一起,刀光四起,张青的刀法今日也风格稍变,不似那日在马上束手束脚。今日双脚踏在这地上,反倒是灵活多了,一进一退,一闪一躲,与那孙二娘倒也有的一拼。

孙二娘一队双刀挥舞开来,想将张青的一把单刀收束囚禁在她的一对刀光之中,可是,连续打出十多招,却并没有像当初想的那般,今日的张青倒像是一条鲶鱼,滑不留手,那条单刀游来游去,让孙二娘都有点琢磨不透。

张青虽然和孙二娘两个都是师出同一人,可是,孙二娘毕竟是打小跟着她爹练出来,这一对双刀练得已经炉火纯青,分寸拿捏的丝毫不差,招式更是已经流畅无阻,融融贯通快达到了推陈出新的高度。可是,张青这作为倒插门的女婿,虽然被老丈人看对,可是,却不单单是练武的筋骨,而更多的是沉稳活络的性格上,所以,在当初传张青招式的时候先是练了两年双刀,可是,因为不对他性格的路子,这才换了单刀,经过几年的指点下来,虽然也有小成,可是,要比起孙二娘来却是没法比拟的。

虽然有了这刀法在身,熟能生巧,在江湖上也独占一片,可是,日子久了,张青却渐渐发xiàn

老丈人教他的单刀刀法却恰恰是受妻子孙二娘那一对双刀的限制的,他的每一招,在孙二娘的鸳鸯刀法中都有破解克制的招法。有时候,张青都有些后悔当初怎地没有再强迫自己一下,将双刀学到家,现在落了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只能靠这一手单刀,却还要受孙二娘的限制。

张青倒插门的事实,加上自己沉稳的性格与孙二娘强势的性格一对比,就算是没有这功夫上的优劣,在家中都是一样。外人看来,张青是个怕老婆的人,为此,他也没少受人背后的指点,心里虽苦,可是,却又说不出。

那日两军对阵,张青就被孙二娘杀的惨败,那虽然是吴用军师之前安排好的,可是,张青却发xiàn

,孙二娘每一招都是下了狠手,只是在要紧的地方留了情,这让张青一路逃回去的路上,却莫名地生出了一种算不上感触的感触,他开始怀疑自己的价值,怀疑自己究竟在孙二娘眼里是怎样的存zài



现在张青再一次面对孙二娘,虽然结局已经在吴用的吩咐中注定,可是,在可以选择的过程中,他还是想竭尽自己的能力,却维护一个男人那仅存可怜的自尊。

可是,过了几招之后,张青再一次发xiàn

自己刀法的弊端,不论是他怎地灵活变化招式,孙二娘都有相应的招法来破解,这分明就是天生注定要相克的,他左腾右挪也还是没有在根本上挽回注定的败局。

张青努力地格挡下几招之后,最后还是放qì

了。任由孙二娘按着既定方案将张青一路压着打,那一对双刀将张青的刀法完全破解开来,非但弄得杂乱无章,简直张青就是手忙脚乱不成体统。孙二娘的刀光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刁毒,那明晃晃的刀法渐渐地将张青包围笼罩在其中,张青再一次狼狈地被杀退七八步。

而这时候,孙二娘却没有跟进上来,反而打了一对刀花之后,便将手里的双刀收了入鞘,负手站在了练武场的一端,拿眼略带孤傲地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而张青这时候退无可退地立在原地,手里虽然握着刀,可是,却也缓缓松开指节,咣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张青一副很是为难却不失大丈夫爽朗的口吻说道:“姑娘刀法一绝,我服了!”

站在不远处周围观战的官兵和那坐在上面的郎世龙虽然看见两人打得甚是胶着,也看着孙二娘这一路杀的那厮很是狼狈,可是,就这般轻易认输,这绿林军额俘将在众人心里的高度顿时大打折扣。

可就在张青往前走了两步的时候,张青身上的衣褂便一缕缕烂布般地零落下来,缕缕块块地散了一地,众人看得大惊失色,在去瞧那张青的身上时,只见赤膊的张青却没有一丝的伤痕。众人看在眼里,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般的刀法当真的头一回见,而这样的奇女子更是不可多得。孙二娘在军中的影响力瞬时间又成了一座耸立教人仰望倚重的丰碑。

“好好好!”郎世龙拍着手站起来,说道:“二娘的功夫果然了得,这日后,大宋的江山还要依靠二娘这对双刀了。”

张青听那厮对孙二娘的称呼,打心里翻起说不出的厌恶,可是,即便如此,张青还是一脸落败的羞愤,却没有一点多余的情愫表现在脸上。

孙二娘平日里由着郎世龙这般亲昵,不过也是为了日后,当下再这般听着,碍于张青的脸面,实在是有些无从适应,当即没有说话,一脸没有尽兴的模样,闷闷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郎世龙一挥手,赶紧差人给孙二娘换了新茶添了,便看着张青喝令左右差役道:“给我带下去!”

张青道:“郎世龙,你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好歹来个痛快话,休要叫人受这般的侮辱!囚在牢里当真活不活死不死,好不痛快!”

郎世龙没有理会张青的话,端起茶杯来,轻轻呷上一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说道:“留着你,我自由妙用。”这话看似是说给张青听的,实则却是在搪塞包括孙二娘在场的众官兵的。若是别的什么偷鸡摸狗的犯人,郎世龙才没有这般耐心,早就给他的痛快拖出去砍了,可是,现在的张青就不一样了,处于绿林军和官府之间的微妙位置,鉴于张青与绿林军的关系,郎世龙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妙用,这般一说都是权宜之计,他在等,他等着朱武的消息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郎世龙不顾张青的叫嚷,还是差人强行扭押着下去。

“站住!”就在张青被两个差役押出练武场的一霎那,郎世龙突然开口,喝令了他们回来。

就在张青看着郎世龙的颜色不甚对头的时候,郎世龙很是认真地开口了说道:“你转过身来!”

张青不肯,挺着身子脚踏实地,没有一丝要转过来的意思。两边监押的差役瞧见张青这般不识抬举,当即便两人合力将张青拉拉扯扯地拽了半圈,一踹膝关节,让张青背对着郎世龙跪在了地上。

郎世龙的目光这时候落在了张青后脊背上一个蚕豆大小的香疤上,那夜郎世龙去牢里偷偷去见张青时,也没有主意到,现在却竟然无意间发xiàn

了。当下像是得到了宝贝似的,转头瞅着孙二娘,那手指给她看道:“二娘,你看!”

听了这话的张青和孙二娘都知dào

郎世龙是发xiàn

了那香疤,可是,两人却各自表现出各自此刻“该有”的表情来。张青装作不止,在两面四个差役的强行按压下依旧挣扎要起来,而孙二娘这时候却缓缓地放下茶杯,有些不敢相信但却留露出惊喜难抑的神色。

郎世龙看在眼里,也心生欢喜。今日此时的郎世龙已经将一颗色心有所收敛,是有贼心没贼胆,他晓得孙二娘不是他能收服的了的,若是像寻常的女人拿来玩玩,非但日后丢不掉,反而要把自己给玩出人命来,郎世龙虽然猎奇,却不敢玩命,虽然看着孙二娘是满心欢喜,可是,这带刺的东西却已经不敢再有非分之想。但是,尽管如此,郎世龙敏锐地觉得就孙二娘这般了得的本事,假以时日必然要成气候,而他们蔡京一派,眼下最缺的便是兵权掌控的大将,而眼看着高俅得了皇帝的宠,渐渐朝着兵部尚书的位子上靠,这不得不逼着让蔡京要想出个对策来。郎世龙被派遣到这里,便是蔡京想在兵部安插心腹的第一步棋,可眼下,在郎世龙看来,自己毕竟是文官出身,若是收买将这孙二娘来进派系里来,那就好办的多了,非但是因为孙二娘的本事,也因为孙二娘的美色,这两样东西在兵部,必然是一道厉害的杀手锏。

而如何说服孙二娘投靠自己一派,郎世龙除了施加小恩小惠之外,还想帮孙二娘一个大忙,好让她感恩戴德死心搭地。可是,偏偏这好事就“送上了门”,这如何不让郁闷了一夜的郎世龙为之开颜一笑。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计开两场擒千秋(拾陆)

“二娘,你看这是什么。”郎世龙指着张青脊背后的那颗香疤给孙二娘看。

孙二娘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一对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香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双眼似的,失神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张青的背后,仔细地打量着那颗香疤,伸出纤细的指头小心翼翼地触摸着。

“做什么!”张青这时候故yì

喝道。

孙二娘一震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了张青的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张青!”

孙二娘微微摇头说道:“你原来叫什么?”

张青抬起眼来看着孙二娘不甚客气地说道:“管你什么事!”

“你祖籍哪里,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郎世龙这是觉得是他一展本事的时候,当下也走过来询问道,不过这次,就不是审讯犯人的口吻了,而是中规中矩的和气。

张青抿抿嘴,像是心里有了什么提防似的,开口说了一个孟州,便闭口不谈了,反而问郎世龙道:“你问这些干什么,走江湖的,哪里还有什么家。”

郎世龙一挥手叫左右差役连忙给张青松开,唤人取了交椅来,与张青坐了,奉了茶水,三人同坐了,郎世龙才再一次客气地开口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随便你说了,便可以走了,我不会为难你。”

“这是什么缘故,天下还有这般好的事情。”张青道:“你说这话,我凭什么信你。”

孙二娘正想开口,郎世龙抬起手来止住了她的话,郎世龙说道:“你家有四口人,可对?”

张青听了,当下转过脸来看着郎世龙说道:“那是当年。”

郎世龙笑了笑道:“那我问你,你为何更名改姓?”

张青听了,眸子徒然放大了一圈,压低声音喝问郎世龙道:“你……你怎地知dào

!”

郎世龙笑了,觉得这个事情越来越靠谱了,但为了不闹笑话,郎世龙还是很谨慎地套张青的话,毕竟有些信息是要张青亲口说出来,如果对得上那才是真的成了。当下郎世龙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如何知dào

,这个还不是告sù

你的时候,但都是为了你好,这个你信不信吧。”

孙二娘这时候也看到事情有了眉目,当下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原来叫什么,家里有些什么人?”

“你又是谁?!”张青看起来很是谨慎的样子。

“我……”孙二娘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郎世龙道:“张青,你爹可是个武师?”郎世龙想着套他的话,当下便不得不使出些刑侦方面的套话手段来,说道:“我当年有位往年交,与我有恩,只是后来家境突变……不说也罢。”

张青听了,便缓和了些面容,道:“你认错人了,我爹不是武师,原来做过镖局的镖头,后来离开镖局就专替别人讨债。”

郎世龙听了,这话和孙二娘当初说的有那么些相似,当下便说道:“不错,不错,我那位恩公就是因为讨债而与人结了仇,后来惨遭不幸的,我那恩公姓孙,叫……”

张青这时候也认真地看着郎世龙,说道:“叫孙瑜豪。”

郎世龙听了看向孙二娘,孙二娘顺着郎世龙的目光一点头。

张青这时候继xù

说道:“我原来叫做孙武,家里曾有一个姐姐,叫孙二娘,后来仇敌寻上门来……我那时候小,给藏了起来,就此躲过了一劫。”

郎世龙当下心里一喜顿时将手一拍,站了起来,说道:“张青,你看看这是谁!”

张青抬眼上下打量了一遍孙二娘,说道:“她是……莫非是……”

“孙武,我是……我是你姐姐啊!”孙二娘说着泪水便饱满地含在了眼眶里,直打转。

“姐……真的,真的是你?”张青也按着之前的商定的桥段演着煽情戏。

“还能是谁,你看这招,倦鸟入林,这可是爹教过你的第一招,还记得么?”孙二娘欢喜地含着泪水,抽出双刀来,打了一个招式。

张青看着,也缓缓地将招式打了出来,倦鸟入林、比翼双飞、同生共死……一招一招两人都同时比划了出来,只不过孙二娘的招式老练流畅,而张青的招式却蹩脚的很,怎地看着也像是荒废已久。

郎世龙心里欢喜之极,道:“好啊,好啊,太好了,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意至此,实在可喜可贺啊!今晚我们在府里摆开宴席好好庆祝庆祝!”

孙二娘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谢过了郎世龙,这时候说道:“郎大人,今日我姐弟相聚,都托郎大人的福,我兄妹俩感激不敬,不敢在叨扰郎大人了。”

“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郎世龙晓得人情世故,这时候人家自有百般的话要说,郎世龙也不是那个非要往人家圈子里凑的人,当下便说道:“我去差人准bèi

准bèi

,你们好好叙叙。”说着便带人离开了。

孙二娘自带了张青到了府衙的住处,两人坐下。

孙二娘满腔激动地说道:“弟弟,你这几年去哪里去了,让姐姐寻得你好苦!”

张青也感慨满腹地说道:“姐,真不敢想象,会在这里遇上你,说来话长。”说道这里,张青叹了一声,说道:“那日,仇家寻上门来的时候,爹正在前院里劈柴,我在房里耍,我瞧见呼啦一下子来了许多人,将院子围住了,都拿着刀围攻爹一个人,那时候我吓傻了……我都……我都没敢提刀出去,眼睁睁地看着爹在乱刀中躺在了血泊里。后来,他们又进屋里来要杀我,多亏了游侠张乐松,恰巧出现在了咱家门口,救了我……后来其给改随他姓,他希望我生命常青,所以单名一个青字。”说道这里,张青顿了一下说道:“其实,事情隔得远了,对于当日的情景,也渐渐变得模糊了,可是,有些事情,我没法忘记,我常常在想,若是我那时候冲出去,哪怕是去呼救,或许,爹就有一丝希望了,我们也不会流离失所了。后来我跟随游侠混迹江湖,也就稀里糊涂活到今日,处处打探着姐姐的下落,可是,却没有消息,最后,游侠张乐松去世之后,我便随着几个兄弟投靠了绿林军。”

孙二娘听了张青的一番话,又惹出眼泪来,一双手紧紧握着张青的大手,说道:“这些年我何曾不在寻你,不管怎样,你现在安然就好,我们姐弟今后再不会分开了。”

“嗯,姐姐,我们眼下去哪里?莫非还要在这战乱的漩涡中淌水?”

“郎世龙大人已经上奏朝廷,为我请官做,我们便回汴梁去,安安稳稳生活下来。”

“这……这只怕不行。”张青说道:“姐姐,我……我现在这般身份,怎地敢踏上汴梁去。休说绿林军不会放过我,就是朝廷也饶不了我的。”

“这……”孙二娘也没了法子,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我们便寻个深山僻壤之处安身便是了。”

“绿林军在江湖上深得民心,若是下了追杀令,就算是我逃到天边,自会有暴露的一天,到时候连累的就不只是姐姐一个了,一方百姓都休得安稳。其实,我知dào

绿林军要谁死,那就不得不死,我逃出来也本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我惦记着姐姐你,还想了解这平生的夙愿。天见可怜让我在这里见到姐姐,我就安心了,姐姐自去汴梁,我隐姓埋名,大不了遁入空门去,这命惨该如此,我也认了。”

“休要这般说!咱们家的香火,还要靠你续下去,你若这般就认了,你还是孙家的人么!”孙二娘说道:“今晚我带你去见郎大人,他在朝中有人,或许有办法通融你。”

说道这里,孙二娘和张青你一句我一句地又回想起了“当年”,所谓的“当年”,不过都是他夫妻两当年一同在孙二娘父亲门下学武的往事罢了,略微改改,真情实感,没有半点纰漏。

这时候,一个委身在墙下偷听的差役缓缓迈开脚步,猫着腰踮起脚尖来,蹑手蹑脚地穿过偏门往府衙后面而来。

郎世龙坐在书房里,看着那亲随进来,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怎么样?”

“报大人,这两人听起来着实是兄妹,没有什么猫腻。”当下那差役便一五一十地将听到的都说了一遍,特别是两人怀旧的话都一一说了出来,学的活灵活现。

郎世龙一面听一面点头,听罢了,最后的一点防备也放下了,一挥手让那亲随退了,便愈发欢喜起来,但心里又浮起一件事来,就是方才听小厮所言的,那张青在绿林军中混过,只怕朝廷着实是不会轻易放过他,而孙二娘日后若是在兵部当差,必然也会受到牵连,这个事情,既然他们两人晚上要问,他倒是要早早想出个法子来。本来想上城楼上巡查的郎世龙,又坐回到交椅上,双眉紧锁,寻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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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娘,你看这是什么。”郎世龙指着张青脊背后的那颗香疤给孙二娘看。

孙二娘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一对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香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双眼似的,失神地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张青的背后,仔细地打量着那颗香疤,伸出纤细的指头小心翼翼地触摸着。

“做什么!”张青这时候故yì

喝道。

孙二娘一震回过神来,快步走到了张青的面前问道:“你叫什么?”

“张青!”

孙二娘微微摇头说道:“你原来叫什么?”

张青抬起眼来看着孙二娘不甚客气地说道:“管你什么事!”

“你祖籍哪里,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郎世龙这是觉得是他一展本事的时候,当下也走过来询问道,不过这次,就不是审讯犯人的口吻了,而是中规中矩的和气。

张青抿抿嘴,像是心里有了什么提防似的,开口说了一个孟州,便闭口不谈了,反而问郎世龙道:“你问这些干什么,走江湖的,哪里还有什么家。”

郎世龙一挥手叫左右差役连忙给张青松开,唤人取了交椅来,与张青坐了,奉了茶水,三人同坐了,郎世龙才再一次客气地开口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随便你说了,便可以走了,我不会为难你。”

“这是什么缘故,天下还有这般好的事情。”张青道:“你说这话,我凭什么信你。”

孙二娘正想开口,郎世龙抬起手来止住了她的话,郎世龙说道:“你家有四口人,可对?”

张青听了,当下转过脸来看着郎世龙说道:“那是当年。”

郎世龙笑了笑道:“那我问你,你为何更名改姓?”

张青听了,眸子徒然放大了一圈,压低声音喝问郎世龙道:“你……你怎地知dào

!”

郎世龙笑了,觉得这个事情越来越靠谱了,但为了不闹笑话,郎世龙还是很谨慎地套张青的话,毕竟有些信息是要张青亲口说出来,如果对得上那才是真的成了。当下郎世龙很是认真地说道:“我如何知dào

,这个还不是告sù

你的时候,但都是为了你好,这个你信不信吧。”

孙二娘这时候也看到事情有了眉目,当下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原来叫什么,家里有些什么人?”

“你又是谁?!”张青看起来很是谨慎的样子。

“我……”孙二娘将后半句咽了下去。

郎世龙道:“张青,你爹可是个武师?”郎世龙想着套他的话,当下便不得不使出些刑侦方面的套话手段来,说道:“我当年有位往年交,与我有恩,只是后来家境突变……不说也罢。”

张青听了,便缓和了些面容,道:“你认错人了,我爹不是武师,原来做过镖局的镖头,后来离开镖局就专替别人讨债。”

郎世龙听了,这话和孙二娘当初说的有那么些相似,当下便说道:“不错,不错,我那位恩公就是因为讨债而与人结了仇,后来惨遭不幸的,我那恩公姓孙,叫……”

张青这时候也认真地看着郎世龙,说道:“叫孙瑜豪。”

郎世龙听了看向孙二娘,孙二娘顺着郎世龙的目光一点头。

张青这时候继xù

说道:“我原来叫做孙武,家里曾有一个姐姐,叫孙二娘,后来仇敌寻上门来……我那时候小,给藏了起来,就此躲过了一劫。”

郎世龙当下心里一喜顿时将手一拍,站了起来,说道:“张青,你看看这是谁!”

张青抬眼上下打量了一遍孙二娘,说道:“她是……莫非是……”

“孙武,我是……我是你姐姐啊!”孙二娘说着泪水便饱满地含在了眼眶里,直打转。

“姐……真的,真的是你?”张青也按着之前的商定的桥段演着煽情戏。

“还能是谁,你看这招,倦鸟入林,这可是爹教过你的第一招,还记得么?”孙二娘欢喜地含着泪水,抽出双刀来,打了一个招式。

张青看着,也缓缓地将招式打了出来,倦鸟入林、比翼双飞、同生共死……一招一招两人都同时比划了出来,只不过孙二娘的招式老练流畅,而张青的招式却蹩脚的很,怎地看着也像是荒废已久。

郎世龙心里欢喜之极,道:“好啊,好啊,太好了,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天意至此,实在可喜可贺啊!今晚我们在府里摆开宴席好好庆祝庆祝!”

孙二娘拿衣袖拭了拭眼角的泪,谢过了郎世龙,这时候说道:“郎大人,今日我姐弟相聚,都托郎大人的福,我兄妹俩感激不敬,不敢在叨扰郎大人了。”

“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郎世龙晓得人情世故,这时候人家自有百般的话要说,郎世龙也不是那个非要往人家圈子里凑的人,当下便说道:“我去差人准bèi

准bèi

,你们好好叙叙。”说着便带人离开了。

孙二娘自带了张青到了府衙的住处,两人坐下。

孙二娘满腔激动地说道:“弟弟,你这几年去哪里去了,让姐姐寻得你好苦!”

张青也感慨满腹地说道:“姐,真不敢想象,会在这里遇上你,说来话长。”说道这里,张青叹了一声,说道:“那日,仇家寻上门来的时候,爹正在前院里劈柴,我在房里耍,我瞧见呼啦一下子来了许多人,将院子围住了,都拿着刀围攻爹一个人,那时候我吓傻了……我都……我都没敢提刀出去,眼睁睁地看着爹在乱刀中躺在了血泊里。后来,他们又进屋里来要杀我,多亏了游侠张乐松,恰巧出现在了咱家门口,救了我……后来其给改随他姓,他希望我生命常青,所以单名一个青字。”说道这里,张青顿了一下说道:“其实,事情隔得远了,对于当日的情景,也渐渐变得模糊了,可是,有些事情,我没法忘记,我常常在想,若是我那时候冲出去,哪怕是去呼救,或许,爹就有一丝希望了,我们也不会流离失所了。后来我跟随游侠混迹江湖,也就稀里糊涂活到今日,处处打探着姐姐的下落,可是,却没有消息,最后,游侠张乐松去世之后,我便随着几个兄弟投靠了绿林军。”

孙二娘听了张青的一番话,又惹出眼泪来,一双手紧紧握着张青的大手,说道:“这些年我何曾不在寻你,不管怎样,你现在安然就好,我们姐弟今后再不会分开了。”

“嗯,姐姐,我们眼下去哪里?莫非还要在这战乱的漩涡中淌水?”

“郎世龙大人已经上奏朝廷,为我请官做,我们便回汴梁去,安安稳稳生活下来。”

“这……这只怕不行。”张青说道:“姐姐,我……我现在这般身份,怎地敢踏上汴梁去。休说绿林军不会放过我,就是朝廷也饶不了我的。”

“这……”孙二娘也没了法子,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我们便寻个深山僻壤之处安身便是了。”

“绿林军在江湖上深得民心,若是下了追杀令,就算是我逃到天边,自会有暴露的一天,到时候连累的就不只是姐姐一个了,一方百姓都休得安稳。其实,我知dào

绿林军要谁死,那就不得不死,我逃出来也本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我惦记着姐姐你,还想了解这平生的夙愿。天见可怜让我在这里见到姐姐,我就安心了,姐姐自去汴梁,我隐姓埋名,大不了遁入空门去。”

“休要这般说!”孙二娘说道:“今晚我带你去见郎大人,他在朝中有人,或许有办法通融你。”

说道这里,孙二娘和张青你一句我一句地又回想起了“当年”,所谓的“当年”,不过都是他夫妻两当年一同在孙二娘父亲门下学武的往事罢了,略微改改,真情实感,没有半点纰漏。

这时候,一个委身在墙下偷听的差役缓缓迈开脚步,猫着腰踮起脚尖来,蹑手蹑脚地穿过偏门往府衙后面而来。

郎世龙坐在书房里,看着那亲随进来,便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怎么样?”

“报大人,这两人听起来着实是兄妹,没有什么猫腻。”当下那差役便一五一十地将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郎世龙点点头,最后的一点防备也放下了,一挥手让那亲随退了,便愈发欢喜起来,但心里又浮起一件事来,就是方才听小厮所言的,那张青在绿林军中混过,只怕朝廷着实是不会轻易放过他,而孙二娘日后若是在兵部当差,必然也会受到牵连,这个事情,既然他们两人晚上要问,他倒是要早早想出个法子来。本来想上城楼上巡查的郎世龙,又坐回到交椅上,双眉紧锁,寻思起来。这个事情,既然他们两人晚上要问,他倒是要早早想出个法子来。本来想上城楼上巡查的郎世龙,又坐回到交椅上,双眉紧锁,寻思起来。这个事情,既然他们两人晚上要问,他倒是要早早想出个法子来。本来想上城楼上巡查的郎世龙,又坐回到交椅上,双眉紧锁,寻思起来。

第一百四十章 计开两场擒春秋(拾捌)

“这次来了两个.”郎世龙看着下面说罢转脸看向张青。

张青道:“这两个人,都是绿林军中厉害的角色,你看左边那手提禅杖的大和尚,他就是花和尚鲁智深,天生的惊人神力。那另一个是雷横,当初也是朝廷的人,后来归顺了绿林军。他们在绿林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很受史进器重。”

“怕什么,我来!”孙二娘听罢便挎了双刀便往城下去,带了一千人马打开城门冲了出来,摆开阵势,便来应战。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那叫骂的雷横,一把大刀挥舞起来,便直取孙二娘。孙二娘一点也不含糊,双手在后腰里一摸,便抽出了一对朴刀来,呼啸着刀气便也拍马而上。

两人在两军之间遇上,顿时厮杀了个昏天黑地,一招一式,你来我往,不过一炷香的时候便杀过了五六十个回合。

张青和郎世龙站在城楼上,都吊着心看着,谁也没有底,眼看着两人这里厮斗的越来越白热化,若是稍有个什么差池,非死即伤,那都是两人所不愿看见的。而就在最焦灼的时候,孙二娘使出了鸳鸯刀法的杀手锏,那两把刀像是流星赶月一般似的,一刀紧跟着一刀朝着那雷横杀了过去。这一对双刀轻便灵活,而雷横手里的大刀却没有这般的便捷,在孙二娘越来越快的刀法中变得越来越吃力。

鲁智深眼看着雷横这般吃亏在兵刃上,这般下去,只怕雷横要吃亏,当下便大喝一声便挥起禅杖也杀了上来。

“不好,那贼和尚也上来了,二娘要吃亏啊!”郎世龙在城上看见了,当下有些急了。

张青也装出一副着急的模样来,喝问道:“给我张弓箭!”

郎世龙左右一看,说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弓箭啊!”

“喏!”一个官兵赶紧递上一副弓箭一带箭羽来。

张青接在手里,便飞奔下了城楼去,只听得城楼下大喝一声驾,便飞奔驰出一匹马来。张青一马冲出阵来,二话不说将弓来开便是一箭,嗖地一声朝着那边射了过去。就在郎世龙还没有看清楚的时候,只见那雷横闷哼一声便中箭翻身落下马去。

孙二娘赶紧抢上来想补上一刀将那厮砍杀在马下,这时候鲁智深却横插一脚挡在前面,与孙二娘厮斗在一起,张青这时候也舍了弓箭,抽出单刀来助孙二娘一臂之力。那些绿林军看着雷横受伤落马,而战况不容乐观,当下便一哄而上,杀了过来。

“杀!给我冲!”郎世龙在城楼上施号发令。那些在城下的官兵听了也抽出刀来,冲着绿林军的人杀在了一起。

两军混战在一起,厮杀的惨烈之极,张青和孙二娘合力一起将鲁智深敌住,左右夹击,让他有些施展不开,打了不过百十招,便有些支撑不住,被孙二娘将那半边僧袍砍的满是刀痕,一副狼狈的模样,更是满脸的惊愕。

“你这叛将!现在也有脸面来对我!”鲁智深快挺不住了,当下大喝一声。

张青没有接话,只是大喝一声“去死!”将那手里的一柄刀挥舞的愈发紧凑,将那鲁智深逼得越来越急。

鲁智深眼看着一个抵不住他们两个人的围攻,当下大喝一声,虚晃一刀,掉转马头便撤,那此刻的雷横也早就被绿林军的兄弟们乘乱拼了死命救了出去。鲁智深这带兵一逃,绿林军便顿时有些溃不成军。孙二娘与张青率兵奋起直追,绿林军被杀的丢盔弃甲,呼爹喊娘。两人追出三十里才收兵回城,缴获兵刃盔甲千余众。

郎世龙高兴的简直就是合不拢嘴,大开城门出城五六里来迎接。而在城里早就摆好了庆功酒,将众人接回城里来,满城都是一番高昂的战胜喜气。郎世龙安排宴庆自不在话下。

且说鲁智深等众救了雷横回到下邽城中,赶紧将雷横送进了黎百草的急救帐篷里来。黎百草一瞧,只见此刻的雷横右胸甲处有一处箭伤,估计那箭雨被雷横已经一把扯掉了,只留下一个血窟窿,伤口上的血迹扩散开来,染红了半边衣甲。黎百草将差役都遣了出去,也不准药童帮忙,自己亲自取了纱布和草药来。雷横见帐篷里都没有旁人了,奄奄一息的他缓缓坐了起来,方才满脸的痛苦顿时烟消云散,雷横对黎百草低声说道:“老黎,我没事,就不麻烦你了。”

“我知dào

,你既然要演下去,这后面的事也得接着演吧,我给你照样上了药,处理了伤口,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没有伤,也得装出个样子来,善始善终。”黎百草低声地在雷横耳边说道:“这是大帅交代的。”

雷横哦了一声,便乖乖地躺下来,仍由黎百草从他的衣甲里将那破裂开的鱼肠掏了出来,这是鱼肠都是事先撞了畜生的血,然后塞在雷横衣甲里的,里面垫上护心镜,在张青那一箭射过来之后,其实雷横已经一把将箭羽抓在了手里,可是,却还是顺势将那把箭羽准准地刺入自己的胸甲位置,不偏不倚地刺破了那鱼肠,里面的血便喷涌流淌出来,而箭羽刺到护心镜上顿住了,没有伤及雷横一丝一毫。

此刻的雷横被黎百草精心地护理了一番,便在这帐篷里高枕无忧地休息起来,他知dào

自己的使命就此告一段落,但是,绿林军的好戏还在悄悄上演。

【下邽城·鬼屋巷·某密室】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迈着轻快而沉稳的步法混迹在百姓往来之中,穿街过巷,不留一点痕迹,也不引一点瞩目,在人还没有觉察的时候便迅速闪进了一条巷子里来,绕了两圈,进入了一个残垣断壁的巷子,这巷子不是别处正是下邽城里鼎鼎大名的鬼屋巷。下邽城的百姓怕沾上晦气,没有人愿意踏前一步,而这里反倒有了别处难得的清净。

这人在鬼屋巷里走了约莫百十步,终于踏进了一个被火烧毁大半的房屋里来。这人继xù

往里面走,进了那房屋里来,在里间的一个灶火下,将上面的稻草和破锅搬开来,露出下面的一个大洞来,这人迅速踩着那大洞的台阶深入下来,而方才那洞口迅速又被人从外面掩盖闭合了起来。

从光明中一瞬间进入黑暗的地下,换了谁,那一对眼睛也会出现暂时的目眩。可就在这短暂的目眩之中,此刻悄悄迎上来的不是两把冰凉的刀刃,而是一只带着温度的手掌。

只听得那黑暗中一个声音道:“大帅,你来了。”

不错,这人便是史进,而那黑暗中的就是时迁。

时迁拉着史进的臂膀,引着他缓缓下了最后的台阶,转过两个弯后,附近才露出些昏黄的灯光来。两人继xù

走了十来步,便下到了一层宽广的所在来,这里是当初开地道时就预留出来的,现在正好成了时迁的天下。时迁在被救回来之后,史进贬了他的官,表面上时迁被史进痛斥一番,郁郁寡欢,再没有与众人相见过,其实,在另一面,史进却是对他明降暗升,将自己一直处心积虑组建起来的一个组织彻底交给了时迁。这个组织在绿林军中是高度保密的,是不为他人所知的,就连雷横、鲁智深等众将领都无从知晓。这个组织是独立在一切之外暗杀组织【绝】,这个组织之中有多少人,究竟他们有着怎样的可怕的本事,只怕现在只有两个人知dào

,而这两个人,正是此刻坐在正位上的史进和时迁。

史进说道:“散布在蒲城周围的人,都回来了么?”

“自从张青夫妇两个去了之后,我就将他们招回来了,做的绝对干净,这里是他们之前发回去的加急军情,我怕你还有他用,一直留着没有烧掉。”时迁说道。

“烧了吧,没有什么用了,事情办得干净就好,休要让人知dào

,是咱们劫杀了官兵的探马。”史进说道罢,又问道:“我吩咐你的事情,你安排好了么?”

“安排好了,我已经集结好了十二组人马了,每组五人,装备都齐全了,就等大哥你的一句话了。”时迁说着看向了史进,等待史进的意思。

史进点点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想了一下,默默念叨着:“耀州的华原、同官、富平、三原、云阳、淳化,同州的白水、澄城、颌阳、韩城、朝邑、冯翊。”史进顿了一下,说道:“好,今晚城门关闭之前,全部都乔装出城,在第二日晚必须到达各自的目的地,任务做干净些,在第三日太阳升起来之后,信号都要出现在相应的城楼上。”

“喏!”时迁应了。

史进拍拍时迁的肩头,露出一个会心的笑来,说道:“武松已经在耀州的边境了,杨志和林冲也已经上路了,一切就看你们【绝】的了。”

“必定不辱使命!”时迁满口答yīng

下来。

史进拍拍时迁的肩头,沉了一下,说道:“这里,就拜托你了。”说罢就起身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计开两场擒春秋(拾玖)

【蒲城·亥时】

惨淡的月色寂寥地挂在了天边,本来就凄清的光景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阴云,为这仅有的月色彻底拉上了黑幕。

而就在这时候,一个头戴斗笠的汉子叩响了府衙的后门,“当。当。当。”得三下,沉闷却不失庄重,就像第一次那般,一样的让人不敢忽略。守在后门上的郎家亲随听得这节奏赶紧挑着一盏灯笼来开门,迎了呢斗笠的汉子进来,便请了他到书房里坐歇,奉了茶水之后郎世龙这时候也闻信进了书房里来。

郎世龙在夜里大摆庆功宴,酒酣席散之后刚刚倒在床上不久,便被亲随小厮叫了起来,此时穿着一身里面的皂衣,一件衣裳临时披在肩上,便到了书房里来。按理说,这个时候不是会客的时辰,就算是皇帝到了,他也困得不想起来。但是,郎世龙一听那人来了,这一双醉眼顿时便闪出清醒的光泽,像是蔡太师亲自架到了似的,赶紧便迎了出来。

这书房里面,烛火不多,但是郎世龙看着那人的身形,一瞅就知dào

,这就是自己日盼夜盼的那个人。

而那汉子这时候也摘下斗笠来,正是绿林军的神机军师朱武。

“啊哟,你可算来了。”郎世龙像是有一肚子苦水要吐出来似的。

“该来的时候,我自然来了。”朱武笑着看着郎世龙的那副模样,就像是一个深锁后宫不得宠幸的妃子。

“你的话究竟管不管用?不是说好了你回去之后打一场故yì

让我赢的么,怎地三番五次来,每次都是动真格的?”

朱武听得出这话里,已经带着些责怪的意思了,当下便将距离来开一点点,摆出一副大气场来,说道:“若是不动真格的,你骗的了朝中的那几个老狐狸么?哼,话说回来,你真当我绿林军弱到能让那些个红男绿女就可以打败的么?!我知dào

张青来投奔你了,我也实话和你说,今日我拍了两员大将前来便是故yì

败给你们,让别人看不出破绽,对你我都好。但张青带兵来攻打城池,那是我们失算,也正是为此,我们家大帅才觉得失信于你,而张青又破换军纪,扰乱大局,三个罪名加在一起,史进看他不对路,便下令杀了他,也见证我们的一番诚意,谁晓得,竟然让他手下人给放了,那人已经被我们处死,张青现在到了你们这里,您看,是不是交给我们做个了断?”

郎世龙听了,才如梦初醒,当下心里彻底有了底,明白了张青原来是无意间触动了绿林军与他郎世龙之间的潜交yì

这才要被绿林军方面灭口的,可惜,他直到现在还不知dào

其中的真zhèng

原因。郎世龙想到这里,真为张青的愚昧而感到悲哀,他在绿林军中就惨当炮灰,若是到了朝廷,那如何经得起那些尔虞我诈,只怕倒是还是难逃“死都不知dào

怎地一死”的宿命。

郎世龙一瞬间想到这里,开口接朱武的话,说道:“原来是这样,大帅当真是够信义!讲究!但,这张青眼下既然投靠了我,我想……”

“还是让我们清理门户了好,这样一来,你也干净,我们也干净。”朱武故擒欲纵地说道。

其实,张青的生死与郎世龙并没有太多的计较,只是,眼下孙二娘却成了一个他看好的棋子,就算是为了这枚棋子,郎世龙也得留下张青,毕竟姐弟情深,不容出了差错。再者说来,张青也是有一身武艺在身的,日后少不得有大用处。当下郎世龙笑笑,说道:“若是大帅为了诚意而杀一员大将,我看倒也不必,心意都在这里了。”郎世龙说着拍拍自己的心窝,继xù

道:“张青现在投靠我的帐下,说实话,我看着也倒顺眼,既然他与大帅不对路,倒不如留我做个小厮带着防身。”

朱武眉头微微一蹙,说道:“你太抬举他了,我们都是一番好意,你可想好了,张青是绿林军的人,不论是曾经还是现在,朝廷都不会放过他。迟早都是一死,只怕连累了你,好好的锦绣前程,岂不是要为此葬送,实在不值得啊。”

郎世龙听得很用心,他心念一转,便顿时想到,朱武这番意思,是很迫切地要张青的命,这里面郎世龙怎地都觉得有什么他不知dào

的事情。而在这中迷迷蒙蒙的第六感里,郎世龙总觉得日后若是绿林军出了什么事,这张青就是他最后反击绿林军的一张底牌了。一定是张青知dào

什么,绿林军才这么想除掉他,而他落在我手里,就多多少少有反制绿林军的资本了。郎世龙想到这里,笑着道:“这个我知dào

,朱军师就不必担心了。”

“唉,好吧。”朱武说道:“我的话是放在这里了,你好自为之。”

郎世龙笑笑,没有说话。

“明日开始,我们绿林军会积极配合郎大人的一切活动,直到招数下达之后,我们都不会再派人来攻城,你自放心,高枕无忧好了。但也希望大人你,早早收拾车马仪仗,若是明天朝廷的诏书来了,希望你连夜也得出城,不然,我们大兵压境,你就走不脱了。我的意思你懂。”朱武说道。

郎世龙方才虚伪的笑听到这里,顿时僵了一半在脸上,说道:“就这么急?”

“大帅的意思,我也猜不透,但……总归是对你我都有好处的。”朱武没有露底,只是蜻蜓点水般地提了一句,便一转话锋说道:“谢千秋现在可好?”

“朱武军师怎地关心起他来了?”郎世龙道:“不会是你们家大帅看中了他吧?”

“明眼人不说瞎话,我们绿林军现在招兵买马,正是积贤纳士的时候,自然看重谢千秋的将帅之才。”

郎世龙点点头,说道:“郎世龙这厮,确实是个人才,只不过,命有点背,遇上了你们,若是与那蠢蠢欲动的辽人杀起来,那必然建立一番丰功伟业。”郎世龙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按理说,礼尚往来,你们绿林军这般够情义,我郎世龙也不能不上道,这谢千秋你们既然要,我就当做顺水人情好了,我这就差人偷偷放了他,你想办法带走便是了,也算是我对大帅的一番不成敬意的表示。”

朱武听了道:“多谢郎大人成全,不过,朱某猜测,朝廷必然会令你顺带押着谢千秋回京问罪,我们不想把这事闹大了,麻烦郎大人事小,若是连累了大人,那叫我如何回去交差?”朱武说道这里,将身子凑近了一点,在郎世龙的耳边说道:“你令了令照常押着谢千秋上路便是了,等到了一片叫做橘子坡的地方,我们自会有人来劫囚车。”

“可是……我手下新有一员女将,好生厉害,只怕……”郎世龙说道这里,话语里多了一份傲气。

朱武想着得才不是那些,若是郎世龙送人到绿林军中,那朱武宁可不要,这不是形式的问题,而是得不得谢千秋的人心问题。这一点上,是半点都不能马虎妥协的。朱武坚持地说道:“休说什么女将厉害,若是我绿林军当真没有猛将,也混不到现在这般大的地盘,还何必与你联手,你翻过来灭了我们不是正好?”

郎世龙想想也似乎想到了其中的关节要害的所在,便当下应了,仔细听了朱武的计策的安排,一句一话在心里都仔细记了。

这要紧的事办完了,朱武便站起来告辞道:“郎大人,你他日走时,我就不来送你了,就此别过,多多保重!”

“朱军师也多保重,也请替我向大帅问安,你们放心,我一回到京城,便会与家师商议,到时候,我们怎地一个联系?”郎世龙说着说着就想起这要紧的事来了。

“到时候,我们自会有人与你联系。”朱武说罢便将斗笠重新戴上,道一声珍重,便由郎世龙亲自送出了后院里来。

郎世龙看着那个身影在夜色中消失,将后门关紧锁上,双手按在门面上,不由地吐出口气来。如释重负。

【下邽城·第二日】史进坐在府衙改建的聚义厅里与吴用下着围棋,这时候已经是午后的申时,这正是悠悠而漫长的午后时光。

“你说,朝廷的任命诏书什么时候能下来?”史进下了一颗黑子,在棋盘上形成了“羚羊挂角”。

吴用想了一下,一面在不远不近之处补了一颗白子,将史进企图冒进的势头都遏制下来,一面说道:“这种事,蔡京是最热衷的了,怎么地现在那换防的将领已经到了吧,只不过咱们的消息还没有那么快罢了。”

史进没有中规中矩地落子,而是继xù

剑走偏锋,同时接着话说道:“不是咱们的消息不快,是不知dào

这次换了谁来守,若是冲撞了哪路英雄,岂不是让人懊恼。”

“若是没有本事,杀了又何妨,Lang得虚名、酒囊饭袋之辈,活着和死了都一样。”

“报——!”一个差役这时候在聚义厅外双手抱拳施礼。

史进一招手,允了那人进来。那差役快步上前来,在史进的耳边嘀咕了七八句。史进一面听着,一面那眸子依旧紧紧地盯着棋局,一步紧逼吴用一步地落了子儿。

那差役说罢,直起要来负手立在一旁候着。史进点点头,一脸似有所得的模样,也不知dào

是棋局上有了妙招,还是那消息来的喜人。史进挥挥手,令那差役先行下去歇了。

吴用问道:“朝廷的调令到了?”

史进深深地点点头,说道:“调令到了,换防的兵马也来了,城里的弟兄说,郎世龙等不及了,交割干净之后,便立kè

打点起行程出城回京了。”

“看来,朱武的话,他是‘言听计从’啊。”吴用说笑道。

“换防的人叫做商南,是凉州人士,具体消息,没有多少,目前知dào

的就这些,但朝廷要求谢将军要被郎世龙亲自押送回去判罪。”史进说道。

吴用笑笑道:“这不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么,雷横已经准bèi

好了,正要‘负伤’上阵呢,就等大帅一句话了。”

“就让他歇了吧,这一次我亲自来。”史进说道这里,自言自语似地笑了一下,说道:“这几日派兵布阵,愁肠千转,也该痛快一时了。”说着落下一子,不但盘活了自己的棋子儿还封住了吴用的气,棋盘上顿时黑子儿的气势占了大半。

“妙!妙啊!”吴用说着,两人都不禁微微笑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计开两场擒春秋(贰拾)

【蒲城】

商南送走了郎世龙等三人,便自个儿带着两个偏将站在了城楼上来,视察城防,俯视民生。说实话,商南起初来时,并不是很乐意,只是朝廷这般安排了,他也只得硬着头皮没有办法,一想到这趟苦差事凶多吉少,就愣是临行的一宿都合上过眼,朝廷派的督监锣鼓喧天地将他们送出城,他却也暗暗在家里留下了封遗书,因为他怎么地觉得这一趟都是有去无回。可是,眼下就带着亲兵走了这么一圈,商南的看法又有了些转变。

这一城百姓都愿意与城池共存亡,纷纷出壮丁来上城同官兵一起守护自己的家园,这让商南又生出另一番感悟来。连百姓都不惧,那他商南还有何恐?就算是那绿林军生猛,只要众志成城,那这蒲城还不是金汤永固,何况,朝廷为了坚守蒲城,还特意调了两千禁军来与商南调用。站在城头上的商南,一时间变得yì

气风发,像是年轻了七八岁的模样,那种想要建功立业的宏伟念头又在心底里慢慢滋生出来。

商南一脚踏在了城垛上,抽出了腰间的短刀来,在那城垛上刻下了一行小字——存亡与共,不破贼人誓不归。商南明志罢了,收了短刀,转身便差人将自己的铺盖等物从衙门里搬出来,放在城楼上,并誓言旦旦,说从此以后,若是不破贼人收复下邽,至死也睡在城门楼里,食宿与众官兵无异。众人听得,心里也有那么几分气血沸腾,被商南这种劲头所感染,也希望商南是一个说的漂亮,做得一样漂亮的将军。

可是,不等商南的亲随还没有将铺盖搬到南城楼上来,绿林军的兵马已经像是一场暴风一般席卷而来,那犹如密布阴云般的兵甲冲着南城门进发过来,立kè

让方才的意气风发在商南的脸上惊的烟消云散,即便是身处高高在上的城楼上,看着下面多如蚁虫密布一般,黑压压地汇聚过来,那强dà

的气场,深深地压在他的心头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是商南来蒲城的第一战,为了威信、尊严、生命,他都必须赢。商南暗自深深换了口气,将方才摘下来的头盔重新扣在脑袋上,唤人将他的兵刃递到手上来,便大刺刺地站在了城楼的正中央,摆出一副来着不拒的模样。那意思就好像在高调地挑衅,告sù

城楼上的官兵们说,老子在此,万夫莫开!

而这个时候,绿林军的兵马已经排开了阵势,由此望过去,才只有区区不到三千人马,而在这兵马的将旗下面,却端坐着一人,是个脑袋光溜溜的和尚,胯下一匹枣红色的马,加上一声黑僧袍,很是诡异,眼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善类,而手里的那把兵刃,更是有些不伦不类。就在商南上下打量着那和尚的时候,那和尚也驾马走出阵来,在城楼前一百五十大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冲着城上喝道:“城上孰人,快唤郎小儿出来应话!”

商南身边的官兵在商南的耳边说道:“这厮是绿林军的鲁智深,之前就来叫过阵,被女将孙二娘给打了个惨败,这厮就是嗓门打了些,没得什么本事,纯属唬人。”

商南听了,心里有了底儿,迎着鲁智深喝道:“郎大人岂是你随便见的!秃头,就说你敢不敢打罢!”

“龟儿,你若怕事,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送出城里最好的酒水来,爷爷喝的高兴,今日便不来与你为难。”

商南一听鲁智深这话里满满当当都是讽刺,没有一句客气,心里那点自尊就有些兜不住了,当下便大喝一声:“我来战你!”便匆匆要下城楼去。

商南的两个副将瞧见,赶紧跟下来,劝道:“商将军,杀鸡焉用牛刀,令我等教xùn

那厮便是了。”

商南听了,也觉得在理,为了万无一失,便顺着偏将给的台阶就下,说道:“那就给你两人一个机会,我亲自为你们督战,若是不成,我便亲自来取他的狗头。”

“喏!”两个偏将当下应了,一行三人带着亲兵下了城楼来,翻身上了战马,带了从朝廷调来的两千禁军便打开城门冲出了来,将阵势摆开来,商南右偏将便二话不说,驰马便直取那和尚。

鲁智深瞧在眼里,心知那商南是要派个人来试试水深,当下拍马迎上去,却只是使出了两成的本事,将那右偏将的招式尽数破解了个干净,但是,却也不下杀手,装出一副勉强抵挡得住的模样。两人斗了百十个回合,也纠缠不下,那在商南肩下的左偏将坐不住了,当下拍马前来助阵。

这多了一人,鲁智深脸上显出一片慌乱来,但实则却是在心里冷笑,将这两个当做猴戏般耍,加了两乘功夫,与那两个偏将也斗得不可开交。不过一炷香的时候,便又斗了百十回合。而此刻的商南已经将鲁智深的本事自认为探了个明了在握,见他一副“莽撞笨拙”的忙手忙脚,当下便大喝一声,拍着一并大刀也杀了上来。

鲁智深等的就是这三个人一同上手,就在那两个偏将自以为有主将助阵胜券在握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商南一刀砍进来的时候,鲁智深的招式却呼啦一下变了模样,方才那一滩烂棉花似的招数顿时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沼泽,将那三人的兵刃都深深陷在其中,不论他们怎地挣扎,都像是飞不出笼子的黄鸟,被鲁智深手里的那柄禅杖封锁了个严严实实。

而这时候,商南才突然发xiàn

自己面前的这个疯和尚功夫深不见底,自己远远不是对手。可是,他想退出来,为时已晚,鲁智深攻防结合的很是紧密,非但他们三个想尽办法也伤不得他半分,而且还被鲁智深杀的是处处捉襟见肘。

商南的一柄大刀沉八十斤,可是,每逢刀刃与那禅杖击打在一处的时候,那种像是砍在山石上的厚重感让他的虎口一次次酥麻,他怎地也不会想到那轮在鲁智深手里举重若轻的禅杖足足有一百八十斤沉。而令他担忧的是,那和尚非但厉害,这体力也好的出奇,眼下的商南已经打的一脊背一额头的汗,但看看鲁智深却愣是大气都不待喘的。这般消耗下去,休说再打三百回合,就是一百回合,三个人也撑不住,因为商南已经觉察了,鲁智深的特点就是在此,招式是越来越精妙迅疾,但是每一次出手的力道却是足斤足两。

商南这头还是算好的,眼下那之前最先上来的右偏将已经打斗了两百多个回合,越到后面,越是打得艰难,被人一直压着打,到现在已经累成一个汗水包裹的水人了,连连喘着粗气,像是哪一口接不上来就要瞬间闭气归西一般。

商南还没想出个法子来,鲁智深已经玩腻了,当下一禅杖将那右偏将戳透前胸的衣甲打下了马去,在城楼上的官兵看在眼里惊得还没有叫出口来,只见鲁智深将禅杖顺势一拨,略带一旋便用另一头的月牙铲刺穿了打算趁机偷袭的左偏将,鲁智深大喝一声,挥起禅杖来,将那血肉模糊的左偏将挑了起来,狠狠地朝着商南丢了过去。

商南一看,心知彻底没指望了,借着这一瞬间的机会拨转马头便打算收兵回城。

鲁智深丢了那左偏将的尸首,大喝一声“杀”便带着那些气势高涨,早就跃跃欲试的绿林军追杀过来。

商南不顾一切冲到了城边上来,他不敢回头去瞧,只是听得那冲天的喊杀他便知dào

绿林军掩杀过来了,急的他商南恨不得此刻亲兵在城楼上能够擅作主张指挥官兵射箭将那些掩杀过来的绿林军都阻拦片刻。可就在他这一念头刚刚闪过的时候,噗地一声响伴随着一道刺痛穿进了他的肩头,他扭头看时,剧痛之中,只有半截带着白羽的箭矢留在体外。而伤口离脖颈不过三寸之遥。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瞧,城头上一个官兵站在箭垛上正在搭上第二支箭。

商南顾不得那么多,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想赶紧冲进城去,他捂着那箭雨的伤口,忍痛一低头,躲过了一箭,而这时候在禁军的簇拥保护下也驰马飞奔进了南城门中。

绿林军行动迅速,有鲁智深在前面开道,像是一股旋风一般将那些禁军杀的东倒西歪,破竹之势很快就到了南城门下。

商南眼看着绿林军就要趁胜追杀进城了,便掉转马头大喝一声:“快关城门!弓箭手射箭!”

可是,城门没有关上,让那鲁智深带人潮水一般涌杀进来,但是,他呼唤的弓箭手却来了,几个百姓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街道左右的房顶上,嗖嗖嗖嗖,乱箭像是雨滴般地落了下来,不容那商南反应过来,连同环绕在他四周的禁军都一同射杀成了刺猬。商南乱箭穿身,顿时落马,过不得须臾便就此死了。而在此刻的城头上,官兵却像是起了内讧似的,早就厮杀在了一起,民兵、原来驻守的官兵和那商南后来带来的禁军三伙人在绿林军内应的挑拨下杀的难舍难分,热火朝天,越发杀的不可开交。

原来,早在朱武第一次入城时开始,便已经有一伙人随同潜入了蒲城里来,散布在蒲城的各个角落,或是卖柴,或是要饭,诸如此类,乔装打扮的简约低调,化整为零,很是完好地容到了蒲城的民间之中,而这战祸连天,城中百姓人心惶惶,更没有闲人去注意这些细微的变化,为此藏得住人。而那之前在南城门上聚众闹事的,其实都是绿林军的人收买当地泼皮,借商贩急于出城的名义,顺着那“发丧”的一家人起哄闹事,而散布城中的绿林军又到处借题发挥煽动百姓。就此在促使朱武有了机会接近郎世龙,为郎世龙出了“两全其美”的计策,不过是促使那些散布在民间的绿林军汉子得以借此名正言顺地上了蒲城的城头,混迹在守城官兵之中。在等调令来的这几日,虽然是绿林军与郎世龙之间在演戏,可是,却也给了那些作为内应的绿林军一些时间,让他们得以在军中拉拢势力,造谣生事,将隐患的种子提前在守军中掩埋下来。

而在这一切,在这一天,都一起爆fā

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闪电战声震寰宇

【橘子坡】

郎世龙带着孙二娘和张青率领两百差役走在官道上,这一路回京颇有当年披红带绿中了进士一般的心情,马蹄轻快,看什么都是爽心悦目。此番到了蒲城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是,却误打误撞,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勾结了绿林军的人,非但没有什么为难,反倒是捞了大把的功名满载而归。回了东京汴梁,那必然是名利双收,加上蔡京的抬举,那仕途之上,才叫个不可限量。

郎世龙一想到自己平步青云,这心坎里就一阵痒痒,恨不得仰天笑个舒畅。毕竟自己这一趟实在是太值得了,非但自己有功绩,还得了孙二娘这般难得的将才,蔡京在他信里得知之后,对他的长远打算很是赞同,而郎世龙为此也是得yì

了一番。

郎世龙看了孙二娘一眼,此刻的孙二娘正坐在马上与张青东一头西一头的闲聊着,当年东家长西家短的,当真是姐弟两个有聊不完的话。郎世龙见插不上口,便回头问随后跟着的亲随小厮道:“这是走到哪里了?”郎世龙看看天色渐渐沉下来,说道:“早些寻个地方打尖歇了吧,省得走黑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那亲随应了,回答道:“这是橘子坡,这附近有些村落,我们找家像样点的就歇了,第二日再渡白水河到白水城去。”

郎世龙点点头,说道:“这般甚好,那你多留意着些。”郎世龙说到这里,举目看着官道周围的白杨树,又开口道:“你方才说这橘子坡?”

“不错。”

郎世龙心里咯噔一下,他猛地想起了昨夜里朱武来与他说的话,虽然绿林军的人不会伤及他,但是,这交手厮杀起来,终究不是闹着玩的好事,一想到这里头可能有的变数,郎世龙这头皮就不禁阵阵发麻,整个脸上的笑也顿时消散了大半,有些僵硬地看着自己胯下马匹的那一对耳朵。

那亲随小厮看着郎世龙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当下关心地问道:“大人……有什么事么?”

“哦。”郎世龙从胡思乱想的担心中回过神来,说道:“没有,我只是在想,既然这里叫做橘子坡,怎地却不见一棵橘子树,都是遍野的白杨,何不叫做白杨坡?”

“不过是个名字,或许原来这里是一片橘子林因而得名吧。”

郎世龙微微一摇头,随口一说道:“保不准这里原来就叫做白杨坡,因为这里的知县根据自己的喜好改的也说不定呢。”

“那大人喜欢哪个?”

郎世龙摇摇头,道:“这地方树林隐逸,多有剪道强人,无故生事,若是我,宁可一把火烧了一了百了。”

“大人心怀百姓安危,实属圣明!”那亲随还没有将这马匹拍完,只听得后面一声接一声的马嘶扬了起来。

郎世龙心里一震,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bèi

,可是还是下意识地回头张望想看个明白。只见那逶迤的队尾乱作一团,不过半晌,就见那股骚乱像是狂风过岗一般从后面席卷过来,整个队伍像是一只抽搐挣扎的青虫。在这左右的树林里飞射出许多箭雨来,将这大道上的官兵射了个措手不及。整个行进的队伍被扰乱,中箭吃痛声此起彼伏。

就在众官兵混乱不堪的时候,突然张青将单刀朝天一指,大声喝一句:“保护大人!”便将附近的官兵号令起来护在郎世龙的周围。

“你带些人冲左翼!”孙二娘看着遭了伏击,逃是逃不掉的,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当下喝令张青带兵往左边的林子里冲,而自己则带了一部分人打马冲进了右边的树林。

郎世龙眼看着两人各自带了百十人便冲进了两边的树林里,离他远去的感觉顿时被莫名的孤立和恐惧填满了,郎世龙想喊他两个回来,可是,那两人去的太急,尽管他扯破喉咙喊快回来,可是,那声音很快便淹没在了官兵嘈杂的嘶痛和喊杀声中。而就在他们冲进树林之后,箭雨果然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可也就在这个时候,还不等那些官兵喘口气,只见官道后面飞荡起一片尘土来,不过须臾便见一队兵马远远杀了过来。

“大人,不好了,是绿林军杀过来了!”一个官兵驰马过来禀告说道。

郎世龙听得一脸惊愕,赶紧拿眼瞅了瞅左右树林,张青和孙二娘早就没有了踪迹,当下急的一拍大腿,二话不说,打马带着身后的官兵便沿着官道往前逃。可是,不论郎世龙怎地快马加鞭,那些绿林军一个个都像是插了翅膀似的,很快就追了上来。

这一支绿林军的兵马不似寻常的,一个个为了减少马匹的负重可以奔走的更快些,都将寻常的铠甲一并退下,个个都穿着布衣软甲。而为首的那个更了不得,一个人飞马在最前面,横着一根盘龙棍,闪电似的杀进了官兵的行伍中,如入无人之境似的将那些官兵杀的血肉横飞,直冲到那押着谢千秋的囚车前,一个腾空跟斗便跃到了那马车的车辕上,一脚踹翻了那驾车的官兵。

两边守卫的官兵看着顿时持枪刺了过来,史进站在车辕上闪身让过,一手将两个交在一起的长枪抓住,另一手盘龙棍一挥,咔嚓一声将两只长枪打了个粉碎,反手一丢一掷,两个枪头都戳进了那官兵各自的胸腔里。史进紧接着一把扯住那缰绳将马匹停下,一边拿着盘龙棍将左右杀过来的官兵打落下马。

而那些官兵紧跟着郎世龙都往前拼死而逃,哪里还有人能顾及到谢千秋的死活,而这个时候绿林军的兄弟们也杀了上来,追杀这那些官兵赶出五六里去。史进站在囚车旁边,一棍便将那囚车上的牢笼劈了开了一面。得了自由的谢千秋带着沉重的手脚链,被史进接下了囚车来,此时的谢千秋显然被这几日的牢狱生活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凌乱的头发肆意垂在脸前,满身都是皮鞭的血迹,特别是那双眸子,比起前些日子,早就没了原来摄人的光彩,有的只是一片浑浊。史进晓得,郎世龙原来的壮志豪情,被这一次打击弄得已经支离破碎,现在打不起精神,更没有什么念头能让他继xù

立于这天地之间。

史进看着谢千秋,谢千秋却深深地低着头,额前的乱发遮住了他半张满是污秽的脸,一言不发。

史进看着,抽出腰间的刀来,用盘龙棍将谢千秋的手脚链挑起来一节,挥刀咣当一声便将之斩断。史进挥一挥手,差人留了一匹马,一柄刀,一袋酒,一袋干粮,还有一个装着衣裳金银的包袱,只是抬手拍了拍谢千秋的肩膀,叹了一声,便转身带兵绝尘而去。

只留下谢千秋一个人迟暮地站在那厮杀过后的血泊中,缓缓地抬起眼来,看着史进飞驰往蒲城而去的模样,紧紧地捏住了拳头,而眼角却不知怎地经不住惹出满眶的泪来。谢千秋猛地仰天怒视,他不想让自己的眼泪轻易落下,可是,他却不明白,恨不得指天而骂,为什么他谢千秋的命会这般坎坷,他满满的一腔报国心,可是换来的却是朝廷的怀疑和无情……谢千秋狠狠地捏着拳头,双膝一软,猛地砸在了被血浸透的土地上。

谢千秋喘息着粗气,排解着自己内心的愤懑,缓缓地又站了起来,将史进留下的包袱跨在腰上,将朴刀系在腰间,翻身便上了马。在一声声坚定的“驾驾驾”驱马声中,谢千秋带走了史进那最后的一声叹息,却留下了土地上那一对深深的拳印。

【蒲城】史进收拾人马到了蒲城北城楼下,此时的蒲城上处处都是九龙朝天旗,史进看着不禁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来。

这个时候城门缓缓地开了,鲁智深带人从里面也迎了出来,接了史进下马便一同往城里去。

“有鲁兄在,蒲城一战,手到擒来呀!”史进开口便是夸。

鲁智深挥挥他那只大手,笑道:“大帅谬赞了,我不过是沾了众位兄弟的光罢了,若是说厉害,还是咱得两位军师了得啊!”

史进听了点点头,他倒不全是赞同鲁智深的说法,而对鲁智深的谦虚很是看好。

“谢千秋人呢?”鲁智深前后都没有看到谢千秋的影子,不禁问道:“莫非出了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史进笑笑说道:“被我给放了。”

“大帅怎地放了?不是说要……”

“我们是绿林军,又不是强盗,哪里有强逼人家入伙的道理,志同道合者广开门户而纳之,谢千秋……他自会他的打算,强求不得,我们只要把我们自己该做的做好,其余的,那就要看天意如何了。”史进说道。

鲁智深对史进的意思不容置否,当下点点头,说道:“他现在是朝廷的重犯,只怕天下之大,也无他容身之处,最后他还得乖乖来投奔咱们绿林。”

“那就要看他怎么想了,若是心死了,不想再踏足战事争锋,不论是在深山老林中隐居还是落发修禅,那都无疑是个归处。”

“若是那般,倒可惜了这个将才。”鲁智深说着也叹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四章 闪电战惊天动地(贰)

郎世龙带着残兵部族一路溃逃,也顾不得什么住店不住店,愣是火把不敢点,忍着饥渴连夜渡过了白水这才松了口气.郎世龙一点人马,少了一大半,留在身边的一个个狼狈不堪,也只不过百十余众,至于押送的要犯谢千秋,郎世龙不问都知dào

一定是被绿林军救了去,当下不说不问,那些军士们见大人不责怪下来,也一个个更是闭口不谈,统一默认了这个甚是糟糕的现状。只是,少了两员大将,这对于郎世龙来说这心里头就像缺了些什么似的。这两个人,特别是孙二娘这般人才,郎世龙可是捧在手心里,当做宝贝一样地要“送给”蔡京的,日后在兵部办事,可就要靠她来给方便做内应的。可是,眼下也没了踪迹,这不禁让他怅然若失。

可是,现实如此,郎世龙有能怎地改变,深深叹了一声,是彻底地尝到了绿林军手段的厉害。郎世龙一行人到了白水城下,与守城的军士通了名号,那差役便快步禀告进了府衙里去。

如今在白水城知府的叫做闵友洪,凤翔人士,性情风流,喜好诗赋,因出口成章而享誉一时。此人不喜党派之争,虽然在外做官,却倾心朝中之事,往来官员无论贵贱,都倾心相交,为此,朝廷中的动态,样样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在郎世龙一路逃到白水城的时候,闵友洪还正抱着妻妾浸润梦中。在得了差役禀告之后,听得是郎世龙在城下,那双睡眼还没有睁圆了,当即便从暖被窝里翻身起来。虽然他不认得郎世龙,但是,这名字他却是晓得的,毕竟在郎世龙背后紧贴着得便是一个当朝的大人物蔡京。作为蔡京得yì

门生的郎世龙,自然也就成了闵友洪应当殷勤的对象。

闵友洪当即拉了妻妾起来,让这两个女人忙活着为他更衣。这一妻一妾说起来,其实并非是他原配,这闵友洪每逢调动官职,都当即休了妻妾,在所任的新地,另娶一妻一妾,而这妻妾都须是貌美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按着闵友洪的说法这叫做换风水,非但不会让他初来乍到不服水土,而且还让他神清气爽喜事多。最要紧的双赢在于,每到一处,办一场喜事,就能借机收刮一次当地土豪的银子,也可以就此拉拢当地各方势力。这两全其美的事情,让闵友洪屡试屡爽。

闲话扯得远了,我们且说这一妻一妾两对玉手,很是利索地便在不过须臾之间为闵友洪将官府穿戴整齐,小妾取了温水来伺候他漱口,他应了,正室来给他梳头重新打辫子,他却不许。当即照了照那铜镜里的自己,觉得干净利落中不失一丝仓惶之感,闵友洪露出了一丝满yì

的笑意,便赶紧了身来,带着一队亲兵驰一队快马便往城门那去。快到城门上时,闵友洪将右脚悄悄从马镫里松了出来,将腿猛地一蹬,便将那靴子不知甩到何处去了。

闵友洪上了城头来,往下一看,果然在城头上火把的照耀下,有一队百十来人。没有什么阵型,各个灰头土脸的都显得疲惫不堪,骑在马上凌乱地站了一地。

闵友洪在城上明知故问地道:“请郎大人出来现身说话!”

郎世龙这时候抬眼往城上瞧了一眼,逆着光也瞧不清,只是觉得在一小队人的簇拥下,一个带着顶戴的人探着身子正朝着他,想必那就是闵友洪吧。虽然郎世龙赫尔闵友洪都是知府,但是,不论是官阶、出身还是背景,郎世龙都比闵友洪要高贵一些,正是为此,这般相见才显得实在狼狈,可此时的郎世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当即应声开口道:“闵大人,我在这里,还请快快打开城门。”

闵友洪看着那些人的疲惫模样,也不像是绿林军的奸细,何况绿林军攻下蒲城的消息还没有这般快传到白水城来,就区区城下的一百余众,就算是他不管不问地放进来,放着白水城的四千官兵在,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将他们淹死。若换了寻常官员,必然会二话不说放了郎世龙进来,以显得他们对郎世龙的敬重。可是,闵友洪是个有心计的人,他知dào

怎样恰到好处地表现自己。闵友洪没有急着开门,虽然他早就晓得朝中要调他回去高升,却还是得装一次糊涂,多问上一句,道:“郎大人不知奉命镇守蒲城么,深夜到此,是为何事?怎地这般……”狼狈二字没有脱口,可是郎世龙听着已经却明白。

“我是镇守蒲城不错,三战三捷,朝廷才调我回京,却不想,那绿林军记恨在心,贼首史进亲自带兵于半路埋伏,我一路血战,才突出重围。”郎世龙这话说得巧妙,非但没有一点败军的狼狈,反倒是说得大义凌然一副民族英雄的口吻。

闵友洪赞道:“郎大人真乃国之栋梁,闵某佩服的五体投地。闵某已经差人在府里腾出了间上房,备下盛宴,郎大人到此,就自当回家便是了。但……”闵友洪说道这里,有故yì

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说道:“这风尖Lang口,不是寻常时候,大家都是朝廷的臣子,守护一方重如泰山,不得不多一份小心,还望郎大人海涵,让闵某多问一句。”

“你说!”

“既然是朝廷调大人回去高就,那可有调令在身?”闵友洪说道。

“自在这里!”郎世龙叫亲随从包袱里取了那调令出来,朝着城上展开来。

城池高有七八丈,岂是眼目之力可以企及,闵友洪不过是走走程序,哪里管他调令上乎漆麻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便当即喝道:“快快打开城门!”

吱吱扭扭两扇巨大的城门缓缓从里面打开,郎世龙等众终于缓了一口气,而这时候饥渴难耐的知觉才翻江倒海地在肠胃里闹腾起来。郎世龙带着这百十来人进了城洞里来,城门里跪着当中跪着两人,后面的官兵也都齐刷刷地跪着行礼,而为首的那个正是在城头上的闵友洪。

郎世龙自然知dào

他们的意思,不过有些时候官场就是这样,如果不明知故问,倒显得你不太地道。当下郎世龙也很对路,赶紧翻身下了马来,走上前来便要扶起闵友洪,问道:“你们这是作甚?快快请起,郎某承shòu不得啊。”

闵友洪愈发将额头沉沉地触在地上,说道:“臣有罪。”

郎世龙扶了闵友洪起来,说道:“都是朝廷的臣子,为大宋设计着想,何罪只有。快快起来。”郎世龙扶起了知县闵友洪,接着又扶起了闵友洪身边的一个武将,郎世龙估摸着,这也是白水城的县尉。

闵友洪得了郎世龙那句话,便也一转话题,说道:“府衙里面已经备下酒席,郎大人,请!”

说着,那守将随着闵友洪便请了郎世龙等一行人移步到府衙里来。闵友洪差亲信安顿了郎世龙手下人的食住这且不说,但说闵友洪先带了郎世龙进了府衙的后堂里来。闵友洪所谓收拾开的那间上房,正是他所住的正房。闵友洪带着郎世龙进了房间,里面摆着两具烛台,上面点起八支红烛来,将整个屋子照的亮亮堂堂。郎世龙看着屋里的布置清新脱俗,很是爽心悦目,不禁往里面移步,恰好却看见一个身姿唯妙的少女正弯腰在内室中铺换被褥,就冲着这背影看过去,那俏丽的小圆肩,清瘦的背脊,曲线动人的蛮腰肥臀,还有裙摆下那隐隐若显的两条粉嫩苗条的腿儿,看的郎世龙这心里不禁荡过一阵春波。

这少女不是别人,真是闵友洪那十七岁的妻子佟氏。这女人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闵友洪的消息灵通,知dào

郎世龙那副一本正经的皮肉下藏着怎样的性情,在这里自然是别有一番用心安排。此刻的闵友洪将郎世龙直勾勾的眼波瞧在眼里,只当不知。还很是自然得体地说道:“哦,贱内。”说罢,赶紧绷起脸来,朝着那佟氏道:“见了大人还不赶紧拜礼!”

佟氏回过身来,露出一张清纯动人的笑脸来,那一对水汪汪的眉眼与郎世龙对望一眼,朱唇便勾出一个诱人的笑意来,这笑意与郎世龙在勾栏里见到的不同,媚而不妖,楚楚情生。或许,这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滋味吧,远远不是那些重妆浓摸的风尘女子所能比拟的。佟氏盈盈一礼作罢,便缓缓地退了出去。那妖娆的身姿,一扭一摆恰到好处,让郎世龙不禁目送而去,看的心里是百爪挠心。

闵友洪看着心里一阵暗笑,拍拍手,这时候又进来一个唯妙女子,带着身后三四个身着绿衫的小丫鬟进来,那些丫鬟手里端着热汤、毛巾,排开一字站在了郎世龙的面前。

闵友洪没有说话,任由郎世龙那一双贼眼溜溜地在那黄衫少女的身上来回“抚摸”,那桃花一般的瓜子脸上,媚眼流波,灵巧的小鼻子下面是一张欲笑还羞的小唇,目光游移而下,便是那露出的一抹香肩和那一对饱满浑圆的胸器,郎世龙偷偷舐添了一下嘴巴,恋恋不舍地继xù

一路而下,那蜂腰、那细腿,最后落在那一双小巧玲珑的绣鞋上,让郎世龙心里连连称赞。

第一百四十五章 闪电战惊天动地(叁)

闵友洪看着郎世龙那直勾勾的眼眸都快掉出来了,心里愈发有了底儿,端起一副恭敬的腔调来,说道:“郎大人,先洗洗风尘,我们再上宴如何?”

郎世龙被闵友洪这么一说,才回过些心神来,点点头说道:“好好好,随闵大人安排,叨扰了。”

闵友洪连声道不敢,说着便差四个小厮抬了一只大木桶送进房间的里间来,最后两人对做一礼,闵友洪便退出房来,顺带将房门关上。

郎世龙一路狂奔早就想洗换一身清爽些,当下便三下五除二地将套在外面的软甲胡乱脱下来。

“大人,一路风尘,还是让奴家来为大人更衣吧。”那闵友洪的小妾楚莹说着便缓缓地从郎世龙的背后紧贴上来。

郎世龙顿时感觉到一双软软的胸脯贴在了自己的背脊上,而一双玉臂从肋下伸过来,玉手摸上来,很是灵巧地将郎世龙的衣扣顺次解开来,褪了外面的衣裳,那柔荑又抚上了郎世龙的胸膛,带着轻柔地挑逗,将郎世龙的衣裳都褪下来,露出一身雪白的单薄皮肉来。

郎世龙在勾栏里厮混惯了,即便是如今当着这几个女仆,在下身裹上一条围巾,赤身相对亦不觉半点害羞,大方落落地坐进那热汤里,仍由着众女在一边伺候着。闵友洪不介shào

他的小妾,郎世龙自然也无从知晓,只当这楚楚动人的女人也是个婢女,当下比起眼来,享shòu

着此女轻柔周到的服wù

,全身飘飘,再惬意不过了。直到此时,郎世龙才想起来,自从绿林军打过了下邽城后,他就没有再到勾栏里去,至于他留情那里的头牌,他也都有几日没有碰过了。这男人的XY便在这时候又重整起来,此刻,随着楚莹那一双玉手在周身的抚摸揉按,愈发火上浇油,有什么东西在小腹处也借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而就在郎世龙心里悄然萌生出那些念头的时候,那楚莹的厉害才愈发体现的淋漓尽致。郎世龙这时候才发xiàn

,原来楚莹所处的位置对男人来说才是最要命的。郎世龙躺坐在木桶里,双臂轻松地放在桶边上,左右有婢女扇着小风,伺候着酒食点心,而那楚莹却依旧身处郎世龙的背后,隔着木桶的薄壁,像是将脑袋轻盈地搁置在郎世龙的肩头上一样,那若有若无地喘息恰恰吹拂在郎世龙的耳廓上,郎世龙全身的血液愈发急促起来,耳轮也红了一半。楚莹的手轻柔地撩动着水纹,时而用手掌舀起一小拘,送流到郎世龙的肩头上,时而带着温热的水波揉按这郎世龙的身子,所过之处都让郎世龙一阵酥一阵麻,舒服得要生要死。

“你叫什么名字?”郎世龙忍不住还是开口问了。

楚莹微微笑了一下,道:“奴家一介女流,哪里有什么名字,大人喜欢,就叫我楚莹好了。”

“楚莹……”郎世龙沉吟着像是含在嘴里轻轻品味似的,道:“楚楚动人,晶莹温润。”郎世龙微微地晃晃脑袋说道:“妙人,妙人……”

“楚莹再妙,也妙不过大人。”

“哦?”郎世龙为这一句所引,笑着问道:“这话怎么说?”

“近来听闻前方绿林军猖狂之极,所过之处,血可浮橹,他们攻城掠地,无所不破,但是,到了大人治下的蒲城,却是尝到了折兵损将的滋味,听说大人为了退敌,还亲自登城,可有这事?”楚莹满口敬佩仰望的口吻。

“你从哪里听得这般说?”郎世龙笑着,也不谦虚,自是十分得yì

,说道:“不错,那时候,恰好县尉随着谢千秋同去打算着收复下邽,却不想谢千秋叛敌,而我那县尉也战死沙场,为了朝廷的江山社稷,为了蒲城的一方百姓,我郎世龙不站出来,那还有谁能救得了他们!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好披挂上城,指点兵将,排兵布阵,将那些贼寇挡在了城前杀在马下,那场面,壮烈之极,你们没有亲眼所见,是难以想象。”

楚莹笑着道:“像大人这般,即是国家栋梁,又是玉树临风,当真是举世无双。”

郎世龙笑笑,心里听着欢喜地都快醉了。

两人就此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越来越亲昵起来。这沐浴自然拖拖拉拉,过了半个时辰郎世龙才换了衣裳出来。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闵友洪这时候也不失事宜地迎了上来,这时候,闵友洪身后却又多了三个人,见了郎世龙出来,都一同赶紧作礼,接着闵友洪一一为郎世龙介shào

,这分别都是白水城的县丞、主薄和县尉。郎世龙打着官腔应付两句,众人便一同到了前面来,在府里早就摆了一桌洗尘接风的酒宴。

县丞、主薄和县尉的位子自然不用说,那是依着官阶大小入席便是了,但这首席,说起来是郎世龙当坐无愧,可是,总归客座他处,还得要让一让,闵友洪也是个懂规矩的人,当下还还礼,依旧还得苦苦请郎世龙来坐。三番两让之后,郎世龙还是做了首席,闵友洪坐了次席,县丞、主薄和县尉三个陪席。这酒桌上,自然要谈一谈前线的情况,众人借机讨郎世龙欢喜,一个更比一个会拍马屁,把郎世龙描绘的简直就是天神下凡,绿林克星。而郎世龙也自然听得顺耳更是顺心,当下也说说蒲城与绿林军对阵的趣闻,不论是胡编还是乱遭,总之是说的天花乱坠,煞有其事一般,让众人愈发对郎世龙敬重,更别有一番恭维之话,将郎世龙这虚荣心推向了高潮。

到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闵友洪倾过些身子来,靠近了郎世龙的耳畔。

“郎大人!”他意态闲豫地悄声问道:“今天晚上,逢场作戏,可有兴致?”

郎世龙只当要他玩牌九,摇摇头说:“你们照常玩吧!我对赌钱不内行。”

“不是看竹是看花!”

别的不必多说,就这一句话,郎世龙就懂了,原来都是一色人——竹是竹牌,花则不用说,当然是“倡条冶时恣留连,飘荡轻子花上絮”,当下,郎世龙立即笑道:“看竹看花的话,隽妙得很!”

两人交情虽然不深,结伴作狎邪游的话,却不避讳,都是这圈子里的人,没有一丝的尴尬,反倒是颇有体己知心的亲近。郎世龙年纪轻些,又去不了一个“官”字的念头,所以当着下面的官员内心不免也有忸怩之感,只好作那样不着边际的答复。但是,闵友洪却熟透人情,自然了解,知dào

他心里有些活动,但跟这三人一起去吃花酒,怕他未见得愿意,就是愿意也未见得有乐趣。这样一想,闵友洪便另有了计较,暂时不响,又喝过一轮,只是说笑城中的风趣。

闵友洪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角色,见郎世打了个哈欠,便早早将席散了,送了三位的客。两人回了府中会合在一起,低声密语,作了安排。因为朝廷是有规矩的,“官员不入酒肆”,不论是私款还是公款,一不小心就会遭到御史弹劾。郎世龙身着便服自然不需换,闵友洪到偏房里换妥了衣裳,便带了郎世龙从后门出来,这里已有人在等候。两人坐轿到了小东门外码头上,闵友洪把郎世龙接了出来。陪伴的人呛咐轿夫:“梅家弄。”

梅家弄地方相当偏僻,但曲径通幽,别有佳趣。等轿子抬到,领路的人,在一座小小的石库门上,轻叩铜环,随即便有人来开门。应接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妇人,说得一口极好听的苏州话。到了客厅里灯光亮处,郎世龙抬眼望出去,才发觉这个妇人,秋娘老去,风范犹存。再看客厅里的陈设,布置得楚楚有致,着实不俗,心里便很舒服。

“三阿姨!”领路的人为“本家”介shào

:“王老爷,闵老爷,都是贵客,格外招呼!”

三阿姨喏喏连声,神色间不仅驯顺,而且带着些畏惮的意味。等领路的人告辞而去,三阿姨才向郎世龙和闵友洪寒暄,一句接一句,照例有个“客套”。这个套子讲完,便了解了来客的身分。当然,闵友洪她是知dào

的,至于郎世龙的身份,虽然郎世龙笑谈自己贵商出身,但她知dào

不论郎世龙怎地自圆其说,这都是他的假身分。就冲着闵友洪那亲随开场的介shào

,能将顺序放在闵友洪前面的,想必也不是什么小人物。

摆上果盘献过茶,三阿姨很是小心恭敬地向里柔声唤道,“阿囡,来见见王老爷跟闵老爷!”

湖色夹纱门帘一掀,闪出来一个人来。郎世龙一见,双眼便是一亮,盯着风摆柳似地走过来的阿囡,仔细打量,她穿一件雨过天青的绸夹袄,虽然也是高高耸起的元宝领,腰身却做得极紧,把袅娜身段都显了出来,下面没有穿裙,是一条玄色夹裤,镶着西洋来的极宽的彩色花边。脸上薄施脂粉,头却梳得又黑又亮,髻上插一支翠镶金挖耳,此外别无首饰,在这样的人家,这就算是极素净的打扮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闪电战惊天动地(肆)

郎世龙看着那女人迈着婀娜的脚步走得越来越近,他那双眸子贪婪地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着。

直到那女孩子走近了,郎世龙才越发看得清楚,那一张介乎“鹅蛋”与“瓜子”之间的长隆脸上原来是薄薄地一张粉面具,倒是有一双生得极好的眼睛露在外面,就如东洋来的闪光缎一般,顾盼之间,一黑一亮,配上那副长长的睫毛,别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媚态,而且正当花样年华,就如秋月将满,春花方盛,令人一见便觉不可错过。

她一面含着笑,一面照遣了那阿姨出了房去,大大方方地招呼起了贵客。然后说道:“两位老爷,请到房间里坐吧!”

到了里面,又别有一番风光,看不出是风尘人家,却像是知书识字的大家小姐的闺房。红木的家具以外,还有一架书,墙上挂着字画,有戴熙的山水和邓石如的隶书,都是近时的名家。多宝架上陈设着许多小摆饰,一具形制极其新奇的铜香炉正烧着香。青烟袅袅,似兰似麝,触鼻心荡。

“王老爷请用茶!”她把盖碗茶捧到郎世龙的面前,随手在果盘里抓了几颗松仁,两手搓一搓,褪去了皮,一直就送到郎世龙的唇边来。

郎世龙真想连她的手指一起咬住,但听着她那声音,似有三分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似的,可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当下一把轻轻地捏住了她那娇嫩的小手问道,“阿囡,你叫什么名字?”

“小名叫畹香。”那女孩子隔着犹如真皮的薄面具,也不知dào

是不是带着笑。

“哪两个字?”郎世龙仔细地听着她的口音,心里飞速地搜索着自己在蒲城勾栏里见过欢好过的女人,可是,在这短短一时间,怎地也想不出谁有这般甜美的天竺之音。

“滋兰九畹的畹,王者之香的香。”那女孩子温文尔雅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文雅的谈吐!”郎世龙忍不住了,想伸手将那面具摘下来,可是,畹香却将郎世龙的手顺势握在小手心里,那如波的眸子朝闵友洪那边示意地转了一下,微微摇着头,显然是碍于旁人在场不肯摘下来。郎世龙看看畹香那欲笑还羞的模样,心里顿时会意。心想一处自有一处的规矩,这般一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勾引的人痒痒却少了三分风尘随便之气,滋润在郎世龙的心里是美不可言。当下郎世龙不再坚持,又问:“畹香,你跟谁读的书?”

“读啥个书,读过书会落到这种地方来?”说着,略带凄楚地似乎笑了。

郎世龙自然知dào

这是那些“住家”的“小姐”故yì

做作,但是,却还是忍不住,顿时起了红粉飘零的怜惜,另一双手也探过来握着她的手,仿佛有无穷感慨不知从何说起似地。

坐在一边的闵友洪看看,觉得郎世龙已经入港了,便站起身来说道:“王公,我要告辞了。”

“慢慢,慢慢!”郎世龙招着手说:“坐一会再说。”

“不必了。”闵友洪是个识趣的人,一意想躲开,好让他们温存,所以站起来就走,“回头我再来。”

“畹香!我看闵老爷在生你的气。”

听这一说,闵友洪便站住了脚,畹香上来拉住他说,“闵老爷,可曾听见王老爷的话?你请坐下来,陪陪我们这位老爷,要走也还早。”

“我们、你们的,好亲热!”闵友洪打趣她说:“现在你留我,回头叫我也走不了,在这里‘借干铺’!”

“什么‘干铺’、‘湿铺’,我不懂!”畹香一面说,一面眼瞟着郎世龙,却又立即把视线闪开。

那送秋波的韵味,在郎世龙已经不是是初次领略,可偏偏还真有飘飘欲仙之感,“今宵不可无酒!”他用征询的眼光看着闵友洪,意思问他这里可有“吃花酒”的规矩。

闵友洪还不曾开口,畹香急忙答道:“已经在预备。要不要先用些点心?”说着,不等答话,便掀帘出门,大概是到厨房催问去了。

“想不到有这么个雅致的地方!”郎世龙目送着她的背影,十分满yì

地说。

“郎大人!”屋里没有别人,闵友洪说笑道:“我看你今天想回去也不行了。”

“怎么呢?”

“不看见畹香的神气吗?已经递了话过来,可留你在这里‘借湿铺’。”闵友洪说着满是意味深长的模样。

“哪一句话?”郎世龙知dào

自己风流潇洒,但是有女人一见倾心,在他看来也是别有一番显摆。

“‘要走也还早’。不就是表示你可以不走吗?”

想一想果然!郎世龙倒有些踌躇了。

“我看这样,还是我早些走。”闵友洪为他策划,“好在我从衙门出来的时候,只说要陪你去看一位多年不见的朋友,回头我就对他们说,你的朋友留你住下,要明天才回去。”这里闵友洪话里的他们自然是郎世龙那些随行的亲信了。

“他们都是嘴紧的人,不打紧,不过这般说了,更是妥当。”郎世龙大为高兴,连连点头:“就这样。我是有个朋友在白水城,姓彭。”话刚说完,三阿姨已经带着小丫鬟端了托盘进来,一面铺设席面,一面问贵客喝什么酒?又谦虚家厨简陋,没有好吃的东西款客,应酬得八面玲珑。

四样极精致的冷荤碟子搬上桌,酒也烫了来了,却少了一个是主要的人,闵友洪便问:“畹香呢?”

“来了!”外面答yīng

着,随即看见畹香提着一小锅红枣百合莲子汤进门,说是亲手煮的。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吃在郎世龙嘴里,特别香甜。

吃罢点心再喝酒。畹香不断替他们斟酒布菜,不然就是侧过身子去,伸手让郎世龙握着,静静地听闵友洪说话。看这样子,闵友洪觉得实在不必再坐下去,找个适当的时机,说是还要回衙门,又约定明天上午亲自来接郎世龙,然后就走了。

一走出门,心念一动,不回衙门却径直到了那梅家弄的后院里来,将那三阿姨等人都一并遣散了,最后将大门关紧了,带了便衣打扮的两个差役亲随这才退到外面来。

而此时,梅家弄里出了那畹香的屋子透着红烛的光亮之外,整个宅院都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

这些自然都不是郎世龙所能知dào

的,此时的郎世龙深深地陷在了闵友洪精心布置的温柔窝里,不知生死,只知快活。

郎世龙在手里亲亲地揉摸着畹香的手,说道:“这里只有你我了,可否让我看看姑娘的真颜,这面具……”

“面具似盖头,大人若是想摘去,也可以,但是好歹也得有个说法。”畹香的声音很是柔美,娇滴滴地,包含少女的羞涩,却也不少熟女的柔媚。

郎世龙觉得有趣,当下举起一杯花酒,来说道:“此酒交杯也交心,这……算不算个交代?”

畹香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从郎世龙的手中抽出来,也端起一杯酒来,身子缓缓地倾倒些靠近了郎世龙,两人的臂膀交织在一起,互望一眼,将酒杯缓缓地送到了各自的唇边。畹香的体香伴着酒水的醇香,让郎世龙不醉自醉。

喝罢了交杯酒,两人将酒杯缓缓地放了下来,郎世龙抬起手来,破有一种怜香惜玉的柔情似的缓缓地将畹香脸上贴着的那一层薄面具摘了下来。

露出里面的真容貌,让郎世龙看的不禁一震,这畹香可不就是与他沐浴更衣的楚莹。

“你……”郎世龙看着面前这美貌的少女,颇有意wài

地笑了道:“怎地是你?”

“怎地不能是奴家,莫非,大人不喜欢畹香?”楚莹看着郎世龙没有说话,便缓缓地站身离席往屋的里间走。

郎世龙赶紧也站起来,陪着笑道:“说笑了,像姑娘这样美如天仙的妙人,怎地能不让人心动?”

楚莹听了折回来取了酒壶酒杯,不声不响,还往里面去,莲步走了三四步,回眸笑吟吟地瞧了郎世龙一眼。

别的不说,就这一眼,可就吧郎世龙的正经顿时都碎了一地,将他的七魂八魄都吸了去一般,馋的郎世龙紧紧咽了一口口水。郎世龙晓得这小妖精的暗示,当下也不做作了,随着楚莹的步法轻飘飘地到了床榻边上来。

楚莹请了郎世龙在床榻上坐了,自己也轻轻地委身在郎世龙的身侧,紧贴着他坐下来,一手端杯一手酌酒,变着花样地送到郎世龙的嘴边来,使出百般娇美来哄着郎世龙一杯接一杯地喝下肚去。这花酒是什么滋味,说实话郎世龙并不晓得,这满腔满腹倒都是楚莹的体香,一种狂野的冲动在心底冒出了一捧火苗,可是,却在久违的爱恋中矛盾地抑制着。郎世龙不知dào

究竟自己是想怎样来拥有她,混惯花丛勾栏的郎世龙,很久没有这样的复杂的感觉了,逛窑子最忌讳的就是动真情,可是,郎世龙却发xiàn

自己有些情不自禁。

第一百四十七章 闪电战惊天动地(伍)

楚莹一杯接一杯地哄着郎世龙喝酒,将郎世龙灌得五分醉了,便盈盈地笑着道:“大人累了一天了,若是不嫌弃,就在畹香这里过夜好了。”

“不能嫌弃。”郎世龙心念清醒着,可是,此刻的他更愿意自己已经醉了,当下愈发表现出多余的醉态来,厚着脸面地说道:“姑娘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上,今晚哪里也不去了,就在这里歇息,畹香收留,那是再好不过了。”

楚莹笑了一下,道:“那畹香这就伺候大人。”

郎世龙听着便站起来,将双臂展开,看着楚莹从腋下将纽扣一粒一粒地解开来,郎世龙看着那细嫩如羊脂的小手,心里暖暖的痒痒的,忍不住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楚莹扬起脸来看着郎世龙,看着郎世龙那耸立的鼻梁,那雕刻般的薄唇,楚莹的眼眸开始微微地颤抖起来,郎世龙缓缓地低下头来,楚莹本能地将身子往后一缩,可是,却被郎世龙抚摸上了她的后背,紧紧地将她搂在了臂弯里。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楚莹满心的矛盾像是要爆fā

出来,可是,她狠狠地咬了咬朱唇,还是没有敢躲开,迎着郎世龙的唇,任由他吸吮起来。

朱唇。脸颊。小下巴。脖颈。

郎世龙一寸一寸地细细吻着,那口中的舌头随着若即若离的亲吻亲亲揉弄着少女每一寸的肌肤,把那楚莹吻的不经发出一声呢喃的呻吟。郎世龙缓缓地将楚莹放倒在床榻上,腾出抱她的双手来,为他一路向下的热吻而宽衣解带开辟道路,将楚莹的衣裙一并解开来,顺着ru沟一路风光迤逦地玩了下去,越是往后,越是别有一番滋味。

“好香。”郎世龙挑逗了一下少女的芳草地,从她的双腿间抬起头来,看着楚莹笑道:“没见过这么可人的美女,更是没见过这般引人的体香。”

“吹……吹……灯。”楚莹眼角含着若隐若现的泪,被郎世龙弄得全身酥酥麻麻,此刻再看自己,已经宽衣解带,将全身都毫无保留地暴露了出来,此时的郎世龙拿捏着她的小脚肆意把玩着,羞得楚莹满面飞霞,毕竟这是第一次将自己袒露献给丈夫之外的男人,楚莹即便心里有百般的痛,可是,除了隐忍还能如何。不管结果怎样,总比拂逆了闵友洪的意思而被送到勾栏里卖身子好的多吧。楚莹想到这里,眼角的泪还是没有忍住。

也许当初给闵友洪当小妾,这本身就是个错误。若是还有一次选择,楚莹宁可嫁给邻家砍柴的阿四,受一辈子的疼惜,也好过在这里被当做棋子。

郎世龙将那玲珑的小脚放在手心里,端到眼前来,怎地玩弄都好像不能尽兴,仿佛这小脚之间有什么妙处还没有被他发掘出来似的,郎世龙不肯就此便宜放过,顺着小腿摸来拂去,就像是擦拭着一件珍奇象牙一般。

“吹……吹了灯好么。郎大人,求求你。”

郎世龙听了这话,全身不禁一震,这种近似哭腔的声音,让楚莹愈发有了一种楚楚可怜的可爱,郎世龙的怜惜之情不禁从心而生,可是,这般细腻光洁的玉体,郎世龙大饱眼福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关灯,他抬眼看了一眼楚莹,楚莹将头撇过去,郎世龙没有看到她眼角流下的泪滴,反倒以为是楚莹的羞赧,让尝鲜的郎世龙愈发来劲。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褪了,便爬上了楚莹的身子来。

郎世龙正要快活,却细心地看见了楚莹那对饱含泪水而呛红的眼眶。郎世龙惜玉怜香地停下欲望的冲动来,小心翼翼地问楚莹道:“畹香,你……你怎地……可是,嫌我辱没了你?”

“我……”畹香说不下去,心里即便有百般苦,怎地是现在可以说得出来的。依着闵友洪的性子,若是在这个时候扫了闵友洪的性趣,那岂不是要跪在地板上吃鞭子。就是因为怕闵友洪,所以畹香才和作为正室的佟氏都顺着他胡闹,妻妾同室侍奉着闵友洪的任何要求,仍有着他怎么高兴。而这些苦楚,出了佟氏知dào

,还能与谁说。想到这里,楚莹愈发觉得有些委屈。可偏偏又遇上郎世龙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种,与闵友洪往日的种种不禁一比,让楚莹这心里愈发有那么一丝的酸,很想就此趴在郎世龙的肩头上,借着这依靠好好哭上一场。

可是,楚莹终究还是不敢这般做,他怕闵友洪第二天若是知dào

了,又不知dào

会怎地一番折磨。楚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笑来给郎世龙看,说道:“郎大人……轻点可好?”

这一句话,光是听着都让郎世龙心里酥酥麻麻,差点没忍住就搭弓上箭就地将这楚莹法办了,可是,郎世龙遇上楚莹偏偏就是与平日里不经相同,他没有顾着自己舒服,而是轻轻地抚摸着楚莹的脸颊,将那眼角的泪痕轻柔地为她拭干,轻声叫了一声:“畹香……”

楚莹没有接话,只是那双经过泪水浸润的眸子愈发闪亮动人了。

郎世龙轻轻地低下头,轻吻着那一对闪闪颤抖着泪痕的睫毛。

楚莹说不出为什么,整个身子顿时被郎世龙的柔情所融化,这是闵友洪从来都不曾给她的贴贴和柔情。楚莹的双臂渐渐环上来搂住了郎世龙的脊背,轻轻地抚摸着郎世龙的脊背,顺着郎世龙的脊梁上下轻抚地用尽了她所有的温柔。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吻在了一起,郎世龙没有吹灯,楚莹由着他,只是探手将床帘一拉,将所有的似水柔情,所有的翻云覆雨都关在了里面。在这里,这今夜,这里只属于他们两,没有权权交yì

,没有闵友洪的假意虚情,有的只是一场楚莹愿意的鱼水之欢。她尝到了爱情的味道,她不禁喘息着呻吟出了声。

我爱你,你爱我么……楚莹不敢问出口,也不能问出口。她注定就是昙花一现,南柯一梦。天亮后,一切都是幻影,一切都将随风而去。

当激情褪去的时候,满足的郎世龙与楚莹并肩躺在床榻上,郎世龙没有倒头大睡,而是紧紧地露在靠在自己臂弯里的楚莹,他看着楚莹那小鸟依人的模样,忍不住挑逗了一下她那小鼻尖,说道:“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你究竟是畹香,还是楚莹?”

楚莹抬起那桃花眉眼,也看着郎世龙的俊脸,说道:“奴家不过是一个小女子罢了,畹香也好,楚莹也罢,在某些时候,已经不重yào

了。”楚莹这话里,似有深意,略含感伤。

郎世龙不懂小女孩的心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畹香……你愿随我去汴梁么?”

楚莹垂下眼帘,手里绞弄着自己一缕青丝,缓缓地开口说道:“像郎大人这般的人,畹香只怕配不上……在白水城里熬白了这一头青丝,也算是给此生一个交代吧。”

郎世龙听着这话不对劲,当下半坐起来,很是认真地低声说道:“畹香,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区区一道白水河,岂是可以抵挡绿林军那虎狼之师的屏障?过不得多久,战火就会燃到这里,何不随我到汴梁去,只要有我郎世龙在,必然给你一世荣华!”

楚莹沉默了,想了一想,最后在郎世龙期盼的眼神里,还是摇了摇头,眼角有润湿一片,划出一道晶莹剔透的泪来。

“畹香……”郎世龙有些心痛,道:“你心里有什么隐衷,尽管说出来,有我在,就是叫我受半世的苦楚,也不能叫你受半点的委屈。”

楚莹没有说话,紧紧地握着郎世龙的手,那手心的温度传过来,一直暖到她的心里。

“可是因为闵友洪?呵,这个家伙,也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郎世龙说道:“这么妙的一个美人,怎地可以趋于下人。畹香,若是为此,那你尽管放心好了,不是我狂言,就我郎世龙,只要开口,没有他不答yīng

的,就算是要他结发妻子,他也必然乖乖奉上,放心,他不会为难你的去留的。”说着郎世龙自己颇有得yì

地笑了,可是,楚莹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倒像是腊月寒冬,在脸面上冻结起了一层寒冰,没有一点表情,有些僵僵的,不知dào

出神还是发呆。

“难道……”郎世龙被楚莹这反应弄得也有些吞吞吐吐,说得有些委婉地道:“畹香是你舍不得这里?”

畹香缓缓地摇摇头,低着头抿了抿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说道:“郎大人……我已经是闵友洪的人了。”

“这……”郎世龙再方才鱼水之欢中,就发xiàn

畹香比不是处子之身,至于畹香之前的事,郎世龙早就想好不管不问,可是,却万万没有料及这样一个回答,郎世龙有些意wài

地连说话都结巴起来道:“畹香……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闵友洪房里的妾,纵然楚莹有心,却也不能。”楚莹这时候侧过些脸,颇有伤感地道:“我注定只能是大人雨云一夜的畹香,却不是能陪大人共度一世的楚莹。”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闪电战惊天动地(陆)

“仙人跳”。

这是郎世龙首先闪入脑海的三个字,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便随即有舒展开了。郎世龙虽然不喜闵友洪的做法,但是,即便是闵友洪处心竭虑想要算计他,他也不怕,郎世龙仪仗的是谁,他怕过谁?

郎世龙刚有坐起来的念头,可一想到这里,又安心地躺下来,说道:“你同我走便是了,你是他的小妾,那又怎地?他能奈何得了我!”

咣当——!

一声房门踹开的巨响惊得郎世龙顿时翻身跳坐起来,来不及披件衣裳,下意识地撩开床帘一瞧。只见左右两把明晃晃的刀刃已经架在了他探出来的脑袋上,而在面前是一伙官兵。就在郎世龙懵在当场不明白情况的时候,只见闵友洪这时候另外带了一队官兵也进来了。

郎世龙一句话也说不出,咬牙切齿地看着闵友洪这一脸得yì

的神情,与方才判若两人,他心里就顿时明白了。

“郎大人!”闵友洪很不客气地说道:“我敬你是抗匪的功臣,朝廷的栋梁,好心收留招待于你,却不想,你竟然做出这般事来!”

“闵友洪……你!”郎世龙吃了哑巴亏,横竖都是个说不清楚,当下骂道:“闵友洪,你这禽兽!”

“我禽兽?”闵友洪一本正经地喝问道:“郎大人,咱倒是看看谁禽兽!”说着上来一把便将那床帘扯下来,将一对赤裸的男女露了出来。

此时的畹香早就吓得白了小脸,抓着被衾紧紧地裹在胸前。

闵友洪指着郎世龙道:“郎世龙啊郎世龙!你……你……你,若不是洪县尉看出了马脚,我还真当要被你瞒住了!你背着我竟然做出这般事来!”

“都是你害我!”郎世龙一脸不惧,对着闵友洪喝道:“你这不知羞耻之徒,害我究竟是何居心!”

“胡说!”洪县尉这时候从闵友洪的背后站出来,一手跨着刀,一手直指着郎世龙道:“怎地是闵大人害你,通奸治罪,该当沉塘!”

“是他带我来这里的!”郎世龙喝道:“闵友洪,你也是个男人,这你敢不敢承认!”

闵友洪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拳头,像是被带了绿帽子很是愤nù

,摆出一副极力克制的样子。

洪县尉冷笑了一下道:“郎世龙,你当我洪都是吃素的!你自以为瞒天过海,算无遗策,可你没想到吧,你手下那些三脚猫早就露了马脚!”

“这关我手下什么事!”郎世龙将脸斜仰起来,豁出去要和这些不识好歹的家伙拼个鱼死网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闵大人好心招待你等,谁想得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与我等吃酒的时候,就已经差手下乘虚而入将闵大人的小妾绑到了这里来,就等你吃完酒食,借故相会故人朋友,却来这里大施**。好生卑鄙!”洪县尉指着郎世龙道。

“我从未来过此地,怎地能在这般短的时间内晓得有这样一个所在,更别说与这里的主家相熟,能在纸里包住火!”郎世龙也冷笑,毫不客气地道:“雕虫小技,难成一理,也敢来冤枉我!”

“你是没来过,可是,你手下的人却来过这里,他们都交代了,他们寻到这处僻静的所在,将主家一并杀了埋在了后院里,手段残忍,惨绝人寰,你要随我看看么!哼!他们同时还交代了,说这种事,你已经不是一次做了,垂涎他人之妻的怪异癖好,你敢说没有,只不过以前的官员惧怕你的势力,不敢声张罢了,可如今让你撞上了我们,这事伤天害理,须得讨个说法!”

“一派胡言!”郎世龙被说得有些怒了,当下喝道:“你唤他们来见我,当面与你对质!”

“只怕你见不着了。”

“你!”郎世龙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来。

“他们仗着你的势力为虎作伥,在押回牢里的时候,竟然肆意造反,已经被我镇压就地杀了!”洪县尉道。

郎世龙没有再说话了,方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焰顿时像是被扑灭了一样。这些人敢对他的人下杀手,只怕这性质已经不一样了,若是闵友洪有求与他,或是想拿这个来威胁他,只怕也不会做到这样绝的地步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莫非这些人早就对绿林军就有投靠之心,现在这是抓着机会要拿他来献给绿林军不成?郎世龙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颤,像是架在脖颈上的那把尖刀触及他的皮肉一般。

“你们这般害我,就不怕遭报应么!”郎世龙咬着牙,这一句句都从牙缝里挤出来。

闵友洪看不惯郎世龙着仗势的模样,当下上来啪啪朝着郎世龙的脸上便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郎世龙曾经哪里受过这般的罪,当下便瞪起一双眸子,像是发怒的狼眸盯着闵友洪,那目光像是要将闵友洪撕了,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掏出来也不解恨似的。

闵友洪被郎世龙这眼盯得有些心里发虚,当下抬起手来朝着郎世龙噼里啪啦又是三四下。打得郎世龙一面的脸颊顿时肿了不少,嘴角渗出一丝的血迹来。可是,即便是这样,郎世龙依然没有屈服,那眼神里的意思闵友洪在懂不过了,“你弄不死我,回了朝廷,我就弄死你”。

洪县尉看着郎世龙这模样,不信打不服他,当下一步上来大喝一声道:“天生反骨,我看你是找死!”说着挥起那沙包大的拳头便朝着郎世龙的脸面上打过来。

这时候,躲在一角的楚莹看着郎世龙,心里犹如揉进了一把碎石子,满满得都是痛。楚莹红着双眼横身扑到了郎世龙的面前,为郎世龙挡下了洪县尉的拳头。这个举动,将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那些官兵一个个瞪着眼睛贪婪地看着楚莹此时露在外面的诱人肌肤,而闵友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安排的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背叛自己,一种说不出的嫉妒顿时变成了暴跳如雷的恨,恨不得将这女人一刀杀了。可是,这女人毕竟是自己的人,现在让这些下三等的官兵都大饱眼福,这成何体统?!闵友洪大喝一声:“都出去!”那些官兵应了,便将刀收起来,都退了出去。

这屋里只剩下闵友洪和洪县尉的时候,闵友洪上来一把将楚莹扯着头发拖下地来。郎世龙看着楚莹挣扎和叫喊,心里一急赶紧上来救,却不想被洪县尉一拳打倒在了床上。

“郎大人,是我害了你!”楚莹哭喊着被闵友洪拖到一边。

“楚莹!”郎世龙想冲上来,将楚莹从闵友洪的魔掌中救出来,可是,他不敢动了,洪县尉唰地一把将刀抽出来,寒光闪闪地横在了他的脸前,郎世龙顿时闭嘴了。

闵友洪看着楚莹这哭闹的模样,当下醋意大盛,抬手便是两巴掌,喝道:“不许哭!再闹,我就把你也一起活埋到后院里去!”

楚莹哪里还管的了自己的死活,闹腾着哭道:“是我害了你。求求你们,放过他,放过他好么,我什么都听你的。”这后面的话,楚莹是求着闵友洪的,她明明知dào

没有用,可是,楚莹还是抱着闵友洪的苦苦哀求。

她愈这样,闵友洪就越愤nù

,一脚将楚莹狠狠地踹开,粗暴地一把将桌上的事物一并横扫下去,扯了那桌布往赤裸的楚莹身上一丢,便大喝道:“来人,给我将这厮绑了!”

两个官兵进来,拿了麻绳便将郎世龙就此反剪了双手,光着身子困在了床上。

闵友洪接着喝令官兵取了麻袋来,不管楚莹的哭闹,愣是将她胡乱地装了进去,依着闵友洪的指示扛上了来时的船上。闵友洪最后转过头来,对洪县尉说道:“洪兄,这里就有劳你了。”

“闵大人,这里有我,你放心。”洪县尉斩钉截铁地说道。

闵友洪点点头,很是放心地带着官兵,转身出去了。闵友洪快步走到了梅花弄的后院来,到了一间黑乎乎的偏房里,将房门一关,里面呼地点起一盏昏暗的灯光来,正面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那姿势不曾改过,在闵友洪看来,就像是一尊木雕摆在那里一样。

闵友洪没有开口,那人便开口了道:“闵大人,事情办妥了?”这话本来就是一句问话,可是,经过这人一说,倒像是不可拂逆的命令。

闵友洪笑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都按太尉的意思办妥了。”

那人似有所想地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闵友洪,你好大的胆子!”

闵友洪的笑意顿时凝结在了脸上,不知dào

这变故是何意思。

那人说道:“郎世龙是蔡京的人,他私通你的小妾,你忍了便是,怎地敢这般动他,现在他是朝廷的功臣,你却还要弹劾他十大罪状,你就不怕死么!”

闵友洪听了这话,心里反倒有了底,但还免不了些胆颤心惊,诺诺地说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好好好。”那人拍了怕手,像是很满yì

似的,说道:“果然太尉没有看错你,你放心好了,他背后又蔡京,你背后自有太尉罩着,不会亏待你。”

“多谢太尉抬举,下官这就连夜回去,起草文书,弹劾郎世龙的诸多罪状。”闵友洪说道。

“不必了,太尉都为你准bèi

好了,你现在看了,记在心里,休要错了半个字。”说着那人从怀里取了一份书信来,递到了闵友洪的脸前。

闵友洪接在手里一看,这上面笔迹混乱,写着郎世龙昔日的诸多罪状,其中非但有通奸,还有贪赃枉法等等,大小罪责不下二十余条。闵友洪眼眸飞快地在纸面上一遍遍地扫过,拼命地将每个字都刺进心里去。过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闵友洪乖乖地将那书信递上来,看着那人一面放在灯上烧了,一面道:“你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闵大人这一夜辛苦了,太尉知dào

,必将倍感欣慰。”

“不敢当,都是应该的。”闵友洪乖乖地退了出去,将房门带上之后,屋里又漆黑一片了。闵友洪走下阶梯来,看着后院里那新动过的土微微隆起一个小包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心里道这家伙真他妈不是常人。和死人待在一起,可不是闵友洪愿意的,怕沾上晦气,当下赶紧一挥衣袖,便往前院里来。

离开梅花弄,到了岸边,众人依旧按着来时坐的三条大船分别安顿好了,解开缆索便朝衙门的方向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闪电战惊天动地(柒)

闵友洪带着人马都上了船,荡开湖水朝着衙门的方向而去。

静静的夜里,只有摇橹翻动波Lang的声音,哗啦呼啦地响动着,在船上的官兵忙和了一晚上,众人都疲惫了,打着重重的哈欠无精打采地坐在船上,等着回到衙门各自回家歇了。而船上的闵友洪带着沉沉的心思,也没有察觉,在三条并行的船后,影影幢幢地有东西在水中轻柔地潜浮着,跟在船的两侧,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三艘船边上来。

只听得哐当一声木头的钝响,像是船底触到了什么东西似的,那些官兵没有主意,只当漂浮在水底的枯枝树木碰到了船帮,可是,不过须臾,那些坐在船边上打瞌睡的官兵们被脚面上湿漉漉的水所惊醒了。也不知dào

是谁先发xiàn

的,大吼了一声:“漏水了!”在这船上的官兵们顿时惊得睡意全无,都一个个像是被烫了手似的站了起来,看着船里的水迅速的涨起来,一个个都晃了,在船上焦虑地找着漏水的破口,可是,官兵越是这般乱走,那水在船里就涨的越开。官兵们惊慌失措,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用手去往外舀水。

坐在中间那艘船里的闵友洪听得右边运送官兵的船只漏了水,当下也从自己息怒难安搅乱如麻的思绪中挣脱出来,看着那边的官兵手忙脚乱地阵势,大声喝道:“怎么回事!”

那边船上的官兵急着回应闵大人道:“可能是触到了湖地下的石头!这船怕是撑不住了!”这话里满满的都是焦虑。

闵友洪一听这话,眼看着那水果然已经淹没了官兵的半截小腿,眼看着整个船体都向后开始发倾。闵友洪当下赶紧回头朝着左首的另一只运兵船上的官兵喝道:“你们快划到这边来!”

那左首的官兵早就看见了,就等着闵友洪的一句话了,船上的众人合力,三下五除二便划到了失事的船只那边来。那遭殃的官兵一瞧,顿时稳住了,好歹看到了一条退路,船上这二十来人稍稍稳住了些情绪,那边的船上搭过一张跳板来,便度这二十人一一上了船来,这一下,船上乘了三十八九个官兵之后,船身便沉重多了,吃水很深,走得也就愈发吃力。

闵友洪的船轻便,除了带着的几个亲随之外,便是那麻袋里的楚莹,两个官兵在后面撑着槁,连番一点水底,这船便直往前去。闵友洪今晚着实累了,对那沉船想都没有多想,只当是一场意wài

,等明日做了备案,再另行巧立个名目,让豪绅捐一条便是了。说实话,闵友洪自从昨日接到了高太尉的人,他就一直寝食难安,原来是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毕竟,不论是蔡京还是高俅,这两派明争暗斗,那都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事情,将他闵友洪牵扯进来,也是高俅这厮之前就布好了局,没得办法,受了高俅的好处,就像是上了高俅的贼船,如何下的去……而高俅为了盯着他把事结结实实地给办了,还特意在昨日派了几个人来,说是辅佐,实则就是监视加威胁。现在,闵友洪被逼着走了这一步,可谓是忍痛割爱,后面的步子该怎地再往下周旋,这实在不是闵友洪所能料到的,也是他现在所惆怅的。他疼惜的倒不是自己的小妾,大不了休了,再寻个美貌少女来,但是,他这些年小心翼翼避免政治漩涡的苦心都白费了。

可是,总的说来,这又不是闵友洪自己所能决定的。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但凡被高俅盯上的东西,即便你再圆滑,那哪里有逃脱的掉的,就像他听说原来东京的十八万禁军教头林冲,便是被高俅整的家破人亡。想到这里,闵友洪颇有同病相怜之感,只不过落在自己头上的,不是高衙内看对了自己的妻子或小妾,若是这样,这事反倒容易了。只是,问题偏偏就出在绿林军的身上。

在朝廷接到郎世龙首战告捷的战报之后,蔡京就立kè

在朝廷上借机进言,巧舌如簧地让宋徽宗亲信了蔡京的一家之言,下令调升郎世龙为枢密直学士享正三品官阶,同时即刻便派遣了一员守将带着诏书前往蒲城去换防。蔡京先下手为强,官阶比他矮半截的高俅恨在心里,却在朝廷上已经没有活动的余地。他晓得郎世龙一旦进入枢密院之后,对于蔡京一派势力的重yào

性,当下便在暗中打起了算盘,要在半路中借机除掉郎世龙。而恰恰,前方绿林军一路朝北攻城掠地,将华州南边的大片地域都占为己有,处处严防死守,若是郎世龙从南边归来,绝不可能,只有北上渡过白水,而白水城也就成了郎世龙的必经之地。就是为此,高俅便盯上了在白水城掌印的闵友洪。

一个是太师,一个是太尉,闵友洪哪个都得罪不起,此刻他最担心的便是这事在哪里出了纰漏,惹恼了蔡京,到时候落个身首异处,客死他乡。想到这里,闵友洪才觉得这夜深了,寒的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喷嚏。

而几乎随着这一声喷嚏同时响起的,是距离闵友洪距离甚远的那为一条运兵船,闵友洪只听得后面亦有官兵嘈杂叫喊的声音,乱哄哄地搅合在一起,颇有惊慌失措之感。闵友洪觉的不对头,当下便大声喝问道:“出了什么事!”

“闵大人!这船也漏水了!”

闵友洪一听顿时觉得这里面绝对有猫腻,而方才也绝对不是触到湖底的石头那么简单的事。闵友洪心想不好,可是,这里火把的光亮很难刺透厚重的夜色,闵友洪隐隐约约地看见那边的火把在慌乱地晃动着,上面满是人影来来回回地忙活着,舀水呼救,乱作一团。而那只船负重之大,再加上这么多人的躁动,船里的水面线迅速上升,很快就漫过了官兵们的小腿,而眼下,这船才走了不过一半的水路还不到,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水深处,水面汪汪一片,出了黑暗还是黑暗,哪里能瞧得见一片旱地,更别说看的见一条生路了。惧死之心顿时将船上官兵的求生执念激发出来,为了阻止船体继xù

下沉,只有减轻负重,也不知dào

是谁先带的头,唰地一声抽出刀来逢人便砍。本属此船的官兵紧接着联合起来,与那些引渡上来的官兵厮杀在了一起。众人在船上你来我往地厮杀着,虽然不断有人被杀死在湖里,可是,船体哪里还经得起他们折腾,过不得一盏茶的功夫,这船便微微地朝着一面倾斜下去。众官兵眼看着船身就要偏过中线,情急之中,也再顾不得厮杀下去,都豁了命地往船外舀水。可是,终究是为时已晚,舀出去的水远远比不上船体四处漏进来的多。

闵友洪远远地看着船身大幅度地渐渐倾斜,那船上的官兵死伤之间惨烈呼叫着,当下那颗心愈发沉下来了,赶紧大喝道:“快划,快划,赶紧回府!”闵友洪最后看了后面一眼,只见那倾斜的船上,最后的那点火把也随着倒落下去,熄灭在了荡荡的波光中,化进了浓郁的夜色中。湖面上的水声来回荡漾着,似有挣扎,似有呼救,可是,过不得多久,便都淹没在了湖水之中,波澜不惊地将方才残酷的一幕悄然抹去。

而就在闵友洪吃惊地合不上嘴的时候,一个黑影靠近了船头,缓缓地浮上水面来,嘴里叼着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刃,不动神色地便慢慢从船头爬上了船来,两个守卫在此处的官兵,这时候正回首顺着闵友洪张望的方向看向方才那灭顶之灾上演的现场,浑然不觉的此刻已经有一个全身湿漉漉的黑衣汉子悄然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那黑衣汉子没有取下口中叼着的匕首,而是将两只湿漉漉的手抬起来,轻悄悄地按在了那两个官兵扭过去的脖子上,就在手指触到那两人皮肤的时候,还不等官兵被惊得回过神来,只听得嗖一声顺畅的轻响过后,两只利刃便从那汉子紧锁的袖口里弹射出来,像是灵蛇吐信一般,两把利刃顿时出现在了袖口,在同一时间刺透了那两个官兵的喉头。

在机簧再次转动中,喉咙中的热血伴随着利刃迅速的回缩而喷射出来,带走了两个官兵全部的温度吗,只留下两双不可思议的眸子,死死地瞪在撑大的眼眶里。就在这两个官兵倒在船舱上的时候,站在这两个官兵后面的两人在回头的那一霎也吃惊地发xiàn

了那黑衣汉子的存zài



就在两人正要将腰间的朴刀抽出来的时候,只见那汉子脚步步法灵动,在须臾之间便跟近上来,后发先至,朝着那两个官兵的小腹便是两掌,同样在掌面触及他们腹腔的时候,嗖地一声轻响,在机簧的带动下,那两柄锋利的袖剑又弹射而出,刺入了两人的腹中。

咣当两声,官兵的朴刀落地,紧接着便是尸体撞击船体的沉闷声响。这一下,在这船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响动,纷纷回过头来,看见一个身着黑衣,佩戴鬼面的汉子出现在了船上,在他血淋淋的袖口下,四散躺着几具官兵的尸体。这一幕无疑更加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就在他们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刀上想抽刀出来的时候,突然听得嗖嗖嗖嗖几声响,从船两边的水面上射出几个套索来,准确无误地锁住了那船中官兵的脖子,不容他们挣扎,便是接二连三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就在众官兵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吓的煞白了脸面的时候,又有四五个身着黑衣的鬼面人迅速攀爬上了船来,手起手落,便又就近的官兵被戳下水里去。

在船上的闵友洪看着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只当是高俅手下的人过河拆桥,杀人灭口,闵友洪膝盖一软,当即便跪下来,全身颤抖着说道:“别杀我,别杀我,弹劾郎世龙的奏折还没写,你们不能杀我……”

可是,那些黑衣人哪里听他啰嗦,迅速从船体的四面靠近过来,那步法灵活的当真像是见了鬼,来来去去,进退自如,不过多时更不费什么周折,便将船上的官兵都灭口了事,只留下一个全身吓得像是筛糠的闵友洪。

闵友洪抬眼看着那些人站在他的面前,一个个面具上,青面獠牙,加上方才斑斑血迹,这般看着愈发獠人。

“别……别……杀……我……”闵友洪嘴里的牙齿不由自主地哆嗦着,磕碰地说不清楚。

那为首的黑衣人缓缓地将口里叼着的匕首持在手里,一把抓住了闵友洪的头发,不等他厉声嘶叫,便唰地一刀,见他的头颅割了下来。在他身后的黑衣人这时候从身上取了一个早就备好的黑布袋,将那血淋淋的头颅装了,系在后腰,算是了事。黑衣鬼面人似乎完成了他们的任务,他们没有说一句话,驾着船朝着城楼最近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五十章 闪电战惊天动地

闵友洪走了,只留下洪县尉在房里看守着郎世龙。而郎世龙从方才的温柔窝里顿时成了人家的阶下囚,那滋味提起来都是泪。郎世龙不说话,只是在猜测着这伙人最后要拿他怎样。若是有人能帮他带个信出去,那就好了,只可惜他的亲信都被闵友洪一帮人都杀了个干净。

洪县尉枯坐在这房里,百无聊赖,闻着房内的女人香,不禁转过头来,看着床榻里被捆做一团的郎世龙,说道:“郎大人,那女人的滋味如何啊?”

郎世龙没有想到这时候,洪县尉竟然有心思说这事,若是换了平日,遇上通道中人,也少不了要对把玩过的女人来一番评头论足。可是,在现在这个时候,若是说起来,当真是糟蹋了着谈论风月的情调。郎世龙是个讲究的人,再者对洪县尉心里有恨,只拿白眼瞥了一瞥,便面朝床壁,没有开口。

洪县尉不肯就此作罢,像是来了劲似的,说道:“那小姑娘的小娇娘似的,方才露了半身就已经馋死了一片手下的兄弟,方才那娘儿们在你身下,必然美味多汁吧!你和我说说,你们是怎地个睡法?”洪县尉将椅子朝着郎世龙这便挪了挪,像是要好好听郎世龙给他说一说似的。

但郎世龙看他那副嘴脸实在可恨,当下冷哼一声道:“有种你自去闵狗贼房里去尝尝,何必在这里意yin。”

洪县尉听得懂这话里的污蔑,当下有些怒了,抬手便朝着郎世龙就是一个耳刮子。

啪的一声耳光响过之后,这屋里的灯光都瞬时灭了,冒着袅袅的青烟,倒像是方才洪县尉一巴掌没有打在郎世龙的脸上,而是扇灭了房间烛台上的蜡烛似的。这等怪事洪县尉还是头一次遇上,毕竟是武人,从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当下朝着房屋大喝道:“来人!”

没有人进来,更没有人应话。

洪县尉顿了一下,提高三分嗓门大喝道:“来人呐!”

这院子里,依旧没有人应话,门外候着的官兵都似乎不在了。洪县尉觉得这事出蹊跷,暗暗骂了一句妈的,便缓缓地将腰间的朴刀抽出来紧紧地攥在手里,缓缓地起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外屋来,到了房门边上,洪县尉愈发小心起来,将手里的朴刀持在脸面前,随时防御着可能出现的突袭,点起一点脚尖,将门缓缓踢开来,紧接着便是一个箭步冲出了房门,站在廊下一看,这院里死一般的安静,惨淡的月色散了一地。可就是偏偏不见半个人影,这事可就怪了。方才还有官兵侯在外面的,怎地才一会儿工夫就没了。

洪县尉则心里顿时空了一片,这般诡异的事,他也是头一次遇上,心里忐忑难安自不用说。洪县尉眼眸扫过之处,见脚边的石阶上斑斑驳驳,定睛一瞧竟然是散落未干的血迹。洪县尉心里一惊,紧紧地将刀握紧在手里,大喝道:“偷偷摸摸算什么!有种你出来——”

这话洪县尉还没有说完,这时候就见一个黑影突然从房檐的横梁上倒挂下来,一张倒着的鬼面顿时出现在了洪县尉的脸前,吓得洪县尉顿时魂不附体,就在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里的朴刀时,那黑衣鬼面人便双手一掐洪县尉的脖颈,嗖地一声,机簧运转,便有两柄袖剑从袖口刺将出来,穿透了洪县尉的脖颈。

顿时间,洪县尉的嘴角淌出一丝鲜血来,一双不可思议的眸子瞪着那鬼面,方才抬起来拿刀手这这一刻也脱力软绵绵地垂了下去。只见那鬼面人将手一扭,两柄交叉的袖剑一旋一剪,洪县尉的人头便被那黑衣鬼面取了下来。咣当一声,洪县尉手里的朴刀落地,无头尸身向前扑倒在了地上。而那倒挂在横梁上的黑衣鬼面人却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梅花弄再一次归于平静,就在洪县尉尸体不远的几处墙角下,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手脚冰冷的死尸,那些断气的官兵身上,都留着一个个被袖剑刺透的血洞,即便此刻,依旧兀自淌血。而在这梅花弄的后院里,那偏房的灯光再也没有亮起来,房门大大的敞开着,里面掩藏的秘密再也难以成为秘密,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终于也随同他的死去,带到了地下。那方才还对闵友洪大摆官架的高俅手下,此时也歪着身子躺在满是血泊的交椅里。随他同行的几个副使,虽然坐在一边的暗处,可是,依旧难以摆脱死亡的厄运。他们一个个都保持着原有的位置,没有厮杀也没有挣扎,那一双双布满恐惧的眸子充分证明着这一场死亡来的是那般迅疾。

而此刻被捆在床榻上的郎世龙,只怕不会知dào

,此时的梅花弄,已经只有他一个是活人了。

郎世龙没有去想那洪县尉的死活,只是,静静地被绑在床上,艰难的熬过了不知多久的光景,就在倦意席卷上头的时候,这死一般的梅花弄才影影约约有了响动。郎世龙屏气细听,果然是一伙人窸窸窣窣越靠越近。郎世龙闭上眼睛任由倦意占领了他最后的清醒,当下美美睡一觉都已经成了奢侈,只好随意地打一个盹解解这浑身沉甸甸的乏,至于谁来了,谁走了,郎世龙都不关心,他知dào

闵友洪留着他必然有用,暂时并不会加害于他,苦命挣扎倒不如信天由命。郎世龙沉沉地闭上了眼,这一夜,他受了太多的惊吓,浑身的精力都像是被抽干了似的,困得没有一点点力qì



就在郎世龙要入梦的时候,一点火光隔着郎世龙的眼皮刺激到了郎世龙的眼眸里,随即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过来。

“大人!”

郎世龙徒然睁开眼眸,那光亮晃到了他的眼,他迷迷蒙蒙地半睁着,透过自己交错成一条缝隙的眼睫毛,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人,手里举着火把,走到了郎世龙的面前来。

“快,给大人松开。”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道这里,郎世龙便感觉到一双男人的大手带着一柄尖刀靠近他身边,将全身的麻绳割断解开。那女人又说道:“给大人穿了衣裳,我在外面等你们。”说罢,那女人将火把交给身后的一个官兵,自己便出去了。

那身边的汉子胡乱地抓过郎世龙的衣裳来递到他的手里,而此时的郎世龙才渐渐地适应了这室内火把的亮度,定睛一看,这来的正是张青,而方才想必是孙二娘不错了。

“我来给他穿。”一个甜美的声音这时候在郎世龙的身侧响起来。

郎世龙回脸看过来,这女孩不是别人,正是那楚莹。

“你们……你么怎地在这里……不是在梦中吧。”郎世龙有些恍惚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大人,我们追杀了那劫道的绿林匪军,却不想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与姐姐一路追下来,到了白水城下时,看见守城的知县和县尉还有那些主薄等人的人头都被高高悬在了城楼之上,城里的官兵都慌了,我们担心大人遇害,赶进城里来,县衙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半个活人,全是死去的差役,我将房前房后都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您的踪迹,就在我们满城搜救的时候,恰好遇上这位姑娘,将我们带到了这里。”张青解释道。

郎世龙听了先是大快人心地露出笑来,连道了三声好,这才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一改口气连忙问道:“那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地会……”

“这……”张青说不上来,道:“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等连夜护送大人出城!”

郎世龙也觉得这里处处都是诡异,当下点点头,恨不得现在就插翅飞了,当下楚莹也为郎世龙穿戴整齐了,众人随着张青便护着郎世龙从房里出来。郎世龙迈步出了这方,跨过那洪县尉无头尸体时才晓得,原来在他一概不知的时候,这梅花弄里是怎样可怕的存zài

。若是张青等人不来,他还要在这死人堆里过上一夜……想到此处,郎世龙不禁后怕。

“大人。”孙二娘手里倒提着一对双刀,说道:“救驾来迟,大人这边上船。”

郎世龙看见孙二娘,这心里就踏实了几分,赶紧随同孙二娘上了船,便府衙的方向去,在那里有张青从蒲城带出来的两百多马军。此刻坐在船上的郎世龙与楚莹依偎在一起,耐不过这夜深的寒气,这沿途水面上浮起的官兵尸体,愈发让他心颤胆寒,嘴里那二十几颗牙齿捉对厮打。不敢看死人的郎世龙恨不得此时缩紧楚莹的胸里去,楚莹看着怀里的这个瑟瑟发抖的男人,愈发母性大发,轻柔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为他驱赶寒潮,用自己的温柔去为他赶走心底的恐惧。

孙二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像是无可奈何的模样似的摇摇头,心里暗道:“真是个傻姑娘……”

第一百五十一章 闪电战惊天动地(玖)

孙二娘一行人护送着郎世龙登船到了白水城的府衙里来,与原地留守的那二百多随行官兵汇在一处,而此时,守在那里的官兵已经将郎世龙那些被闵友洪活埋的亲随都挖了出来,将要紧的行礼和文书都找了回来。东西打点齐备了,张青这时候也找了几匹府中的快马,两匹并驾将那县衙的马车改了,便拉到郎世龙的面前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连夜出城,大人您一夜劳顿,只怕乘不得马,我给您寻了辆马车,您且和楚莹姑娘将就着。”

“甚好,甚好。”郎世龙自打被张青从那梅花弄里救出来,就怎么看他都顺眼,当下便牵了楚莹的手一同上了马车。

张青和孙二娘也翻身上马,带着这二百多骑兵便即刻护送着郎世龙连夜出城。此时的白水城里已经乱了军心,知县和县尉两位大员都惨死了,这无疑不是一件轰动的大事,虽然已经是后半夜,可是,依旧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传遍了全城。在这特殊的时候,郎世龙凭着朝廷的一纸调令很容易便从白水城安然离开,沿着官道,一路飞驰进了浓郁的夜色中。

而就在郎世龙等人走了不久,白水城中的守将便听到了轰隆隆沉闷而不失剧烈的声响沿着大地传了过来。那些官兵正愁着不知dào

怎地将知府都尉等的头颅从城楼最高的瓦顶上取下来,这时候,随着那犹如奔雷的马蹄声越来越明晰起来,官兵的注意力纷纷从这边移开来,都汇聚到了城池外边那片目光难以企及的夜色中,只见一点点星火在远处的山包上闪烁着越来越多,最后像是汇聚成小溪一般,一片火把越来越多地朝着白水城涌过来。

年长些的官兵瞧着当下一拍大腿,大叫道:“不好,绿林军杀过江来了!”

这话一出口当真是一石激起千层Lang,城头上的官兵听得人人慌做一团,胆大些的呆呆地看着那些火光斑斑点点铺天盖地而来,而那些胆小些的早就颤抖着双手怎地也抓不住手里的长矛。而不过须臾之间,那些火光便到了近处,刀枪林立,杀气腾腾,将城上的官兵都看的顿时傻了眼,眼看着那些阵脚紧凑森严的绿林军便到了距城不过两百步的时候,绿林军突然大喝一声杀,便朝着白水城发起了冲锋。

那些官兵被这惊天动地的喊杀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有人守在自己的岗位上,一个个掉头便跑,蜂拥朝着城下去,丢盔弃甲撒腿便往城中的巷子里跑,那模样就像恨不得将自己找个地缝埋了似的。

官兵这边四散逃了,那高墙城门也都成了摆设,不需多久,那绿林军的攻城锥便将白水城的城门一举攻破。

【第三日·东京汴梁·紫哀殿】更鼓敲罢,已是五更的天色。半宿未眠的宋徽宗赵诘这时候带着沉重焦虑的面容座驾紫哀殿。

隐隐净鞭三下响,文武百官分作两班站齐。

当有殿头官站在前头照例大声唱喝:“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可这话,还未说罢,只听得皇上赵诘面带怒色地挥挥手让那殿头官退下去,自己开口道:“众位爱卿,你们一宿安睡,可好啊?!”

这话一开口,便带着一种温怒的底气,叫下面的群臣一个个都垂下脸来偷偷相望一眼,不知dào

皇上这是又哪里不顺心,还是谁又倒了霉。那些百官不晓得皇上因为何怒,但是,除了枢密院宰辅之外,身在文官行列的蔡京和高俅两人也都得了消息。就在前方战报八百里加急传入东京汴梁的时候,身为领枢密院事的童贯第一个接触到了消息,就在知枢密院事的曾布转而连夜将这骇人听闻的消息告sù

了皇上的时候,童贯也将这消息悄悄地分别传到了蔡京和高俅的府上。

现在皇上强压着火气,就在百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蔡京和高俅都已经了然如胸,将对答之策也都成在心底。

“就在前日,耀州的华原、同官、富平、三原、云阳、淳化,同州的白水、澄城、颌阳、韩城、朝邑、冯翊。一夜之间,这些地方的大小官员都被人割下了头颅来悬在城楼顶上,手段残忍,猖狂之极,第二日天明之时,寡人的这些城池之上都插遍了贼军的大旗!官兵望风而降,那贼人更是直入中原难以抵挡!”皇上看着众百官一个个微微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退避模样,心里的怒气就愈发来的厉害,一拍桌子不禁大骂道:“你们都是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能为寡人分担半点忧愁!绿林军都形成了燎原之势,寡人忐忑难安,你们倒睡得踏实!一个个除了口呼万岁,倒是想一点办法,替寡人挡一挡!”

阶下的百官没有一人应声。

皇上愈发有些气急,指着百官继xù

骂道:“莫非我大宋朝再无人可用?!莫非我大宋再无奇计可出?!莫非——你们就是要这么沉默地看着寡人——将大宋祖宗的基业都拱手送给反贼么!你们——你们是何居心!寡人留你们这帮废物何用!”

“皇上息怒。”太尉高俅这时候出班禀告。

皇上看了高俅一眼道:“高太尉,难道你有法子不成!可别又是像谢千秋这等卖国求荣的货色!”

这话说得有三分不甚客气,高俅知dào

这都是拜蔡京所赐,当下和颜悦色地说道:“禀告圣上,臣愚昧之极,难有定国安邦之大计,但据臣所知,这我大宋朝中却有能为皇上平乱剿贼之大将。”

“哦?”皇上听了,脸上顿时缓了三分,注目地看着高俅问道:“爱卿所言是谁!”

高俅笑着看了一眼蔡京,回答道:“皇上您忘了,前几日蔡太师也曾向皇上推荐过一人,就是那驻守蒲城,首战告捷的郎世龙。”

“哦……”皇上沉思了一下,经高俅这般一说,还当真想了起来,连忙问道:“郎世龙他人何在?”

蔡京早就知dào

高俅会借题发挥,高俅虽然没有再说什么,可是,蔡京的心里早就一清二楚,当下心里恨得牙根痒,直骂这高俅着实狠毒。可蔡京也不是个好欺负的主,当下听皇上这般一问,还不等高俅开口接话,便也出班说道:“昨夜午时便到京城了,郎世龙这一路走的可不甚太平,沿途九死一生,亏有他手下的两员猛将一路浴血突围,才逃出生天。回到京城已经气血耗竭,本该今日前来复命,怎奈现在卧床不起。”

皇上听了,那双刚刚还闪烁着希望的眼眸顿时黯淡下去了,他晓得这一路上恰好是遇上绿林军的闪电突杀,让沿途城池都失陷敌手。皇上微微叹了一声道:“能逃出来也不容易。”

“皇上,郎世龙……”高俅正要火上浇油的时候,蔡京一看高俅话锋不对,当下便打断了他的话,朗声说道:“皇上英明!天佑大宋!若不是皇上及时下令将郎世龙调回京都,郎世龙的人头也只怕高悬在了蒲城的门楼之上。皇上如此惜才,郎世龙必然感恩戴德为皇上鞠躬尽瘁!”

皇上听罢这话,不由地喜从心来,而那站在阶下的高俅却暗暗咬牙。其实高俅知dào

郎世龙的水平,他方才不过是想借着这机会,让皇上派郎世龙去直面绿林军,好借绿林军之手杀了郎世龙,从此铲除了蔡京的一个爪牙。蔡京在枢密院少了郎世龙,对于高俅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可是,恨就恨蔡京那张讨人厌的嘴。

“蔡爱卿,你传郑的旨意,唤太医前去伺候,务必将郎世龙的身子料理妥当。”皇上像是守着大宋唯一的希望似的,生怕有什么三长两短。

蔡京喏了。

皇上这时候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那两位护送郎世龙的偏将是谁?”

蔡京禀告道:“这两人说来奇了。”

“哦?”皇上被蔡京吊着胃口,这心里愈发好奇了,追问道:“怎地一个奇法?”

“他们并不是在籍的将领,都是藏身民间一等一的高手。”蔡京说道:“皇上您先前也是知dào

的,郎世龙在蒲城兵力不济时,振臂一呼,全城响应,这两人便是那时民兵中的两个。恰好是一对姐弟,姐姐名叫孙二娘,弟弟叫张青。”

“蔡大人,虽然是传奇,却也得靠谱啊,怎地同出一家,一个姓孙却一个姓张?”与高俅同党的王志收这时候站了出来问蔡京道。

蔡京晓得他是在为高俅出头,可是,却并没有将这等货色放在眼里,很客气地笑着说道:“王大人一心都放在了安邦治国上,看来这人情伦理却一点也不懂得了,别的不说,表姐弟,同家两姓,也再正常不过了吧。”

蔡京这话里绵里藏针,将王志收辩驳的自惭形秽说不出半句话来。

皇上并不太在意这样的对白,这种小插曲,在他当朝这些年几乎时时刻刻都在上演,见怪不怪了。皇上这是关心这两人的本事,究竟有没有郎世龙上表中的那般厉害,当下便道:“传他二人入殿。”

“喏。”传令太监应了,便小趋几步到了殿外来高声喧道:“传庶人孙二娘、张青进殿——!”

第一百五十二章 绿林新政推变法

【下邽城·府衙后堂】

“大哥,派出去的【绝】都回来了,一个不少,如数完成。”

史进和时迁都坐在屋里,只隔着一个小茶桌,没有点灯,屋里漆黑一片。史进看不见时迁的嘴,只是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细弱蚊嘤。

史进兀自点点头,很是满yì

说道:“这一趟幸苦众位兄弟了,每人赏银五十两,布二十捐。这件事,照旧你亲自来办。”

“大哥放心好了。”时迁这话里多少也有些为【绝】取得的战绩感到欢喜。

“时迁,你现在愈发要小心了,经过这一次,朝廷必然大受轰动,永兴军路各州官员必然注意安保,朝中各大势力都必然通过各种渠道打探‘主谋和杀手’,在我军中也必然会人人好奇,可是,愈发是这样一个时候,你愈发要小心仔细,莫要暴露了【绝】的所在。”史进低声吩咐道。

“嗯,守口如瓶。”时迁说道:“对了,就觉得有件事压在心上,现在正好想起来了。”

“你说。”

“魁二已经差不多将京兆府的虚实打探清楚了,因为长安严防,魁二等人来去不便,要紧的城中地图还没有赶绘出来。但是,目前看来,蓝田、高陵、栎阳、户县四城守军都不过三千余人,军心已经被吓破了,魁二的谣言都散布出去了,城里处处都是一片人心惶惶的。至于长安,魁二传回消息来说,城中军械钱粮的所在,再有个一两日便可查明,只是,那京兆府的知府踪迹不定,没有什么规律的作息,沿路伏击只怕不成了,而那家伙被斩首行动吓得龟缩在深宅大院不肯出来,我的人下不得手,没什么机会。”时迁压着声音,用恰恰只有史进能听得见的声音说着。

史进点点头,道:“你麻雀传话与魁二,若是棘手那边先缓缓,千万不要冒进。上策不成还会有上上策,但人若是陷在里面,那兜不住可就露了。”

“明白。”

鸡鸣了数声,大蒙蒙亮了。

时迁一看这时辰不早了,当下便起身告辞,不走前门而是从后院直接翻上房檐,一路飞身而去。

史进独自坐在交椅上,捏着脑门想着如何用最小的损耗拿下京兆府,可是,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没有半点头绪。而这个时候有小厮来叩门,史进才恍然觉得到了该吃饭的光景了,于是便收拾收拾仪表,随小厮吃过早饭,便到了聚义厅上来。而这时候,朱武与吴用两位军师已经到了厅上,三人纷纷讲了礼坐了。

“大帅,今早探马来报,武松已经将耀州的华原、同官、富平、三原、云阳、淳化六城一并攻下,同州的白水、澄城、颌阳、韩城、朝邑、冯翊也被杨志和林冲分别拿下。”说道这里,朱武顿了一下甚是欢喜地说道:“咱们的人马几乎兵不血刃,那些城头上的官兵都四散逃了。”

史进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来,又问道:“武松果然是一员虎将!”

“大帅名上说是要他将功折罪,实则不过是要磨砺磨砺他的锐气,好让他日后一改随意的性子,做出一番功绩来。”吴用摇着羽扇说到这里,与史进和朱武都笑了。

史进道:“随意的性子留在身上不好,与他不利,但他身上的锐气,我却想着磨得更锐利一些。若是连那锐气都没了,那武松还是武松么,也不会一口气杀下耀州的这六座城池来。”说道这里,史进问道:“对了,说到这儿又让我想起一个事来,当初在商定守城方案的时候,军师说自由妙计,却是什么妙计,现在可与我说说否?”

“绿林军和百姓,大帅是担心哪个?”朱武胸有成竹地问道。

“都有。”

“这个放心好了,咱们军纪严明,若是逮着一个便当众承办一个,大家都晓得下场严峻,不是闹着玩的。三位将军也各自收束着部下,绝对不会有一个给咱绿林军脸上抹黑的人。”朱武说道:“现在军中已经推行了咱们制定的军制,五人设一班,十人设一长,百人设一令,千人设一裨,一级一级管下去,军中不会乱,事事都可落实到个人,谁做的都逃不了。”

史进听得点点头。

吴用接了话来说道:“至于百姓,我们也只能相信百姓。虽然我们绿林军发展迅速,可是,人才供给成了问题。攻城掠地如风而去,可是,这打下的城池谁来守,这才是我们现在应该面对的一个问题。”

吴用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纵观古今,乡村组织绝大多数时间是zf推进政令的基本依靠力量。尤其是治世,更是如此。但是,在不同的时期状态下,也会出现不同的情况。在当下乱世,民户百姓常常具有一定的独立性,游离于政权和政权对立者之间,成为社会实jì

上的灰色地带。而我们此番意图不再夺城,而是在于争夺民心。民心到手了,那夺取天下,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在熙宁变法之中,有一项叫做保甲法。这项措施把农村民户加以编制,十家为一保,五保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凡家有两丁以上的,出一人作保丁,选取地主中有‘材勇’的人充当保长、大保长和都保正,加强地主阶级对农村的统治权。同时规定在农闲时集合保丁,练习武艺;每一大保须于夜间轮派保丁值班巡查,以防止农民进行反抗活动,大帅对此恐怕最了解不过了。大宋就是通过这保甲法来约束百姓,可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光是这般打压是万万笼络不得民心的。

“大帅你想想看,官府现在大肆宣扬我们绿林军如何凶残,将我们说成大奸大恶之人,甚至于所过之地寸草不生。我们有的不过是江湖上的口口相传,远远不及大宋的话语权。现在我们用这些城池,就是要全天下的百姓都知dào

,我们绿林军非但不会像那些大宋的贪官一样欺压百姓,我们还要与他们免税三年。大宋实行保甲法,我们却要实行田亩法。

“田亩法?可是我之前曾与两位商讨的平分田亩的想法?”史进问道。

吴用继xù

说道:“不错,我在大帅的设想上与朱武做了些改动,我两今番便是回报与大帅,等您签发。”说着吴用取出一份文书来。

史进接过来一面看,吴用在旁一面讲解道:“大帅的设想,是要收缴豪强官僚的土地,按人均分与百姓。但我怕此番一来,惹得豪绅官僚纷纷投靠大宋,与我等也有诸多不利,何况,豪绅官僚也并非都是恶人,像晁天王曾经不也是豪绅官僚么,若是推行,岂不是要将一批像晁天王这样的兄弟拱手送到咱们的对立面去。”

史进点点头,说道:“军师设想甚是周全。”

吴用继xù

说道:“我们可以让百姓自己去开拓土地,但凡开拓的荒地,都归自己所有,一律免税三年,不论豪绅还是百姓的资产我们绿林军都予以保护,这般一来,不但人人有地中,年岁之末必然呈现五谷丰登之盛世。耕地面积翻翻,粮食产量增加,与我绿林的长治久安都打下了一个牢不可破的根基。而三年之后,我们即便放轻赋税,但国库收入也绝对不会比现在大宋少。”

“而此外,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自然是口口相传,相较之下,大宋旗下的百姓必然愈发不满,民心想往,我们绿林军所过之处必然是极力相迎。”史进被吴用点通了思维,当下接了吴用的话将短期可见的益处也说了出来。

“不错。”吴用说道:“大宋是用镣铐来压制,我们却是用粮食来供着,这两者之间,民心所向自不用说。”

“好!”史进说道:“准了,传令下去,就这么办!”这件事情定下来,史进思绪并没有就此停下来,战事在即,攻城略地需yào

的不只是粮食,还要大把大把的军饷供给,三年免税,这听起来着实够响,可是,没有经济来源的绿林军,只靠着那些生辰纲,只怕是连今年都维持不过。

史进就此问道:“军师既然说免去赋税三年,那一定是另有良策来充盈军资了。”

朱武听了,当下也拿出一份文书来说道:“都在这里了,大人过目。”

史进低头一瞧这上面大字写着“易市法”三个大字,翻开来细细一看果然想的是有板有眼。朱武与吴用在起草这“易市法”时,可谓是煞费苦心,将古今商业改革一一做了分析,去贬择优,反复斟酌才最后定下这改革之法。

说起商业,这是与农业相辅相成的又一国力支柱。商业一方面可满足百姓物质生活多样化的需求,另一方面可以增加绿林的收入,商业的繁华意味着太平盛世,商业的萧条表明民众穷困,无力消费。其重yào

性不可忽略,反而要拿出来专门专项改革一番。朱武虽然一时敢于改便“重农轻商”的大局面,却也从诸多方面为发展经济提供了便利条件。

这第一改革的便是货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绿林新政推变法(贰)

没有几个统治者愿意看到自己地盘一片萧条景象。所以,不论统治者是否愿意,都不会去过于压制商品经济的发展。同样统治者不愿意做的就是去纵容商人,放任他们发展,更不用说制定政策鼓励了,他们对商人有一种天生的傲慢偏见,对商业有种奇怪的厌恶喜好。不过真zhèng

的能臣,是十分重视商业的价值的,他们会制定财政政策鼓励商业发展,汉朝的桑弘羊,和当朝的王安石,都有尝试,但真zhèng

懂得市场,利用市场规律来促进商业发展,增加zf收入的,只怕在这大宋之中,也只有朱武和吴用了。

就在绿林军的将领在前方攻城掠地的时候,这两位军师除了出谋划策之外,更是破费心思地钻研了一番经济改革。

这改革的一项便是经济的血液——货币。自古商人都是东面买来西边卖,互通有无,但这其中必然有一个异地交yì

的问题。北宋时铜铁钱兑换比例为一比十,买一个小物什都要大量的铁钱,重不可负。但是,随着交yì

而形成的大量货币流必然给商人带来不便,加上各处贪官山匪,更是加剧了商人对大量钱财的恐慌,而这一时期,镖局虽然顺理成章地扮演了押送货币的职能,可是,这终究成了制约经济发展的首要元凶。为此,北宋民间,一些颇有头脑的私商自由发行了一套叫做“交子”的纸币。

最初是一些铺户接受外来商人寄存的钱,并开出“收据”形式的楮券,两面均有朱色印证及密码花印,作为取钱凭证。这种楮券越来越多之后,沿由当地方言发音特点,就被统称作“交子”。但券上并无“交子”字样,票面金额都是临时按所需填写,且实jì

上每家铺户开出的券票并无统一标准,券面亦非印刷而成,随意性很大,极易作假。但是,此时交子已开始具备货币职能。

朱武与吴用提出来的货币改革基本上是在宋仁宗庆历年间制定的基础上行成的,发行与大宋“交子”功效类似的“银票”,但对其发行和流通管理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办法和制度。第一,规定银票面额的等级,分为五百文、一到十贯、一到百两等数十种,在后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绿林政权又相继发行了万两为单位的银票。第二,官方在各地开设九龙票号,zf监督,民营运转。并对商户可以经行抵押贷款业务,收取每月每贯二十文的利息。同时以百姓为客户原,允许散户开号,储蓄获息。第三,发行的银票以两年为一界,兑现或期满后的以旧换新,依然扣二十文每贯。第三,银票不限额发放,实行银票与货币互换,票号收纳多少现银,即便开出多少银票,保障市面货币的流通和稳定。第四,当时银票用铜板印刷,用红蓝墨三色套印,图案精美,在票面上加盖本州州印。

这第二,便是在各地新设“期货所”,由官方设立“期货司”专职管理。

在北宋,交通不便,通讯不畅,想掌握各地的市场行情,实属不易。而“期货司”其中重yào

的一项职责便是收集市场信息,通过各地“期货所”了解各地的物价信息(注:这种做法在今天看来是充分利用的商品经济的价值规律。价值规律之一为商品的价格由价值决定,围绕供求关系上下波动。)。所谓的“洛阳纸贵”、斗米千金,那都是商人囤积奇货,哄抬物价等都是无形中利用价值规律的结果。有了“期货司”,官方便可利用掌握的信息,从物资丰富,物价较低的地区采购商品,运送到物资匮乏,价格高的地区销售,平抑了物价,提高了zf了收入。同时又可知dào

各地的受灾情况,如果一个地方发生了灾害,便可立即应民之急,实施调度救济。

此外,期货司还专门负责平价收购商贩不易脱售的货物,转卖到市场缺货的地方。商贩向期货所交纳抵押品,即可成批赊购zf仓库里的货物到各处销售,半年出息一分。市易法是利用国家权力,限制大商人在市场上的控zhì

和操纵,稳定物价和调剂市场的需求。zf也可从中分取商人的部分利润,增加了国家的收入。

利用市场力量增加收入的第三个项经济改革是将盐的营运交给商人。

“天下之赋,盐利居半,宫闱服御、军饷,百官俸禄皆仰给焉。”(《新唐书·食货志》)可见盐利对振兴国家财政的作用之大。早在唐初,承袭隋朝旧制,开放盐禁,对盐不实行专卖,也不收专税,商人从中发了大财。这种情况几乎持续了一个多世纪。安史之乱后期,第五琦掌管财政工作,实行了食盐直接由官运官销的加价专卖政策.这与管仲、商鞅、桑弘羊等实行的专卖政策如出一辙,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种食盐专卖中,由民制民销,直接改为民制、官收、官运、官销,完全排除了经销小量食盐的小商人。这样虽然增加了财政收入,但也带来了很多弊端,比如广泛增加盐官,大大增加了人员开支,再加上贪污腐败,经营管理不善,对农村供应不畅等,在很大程度上又影响了国家财政收入的增长。

吴用和朱武对这样的做法进行了改革。朱武以为“官多**扰,”因此施用榷盐法,将盐的营运交给商人,这种民制,官收,商运,商销开创了对盐“就场征税,不问所之”的新税法。充分调动了市场的力量,调动了商人追逐利润的积极性,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官营人浮于事,贪污腐败的弊端。但与此同时,朱武为了防止部分盐商投机倒把,由期货司调度,在各地期货所囤积定额的食盐,在百姓缺盐之际以及对偏远地区由官府直销。如此不但增加了官府的收入,也稳定了市场,防止了盐商囤货卖奇,百姓食盐也源源不绝。

史进看到这里,不禁拍手称赞,两位军师对市场的把握程度,实在令人惊叹。开放盐禁的做法充分发挥了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让这只看不见的手指引人们的行动,展现了市场的优势;但他们又知dào

市场的缺陷,市场并不能充分的配置资源,在偏远的地区就是市场力量达不到的地方,因此只有用行政手段弥补市场手段的不足,在这些地方设置盐官,有官府买卖,同时尽量压低售价,使当地的居民能够买得起。由此看来,朱武与吴用非但有着“值低于千里”的本事,确实也是一位市场方面的行家里手。

史进看过这一节,翻过文书再往下看。

这第四项改革,是利用激励措施,促进行业发展。

这其中激励措施多有数十条,但史进的目光则落在了这么一项上——“凡造三丈大船,每艘资助银三十两。”

陕西虽然土地肥沃,但战乱一起,生产的粮食自然不够食用,因此要借助于南方粮食,但是运粮的途径主要是漕运,这就需yào

大量的船只。为了鼓励造船,才有此新政。

史进顿在此处问道:“三丈大船,每艘就资助三十两,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看二十两就已经很多了。”

朱武看看吴用,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大帅,做事应该考lǜ

长远,不能计较眼前的一些小利,对于要发展的行业,开始时候只有给执事者较大的利益,让他们没有什么顾虑,才能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不至于偷工减料,同时鼓励鼓励更多的人进入这个行业,如果和他们斤斤计较,恐怕不利于此行业的发展,而且不能持久。所以开始多花点钱是值得的。”

史进听了,抿抿嘴,虽然听得朱武这话很有道理,可是,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顾忌,毕竟眼下的财政担负不起多久。

吴用看着史进颇有难色的面容,便说道:“大帅,再打下剩下的几个州,这永兴军路就都在咱们的手中了,到时候,必然要挥师东征南下,而那时候,咱们百万雄兵都需舟楫来运输,而水路战船亦会短缺。若是此时能早些实施刺激政策,不至于因为战船的短缺而捉襟见肘,制约了我们的夺取天下的壮志,所以,长远来看,对我绿林还是利大于弊呐。”

史进顿在此处问道:“三丈大船,每艘就资助三十两,是不是……有点太多了,我看二十两就已经很多了。”

朱武看看吴用,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劝道:“大帅,做事应该考lǜ

长远,不能计较眼前的一些小利,对于要发展的行业,开始时候只有给执事者较大的利益,让他们没有什么顾虑,才能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不至于偷工减料,同时鼓励鼓励更多的人进入这个行业,如果和他们斤斤计较,恐怕不利于此行业的发展,而且不能持久。所以开始多花点钱是值得的。”

史进听了,抿抿嘴,虽然听得朱武这话很有道理,可是,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顾忌,毕竟眼下的财政担负不起多久。

吴用看着史进颇有难色的面容,便说道:“大帅,再打下剩下的几个州,这永兴军路就都在咱们的手中了,到时候,必然要挥师东征南下,而那时候,咱们百万雄兵都需舟楫来运输,而水路战船亦会短缺。若是此时能早些实施刺激政策,不至于因为战船的短缺而捉襟见肘,制约了我们的夺取天下的壮志,所以,长远来看,对我绿林还是利大于弊呐。”

第一百五十四章 挥兵北上取三州

史进对朱武和吴用所起草的文案赞赏有加,给与了高度评价.当日,《田亩法》、《易市法》便就正式备案发布,在绿林全境推行。

新法推广,在绿林境内刮起了一场开垦荒地的大运动,百姓积极性空前高涨。对于经济而言,也呈现出一片复苏繁荣的势头。在绿林掌控下的同州、华州、耀州,绿林政权大力择优吸纳各地贤才,对隐士不惜“三顾茅庐”,礼贤下士之风盛行,史进等当权者更是敢于聘用杰出的年轻人,并放宽权限委以重任。此举极大地促使了那些“大隐于市”的高人也纷纷想绿林政权靠拢。以德才为先,不计资质,唯贤是举的人事举措成为了绿林军的一大标志,此举更是为日后绿林政权的巩固久安奠定了坚固的基础,在这一大批源源不断补充的人才中,更是出了日后为国所重用的治国能臣。

一大批的士层阶级进入了绿林的体系之后,不但充实了绿林政权,而且还让武将可以更加放心地攻城略地而不必在担忧后方城池的镇守,每一座城池也因为能人志士的治理而得以迅速从战火纷乱中安定下来。绿林境内改天换地,百姓抬头看的见青天,低头手里有土地,没有哪个不口诵传扬绿林政权的好。就此,不过五六天的光景,口口相传之下,大宋百姓对绿林政权都心生向往,其渴望安稳富足的呼声越来越强烈,大宋朝廷就愈发心慌。

说完了这内政,咱们再看看这个时候的前线战况。武松一口气借着【绝】的配合一举拿下了耀州七城之后,却并没有满足,他虽然不知dào

是史进旗下的秘密组织【绝】在暗中帮着他们,但是,这胜利来得太容易,这事情也遇的太邪乎。武松并不像两位军师那般聪明心里猜到个大概也不说破,他完全不知dào

这是怎地一回事,在将城池交接给当地选拔的优秀士官之后,便立kè

起草上书给史进,文书里详细地描写了他所过城池所见的诡异事件,让史进要小心提防,之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这要求不是居功自傲,要财要官,而是向史进请命要继xù

率兵北上,要痛痛快快地将邠州、宁州、坊州三处小州府攻下。

史进对武松书信中所描绘的诡异事件自然是避而不谈的,只是回了“专人严办”四个字便算是个交代,但是,至于武松要挥兵北上的请命,史进反复思量之后,便大笔一挥,准了。其中缘由无非两点,这一来,武松一举拿下耀州,虽然轻易,可是,威名已经在外,此外,邠州、宁州、坊州三处都是小州府,驻防兵力不多,攻城掠地的把握较大。这二来,史进也是想借北上攻城一事将武松的注意力从大批宋朝官员被“暗杀”的事情中转移出来。

武松一得了史进的允诺,立kè

调集手下的五千兵马便直奔邠州去,大军一过马栏河,首当其冲的便是三水城。武松围着东、南、北三门连番猛攻,守城将士抵挡不住,只得从西门连番败退到了邠州的首府新平城,而武松当日便顺利地进入了三水城。武松带着兵马进城,收束兵马,分布城防事,贴出布告安抚百姓,推行绿林新政诸多琐事,暂且不说。且说武松当日故yì

留了一条退路给官兵,这用心随即在第二日对新平城的攻战中发挥了重yào

作用。那些从三水城逃到新平城的官兵,给新平城里的守军守将带来了浓厚的畏惧感,关于武松的厉害更是在军中私传甚广,官兵一个个早就在心里形成了望而生畏的阴影。

第二日天还不亮,就见绿林军的兵马铺天盖地而来,武松一马当先,带着攻城机械,用盾牌顶着城头上落下的箭雨,愣是硬生生地爬上了城头,将城上的官兵杀的屁滚尿流,那邠州的兵马督监抵挡不住武松,被武松那口镔铁双刀斩杀在了新平城的城楼上,当众官兵看着武松的帅旗上高挑着督监的人头时,一个个内心的战意顿时瓦解,望风而逃,丢盔弃甲。武松在当日午后便将新平城彻底攻下,招降临近村镇的武装,收编投诚缴械的官兵诸事等等,每下一城事宜相近,不再闲话。

作为邠州首府的新平城,在一日中落入了武松的手中,收编驻防官兵两千余人,麾下的兵马愈发强dà

,而所过之处,百姓无不拍手相庆,举酒肉相迎。就此,区区两日,邠州随着首府的失去,整州的防线就此彻底崩溃,宜禄城里有人欢喜有人忧,这忧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些守城的知县和县尉以及其下的诸多官吏。可是,他们凑在一起想了一夜的主意,也没有能想出个法子来,只有当地县尉提出一招颇为大胆的空城计,无奈之下只得多方妥协,就此实行。

那所谓的“空城计”不是东汉蜀国孔明先生用过的那个,但却也差不多,若是成了,道可以在这里多上“两计同名,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是,偏偏天意不利。那县尉想着连新平城都挡不住绿林军,而他们只有这区区不过一千五百余众哪里能挡的住,反正硬碰硬的话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倒不如铤而走险,若是武松明日早晨来时,便将城门大大开了,放那武松进来,或许武松一时被连番的胜利冲昏了头,而就此中了他们瓮中捉鳖的埋伏,官兵从四面街巷房檐上杀下来,给武松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实jì

却不是这般尽如他意,太多的如果都没了结果。首先武松并没有在第二日早上来,这让早早埋伏起来的官兵愣是趴在原地,苦苦熬了一天,直到等到当日夜半,连那县尉都觉得绿林军不会在来的时候,武松等众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等到官兵发xiàn

的时候,绿林军已经距城不过三百大步的距离,原来,武松早有准bèi

,他借着夜幕的掩护,将马蹄都包上了粗布,里面填上干草,这马蹄奔跑起来,动静可就小多了。

武松远远看见宜禄城的城门大开,虽然不知dào

这伙人玩的是什么把戏,可是这对于**湖的武松来说,那也没什么神mì

面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武松知dào

这里面的守将准没安好心,可是,人家广开城门却也不能不买面子。武松当下便下令进城,但是,却不走这洞开的正门,而是照例搭起云梯来,带着麾下剽悍将士一并上了城头来,反正没有官兵把守,倒当真是宾至如归,迅速将城池各处要害占据把守,四面将大宋的旗帜砍倒,处处飘起绿林的九龙朝天旗来。

而这个时候,那些猫在街道暗处的县尉这才在心里暗叫不好,原本是要等武松自投罗网,现在可好,谁晓得武松竟然不骄不躁,更不按规矩出牌,这般将四面城头一占,城门一关,这反倒成就了人家关门打狗。不过,武松晓得穷寇莫追、困兽莫斗的道理,当下悬榜招安,那些官吏看大势已去,便就此纷纷从墙角暗中走出来带着麾下官兵缴械投降。对于个别为官端正口碑不错的官吏,武松依旧让他们官复原职,而对于那些政风有损的官吏,武松自然是要罢为庶人,但是,基于优待俘虏的政策,家业并不予没收。

区区三日,邠州全境就此收入绿林囊中,境内大小村镇无不投诚归顺。而就在武松痛快地攻城掠地的同时,一些此间的消息便通过邠州陆陆续续地向接壤的州府传播开来。绿林军就此在与邠州紧邻的宁州军威大振,民心所向。史进闻得战报喜讯,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也欢喜,当下安排朱武带着新招募来的能人志士赶到邠州,做好相关的接防整治工作。而武松有了这些文人士官的接手,顿时轻松起来,当下便马不停蹄,挥兵继xù

北上,直奔宁州。

宁州的兵马督监吸取了邠州的惨痛教xùn

,在武松入境之前,便将宁州的六千兵马都调集起来,抵御武松滚雪球般急剧扩张的兵力。这宁州的兵马督监拿出了全部的兵力,摆出一副一战定胜负的决绝模样来,颇有大将遗风地将这一大手笔的筹码都压在了与邠州交界相毗邻的定平城。非但是宁州兵马督监和知府这般认为,就连其麾下集结的那六千布防兵马,人人都认定,在这宁州必然是一场最惨烈的硬仗。

可是,就是这一道他们自认为是绿林军北上征途中所遇最坚固的一次抵抗,偏偏却成就了武松续写的传奇。

武松带着麾下那五千原班人马以及各地收编的官兵一共八千余众并没有按着先前既定的方针来,接到情报的武松反而是偃旗息鼓,从宜禄城绕道翻山直达宁州的永昌镇,永昌镇不战而降,武松马不停蹄挥师北上。等到那些还在定平城死守的官兵觉察不对劲的时候,武松已经带着兵马在百姓的内应协助下,顺顺当当地驻进了宁州的首府定安,同时,切断了襄乐与定平之间的联系,断了官兵的水路运输。武松就此兵分两路,一路由他亲帅从背后直逼定平,一路则被武松安排在了襄乐,将城池团团围住。

第一百五十五章 挥兵北上取三州(贰)

武松带着五千兵马逼近了囤聚在定平城的六千宁州军,近在邠州的朱武闻之,当日便差人快马加鞭送了一计。武松在定平城外八十里处安营,刚刚扎下寨来,朱武的亲随小厮便到了,将朱武的密函呈上来,武松打开一看,上面的字不多,只是寥寥写着八个字“聚而歼之,各个击破”。

武松看罢,令取了炭火盆来,将信丢进了火盆里,但这八个字却深深记在了心里。

当日武松便在定平城南三十里外布下三千人的埋伏,而自己却亲自带着两千人马到了定平城下去骂阵叫嚣,将那城头上的宁州兵马督监激得勃然大怒,催促手下的将领前去应战,一摆开阵势,就一副决一死战,不死不休的模样。开始是张三前来与武松过招,武松让着他,接着便有李四上来助阵,久战不下,便又有王五上来帮忙,武松以一敌三,心里虽然丝毫不乱,可是,却还是摆出了一副手忙脚乱的模样来,最后,索性虚晃打了几招便迅速驰马而逃。这时候站在城头上的宁州兵马督监一瞧,也不多动脑子想一想,只觉得武松不过是Lang得虚名,另外那督监一看武松部下更是兵败如山倒,逃得飞快,一个个丢盔弃甲,车轴马迹一片凌乱,却不知dào

这是武松有意故yì

这般演给他看。

那三员将领也不知dào

是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一个个就像是疯狗似的将紧追在武松的背后,拍马直冲。这三员将领分别带着宁州的一千兵马,紧追在武松的背后,却不防武松在几处要紧之处,特意埋伏了一小波弓手,专门躲在树林暗中射杀官兵的将领。将那三员将领在乱军中射死两个,其中领军的偏将六个死了五个。

而就在这随大流的穷追不舍之极,很快官兵就冲进了武松为他们亲手编织的包围圈里。就在他们冲进这山谷的时候,突然看见方才还是一片狼狈而逃的绿林军,这时候突然像是改头换面一样,在前面站住了脚,一个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在须臾之间,兵马就从一片混沌变得整备,行行列列泾渭分明,刀枪林立,杀气腾腾。这得益于绿林军的军制,也得益于武松严格的治军训liàn



就在那些官兵还没从慌乱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这时候,武松已经提着刀已经带着兵马杀了过来,就在官兵倡促间一决死战的时候,从官兵的左右两翼这时候也杀出两拨人马来,横冲直撞,像把剪刀一般将官兵的队列迅速而又无情地剪成数段。就在官兵首尾不可相交的时候,群龙无首的局限和劣势才被彻底地暴露出来。

武松带着兵马很快便从纵向贯穿了官兵队列,一路势如破竹将官兵杀的溃不成军,四下而逃。

武松将这三千兵马杀败,并没有就此作罢,集中起手上的五千人马,先令手下一员偏将带着一千人穿了官兵的银盔银甲,扮作得狼狈,“逃”回定平城里去。紧接着武松便带着手下的四千人马一路高歌杀到了定平城下来,将那宁州兵马督监吓得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绿,这下迅速换了策略固守不出。武松在城下叫骂了一阵,看着城里的官员一个个缩头乌龟似的,没人敢应话,当下便将兵马排开,盾牌手在前,工程机械随后,绿林军紧跟而上,在一片喊杀震天之下,武松开始指挥着手下的兵马全线进攻。

而此刻守在城里的宁州兵马督监瞧见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手里仅有三千兵马,都一并打发上了城头上来驻守,这本来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却不想反倒方便了绿林军。官兵都上了城头,提防着绿林军从城头上强突,而那混迹入城的一千绿林军,这时候却从官兵中显露出来,在武松麾下的裨将带领下,打着“督监临时加派守门”的幌子,这一千人便欺入了守门官兵的身边,突然发难,一刀一个,轻而易举地杀掉了那些不到五百余众的守门军士。因为出手突然,下手漂亮,在他们将城门打开之时城上的官兵都没有一丝的察觉,还一个个全神贯注地将长枪比在那些箭垛后,随时等着绿林军从下面爬上来。可是,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些绿林军并没有从城头上杀上来,反倒是直走他们的正门,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涌了进来。当绿林军在武松的带领下,沿着城内的阶梯一路杀上城头上来的时候,那宁州的兵马督监顿时傻眼,心如死灰,早就没有斗志,也顾不得这城池的得失,自己随着知府带着一伙亲随兵众疯狂地驰马而逃。

武松瞧在眼里,却并没有打算要他们那些不值钱的命,战斗到眼下这个地步,胜败已分,官兵散的散,降得降,就算是将那知府和督监抓着杀了也没什么价值,倒不如随他们逃去。只要他们活着就要给朝廷一个交代,而但凡交代绝对不会说他们自己无能,必然是大肆宣扬绿林军的神出鬼没,威猛之极,而这防不胜防的描述必然加深大宋对绿林军的恐慌,这对轮是对现在还是对以后,都是一种暗在的优势。这种优势很快就变成了现实的好处,在武松放眼的下一个目标坊州轰轰烈烈地上演。

坊州地域不大,只有两座城池,首府叫做坊州,陪城叫做宜君,此外还有一个镇子叫做升平镇。这事情首先就是出在这乍得一看很不起眼的升平镇里,哪里的百姓早就听闻了绿林政权下的日子过得舒坦,有地种,有余钱,早在武松攻打宁州的时候,那些个本来是为宋朝防止百姓造反的里正们却反倒暗暗勾结起来,打算着在绿林军攻入坊州的时候如何接应。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绿林军会来的这般迅疾,这让升平镇的百姓着实惊喜,而就在武松入境的头一天夜里,也结结实实地送了一个惊喜给武松。

就在那夜半更深之时,本来是这一日最静谧的时辰,却在升平镇突然爆fā

出一声平地惊雷,全镇的百姓都集结起来,拿着手里的农具和兵刃冲进了升平镇的官府里,将衙门一把火烧了干净,经过一夜的厮杀将那些官兵打了个落花流水,天色放亮的时候,升平镇便也就此挣脱了大宋政权的束缚,高高悬起九龙朝天旗,主动归并于绿林之中。

武松自然欢喜之极,可是,他却不知dào

,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地方,出了这么一出看起来不怎地起眼的农民起义,如果将时光轴拉长来看,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不但拉开了全国范围内农民起义的序幕,更是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触动了两个日后权重一方的人。这两人,虽然眼下混迹于大宋百姓之中,但日后却有一番作为,可不论怎地说,他们的命运和造化,都在无形中与这场看起来与他们毫无瓜葛的起义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而这两人一个是歙州人士方腊,一个便是郓城县人士宋江。

撤得远了,且说这小小一个升平镇的农民起义,首先受到影响的便是坊州首府坊州城,坊州城里百姓也拿起了兵刃打算造反,守城的坊州知府一瞧,心想,外有劲敌,里有内乱,这般下去,想要靠着区区千数余众收住这坊州城,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这半辈子是拿着朝廷的饷银,可是,现在这风尖Lang口上,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与其大家动刀动枪地杀一场最后这城池都要落在别人手里,何不大家坐下来吃上一杯酒,将这城池交接算了。

众人原以为坊州知府这般说不过是个玩笑话,多心的人也觉得是在试探着在职官员的忠心,虽然他们巴不得早点缴械投降,在哪里做官对他们都一样,杀来杀去的反而提心吊胆,但是,他们不敢说出来。直到知府当日贴出榜来安抚百姓,大家才知dào

,原来知府这话并不是笑谈。而这张榜上的大宋官印,也果然成了坊州最后一次用官印了。可这最后一次,盖着大宋的府印,却是在替绿林军安抚百姓,这在某些方面看起来当真是一种不可避免的讽刺。

这知府和坊州的兵马督监达成了共识,很快便悬起九龙朝天旗,带着全城官员出城投降,将那府印以及坊州城的户籍钱粮,以及兵权都一并交付给了武松。那知府倒想得挺开的,前手将这些事宜交代了个干净之后,后手便自行辞官归田,原因简单,人不贰臣。听起来让人觉得这人很像那么一回事,武松没有亏待他,他喜欢清静,武松便在城外划了一小片林子来让他安居乐业。而那坊州的兵马督监就没有这么豁达了,自打武松进城开始,就曲意逢迎,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想继xù

官居原职。可是,武松最后还是果duàn

地赐了些钱财土地让他到一边凉快去了,原因呢,也很简单,绿林需yào

的是与城共存亡的义士,怕死的人,铁定吃不了这碗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挥兵北上取三州(贰)

这坊州城不战而降,立kè

引起了宜君城的恐慌,不必说,绿林的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它了。那宜君城的大小官吏聚在一起一合计,心想人家坊州知府都降了绿林,我们几个还瞎折腾个啥呀。于是,还不等武松从坊州城发兵,这宜君城就派人将县印和户籍花名一并差人送到了武松的面前。

武松也不客气,当下带了一队亲随便到了宜君城里来,与这宜君城的县令、县尉等人吃一顿酒,将人家喝翻了各送回去,自己便正式开始接手这宜君城的钱粮兵马。等到那些官员在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某些人便见家里摆着许多银子和布匹,欢喜之余一问家丁,说是武松差人送来得。而那些没有见着半点银子布匹的官员,却收了武松的一份公文,官居原职,但是,也有丑话说在前面,之所以让你们继xù

做官,不是看你们长得顺眼,而是百姓觉得你们还能做些实事,若是那一天百姓们告发你贪赃枉法藏污纳垢,那可就对不住,在大宋,不知dào

人家是怎地办的,可是,在绿林却可以给你们九九八十一种死法供君捡自己喜好的挑选。

武松安定了这坊州,境内开始落实绿林新法,一切都照常运转起来。

武松不过区区数日便打下了三块州县,可是,这对于好战的武松来说,却不满足,立kè

上书给史进,原因不外乎两点,第一,进攻是最好的防御,第二,没有遇到劲敌,杀的还没过瘾。

史进当日接了这份上报的文书,看得实在哭笑不得,拿给身边的吴用,吴用看了也笑道:“好一个武松,当真是个将才,他既然不过瘾,大帅索性随了他的意,一举将永兴军路的北面领土统统收于咱们的治下。”

“我何尝不想。”史进笑着道:“军师再看这个。”说着史进又拿出两份上奏的文书来。

吴用接过来一看,这奏章是林冲和杨志写的,虽然说法不一,可是,意思却是一个,带兵出战。

“都有两三日了,他们都说武松领兵在外太过劳顿,吵着嚷着要去分忧。”史进说道:“我看呐,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武松攻城略地,自己在城里已经坐不住了。”

吴用撵着胡须说道:“大帅一直押着他们的文书不批,看来,是早有打算了。”

史进一听,拿手点点吴用笑着说道:“还是数你最懂!”说着便铺开地图,指着永兴军路下南部的一块地盘说道:“军师你看这里。”

吴用探过些身子,一看,史进指下圈起来的不是别处正是京兆府。这京兆府地域比起武松打下的那三州架起来都要大,其中包括:长安、高陵、咸阳、栎阳、临潼、蓝田、乾祐、户县、终南、武功、兴平、醴泉、奉天、泾阳这十四座城池。京兆府非但是永兴军路的重yào

所在,也是大宋西北之地的心脏。只要拿下了京兆府,那么就像是一把匕首插在了大宋西北的要害处,随意动动都要命。而这京兆府中的长安,又是西北境内商业文化繁华之中心,交通要地,军事要冲,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对于大宋和绿林,其重yào

性都非同小可。

其实,早在安排武松攻打耀州的时候,史进已经是盯上了京兆府这块肥肉。只不过那时候的史进晓得这地方对大宋很重yào

,不然,大宋不会在长安集结五万禁军,却眼睁睁地看着比邻的华州和耀州陆续失陷而坐视不管。而史进当时也并不晓得长安城里究竟有多少禁军,只是按常理推算,这里不会少于数万。果然,在魁二带着一组【绝】潜入京兆府之后,用了数日的时间便将这十四座城池的兵力排布都打探了个清楚,将每一座城池的城防布置和地形都详细地画出带了回来。

同时,魁二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因为受到组织【绝】在耀州和同州的影响,京兆府的大小官吏很是小心,但凡出行都乔装打扮混迹在手下之中,这让魁二很难打探到守城的将军姓甚名谁,同时,如果故技重施,安排下一波的暗杀行动只怕难度会很大。

当然史进并没有与吴用提及绿林的暗杀组织【绝】,只是,自然而然地将魁二带回来的十四张各处城池详尽的地图摆出来给吴用看,而吴用也聪明,不该问的绝不多问,不该知dào

的也决不去好奇。当下拿了地图的吴用,仔细研究起来。

吴用与史进关起门来专研了半日,大致将攻略粗步定了下来,立kè

便飞马,以绿林谜语传了史进的帅令。就此封武松为先锋,林冲为左翼,杨志为右翼,各自整顿招募兵马,打造配备兵刃铠甲,以及广纳能工巧匠打造各式攻城器械。三路将军一听有一场硬仗打,顿时欢喜之极,积极性空前高昂,约期五日,夜以继日,都匆匆着手准bèi



等到约期到了,吴用登坛祭旗,就此绿林数万兵马兵分四路,同日朝着京兆府发起进攻。

史进指派武松为先锋,是有别有一番用意的。早在史进允许武松北上攻取宁州、坊州、邠州三地的时候,其实便是为此早作铺垫。而武松果然没有让史进失望,一路杀得威风凛凛,不但绿林军的士气大振,而且还将威名传至周边地域。当然,武松在宁州、坊州、邠州也自然是名声大躁,振臂一呼千人应,事实便是证明。先锋武松集结本部及宁州、坊州、邠州三地降兵,共一万六千余众,同时在当地招兵买马,招收能人志士江湖奇侠,新增裨将八员,募集三州兵马两万八千人,共四万四千余众。武松的兵马现在远远超过了史进自身的掌控,但是,史进却不怕武松功高盖主,不为别的,只因为“忠义”二字,单凭这个,史进就可以相信任何兄弟。

而武松本人,作为史进的拜把子弟兄,也果然没有让史进失望。从接令时起,就帅大军开拔起行,从进驻邠州永寿城,朱武则顺带已经将大军的粮草打点好了,由邠州暂代供应,就囤在永寿城里,随时可以随着大军出城。后顾无忧的武松次日便从永寿城进入京兆府境内,首当其冲的便是奉天城。

这奉天城是京兆府最西边的一座城池,与秦凤路相比邻。武松虽然手里拿着奉天城的详略地图,一看上面标示着只有三千兵马,不禁大呼无趣。这三千兵马哪里吃得住打,当下便写了一封书信,差了一员猛汉快马加鞭到城头下,不是送信上城,而是一箭射上城楼。

吴用与史进关起门来专研了半日,大致将攻略粗步定了下来,立kè

便飞马,以绿林谜语传了史进的帅令。就此封武松为先锋,林冲为左翼,杨志为右翼,各自整顿招募兵马,打造配备兵刃铠甲,以及广纳能工巧匠打造各式攻城器械。三路将军一听有一场硬仗打,顿时欢喜之极,积极性空前高昂,约期五日,夜以继日,都匆匆着手准bèi



等到约期到了,吴用登坛祭旗,就此绿林数万兵马兵分四路,同日朝着京兆府发起进攻。

史进指派武松为先锋,是有别有一番用意的。早在史进允许武松北上攻取宁州、坊州、邠州三地的时候,其实便是为此早作铺垫。而武松果然没有让史进失望,一路杀得威风凛凛,不但绿林军的士气大振,而且还将威名传至周边地域。当然,武松在宁州、坊州、邠州也自然是名声大躁,振臂一呼千人应,事实便是证明。先锋武松集结本部及宁州、坊州、邠州三地降兵,共一万六千余众,同时在当地招兵买马,招收能人志士江湖奇侠,新增裨将八员,募集三州兵马两万八千人,共四万四千余众。武松的兵马现在远远超过了史进自身的掌控,但是,史进却不怕武松功高盖主,不为别的,只因为“忠义”二字,单凭这个,史进就可以相信任何兄弟。

而武松本人,作为史进的拜把子弟兄,也果然没有让史进失望。从接令时起,就帅大军开拔起行,从进驻邠州永寿城,朱武则顺带已经将大军的粮草打点好了,由邠州暂代供应,就囤在永寿城里,随时可以随着大军出城。后顾无忧的武松次日便从永寿城进入京兆府境内,首当其冲的便是奉天城。

这奉天城是京兆府最西边的一座城池,与秦凤路相比邻。武松虽然手里拿着奉天城的详略地图,一看上面标示着只有三千兵马,不禁大呼无趣。这三千兵马哪里吃得住打,当下便写了一封书信,差了一员猛汉快马加鞭到城头下,不是送信上城,而是一箭射上城楼。

吴用与史进关起门来专研了半日,大致将攻略粗步定了下来,立kè

便飞马,以绿林谜语传了史进的帅令。就此封武松为先锋,林冲为左翼,杨志为右翼,各自整顿招募兵马,打造配备兵刃铠甲,以及广纳能工巧匠打造各式攻城器械。三路将军一听有一场硬仗打,顿时欢喜之极,积极性空前高昂,约期五日,夜以继日,都匆匆着手准bèi



等到约期到了,吴用登坛祭旗,就此绿林数万兵马兵分四路,同日朝着京兆府发起进攻。

史进指派武松为先锋,是有别有一番用意的。早在史进允许武松北上攻取宁州、坊州、邠州三地的时候,其实便是为此早作铺垫。而武松果然没有让史进失望,一路杀得威风凛凛,不但绿林军的士气大振,而且还将威名传至周边地域。当然,武松在宁州、坊州、邠州也自然是名声大躁,振臂一呼千人应,事实便是证明。先锋武松集结本部及宁州、坊州、邠州三地降兵,共一万六千余众,同时在当地招兵买马,招收能人志士江湖奇侠,新增裨将八员,募集三州兵马两万八千人,共四万四千余众。武松的兵马现在远远超过了史进自身的掌控,但是,史进却不怕武松功高盖主,不为别的,只因为“忠义”二字,单凭这个,史进就可以相信任何兄弟。

而武松本人,作为史进的拜把子弟兄,也果然没有让史进失望。从接令时起,就帅大军开拔起行,从进驻邠州永寿城,朱武则顺带已经将大军的粮草打点好了,由邠州暂代供应,就囤在永寿城里,随时可以随着大军出城。后顾无忧的武松次日便从永寿城进入京兆府境内,首当其冲的便是奉天城。

这奉天城是京兆府最西边的一座城池,与秦凤路相比邻。武松虽然手里拿着奉天城的详略地图,一看上面标示着只有三千兵马,不禁大呼无趣。这三千兵马哪里吃得住打,当下便写了一封书信,差了一员猛汉快马加鞭到城头下,不是送信上城,而是一箭射上城楼。

第一百五十七章 挥兵北上取三州(肆)

那县尉听得武松酒醉,睡得鼾声打起,顿时睁开双眸,抽出袖筒里的匕首来,心里想道:“名动三州的武松也不过如此,你既然这般松懈,那也就怪不得老子手很.”想到这里,便到了武松面前,抬手便朝着武松的喉头猛刺下去。

就在那匕首落在喉间的那一霎那,武松的一只手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县尉紧握匕首的手腕死死握住,紧接着另一只手啪啪就是两个大耳光子,照着前胸便是一拳。武松下手颇重,这两下打得那县尉连连退了三四步,脚下吃了跤,向后一仰翻在地上,而胸口吃了武松那一拳头,倒像是一记大锤重重砸上来似的,虽然他早年也练过,可毕竟不是功底扎实的练家子,则一拳就愈发吃不住了,当下坐在地上胸口一涌,忍不住吐了口血。

这时候,武松还没有睁开眼眸,巴塔巴塔嘴翻了个身,侧过身来,面对着那厮,说道:“县尉啊县尉,你有曹操借故献刀的诡计,我就有曹操梦中杀人的本事。我念你献城有功,绿林不为难你,给你一个时辰,能走多远走多远,休要再撞到我刀刃上来。”

那县尉听了,当下唬得一张脸惨白惨白,一口血水和在嘴巴里,艰难地翻身磕头道:“小的鬼迷心窍,再也不敢了,望武大爷饶恕则个。”

武松懒得理会那厮,只是冷冷地说道:“绿林不杀工臣,但不代表老子不杀人,趁我没有改变主意,远远给我躲起来——还不快滚!”

一个“滚”字刚刚落音,那县尉就吓得屁滚尿流。此刻守在外面的绿林兄弟听得武松一声怒喝,当下正要叩门相问的时候,那县尉带着一下巴的鲜血急急惶惶地逃出房子来,那绿林兄弟看着情况不对,当下唰地一把将刀抽出来,还不等那厮反应过来,两柄朴刀就架在了那县尉的脖颈上,唬得那厮差点软做一团。

这时候,屋里传出武松慵懒的声音:“放他滚吧。”说罢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看来是真的困了。

那县尉就此被绿林赶出了奉天城,驱之别处。

而同日,左翼林冲集结本部及同州降兵一万余众,接令当日带兵前往耀州,随带耀州募集的一万六千兵马,共两万六千余众从耀州云阳城进入京兆府境内,粮草由耀州暂供。林冲带大军从云阳渡河而来,登岸之后便迅疾地打下来左近的临浄镇,由此作为第一个根基,接着便马不停蹄带着部下直奔醴泉城。这一仗打下来,可就不像武松那般轻巧了。这醴泉城里有守军五千人,装备精良倒也不算,可是,却着实不容小视。虽然魁二没有在地图上表明出来,但是,林冲在与之交手之后,第一场仗就深有感触,这城池与先前遇到的大不一样。不一样的不是装备,而是守军的意志。那中森严坚毅的气场,林冲将兵马带到城下扎住阵脚的时候,就可以从城下望见。而这些林冲后来才知dào

,都是因为那醴泉的县令是个很有想法,颇有古人遗风的人,醴泉县尉以及全城官兵都无不被他所折服。

而早在史进打下华州的时候,那醴泉县令就未雨绸缪,在城里早作安排。城上不但备齐了充足的弓箭、檑木、灰瓶,而且还有别的杀手锏,花样层出不穷,有些东西让这十八万禁军教头林冲都大开眼界。

当时的林冲还对此并不了解,只是将大军压到城下两百步外的地方扎住阵脚,看到醴泉的城头上官兵严防死守,面貌森严,一股说不出的精神劲活跃在城头上的每一个人的身上。林冲照例去城下叫骂,县尉不惧来者开门拍马便出来应战。两人杀了不过二三十招,那县尉晓得林冲的厉害,只可惜本事不济,“好汉不吃眼前亏”逮着机会冒死拍马便逃,林冲带兵一路掩杀追过去,却吃了满城的箭雨,不得已铩羽而归。

林冲连番叫骂,那城里的人死活都不出来,骂的林冲口干舌燥,也不见动静。林冲没了耐心,当下便带着手下的兵马将攻城机械搬出来,东西南北四城轮着打了一遍,最后,就在林冲以为绕晕了敌人,集中火力对北门发起了猛攻的时候,却依旧遇到了城上官兵猛烈的反击。

那些醴泉城的将士们射光了箭羽,丢完了檑木,扔完了灰瓶之后,便在城上支起大锅,锅里熬着油料,等到滚烫之时,便让守城将士泼洒下去。最后,连油料都用完的时候便将柴草点燃丢下城去,防止勇猛的绿林顺着天梯从城头上突pò

。可最后,连柴草都用尽的时候,便索性将城上的战死的官兵丢下城去。可是,最后还是没有能挡住绿林军的攻势,林冲带着兵马从城头一偶攻杀上来,将城头上的官兵杀的哭爹喊娘,可是却没有一个退却的,即便是死了,也会顶在前面。这一切看在林冲的眼里,心里都不由地肃然起敬。可战争永远是残酷的,林冲杀上城头来,砍断吊桥,打开城门,放了大军攻破城池进来。但是,即便厮杀到了这个地步,战斗还没有结束,为了剿灭城里残兵的顽固抵抗,林冲愣是又多花了一个多时辰的光景。

等到最后醴泉县尉战死,绿林军将城里的官兵彻底剿灭的时候,林冲一点兵马,这场硬战下来,也损失了近万余人。而最后抓着醴泉的县令时,那县令一身不甚合身的衣甲上满是鲜血,而他依旧带着几个衙役手握朴刀坚持战斗。直到他身边的衙役也被杀在面前,将他俘虏时,他都不曾有一颗放松过战斗的念头。

而等一切平定,林冲才见到这位县令。这人难以用相貌堂堂来形容,身材也属五短,被绿林军这么用麻绳绑起来,那模样就像是菜市场里被草绳拴住鳖,几乎是脚不点地被左右绿林军大汉提到林冲面前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那双精锐眸子和那张尖嘴猴腮给林冲留下而来深刻的影响。因为,即便是被捕了,那县令依旧没有一句软话。

林冲秉承史进的旨意不杀俘虏投臣,特别是对高风亮节的能人志士,更是网开一面。就当林冲当场让手下将士给他松绑的时候,那醴泉的县令并不领情,反倒是撂下狠话“别以为你们这般我就会投靠你们,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杀了我的好,否则我何青在世一天,就会继xù

与你们绿林为难!”

说实话,林冲可不想让这厮活着离开醴泉,这样的人物活着,日后遇上还得这般艰难地打一场,实在是有些头疼。可是,尽管如此,林冲却并没有咬咬牙将他杀掉。而是,令人奉了茶,准bèi

了一包银子,由他带着家眷和藏书来去自由。最后,那何青还是选择了离开醴泉,却也没有再去他处,在醴泉城外的深山中盖了一间茅屋就此隐居半世。

林冲整顿兵马,收拾城防,接管醴泉的钱粮兵权,安稳百姓,施行新政,诸多杂事暂且不说,林冲整备兵马,着手第二日对兴平的战略攻城。

说完了左翼,也要说说杨志的右翼一路。同日,作为右翼的杨志集结本部兵马三千余人,随带同州招募的两万两千兵马,共两万五千余人在接令当日带兵前往华州,并随军装载耀州打造的攻城锥、云梯、投石车等大型攻城器械千余件。由渭南城边境进入京兆府境内,攻取零口镇,一路向南进发。大军抵达临潼的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的光景,而此时,武松早就夺取了奉天,而林冲也差不多即将攻上醴泉的城头。这临潼城是长安东面的门户,自然有重兵八千把守,其中还有两千兵精马良的禁军。

杨志是个精细打算的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决然不会出手的。杨志在率领大军踏入临潼境内的时候,便就此扎下大营来。杨志拿着那份临潼的地图仔细研究起来,他看着临潼官兵的布防,层层把守,要想强攻,只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是长久之计。杨志不愿拿着众多将士的性命去赌这一城的得失,于是便想着另辟蹊径。可是,在这份地图上怎地看,都看不出官兵的破绽在何处。正在杨志愁眉不解之时,突然探马来报,说史进率领中路大军一举打下了栎阳、高陵两座城池,其中的残兵败卒约有两千有余,陆陆续续正朝着临潼逃难而来。

杨志听得灵机一动,当下便派出两队轻骑,根基探马的情报消息,埋伏在逃兵必经之地的戏水河对岸,等到夜色临近时,大批逃兵果然出现在了绿林军的视线下,伏兵就此飞马而出,将逃兵败足就此杀在当下。杨志所率部下择了些精干勇武的兄弟换上这些逃兵的装备和行头,当下便一分两队,大部绿林军悄悄将那些官兵的尸体收拾干净便回到大寨里来,而那些绿林扮成的“逃兵”则继xù

他们的未完的行程,一路零零散散,都逃进临潼城里去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

临潼城的县尉将那些从高凌城和栎阳城逃来的“官兵”都放进了城里来,详细询问了前面的战事。那些“官兵”都说史进带有十万大军,来势异常迅猛,把临潼城里的官兵唬的一跳一跳的,而那守城的县尉也信以为真,全然没有察觉这些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残兵败卒都是绿领军的人。就此安顿了这人在城中降息,那县尉便有些发愁。

绿林军已经打下了高凌城和栎阳城,若是第二日打下了渭桥镇,那下一个就是临潼城了,而与此同时,临潼城的探报得知,除了史进这十万大军之外,还有一队兵马已经渡河将零口镇打了下来。两边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县令怎地想都觉得这临潼城就是人家碗里的肉。可是,他却不能降,这临潼是长安的门户,若是他降了,那长安东边的门户就大敞开了。他手下有六千兵马,朝廷先前还安置了两千禁军在这里,这是逼着他主战,想逃都不行。

就在这县令愁眉苦脸的时候,一个从高凌城逃回来的“官兵”来到县令的耳边,话不多,只说了两句,县令顿时眉开眼笑,连忙亲随取了三十两银子给了那“官兵”,连声催促那官兵快说。

那官兵便将一条妙计用三十两的高价卖给了县令,而这计策据说还是高凌城里的一个民间高人提给当地县令的,只不过,那县令却没有来得及启用,城池就被史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了。

临潼县令有了这条妙计,当下在心里越想,越觉得这计谋高深,本来空空荡荡的心这时候也有了底,当下不禁有些意气风发,摆出一副弃笔从戎的姿态来,愈发将这场战斗看得很重,用他的话说那简直就是“不成仁,就取义”!

反正是个与城共存亡了,与其留下骂名,倒不如硬着头皮,也壮烈一次。可是,鉴于那绿林军的来势太过猛烈,若是计策失败了,必然是灭顶之灾,为此,这县尉又听了亲随的建议,立kè

将家人打点起来送到乡下偏僻的亲戚去避难。至于他自己,则卷了铺盖从府衙搬了出来,住在城楼上,索性豁出去了。可是,还没有让着县令壮烈一次的时候,县令却当夜接到一份书信,这信也不知是怎地放在他的桌前的,只是在他巡视城防回来,歇息之余便看到。

这信上没有多余的废话,简明扼要——“妇人贵子都在敝处,好生招待,安慰勿念,望大人成就俊杰,早日开门献城。”

就这寥寥几个字,客客气气没有半点威胁,可是,看在这县令眼里却满是刀光剑影,方才好不容易下了豁出去的心,现在又有点豁不出去了。县令当下便传那提议将家眷送出城的亲随来见,可是,传话的官兵去了半天都不见那人来,到最后,到时那传令的官兵一个人独自回来,说那亲随早就跑了。

而其实,就在那亲随将那话说了,趁那县令不在,那“官兵”便将三十两银子又交给了那亲随。对于这厮来说,这可不是小数目,动动嘴皮子就有三十两银子可以赚,何乐而不为,何况他就没有觉得就凭着官兵这些本事能挡住绿林军的,银子一到手,早就想跑了。只不过,跑也得有个讲究,那小子得了“官兵”的指点,凭着自己这几年在县令身边转,在城里各处都混了个脸熟,大小官吏也多少买他个面子,借此,那厮假传大人的话,说是护送大人家眷出城,实则是方便自己逃出临潼来,顺带将大人的家眷送到一伙绿林军的手里,拿了另外三十两银子,早就拍拍屁股一边发财去了。

这一切,县令自然是蒙在鼓里不得所知,当下只是听了那传令官兵的话,县令就在心里大呼上当,气得他咬牙切齿,怒气冲顶,一拳猛地砸在桌面上,桌上的笔砚都为之一跳。这火气大,劲头也不小,可是,手终究是自己的,这一拳下去,痛的县令又缩回手来,小心翼翼地揉着。

而这时候,那恰好来此的县尉恰好听见里面的响动,赶忙进来。县令瞧见县尉进来,正想将那书信收起来,却不想偏偏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将那书信卷起来吹落在了那县尉的脚下。县尉拾起来要交换给县尉,可是,在这弯腰一拾一递的过程中,无意间却看到了上面某些字句甚是刺眼,好奇驱使之下一眼看罢,顿时色变,不及那县令开口,便说道:“大人,越是在这风尖Lang口上,就越要小心,一不小心,那可就成了罪人了!”

县尉这话,县令一个读书人怎地能不晓得,他捏了捏泛红的拳头,还有些痛,不禁松了半分,说道:“这我晓得,只是,苦了我那……”

“大人,一妻一子比不上百姓老少,一家得失比不上天下的安慰。”这县尉也不知dào

是不是和县令有仇,这般直言直语,将那县令弄得哑口无言,只得连声称是。

当下县尉与县令聚在一起讨论着怎地破贼,两人光是纸上谈兵,半点绿林军的情报都没有掌握,而那本该出谋划策的县令这时候哪里有心情,一肚子的担心,一肚子的窝火,还有种莫名其妙的窝囊,若不是这县尉在场,只怕是要跳脚骂人了。两**眼瞪小眼地看了一夜的临潼地图,县尉想破脑袋,提出了许多建议,可是,那县尉暗暗在心里做着比较,怎地看都不如那买来的计谋完美,当下便很是挑剔地找出了那县尉计谋的硬伤来。可就在两个还没有达成什么共识的时候,突然外面的探报快步进来禀告说一队绿林兵马从东面杀过来了。

那县尉一听赶紧三步并做两步就奔到了城楼前来,站在城门齿形的箭垛上,望远处一望,果然有一片星星点点的火把,漫山遍野而来。

而那县令心里晓得既然绿林军的兵马都到了,那家眷一定是撕票了。当下不禁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怒起来,这次就算他不想豁出去,也得豁出去了。县令急急匆匆套了铠甲出来,在城上一看,那漫山遍野的火光像是鬼火一般,在远处的山野漂浮着,那布天盖地的阵势,只怕人马不下五万,或许当真是有十万之众。想到这里,县令偷偷摸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故作坚定地对那县尉说道:“那贼人来势汹汹,只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若是死守,你我即便殉职战死,都挡不住,还需设计,才有胜算。”

县尉觉得这话说得对,当下点头问道:“大人可有妙计?”

“妙计早在这里了。”县令道:“你现在带着那两千禁军从南城潜出,绕道到敌军后面,再遣两员偏将各带千数兵马,埋伏在东门城外左右山坡后面,待到那贼军攻城之时,看我红旗为号,便都杀出来,将那些贼人杀个措手不及,我再带兵从这里杀出去,贼人顶不住,势必后队变前队,闻风后撤,那时,你放他们的前队过去,便将退路斩断,与我一同合理将绿林军的大将困在包围圈里,在乱军中管他是乱刀还是暗箭,只要将那贼首杀了,那胜败就定了!到时候,必然是大功一件!”

“对对对!有这一件功绩,只怕我也能调到京城,好歹也入兵部,免受这地方之苦。”那县尉觉得这县令在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当下将这计谋放在心里,非但是当做最后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握着,简直就像是把它当做了摇钱树。

县令自然晓得县尉这话里说得是谁,当下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人家背后有靠山,我们背后有什么。好了,快快去吧,再磨叽可就来不及了。”

“大人放心!”县尉说罢便带着两个偏将都下了城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分别从南北城悄悄飞奔出去。

县尉看着那远处星星点点的火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是痛苦却还有一丝欣喜,说是自信却还有一种莫名的悲壮,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期待还是恐惧,就像他现在分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在淌血还是在悄然兴奋,“做大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要能成功,一切都是值得的。”县令这样安慰自己,他深深地吞了一口唾沫,像是给自己吃了定心丸,故作见惯了大场面的镇定,可是他那双不听使唤来回搓动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担忧。

因为,在远处,那些火光越来越近了,到了最后,那火光却顿在原地,汇聚的越来越密集,顿在一处,不在移动。那县令不知dào

绿林军这是耍的什么花枪,这么远就扎住阵脚,也没道理,县令整不明白,只等耐着性子等,可是,就这么眼巴巴地瞅着,却听得闷雷似得响声从远处贴着地面传了过来,一片马嘶声响之下,便是奔雷般急促的马蹄声,轰轰烈烈地从远处伴着战鼓传了过来。

县令看了,当下心里一紧,瞧着是绿林军要发起总攻了,当下便领县尉留下的一员副将带兵两千从正门杀出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贰)

县令自从背自己的亲随出卖了一次,就心里有了阴影,看着绿林军攻了过来,便赶紧差那县尉手下的一员守城偏将带了两千兵马前去迎战。

城门吱吱扭扭地打开了,那偏将横着一杆长枪披风随风飘扬,带着两千快骑也打着火把朝着绿林军来的方向杀了过去。而这县令自己站在城头上,看着两军在城前两百大步之遥的地方相互冲杀在一起。县令将手里额红旗一展,赶紧在火把下面,高高举起来挥了几下。城头上的战鼓紧接着擂起来,哄哄隆隆十分豪壮。

那些埋伏在左右的官兵看着令旗,城楼左边发一声喊一员偏将带着两千兵马从左边冲杀出来,紧接着右边也爆fā

出一声响动来,又有两千官兵在偏将的带领下冲了出来。临潼兵马这势头来的凶猛,县令在城头上看着也很是满yì

,方才熄灭的一颗心,这时候又仿佛受了鼓舞,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将这一战打的漂漂亮亮。

那些官兵与绿林军杀在一处,漫山遍野处处都是激烈的拼死,可是,偏偏不见绿林军退步,莫非这贼军当真这般不要命?临潼的县令看到这这里心里有些没底了,他这时候才发xiàn

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绿林军没有被击溃该当如何,眼下看着两军斗在一起难解难分,那些作为主力的两千禁军却都不知dào

绕道去哪里埋伏了。县令这方才舒展的心,看到这个份上又提了起来,悬在半空里,有些不知所措。

“弓箭手!”县令突然喊道,那些在城头上的弓箭手听见了当下赶紧从各自的飞鱼袋里将箭羽抽出来搭在弓箭上,就等县令一句令下的时候,那县令却紧紧抿着嘴巴不说话了。原来这县令看着下面厮杀的正是紧处,心里着急,总想着要帮上一把好让那些贼人“知难而退”,情急之下便自然想到了城头上仅有的压制性兵器,可是,号令刚刚下达,却又下意识地想到,若是放箭下去,非但是贼人,就连官兵也要射死一半,搞不好绿林军没有吓退,反倒是要坏了官兵的军心。县令觉得自己想的深远,当下便闭了嘴巴,虽然有些尴尬,可是,却还有觉得自己很有主见。

可就在这个时候,转机发生了,县令听的城的那一边突然混乱起来,他急忙回头去看,心里顿时觉得不好,可是还没有高清状况的时候,就见那边城头上星星点点地起了火光,接着便是大片大片的火把,整个城头就像是火上爆fā

一样,越来越多的火把点起来,忽忽闪闪地汇成一条火龙,沿着贯穿东西的大街便朝着这边杀了过来。

县令不明所以,赶紧派人前去探看,可是,哪里有人肯,当下接了令下城早就借机跑了。直到那纷乱的洪流进入视线,县令才惊慌失措地喝令城头上的官兵下去挡住。官兵们哪有个能挡得住的,城头上的守军都就此下了城楼来,非但没有将那股洪流挡住,反倒让人家带兵打上了城楼来。县令情急之下赶紧叫鸣金收兵,想让外面的官兵赶紧回城,好歹也能救一救,可是,放眼城外的时候,到处都是绿林军的九龙朝天旗,四面八方都是绿林军的人,那些官兵自顾不暇,哪个还有心情来管城池的得失,更别说县令的死活了,他们一个个被围杀在原地,就算是想回城,也望“城”莫及。

而那绿林军很快就在一个大将的带领下,势如破竹地将城头上的官兵都杀在当下,仅存的些官兵也都将兵刃丢了,缴械投降。而那满身杀气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杨志。杨志一举夺下城楼,城里的官兵死的死降的降,最后在箭垛下面找到了藏在死人之中的临潼城县令,这厮将自己抹得浑身是血,被抓着前还紧闭着双眼装死人,却殊不知自己那身子因为害pà

还在一个劲的抖啊抖。直到被押到杨志面前这厮还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县令,杨志冷笑了一下,也不管他,照例绑了。

而这时候,在城外厮杀的那些临潼官军一看临潼城上都插上了九龙朝天旗,这一颗心顿时犹如死灰,在绿林军的逼迫下都缴械投降。杨志比较开明,愿意收编入伙的便就地收编,不愿的褪了衣甲收缴了兵刃,回家种田。

等到临潼城完整打下来了,张榜安抚百姓,打扫战场善后,一切都有序进行起来的时候,杨志这才闲暇下来,将那县令提上来,一问,那厮还说自己不是县令。

杨志冷笑了一下,将那临潼的县印故yì

拿在脸前把玩着道:“你既然都说自己不是县令?那这县印就不还给你了,但是,这些人,你还是要见见的。”说道这里,杨志朝着左右一挥手示意,左右便快步下去,不过须臾便请了几个人上了堂来。

“你既然说你不是县令,只怕这几个人,也不认识吧。”杨志故yì

打趣他。

那县令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带着一个孩子,这不是他的老婆孩子还能是谁。当下,那县令瞧着心里便一道洪流涌过,直冲脑门,一双眸子顿时红了,呛满了泪,二话不说调过脸来对着杨志一个劲的磕头。

杨志没有去扶他起来,只是平淡无奇地说道:“不必如此,绿林向来宽以待人,虽然你不肯献城,但好在我也进来了,一样不会为难你。”杨志说道这里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这官印我就不还给你了,但……这里有些银子,今后的路还要自己选,快快去吧!”说着杨志一副送客的模样。

那孩子从妇人的手里挣脱出来,跑到县令的身边将他爹抱住,要扶他起来。可是,那县令却没有起身,揉揉泪痕斑驳的泪眼,开口说道:“多谢将军不杀之恩!”

“不必谢了,快快去吧!”杨志说罢便起身往后面去,可是,走了两步都不见那县令有半点走的意思,当心站住脚问道:“你这是……什么个意思?”

那县令开口道:“我李某虽然无才无德也怕死,可是,平生最不爱欠人情,既然绿林这般宽厚待我全家,那我也愿为绿林献上一城。”

“哦?”杨志徐徐走回来,到了那县令身边,扶起那县令笑道:“县令大人,不会你现在才要将这临潼城献给我吧。”杨志说罢便笑起来。

“将军说笑了,这临潼城早就是将军的囊中之物,我哪里有资格来说这话。”县令说道:“我与咸阳县令关系最好,由我前去,这城池不攻自破。”

杨志一听,看着那县令,打趣地说道:“我差人卖了一计与你,莫非你要将这银子也赚回来不成?”

“啊?”那县令这才顿悟,自己当真是被人家给算计了。

原来,就在杨志的手下将计谋卖给县令的时候,杨志再也外面排兵布阵。等到那县令的亲随将县令一家送到杨志的手里的时候,杨志就晓得一切都在正常运转起来了。安排一队五千人的兵马散开来,打着火把虚张声势,朝着临潼方向过来,而与此同时,杨志又安排了一队人马在后方,多布置些弓箭挠钩,等那县尉带着两千主力禁军绕道后方,埋伏在一片林子里等着绿林被杀退过来,好从此杀出去截杀贼军。可是,就在禁军这林子里猫着的时候,突然从林子外面霍地燃起一圈一圈的火把了,将禁军都围在了这小树林里面。

那县尉看着中了人家的埋伏心里大吃一惊,正要指挥手下的兵马就此突围,可是,无数火箭从林子外的四面八方射了进来,一时间那带火的箭羽像是流星一般地在树林中划过,将里面的官兵照了个亮堂,中箭者烧伤者比比皆是,一时间禁军阵脚大乱,哭爹喊娘,四下逃窜。那县尉极力收束,想集合精锐力量杀出重围,可是,却被一支箭羽射中了脸颊,透出脑后,当即死了。

这县尉一死,禁军就此没了章法,丢盔弃甲,东躲西藏。杨志所部故yì

打开一处让他们逃窜,半路却杀出无数挠钩,将这些禁军挠倒一片,直到最后将禁军逼上了山包,无处可逃,这些禁军才从慌乱中晃过神来,一个个赶紧缴械投降,两千兵马就此活下来的才八百余人。

而那两个被县尉指派出去埋伏在临潼左右的裨将虽然没有遭到埋伏,那是因为杨志不想打草惊蛇,但是,他们最后一样没有一个活下来,都在乱军之中死于非命。至于县令当初在城头上看到两军杀得不可开交,那只不过是绿林军排出用来牵制兵力的五千兵马罢了,真zhèng

的主力,这时候却在城池的另一侧,在城内那一千兵马的接应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城门攻破,城内兵力不足,自然无法在短时间内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就此杨志一路杀上了这边城头来,将临潼一举拿下。

现在那县令想明白了,虽然有些后知后觉,可是,却也服了。当下诚心实意地将自己的计谋献了出来,杨志听了,先是一脸严肃,接着便露出笑意来,最后轻声说道:“若是成了,可远远不止三十两的价钱!”说道这里,杨志看着那县尉微微笑了。

第一百六十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叁)

前锋武松、左翼林冲、右翼杨志虽然所遇各有不同但是却也有所建树,各自按着预定的轨道将第一座城池打了下来。

而就在同一日,史进坐阵中路大军,率领三万华州兵从下邽城一路向南,渡河先下栗邑镇,继而兵临栎阳,在阵前对峙时以一敌三,连斩对方正偏三员将领,一举强攻,夺下了栎阳。继而马不停蹄,挥兵西去攻打高陵。

高陵城距栎阳不过四五十里的距离,史进带重兵压境,很快就到了高陵城下。因为史进在栎阳以一敌三,照样将三员守城大将一并斩杀在马下,这让高陵城的守将不敢再出来迎站,都一副很是忌惮的模样缩在城头上,将弓箭拉满了,对城下严防死守。

史进将兵马在两百大步之外扎住阵脚,自己孤身一人驰马奔到阵前来,也不怕城上的箭羽落下来,便开口喝道:“唤你家大人出来相见,绿林史进前来造访!”

那高陵城的县令和县尉都在城头上,看着史进一个人在城下,相互对望一眼,都不知dào

这是打着什么主意。

县令没有站出来说话,县尉便一脚踏在箭垛上,朝下喝道:“你便是史进!”

“不错,我便是史进,今番到了贵府,舟车劳顿,实在走不得了,不知可否借宝地歇上一歇,也免得大家兵戎相见劳神费力!”

县尉听得史进这话里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当下便说道:“我高陵不过是京兆府一座不起眼的小城,钱粮远远不及他处之多,但是,高陵却又一样,别处比不上,那就是硬汉!”县尉说道这里,将手里的大刀一举,喝道:“听闻你骁勇善战,但你夺得了我的城,却休想让我跪!”

“誓与高陵共存亡!”县令这时候不失时宜地喊道,城头上的将士都齐声应和,“誓与高陵共存亡!”,回荡在城池上,弥散开来。

史进也不在意,底气很足地说道:“先礼后兵,那就对不住了!”说罢,从腰后迅速抽了一张弓箭来,在飞鱼袋里取了一支箭羽,二话不说搭弓上箭,觑准了那城头上的县尉,右手一松,嗡得一声弓弦响过,只听得嗖一声,那箭羽便朝着城上窜了过去。史进不等那箭羽射中与否,抬手又是一箭。

城上的官兵期初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按着常理看,这一箭无论怎地也射不上城头来。那县尉也是这般想,明明看着那箭羽是冲自己来的,却也没有躲,可是,就在那须臾之间的犹豫,那支箭羽嗖地一声便射穿了县尉的右眼,锐利的箭头刺透了那县尉的头骨,将脑袋上的头盔都顶飞出去,在脑后露出一截,滴滴答答淌着血。

县令扭头看着那县尉中箭,惊得一张嘴刚刚张开,一大爆血便顿时溅满两颊。等官兵回头看去,只见县令的脖颈上横插着一支箭羽,这箭羽从脖颈下刺入,从脸颊上刺出来,县令直挺挺地晃了一下,嘴巴都长不得了,瞪着一双不可思议地眼眸,也随着那县尉一般,就此倒地死了。

县尉和县令都一样的死不瞑目,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史进手上的这张弓并非是寻常的弓箭可以比拟,这张弓不是用寻常的乔木制成的。若是说起来还别有一番说道,在下邽城的时候,史进某一日到了一处治下的铁匠铺,正好遇上老工匠在骂小徒弟,史进上去一听,明白了,原来这小徒弟猎奇心强,并没有按着师傅的要求严格锻造,而是异想天开地将生铁反复锻造,并加入了微量自己筛出来的有些土矿,本想着锻造出一把倚天屠龙或者干将莫邪,可是,这剑锻造出来以后却并不如他的意,拿在手里,分量掂量着都比寻常生铁打造的要轻,而轮强度却不及,用力挥舞起来,剑身韧度有余,用力之下都可以缓缓发弯。而这让老工匠看见,可惜那些生铁,正在呵斥着小子糟蹋东西。

史进看着期初也不当回事,笑笑将那把剑拿起来,果然分量轻盈了不少,拿手捏着剑头用力果然可以让剑身发弯,松开手后,一声嗡响的震动之后,剑身又恢复如初。史进看到这里,突然灵光一闪,便详细追问了那小徒弟制作的过程,然后便赏了他些银子,让他按着他自己的配方造一把铁弓出来,而随后,史进便将那弓箭的图纸送到了铁匠铺来。

这便是史进现在手里所用的弓箭,这弓入手不重,但是却极富韧劲,而那箭羽也是特制的,比寻常的箭羽要长上三寸,也要细上一圈,箭头三棱刺,颈部布满了一圈细密的倒刺,箭身用黑漆染遍。这铁弓拉满少也有二十担的力qì

,丢给寻常汉子,就是两人合力也难扯开,就是这样一张弓箭,射程自然是寻常弓箭所不及的。休说一百五十步,就是两百步也一样可以企及。

而那县令和县尉就是吃了史进这弓的亏,只用了两箭便按个将高陵城的“龙头”打发掉了。官兵这些带着惊诧,像是被瞬间洗白了脑袋一样,愣在当地不知该作何反应。而就在这时候,史进又前后搭上两箭分别指着那吊桥的两根铁链便将之射断。

史进手里的盘龙棍一挥,后继的大军便顶着盾牌推着攻城锥便在爆fā

的喊杀声中杀了上来。那城头上仅存的偏将看见,也不敢站出来,只能缩在后面指挥弓箭手射箭。

一时间,高陵城上便落下细密如雨的箭羽来,叮叮当当地落在绿林军的盾牌上,没有什么实jì

的效果,反倒是在破门锥咣当咣当地冲击下,那城门很快便被攻破,史进带着绿林军夺门而入,将里面的守军杀得弃门而逃。

大军就此杀入高陵城,就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淹没冲垮了整个高陵城守军的防线。高陵的官兵眼看着收不住,其他城门的守军眼明手快的一看势头不对,立kè

开门逃了,大批畏死的官兵投降,还有不少官兵也在战乱中逃出了高陵城,往兵力充沛,相对安全的临潼城去了。

史进就此一日,强攻夺下两城,一夜整备,等待第二日移师西进,继xù

逼近泾阳。

就在绿林四路大军一举夺下京兆府的边缘城池时,在长安镇守的知府便得了接二连三兵败的探马来报,听得那死魂不守舍,当下便赶紧上书朝廷,派信使五百里加急,连夜送上了朝廷去。

【第二日·东京汴梁】大地还被笼罩在一片混沌的夜色中,百官已经各具公服,带着匆匆的脚步直临丹墀伺候朝见。

当日五更三点,道君皇帝升殿。

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天子驾坐到了,百官山呼万岁,帝念平身。

礼数讲罢,殿头官走出来,照例喝道:“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高太尉这时候抬起眼来偷偷瞅了瞅殿上众人,见无人开口,这才出班奏道:“今有华州绿林贼首史进,累造大恶;打?城池,抢掳仓廒,聚集凶徒恶党,分四路大军进犯我京兆府,杀害官军;今已将京兆府永寿、奉天、醴泉、栎阳、高陵、临潼六城攻占,官民杀戮一空,仓廒库藏尽被掳去。此是心腹大患,若不派大军再行诛剿,他日养成贼势,更难制伏。伏乞圣断。”

蔡京一听高俅这般说,就心知高俅的盘算。先前他派遣郎世龙镇守蒲城,落了一个御贼有功,皇帝一高兴,便顺着蔡京的意思将郎世龙升迁进入枢密院,官阶三品,位居枢密都承旨。而且手下的两员大将因为抗贼有功也有奖赏,孙二娘女中豪杰,被宋徽宗破格封为正四品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而张青也被封为正五品的枢密承旨,也算是在枢密院混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官职。蔡京的心腹这一下便有两人进入枢密院,还有一人入主禁军掌兵,这让高俅**都有些心神惶惶。高俅也就此日思夜想,也想靠着绿林军的祸乱,尽快将自己的心腹植入朝廷的军政机构,当下带着机会,才有了方才的上奏。

那天子自然不知dào

高俅心里真zhèng

的目的,只是听到闻奏大惊,连忙喝问道:“贼人这是要夺下我京兆府长安,如何是好!有谁可以带兵出征剿贼!”

高俅早知dào

天子会这般问,当下不给蔡京在内的任何人插话的机会,便开口说道:“臣已有一能将在左,就等皇上调遣!”

天子闻之随即降下圣旨,就委高太尉选将调兵,前去剿捕,起兵十万,务必将绿林军一举杀绝。

高太尉又奏道:“量此草寇,不必兴举大兵。臣保此人,可去收服。”

天子道:“卿若举用,必无差错,即令起行。飞捷报功,加官赐赏,高迁任用。”

这些话正是高太尉所想听得,当下高太尉奏道:“此人乃开国之初,河东名将呼延赞嫡派子孙,单名唤个灼字,使两条铜鞭,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在官至汝宁邵都统制,手下多有精兵勇将。臣保举此,可以征剿绿林军。望皇上授他予兵马指挥使,领马步精锐军士,克日扫清贼寇,班师还朝。”

天子准奏,降下圣旨:差枢密院随即便派人前往汝宁州星夜宣取呼延灼进京。

第一百六十一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肆)

当日朝罢,高太尉就于帅府着枢密院拨一员军官,擎圣旨前去宣取。当日起行,限时定日,要呼延灼赴京听命。?

且说呼延灼在汝宁州统军司坐衙,听得门人快步进来报道:“禀告大人,京城有圣旨到了,特来宣取将军赴京,有委用的喜事。”

呼延灼听了,当即便与本州官员出郭五十里相迎,将那枢密院的军官接到统军司里来,开读已罢,使臣将圣旨呈送到呼延灼的手上,说道:“呼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呐,日后高升,还望提携小人!”

呼延灼带着客套的笑容说道:“一定一定,来里面请。”

“事情紧急,朝廷限期两日,大人须到京城去,还望早些动身,免得……”

“多谢多谢,这些我都仔细记在心下了。”呼延灼说罢,设宴管待使臣。

另一面火急收拾了头盔衣甲,鞍马器械,带引三四十从人,随着那使臣,当日离了汝宁州,星夜赴京。于路无话,早到京师城内殿司府前下马,来见高太尉。

当日高俅正在殿帅府坐衙,听得门吏报道:“汝宁州宣到呼延灼,见在门外求见。”高太尉不禁大喜,叫唤赶紧进来参见。

呼延灼进了殿帅府里来,拜了高俅。高俅请了呼延灼起来,上下一打量,这汉子身长七尺,腰身混圆,宽肩厚背,那一对虎眼上面两道粗眉,腮边一排虎须,怎么看都是魁梧之极,高俅暗暗打量了一下呼延灼的那对臂膀,疙瘩块块,怎地也比自己那一对腿粗,看得心里满yì

之极,说道:“果然一身将帅之气!”说着点着头连连说了三声好。

“太尉谬赞了。”呼延灼道。

“方琼先前与我举荐你,就大加褒赏,此番一见,果然不错。”高俅走下来绕到呼延灼的背后,点起脚尖来拍拍呼延灼的肩头说道:“好好干,日后必成大器!”

“承蒙太尉抬举。”

高俅笑着,请了呼延灼落座,命人上了茶,说道:“方琼与你最好,但说来,早在须些时候,你呼延灼的大名我就如雷贯耳了。”

“不敢当,不敢当。”

“欸!”高太尉拿手一止,继xù

说道:“休要自谦,我晓得,你呼延灼乃是大宋开国名将铁鞭王呼延赞嫡派子孙,武艺高强,杀法骁勇,有万夫不当之勇,因为善使两条水磨八棱钢鞭,故而人称‘双鞭’呼延灼!”

“都是Lang得虚名罢了。”

高俅道:“说起呼延老英雄,那少时也是从骁骑营里杀出来的,因为骁勇出众,补东班长,经人引荐,入京承旨,被封为骁雄军使,更随王全斌讨伐西川,身先士卒,首当冲锋,身中数创,却重戳贼人,因功封为兵马副指挥使。其后,从征太原,大军在城前受阻,呼延老英雄却冒死登城,血战一昼夜,一举将太原城夺下,由此,太宗面赐金帛,后升为马军副都军头,迁内员寮直都虞候。”说道这里,高俅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呼延灼说道:“当朝,我保你为兵马指挥使,如今,你可知何意否?”

呼延灼一听,当心明了,就此抱拳对高俅施礼道:“太尉寄我以大任,在下安能不知。先人官由兵马副指挥使而起,如今,太尉抬举,升我为兵马指挥使,就是望我能如先人征战太原一般,一举扫荡华州,收复失地。”

“喔,不错!”高俅露出了笑容来说道:“正是此意,但这后Lang能否追得上前Lang,还要看你的本事。”说道这里,高俅又严肃道:“你需知dào

,此番你面对的,不是寻常山匪流寇。”

“绿林作乱华州,我早已耳闻,听说那为首史进甚是了得,正想前去会会,杀他个片甲不留!”

“嗯。”高俅点点头,欲说还罢地顿了一下,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说道:“呼延灼,当今朝廷是什么局面,你虽然是外臣,但也必有所耳闻,我——可是将赌注都压在你的身上了,此战只需胜不需败,懂么?”

呼延灼心领神会,当下抱拳道:“太尉放心!”

“好!”高太尉问慰已毕,与之赏赐,为了辟谣不便留呼延灼在府中过夜,便差人安排呼延灼在汴梁住了。次日早朝,高太尉将呼延灼引见与道君皇帝。

天子看见呼延灼一表非俗,喜动天颜,当即就赐踢雪乌骓一匹与呼延灼骑坐。

那马,浑身墨锭似黑,四蹄雪练价白,因此名为“踢雪乌骓”,日行千里,非寻常战马可以比拟。

呼延灼谢恩已罢,随高太尉再回到殿帅府来,商议起军剿捕绿林军一事。

高太尉说道:“方才前线京兆府再发高级文书,言说,绿林军四路大军深入京兆府境内,武功、终南、兴平、户县、蓝田、乾佑相继失守,这西北要地,只有咸阳一处了,长安现在已经是三面临敌,危若累卵。长安一城,此乃西北要地,失之不可,依我看,你此番前去,先需解长安之急,你带大军可从商州过境,粮草我已差人安备至商州上洛,随时可以为你供给。你的意思呢?”

呼延灼道:“禀明恩相:小人觑探绿林军,兵多将广,马劣枪长,不可轻敌小觑。可否容小人乞保二将为先锋?”

高太尉一听,便问呼延灼道:“可是我道中人?”

“两人皆是。”

“唔。”高太尉问道:“将军所保何人,可为先锋?”

呼延灼禀道:“小人举保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使一条枣木槊。人呼为百胜将军,此人可为正先锋。还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屺,亦是东京人氏,同是出自将门,使一口三尖刃刀,武艺出众;人呼为‘百目将军’,此人可为副先锋。有这两人佐战,长安之急,可解。”

高太尉听了,大喜道:“若是如将军说时,韩彭二将为先锋,何愁狂寇不灭!”当日高太尉就殿帅府签押了两道牒文,奏报皇上,经枢密院差人星夜往陈、颍二州调取韩滔、彭圯火速赴京。不过一两日间,两人便来殿帅府参见了高太尉与呼延灼。

次日,高太尉带领众人都往御教场中操演武艺,呼延灼带着韩滔、彭圯在场中各施本领,将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番喝彩,而坐在上面的高太尉含着一脸笑意显得极为光彩。

操练罢了,高太尉带了三人都来殿帅府里会同枢密院计议军机重事。

高太尉问道:“你等三路共有多少人马在此?”

呼延灼答道:“三路军马计有五千,连步军数及一万。”

高太尉不言语。

呼延灼继而说道:“若是不够,我等三人亲自回州拣选精锐马军三千,步军五千,约会起程,直达商州回合。”

高太尉摇摇头说道:“这不是法子,一折一回,也需光景,眼下千钧一发之际,耽搁不得。不弱这般,你们先带着一万五千人,我自上奏皇上增派禁军五万与你,之后,我再下书到诸位所在各州,令各州训liàn

精熟之士,后续增派两万前来,这般……就有八九万的人马了。”

呼延灼禀道:“此三路马步军兵都是人强马壮,这自然不必忧虑,但恐衣甲未全,征战不利,取罪不便,乞恩相宽以期日,回州补办。”

高太尉道:“既是如此说时,你三人可就京师甲仗库内,不拘数目,任意选拣衣甲盔刀。务必要军马齐备,好与对敌。出师之日,我自差官来点视。”

呼延灼领了钧旨,带人往甲仗库来。

呼延灼选得铁甲三千副,熟皮马甲五千副,铜铁头盔三千顶,长枪二千根,滚刀一千把,弓箭不计其数,都装载上车。高太尉又拨与战马三千匹。三个将军,各赏了金银缎匹,三军尽有粮赏。呼延灼和韩滔,彭圮都写了必胜军状,辞别了枢密院等官。是夜,呼延灼又来拜见高太尉。

高俅见了呼延灼,近了身前说道:“你来时第一日便要铁匠两百,我都集中在城外的杨家村里了,连番打造了三日,已经差不多了,当初问你时,将军说时候未到,不知现在可到了没有。”

呼延灼晓得高俅的好奇,当下边说道:“太尉,我打造的这番铠甲不是寻常所可比拟,这叫做连环铁铠,将这厚实的铁甲套在战马上,全身只露四蹄,而人带铠甲,只留一双眼在外面,五十匹战马为一排,十排连纵为一方,用铁链中间带着重锤连在一起,一路杀过去,刀枪不入,就算是他绿林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冲阵杀敌,如入无人之境!”

“妙妙妙!”高俅听得浑身热血沸腾,不禁起身来道:“有此利器,何愁不平绿林!”

“大军已经整备齐全,就等着连环铁甲了,铁甲一到,立kè

可以出征。”

“好!”高俅道:“明日一早,铁甲如数送至,今日早息!”

“有劳太尉,告辞!”

第一百五十章

当日朝罢,高太尉就于帅府着枢密院拨一员军官,擎圣旨前去宣取。当日起行,限时定日,要呼延灼赴京听命。?

且说呼延灼在汝宁州统军司坐衙,听得门人快步进来报道:“禀告大人,京城有圣旨到了,特来宣取将军赴京,有委用的喜事。”

呼延灼听了,当即便与本州官员出郭五十里相迎,将那枢密院的军官接到统军司里来,开读已罢,使臣将圣旨呈送到呼延灼的手上,说道:“呼大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呐,日后高升,还望提携小人!”

呼延灼带着客套的笑容说道:“一定一定,来里面请。”

“事情紧急,朝廷限期两日,大人须到京城去,还望早些动身,免得……”

“多谢多谢,这些我都仔细记在心下了。”呼延灼说罢,设宴管待使臣。

另一面火急收拾了头盔衣甲,鞍马器械,带引三四十从人,随着那使臣,当日离了汝宁州,星夜赴京。于路无话,早到京师城内殿司府前下马,来见高太尉。

当日高俅正在殿帅府坐衙,听得门吏报道:“汝宁州宣到呼延灼,见在门外求见。”高太尉不禁大喜,叫唤赶紧进来参见。

呼延灼进了殿帅府里来,拜了高俅。高俅请了呼延灼起来,上下一打量,这汉子身长七尺,腰身混圆,宽肩厚背,那一对虎眼上面两道粗眉,腮边一排虎须,怎么看都是魁梧之极,高俅暗暗打量了一下呼延灼的那对臂膀,疙瘩块块,怎地也比自己那一对腿粗,看得心里满yì

之极,说道:“果然一身将帅之气!”说着点着头连连说了三声好。

“太尉谬赞了。”呼延灼道。

“方琼先前与我举荐你,就大加褒赏,此番一见,果然不错。”高俅走下来绕到呼延灼的背后,点起脚尖来拍拍呼延灼的肩头说道:“好好干,日后必成大器!”

“承蒙太尉抬举。”

高俅笑着,请了呼延灼落座,命人上了茶,说道:“方琼与你最好,但说来,早在须些时候,你呼延灼的大名我就如雷贯耳了。”

“不敢当,不敢当。”

“欸!”高太尉拿手一止,继xù

说道:“休要自谦,我晓得,你呼延灼乃是大宋开国名将铁鞭王呼延赞嫡派子孙,武艺高强,杀法骁勇,有万夫不当之勇,因为善使两条水磨八棱钢鞭,故而人称‘双鞭’呼延灼!”

“都是Lang得虚名罢了。”

高俅道:“说起呼延老英雄,那少时也是从骁骑营里杀出来的,因为骁勇出众,补东班长,经人引荐,入京承旨,被封为骁雄军使,更随王全斌讨伐西川,身先士卒,首当冲锋,身中数创,却重戳贼人,因功封为兵马副指挥使。其后,从征太原,大军在城前受阻,呼延老英雄却冒死登城,血战一昼夜,一举将太原城夺下,由此,太宗面赐金帛,后升为马军副都军头,迁内员寮直都虞候。”说道这里,高俅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向了呼延灼说道:“当朝,我保你为兵马指挥使,如今,你可知何意否?”

呼延灼一听,当心明了,就此抱拳对高俅施礼道:“太尉寄我以大任,在下安能不知。先人官由兵马副指挥使而起,如今,太尉抬举,升我为兵马指挥使,就是望我能如先人征战太原一般,一举扫荡华州,收复失地。”

“喔,不错!”高俅露出了笑容来说道:“正是此意,但这后Lang能否追得上前Lang,还要看你的本事。”说道这里,高俅又严肃道:“你需知dào

,此番你面对的,不是寻常山匪流寇。”

“绿林作乱华州,我早已耳闻,听说那为首史进甚是了得,正想前去会会,杀他个片甲不留!”

“嗯。”高俅点点头,欲说还罢地顿了一下,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说道:“呼延灼,当今朝廷是什么局面,你虽然是外臣,但也必有所耳闻,我——可是将赌注都压在你的身上了,此战只需胜不需败,懂么?”

呼延灼心领神会,当下抱拳道:“太尉放心!”

“好!”高太尉问慰已毕,与之赏赐,为了辟谣不便留呼延灼在府中过夜,便差人安排呼延灼在汴梁住了。次日早朝,高太尉将呼延灼引见与道君皇帝。

天子看见呼延灼一表非俗,喜动天颜,当即就赐踢雪乌骓一匹与呼延灼骑坐。

那马,浑身墨锭似黑,四蹄雪练价白,因此名为“踢雪乌骓”,日行千里,非寻常战马可以比拟。

呼延灼谢恩已罢,随高太尉再回到殿帅府来,商议起军剿捕绿林军一事。

高太尉说道:“方才前线京兆府再发高级文书,言说,绿林军四路大军深入京兆府境内,武功、终南、兴平、户县、蓝田、乾佑相继失守,这西北要地,只有咸阳一处了,长安现在已经是三面临敌,危若累卵。长安一城,此乃西北要地,失之不可,依我看,你此番前去,先需解长安之急,你带大军可从商州过境,粮草我已差人安备至商州上洛,随时可以为你供给。你的意思呢?”

呼延灼道:“禀明恩相:小人觑探绿林军,兵多将广,马劣枪长,不可轻敌小觑。可否容小人乞保二将为先锋?”

高太尉一听,便问呼延灼道:“可是我道中人?”

“两人皆是。”

“唔。”高太尉问道:“将军所保何人,可为先锋?”

呼延灼禀道:“小人举保陈州团练使,姓韩,名滔,原是东京人氏,曾应过武举出身,使一条枣木槊。人呼为百胜将军,此人可为正先锋。还有一人,乃是颍州团练使,姓彭,名屺,亦是东京人氏,同是出自将门,使一口三尖刃刀,武艺出众;人呼为‘百目将军’,此人可为副先锋。有这两人佐战,长安之急,可解。”

高太尉听了,大喜道:“若是如将军说时,韩彭二将为先锋,何愁狂寇不灭!”当日高太尉就殿帅府签押了两道牒文,奏报皇上,经枢密院差人星夜往陈、颍二州调取韩滔、彭圯火速赴京。不过一两日间,两人便来殿帅府参见了高太尉与呼延灼。

次日,高太尉带领众人都往御教场中操演武艺,呼延灼带着韩滔、彭圯在场中各施本领,将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连番喝彩,而坐在上面的高太尉含着一脸笑意显得极为光彩。

操练罢了,高太尉带了三人都来殿帅府里会同枢密院计议军机重事。

高太尉问道:“你等三路共有多少人马在此?”

呼延灼答道:“三路军马计有五千,连步军数及一万。”

高太尉不言语。

呼延灼继而说道:“若是不够,我等三人亲自回州拣选精锐马军三千,步军五千,约会起程,直达商州回合。”

高太尉摇摇头说道:“这不是法子,一折一回,也需光景,眼下千钧一发之际,耽搁不得。不弱这般,你们先带着一万五千人,我自上奏皇上增派禁军五万与你,之后,我再下书到诸位所在各州,令各州训liàn

精熟之士,后续增派两万前来,这般……就有八九万的人马了。”

呼延灼禀道:“此三路马步军兵都是人强马壮,这自然不必忧虑,但恐衣甲未全,征战不利,取罪不便,乞恩相宽以期日,回州补办。”

高太尉道:“既是如此说时,你三人可就京师甲仗库内,不拘数目,任意选拣衣甲盔刀。务必要军马齐备,好与对敌。出师之日,我自差官来点视。”

呼延灼领了钧旨,带人往甲仗库来。

呼延灼选得铁甲三千副,熟皮马甲五千副,铜铁头盔三千顶,长枪二千根,滚刀一千把,弓箭不计其数,都装载上车。高太尉又拨与战马三千匹。三个将军,各赏了金银缎匹,三军尽有粮赏。呼延灼和韩滔,彭圮都写了必胜军状,辞别了枢密院等官。是夜,呼延灼又来拜见高太尉。

高俅见了呼延灼,近了身前说道:“你来时第一日便要铁匠两百,我都集中在城外的杨家村里了,连番打造了三日,已经差不多了,当初问你时,将军说时候未到,不知现在可到了没有。”

呼延灼晓得高俅的好奇,当下边说道:“太尉,我打造的这番铠甲不是寻常所可比拟,这叫做连环铁铠,将这厚实的铁甲套在战马上,全身只露四蹄,而人带铠甲,只留一双眼在外面,五十匹战马为一排,十排连纵为一方,用铁链中间带着重锤连在一起,一路杀过去,刀枪不入,就算是他绿林有天大的本事,也挡不住。冲阵杀敌,如入无人之境!”

“妙妙妙!”高俅听得浑身热血沸腾,不禁起身来道:“有此利器,何愁不平绿林!”

“大军已经整备齐全,就等着连环铁甲了,铁甲一到,立kè

可以出征。”

“好!”高俅道:“明日一早,铁甲如数送至,今日早息!”

“有劳太尉,告辞!”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柒)

就在江中夏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死去的县尉彭霖时,一个差役飞奔进来。

“报——!江大人……”那差役看着坐在地上满眼惊恐的江中夏,以及那四仰八叉地躺在血泊里的彭霖,整个人的脸色刷一下变得惨白,像是一瞬间将所有的气血和胆子都被剿灭了一样。那差役半张着嘴,却怎么也没有力qì

说出嘴里的话,像是后悔闯进来一样,看见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恨不得现在挖个地洞就将自己埋了,他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除了脑子里一片混沌之外,就是驱之不散的惊恐。

“我……我什么都不知dào

……”那差役的目光现在落在了站在堂上的朱安,特别是朱安身侧站着的那位微微颔首面漏凶光的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带着恐惧像一只手将那差役的脖颈死死掐住了。那差役觉察的出这诡异的气氛,更能察觉这里不善的杀气,虽然双腿有点打颤,可是,还是下意识地望门外退。

“站住!”朱安大声呵斥。

那差役被深深地唬了一跳,像是中了魔,哪里敢停,这般一刺激之下反倒扭头撒腿就逃,匆忙之间被门槛绊倒,就这般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一样的逃。

朱安眼睁睁地看着那差役逃出门去,没有动身,也没有喝令去追。

就在那差役一步刚跨过二门,突然一个灰衣粗布打扮的人从房檐上落下来,唰地一身站在了那差役的面前,挡住了他要逃去的路。那差役被眼前的人活活下了一跳,脚下一个踉跄,便朝着侧向里甩倒出去,而下意识间,倒在地上的差役也不望将腰间的朴刀抽出来,算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

就在刀身刚刚露出鞘来的时候,那灰衣粗布的汉子却身手敏锐地一脚踩在了那差役拔刀的手臂上,差役痛不可言,手上更是酥酥麻麻没了什么力qì

。那灰衣粗布的汉子就此一踩一钩,那差役手里的朴刀便被灵巧地踢出鞘来,斜间飞起,被那汉子伸展臂膀稳稳握在手里。

差役看着自己那把朴刀,明晃晃的刀刃上倒影出自己满脸的恐惧,一口牙齿愈发不听话地相互磕碰起来:“饶……饶……饶命!我……啥也……”

那灰衣粗布的汉子没有听他啰嗦,将脚从他身上挪开,一只大手盖下来,扯着他的领子,一路提回府衙的堂上来。

那差役被丢在当堂,这不用看,就晓得现在坐在地上那个吓得脸色苍白的县令决然不是这里的角儿,而那个站在地上前几日来避难的人,才是这里应该发话的主。

朱安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那差役说道:“你跑什么?”

“小的……我……”

“有人死了,就要向知县大人报gào

不是么?方才你有什么要说的,说完他,不能这么不懂规矩。”朱安一副居高临下,大局在握的姿态。

那差役一听,这才想起方才进来禀报的事来,听着那人要他说,于是便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对着朱安道:“报……报大人……”

“我不是你家大人,你家大人在那里,你要去说给他知dào

。”朱安指着坐在地上的江中夏说道。

那差役慌乱地打量了一眼朱安,心里有些不甚明了这人的意思,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就地转了个角度,跪着对江中夏禀告道:“李副将意wài

失足……摔下城头死了。”那差役说道这里,才似有所悟,像是看到真相了一般,眼眸突然放大了一圈,有些突兀地晃动着,而后面这句,也就此省了“说来也怪”“意wài

的很”之类的词,嘴巴有些发僵,略带些生硬地继xù

说道:“……王副将落马,碰碎了天灵盖,也……”

“也死了……”江中夏总算是说出句话来了。

“死……死了。”那差役接口,当下话说完了,全身又不由地哆嗦起来,聪明人都知dào

,连县尉都已经血溅当场,像他这样的小角色,话说完了,用处也就没有了,死期悄然已至。

“下去!”朱安背对着呵斥一声,便没有再理会那几斤吓得奔溃的差役,而是缓缓地走到了江中夏的面前来。

那差役看着朱安这话,当即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便朝门外狂奔,这一次,每一步都沉重如山,他的眸子盯着府衙的大门,这一刻,他来来去去的路,却变得异常遥远,拼尽所有去奔跑,他晓得自己想要逃出的已经不单纯地是一座府衙,而是自己卑微的宿命。他虽然不过是区区一个跟班,但却也没少见过这府衙里的黑暗,有多少人,在府门前却没能活着跨出最后一步。

嗖——咣当!

那差役脚下一软,就此滚在地上,当面迎着那府衙的台阶狼狈地甩了下去。虽然满身是痛,可是,摸着那青石板再摸摸自己的脑袋,差役大大出了一口气。他晓得那些人都是绿林军,而他也知dào

,所谓副将之死,都是绿林军在暗中做的手脚,可是,眼下本以为会将他一起顺手杀了,却不想活着出来了。而方才,不过是那灰衣粗布的汉子将收缴的那把朴刀丢出了门外。

差役连滚带爬地到另一面,将那朴刀收回腰里,遥遥对着那里面,心里暗谢了不杀之恩,便迅速离了这是非之地。

朱安这个时候带着一脸说出清是真诚还是虚伪,更不知是相怜还是相喜的表情,缓缓地将江中夏扶到椅子上。

江中夏似乎还没有缓过劲来,朱安看得出,他在故yì

躲避着横尸当场的彭霖。

朱安先开口,叹了一身,缓缓地道:“江兄,你不会怪我吧。”

江中夏没有开口,目光中有些苦涩。

“你我相知也有十多年了,我这般做……”

“你已经投奔绿林了……并不是战败……是不是……”江中夏语气有些虚弱,若有若无地说道:“你此番来,不是来避难的……你就是来谋算我……”

“江兄,这么多年做官,为什么?”朱安看着江中夏问道:“你告sù

我,为什么!为百姓么?”朱安看着江中夏摇摇头,又问道:“为大宋么?”

江中夏没有应话,朱安道:“那为的是什么?!说白了,还不是为了自己!我此番来,不错,这些所谓的伴当伙计,都是绿林的人,但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在帮你啊!”朱安靠近江中夏道:“史进给了我三天的时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你知不知dào

!三天一到,若是我不动手,这里的人就会连你一起杀掉!史进的大军打进来,将所有人的会杀掉!我劝了你三天,你口口声声都说好,你说要策反这些武将,可是呢?那些家伙都是愚忠!我不帮你做掉他们,你就等着被他们拖累死吧!”

江中夏回头看着朱安,说道:“这么说……你不杀我?”

朱安一听这话,这才明白,笑了一下,拍拍江中夏的肩头说道:“怎么会,这么多年的老朋友。”

“早这么说,我就释然了。”江中夏回过神来说道:“我这就差人将府印送出去,你在这里等我,我这就去拿。”说着江中夏便起身后府后去了。

朱安笑了笑,道:“这就好了嘛。”说罢像是一件大事落下一般,不禁全身轻松。

江中夏从后面转进去,片刻间又转出来,带着一个满脸惊愕的差役,说道:“你去将那彭霖的头砍下来,给我挂到城门去,说是我的旨意!”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说道:“对了,再喊两个人来,将这尸身拖出去丢了,收拾收拾。”说道这里,江中夏又踱步折到堂中来,说道:“今番都亏了绿林的兄弟,大事已成,何不摆宴相庆祝,这三日辛劳也该告一段落了。”

朱安道:“何乐而不为?绿林将士好酒,江兄可不要吝啬!”

“不会不会,那就请他们来堂中相聚,就此摆宴,咱们也压压惊,你们方才……可真的吓死了我。”江中夏说罢,拿眼看向那朱安身侧的汉子。

那汉子有些犹豫,朱安道:“大事已成,剩下的就是安抚百姓,接大军进城,这些琐事,都由我一手包办,诸位旦吃无妨。”

那汉子点点头,当下从袖里抽出短短一节口哨,含在嘴里,顿时便响起了声声婉转清理的鸟鸣,这边响罢,不过多时,府衙四边也响了起来。那汉子收了口哨,道:“那就打扰江大人了。”

江中夏笑笑道:“我才该谢几位壮士不杀之恩呐。来人!去安泰楼叫一桌上好的酒菜,送到这里来!”

差役进来应了,便快步出去了。

江中夏笑着看着朱安道:“今番,都亏朱兄相帮,你能来此,都是天数,我的救星呐。来,同我去府后,我将府印拿与你,由你送与史进才合你的功绩!”

“诶,江兄说笑了,我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真zhèng

的功臣还是江兄。”朱安这般说着,但已经起身朝着江中夏这边过来了。

江中夏在前面带路,在朱安不觉之间,江中夏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捌)

“咸阳就此降了,朱大人,打算何去何从啊?”江中夏一面带着朱安往后面走,一面笑着问朱安。

“听说绿林对官员任用自有一套不同朝廷的法子,只怕我的仕途,能走的,也就这么远了。”朱安说罢,有些自嘲意味地笑了笑,朱安开口继xù

要说什么,看着江中夏掉过头来,猛地抱向自己,朱安的目光迎着,但这一刻,除了一声痛哼之外却什么都再也说不出来。

朱安紧紧地抓着江中夏的双臂,可是,那藏在江中夏袖中的匕首却还是狠狠地插进了朱安的腹部。

这才是心肠绞痛的滋味,朱安尝到了,伴随着剧痛一波一波涌上来的,是他翻滚的血液,顺着喉咙,从嘴角流了出来。朱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江中夏,吃力地颤抖着问:“江兄,这是……”

“也一样,是为了你好,背叛朝廷,是死罪,你那日来时劝我降绿林,按律法,我可以斩了你,但……我不忍心杀一个老朋友。”江中夏说到这里,嘴角有些微微颤抖起来,说道:“那天,我带你去城头上巡视,就是想让你明白,他绿林军能打,我江中夏也能守!朝廷会派救兵来的,这天还是大宋的,反不了。谁反谁就得死,我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你在的这几天,我为什么留你在府上住,因为彭霖和他手下的人太警惕了,我怕你在外面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哪怕一小点纰漏,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砍下你的头……但是,你还是不明白,不明白我的苦心,今日将彭霖和守城的将领杀了来威逼我。”

“我……我真的……是为你……”朱安觉得自己的精力在一点点游离着离开自己的身体,说话都有些困难起来:“绿林……迟早会……”

“你到现在还没有看穿,绿林的战略叫攻城诛心,他即便可以打垮咸阳,却打不跨我江中夏的意志,他能攻下咸阳,却绝对诛杀不了我对朝廷的忠心,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江中夏道:“你死以后,我会安排你的后事,彭霖的死,我会以中风病故来为你掩盖,嫂子和孩子,我都会替你照顾好的,你放心吧。”

“江兄……还是为你自己……打算……打算后事……我死了……外面绿林的人……一个个都是高手……他们会杀了……你的……快走……现在来的及。”朱安满口都是血,含糊不清地说道。

江中夏抱着朱安的身体缓缓地放在地上,说道:“我不走,哪里都不去。不过须臾,这府衙里,就会布满重兵,那些绿林军即便再厉害,也挡不住重兵的围杀。”

“围杀……哦……是了……那差役送将彭霖的……头颅挂上城是假……通风报信……才是真……我早该……想到的。”朱安仰面看着天,突然觉得这心里平静了,平静的就像是那天际一样,没有一丝云烟,没有一丝褶皱。

“这一趟,你当真不该来。”江中夏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口吻唉惜道。

朱安嘴角微微勾起来,笑着说拼尽最后一口气说道:“我们将……咸阳……降了……解甲……归田……作诗……饮酒……何不快……活”说道这里,一口血突然涌出来,闭了气门,朱安那本该安详的眸子突然突兀地瞪着,渐渐那漆黑的瞳孔散开,就此脖颈一软,偏向一边,死了。

江中夏紧紧地握了握朱安的手,抿着嘴唇,缓缓地伸手将朱安的双目合上。江中夏站起身来,一股血气冲头,让他不禁眼前有些发黑,向后摇摇晃晃走了两步,扶着柱子弯下腰来顿了片刻,这才缓过神来。江中夏最后看了一眼朱安,朱安身下的血泊渐渐地阔开来,刺眼的一片猩红。

江中夏艰难地挪着自己发木的双腿,越来越快,越来越倡促,往自己的后门去。还不及走到府后面去,就见许多官兵蹑手蹑脚地猫了进来,遇上江中夏,一个为首的小武官看着他满身的鲜血赶紧上来说道:“江大人,您没事吧。”

江中夏摆摆手,微微蹙着眉头说道:“来了多少,那些绿林贼人都在前堂里,千万仔细,休要逃了一个!”

“江大人放心,有我们在,那些贼人活着出不了府门。”那武官说罢道:“江大人还是往后面去避避,等收拾妥当了,小的再请大人出来。”

“这般甚好。”江中夏拍拍那武官的肩头,便迈开步子往后面去,刚走了一步,又回过头来叫住哪小武官,道:“朱安的尸首,不许践踏。”

“喏!”那小武官领了令,当下辞了知府江中夏,便蹑手蹑脚往前堂来布置。

而此时,跟随朱安同来的八个绿林的汉子却并不知晓朱安已经死了,还当真地以为这城池已经拿下,只等着安抚百姓,交割城防了。他们坐在堂上的八张交椅上,打量着知府衙门里的布置,说笑甚欢。这里的八人有四个是从绿林军中选出来的,都是各个很能打的角儿,而余下的那四个都是史进从【绝】中派出来的瞬影。

就在这些兄弟坐在堂中的时候,那些从【绝】中派出来的瞬影突然像是听到了什么,突然站起来,双臂猛地伸展,一支尖锐的袖剑从袖口里的机关中刺了出来,而另一只手已经摸在后腰微型弩箭上。那四个瞬影这一趟还是第一次摘下面具出来干活,但是,手法还是一样的麻利,四人相互对望一眼。其中一个灰衣粗布的瞬影拿手指了指房檐上,其余三个立kè

便明白了,四人不言而明,嗖嗖嗖嗖都沿着堂中的柱子身手矫健的爬上了横梁。那余下的四个兄弟站在堂中,看着这些人踢柱上梁,身手如飞,一个个都看的有些目瞪口呆,有种说不出的惊讶,但是,看这阵势也晓得,必然是有麻烦来了,当下四个汉子都将刀缓缓地抽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那直望可及的府衙大门外,突然闪出一片手持盾牌的官兵,后面是耸立如林的长枪,向前逼着,哗啦哗啦,齐刷刷的都是铠甲的声响。那四个人看着这势头不对,当下赶紧往府衙后面去,可是,刚刚走到屏风侧边,就都止住了脚步,缓缓地退回来,接着便有一排官兵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压迫进来。

四个绿林军士排成一排,小心地退到堂中心里,一个个紧了紧手里的朴刀,大喝一声杀,顿时便动起手来。

“嗖嗖嗖嗖”

一阵箭雨的声响从房梁上响了起来,此刻进入堂中,正打算毫无压力地以多胜少的官兵,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房梁,就见眼前一黑都栽倒在地。一排一排倒下数排,后面的官兵不为所惧,前赴后继。那四个绿林的汉子立kè

挥刀杀上去,乒乒乓乓,虽然杀得英勇,可是,毕竟人少,两拳敌不过四掌,即便是有【绝】的帮zhù

,可是,还是顶不住那些官兵冲击之势,特别是那些官兵手里有盾有刀,加着人多,乱刀下来,那四人便有些狼狈。

官兵很快就越杀越猛,势头大振,汹涌地冲杀进来,那四个绿林的军士扛不住,砍翻前面的一波,带着空隙便往院子里逃,想从侧旁的越过高强,能走一个是一个。可是,就在这四个兄弟挥着刀冲出院子里来,却彻底绝望了,那堵住大门的长枪官兵已经涌了进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这四面的房檐上都站满了官兵,前面一排蹲着,后面一排立着,还有一排交错露出箭头来,无数的箭羽都瞄着院中的四个人。

“放——!”那小武官叉腰站在房檐上,一声大喝回响在这府衙的大院里,紧接着——嗖嗖嗖嗖——那种像是飞蝗扇动翅膀,密集的,恐怖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四面八方的箭羽像是黑压压的阴云,顿时笼罩在了四个人的头顶。绿林军的汉子瞪着一双双愤nù

的虎眼,挺着胸膛,硬着脊梁,在这乱箭之下,顽强的歧立着。只一瞬间,那密密麻麻的箭羽便穿透了他们的四肢百骸,四个硬汉一瞬间,身上刺透了密集的箭羽,体无完肤之下,手里依旧紧紧地握着各自的朴刀。那些官兵看着,无不心恐。四位壮士僵硬地缓缓倒下,而四面的官兵却还不敢上前来。

就在这众官兵以为一切就这么结束了的时候,那小武将也出了一口气,刚要转身顺着那梯子下去,可是,却猛然顿住——不对,还少了四个!

就在这一念之间,突然四个人冲破了房顶,在瓦片纷飞之际,几只弩箭已经射了出来,将那些站位较远的官兵都射下房去,而紧接着一个个手里的袖剑刺出,将周围的官兵刺穿喉头心脏,干净利落地收拾了一片,还不等房檐上的小武官抽出刀来,那四个人已经从这边的房檐上飞跃而去,沿着陡立的围墙,一路飞檐走壁,跃上了旁边的房顶。

“放箭!放箭——!”那小武官指着那四个如履平地的背影撕破喉咙地喝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玖)

站在房檐上的官兵听了喝令,顿时举起手里的弓箭来,纷纷照着那些绿林军逃跑的背影便是一阵乱箭。

嗖嗖的箭羽飞身而过,那四个【绝】的瞬影从一处房檐跃上另一处房檐,身手矫健地避开了先前的箭羽,然后一个飞身翻越,跳过了房脊,叮叮当当一阵响,屋顶的一面顿时被箭羽戳了个便。而那四个瞬影躲在房顶的另一面,喘息着粗气,稍稍做下休整。

那武官看着没有将绿林军射死,当下急了,赶紧指派人道:“给我追!你们几个这边,你们几个那边,你们跟我来!”说着,地面兵马迅速依着武官的指令冲出府衙,朝着那些瞬影所躲藏的地方包围过去,而那武官没有瞬影飞檐走壁的本事,但是却又梯子,几个官兵将梯子横向里一搭,便指派弓箭手踩着梯子搭成的梁飞奔向周围的民房上,武官自己也跟了过去,最后将这梯子搭来搭去,虽然没有那些绿林军来的容易,却终究算是个法子。此外,那武将又指派官兵带上弓箭长枪从分散开爬上四面的民房去,但凡看见贼人,先斩后奏!

那四个藏在房脊后面的瞬影歇了口气,当下便顺着那房檐落下地来,这宅子是一处民房,四面都是黄泥抹起来的墙,一扇简单地木门嵌在那黄泥墙上,门闩从里面横插上了,一看就知dào

这家里是住着人的,主人家听到风声不对,早就关起了柴门。四个瞬影觉得这院子里不是藏身之所,那些官兵不过半刻就会围上来,那时候非但自己走不了,搞不好反倒是要连累了这些无辜的人。

四个人这时候将匕首抽出来叼在嘴里,将那微型弩枪上好了,别在后腰的机关上,将袖剑缩回到臂膀内侧的机关里,腾出双手来,便迅速一个接一个地翻墙越到了外面的街道上来。这条街空荡荡的,约莫着也只够三个人并肩走,说起来,也就是个巷子,不过是方便寻常人家的车马进出,故而勉强算是一道街了。四个人前后一看,没有官兵,便微微猫低了些腰身,脚不点地,一路飞奔。就在他们刚跑出几十步的距离的时候,突然巷口突然闪出一队官兵来,两伙人狭路相逢,心下都很吃惊。

那些官兵纷纷将刀抽出来,却不想,那四个瞬影顿时将腰后的弩枪抽出来,嗖嗖嗖嗖,那些官兵便应声倒了,而就在瞬影打算从此横穿过去的时候,那些官兵所来的巷子叫喊起来:“这边!在这边!”那些官兵必然是看到了巷口倒下的官兵,这一叫,顿时给那些地面的兵马指明了方向,都朝着这边来。

那四个瞬影听着巷道里响起了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晓得官兵人多不是硬拼的时候,四人对望一眼,便一同飞步踢上旁边的墙上来,飞快地沿着那墙头,便往就近的房檐上去。就在他们飞奔上房檐的时候,这才看见,只见方才的巷道里,四面八方都堵满了官兵,手持盾牌朴刀,后面长枪压阵,气势汹汹来的很快。

可是,就在这四个瞬影刚刚逃过一劫,迅速朝着从一处房檐飞跃上另一处房檐,就此逃命的时候,却不想半道里一处房脊后面突然闪出七八个官兵来,一个个手持弓箭,搭上了弓箭,正瞄着他们飞跃的身姿。那些瞬影将手抹在左右两臂上,顿时朝着那边甩出两把飞刀来。只在须臾之间,那弓箭手应声中刀顺着房檐倒下房去,但手里的箭却也在那一瞬间射了出去。

其中几箭都掠发而过,尽管那些瞬影再快,也还是免不了受伤,其中一人被流矢射中了后腰,一个踉跄在房檐边上采空摔了下来,而那三个越过去的瞬影回头来救,其中一个刚刚回到房边上来,就看到房檐下已经围上来一伙官兵,那失足下去的瞬影中箭甚重,勉强挣扎起来,就被官兵乱刀上来就此剁成肉泥。那房檐上的瞬影来不及帮把手施救,几处就近的房檐上又闪出官兵来,一个个拉满了弓箭,朝着这边射了过来。

那三个瞬影一看势头不对,当下便赶紧飞奔,可是紧躲慢躲,其中一个还是被箭羽射中肩头,好在伤不在腿,速度不减还能跑。就此三个人从民房一处越到另一处,官兵追的远时,便顺着高强奔向另一排的房檐,偶尔也飞跃胡同巷口,但官兵穷追不舍,期初还有些方向感,到了最后,三个瞬影都找不着了北,心里也想不到那么多,哪里能逃,哪里就是方向。

三个人一路飞檐走壁,虽然看的那些官兵各个有些惊愕,可是,那些翻墙跃户的花哨动作毕竟要付出巨大的体力,跑到现在,那三个瞬影各个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那箭头中箭的情况更是糟糕,肩头深陷箭羽上的倒刺在剧烈的动作下,扯痛着大片大片的生肉,伤口顺着两边撕开来,失血越来越多,那人跑到一半,双唇已经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而脚下的迅捷像是踩在棉花上,明锐的感知也开始变得迟缓,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脚下的速度和翻越的工作明显也来越跟不上节奏,他晓得自己大限已至,咬了咬嘴唇道:“这样下去……谁也活不了……分头跑!”

那两人一面飞跃奔驰,一面回头看着那人,两人眉头紧锁,眼眸里的意思他懂,是放心不下他一个人走,受伤的瞬影道:“别忘了我们是【绝】!必须……有兄弟……活着出去……告sù

大帅……这是诈降……不然……”

那两人最后看了一眼那瞬影,用力一点头,三个瞬影就此分手,朝着三个方向分散开来。而那受伤的瞬影跑不远几步,刚想着要跨过一处胡同的时候,可是,脚下的力qì

不济,就此一脚踩进一处草棚,将上面虚掩着得茅草踩踏就此穿了草棚掉落下来。那受伤的瞬影摔在地上,浑身骨头像是被甩酥了一样,痛不可言,他强忍耐着,四处一瞧,自己原来是掉进了人家的马棚里,一匹枣红色的马正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抖了抖鬓毛,似乎看着他肩头的血色并不害pà

,饶有兴趣地还低下头来嗅嗅那血腥味。

就在那瞬影看着这马,打算挣扎起来,骑马逃出去。可是吗,就在他刚刚爬起身来的时候,突然背后不知dào

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这瞬影却并没有察觉到,他不晓得是自己因为失血而失去了听觉的明锐还是因为身后这人的功力实在高超,可是,这些已经不在他的考lǜ

范围内,嘈杂的脚步声已经在巷子的那头响了,官兵马上就要搜过来了。

瞬影挣扎起来,从怀里胡乱地逃出些银子来,气息有些不济地说道:“这些……银子与你……借你……马一用。”说着便要来解马的缰绳。

那主人家不说一句话,一步上来,一掌打在那瞬影的脖颈后,瞬影眼前一黑,顿时身子软倒在地没了知觉。

【咸阳·府衙】夕阳西下,残阳胜血。漫天的火烧云,将整个咸阳都笼罩在了一片血色之中。

武官气喘吁吁地带着手下人到了城头上来,此时,江中夏已经站在城头上接防。

“江大人。”那武官在江中夏的面前抱拳叫了一声。

“人呢?”江中夏转过头来,看着那武官问道:“都杀了么?”

“江大人,那四个贼人本事非同小可,攀檐走壁,各个身怀绝技……”

“哼。”江中夏打断了那武官说道:“那意思就是漏了人咯?!”

“不是小的无能,实在是那贼人……”

“太狡猾!”江中夏无心听他辩解,当下接了话顶的那武官有苦难言,江中夏继xù

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四处城池,严防把守,休说是个人,就是只猫都出不去!——飞檐走壁,就是会飞,也休想出城,告sù

下面人,继xù

搜,挨家挨户搜,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留这些人在咸阳——太。危。险。”

“喏!”那武官说道:“小的这就去办。”说着便要去。

“等下!这事你一会儿顺道去安排,眼下还有一件要紧事。”

“江大人吩咐!”

江中夏拿手一指城外远处那一道道细若烟云的袅袅炊烟,说道:“你看,那些就是绿林军的大营,我若是派你去将府印送过去,你敢么?”

那武官不明白,看着江中夏问道:“江大人,您不是说……怎地这说降就降?!”

江中夏看着武将笑了一下,道:“不是我想降,是这局势逼我。不得不影狼入室,然后……”说着江中夏将手在那武将的面前缓缓握紧。

那武将顿时会意:“然后瓮中捉……”

“诶!”江中夏止住了武将继xù

说下去,道:“懂了就去做吧,现在你是县尉,由你将府印交了,然后带史进进城来,到时候,这城池里我自有安排,必叫他有来无回,此番成功,斩除贼首,必然是大功一件,我必然会向朝廷报你的官,就像郎世龙郎大人……”

“喏!”

“随我来拿府印。”江中夏说罢转身便走了。

武将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捌)

【咸阳城外·绿林军大营】

“报——!”一个绿林的军士进了行军大帐里来,说道:“大帅,咸阳派来的使者在外面候着.”

“快请进来!”史进坐在上首说道。

不过须臾,一个武将打扮模样的人进来了,站在大帐中行了一礼,说道:“咸阳县尉彭霖,见过大帅!”

史进一听,赐了座,说道:“彭大人能亲自前来,实在难得!”

“不亲自走这一遭,不足以表白我们的诚意。”那武将说着便将手里捧着的一个包裹举起来,说道:“大帅,这是咸阳的府印,请您验收。”

“拿上来。”史进说罢,身边左右边过去将那报复接过来,捧着送到了史进的面前来。史进接过来将那包袱解开,露出包在里的檀木盒子,手指一拨动那盒面上的铜扣,咔嗒一声,盒盖子便弹开了,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枚大印,史进拿在手里仔细一端倪了端倪,果然是如假包换的县印。史进心里最后的提防就此放下了一半,笑意挂在脸上,说道:“彭将军辛苦了,来人,献茶!”

这武官笑了一下说道:“多谢大帅。”当下从绿林军小厮的手里接过了茶水来。

史进道:“朱安大人现在身在何处?”

那武官听得问了,当下便按着江中夏提前交代他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说道:“朱安大人现在与江中夏大人正在忙着安排迎接大军进城,现在已经将城里钱粮等府库都封起来了,就等大帅进城了。”

史进点点头,说道:“好,江大人果然是一代俊杰,识时务!刀兵不动,不论是对咸阳还是我绿林那可都是好事,免得干戈一番,弄个你死我活,伤着了百姓,我想着也不是江大人愿意看到的。”

“大帅说得是,我们江大人听说大帅爱民如子,推行利民新政,故此才投靠绿林。”那武官继xù

说道:“不知,大帅打算什么时候进城?”

“不急,喝完这杯茶,我们再去无妨。”史进说着将自己手里的茶碟端起来,示意“彭霖”同饮同乐。

【咸阳·某民宅】那受伤的瞬影缓缓睁开了沉沉的眼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半新不旧的床帐,微微撇头看向一边,这屋里已经点起了一盏孤灯,这居室简陋,除了进门正对着的一张供桌之外,也就是当中放着的那一张方桌和两边的两条板凳,其余的,徒有四壁。屋里没人,那只有那未关的房门处染出一片如血的夕阳。

肩头隐约的伤痛似乎还在提醒着他什么,将他瞬间拉回了记忆,在他失去知觉的之前,因为肩头被官兵射中一箭,在逃离官兵搜捕的时候失足落下了马棚里来,而之后,他看见了一个汉子……什么模样,他没有记住,只是,他记得趁他弱不禁风地挣扎起来之后,就什么记忆都没有了……断断续续的回忆碎片,让这瞬影顿时带着猜测将前后的事情串了起来,一定是那汉子将他弄晕,带到这里来的。

他缓缓地揭开被子,坐起来。身上的装备早就被那人卸去了,赤露这上身,肩头上已经打上了绷带,伤口处麻麻的痒痒的,想必也是那人给上了药。这瞬影想到这里,便努力地撑着虚弱的身子站起来,扶着床沿和墙壁一步一步地往门口走,开口问道:“有人么?”

没有人回答他。

“有人么?”

“没人,你还会躺在这里?笑话。”一个声音从房檐下传了过来。

那瞬影努力地挪着步子到了门口,外面是大片大片投射下来的夕阳,将外面的一切都染上了赤红,显得分外刺眼,看的人也颇有些心惊动魄。而那说话的人就坐在房门前的台阶上,抽着一杆叶子烟,看着一面即将落下的夕阳。

“多谢恩公的救命之恩。”说着那瞬影便忍着伤痛艰难地拜倒在地上。

那人没有回头,他明明知dào

那人拜在地上,却也没有一点表示,反倒很是刻薄地说道:“自己起来吧,有胳膊有腿的,别指望我来扶你。”

那瞬影有些尴尬,但是这世上本来就是形形色色的人,遇上一个怪人,也不算什么,各有各的性情罢了。那瞬影当下自己起来,在那人的身边并肩坐了,这时候才看见,自己的那一套装备都摆在了那人的面前——小臂上可以弹出袖剑的机关盒、微型弩枪、短刀、匕首、十二把鹰羽飞刀、攀爬城墙用的三爪钩,还有一小包装着诸如迷香毒药之类的百宝袋,以及一个应急的救伤盒,都被那人一一排在面前。

这些装备都是绿林中组织【绝】的一个秘密,轻易不允视人,此番这人都一样一样摆在面前,瞬影顿时起了杀心,虽然这人救过自己的性命,可是,他却触犯了【绝】的忌讳。

那瞬影面容上不起一点波澜,扭头看向自己的救命之人。只见这人年级约莫已至中年,上衣穿着一个单褂,露出了两条结实壮硕的臂膀来,就这般看上去,肌肉条条块块线条明晰,怎地看也不像是个寻常的庄稼汉,莫非是走镖的?还是遇上了这咸阳城里的蛇头?这瞬影在心里暗暗揣测,而那人却视而不见,两道剑眉微微紧锁,似有似无的一脸沉闷,坚挺的鼻梁下是两瓣厚实而紧紧抿着的唇。

瞬影若无其事地问那人道:“这么感兴趣?”

那人没有说话,眼眸还是盯在那些装备上。

瞬影笑了一下,拿了一个袖剑配在自己的手腕内侧,将两条固定的皮带扣好,说道:“这些东西,我是要带下棺材的。”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不知dào

是不屑于打理他,还是已经看着那些装备陷入了沉思。只是,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这瞬影有种说不出的紧促和压抑。瞬影将右手的装备上好了,唰唰唰地将那袖剑收回刺出反反复复试了几遍,斜眼睨了那人一眼,依旧专注地出神似得,那瞬影就此咬咬牙,突然一触即发,一手搂住了那人的肩头,嗖地一声另一手猛地将袖剑朝着那人的腹部斜刺过去。

当——!

一声钝响,那瞬影的眼眸突然睁大了一圈,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搂在怀里的人,赶紧收回手来紧接着又补一剑,可是,依旧是一声钝响。那人缓缓地扭过头来,一脸的蔑视,仿佛瞬影的这一切在人家面前都像是小儿科一样无聊。瞬影惊诧之余,眼角余光瞄下去一看,只见自己捅出去的袖剑不偏不倚正是此在那人的小腹上,可是,除了刺破一层衣衫之外,却不论他怎地使劲都不见袖剑在入一分一毫。

“绿林的人,果然够狠!”那人看着这个说道,单凭这话,听不出是褒赏还是贬低,那人顿了一下说道:“收起来吧,若不是家传的软甲,我这命就交代在这里了,你杀不了我的,这些玩意儿,不止你一个会。”

瞬影听了这话,愈发诧异,见那人不屑与他动手,当下便缓缓地将那抵在人家腹部的袖剑收回来,低下头诺诺地说:“对……对不住!”这话刚刚说罢,那瞬影右手的袖剑再次挥起来,这一次,那瞬影忍着伤痛,拼尽了方才积蓄的全部力量,微微起了些身,朝着那人的脖颈就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那人显然不是个吃素的主,手法极快,将地上就近的那把匕首勾起来,当的一声将那瞬影的袖剑挡在了脸侧。

瞬影看着那人后发先至的手法愈发惊愕了,自己竟然几番刺杀都不成,连最后一次偷袭都被人家防住,而更可耻的事,一向披靡的他,也尝到了刀刃贴着脖颈寒毛林立的滋味。那人另一手里竟然多了一支鹰羽飞刀,锋利而冰凉的刀刃正贴在那瞬影的脖颈侧旁。

那人冷笑了一下点点头,道:“你不必杀我,我去见史进。”

瞬影听了这话,全身一震,心念在一瞬间在心里想了好多,莫非这里有误会……大帅江湖上朋友众多,不期恰好遇上,不然也不会出手相救。想到这里,那瞬影渐渐放下了手里的袖剑,而那人也收了手里的兵刃,缓缓地放在地面的原处,站起身来,看着西边落下的夕阳,说道:”你知不知dào

,方才我可以杀了你。”

“晓得。”

“你不怕死?”

“死又有何惧,规矩不能坏。”瞬影毅然决然地说道。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那人很有深意地看了瞬影一眼,那里面的意思,在这眼神中已经容得不能再透彻了。

“能颠覆大宋,天下太平,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瞬影说道。

“与你能有什么好处,绿林给你多少银子?这么替他卖命?”那人问道。

“只有天下太平了,绿林就能带我爹和乡亲们过上衣足饭饱的好日子了,你说值不值?现在绿林实行新政,天下百姓闻者,人人向往,你难道不知?”那瞬影反问道。

那人点点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大宋是拿银子来治兵,而绿林则是用信仰来驾驭……这,就是我一直寻觅的东西。好,好,好!”

瞬影听着这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话,一头雾水,但那人说道:“我本一心归隐,隐姓埋名,度过余生,看来,可还是不可避免的卷进来了,命中该当有此一遭,天意!”

第一百六十七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玖)

瞬影静默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天意?听前辈方才的话,莫非您认识我们大帅?敢问前辈姓名?”

那人哼地笑了一下,说道:“带我去见你们大帅,他自然晓得我是谁。”

“这……”那瞬影虽然还是不晓得这人究竟是敌有友,但是心里有件事压在心底,急不可耐,当下扑通一声跪下,道:“前辈,大帅有难,请您想办法出城带消息与他——朱安已死,江中夏诈降!”

“哦?”那人这时候没有再摆架子,将他扶起来,说道:“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那瞬影将从进城之后的事情大概地与那人说了一遍,那人听了,捏着下巴说道:“只怕来不及了,这城里守得固若金汤,休说你我混出去,就是鸟也飞不出去,五步一防,十步一岗,城头上弓箭就有一千张,箭羽十万支。”

“那……那怎地办,就是死,也得试试。”

“白白送死,还不如另想办法。”那人这话说的很是认真,完全没有了方才的那种傲气,眉头微微锁起来,脑海里已经开始思索着出城的办法。

那瞬影并不知dào

那人心里的打算,只当是那人不肯出力,在心里一想,也难怪,非亲非故,人家也犯不着为绿林卖命,当下咬咬牙说道:“就算是鸟飞不出去,我拼尽最后一滴血也得将情报送出去,不然到时候大帅带着兄弟们进城,必然遭到这江中夏的算计,前辈也说了,江中夏部下多箭羽,到时候必然是死伤惨重,不行——这一趟,我得去!”那瞬影说道这里,便将地上的装备拾起来,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装。

“慢着!”那人拦住了瞬影,说道:“你方才不是说,还有两个兄弟也逃出来了么?”

经那人一提醒,瞬影猛然想起了一地方——万字酒楼。原来【绝】组织每到一处执行暗杀任务,除了集中地之外,提前都会另寻一处地方,一旦意wài

发生,诸如像现在这般兵马分散之后,就到那里去聚首。方才这瞬影一心急着想送情报的事,却险些忘了这一茬。当下那瞬影告sù

那人道:“前辈,麻烦你替我去万字酒楼走一遭,我的兄弟们会在那里的二楼横梁上等着,你到了那里,只要说‘千丝万缕,五色斑斓’这道暗语即可,带他们回这里来,我们再做商议。”

“好说!”那人爽快地答yīng

了,当下取了一件外衣,回头吩咐瞬影好生休息,便大步出门而去了。

那人到了瞬影所言的万字酒楼,这酒楼在咸阳城的西南角上,位置很是偏僻,因为咸阳被围,这里愈发没有什么客人,店主人也不晓得怎地想的,索性将这酒店关了张。那人在门前停了半刻,一看前门关了个严实,进不去,当下便寻到后门上来,这后门是两人多高的木门,那人往后退了两步,猛地迎着那土墙跑过去,两脚连环踢着墙面,双手一攀,便将身子挂在了墙头上,虽然动作总归是有些不利索,但是,索性也是翻过了墙头来。从后院里进到酒楼里,没有静静悄悄没有半个人影,当下那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来,依旧是死一般的安静。

那人胸中踢着一口气,脚下放得很轻,走到了那二楼的中间,四下里一看,不论是角落还是横梁上都看不到什么人影,当下心里有些半信半疑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地吟道:“千丝万缕,五色斑斓!”

那人这一句刚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后脖颈上一片冰凉,不必回头也晓得,这是刀刃的温度,那人不惊反冷笑道:“绿林的兄弟,都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你是谁?这方才那两句,你是从何处听说的?”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说道。

“我是谁不重yào

,要紧的是,你的兄弟,肩头吃了官兵一箭,现在重伤来不得了,托我给你们两带个话,要两位移步相聚!”那人也不顾那刀刃,自然的不能再自然地转过身来一看,果然背后站着一个人,粗布褐衣的汉子的袖子里刺出了一支袖剑,与他见过的那两支是一模一样。

那粗布褐衣的瞬影听了,还没有收回袖剑来的意思,一双眼眸紧紧地盯着那人的脸面,而这时候,另一个也从房梁上无声无息地落下来,站在那人的身侧问道:“口述无凭,何以为证?”

“你们自己去我家里一看便知。”那人说道。

“你是官府的人是不是!”那粗布褐衣的瞬影低声呵斥道:“想好了再说,只能说一次!敢说一句假话,我就让你现在立kè

死个透!”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现在时间紧迫,到时候耽误了时间,史进若是中了江中夏的圈套,可休要来怨我!”那人说道:“哼,我若是想杀你们,还用引你们出去?不信,咱们试试手?你们这些人,腿脚倒是利索,但凭现在的功夫杀我,还嫩了点,你们让我死一次的时间,我能让你死两次!”说着,江中夏双臂不知dào

怎地一抖,立kè

便有两只匕首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那两个瞬影一瞧,顿时心生警觉,当下将双臂中的袖剑都刺了出来,一对袖剑朝着那人的要害刺了过来。那人当下便将两手中的匕首挥动起来,准确无误地将那两个瞬影手里的袖剑都挡了下来,在两个瞬影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手法,而在下一个瞬时便将匕首抵在了他们的脖颈下。

那两个瞬影相互看了一眼,眸子里都有说不出的惊诧。

那人就此将手里的匕首收起来,负手站在一边,说道:“跟我走不走,你们自己想吧。”说罢,那人没有再废话,当下便转身下楼去了。

那两个瞬影相互对望一眼,那粗布褐衣的瞬影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一下头。两个瞬影就此跟了那人一路小心翼翼地躲开依然继xù

搜捕的官兵,到了那人的院子里来。三个瞬影汇聚在一处,同那人一起坐在了屋里的那唯一的桌便上来。

那人说道:“就你们三个,就算是一起冲,也是出不去的,何况,他现在失血太多,元气不足,只怕出去,也不过是送死。”

“不行,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帅进了圈套。”其中一个瞬影说道。

那粗布褐衣的瞬影说道:“那江中夏现在已经上了城头,层层保护,暗杀不得了,不然,倒是可以先拿他来开刀!”

“虽然这些法子都不成,但是,我们还是有法子可行的。”这时候,那人将双手探进桌底,摸出一张贴在桌底反面的地图来,那人将地图在桌面上平摊开,竟然是一张城里的地图,上面详细地将咸阳城中的一切都描写了清楚,哪里是民房,哪里是店铺,都有名字标注,而哪里是牢营,哪里是草料场,也没有落下,精细之处,就连【绝】组织之前上交的那份都远远不及。当下那人说道:“你们休要慌,据我了解,这城里还有一些人可以用。”说道这里,那人便对着那粗布褐衣的汉子说道:“这巷子里,是这咸阳城第一大帮会的堂口,堂主叫马奕宏,外号叫黑鹰,手下兄弟数百众,在平日里,在酒肆里,他们常常谈及绿林,颇有归降一心,你若是不怕死,可以往那里去试试运气!若是能得了他们的鼎力支持,必然会在这城里闹个鸡飞狗跳,到时候,必然会让江中夏头痛不已。”

“这个好说,我去找他们谈!”说着那粗布褐衣的瞬影当下便起身去了。

那粗布褐衣的瞬影刚走,那人又对两一个人说道:“你现在换了我的那一套衣裳,到北城楼角去,寻一个叫马三的军官。”说着那人站起身来身来,取了匕首在手里,撬开桌边的一块地板,将藏在下面土洞里的包袱拿出来,解开来说道:“一口快刀,五十两黄金,还有门外的那匹快马,这都是你们大帅当初送我的,没想到,现在却都用上了。”说道这里,那人将五十两黄金拿出来,递到那瞬影的手里说道:“这个你拿着,去送给马三,说是史进送给他的,你就说,史进已经知dào

江中夏是诈降,希望他能够带着他手下的八百将士接应!事成之后,荣华富贵!”

“好!”那瞬影说着将这金子一包,背在背上,当下便要走。

却不想那瞬影还没走出屋子,就被那人叫了回来,说道:“先将那便衣换了,你这是要上城头去,行事千万小心,稍有不慎,只怕事不成,还会死在官兵的乱刀之中。”

那瞬影点了头,说道:“就算是刀山火海,我要闯上一闯!”说罢进里屋去,那人早就已经在床上给他准bèi

了一身衣裳。那瞬影换了衣裳,带着银子便走了。

等那瞬影也走了,便只剩下那受伤的瞬影了,他忍不住也问那人道:“前辈,那我呢?”

“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为好,你若暴露,反而要激起官兵的警惕,你的装备借我一用,我替你去便是了。”

“这……”那瞬影想了一下,咬咬牙,将身上的装备褪了下来。那人也不客气,当下一件一件穿了上去,最后穿了一件自己的衣裳在外面,回头嘱咐了那瞬影几句,便翻身上马,飞也似的出门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

史进带着那所谓的县尉及麾下的兵马一路奔驰到了咸阳城下,县令江中夏带着衙门的主薄、押司等大小官吏早就侯在了城外。

史进将兵马屯在城外,自己带着三千人的随行驰马到了城门之下。咸阳县令江中夏看见史进赶紧迎了上来,带着众多小吏在城外跪拜行礼。

“降臣江中夏叩见大帅!”江中夏说着已经叩了三叩。

史进下了马来,按照礼数将江中夏扶起来:“江大人快快请起!”

“大帅,全城文武小吏都在这里了,府印我已托县尉双手奉上,请大帅进城掌印。”江中夏说着弓下腰身来抬右臂往城里相请,其身后的小吏军士纷纷卑躬让出一条道路来。

史进看着众多小吏无一例外都垂着头,一个个额头脖颈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那样子怎么看都有一点不自然的模样,史进没有言语,但心里却多了一丝防备。

史进带着笑,一挥手,道:“兄弟们,进城!”话音落罢,身后的一千近卫一路小跑,迅速进城从两面到了城上,迅速将城头控zhì

在自己的组织之下。

史进搭着江中夏的肩头,说道:“江大人,咸阳城弃暗投明,能化干戈为玉帛,功劳第一属你江大人。”史进一面说一面把江中夏控zhì

在臂膀之下。

江中夏虽然没有料到史进会这般控zhì

着他,但却也早就打算好英勇就义的准bèi

,当下也不动声色地说道:“大帅错爱了,咸阳城交付大帅之手,只望可以回山村之中安度余生,首功万万不敢期盼。”

“准!”史进说道这里带着江中夏也进了咸阳城。

两人沿着大道朝府衙的方向去,街道两边都站满了百姓。他们看见史进顿时山呼万岁,就此在街道两边拜倒下来,史进笑着频频向百姓示意免礼。而在这一切看起来再和谐不过的气氛中,正酝酿着就此走了不过二三十大步的时候,突然嗖地一声箭气呼啸而过,史进突然转身将手里的那江中夏迎着那声音一扯,紧接着便听着江中夏吃痛交了一声,史进凝眸一瞧,果然一支箭羽射在了江中夏的肩头,从后肩胛处穿透出来,滴出漆黑如墨的血来。

这箭羽上有剧毒,史进看了当下冷笑一声道:“江大人,就用这个来迎接我么?”

江中夏心知这是他暗藏在附近房檐上的弓箭手,那人箭法在军中最佳,江中夏特意安排在半道上来伏击史进,给他配备得自然是城里最好的弓,那一带箭羽也是特制的,每一支箭头上都煨了剧毒。原本是江中夏担心那人一箭射不死史进,故而出了这么一招,那剧毒不是别的正是七步倒,毒性至极,发作迅速。当下那江中夏心知无救,但是瞟了一眼路边的酒楼,当下释然,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说道:“见面礼还在后面,你打的下咸阳城,却降不了江中夏……”说道这里,江中夏含笑涌出一口黑血,两眼顿时失光,就此闭气死了。

史进将江中夏的人头割下来,举在手中大声喝道:“首犯已死,放下兵刃,盖不追究,否则——!”

嗖——!又是一箭射了过来,史进当下飞身一跃,用江中夏的人头当空一档,一支箭羽刺透了那透露,箭头和方才的那支如出一则。

远近的百姓瞧了,当下都吓得惊叫一片四下逃窜。

史进手下的军士指着那边一处房檐喊道:“贼人在那!随我杀!”说着几个绿林军士便抽出刀来拨开这混乱的场面朝着那边奔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史进左右最近的一段“百姓”却没有随着那些百姓一样四下逃亡,一个个都站在原地,等绿林军的那几个军士太靠近,顿时露出背后的兵刃来,乱刀举起,一片寒光毕显,将那几个毫无防备的绿林军士杀了便从两面朝着史进等人杀了过来。那些绿林的近卫军当下看着那些百姓打扮的人来势甚狂,当下也毫不含糊地抽出兵刃来,迎上去与那些乔装打扮的官兵杀在一处。

“杀出去!”史进从亲随左右的手里将那盘龙棍接过来喝道。

“大帅,城门关了!城头上的官兵也反了,有大批官兵从后面掩杀过来了!”一个绿林军的将士这时候快步奔过来禀告道。

史进一听心知中计,但是,江中夏已死,却官兵还没有放qì

战斗,这让史进有些不甚明白,难道这背后还有人不成?莫非是那县尉?史进一面挥棍杀倒一片官兵,一面在心里飞速思索,谁是带头大哥,这对于稳定大局来说很重yào

,可是,那不起眼的县尉怎地看都不像是县尉,管不得了,需得将那人杀了再说。当下史进一棍打翻两个官兵,便放眼四下一看,可是,这场面混乱之际,自己手下的兵马被困在这街道的中间,而两边却涌出越来越多的官兵来,混乱的丝毫看不到那“县尉”的人影。

史进四下一看官兵越来越多,这般下去远远不是对手,当下指着另一边城门的方向大喝道:“兄弟们,朝西门杀!”

史进在进城来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在西门、东门、和北门都安排了五千人马,只要史进在城里喧闹起来,外面的兵马就会前来接应。

当下史进带着两千兵马朝着西边突围而出,就在绿林军士拧成一股劲地跟随史进突围拼杀的时候,突然两面的楼上的窗户都被突然推开,每扇窗口闪出四五个弓箭手来。

史进斜眸一看心里当下大骸,一句小心还没有喊出口,那些官兵就此放起乱箭。将那些尚在街上血战的军士都射了个措手不及。

官兵和绿林军一样纷乱起来,中箭者数不胜数。那些弓箭手一波射完又上一波,箭雨连绵不断从两面楼上射下来,下面的人苦不堪言,中箭倒地者纷纷不绝。

那箭雨犹如飞蝗带着可怕的破空之声毫无顾虑地收割着下面鲜活的生命,绿林军的近卫手里有的只是朴刀和匕首,没有盾牌的防御,被当头的箭雨顿时将一批接一批的人马射倒,绿林一时间死伤惨重,阵脚一乱,许多兄弟边朝着那些所离最近的巷子里冲了进去,可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逃脱死亡的厄运,退避在巷子里的官兵顿时围杀上来。

史进一看自己人被杀的零零散散,如此下去只怕都会将老命葬送在这里。史进心里虽急,可是毕竟街道细长,绿林的兵马无影间被迫形成了一字长蛇,纵向被官兵的攻击面极长,而横向对官兵的冲击又太小,绿林如此不占地利,却又被官军从上面乱箭压制,如此一来绿林就此被困在了街道中,眼睁睁地看着从各处巷口冲杀出来的官军将绿林的冲敌阵型杀成数段,首尾不得相顾。

史进身边的兄弟一个接一个地倒下了,史进恨的心里直冒火,可是,遇上这样一个场面,纵然有心,也难得周全,眼下只有挥起手里的盘龙棍,带着紧随自己的五六百人奋勇往前冲,若是能攻到其余城门下,那就有救了。

可是在这个时候,那些官兵也似乎察觉了史进的意向,除了那些在前大批阻击的官兵外,这个时候又涌来大批官军。

史进看着又气又急,气的是那指挥官兵的县尉一定藏在附近的高处,可是史进却杀不着,而急的是自己的虎狼之师被困在城外毫不知情,而跟随自己的精英却受尽了官兵弓箭的窝囊气。

就在史进陷入绝境的时候,突然在街道两边的房檐上又闪出一批人马来,各个身着银盔银甲,前面蹲着一批,身后站着一批,分为两轮,一个个都将手里的弓箭拉满。史进抬头看了一眼,顿时叫苦不跌。现在已经是惨不忍睹,举步维艰了,这伙官兵参合进来,愈发是雪上加霜。史进拼了老命地往前杀,将官兵杀得哭爹喊娘,可是,偏偏就有人亲赴后继,死了一批又一批,层出不穷,史进心里对咸阳的官兵虽然佩服,可是这个时候遇上这样不怕死的人,实在是心里冒火。

史进越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一个不小心,一支不知dào

从哪里射来的箭羽便刺穿了史进的袖筒,虽然只伤到了史进的皮肉,可是,这无疑也敲响了一个警钟,若是再不杀出去,只怕过不得多久就要被射穿脑颅了。

想到这里,史进不禁余光朝着那房檐上偷瞄望去,透过漫天乱飞的箭羽,史进看着那些房檐上的官兵已经箭在弦上,只见不知是谁一声令下,沿街房檐上的众多弓箭手顿时一齐放箭,一波还没射罢,另一波便接了上来。史进看的心惊,可是,那些箭羽却毫无例外,交叉着射向了对面的二楼,将那里面有恃无恐的弓箭手顿时杀了个措手不及,还不等那些人从恐慌和惊愕中缓过神来,一个个就都被房檐上的官兵射杀在了窗户里。

这一幕就发生在史进等人的头顶上箭羽交织出一张大网,但是给下面绿林军的压力却越来越小,史进看在眼里也很是吃惊,忍不住抬头一瞧,才发xiàn

在这些官兵的右臂上都明显地绑着一条红布,这细微的差别让史进心头一暖,虽然不晓得怎地回事,可是,毕竟是转机来了。

“风水轮流转,现在到咱家!”这一句刚刚从史进的心里飘过,前面在那些官兵的后面便又闪出一大波人来,一个个气势汹汹朝着这边奔杀过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壹)

史进得了房檐上那些倒戈官兵的帮zhù

,瓦解了官军弓箭手的压制,就在史进信心大增打算就此杀出去的时候,迎面除了大批官军涌来之外,又气势汹汹地杀来五六百人。

那些人衣着不一,有的提着朴刀,有的拎着斧头,但不困什么打扮,他们右臂上清一色地绑着鲜艳醒目的红布。史进透过中间官兵纷乱的人头望过去,这伙人和那些倒戈的官军显然不是一伙人,但却又走着某种显而易见的同盟关系,史进不必多想也大概猜的到,这一定是咸阳城里的反宋的义军了。

就在史进信心倍增的时候,这时候后面的巷子里爆fā

出一阵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

“首犯已死-!”紧接着便是一声犹如狮兽般的滚雷怒吼。

这一声将史进着实也唬了一跳,当下不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甚是眼熟的人驰马提刀,另一手高高抓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众官兵见了都不禁大骇,那继而登高大喝:“缴械不杀!顽抗必死!”那人说罢,扯着那人头沿着街道一路飞驰砍杀而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多人,这些人一个个腰后背着弓箭,手里提着长枪,腰间挎着朴刀,靴侧插着匕首。远则用弓,近也用枪,杀到要紧处,也冷不丁抽出腰间朴刀来助攻。这不到二十人的小队在那人的带领下却发挥出了令人匝舌的威力,攻击力的输出高的惊人,所向披靡,杀得那些官军四下奔逃。

史进看的心惊,盯睛一瞧,那为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他击败的谢千秋。那日恶战之后,史进随谢千秋而去,送他黄金马匹和兵刃,史进本以为谢千秋会入山图个清闲,却不想竟然隐居在此,而他纠集旧部下一同前来助战,这更是出乎史进的意料。

就此绿林军军心大振,就此联合城中义军发起绝地反击。城中官兵没了那知县委任的“县尉”做主心骨,前军溃败后军不济,顿时乱做一团,每个巷道中的官军无法齐心协力,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阻击。

在义军接应下,史进越杀越勇,很快便突pò

了前路官兵的封堵,倒戈的官军将其余三门打开,外面的绿林军迅速在史进的号令下大举涌入城里来。

官兵由此被动地进入愈发不利的地步,不过一个时辰便纷纷弃戈投降。

史进与谢千秋将咸阳城顽固势力纷纷扫清,接管了咸阳城各处的布防,张榜安抚百姓等事,自有吴用推荐的贤人来处理,当下史进自然放心。坐下来与谢千秋把盏相谈,两人相见甚是快活,谢千秋提起前事,史进这才晓得原来在城里都是那三个兄弟所为,虽然谢千秋见过他们的兵刃,可是,史进还是一样将这事一句带过,封赏了三人,但谁也没有提及这三人是瞬影,更没有提及这三人是隶属与神mì

组织【绝】。

当日咸阳祭奠阵亡的战士,而在黄昏之时,三路兵马也先后到了咸阳来聚首,经过这几日征战,手下兵马扩充了当地倒戈的官军,人数都有尽万余人。先锋武松、左翼雷横、右翼杨志将兵马扎在城外,便都进了咸阳城来,与史进相聚,顺便见过了谢千秋,众人都是交过手的,当下相互佩服之余更多感慨,好在往后齐心协力,更是让人欢欣鼓舞。当夜,咸阳城里摆开宴席犒赏三军,史进、武松、雷横、杨志、谢千秋同桌共饮,不醉不归。

就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突然一个绿林军汉奔进来在史进耳边低语两句,史进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开严肃起来。众兄弟看着心知必然有事发生,当下都放下杯筷,认真看向史进。

史进听那军士说罢,遣他下去歇了,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朝廷的发了十万禁军,现在兵马已经到了京兆府的地界上来了,迟则明晚,必然会到,我们还需早想对策。”

“禁军十万?噱头吧!”谢千秋当下一瞪眼说道:“若是当真十万,那可有些棘手。”

“带兵之将姓甚名谁?”杨志问道。

“探马来报,说是宁州【双鞭】呼延灼为主帅,”

雷横一听,当下开口便道:“我听说过,此人乃开国功臣河东名将呼延赞之后,武艺精熟,使两条钢鞭,舞弄起来,数十人不可近身。”

“当真有这本事?”武松听得不以为然。

“大军一路而来,必然疲倦,我们整备好了,等他一来就连夜偷袭,杀他个措手不及,那厮疲于迎战,必然会一溃千里,首站挫挫他的锐气,这接下来怎地打,就好办了。”谢千秋首先提议。

史进点点头,却叹了一声,道:“计策倒是不错,只可惜,这呼延灼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在入境前,就在接壤的商州休整了一日,现在是兵壮马强,精力充沛之极,我们前去偷袭,只怕正好中了人家的下怀。如此能征敢战之将,须得先以力敌,后用智擒。”

史进说言未了,武松便道:“我与你去捉这厮!开国功臣之后,那有怎样,桌面上明摆着的都是当今的开国功臣。”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当下五人不禁哈哈笑了。

史进拍拍武松的肩头,笑着说道:“话随如此,但也休要大意。不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可以取了咱们的人头。”史进这话自然是在暗射今日在咸阳吃的亏,当下众人都点点头,史进便继xù

说道:“还请武松打头阵,杨志打第二阵,谢千秋打第三阵,雷横打第四阵。你们在前面,四阵一队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后军。我亲自带引大队人马押这中阵。我们五个兄弟上阵,休说他有十万禁军,就算他吞的下,也需副好胃口!”

史进调拨已定,众人干了最后一碗酒,就此散了席子,杨志、武松、雷横三将各回城外军中安置,史进拨了谢千秋五千人马在南门按扎,第二日,众军出营向平山旷野之处列成阵势。等候了一日,早望见官军到来。

可是,大旗上书的却不是呼延灼,却是百胜将韩滔。原来,呼延灼将三路兵马都已安足之后,便把京师领到的衣甲盔刀、旗枪鞍马,以及打造的连环铁铠、军器等物,都分至三军。在高太尉差到的殿帅府两员军官前来点视犒赏之后,呼延灼便摆开三路兵马出城:前军开路韩滔,中军主将呼延灼,后军催督彭圯。马步三军人等,浩浩荡荡,杀奔京兆府而来,故此,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开路先锋。

先锋百胜将韩滔领兵扎下寨栅,两军对阵,三通画鼓响罢,两边各有大将出到阵前。武松催马上前,踢着两口镔铁双刀,望向对阵门旗开处,先锋百胜将韩滔,也飞奔而出,到了阵前横槊勒马,指着武松便破口大骂道:“天兵到此,不思早早投降,还敢抗拒,不是讨死!”

武松没有生气,反倒是抬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耳朵朝向韩滔道:“你说什么?蚊子叫,没吃饱饭啊!什么东西,快快叫那什么呼延灼来,让爷过过手!”

“好大的口气!杀鸡焉用牛刀!看我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押赴上京,碎尸万段!”韩滔说罢,拍马便冲上来。

武松本是个爱显摆的人,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直取韩滔。韩滔挺槊跃马,来战武松。

两个斗到二十多回合,韩滔自觉不是武松的对手,对方那两把镔铁双刀来的又快又狠,实在邪乎,不禁顿感力怯,只待要走。就在这时候,背后中军主将呼延灼恰好赶到,见韩滔战武松不下,不及歇上一歇便从中军舞起双鞭,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跑哮嘶喊,冲到阵前。

武松见了,待要挥刀来战呼延灼,第二拨杨志已经快马冲上前去了,杨志头也不回叫道:“武大哥少歇,看我战三百合再做理会!”说着便愈发催马而冲,挺起蛇矛,直奔呼延灼。

武松将韩滔杀退回阵中,受对方弓箭所迫不敢再前,当下便按昨日车轮战的布局自把军马从左边踅向山坡后去。

阵前呼延灼挥着双鞭迎着杨志,两个正是对手。双鞭蛇矛杀得不可开交,招式影影绰绰,只见白刃幻化成的刀花,却不见两人手里的兵刃。就在两个斗到一百五十回合之上,仍旧不分胜败之时,第三拨谢千秋带军已到,阵门下大叫道:“杨将军少歇,看我擒捉这厮!”

杨志会意,当下虚晃两招,当下便拨马便走。

呼延灼一路奔走,当下又与杨志交手百十回合,体力消耗甚重,因见绿林将帅武艺高强,当下生怕因为气力耗尽吃了大亏,便就此也折回本阵。

杨志自把本部军马一转,转过山坡后去,让谢千秋挺枪出马。

就在呼延灼进了阵中,正要排出一队弓箭手来在阵门射住阵脚,这时候,呼延灼的后军却也到了。天目将彭圯横着那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骑著五明千里黄花马,出阵大骂谢千秋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与爷拼个输赢!”

谢千秋听得大怒,也不答话,当下飞马便与彭圯交战。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壹)

史进得了房檐上那些倒戈官兵的帮zhù

,瓦解了官军弓箭手的压制,就在史进信心大增打算就此杀出去的时候,迎面除了大批官军涌来之外,又气势汹汹地杀来五六百人。

那些人衣着不一,有的提着朴刀,有的拎着斧头,但不困什么打扮,他们右臂上清一色地绑着鲜艳醒目的红布。史进透过中间官兵纷乱的人头望过去,这伙人和那些倒戈的官军显然不是一伙人,但却又走着某种显而易见的同盟关系,史进不必多想也大概猜的到,这一定是咸阳城里的反宋的义军了。

就在史进信心倍增的时候,这时候后面的巷子里爆fā

出一阵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

“首犯已死-!”紧接着便是一声犹如狮兽般的滚雷怒吼。

这一声将史进着实也唬了一跳,当下不禁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甚是眼熟的人驰马提刀,另一手高高抓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众官兵见了都不禁大骇,那继而登高大喝:“缴械不杀!顽抗必死!”那人说罢,扯着那人头沿着街道一路飞驰砍杀而来,在他身后跟着十多人,这些人一个个腰后背着弓箭,手里提着长枪,腰间挎着朴刀,靴侧插着匕首。远则用弓,近也用枪,杀到要紧处,也冷不丁抽出腰间朴刀来助攻。这不到二十人的小队在那人的带领下却发挥出了令人匝舌的威力,攻击力的输出高的惊人,所向披靡,杀得那些官军四下奔逃。

史进看的心惊,盯睛一瞧,那为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被他击败的谢千秋。那日恶战之后,史进随谢千秋而去,送他黄金马匹和兵刃,史进本以为谢千秋会入山图个清闲,却不想竟然隐居在此,而他纠集旧部下一同前来助战,这更是出乎史进的意料。

就此绿林军军心大振,就此联合城中义军发起绝地反击。城中官兵没了那知县委任的“县尉”做主心骨,前军溃败后军不济,顿时乱做一团,每个巷道中的官军无法齐心协力,很难组织起有效的阻击。

在义军接应下,史进越杀越勇,很快便突pò

了前路官兵的封堵,倒戈的官军将其余三门打开,外面的绿林军迅速在史进的号令下大举涌入城里来。

官兵由此被动地进入愈发不利的地步,不过一个时辰便纷纷弃戈投降。

史进与谢千秋将咸阳城顽固势力纷纷扫清,接管了咸阳城各处的布防,张榜安抚百姓等事,自有吴用推荐的贤人来处理,当下史进自然放心。坐下来与谢千秋把盏相谈,两人相见甚是快活,谢千秋提起前事,史进这才晓得原来在城里都是那三个兄弟所为,虽然谢千秋见过他们的兵刃,可是,史进还是一样将这事一句带过,封赏了三人,但谁也没有提及这三人是瞬影,更没有提及这三人是隶属与神mì

组织【绝】。

当日咸阳祭奠阵亡的战士,而在黄昏之时,三路兵马也先后到了咸阳来聚首,经过这几日征战,手下兵马扩充了当地倒戈的官军,人数都有尽万余人。先锋武松、左翼雷横、右翼杨志将兵马扎在城外,便都进了咸阳城来,与史进相聚,顺便见过了谢千秋,众人都是交过手的,当下相互佩服之余更多感慨,好在往后齐心协力,更是让人欢欣鼓舞。当夜,咸阳城里摆开宴席犒赏三军,史进、武松、雷横、杨志、谢千秋同桌共饮,不醉不归。

就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时,突然一个绿林军汉奔进来在史进耳边低语两句,史进脸上的笑意顿时散开严肃起来。众兄弟看着心知必然有事发生,当下都放下杯筷,认真看向史进。

史进听那军士说罢,遣他下去歇了,顿了一下才开口道:“朝廷的发了十万禁军,现在兵马已经到了京兆府的地界上来了,迟则明晚,必然会到,我们还需早想对策。”

“禁军十万?噱头吧!”谢千秋当下一瞪眼说道:“若是当真十万,那可有些棘手。”

“带兵之将姓甚名谁?”杨志问道。

“探马来报,说是宁州【双鞭】呼延灼为主帅,”

雷横一听,当下开口便道:“我听说过,此人乃开国功臣河东名将呼延赞之后,武艺精熟,使两条钢鞭,舞弄起来,数十人不可近身。”

“当真有这本事?”武松听得不以为然。

“大军一路而来,必然疲倦,我们整备好了,等他一来就连夜偷袭,杀他个措手不及,那厮疲于迎战,必然会一溃千里,首站挫挫他的锐气,这接下来怎地打,就好办了。”谢千秋首先提议。

史进点点头,却叹了一声,道:“计策倒是不错,只可惜,这呼延灼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在入境前,就在接壤的商州休整了一日,现在是兵壮马强,精力充沛之极,我们前去偷袭,只怕正好中了人家的下怀。如此能征敢战之将,须得先以力敌,后用智擒。”

史进说言未了,武松便道:“我与你去捉这厮!开国功臣之后,那有怎样,桌面上明摆着的都是当今的开国功臣。”这话里的意思大家都懂,当下五人不禁哈哈笑了。

史进拍拍武松的肩头,笑着说道:“话随如此,但也休要大意。不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样可以取了咱们的人头。”史进这话自然是在暗射今日在咸阳吃的亏,当下众人都点点头,史进便继xù

说道:“还请武松打头阵,杨志打第二阵,谢千秋打第三阵,雷横打第四阵。你们在前面,四阵一队队战罢,如纺车般转作后军。我亲自带引大队人马押这中阵。我们五个兄弟上阵,休说他有十万禁军,就算他吞的下,也需副好胃口!”

史进调拨已定,众人干了最后一碗酒,就此散了席子,杨志、武松、雷横三将各回城外军中安置,史进拨了谢千秋五千人马在南门按扎,第二日,众军出营向平山旷野之处列成阵势。等候了一日,早望见官军到来。

可是,大旗上书的却不是呼延灼,却是百胜将韩滔。原来,呼延灼将三路兵马都已安足之后,便把京师领到的衣甲盔刀、旗枪鞍马,以及打造的连环铁铠、军器等物,都分至三军。在高太尉差到的殿帅府两员军官前来点视犒赏之后,呼延灼便摆开三路兵马出城:前军开路韩滔,中军主将呼延灼,后军催督彭圯。马步三军人等,浩浩荡荡,杀奔京兆府而来,故此,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开路先锋。

先锋百胜将韩滔领兵扎下寨栅,两军对阵,三通画鼓响罢,两边各有大将出到阵前。武松催马上前,踢着两口镔铁双刀,望向对阵门旗开处,先锋百胜将韩滔,也飞奔而出,到了阵前横槊勒马,指着武松便破口大骂道:“天兵到此,不思早早投降,还敢抗拒,不是讨死!”

武松没有生气,反倒是抬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将耳朵朝向韩滔道:“你说什么?蚊子叫,没吃饱饭啊!什么东西,快快叫那什么呼延灼来,让爷过过手!”

“好大的口气!杀鸡焉用牛刀!看我生擒活捉你这伙反贼,押赴上京,碎尸万段!”韩滔说罢,拍马便冲上来。

武松本是个爱显摆的人,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直取韩滔。韩滔挺槊跃马,来战武松。

两个斗到二十多回合,韩滔自觉不是武松的对手,对方那两把镔铁双刀来的又快又狠,实在邪乎,不禁顿感力怯,只待要走。就在这时候,背后中军主将呼延灼恰好赶到,见韩滔战武松不下,不及歇上一歇便从中军舞起双鞭,纵坐下那匹御赐踢雪乌骓,跑哮嘶喊,冲到阵前。

武松见了,待要挥刀来战呼延灼,第二拨杨志已经快马冲上前去了,杨志头也不回叫道:“武大哥少歇,看我战三百合再做理会!”说着便愈发催马而冲,挺起蛇矛,直奔呼延灼。

武松将韩滔杀退回阵中,受对方弓箭所迫不敢再前,当下便按昨日车轮战的布局自把军马从左边踅向山坡后去。

阵前呼延灼挥着双鞭迎着杨志,两个正是对手。双鞭蛇矛杀得不可开交,招式影影绰绰,只见白刃幻化成的刀花,却不见两人手里的兵刃。就在两个斗到一百五十回合之上,仍旧不分胜败之时,第三拨谢千秋带军已到,阵门下大叫道:“杨将军少歇,看我擒捉这厮!”

杨志会意,当下虚晃两招,当下便拨马便走。

呼延灼一路奔走,当下又与杨志交手百十回合,体力消耗甚重,因见绿林将帅武艺高强,当下生怕因为气力耗尽吃了大亏,便就此也折回本阵。

杨志自把本部军马一转,转过山坡后去,让谢千秋挺枪出马。

就在呼延灼进了阵中,正要排出一队弓箭手来在阵门射住阵脚,这时候,呼延灼的后军却也到了。天目将彭圯横着那三尖两刃四窍八环刀,骑著五明千里黄花马,出阵大骂谢千秋道:“反国逆贼,何足为道!与爷拼个输赢!”

谢千秋听得大怒,也不答话,当下飞马便与彭圯交战。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叁)

第二日,日头方上,呼延灼已经在咸阳城前上摆开兵马,一排铜铁盾牌阵挡在前面,后面刀枪林立,规规整整排这三军将士.

谢千秋、武松、雷横、杨志四员大将帅着麾下兵马在城前摆开阵势,史进也同连夜赶来的军师吴用和将军林冲一起来到城头上,瞧着那呼延灼的布阵排兵。可是,看了半晌也不见呼延灼出来,只是瞧见那些官兵的阵营里兵马调动来来去去,吴用拿羽扇遮护望去,也看不清明,不晓得这厮们是在做些什么猫腻。

武松这时候带了双刀在身驰马到了阵前来叫道:“呼延灼,龟缩阵里算什么本事,有种再来与爷斗个两百回合!”

呼延灼非但没有露脸,官兵阵里更是不声不响,连个屁都没有。

武松带着胯下的战马在阵前来回打转,看着对手没有一点要出战的意思,当下心里愈发有些急了,喝道:“呼延灼,吓破了胆!”

那呼延灼仍由武松怎地喝骂都不出来,谢千秋当下也驰马出去,同武松一唱一和,在那里叫阵。

林冲站在城头,看着那呼延灼不为所动,没有一点要出来的意思,当下对史进道:“开国大将之后,果然沉得住气,不知本事如何。”

史进说道:“昨日我等五人连番交手,这呼延灼本事不小,颇有呼延赞的遗风,是个将才,我请你二人来,一是破他的连环车马,二来就是要智取这人为我绿林所用。”

吴用没有转头,两双眸子很是关注地盯着那边的动态,看着官兵的阵营突然顿住,不起一丝波澜,吴用突然眸子一紧,说道:“不好,他要出连环马了!”

吴用这话刚出口,果然,官兵阵营前的铜铁盾牌墙阵都呼啦一下闪至两边,露出里面的一排排的铁骑来,那铁骑约莫六百人为一排,一排一排,整整齐齐排了五十余列,一个偌大的方阵中刀枪林立,日头出升的光辉照耀在银盔银甲上,一片熠熠生辉,仿佛天兵降临,刀光剑影,看着都寒光慑人。

“喏,这就是铁甲连环马!”史进指着那方阵说道。

林冲凝眸一看,还没看清这阵列之中的兵马与寻常有什么两样,只听得那方阵便突然发出一声呐喊,在杀气冲天中朝着我方兵马杀了过来。那方阵从官兵阵营里冲杀出来,奔驰在平底之上,立kè

从两边将兵马展开,每每两骑之间的距离顿时拉开,藏在其间的连环顿时绷直,上面布满的倒刺刀刃似乎还留有昨日的血迹,在日头下一片血色,看的林冲心惊肉跳,看的吴用更是瞠目结舌。

史进不愿伤及更多兄弟的性命,当下一看这那铁索连环马冲过来,便即刻叫人鸣金收兵。众将带领兵马赶紧涌入城来,同时城头上的弓箭手纷纷开弓射箭,可是,那些箭羽射在重甲上,叮叮当当,犹如雨落屋檐,没有半点效果。好在绿林兵马入城,城上的兄弟拉起吊桥,那铁甲连环马冲不过来,只得无奈被护城河隔在一边。

史进深深叹了口气,默默无言,带着深沉的无奈转身下了城来,接着众将,回到聚义厅上聚在一处。

史进眉头不展,面带忧容不言不语。

吴用在史进下首身侧坐了,劝道:“哥哥莫要担忧,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挂心?自古阵法,有长即有短,破无可破之阵,不存天地之间。与我些时日,必有良策,可破‘连环车马’。”

史进当下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好,这事就全权托付军士料理了,形在破阵,意在降人!”说罢,史进当即下令,叫四位将领分别守住四面城门,加固城防,此处不再话下。

且说呼延灼连战连捷,回到本寨,开放“连环马”,犒赏三军。粗略一算昨日大胜,杀死绿林军士八千余众,生擒得五百余人,夺得战马三百余匹,当即便差人前去京师报捷。

话说隔日,高太尉正在殿帅府坐衙,突然门上报道:“呼延灼收捕梁山泊得胜,差人报捷。”

高太尉听得心中大喜。

次日早朝,越班奏闻天子。天子听了甚是欢喜,勒赏黄封御酒十瓶,锦袍一领,差官一员,钱十万贯,前去行营赏军。

高太尉领了圣旨,回到殿帅府,随即枢密院的王襄捧了封赏前去。

?呼延灼已知有钦差王襄到了,当下便与韩滔出二十里外迎接,将那天使接到寨中,谢恩受赏已毕,置酒管待天使,一面令韩先锋分钱赏了众军,且将捉到的五百余人尽数都囚在寨中,待拿到贼首史进,一并解走京师示众施行。

天使听了呼延灼策划安排,当下环顾左右而问道:“彭团练如何不见?”

呼延灼听了,叹了口气说道:“首战之时,因为贪图活捉史进那贼,而探入重地,疏忽之下乃至被擒。那绿林贼人心狠手辣,又连番吃败,只怕彭团练凶多吉少,我等连番出兵要与他报仇,曾奈何,那些贼人闻风丧胆,龟缩城中已有些时日,就是不肯出来拼杀。小可多次分兵攻打,想尽办法想要攻下城头,擒获众贼,但恨这城四面是水,无路可进,遇到城池,连环铁马施展不开,几番派人前去,都吃了那贼人的箭羽落石,端的可恶。”

天使王襄听了,并不懂用兵之道,当下只得敷衍说道:“那呼延将军,意在如何制敌,朝廷可是,星夜急盼将军捷报连传!”

“遥观寨栅,只非得火炮攻打,才能碎贼巢穴。”说道这里,呼延灼顿了一下说道:“久闻东京有个火炮手凌振,名号轰天雷,此人善造火炮,其手下火器,能打十四五里远近,石炮落处,天崩地陷,山倒石裂。若得此人,可以攻打贼巢。再说——彭团练折损阵中,小可正缺一名偏将,那凌振深通武艺,弓马熟娴。若得天使回京,于太尉跟前言知此事,可以急急差遗凌振到此,不需多时,克日可取贼巢。”

天使王襄听了当下应允,次日起程,于路无话,回到京师,来见高太尉备说呼延灼求派遣火炮手凌振之事。高太尉听罢,觉得呼延灼所言甚是在理,有凌振相助,两件杀手锏并在一处,定是要建大功,当下心里一喜便立kè

传下钧旨,叫唤甲仗库副使炮手凌振那人即日前来。

原来那凌振,祖贯燕陵人,是宋朝天下第一个炮手,所以人都号他是轰天雷。当下凌振来参见了高太尉,就此受了行军统领官文凭,高太尉当即上奏皇上,得了允诺便又差那知枢密院事的王襄去调拨那轰天雷凌振到呼延灼的麾下。

王襄当即得了韵旨便前去差办这事,回了枢密院里,迈步进了吏房里来,要调那凌振的文书来交割。而管这吏房的不是别人,正是郎世龙。郎世龙接了王襄的调令,便差在他手下做官的张青去办。

本来军官调动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了,可是,细心的郎世龙一看这凌振要调往前线,当下便多了一个心眼,恰好遇上那王襄也是个口多之人,不经意便让郎世龙在同事闲谈之中,套出许多话来。郎世龙一一将那王襄的话记在心里,特别是他去过前线,那里的情况现状,以及眼下官兵如何进攻受阻,而呼延灼又是如何打算,由此才调了凌振往前线去。郎世龙隔日便将这话都传进了蔡京的耳朵里,眼下朝廷上人人都晓得呼延灼打了胜仗,却不晓得那呼延灼的杀手锏用处有限,攻城略地远不适用,而调用凌振前去相帮,这当真是如虎添翼,这样的消息让高俅的老对头蔡京知晓了,当下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

蔡京想着法子也要将这事情搞黄,而在郎世龙回来之后,曾与蔡京长夜密谈绿林军一事,并将朱武的话都转达给了蔡京。那时的蔡京听得心惊,虽然表面上责怪郎世龙与绿林有了牵连,但心里却生出须些他之前想都不曾想的事情来,而蔡京这人思想之活络,晓得凡事都有其利害,于是便将心底里的念想就此埋在心底,并没有允诺郎世龙要与绿林军朱武相会,也没有表态拒绝。

当下蔡京为了搅黄了高俅这主荐的一次征战,便可以给高俅今后的官道上埋下祸根。蔡京不能公然出面干涉,但却及时想出了一个借刀杀人的法子,他立kè

差一员心腹,乔装打扮,星夜前往前线去走一趟,私下面见了在咸阳城里困苦的史进,而这时,一连几日,吴用也没有想出一个可以破解那连环马的法子。史进当夜在密室中接见了蔡京派来的心腹,那心腹当下便将朝廷派遣凌振前来助战的消息告sù

了史进,并对凌振这人,还给史进方面提供了一份详细的文书材料,包括凌振何时出城,途径何处,约莫几日抵达,都一一作了详细的介shào



可是,那蔡京的亲信将这一切交付给史进的时候,史进却并没有表现出他应有的震惊,相反,很是淡定地将那文书收了,便请那亲信在城中安歇,由那亲信转达恩谢、略表心意自是不在话下。

就在史进将那亲信秘密差人安全送出城后,史进折回来,将这文书抵到了吴用的手里,而在此前的一日,吴用就已经接到一份书信,这一前一后而来,但内容却大致不差。

吴用看着微微笑道:“看来,蔡京是动真格的了。”

史进听得也颔首笑了,问道:“该怎地办?”

“都安排好了。”

而此时,凌振也收拾好了鞍马军器就此带了一队人马从京师起身一路往京兆府而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叁)

凌振把应用的烟火,药料,以及诸色火炮并所用的炮石、炮架,都统统装载上车,带了随身衣甲盔刀行李等件,并一百三四十个军汉,当夜即便离了东京,取路投京兆府来。凌振带着这一百三四十个军汉,押着这十几车火炮,追星赶月,走了两个昼夜,这才踏上了商州的地界。因为战事紧急刻不容缓,凌振一行人急于赶路,却误了宿头,行至熊耳山的附近,夜色降临,凌振恐入山有失,便就此寻了一处避风之地叫众人歇下,点起篝火来,吃些干粮。

凌振在一处大石头上歇了脚,将马匹身上的负荷都卸下来,安排了十五六人将坐骑都迁到一处去好生看管吃草,又安排三十来人带着弓箭在附近小林中打些野味来充饥,再有十人砍树生火,另派三十余人散在四面警戒,其余官兵则守在各处车马前,看管车上的火炮,原地休息。

时辰越来越晚,荒野中的夜越来越静,除了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响和战马时不时发出的响鼻之外,方圆之间,没有一丝的声响。众人赶了一天的路,这对腿也早就走的麻了,一个个累的都已无心说话,轮流换岗就地休息。可是,就在疲惫越来越粘稠地爬上人的四肢百骸的时候,凌振那些进了树林打猎的手下却还没有回来。

凌振越想越觉得不对,当下又派了十余人组成小队前去附近周边的近处搜寻,临行几番叮嘱,休要深入林中,切莫旁山而走。在派出了那些官兵之后,凌振的心里却愈发没有了底,这夜静的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突然间他像是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似得。凌振猛地一排大腿,带了七八个军汉踢着朴刀紧走两步来到相距不远的遛马地,众人放眼一看,顿时都愣在了原地。原来还在这里闲走吃草的马匹,这时候却早就没了踪影,而那些负责看护坐骑的官兵们也无影无踪。

凌振四下里一瞧,这附近的草场上都有马匹践踏的痕迹,凌振顺着着痕迹追过去,还没走出百十步的距离,便来到山旁的一处林子,月色照不进去,阴森森的一片漆黑,而马蹄的痕迹也在这里戛然而止。凌振心道不好,这分明是有人在暗处搞鬼,这分明就是调虎离山之计,当下凌振想到此处心急如焚,当下带着这七八个军汉狂奔回到避风的驻地。这里依旧很静,篝火安静的燃烧着,军士们相互靠在一起,并不曾察觉危险就在附近。

凌振输了口气,心道:“就晓得这一路不会这么顺。”好在众人都在,穿过这牛耳山之后,便可以踏进京兆府的地界,到时候便有呼延灼的兵马前来接应。当下凌振晓得此地不宜久留,可是,前进不得,只得在附近周转,寻一处安全之处过夜。当下凌振便将众人都调动起来,没有坐骑,便就此步行,官兵们推着车帐火炮,开始一路沿着牛耳山的山脚向东缓缓行进。

凌振刚刚行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彻底后悔起来,这里环境的复杂完全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简单,凌振越往下走,就越后悔自己太轻率地离开了原来的驻地,可是,现在再回去,显然也是不妥。就在凌振心里纠结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突然从远处响起一阵飞奔的马蹄声,轰轰隆隆地马蹄声响越来越明晰,也越来越紧迫,像是密集的鼓点沉沉地敲打在凌振的心里。凌振赶紧叫众人将火炮集在当中,众人围成一圈护在外面。

不过须臾,果然有一对人马从黑暗中凸显出来,凌振凝眸一看,这人并非是官兵打扮,“该来的总归是来了!”凌振心里一紧,当下便将腰里抽出朴刀来,麾下的官兵见状也纷纷抽刀在手,紧张地应对着那些飞奔而来的不善之人。

那一队骑兵飞驰到凌振这边,就此分作两队,一左一右,像是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将凌振等人都一口吞了下去,这队兵马像是蟒蛇一般将官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就在凌振心里空洞无底的时候,突然对方阵前分开两拨,从中间驰马走出一人,这人手里提着一杆长枪,正是林冲。林冲看着凌振便抱拳施礼道:“凌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望赎罪,赎罪!”

凌振一看那一行人的打扮,不是官兵,也不是山匪,而那大旗上的九龙朝天,立kè

让他明白自己这是落入了谁的手里。

凌振二话不说,挥刀向前,大喝一声:“给我杀!”这一句喝罢,凌振便挥刀上前,直奔林冲。

林冲无意伤他,左右突然兜头抛下一张大网来,凌振逃无可逃,当即被罩在网里。怎地挣扎也脱不出,此时,凌振回头去看,只见随他杀出来的只有七八人,而这几日都是随他左右的亲近,而那些原本护着车帐的官兵此时却围上来将那七八人都困在了一片刀锋之中。原来,在凌振回来的时候,他原来的官兵已经被林冲都尽数用挠钩网络搭住绑去了,留下的都是绿林军换上去的兄弟,而此时,这些人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凌振却不震惊,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凌振微微发怔便仰天大笑起来。

这一笑,笑得着实坦然,让林冲反倒生出须些不自然来。

原来,在凌振被高太尉召见之后,于路上却遇上了一个和尚,这和尚看着凌振便嚎啕大哭,哭的凌振一身发毛。最后凌振一问,那和尚开口一一道来,将凌振听得有些发憟。凌振初时不以为然,后来回家收拾行装的时候,又细细回想起这和尚所言,才生出恐惧来。原来那和尚说凌振此番有去无回,最后要落个身首异处,家破人亡。而让凌振最奇怪的不是别的,而是那和尚竟然晓得他此番前去就是为了帮zhù

呼延灼攻打绿林。凌振从高太尉府中出来,这出兵的消息就连他自己也是刚刚知dào

,却不想这和尚于竟然就晓得了个大概。

凌振心里多了一个心眼,就在他带着火器离开京都的时候,便吩咐家眷都搬到乡下老家去。虽然他怀疑过那和尚的身份,但他怎地也不会料到,这和尚就是绿林的人。而中间通风报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潜伏在大宋朝廷中的张青。

而现在,凌振被俘,当下不惊反笑,天意使然,他凌振也就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了。他看着林冲眼熟,可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这人究竟姓甚名谁,这一切给他一种仿佛似曾相识的错觉,让他不经觉得仿佛在他的记忆里清晰却又模糊地记得这一切,记得这个绿林的将领,记得自己被俘虏的场面。凌振愈发认为这就是天意,而自己身首异处,是宿命所致。

凌振被林冲绑了个结实,当夜带回了咸阳。史进听闻探马回报说林冲请得了那凌振,当下便带着众兄弟候在聚义厅里专等。不过一炷香的光景,果然见林冲带着麾下军士押着凌振上来。史进一见了凌振,被裹得犹如粽子一般,头盔早就不知所踪,头发乱乱糟糟,一副颠簸狼狈之相。史进连忙上前来,亲自解开其缚,便埋怨众人,道:“我教你们礼请凌统领上山,如何恁地无礼!”

凌振见史进亲自与他解了缚,赐席上座,又叫人取了酒水来赔罪,凌振怎地看史进都是浑身上下一团和气,与他先前所想的那凶神恶煞截然不同。当下凌振拜谢了不杀之恩,史进便与他把盏,道:“让凌统领受惊了,我等兄弟办事是有些粗鲁,可是,各个都是一颗忠肝义胆,端得都是替天行道,你休要往心里去,若有冒犯神威之处,还望海涵。”

凌振道:“大帅言重了,这位兄弟于我不伤半点寒毛,办事着实利落。只是……小可看着甚是眼熟,不知这位兄弟姓甚名谁?”

林冲当下抱拳说道:“今日多有冒犯,海涵海涵,在下林冲,原东京十八万禁军教头。”

“啊呀!”凌振听罢,当下朝着林冲拜了一礼说道:“久仰大名!当初同朝为官,怎奈何小可出身卑微,难以一见神将真容,没曾想,在这里遇上,实在是天幸使然!”

林冲赶紧回了一礼,连番谦虚。

史进看着笑着道:“我这帐下吗,官军出身的人可不少。”说着史进请杨志到前来与凌振介shào

道:“这位是杨志,原大名府制使。”接着又介shào

雷横道:“这位是郓城县马军都头雷横。”最后,史进又请了彭圯上前来,介shào

道:“这位也是最近弃暗投明的大将彭圯。”

凌振一一作了礼,特别是见了彭圯已做了头领,心里触动极大,当下闭口无言。

彭圯劝道:“如今大宋昏暗,虽是苍天大树,却怎奈何已经被贪官污吏侵蚀蛀空,为我苍生百姓遮不得风挡不得雨。而如今,大帅史进领替天行道,招纳豪杰,所致之处百姓无不欢欣鼓舞。当年赵匡胤亦是造反从别人手里夺了这江山,君权正统,那都是愚昧之说,我等何必顽固,既然立身在此,何不从命。人生于世,难得轰轰烈烈,何不就此一搏?”

史进这时候也劝导:“我绿林攻取天下,但凡攻下的城池都与百姓丝毫无犯,我推翻的不是大宋的君臣,而是大宋腐朽的政体,留下朝中可以为江山社稷做贡献的能人贤臣,铲除那些破坏安定的奸臣邪教。”

第一百七十二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肆)

凌振受了众人的劝,叹了一声说道:“小的本来也不愿随军征讨贵军,当下入伙更是不妨,争奈何老母妻儿都在京师,倘或有人知觉,必遭诛戮!我来时已经将家眷都搬至乡下老家,若是能接来团聚,感激不尽.”

史进笑着拍拍凌振的肩头道:“且请凌振兄弟放心,我这就派人,限日请来,与统领团聚。”

凌振当即拜谢道:“若得大帅如此周全,鞍前马后,誓死追随!”

吴学究道:“须差三人,同上京走一遭。一个到东京收买烟火药料并火炮内所用的药材,两个去取凌统领家老小。”

彭圯见了,便起身禀道:“若得一人到颍州取得小弟家眷上山,实拜成全之德。”

史进拍着彭圯的肩头便说道:“团练放心,如此事宜,都统统包在我等身上。还请二位修书,我这就差人前去。”

史进当下便差了几个精干伶俐的左右立kè

悄悄出城,秘密前往东京汴梁去接凌振的家眷。史进安排好了此事,便说道:“今日有凌振归顺我绿林,可喜可贺,且办筵席庆贺。”

次日,厅上大聚众头领。饮酒之间,史进与众人商议破“连环马”之策,众人思来想去,正无良法。突然外面进来一个军士拜在门外禀告道:“禀报大帅,门外有一好汉求见。”

“哦?”史进起了身来,回头看着众人道:“诸位兄弟且尽兴,失陪片刻!”

史进说罢便离席往前院里去,同时请了那人到前厅来会。

不需片刻,只见军士身后带着一个衣着破败的汉子进来。史进上下一打量,只见这人身材不过中等个头,露在外面的两条臂膀却异常粗壮,怎地看着都像是比那一双大腿都壮,这般个奇异之人,裸露的皮肤上更是斑斑点点的伤痕,有种说不出的渗人。史进向来不以貌取人,当下虽然看着这人面貌骇人,可是,还是礼贤下士地将那人迎进来,那人见了史进纳头便拜,史进扶起来,赐座上茶。

“敢问这位仁兄,尊姓大名?”

“大帅,小的姓汤,单名一个隆字,因为世代打铁,落得满身火星烫伤,所以,江湖上送小的一个外号,叫做金钱豹子。”汤隆说道。

史进一听,虽然不晓得这人的姓名,可是,还是客套道:“久仰久仰!不知……兄弟前来是为何事,若有史进帮得上忙的,尽管招呼。”

“不敢不敢,小的旧闻大帅的威名,听说大帅广招贤人勇士,此番前来,就是希望大帅不弃,能收我做一个小卒。”汤隆说道。

史进点点头,笑道:“方才你说,你世代打铁?”

“不错,小可是世代以打造军器为生。先父因身怀此艺而遭际老种经略相公,做得延安知寨。”汤隆说道:“小的习得先父的本事,因为大小喜欢舞枪弄棒,也有一身武艺在身,后来与当地的土豪起了纷争,错手将他杀了,由此逃在江湖上,前些日子到了这里,却不想遇上大帅攻城,我便立kè

收拾家当前来投奔。”

史进一听当下愈发欢喜,连番征战,眼下最需的就是兵刃,现在有这样一位才俊,如何不让史进欢喜,当下便揽着汤隆的肩头带到后堂的宴席上来,与众介shào

罢了,便也请入席中。

史进回来,众人又说起那未完的话头,毕竟呼延灼的连环马阵就在东城外,一日不破,史进就一日无法攻打长安。就在众人无计可施之时,方才入席的金钱豹子汤隆起身道:“方才诸位大哥所言的,可是连环马?”

“不错。”吴用看向汤隆,因为他听汤隆这话里的意味,似乎懂得其中的门道。

果然,汤隆双手抱拳说道:“小人不材,愿献一计。”

“哦?”史进一听,当下眼前一亮,心道真是天助我也。

“需打造一种特制兵刃,此外还需我一个哥哥,恰好可以破得这呼延灼的‘连环甲马’”汤隆一字一句地说道。

吴学究便问道:“兄弟,你且说用何等军器?你这个哥哥又是哪位高人?”

汤隆不慌不忙,叉手向前,对众将领说道:“先前也与大帅说了,小可世代以打造军器为生,先父因也因此受了老种经略相公的提携,做了延安知寨。先朝曾用过这‘连环甲马’取胜。破阵时,必须用‘钩镰枪’才可破解。汤隆祖传的兵器谱都在小的身上,已有画样在此,若要打造,便可下手。”说着,汤隆将上衣解开,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来,而在那棕色的皮肤上,纹着形形色色奇怪的纹路,那些纹路看起来错综复杂,在外行人开来是满身很唬人的纹身,可是,在行家眼里,却能在这些纹路里看出端倪来。汤隆说道:“这些便是我祖传的兵器谱,前胸后背,遍身都是兵刃,休说十八般,就连那些旁门左道,厉害机关,一应俱全。方才小弟所言的钩镰枪,也在这身上。”

众人看得已经是大开眼界,此番听了,愈发绝得了不得。

汤隆将衣服穿好,又说道:“可是,小弟虽是会打造,且却不会使。若要会使的人,除非是我那个姑舅哥哥,旁人都玩不了。”

“愿闻这英雄的名字。”史进说道。

汤隆回答道:“大宋朝内,会使这钩镰枪法的,也只有他一个教头。这是他家祖传的本事,不教外人。不论是马上,还是步行,都是法则,端的是神出鬼没!”

说言未了,林冲开口问道:“莫非……是见做金枪班教师徐宁?”

汤隆应道:“正是此人。”

林冲道:“你不说起,我也险些忘了。这徐宁的‘金枪法’和‘钩镰枪法’端的是天下独步。在京师时与我相会,曾较量过武艺,彼此相敬相爱;只是如何能请得他来?”

汤隆想了一下说道:“徐宁祖传一件宝贝,世上无双,乃是他的镇家之宝。汤隆比时曾随先父往东京视探姑母时,多曾见来,是一副金翎砌就的圈金甲,这副甲,披在身上,又轻又稳,刀剑箭矢都不能透,人都唤做‘赛唐猊’。旧时,多有贵公子要求白金换一见,我那姑舅哥哥造次也不肯与人看。这副甲是他的性命,用一个皮匣子盛著,挂在卧房梁上。若是能将他这副甲弄来时,不由他不到这里来。只是,要想拿的这副甲,恐怕不容易。”

吴用听罢,捏着胡须笑道:“若是如此,何难之有?绿林军中自有高手,时迁弟兄在此,如今还得请你出马走这一遭。”

时迁自从秘密掌管组织【绝】之后,便从不显摆,今日亦是坐在一旁,听得军师说及,这才随即应道:“只怕那衣甲等物不在横梁之上,若是有时,害pà

费什么功夫,信手拿来罢了。”

汤隆听了,并不信,当下便道说:“你若盗得甲来,我就铁定能拉他入伙。”

史进一听,心里又是一喜,问道:“你如何拉他入伙?”

汤隆在史进耳边低低说了数句。

史进便笑道:“此计大妙!”

当下宴席散了,史进便差魁二取了金银书信,带领几个伴当出城。其中四个精锐前往颍州取彭圯将军老小,另有四个精锐扮作使枪棒卖药的,往东京取凌统领老小;此外魁二扮作客商,带领扮成伙计的四个精锐同往东京收买烟火药料等物。

此外汤隆与时迁约定了计策和会面之地,史进另有要事顺便差办,当下便先送时迁下山去了,次后且叫汤隆造出一把钩镰枪的样具来,教雷横点起军中铁匠集力按照模型打造。汤隆确认兵刃精良打造之后,便辞别下山去了。

次日史进又差出大批探马眼目,往来探听事情。

时迁离了京兆府的地面,身边藏了暗器,驰马捡近路拖逦来到东京。这东京时迁当年来过,可时隔数年,再看时却像变了模样,又是一番荣华热闹。

时迁穿街过巷,最后好不容易在东京城东寻到一个客栈——五岳客栈。这客栈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改的,虽然是月前刚开,可里面的客房却大多都已有些年头,好在环境干净,服wù

利落,价格公道,这走南创北的人,特别是在走动江湖的绿林豪杰来说,这里就是上选之地了。

时迁当下进门投帖便安顿下来。

次日,时迁在街上闲逛,随便寻人问那金枪班教师徐宁家在何处。有人指点道:“入得那边巷子里,靠东第五家黑角子门的便是。”

时迁转入巷子里来,先看了前门;次后又寻路来看了门,见是亲一色的一带高墙,目光越过墙里可以依稀望见两间小巧楼屋,侧首是一根戗柱。

时迁看了一回,又去街坊问道:“这位兄弟,你见徐教头可在家里么?”

那人应道:“你是来与他比试的吧,徐教头直到晚上方才归家,五更便去内里随班。”

时迁谢过,便且回客店里来,取了行头,藏在身边。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肆)

?时迁将组织【绝】的装备穿了一身,将恶鬼面具藏在身上,穿了一身寻常的便服便重新上了接上来。

时迁心里牢牢记着一个地址,当下便快步穿梭在东京汴梁的街道中,虽然已经接近掌灯的时候,但这街巷之中依旧是比肩接踵、热闹非凡,可是即便如此,这些仍然没有羁绊着时迁的脚步,在时迁的心中,此时还有一件更加重yào

的事情要办,那就是与当地的绿林军地下分子接头。时迁快步走到了一座城边的破茶馆里来,这个时候,茶馆里已经点起了一盏盏昏暗的菜油灯,这茶馆里人不算是极多,但里面却很乱,在此喝茶的**多都是些粗俗之人,几个铜板烫上一壶茶,约几个朋友就能聊上一个下午,一个个嗓门粗大,所谈的话,就算是站在外面也能听见,而所谈的内容,那算是个五花八门,东加长西家短以及道听途说的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只要能作为他们茶余饭后的各种谈资,就能一口气说个痛快。就是因为这破烂的茶馆中有这各种聒噪,所以,自然成了绿林接头的不二之地。

时迁虽然讨厌这样一个所在,但是,还是皱着眉头进来了,在二楼一个角落的空桌边上坐了下来,唤茶博士过来要了一壶茶,倒在茶碗里,时迁口渴,吹一吹便送到嘴边来,这不喝不打紧,一喝在嘴巴里,让时迁顿时吐了出来。那茶博士一瞧,立kè

转身回来,陪着笑脸道:“热饮烫嘴,小心为上。客官若是要冷白开,小店也有。”

时迁并非是烫着了嘴,而是这茶水实在苦涩难喝之极,当下拿眼瞪了他一眼,挥挥手就打发他走,突然时迁想起了什么,一把将那刚刚转过身去的茶博士抓了回来,说道:“给我再取八个茶碗来!”

茶博士一听,以为自己在这纷乱之中听差了,当下弓下些腰身来在时迁的身侧说道:“客官要什么茶?”

“给我再取八个茶碗来!”时迁重复了一遍说道。

那茶博士一听,便笑了一下,道:“这位客官,若是烫伤了嘴时,小的便于你取些凉水来簌簌口还痛快些,你说,再取八个茶碗,不是戏耍小的?”

“叫你去便去,哪里来的这般废话!”时迁不愿与这茶博士闹腾起来,让别人看笑,当下忍住了自己的脾气,从身上便摸出九个铜板来,排成一排,说道:“看着了么,一个茶碗一个铜板,这不是戏耍你了吧。”

那茶博士一看,方才那脸色便换了,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这位爷,一个人用九个碗,不合规矩吧。”这茶博士话里有话。

时迁看了那茶博士一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没爷的地方,爷可以不管,爷今儿来了,爷就是规矩!”

那茶博士听懂了时迁这话里的意思,当下很有韵味地笑了一下,在时迁的耳边说道:“这位爷,里面请。”

这下该轮到时迁有些出乎意料的惊诧了,时迁这才仔细打量着这面前的茶博士,一张方脸扩口,酒糟鼻子,笑眯眯的眼,头上戴着一顶方巾,肩上搭着一条抹布,个头中等,身材微微显得有些发福。时迁怎地看也觉得不像是在那里见过,但方才他说的这话,却像是有些来头,时迁疑惑重重,低声问道:“你是?”

那茶博士笑而不语,当下暗示时迁随他,便自己顾自己转身去了。

时迁当下也不犹豫,带着疑问起身便随了那茶博士走,下来一楼来,穿过一道白布帘子,通过烹茶的伙房,便从另一道门出去,便到了后院里来。这院落也不干净,巴掌大的地方,容不下两辆马车,可是,却垛这一丈高的稻草,其余的地方乱七八糟丢着各种各样的破烂,就连像时迁这样飞檐走壁的人看着,都觉得心里极不舒服,仿佛抬脚就没有落脚的地。就是这么一个脏乱差的地方,那茶博士却带着时迁来到左手的一间偏房里,那茶博士推开黑屋子,点起一盏菜油灯,昏暗之中,时迁勉强看得清这屋子里面的摆设,除了一口大锅之外,也就是那茶博士请他所坐的那一对椅子,此外,又是一堆杂草,别无他物。若不是这里是个有顶有门窗,时迁定然会觉得这就是个猪圈马槽。

“这位爷,您先在这里稍歇,我去去便来。”还不等时迁问出半个问题来,那茶博士说罢便快步出去。

时迁一人坐在这屋里实在有些不安,心里不知这茶博士究竟是敌是友,于是便踱步到了门口来,仔细再一打量着小院的环境,时迁不禁有些惊讶,方才自己所在的房中的窗上不见半点灯火,只有敞开的房门处铺出一道淡淡的光影。时迁闪回房里来在那窗边上细细一看,这才晓得这里面的端倪,原来这房里的窗户不似寻常,窗纸有三层,从内外两面看起来是寻常的白纸,但这中间却夹着一层薄薄的木板,就是因为又这样的一层,才将屋里的灯光一概遮住,若是关起门来,从外面就更看不出来了。

这般做工,显然这里不是寻常茶馆的做法,必然有什么门道,可是,再来时,史进也没有在这茶馆上多说,只是交代了先来这茶馆里寻一个叫九王爷的人,这人是张青在东京汴梁招募的绿林兄弟,在明处以多个身份替张青掌控着绿林的地下工作。

不过半刻的光景,就在时迁看着这窗户纸的时候,那茶博士又回来了,进了屋里来,左右手里各提着一个红铜打就的茶壶,看起来笨拙无比,在茶壶细长的嘴端上,顶着一摞茶碗,大小不一,一个套一个,稳稳地立在那上面,随着茶博士一路走来,也不曾掉落一个,时迁看着觉得有趣,却见那茶博士一进门头也不回,便跳将起来,一双腿脚甚是灵巧地勾起来,昏暗的灯光下,时迁没看明白,但是随着一声木插响过,时迁就晓得方才这人已经将门从里面闩上了,这样的把戏,时迁也会,可是当下时迁却看出来了,这人不是个普通的茶博士,身上有些功夫。

这时候,那茶博士笑着招呼时迁过来,自己则是将那茶碗摆开,双手中的茶壶像是两条龙,经过长长的壶嘴吐出水来,准准地落在了这茶碗里面,一个里面的水透出淡淡的红,而另一个却是淡淡的绿,两者参合在一起,顿时变得清澈透明,随着腾腾的热气,冒出沁人心脾的香气来。

这茶比起方才,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同时,细心的时迁并没有只是注意到这一点,在那茶博士倒茶的功夫中,时迁却看出了另一项东西,那就是这茶博士定然是个奇人。如何这般说,只因为这茶博士左手倒茶时是顺时针的画圆,而右手倒茶则是逆时针的画着方,这两者分开做,简单,但是站在五步之外,通过这样个茶壶同时倒在一个小小的茶碗里,没有溢出一星一点,就足以看出这人手上的功夫,必然是个可以左右开弓的人。而这样的人往往在江湖上都有自己的独到的厉害之处,若是用起双刀来,那就要比寻常人更容易入门,练成之后也就更厉害,不为别的,这是因为,这人的脑子可以分作两个开分别控zhì

左右手,这就相当于将两个人聚合于一身,两套思想,可以同时使出两套刀法。

虽然这是时迁在江湖上听闻的,但是,时迁还是不禁对着茶博士刮目相看。

“来,尝尝手艺如何?”那茶博士笑着说道。

时迁抬眼看了那人一眼,那干净的笑容衬托得他倒是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时迁虽然闻着香甜,可是,却也没有就此放松警惕,低声问道:“你可知我是何人,敢带我到这里?”

茶博士看了时迁一眼,笑着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怎地不能带你来,非得劳你摆开了九龙,我才能带你来么。”说道这里那茶博士笑了继xù

道:“我已经麻雀传书通知菜园子了,若是方便,过些时候,自有回话。”

时迁听罢,眼眸一紧,说道:“莫非你是九……”

“九王爷就是我。”那茶博士接口打趣说道:“是不是没想到,这九王爷叫的富贵,实jì

就是个卖茶水的,哈哈哈。”

时迁笑了一下道:“着实出乎意料,不过,越是出乎预料,这才越是好名字。”

“可不是。”茶博士道:“人呐,活在这世上不容易,一场大戏,同时要扮演很多角色,明里头做人,暗里头做鬼,这么多角儿,总得有个名字吧?这不,就有了,别人叫我太叔中,咱们帮派里,就叫九王爷。”

时迁笑笑,这才敢尝一尝这碗里的茶,轻呷一点,甘甜爽口,滋味说不出的美。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伍)

?就在时迁刚刚喝了一口茶的时候,院子外头叽叽喳喳地有麻雀叫唤起来。

时迁和九王爷对望一眼,九王爷眼睛一亮说道:“来了!”说着便站起身来,抽开门闩出到院里来,九王爷将臂膀抬起来,迎着那鸟儿将手掌一舒展,那麻雀鬼灵灵地便扑哧着翅膀飞过来立在九王爷的手上。九王爷从麻雀腿上取了一小卷不起眼的纸条,从衣包里取了一小把米撒在地上,由那鸟儿每餐一顿。

九王爷进来,将手里的纸条展开来,在灯下一看,说道:“菜园子公务在身,现在是来不了了,让我好生先招待兄弟,待子时他必亲临。”

时迁笑笑道:“不打紧,我在这里也不久留,菜园子按着旨意在这里办了地下组织,大帅很是挂念,特意托我带来黄金五十两,作为这里的周转的资费,用于扩大组织,建立堂口,收购资产等用。”说道这里,时迁顿了一下说道:“九王爷,大帅深知你在这里不容易,菜园子在朝廷之中,大多身不由己,在这东京组建堂口,还要九王爷你一人扛下来,下面的兄弟都不必晓得菜园子的存zài

,只要以你为首便是,其中劳苦,不言而喻,大帅特差我来赐九王爷银子五十两。”说道这里,时迁顿了一下,说道:“大帅很是惦记你的安慰,在这里一举一动,都休要大意,千万小心。不期三五年的光景,大帅定然会挥兵横扫中原,打下汴梁。那时候,九王爷必然是开国功臣!大帅期待与九王爷相见之日!”

九王爷等下听了,赶紧离座跪在地上拜谢道:“大帅青眼相看,小的倍感荣耀,定然将这汴京堂口发展壮大,为绿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时迁听罢点点头,扶起九王爷来,说道:“大帅的意思,你明白,如今组织发展如何?”

九王爷一听时迁问起现状来,当下便认认真真地汇报道:“组织建立也不时长,论起来,我也是因为仰慕大帅,此外又与张青是生死之交,才就此铁心入伙,现在发展的分子都是在可以拜把子的兄弟交情,人数不多,算上我,也就四个,但各个都是忠心耿耿。”

时迁点点头,说道:“大帅的意思也是如此,人选在精,而不在多!如今要将堂口建起来,一定要注意保密工作,先前如何先撇开不说,今后,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知dào

菜园子的存zài

,其余人,都由你来直接调遣,今后在东京的消息和帮派的接头,都由你统一负责,大帅将所有的权利都放在你的手里,但随着而来的可是一副很沉的担子啊。”

“兄弟转告大帅,我扛得起!定然不会辜负大帅的嘱托。”九王爷说道。

时迁点点头又说道:“大帅另外吩咐了一件事,堂口建成之后,在汴梁需yào

建立自己的产业,收购诸如茶馆酒楼客栈之类,一则是江湖上人来人往,便于消息的收集打探,二来,这朝廷散步的眼目众多,借着这些也便于隐藏身份,方便日后消息传递。”

“明白。”九王爷说道。

时迁喝完了碗里的茶,附在九王爷的耳边说道:“黄金五十两都在这里了,你妥当收好了。”说着时迁指了指他留在位子上的包袱,便直起身来,说道:“晚上还有事情要办,就此告辞。”

九王爷晓得来使自有要职在身,当下也不敢久留,便将金子藏在两把交椅下的地板,便将时迁从后门送了出来。

时迁别过了九王爷,便在城里转着买了些晚饭吃了,便又来到金枪班徐宁家的附近,四周转着看了一圈,也没有一个好安身之处。当下看看天色犹如墨黑,四下无人,时迁便翻墙过户,进到了金枪班的门里面。

这金枪班的地盘极大是个套院,有校场有公房,单零零的还有一处土地庙很是突兀地坐落在东南角上,侧旁便是金枪手徐宁的宅子。

时迁看见土地庙后有一株大柏树,趁着左右没人,猫腰飞步,悄无声息地潜到了那柏树下,本想踏着柏树上去,怎奈何那柏树枝杈生的极高,树干又有两人合抱之粗,时迁攀爬不得,当下便把两只腿夹定了树干,一节节爬将树头顶上去,骑马儿似得坐在枝柯上,隐藏在枝枝叶叶之中捎捎望时,只见徐宁正好从外面归来,进了第一道罗门往家里去了。紧接着便见金枪班里的两个军士挎着刀提着灯笼出来把门关了,便站在门内左右。

时迁依旧藏在树上吗,耐着性子观察了一会儿,只见有几班手提金枪腰跨朴刀的军士打着灯笼,在徐宁的府前左右巡逻,来来回回,倒也觉森严。时迁眼看着不容易下手,索性便在树上等着,必然有官兵换班的时候。

如此等了一个时辰,待时迁听得谯楼禁鼓,夜至初更。这时节,云寒星斗无光,露散霜花渐白。只见院里静悄悄地,那守在门里头的两个差役也靠着门点着头打盹,而往来巡夜的官兵也不那么勤快,遇上换班的时候,便有了时迁行动的空当。时迁就此从树上溜将下来,踅到徐宁后门边上,一起一落便悄无声息地上了墙头上来,伏在墙上往里面一瞧,没有守卫,更没半个人影,时迁就此从墙上下来,缓缓猫着沿墙走着,这才发xiàn

所在之地竟然是徐宁家伙房所在的小小院子。

时迁快步而去,伏在厨舴外偷偷探头往里面一看,见厨舴下灯明,两个丫鬟自收拾洗涮着餐后的碗具。时迁顺着旁边的戗柱往上盘到膊风板边,伏做一块儿,往那楼上看时,只见那金枪手徐宁和他娘子对坐在炉边向火,怀里抱著一个六七岁的孩儿。两夫妻不曾察觉时迁的存zài

,还兀自在那里透着孩儿有说有笑。

时迁放眼看向那卧房里时,只见梁上果然有个大皮匣拴在上面,而在房门口挂著一副弓箭,一口腰刀,衣架上挂著各色衣服。时迁探着脑袋还想将这周围的环境看个明白方便下手,可是,那窗户就那么大,时迁怎地也看不着,心里一急,索性便从那戗柱上飞跃到了房檐上来。就在时迁前脚刚落在瓦片上的时候,突然听见屋里一声咳嗽,将时迁惊得浑身一颤。

只听徐宁口里叫道:“梅香,你来与我叠了衣服。”时迁听在耳里,这心才算落地,缓缓吐了口气,轻轻移步上了屋脊上来,稍稍揭开一片瓦,透过缝隙将那屋里的情景净收眼底。

只见这时候,从下面上来一个丫鬟,就侧首春台上先摺了一领柴绣圆领,又摺一领官绿衬里袄子并下面五色花绣踢串,一个护项彩色锦帕,一条红绿结子并手帕一包,另用一个小黄帕儿,包著一条双獭尾荔枝金带,一起都放在包袱内,都拿着安放在烘笼上。

夫妻两个又说了些闲话,约至二更以后,徐宁才收拾上床,将等在外面的时迁熬得有些抓耳挠腮。

娘子问道:“夫君,明日随值也不?”

徐宁道:“明日正是天子驾幸龙符宫,须得早起五更起来去伺候着。”

娘子听了,便回头分付梅香道:“官人明日要起五更出去随班,你们四更起来烧汤,安排些点心。”

时迁看了在心里自付道:“眼见得梁上那个皮匣,宝甲盛在里面,只奈何那箱子不大不小的,带起来只怕招人眼目。还是耐心等等,最好在后半夜下手,人睡的熟。若是现在,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倘若闹起将来,明日出不得城,岂不是误了大事?且捱到五更里下手不迟。”时迁心里本想用迷香,这玩意儿用起来,是时迁最拿手的,也是最方便时迁的,可是,临走时,史进偏偏又三番五次叮嘱他,叫他休要用道上的旁门。时迁也晓得那迷香用起来,会酥了人的骨头,量吸的多了,多会留下癔症。时迁不愿伤了徐宁一点半刻,当下只得在这寒夜中熬着。

听得徐宁夫妻两口儿上床睡,两个丫鬟在房门外打铺,房里桌上点着碗灯。过不多时,那五个人便都睡著了。梅香一日伏侍到晚,精神困倦,如梦多时便打起呼来,时迁守了一个时辰,实在有些寒气刺骨,当下看着人都睡熟,便偷偷顺着房顶溜下来,从身边取个芦管儿,就窗棂眼里,轻轻一吹,呼地一声,便把那碗灯早吹灭了。

等天色到了四更左右,徐宁起了身来,便唤丫鬟起来烧汤。那两个婢女从睡梦里起来,看房里没了灯,叫道:“呵呀!今夜怎地没了灯!”

徐宁道:“多半是没了菜油,你不去后面取些来点灯还待几时!”紧接着便听得那个梅香开楼门下来,吱吱扭扭的楼梯响。

时迁听得,从柱上只一溜,便来到后门边黑影里藏了身。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陆)

这时候,只听得那丫鬟起了身,开门出来便下楼去开墙门,一个人往后面伙房去取菜油来点,时迁趁着这个空当,从黑影里溜出来,就此潜入房内的厨桌之下。

不过多时,梅香又讨了灯火进了门来,关门好门,便上了楼来,一点没有察觉到时迁的存zài

。香梅上楼来点了灯,便到伙房里烧火。这使女便也起来生炭,不过多时,洗涮的汤便热滚了,两个丫鬟捧着铜盆送上楼去,徐宁洗漱罢了,便叫烫些热酒上来。

丫鬟就此按排肉食炊饼上去,徐宁吃罢,又叫丫鬟们拿饭与外面当值守夜官兵的吃。时迁一听,当下心里便是一动,就此从那厨桌底下闪出来倒挂在门外的房檐下,等得那两个丫鬟捧着一碗热汤和炊饼出去的时候,正好从房檐上用芦管吹了迷药在那热汤之中,而这时候,徐宁穿好了官府,便下了楼来,背了公文包袱,提了金枪便犹如往日一般大步出门去了。

时迁瞧着那徐宁去的远了,这才从房檐上悄悄落下来,蹑手蹑脚地便上了楼去,从槁子边直窜到梁上去,寻个角落把身躯伏了。而这时候,那两个丫鬟点着灯送了那酒食与官兵吃罢了,便也收拾了碗碟又回到房里来,关闭了门户,吹灭了灯火,两个便一前一后上了楼来,到了外屋里脱了衣裳,倒头便睡。

时迁听得两个丫鬟都睡着了,便伏在梁上用那芦管儿指灯一吹,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时迁这时候顺着那横梁摸过来,轻轻将那捆绑皮匣的绳索解了。正要绑在自己身上,却不想这里面的铠甲随着箱子的转动哗啦一声轻响。

这响动不大,可是在这夜里却分外明显。徐宁的娘子听得有异,从梦里缓缓醒了,叫梅香,说道:“你们听得梁上什么响动?”

徐宁妻子这一句说出来,将时迁惊了一跳,当下正要噌地一下将袖剑弹出来,就此下去杀人灭口,可是,这心念一闪即灭,史进吩咐的话顿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时迁立kè

改了主意,憋屈地继xù

伏在梁上,动也不敢动,赶紧撸直了舌头学几声老鼠叫。

吱吱——吱吱——!

丫鬟困倦之极,当下半睡半醒地说道:“娘子不听得是老鼠叫?或许是在梁上厮打,才弄出来的响动。”

时迁一听,当下就便学老鼠厮打,趁机将那箱子裹在大布单里绑在背后便施展轻功溜将下来。

徐宁的妻子听了,当下便道:“明日需寻只狸猫来,这些仓鼠也太闹腾了些,若是咬坏了官人的东西,那还了得。”

丫鬟在外屋应了,便又沉沉地睡去了。

时迁借着屋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漆就此悄悄地开了楼门,蹑手蹑脚地背着皮匣,下了楼梯来,从里面将门开了出到院里来,也不必翻墙,那些,看守在院门两侧的官军早就药性发作,东倒西歪地躺在门口了。时迁从那官兵的腰间摸出钥匙来,从里面将后门开了,时迁带着皮匣,便从院后的巷子里溜了出去。街面上悄无一人,时迁一口气奔出三四条街,越过客店的院墙便悄悄从窗户里跳进了自己的客房里。而此时天色未晓,时迁将那一夜的战利品摆在眼前,打开了一瞧,果然是一副宝甲,叠放的整齐,在灯火之下熠熠生辉,时迁将那铠甲拿出来原封不动地用衣包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就此将箱子合上,放在床榻下面藏好,自己躺回床榻上来睡了一盏茶的功夫,天色虽然还未放明,但约莫着城门也该开了,趁着现在街上无人,时迁从房里取出行李,把那宝箱放在篮子里包裹好了,拴束着用担儿挑了,便到了前头来,算了店钱,投东便走。出了城门,行到四十里外,时迁这才敢放缓脚步,看着路边有一细长的杆子挑着一面绿色的酒旗,时迁瞅着那飘动的旗子念了一遍“杜岗酒村”,时迁嘴角一弯,心道:“就是这里了。”当下时迁进了店里来,将担子卸了朴刀立在身边,便叫小二打尖买些饭来吃。

这时候,角落里坐着的一个汉子暗暗打量了时迁一眼,而时迁这时候也注意到了这汉子,正是时迁的手下,隶属于暗杀组织【绝】的一名瞬影。虽然酒店里的人不多,但是时迁依然没有说话。此刻,从外面又来了一个汉子,进了店里来,便在时迁的身边坐了,这汉子不是外人,同样是时迁手下的瞬影,当下时迁同那人犹如故交似得吃了一顿酒,酒菜吃罢了,时迁依旧将那担子担起来,却故yì

落了那包铠甲的包袱在位子上,与时迁同座的那汉子自然而然地将包袱背起来,便出了店里来。那坐在一边警戒的那名瞬影没有发xiàn

店里有异常之处,待时迁和那运送包裹的瞬影妥当离开之后,他便也结算了酒钱,在那酒家的后院早就有兄弟从马槽里牵出几匹快马来候着,当下按着原先定好的计划,一路顺着官道往西而去,行不多时便与那先走的瞬影会合一处,几个瞬影就此快马加鞭往京兆府的方向去了。

时迁把空皮匣子拴在担子上,出店门捡了条小路就走。约莫走出二十里的光景,半道上撞见汤隆,两个便进了家附近村间的酒店里商量。

汤隆低声说道:“你只依我从这条路去。路上有许些个酒店,饭店,客店的,只要你在门上看见有白粉圈儿,那你便可就此在那店里买酒买肉吃,客店之中,就便安歇,特地要把这皮匣子带在身边,多在那些伙计的眼前头晃荡,然后再离此间一程外的岔路上等我。”时迁晓得,便依计去了。

汤隆慢慢的吃了一壶酒,自投东京城里来。

且说徐宁家里,等到天大亮了,两个丫鬟收拾起来,只见楼门大咧咧地开着,快步下去一瞧,只见下面中门也都开了,出了院里来再一瞧,只见那两个守卫东倒西歪地依着墙睡的正酣,后门的大锁丢在地上,后门也开着半扇。两个丫鬟惊得叫唤起来,那两个军士这才闻声缓缓转醒,可是,奈何身子酥酥麻麻,怎地也挣扎不起,就连句话都鼓鼓囊囊说不清楚,两个丫鬟看着那两个官兵烂醉如泥的模样,当下舍了他两个便慌忙闪到家里看时,一应物件一件不缺一件不少。

两个丫鬟慌得连心都没了,当下两个连滚带爬上了楼来,赶忙对娘子说道:“娘子,娘子,不知怎的,咱家门户都开了!”

“啊?”徐宁娘子听了心里一惊,说道:“丢了什么不曾?”

“物件倒是都在。”丫鬟说道。

娘子低头踟蹰了一下,说道:“五更里,听得梁上响,你说是老鼠厮打,你两个且看看那皮匣子没甚事么?”两个丫鬟闻言赶忙看了,只得叫得苦:“皮箱子……皮箱子——不见了!”

那娘子听了,慌忙起了床来,叫道:“快差人去龙符宫里报与官人知dào

,让他早些来寻!”

两个丫鬟听了当下转身便走,那娘子又立kè

叫住了,道:“这事休要与外人说起,若是透漏了半点风声,休怪我烫坏了你两小蹄子的嘴!你们只说家里出了急事,要官人快快回来。”

那两个丫鬟急成一团,当下应了便急急寻人去龙符宫禀报徐宁,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官人回来,两个丫鬟连央了三四个金枪班里的官兵前去,可是一个个都回来说道:“官人带着金枪班随驾到内苑去了,外面都是亲军护御守把,谁人能进的去!除了等大人回来,没别的法子。”

到了午时还不曾将消息传进去,徐宁娘子和两个丫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当下愁得不茶不饭,慌做一团。

就这般苦苦挨到黄昏十分,徐宁方才卸了衣袍服色,提着金枪,慢慢回到家来,到得班门口,左右官军见了慌忙上前禀告说道:“大人,府上不知出了什么急事,上午便多次差小的前去禀告大人,只奈何进不得内苑,大人快去看看吧。”

徐宁一听,当下将全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加快脚步奔进家里来。

徐宁的娘子见官人回来了,顿时落下两行泪来,满是自责地说道:“不好了,官人你五更出去,这贼正不知几时进了屋里,单单只把梁上那个皮匣子盗走了!”

徐宁听罢,赶忙抬头一看,果然不错,自己亲手放上去的箱子,现在却不见了踪影,徐宁仰着头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心里顿时空了一大片,脚下一软,闪了一跤坐在地上,那连声的苦却闷闷地堵在胸口怎地也说不出来。娘子看着赶紧上来搀扶,一面又唤丫鬟取些茶水来与官人用。

过了半晌,徐宁才缓缓开口说道:“别的都不打紧,丢便丢了,可是这副雁翎甲乃是祖宗留传四代之宝,不曾有失!王太尉曾想给我三万贯钱,我都舍不得卖与他。只怕久后军前阵后要用,生怕有些差池,因此才拴在梁上。多少人不远万里登门要看我的,我只推脱遗落了。现在若是声张起来,枉惹他人耻笑!唉——!今日失去,如之奈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四路奇兵定长安(拾玖)

丢了宝甲,徐宁辗转反侧,一夜都睡不着,心里反复思量着:“不知是什么人盗去了?这人既然可以不动声色的盗走,必然也是曾经知dào

我这副甲的人!这人既然敢藏在我家里,必然是个身手了得的人,不伤我妻小,也算是个盗亦有道的人,这样一个有本事又有道行的人,在江湖上需有名有姓。”

徐宁睡不着,娘子更是睡不着,附在徐宁的耳边小声说道:“官人,你说这贼人,多半是夜来灭了灯时,他就己躲在家里了。我怎地想,也觉得这人喜欢你这甲,曾拿钱来问你买,你不肯,因此他才请了这个高手贼来盗了去。官人,你可记得曾经有什么人前来买甲的,一个一个央人在暗中缉访,且不要打草惊蛇,总会有个水落石出。”

徐宁听了,嗯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等到天明起来,闷闷不乐坐在家中。等到早饭时分,只听得外面有人扣问。

当值的出去问了名姓,快步进来报道:“大人,有个延安府汤知寨儿子汤隆,特来拜望。”

徐宁遇上这等事情,本无心迎客,但听得是汤隆来了,便赶紧教当值的官兵请进客位来。

汤隆见了徐宁,纳头拜下,说道:“哥哥一向安乐?”

徐宁叹了一声说道:“闻知舅舅归天去了,本该吊念,怎奈何一者官身羁绊,二乃路途遥远,不能前来吊问。也难知晓兄弟的信息。一向在何处?什么风将兄弟吹来了?”

汤隆也叹了一声,说道:“言之不尽!不提也罢,自从父亲亡故之后,命运乖蹇,流落江湖之中。今从山东捡迳顺道来京师探望兄长。”

徐宁道:“兄弟少坐。”说罢,便叫丫鬟们安排酒食相待。

汤隆这时候从包袱内取出两锭蒜条金,重有二十两,送与徐宁手中,说道:“兄弟,先父临终之日,留下这些东西,教寄与哥哥做个遗念。因为左右无心腹之人,不曾捎来。这次兄弟特地带到京师纳还哥哥。”

徐宁将钱捧在手里,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说道:“感承舅舅如此挂念,我又不曾有半分孝顺处,怎么报答!叫我情何以堪……”

汤隆安慰徐宁说道:“哥哥,休要这般说。先父在日之时,常常想念哥哥,他总说道起哥哥的一身武艺,只恨山遥水远,不能亲自相见一面,因此留这些与哥哥做念想。”

徐宁谢了汤隆,这才收下,权且安排酒菜来好生管待。汤隆和徐宁饮酒中间,徐宁强作欢颜,却是眉头不展,面带忧容。汤隆故作不知地起身道:“哥哥,如何尊颜有些不喜?心中必有忧疑不决之事,何不说与兄弟知dào

,或许也能帮上一二。”

徐宁听了,当下一肚子苦水正不知dào

往那里倒,满满地倒了一杯酒下肚,长长叹口气说道:“兄弟不知,一言难尽!夜来家间被盗!”

汤隆闻言四下一打量,连忙问道:“不知哥哥失去了多少钱财?丢了什么物件?”

徐宁摆摆手道:“唉,若是丢了钱财,反倒也不这般急了,索性由他盗取,家中摆置,想拿什么我也会这般放在心上。可是,不巧的是,家里财物完好无失,却单单把先祖留下那副雁翎锁子甲盗去了,唉,说起来就一肚子的气,昨夜失了这件宝贝,因此心中不乐。”

汤隆蹙着眉头,也一副堪忧的模样说道:“兄弟,可是那件‘赛唐猊’?!”

“不错。”徐宁说道:“我用一个皮匣子盛着,拴缚妥当了,放在卧房中梁上,唉,只是不知那贼人什么时候进来盗了去。”

汤隆一听,猛地一惊,追问道:“是用什么样的皮匣子盛着?”

徐宁说道:“是个红羊皮匣子盛著,里面又用香绵裹住。”

汤隆失惊道:“红羊皮匣子!”问道:“可是上面有白线刺著绿云头如意,中间有狮子滚绣球的?”

徐宁道听罢顿时顿住了手里的酒杯,一把紧紧抓住汤隆的手,仿佛像是抓住了那丢失的皮甲子一样,急的徐宁连忙问道:“兄弟,你哪里见来?”

汤隆道:“小弟夜来离城四十里在一个村店沽酒吃,见个眼睛贼溜溜的白净汉子担儿上挑着。我见了这皮甲子上的刺绣不错,不禁多看了两眼,心中也自暗付道,‘这个皮匣子是盛什么东西的?’原来想着还打算买下来弄回去家用,临出店时,我就问他道:‘你这皮匣子作何用?’那汉子应道:‘原是盛甲的,如今胡乱放些衣服。’我说:‘五十钱卖与我可好?’那人却摇头,非要卖我五两银子,我算着价钱不和,便打消了这个主意,现在想来必然是这个人了。我见那厮像是闪了腿的,一步步挑著了往东走了。我们如何不追他去?”

徐宁一排大腿道:“若是赶得着时,岂不是天赐其便!”

汤隆当即跳起来说道:“既是如此,不要耽搁,还吃什么酒,快快去追罢。”

徐宁听了,急急换上麻鞋,带了腰刀,提条朴刀,便和汤隆两个出了东郭门,拽开步法,迤逦赶来。两人一路飞奔而去,走了半个时辰便看见有白圈壁上酒店里。

汤隆当下慢下脚步来,说道:“兄弟,我们且吃碗酒,顺便也就在这里问一声。”徐宁一路赶得急,也有些口干,当下便点头应了,心里更是怕追岔了道子。

汤隆进了门,还来不及坐下便问道:“主人家,借问一声,曾有个鲜眼白净的汉子挑个红羊皮匣子从这里过去么?”

店主人想了一下,说道:“红羊皮匣子?昨夜晚上是有这般一个人挑着个红羊皮匣子过去了,那人似乎腿上吃了跌,走起来一步一颠的。”

汤隆听了转头对徐宁说道:“哥哥,你听!如何?”

徐宁听了,做声不得。两个就地吃了碗酒,连忙还了酒钱,出门便追。前面又见一个客店,汤隆见壁上有那白圈。汤隆又立住了说道:“哥哥,兄弟走不动了,和哥哥且就这客店里歇了吧,明日早起再去赶。”

徐宁叹了一声说道:“我是官身,时辰耽误不得,兄弟想早些追着箱子便连夜回去,明日若是皇上点名,我不曾不到,官司必然见责,唉,如之奈何?”

汤隆一听,当下打起精神说道:“既然是这样,那还站着做什么,赶紧追吧,或许赶天明追的上。”当夜两个也不歇了,离了客店又迤逦赶来。汤隆但见壁上有白粉圈儿,便要听下来买酒买食吃了问路,而每一处的掌柜小儿皆说得一样。徐宁哪里还会怀疑,心中急切要那副甲,也不多想,只顾跟着汤隆赶了去,越走越远,心里只想着越来越近,越往下走,就越不舍得放qì

,当下也忘了自己官职在身,只是一根筋地追下去。

看看天色又晚了,暮色沉沉,徐宁赶了一个昼夜,就是心里不乏,这一对腿也乏了,就在这时候,望见前面一所古庙,庙前树下,时迁放着担儿在那坐了歇着。

汤隆看见,拿手一指,对徐宁叫道:“兄弟你看!前面树下那个不就是哥哥盛甲的红羊皮匣子?”徐宁听了赶紧凝眸一瞧,果然不错,当下将牙一咬,便抢向前来,一把揪住了时迁,大开狮子吼道:“你这厮好大的胆子!如何盗了我这副甲来!”

时迁被那徐宁喝的有些心惊,当下愣了愣这才开口嚷嚷道:“住!住!不要叫!是我盗了你这副甲来,那又如何?!你怎地?!”

徐宁气不打一处来,喝道:“畜生无礼!倒问我要怎的!”说罢捏着拳头便要打,汤隆上来赶紧劝住,“听他怎地说。”

时迁这时候也有恃无恐地挑衅说道:“你且看匣子里有甲也无!”汤隆当下便把匣子打开看时,里面空空如也。

徐宁看了,方才刚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说道:“你这厮把我那副甲藏哪里去了!你若不说,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时迁说道:“你听我说:小人姓张,排行第一,泰安州人氏。本州有个财主要结识老种经略相公,知dào

你家有这副雁翎锁甲,多少银子都不肯卖,特地使我同一个李三两人来你家偷盗,并说事成之后,许俺们一万贯。不想我在你家柱子上跌下来,闪了腿,因此走不动,却不想那李三拿了甲自己便先去,只留得空匣在此,他是要独吞了一万贯。你若要我的命,那现在拿刀杀了便是,你的甲反正也回来!若你肯铙我时,我随你去讨来还你,但你答yīng

我个条件。”

“什么条件?!”徐宁喝问道。

“你需将李三拿到的钱分我一半。”时迁故yì

这般说来,让徐宁心里的怀疑就此烟消云散。

徐宁踌躇了半晌,决断不下。

汤隆看在眼里,站出来便说道:“哥哥,这厮既然知dào

主家在哪里!那就带他去讨甲!若是无甲时,就拿他到衙门去吃官司!他个瘸子,有咱两个押着,逃不了。”

徐宁点点头道:“兄弟说得是。”当下徐宁松开那时迁,三个人便赶着,又投客店里来歇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金枪手破阵夺旗(壹)

?时迁装着是闪了腿,一瘸一拐地走着,装的有模有样,徐宁见了心里并不生疑,反而因为他腿脚不便,因此十分之中在心里只有五分提防他.三人到了一处破庙里歇了一夜,次日早起来继xù

前行。时迁一路买酒买肉,又行了一日,第二日是,徐宁在路上心焦起来,不知毕竟有甲也无。正走之间,只见路傍边三四匹马,拽出一辆空车来,前面坐着一个驾车的,侧旁坐着一个客人,看著汤隆,立kè

招呼停下车,下来纳头便拜。

汤隆见了来人,装出惊醒的样子问道:“兄弟因何到此?”

那人答道:“郑州做了买卖,要回泰安州去。”

汤隆道:“正好,我三个也要到泰安州去走一遭。可否叨扰搭个顺风车子?”

那人笑着说道:“莫说是三个人上车,就算是再多些也不计较。”

汤隆大喜,见那人介shào

与徐宁相见。

徐宁问道:“此人是谁?”

汤隆应声说道:“我去年在泰安州烧香,结织得这个兄弟,姓李,名荣,是个有义气的人。”

徐宁道:“既然如此,这张一腿瘸,又走不出路程,不若都上车同去。”当下便叫驾了车子快快前行。四个人坐在车子上,徐宁有些耐不住了,一连数日了,惦记着那副甲,心里越发空荡荡的,不禁问时迁道:“张一,你且告sù

我那个财主的姓名?”

时迁推托再三,没得法子,最后才诺诺而言,说道:“他是有名的郭大官人。”

徐宁听了点点头,转向问李荣道:“兄弟,你们那泰安州可有这个郭大官人么?”

李荣答道:“我那本州郭大官人是徊上户财主,喜好结识江湖高手,常常也同官宦来往,门下养着许多闲人。”

徐宁听罢,心中想道:“既有主在,还怕跑了庙不成。”徐宁不愿让旁人知晓他这丢甲的私事,当下讲这话揭过,不再提起。而那李荣也没追问,另起话头,一路上说些枪棒功夫,喝几个曲儿,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日。

看看到京兆府越来越近了,只见李荣叫车客拿葫芦去沽了些酒,又买些肉来,想就在车子上众人一同吃个三杯。李荣舀出一瓢来先请徐宁,徐宁正口渴难耐,这几日奔波,好些时候没有安心地喝上一顿了,当下便接过来一饮而尽。

徐宁喝罢,李荣接过瓢来再去倒酒,那车客假装一个不小心,把这一葫芦酒,都翻在地上。李荣便就此喝叫那车客再去沽些来,大家一同喝了个够。就这般走了一个时辰,只见徐宁坐在车上慢慢地垂下了头来,一点一点的,缓缓闭上了眼睛,口角流涎,又过不得多时,随着车子一颠簸扑地倒在车子上了。李荣掉过头来,一看那徐宁倒了,当下将马鞭子一扬,驰马朝着咸阳飞奔而去。这李荣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那铁血暗杀团的廉乙。廉乙赶着马车一路飞奔,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到了咸阳城里来。

这时候史进带着吴用等众已经候在城门上了,看着车马来了,便赶紧开门迎了进来。

马车一路到了聚义厅前停了,众人就此把徐宁扛扶下了车来,随军的黎百草将解药拿出来与他吃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徐宁麻药尽数散开缓缓醒了。

徐宁缓缓睁开眼睛,见了看见一圈陌生人很是关切地围着自己,眼眸不禁徒然放大了一圈,四下里一打量,原来不是在马车上么,怎地到了这里?!徐宁霍地一下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的人个个都生的威武,不禁在心里吃了一惊,好在当下一眼从众人中看到了汤隆,勉强站起身来便问道:“兄弟,怎地回到这里?!”

“这里是咸阳,这位便是绿林大帅,轰动江湖的九纹龙史进!”汤隆说道。

徐宁一听,当下愈发吃了一惊,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史进,果然是相貌堂堂,休说江湖上,就是朝廷上也是常常听史进的姓名,自然,朝廷上说得都是史进如何凶残,而江湖上大多都是传扬史进的好,徐宁是脚踏官府绿林的人,自然晓得怎样客观地去评论一个人,特别是像史进这样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当下徐宁见了史进作了一礼,很是尴尬,只是问汤隆道:“兄弟,你如何赚我到这里来?”

汤隆道:“哥哥听我说:小弟今次闻知史大帅招接四方豪杰,本已有心,刚好遇上大帅攻克咸阳,便前来投奔。今长安就在咫尺,大帅本想一举挥兵攻下,怎奈何被呼延灼用‘连环甲马’冲阵,无计可破,是小弟献此‘钩镰枪法’——只有哥哥会使。由此定这条计:差时迁先来偷了你的甲,教小弟赚哥哥上路,后使廉乙假做李荣,过山时,下了蒙汗药,请哥哥到绿林来坐把交椅,一同打天下,封侯拜相。”

徐宁一听,当下咬牙指着汤隆,心里有气,埋怨道:“没想到竟然是兄弟你断送了我也!”

史进执杯向前陪罪说道:“史进非敢贪财好杀,行不仁不义之事。怎奈何被大宋必迫,我等兄弟才揭竿而起,一同铲除奸恶,还百姓一方晴空。万望观察怜此真情,一同替天行道。”

谢千秋这时候也上前来道:“徐宁将军,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天下已变,大宋气数已尽,何苦为那些贪赃枉法的权贵卖命?!我虽是败军之人,但如今算是想明白了,若是你不肯时,明日去那城中走一走,听听百姓怎地说,到时候,你必然是要转意的!”

徐宁晓得谢千秋,是前些时候派到下邽城中的守将,如今也降了绿林,他这般一说,倒是让徐宁有三分心动。

林冲见徐宁不说话当下也把盏上前来陪话说道:“小弟亦到此间,兄长休要推却。”

徐宁一看,这人正是当年的十八万禁军教头,这故人相见,顿时唏嘘不已,而徐宁这归心也就此拍板钉钉。

徐宁当下拜倒在史进面前道:“既然众将军如此说来,小可也当誓死效力。”说道这里,史进已将徐宁扶起来,请了上座,徐宁谢过又道:“我若留在此间,官府必然会有所察觉,怎奈何我的妻小都在汴梁……”

“不妨,徐将军放心好了,这些事都包在小可身上,宝眷此刻也在路上,不过比将军慢上一步罢了,现在差不多也该到了,最晚不过今夜,必然会到此完聚。”史进说道。

徐宁听了当下拜倒在地,再次叩谢。史进慌忙扶起来,这时候外面军士进报说道:“往东京去的兄弟们都回来了。”

“哦?”史进听了大喜,当下便同众人迎出来,魁二带着众人回来了,彭圯和凌振的老小都安全带回,徐宁的老小亦安全抵达,三家人团圆在一处,好生欢喜。此外,魁二在东京汴梁收买到了五车烟火药到得这里,连同火炮等器械必备都交付于凌振。

徐宁看着妻子安全来了,心里踏实不少,徐宁问道:“官府没为难你们吧,那几日,我急那甲……”

妻子答道:“自你去寻那甲,官府点名不到,我就使了些金银首饰,只推脱你患病在床,因此官兵也不来叫唤。忽见这位兄弟前来说道:‘官人的甲已夺得来了,只是于路染病,将次死在客店里,叫嫂嫂和孩儿便来看视。’由此把我赚上车子,我又不知路迳,迤逦竟然来到这里。”

徐宁听了,安抚过了妻子,史进和吴用等都来与徐宁陪话,安排筵席作庆,一面选拣精壮小喽罗,学使钩镰枪法,一面使手下人安排众人在这城中住下。

第二日,众头领聚在一处商议破解连环马军之法。此时雷横监造钩镰枪已都完备,史进、吴用等启请徐宁教众军健学使钩镰枪法。

徐宁道:“小弟今当便将这‘连环甲马’尽情剖露,训liàn

众军头目,拣选身材长壮之士。”众头领都在聚义厅上看徐宁选军,说那个钩镰枪法。

不过半日的光景,便在三军之中选出三千余人来。选军已罢,徐宁便亲自走下点将台来,拿起一把钩镰枪亲自使了一回,众人瞧见齐声喝采。

徐宁使过一遍之后,便教众军士道:“但凡马上使这般军器,就从腰胯里用力将钩镰枪运起来,上中七路,三钩四拨,一搠一分,一共九个变法。若是步行使这钩镰枪,亦最得用。先使人分四拨,荡开门户;十二步一变;十六步大转臼。分钩镰搠缴二十四步,挪上攒下,钩东拨西;三十六步,浑身盖护,夺硬斗强。此是‘钩镰枪正法’。”徐宁一面说一面演示,将这钩镰枪玩的神乎其神,当下又怕那些军士不通要领,便说道:“钩镰枪法有四句口诀,你们都需牢记——四拨三钩通七路,共分九变合神机。二十四步挪前后,一十六翻大转围。”徐宁将正法一路路教演,教众头领看。

众军汉见了徐宁使的这钩镰枪法,一个个都很喜欢。就当日开始,将选拣出来的精锐壮健之人晓夜练习。此外又练就步军藏林伏草,钩蹄拽腿——此乃下面三路暗法。

不到半月之间,徐宁手下便有马军三千,步兵两千,各个都是钩镰枪手。宋江并众头领看了大喜,准bèi

破敌此乃后话。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金枪手破阵夺旗(贰)

话说呼延灼自从折了彭圯,半道失去了凌振,便转而与长安中的守军接头会面,两处兵马会在一处,每日都把马军摆开来在咸阳城边搦战。可是,不论呼延灼怎地叫阵,城里的人都不答yīng

,这一龟缩便是数日,与之前风风火火攻城略地的风格截然不同,这让呼延灼心里没底,让那长安的太守更是有些惶恐,总觉得绿林军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诡异之极的事情,胡思乱猜,各种阴谋和流言也在长安城里疯长起来,版本一个比一个神乎其神,一个比一个危言耸听。但不管怎地,呼延灼和太守一样有些耐不住了,带着手下的禁军打了一波城,可是,却不想城里早有防备,乱箭滚木打将下来,还不等那些禁军过了护城河边被打了个七零八落,最后损兵千余,还是不得不撤兵。

后来,白日里强攻,日落后夜袭,也隔三差五有那么几回,可是却不想每次都没摸着城边就被打的惨痛。几番攻打不下,呼延灼像是老虎吃刺猬一样,怎地都下不了嘴,没得法子只得散开耳目四下里打听绿林军的动静。听得回报说几日连番又车马来往,呼延灼当下便生了疑心,晓得绿林军只怕是要有所动作了。

在呼延灼散布岗哨的时候,绿林军也广布探马暗哨,同时关起门来叫凌振制造了诸般火炮,以便他日对敌。此外,在徐宁的教导下,很快便有五千兵马学会了使用钩镰枪。

就在万事俱备的时候,史进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不才浅见,现有一道‘东风’在心,不知合众位的心意否?”

吴用便道:“愿闻其略。”

史进说道:“明日出战,咱们不出骑兵,众将领带着麾下兵马都做步战。孙子兵法云:‘利于山林沮泽’。我等带着步军出城,分作十队诱敌,但见军马冲锋掩杀过来,咱们便都往那芦苇荆棘林中乱走。此外将钩镰枪军士埋伏在那草林之中,每十个会使钩镰枪的军士中,配合十个挠钩手,但见对方的连环马到,一搅钩翻战马,便用挠钩搭将过去捉了骑兵。平川窄路也如此埋伏。诸位意下如何?”

吴学究点点头说道:“正应如此藏兵捉将,我看可行。”

徐宁这时候也开口说道:“钩镰枪中配合挠钩手,远近适宜,正是此法。”

史进当日分拨十队步军人马。雷横指挥两队,林冲指挥两队,杨志指挥两队,武松指挥两队,谢千秋指挥两队,这十队步军先行下山诱引敌军。凌振专门负责火炮,此外叫徐宁、汤隆负责调度钩镰枪军士。中军史进、吴用总制军马指挥号令,其余将领则各守城头。

史进分拨已定,是夜三更,恰好东风大作,乌云蔽月,史进先差徐宁、汤隆两人带着钩镰枪军士五千人,从背离呼延灼大营的一边城门悄悄出城,分头在四下里埋伏已定。四更时候,又差十队步军出城。凌振随后也用特制的马车载着风火炮架,搁上火炮,行动灵活自如,也随后出了城来,在预定的高丘上埋伏好了。

等各方面埋伏好了,也差不多到了五更时分,史进带着中军兵马出了城来,在呼延灼营寨的对面扎住阵脚,擂鼓呐喊摇旗。

此刻的呼延灼正在中军帐内,全军官兵正要造饭,突然听得对垒叫阵,都不由地吃了一惊,探报这时候飞马而回,报到呼延灼的帐下。呼延灼当即传令便差先锋韩滔先来出哨,随即号令军士披挂上连环甲马。呼延灼也全身披挂,骑了踢雪乌骓马,提着双鞭,驱动军马杀奔出来。

两军各自杀住阵脚,呼延灼遥遥望见史进引着许多人马,与先前也没甚差别,当下不禁心疑,可是,既然史进敢出来了,那这机会不容错过,即便是有什么法子,只怕在这马上也不是连环甲马的对手,当下呼延灼教摆开马军,不论是攻防,好歹都有个准bèi



这时候,先锋韩滔驰马过来,与呼延灼禀告道:“正南方杀过来一队步军来,目前还不知有多少人马。”

呼延灼一听,笑了一下说道:“怎地这史进想了数日的法子就是这个不成?休管他多少,只顾指挥连环马冲将去!先杀他个片甲不留再说!”韩滔得令,当下引着五百马军飞哨出去,可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得东南方向上又是一阵喊杀,一队兵马打起绿林的九龙朝天的大旗,冲杀起来。

韩滔欲分兵去杀,可就在他还没有来得及下令的时候,突然西南方向上又拥起一队旗号,呐喊之声犹如滚雷。韩滔看在眼里,当下没了主意,再度引军回到阵前,对呼延灼道:“南边埋伏了三路贼军都是打着绿林的旗号。”

呼延灼沉思一下,说道:“这厮有些时候不出来厮杀,今日必有计策。”说言未了,只听得北边一声炮响,呼延灼浑身随之一惊,顿时一拍大腿跳起来骂道:“这炮必是凌振从了那贼,听那绿林号令才施放的!”就在呼延灼这句话没有说完,南边也爆fā

出一阵赶似一阵的喊杀声,呼延灼往那边一望,北边又起了三队旗号。

呼延灼眼看着贼人从四面八方犹如潮水一般朝着这边杀过来,当下便对韩滔道:“此必是贼人奸计!想要依此来乱我军心,好在这里围杀我等,却不知咱这连环马的厉害,我和你把人马分为两路:我去杀北边人马,你去杀南边人马,然后在汇聚一处,直冲他们的大营。”正分兵之际,只见西边又是四队人马起来,喊杀之声惊天动地。就在这时候,又听得正北方向连珠炮响,呼延灼听得心慌,还不及喝令兵马散开,就见蒙蒙亮的天际上划过一道道带着尾巴的耀眼火团,像是流星赶月一般朝着这边过来,就在一眨眼的功夫,那些火弹便落在呼延灼的阵营中,轰轰烈烈爆zhà

之声此起彼伏,营寨的箭楼帐篷,但凡中者都被炸的木屑纷飞,一派山崩地裂的阵势,不过片刻便是熊熊的烈火。而那些在兵马阵中炸开的,更是将方圆仗数的兵马炸的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这火炮名叫‘子母炮’,是凌振的得yì

杰作,也是岁前才造出来,寻常不曾试过威力,此番还是头一次派到阵上来,一试身手之下不禁看的众将目瞪口呆紧接着便是连番喝彩,凌振更是痛快之极。这‘子母炮’是以一个母炮为中心周围接着四十九个子炮,排列成的炮阵,爆zhà

之处房倒屋塌,山崩地裂。

呼延灼的兵马不曾见过这般厉害的火炮,当下不战自乱,呼延灼急忙和韩滔各引马步军兵四下冲突。可是,绿林军的那十队步军,不论官兵怎地追杀都像是一个影子一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官兵来了便望风而逃,官兵退了便又追杀过来。

呼延灼看了大怒,憋了一肚子气,什么也不顾了,引兵直望北冲杀到底。

绿林的兵马就此往预定的方向走,都投芦苇中四下散了。

呼延灼看在眼里,大喝一声,便急驱连环马,卷地横杀而来,那甲马一齐跑动,去势收勒不住,尽望那苇芦之中、枯草荒林之内杀了去。只听的里面忽哨响处,突然从树林草丛中闪出许多钩镰枪来,一齐举手,先钩倒两边的战马,中间的甲马便自咆哮起来,连环马之间用铁链套在一起,此番两边倒了,便成了累赘,就此一番将中间奔腾的战马都勒住乱了阵脚,就此被那些钩镰枪一发乘乱探上来,将那些战马都统统勾倒。就在战马一片一片连带滚地倒去的时候,那些埋伏在其中的挠钩手这时候也纷纷从两面飞掷出一把把挠钩来,顿时间挠钩铺天盖地而来,一齐搭住了上面的骑兵,身在芦苇中的绿林军士就此上去,只顾缚人。

呼延灼见中了钩镰枪计便勒马回南边去赶韩滔,谁想的,背后风火炮当头打将下来,轰轰隆隆在四下里炸起来,将那些随着呼延灼撤回来的连环马东一片西一片地炸了个稀巴烂。而在战场上,漫山遍野,都是绿林的步军。

韩滔和呼延灼部下的连环甲马乱滚滚都颠入荒草芦苇之中,一样中了绿林军的计,钩镰枪从草林中杀出来,将那些连环马甲阵杀得滚地而亡,骑兵死的死伤的伤,活下来的也尽数都被挠钩手捉了去。二人情知中了绿林军的计策,纵马原路而逃,此时的大营已经被那母子炮炸得沦为了一片火海,两人顶着纷飞的火炮,合兵一处夺路奔走,放眼一看,只见东南那几条路上刀枪林立,漫山遍野都是九龙朝天的旗子,两人不敢投那几条路走,一直便往西北方向杀出来,想往长安去。

可是,行不到五六里路,在半路突然拥杀出一队强人,当先一个好汉拦路,呼延灼定睛一瞧——不是别人,正是行者武松——持着一对镔铁双刀,大喝一声:“败将休走!”便挥刀杀过来,呼延灼忿怒难耐,当下舞起双鞭,纵马直取武松。

两人杀在一处,韩滔看武松威猛,当下拍马也上来助阵,仨人斗在一处,略略斗了二十来回合,武松拍马便走。呼延灼只怕中了计,不来追赶,取了大路挥兵便走。

走不出多远,只见山坡下又横杀出一队强人。当先一人驰马在路中站定,二话不说拉开弓箭便朝着这边射过来,这一弓上并列搭载五箭,呼啸一声便朝着呼延灼的面门来,不必说有这手法的也自是谢千秋了。呼延灼看在眼里心知用鞭拨打不开,将脚暗扣住马镫自,一拽马鞍就此离了鞍子就此藏在马侧才算是躲过了这一劫。而紧接着两马相会,两人也就此厮杀在一处。

呼延灼舞起双鞭来战谢千秋,斗不到十来个回合,谢千秋拨马掉头便走。

呼延灼害pà

谢千秋的箭羽,怕中了谢千秋的拖刀之计,当下也不敢追,夺了路继xù

往东赶,不过半里多路,两边突然钻出几百把钩镰枪,贴着地卷杀过来,官兵顿时间战马嘶鸣,骑兵倒下大片,就在众人惶恐之时,头顶上亦有挠钩从两面飞射出来,交织出让人胆寒的漫天网络来,将那马上的官兵纷纷抓落下马。呼延灼无心恋战亦不敢停,拨转马头,快马加鞭,便望东北上小路便。却不想这时候,林冲早就横着一杆追魂枪等候多时,当下看着呼延灼便就此截住去路。

呼延灼见路迳不平,四下多有荆棘遮拦,当下将牙一咬,便拍马舞鞭,直杀过去开路。林冲与呼延灼过了三十回合,林冲也收了枪买个破绽放了呼延灼过去,呼延灼不假思索自投东北上去了,杀得大败亏输,两零星乱。

史进就此鸣金收军回山,各请功赏。三千连环甲马,有过半被钩镰枪拨倒,伤损了马蹄,被军士剥去皮甲,都拿来做菜犒赏三军。余下还有四成多的好马,牵回营寨去喂养,都充作坐骑。带甲的军士一样被生擒回城,五千步军,被三面围得紧急,想在四下草林里躲的,都被钩镰枪拖翻捉了,想在水边渡河逃命的,尽被步兵四下涌上来围困在岸边了。

先前被捉去的马匹和俘虏的军士尽数带回了城里来,雷横随后也将跑散了的韩滔拿下,一并绑缚解到城里来。

史进见了,亲解其缚,请上厅来,以礼陪话,相待筵宴,令彭圯、凌振说服他入伙。

韩滔也是江湖中人,自然是意气相投,就此顺了众人之意,就此在绿林中作了将领。

史进自然一如既往地厚道,立kè

修书,使人往陈州投取韩滔老小来城中完聚。史进喜得破了连环马,又得了许多军马衣甲盔刀,每日做筵席庆功,仍旧调拨各路守把城门,提防官兵,不在话下。

第一百七十九章 遭兵败不知归路

史进有凌振和徐宁的辅佐下一举大破呼延灼的连环甲马阵,捉了百胜将韩滔,获得连环甲马两千余套,兵刃铠甲不计其数,俘虏了连环甲兵一千余人,围困招降禁军五千余众.即便在呼延灼的逃路上一连布置了数道阻拦,但最后还是让呼延灼去了。

就在史进大摆筵席,一来为大破敌军的众将领庆功,二来,也是为绿林新纳的将领——徐宁、凌振、韩滔、彭圯、汤隆吸尘接风。

就在众兄弟聚在一处的时候,魁二私下悄悄问史进道:“大帅,派出去的兄弟该回来的都回来了,可是,怎地不见时迁兄弟?那日就该随汤隆带着徐宁回来的,但现在都……”

史进听到这里,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顿了一下,微微笑了一下,回眸看了一眼魁二,低声应了一句道:“去梁山了。”

魁二听到这里,心知不该自己知dào

,史进这般说已是信任之极,当下魁二便不再问下去。

史进举杯与众兄弟推杯换盏,喝了一轮。

武松酒到酣处,问史进道:“大帅,那呼延灼是个将才,怎地不将他俘了来,你却嘱咐咱众将故yì

放他去?”

史进笑而不语,拿眼一看吴用,吴用笑着接口道:“记得当初呼延灼来时,大帅看了便回首与我说,这人是个将才,破阵还在其次,特意要我务必将这人降为己用。”说道这里,吴用自嘲地笑笑道:“破阵,实是没那个能耐,招降,却还有两把刷子。众人晓得,呼延灼是将门之后,依照他的性子,杀他不易,降他更难,所以,我给大帅出了个主意,叫做攻心为上。”

“攻心?”众人看着吴用。

吴用道:“我们绿林军高手如云,不论是之前的车轮战,还是不久前的阻杀,兄弟们都不过是轮番与呼延灼浅尝辄止,杀敌靠得是手里的利刃,但攻心往往靠的却仁义,我们给他留一条退路,为得就是不让他呼延灼败得太过狼狈,同时也要他心里明白,我们绿林军的厉害。余地和情面都留足了,归不归,就要看咱们在百姓心里的口碑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林冲说道:“现在那呼延灼带了万数禁军残兵都往东北方向去了,与长安合为一处,我们何时动身一举攻下长安了事?”

史进将酒碗放下来,拿起筷子指着面前的盘子说道:“不急,现在的长安就像是这盘子里的肉,放在那里它也跑不了,但要是想吃到嘴里,却不容易,吃的不是时候,非但容易烫嘴,而且就算是吞下去了,也消化不得,最后还是要弄得上吐下泻,麻烦在后面。”

“大帅的意思是……”

“不错,给呼延灼些时日,也给咱们些时日,现在城中有驻守的禁军和后来加派的救兵,以及呼延灼麾下所剩的万余禁军,这些人马加起来也有个三四万,再加上长安乃是大宋西北重镇要冲,城池高五丈有余,坚固异常,分为八门,上面弓箭、滚石、檑木、灰瓶、热油,样样俱全。城池外是一圈三丈宽的护城河,城内面积甚广,比两个咸阳还要大,目前就我们手上所了解的资料来看,要想一口吃下长安,只怕还差些火候。”

“那——这般说来,岂不是,不该容那呼延灼回去,让这厮到了长安,简直就是放虎归山。”武松说道。

“非也,我看呼延灼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现在他还有执念,从没有想过,也自然不会问问自己,他究竟是忠于大宋朝廷,还是忠于天下苍生,他所奋斗的一切,都是为了那皇帝一人,还是为黎明百姓,我们与他兵刃相争,他心里兀自会有矛盾,等他想明白了,说不定,在关键时候会帮我们一把。”吴用说罢,众人听得也似有所悟。

【京兆府野外某处】话说呼延灼折了许多禁军兵马,不敢就此回京,左右没了副将,只得一个人带着手下万余的残兵,呼延灼骑着那匹踢雪乌骓马,把衣甲都拴在马上,于路逃难。可是,被绿林军一路追赶,换乱逃路之间,非但与副将韩滔走散了,就连方位也全然不知。当下带着一大队人马想往长安去都不知dào

往哪里走才是路,行军的地图偏偏落在中军大帐里不曾拿出来不说,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寻不到半个问路的地儿。

呼延灼心里那个苦闷,暗暗直叫命苦,没得法子只得带着手下人一路沿着小路往前去,管他南辕北辙还是迷失方向,就是一通奔走,约莫不到半个时辰,果然荆棘之路越走越少,视线也随之变得开阔起来,远远瞧着便见一个高挑的酒旗。呼延灼等众自从五更起来,就没有沾过一粒米,经过这一番恶战,更是饥渴难当,呼延灼生怕禁军在这等情况之下做出什么作践百姓的事情来,当下收束兵马约法三章,将他的规矩讲在前面,同时也保证会让众人吃饱喝足,众禁军都听了,呼延灼这才重新打马朝着那酒旗飘扬之处飞奔而去。

这是一家紧挨路边的村间酒店,呼延灼怕禁军压境引起当地百姓不必要的惊恐,于是将兵马先顿在百十步的大路边上,自己带着几个亲兵先行过来。

呼延灼和几个亲兵在店门口下马,把马拴住在门前树上,进来店内,把鞭子放在桌上,坐下了来,叫酒保取酒肉来吃。那酒保一看呼延灼等人的这身打扮,便晓得这些人来头不小,都是军爷,心里叫苦不跌更不敢慢待,忙前忙后自不用说。

那酒保诺诺地到了呼延灼的面前,卑微着腰身,说道:“这位军爷,不是小人不肯卖给你们,着实是……小人这里只卖酒。若是要肉时……只有到村里才杀羊,倘若要吃,小人得回去买了再来。”

呼延灼一听,这才猛然想起来,因为当初从大营里急着出来,身边并不曾带有盘缠,当下一咬牙,当下解下束腰金带来,那酒保看着捂着脸就往后闪了两步。

呼延灼看了不禁有些怪了,将那束腰金带递到店小二的面前说道:“小二,你这是怕什么?”

那店小二不敢去接,喏喏地说道:“我怕惹的军爷生气,只当是要打。”

“嗨——!”呼延灼往前走了一步,将那束腰金带送到小二的面前,说道:“今日有些狼狈,不曾带银子在身,这不知能否值个酒肉钱。”

那小儿看着呼延灼,似乎不像是在拿他开涮,当下这才缓缓地接在手里,说道:“值,值了,我这就去办。”

“慢来!”呼延灼将那小二喝住。

店小二那刚刚迈开的步子顿时变得僵硬了,脸面上有种说不出的窘迫,瑟瑟地回过身来,这时候,掌柜的也从柜台后面连忙走了出来,从那小儿手里夺了那束腰金带乖乖地捧回了呼延灼的面前来,连声赔礼道:“大人休要与他一般见识,新来的,不懂事,您随便吃,随便吃。”

呼延灼拧着眉,偏着头看了看那掌柜的,说道:“寻常军士来此间吃酒,就不给钱么?!”

掌柜的不明白呼延灼的意思,只是看着这一身铠甲不似寻常,当下便小心翼翼地赔话说道:“自然不能与将军比,我这就吩咐宰头牛来与将军吃。”

“慢着!”呼延灼不问也晓得了,想必平日里必然是当地的守军前来吃酒一概不予酒钱,故而店家才这般诺诺。呼延灼说道:“店家休怕,这腰带你且先收着,他日必然来赎,酒钱我自不会欠你,不知这里是何处,离长安城远近?”

掌柜听了,才敢收了,当下答道:“这里是李村,属于长安的地界,不远处便是牛首山。”

“啊?”呼延灼听了心里不禁大惊,原来这半日慌不择路,竟然差一点就要进入户县的地界了,这里距长安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都在长安的最南边了,因为这一代山林茂密,若是走大路绕回去,怎地也要返回去,再走个半日光景,这般一来,只怕要背夜路,这般对大军行进不利,今夜只能在这里安歇了,明日天亮再往长安去。

“不知dào

这李村是谁做的保长?”呼延灼问道。

掌柜的说:“自然是李太公。”

“劳你走一遭,请这李太公来店里一会。”呼延灼道。

掌柜的点了头,便让小二先上了好酒伺候着,自己快步往李村去了。

过不得一炷香的功夫,那李村的保正李太公就来了,进了店来一见是个将军模样的军官坐在店里,便上来做礼。

呼延灼请了那保正坐了,说道:“李太公,我是朝廷钦差下来阻击匪军的大将,今番中了贼人奸计,不得已退到此地,本该回长安去的,却不想走差了路子,今夜只怕还要叨扰李太公了。”

“休说这话,还请将军移步,到庄上喝酒。”李太公只当是只有呼延灼这区区几人,故而如是说道。

呼延灼笑了道:“今夜便在这里歇了,只是我手下还有一万兵马,不知庄上还有多少存粮,可否借些粮草与我的兵马一用,待我回了长安,立kè

差人补还。”

李太公听了,当下有些迟疑,心里更是为难,眼下兵荒马乱的,说实话,粮草比银子紧俏,这军官一万兵马吃个两顿还不把村里的存粮都吃个精光,若是这厮拍马走了,该去哪里讨要?何况,这是朝廷派下来的败军之将,抵挡不得绿林军,迟早长安都要归绿林军所治,到时候,这粮草就更没有要处了,可是,若现在不拿出来……李太公没有说话,拿眼干瞅瞅呼延灼,实在有些为难地说不出话来。

呼延灼看了,当下说道:“太公放心,我回了长安,立kè

就差人如数奉还。”

“这……”李太公尴尬地笑笑。

呼延灼说道:“我麾下的兵马为阻击绿林军,浴血奋战,已经大半日米水未进了,如今万数人马,我都扎在外面大道上,一来,是怕惊着众位乡亲,二来……”说道这里呼延灼笑了一下,说道:“你也知dào

,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是怕一时失了控zhì

,祸害了乡里乡亲,所以……”

呼延灼这话里有礼有兵,说到这里,李太公已经听得额头不停冒出冷汗来,当下也顾不得那么以后了,当下连声说道:“将军放心,虽然粮不多,但管饱,管饱,我自差人送到营去。”

呼延灼听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谢过保正,便送了保正回村去搬运粮食供应万余禁军的伙食,此些都不在话下。

第一百八十一章 遭兵败不知归路(贰)

呼延灼招呼那酒保过来,吩咐道:“保正那里若有牛肉时,你便取些来与我煮了,顺便寻些草料来,好好喂养我那匹马.今夜就在你这里宿一宵,明日早起自投长安城去。”

酒保应了说道:“官人,此间宿不妨,只是……蔽店实在简陋,没什么好床帐。”

呼延灼喝了口酒微微笑道:“我是带兵的人,但有歇处便好了,哪里有那般讲究。”

酒保自随着李村的保正去取牛肉,呼延灼把马背上捎的衣甲取将下来,松了肚带,端了酒水就坐在门前,看着渐渐向晚的天色,心里五味陈杂。但也只有这个时候,呼延灼才闲暇间去想想今日一战。这一路杀出重围逃出来,没少遇上埋伏,横杀出来的,呼延灼都过了几招,各个都是强手。那时候呼延灼没有功夫去细想,可现在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冒了出来,那些人没有理由撤tuì

,为什么人人都放了他一马,这其中究竟是有什么说法……呼延灼不敢再往下想。

等了半晌,只见酒保提了一斤牛肉归来。呼延灼便站起身来,叫酒保拿去煮了,弄三斤面来打饼,另外又叫打两角酒来。酒保一面煮肉打饼,一面安排店里的伙计烧汤与呼延灼洗涮,随后便把呼延灼拴在店前的战马牵放到屋后的马圈下。酒保一面切草煮料,呼延灼先讨热酒吃了一回。少刻肉熟,呼延灼招呼亲随将士一同将酒肉吃了,临睡之时,呼延灼又分付店伙计道:“我是朝廷军官,因为阻杀绿林军失利,待往长安去投赫连荣知府。你好生与我喂养这匹马——这可是当今圣上御赐的,名为‘踢雪乌骓’,明朝我重重赏你。”

酒保听了,点头应了,又说道:“感承大人。有一件事还得让大人得知,离此间不远有座山,唤做牛首山。山上有一伙强人,为头的是打虎将李忠,二当家的是小霸王周通。他们手下少说也有个千五百的小喽罗,常常打家截?舍,时常来搅恼村坊。军司累次捕盗官军来收捕他不得。大人夜间休要睡的太沉,千万小心醒睡。”

呼延灼听了,仰天笑了,说道:“店家你放心便是了,我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是那厮们全伙都来了,那又怎地!我这对双鞭自会给他们个说法,你只与我好生喂养这匹马便是了。”

呼延灼将最后的酒肉饼子吃了,酒保就在店里为呼延灼和几个亲兵收拾出一间房来,铺了些席褥,安排呼延灼睡了。

呼延灼将兵刃放在身边,头一着枕便鼾声大起,这一来,今天一日厮杀心神皆累,二来心里有事,忧烦之下多喝了几杯酒,当下和衣而卧,便一觉直睡到三更方醒。

呼延灼看着外面还是一片漆黑,不曾见明,翻个身打算再睡,这时候却只听得屋后惊起一声喊来,呼延灼猛地睁开眸子细细一听,是酒保在那里叫起屈来。呼延灼听得有异,想起那酒保睡前所说牛首山上的匪人来,当下将身边的双锏拿了,连忙跳将起来,招呼亲随,走去屋后,只见酒保傻愣愣地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脑袋的两侧。

呼延灼一看左右没有人,当下心里定了一定,却猛地瞅见那马棚里空空如也,当下呼延灼明白了,急躁地跳过去一看,喝道:“马呢!我的马呢?!”

酒保吓得脸色惨白,断断续续地说道:“小人起来解手……只见后门推翻了……也是才看到……被人将相公的马偷将去了!小的……只是远远地望见三里外有火把尚明,一定是那里去了!”

呼延灼回头看着房檐边上搭着的梯子,当下快步也沿着爬上去一瞧,果然在南边有一点似有似无的火光,当下猛地一拍大腿,问道:“那里是何处?”

酒保道:“那条路就是……就是望牛首山去的,这些人……想必也正是牛首山的小喽罗偷得去了!”

呼延灼吃了一惊,便叫酒保引路,就田地上带了亲随赶了二三里。只是追着追着,那远处的火把一转山脚便看看不见,黑漆漆地一片山谷也不知投望哪里去了。

呼延灼说道:“若无了御赐的马,怎的是好!”

亲随说道:“将军,我去调集兵马,咱们就此杀进去,直捣黄龙,搅合他个天翻地覆,不怕他不乖乖交出您的马来。”

酒保听了,连忙劝说道:“大人使不得,这牛首山峰峦如聚,我们这乡里之人都尚不敢入,何况又是夜半三更,休说他们占据地利,就算是带再多的兵马也怕是走差了路子,在里面转上三天也寻不到路子,进进不去,出出不来,长安几次派禁军绞杀,都不成,进去的官兵大都遭了埋伏,横尸荒野,惨的很呐。”

亲兵听得不悦,当下唰地一把抽出刀来,喝道:“你这厮长他人志气灭俺们威风,我看你是活腻了!”

酒保看着那明晃晃的刀刃,当下脚下便瘫软了,跌在一旁,呼延灼喝住了亲随,对那酒保说道:“你休要怕,以你的意思,就算是你带我们去,也寻不到那山寨的所在?”

酒保喏喏而言道:“大人,小的一来不曾进去过,二来,这黑灯瞎火,实在不利,三来,那伙强人脾气大的很,惹得急了,说不定非但不还将军马,还将它给烹了。”

呼延灼听了闷闷不已,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一挥手说道:“从长计议,回去再说。”当下呼延灼一行人原路返回,呼延灼在店里枯坐到天明,左思右想,觉得要攻打这牛首山不可急这一时,这牛首山狂也不过是占着地利,借着绿林军攻城略地的大形势之下,敢与官府叫板。眼下最要紧的是将绿林军击溃,到时候,再回过身来招降这厮们,不怕他们不毫发无损地将马匹献出来。想通了这一节,呼延灼穿了衣甲,点起万余兵马,谢过了李村保长便迳投长安来。

来到城里时,呼延灼迳到府堂阶下,参拜了赫连荣知府。

知府大惊,赶紧迎了呼延灼进去问道:“闻知将军在前线中了贼人奸计,好生让人焦急,派了几批探马出去,都没有将军半点下落,怎地现在才回了城来?急煞我也!”

呼延灼只得把上项诉遭遇说了一遍。赫连荣知府听了说道:“虽然将军折了许多人马,但此非慢功之罪,话说回来,都是那绿林贼人狡猾彪悍,不然也不会在区区几日之间便打下我京兆府的大片城池。唉,相较之下,将军中了贼人奸计,亦无奈何。”郝连荣说道这里,再得说说那牛首山掠去马匹的事,说道:“下官所辖地面如今多被草寇侵害,那些山匪借着贼势甚是猖狂,我几番剿杀不成,今日有将军在,可先扫清牛首山,夺取那匹御赐的马,将里面的强人一发剿捕了,下官自当一力保奏,再教将军引兵复仇,如何?”

呼延灼说道:“大人,眼下绿林军对长安虎视眈眈,若不先击溃贼寇,如何心安?再者,听闻当地百姓说那牛首山里地势复杂易守难攻,我怕逼得急了,那匪人将御赐的战马毁了。”

赫连荣拜拜手笑道:“将军此言差亦,虽然绿林军兵马众多,但长安城池坚固,兵马精锐,又有大将军你在这里,长安一时半刻他们打不进来,而那些山匪虽然占据地利,但其下兵马多是些市井之徒,安能与将军的精锐之师相提并论。那山匪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岂会那般孩子气地将宝马杀掉,大不了是骑着逃路罢了。”郝连荣说道这里道:“你且放心去将御马夺回来,到时候,这事我自不会提起,只报说你剿匪的功绩。”

呼延灼听了赫连荣这般一说,当下也觉得有理,再拜道:“深谢恩相,若蒙如此,誓当效死报德!”赫连荣知府当下请了呼延灼去客厅里暂歇,一面更衣宿食。歇了一日,呼延灼急欲要这匹御赐马,又来禀复知府,便点起一万禁军,郝连荣借与呼延灼一匹青鬃马。呼延灼谢了恩相,披挂上马,带领军兵前去夺马,浩浩荡荡直往牛耳山进发。

且说牛耳山上打虎将李忠与小霸王周通自得了这匹踢雪乌骓马,当日在山上庆喜饮酒。就在饮酒之间,突然有伏路的小喽罗上来报道:“有一支军马从长安的方向杀来也!”

小霸王周通站起来说道:“哥哥守寨,兄弟去退官军。”说罢便点起一百喽罗,绰枪上马,下山来迎敌官军。

?话说呼延灼引了自己麾下的一万兵马来到山前,不敢贸然进入,便在山脚下摆开阵势。

呼延灼看着有一队兵马从山里出来,便出马厉声高叫:“强贼早来受缚!”

小霸王周通将小喽罗一字摆开,便挺枪出马。呼延灼见了,乐的这厮敢出手,当下挥起双鞭便纵马向前来。

周通也跃马来迎,二马在中间相交,两人斗不到六七合,周通气力不加,心知这次来的将军威猛,休说自己抵挡不住,就算是他和李忠两个一起上都远远不是对手,周通险险地夺了一招,吓的惊魂未定,当下便拨转马头,豁了命地夺路往山上便走。

呼延灼当下拍马直赶,怎奈何那郝连荣借的这马远不如御赐的战马,在这山路上怎地也追不上那厮,眼看那厮走的进了深山里,呼延灼生怕那厮有计策,不敢深入,当下便就此作罢,回马下山来扎住寨栅,等候再战。

第一百八十二章 遭兵败不知归路(叁)

周通仓皇逃脱了呼延灼的追杀,带着手下的喽啰回了山寨,在大堂上见了李忠。

李忠一瞧周通那狼狈的模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一滴水都喝不下去,赶忙上前来扶着问道:“你没事吧,二弟,这是……”

周通摆摆手,诉苦说道:“大哥,带兵的是呼延灼,武艺着实高强,休说俺一个,就是十个也遮拦不住,还好逃得上山来,若是慢上一步,只怕就见不着大哥了。只是,那厮在山前安营扎寨,若是摸清了咱的虚实杀上寨来,如之奈何!”

周通平日里可不是自谦的人,此时李忠一听,便晓得这呼延灼是真厉害,休说是个周通,只怕就是十个自己也挡不住了,于是,李忠认真地问道:“他们此番带了多少兵马?”

“唉——!”周通叹了一声说道:“若是一两千人时,也好说,怎奈何那厮带了一万人马。”

“啊?!”李忠听得不禁大惊失色,心里顿时浮现出“杀鸡焉用牛刀”的话来,只是这话不能用在这里,当下也没说出口,但呼延灼那一万兵马却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堵在了李忠的心口上。李忠本来想依照原来的计策将官兵迎进山涧,埋伏人马用巨石弓箭射杀,可是,这一万兵马,却不能这般作了,李忠手上只有区区一千游勇,远远不是禁军的对手。

“我们怎地办?”周通说道:“要不……我们将那马送还了他罢。”

李忠没有接话,一屁股坐在交椅上,沉思了片刻,摇摇头才开口说道:“送了马,他也不会绕过我们的,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就是投奔绿林军。”

“绿林军肯收留我等么?”周通有些怀疑地问道。

“怎地不会?”李忠说道:“当初史进也是从二龙山落草起家打天下的,说起来,这才叫志同道合。”

“可是,我们无人引荐,他们若不纳我们,我们岂不是就暴露在官兵的刀刃下了。”周通心里有疑虑。

李忠想了一下,突然眼眸一亮说道:“你可记得当初有个和尚从咱们这里路过,叫做花和尚鲁智深的人?”

“记得,就是那厮……”

“诶!”李忠止住了周通下面的话,说道:“我听说二龙山宝珠寺花和尚鲁智深现在就在绿林军中做将领,不如写一封书,差小喽罗去他那里求救。若是解得危难,咱们入了绿林,月终送他些供奉也好。”

周通道:“小弟也多知史进帐下多豪杰,只恐那和尚记当初之事,非但不会来救,还会在史进耳边添堵,到时候,官兵杀不得我们,绿林军的人也要来找麻烦。”

李忠笑道:“不会不会,那和尚也是个直性的人,使人到他那里去,必然他会亲引兵马前来救我。”

“就算如哥哥所言,可是绿林军治下现在也有十几座城池,他现在在何处,我们也无处得知,等到找着他来了,那呼延灼也早就杀到山上来了。”周通说道:“我们倒不如,直接打着他的名号带着兵马投奔史进去,史进就在咸阳,我们说是鲁智深的兄弟,史进就算不纳我们,也不会断送了你我的性命。”

李忠想想点头说道:“二弟也说得是,就这般办。”当下就写了一封拜帖,先差两个利索会事儿的小喽罗,从后山偷偷溜将下去,取路先投咸阳去了。

【咸阳·聚义厅】“这孔明孔亮却是何人?”史进坐在聚义厅上,手里端着一碗茶,直到茶水快凉透了,都不曾往嘴边送上一口,因为吴用带来的这个消息足够吸引人,也足够振奋人。

吴用略带着欣喜的笑说道:“这两人乃是白虎山下孔太公的儿子,老大叫做毛头星孔明,老二叫做独火星孔亮。两个兄弟因为和本乡一个财主争竞,一怒之下把他一门良贱尽都杀了,现在按长安知府满城搜捕不着他两,才将他叔叔下到死囚牢中,现在这兄弟两暗中在长安城里聚集起三四千人,打算在城里接应我们,攻破了城池,也救得他叔叔性命。”

“他们什么打算?”史进问道。

吴用说道:“长安有八门,孔明孔亮与东墙的霸城门暗中有约,把守此门的军官与他们兄弟相熟,也愿意做我们绿林军的内应。到时候,我们可以分几路兵马从西面的直城门和章城门详装攻打,眼下呼延灼调往牛首山一带,不在城中,城里的那些守将没甚能耐,到时候必然会调动城中兵马到西城去大力布防,我们可以借机暗中将兵马调度到东城之下,孔明与城上的官兵将霸城门打开,到时候,便可以一举杀入城内。孔亮那在城中几处草场放起火来,带动城里的义士一同起义,里应外合,将长安一举拿下。”

史进点点头,说道:“这般甚好,只是千万小心走漏了风声。若是可以赚得霸城门,也免得动用凌振的家伙了,原来我还在纠结,若是用了火炮,可惜了城门。”说罢,史进笑了。

这个时候,一个喽啰快步跑进来禀告道:“大帅,外面有个自称是牛耳山来的信使。”

“牛耳山?”史进和吴用对望一眼,心里猜着也觉得这必然与呼延灼有什么关系,当下便请了那人进来。

不过须臾,那牛耳山的喽啰便进来拜了史进,献上了李忠的拜帖,史进打开来看了,将这里面意图归降的书信递给吴用看了。

史进问道:“官兵围了你们的山寨,你们当家的怎地带兵马下山来?”

那喽啰说道:“后山有一道一线天,可以勉强下得山,但是……那山道甚小,只能容一两人走得开。”

“呼延灼不是等闲之辈,你们区区一千人马,远不是那些禁军的对手。”史进想到这里,便吩咐左右说道:“请林冲和杨志兄弟来聚义厅。”

那两个伺候的左右快步去了,不过半刻林冲和杨志便到聚义厅来,史进吩咐道:“呼延灼带了一万兵去牛首山,那山头的当家的现在差人来求救兵,想就此归顺我绿林,现在你两位就替我走这一遭,带一万兵马前去救他们回来。”

“喏!”两个将军得了令,当下事不宜迟便下去集结兵马准bèi

直奔牛耳山。

“慢!”就在两人刚要跨出门去的时候,史进突然补了一句话说道:“休要伤了和气,若是他不愿,由他去吧,要贴面些。”

林冲和杨志听了,心里自然明白史进这说的是谁,笑了一下道:“大哥不吩咐我等也自会这般做的。”

史进点点头,两人当下便领命去了,史进差人带了那牛首山的喽啰下去歇了,又与吴用商讨长安的事。

【牛耳山】李忠和周通两人正要带着手下的喽啰从后山下去,怎奈何这路途实在窄小,这般多人马还来不及撤下去,就听得山下一片嘈杂,暗哨喽啰奔上山来禀告说山下的官兵开始摸上山来了。

李忠听了大惊,心知这般下来,必然是走不脱的,一面让周通带着兵马继xù

从后山下山,他带了来不及下山的八百小喽罗到了前山,尽量去拖住官兵,李忠上了战马搓了长枪带兵看的官兵近了便顿时杀下山来。

呼延灼闻得山上喊杀大作,急领所部军马,拦路列阵,舞鞭出马,来与李忠相杀。

那李忠祖贯濠州定远人氏,身上的功夫都是家中祖传,靠使枪棒为生,人见他身材壮健非常,因此呼他做打虎将。名头叫的威风,这般居高临下地杀下山来与呼延灼交战,却如何敌得过呼延灼,两人斗了十多个回合,李忠被呼延灼的一对钢鞭打的全身惊悚,头皮发麻,眼看着就不是对手,而自己手下的喽啰更是被那些禁军杀得七零八落,惨呼连连。李忠晓得自己势力薄弱,就此下去必然灭门,当下三十六计走为上,李忠勉强拨开军器打马便往山上走。

呼延灼见他本事低微,纵马赶上山来,打算一举将这厮斩杀在马下,杀上大寨去放一把鸟火彻底将这匪巢搅合个干净。可就在刚刚追过一个山脚的时候,突然山上突然爆fā

出一阵喊杀来,呼延灼心里吃了一惊,抬头望时,只见山上滚下许多巨石檑木来,原来,小霸王周通并不曾听得李忠从后山下山去寻救兵,他晓得李忠不是呼延灼的对手,于是便埋伏在半山里,看见那呼延灼果然追杀李忠而来,便差喽啰们将山体上的巨石檑木一并砸落下来。

呼延灼见了慌忙回马下山,刚下到山脚,这时候只见后队的官军中爆出一片呐喊。

呼延灼便问道:“为何呐喊?”

一个军健答道:“将军你看,一彪军马朝这边来了!”

呼延灼听了,极目远眺,果然是一只兵马朝着这边浩浩荡荡飞奔而来,见尘头起处,当头一个持枪大将,骑了一匹白马,正是先前交过手的豹子头林冲,须臾之间,那人便杀了过来,勒住阵脚在马上大喝道:“哪里来的官军,敢来俺这里唬吓人!”

呼延灼骑马出来喝道:“少废话,只管放马过来,这次打个痛快,也豁了我心中的怒气!”

林冲轮动长枪,呼延灼舞起双鞭,二马相交,两边呐喊。两人直斗至四五十合不分胜败,呼延灼暗暗喝采道:“十八万禁军教头,果然名不虚传,倒是我大意了!”斗到两百余个回合,两边鸣金,各自收军暂歇。

呼延灼少停片刻,方才杀得痛快,此刻耐不住性子,再纵马出阵,大叫:“林教头!再出来与你定个输赢,见个胜败!”

豹子头林冲正要出马,杨志叫道:“兄弟少歇,看酒家去捉这厮!”说罢当下便舞刀出马来与呼延灼交锋。

两个斗到一百四五十个回合,依旧不分胜败。

呼延灼又暗暗想道:“这厮本事了得,根基扎实的很,不是糊弄人的旁门。”

杨志也见呼延灼武艺高强,只是呼延灼经过方才与林冲的一番争斗,已经出手不似起先那般迅猛了,杨志不愿借此伤他,只施展八分本事斗了一会儿便卖个破绽,拨回马来,跑回本阵去了。

呼延灼也勒转马头,像是有了默契似得,也不来追赶。

就这般歇一阵杀一阵,到这个时候,仿佛你死我活已经不重yào

了,呼延灼在这比试中多了一份英雄相惜,直到日下西山,两边各自收军,林冲便和杨志商议道:“俺们初到此处,不宜逼近下寨。且退二十里,明日再来厮杀。”带领小喽罗,自过附近山冈下寨去了,而李忠和周通也从后山下来,拜到大帐里来,就此归顺绿林,合兵一处。

话说呼延灼收兵坐在帐中,听得探报说山上空无一人,那贼人趁机都走了个干净,当下这才恍然,不禁心生纳闷,心内想道:“本指望到此,杀个势如破竹,拿了这伙草寇,也好有个脸面,怎知绿林又来搅合一手,逢着这般对手!御赐的马是讨不回了,我怎地如此命薄!”就在呼延灼在这里惆怅不已,闷闷睡到三更的时候,只见郝连荣知府派人快马加鞭闯进营寨里来唤道:“叫将军快领兵回来保守长安!”

呼延灼闻声起来,见了那信使,一脸慌张,那信使道:“将军不好了,绿林军夜间大举攻城,城里百姓处处造反,知府怕府库有失,特令来请将军回城守备。”呼延灼听了大惊,赶紧披挂了衣甲,带领军马,连夜回长安去。

这一路奔驰却不见半个绿林军的人,原本在山外二十里驻扎的大营都不见了踪迹,原来这绿林军早就不知在几更天走了个干净,若不是知府差人来调遣,岂不是等到明日里,要扑个空。呼延灼无可奈何地暗暗叹口气,快马加鞭朝长安敢去。

第一百八十三章 长安乱惨遭镇压

且说呼延灼引军一路快马加鞭回到城下,恰好撞见了一彪军马,正从城里杀将出来,到了城边正迎著呼延灼军马,两边拥着发一声喊,就此敌住厮杀。呼延灼看那一伙人衣着杂乱,不似绿林军,到像是百姓模样,想必就是城里造反的百姓组成的杂牌军,当下呼延灼挥鞭便出马冲在阵前。

郝连荣知府此刻也全副武装,众亲兵簇拥着在城楼上指挥这官兵镇压,见呼延灼这时候带兵回来,心里顿时是有底。这时候,孔明也看到了呼延灼带兵来了,眼看着就要将来路挡在吊桥边,于是豁出去了,当先提枪出马,直取呼延灼。两马相交,斗到二十余合,呼延灼要在知府跟前显本事,恰逢孔明武艺远远不及呼延灼,被呼延灼这一对双鞭打压的甚是吃力,当下孔明只有架隔遮拦之力,全无还手之功,就这般勉勉强强又过了十来回合,呼延灼大喝一声,一鞭子朝着孔明面门便猛抽下去将孔明横起来的长枪一鞭抽断,就在孔明身子惊得要从马上坠下去的时候,呼延灼猿臂一伸,就马上把孔明活捉了去,孔亮就不及,心里晓得自己的本事,当下只得引了小喽罗便走。

郝连荣知府在城楼上看了欢喜,当下指着,叫呼延灼引兵去赶,官兵就此一起掩杀追去,活捉得百十余人。孔亮大败,四散奔走,慌不择路。

呼延灼活捉得孔明,被官兵五花大绑,解入城中,来见郝连荣知府。知府下了城头接着呼延灼,都是大喜,吩咐手下叫把孔明用枷钉了下在牢里,和孔宾一处监收。一面赏劳三军,一面管待呼延灼,备问牛首山的情况。

呼延灼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了,将刚刚端起来的酒杯又放下来说道:“本待是‘瓮中捉氅,手到拿来’,可谁想的无端又被绿林军知晓,派了一伙强人前来救应。带兵的一个是原来十八万禁军教头,一个青脸大汉,两人轮番与我单挑,各无胜败。这两个的武艺都不比寻常,不是绿林中的下三滥手段,因此未曾拿得他们。”

郝连荣知府听了点点头说道:“这一个青脸大汉亦是东京殿帅府制使官,唤做青面兽杨志,颇有骁勇。后来梁中书差使他去运送生辰纲,却不想半路与歹人勾连将那生辰纲都打劫去了,如今也不知怎地归顺了绿林军。”说道这里,郝连荣知府叹了口气,说道:“一个十八万禁军教头,一个青面兽杨志,两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将军自然吃力,还好没有什么闪失,不然,妄折朝廷一员大将。”

呼延灼听了,不禁有些感慨,说道:“我见这厮们武艺精熟,原来竟然是杨制使,当真名不虚传!——不过,恩相放心,呼延灼今日在此,少不得一个个活捉了他们!击破了绿林军报效朝廷。”

知府听了大喜,拍着呼延灼的肩头说道:“有将军这般将才,实在是长安之幸,朝廷之幸,天下苍天之幸!”

呼延灼连声道不敢当,问知府说道:“今夜这造反是怎地回事?”

郝连荣知府听了,冷哼一声说道:“这些刁民,你我将脑袋别在腰带上卖命守城,他们倒好,非但不领情,还闹个窝里反。”说道这里,知府摇摇头,气呼呼地说道:“就在前半夜里,我方才睡了,就听得有人来报,说城中有一伙人秘密谋反,为首的是孔明孔亮两兄弟,在城中已经聚集了千数人,不期就要与绿林军里应外合攻打禁军,我这一听,吓出半身冷汗来的是,在禁军中竟然还有他们的内应,就在城东的霸城门上。”说道这里,郝连荣知府将拳头又一次握紧了,说道:“若不是有人告发,这般下去,如何了得!我当时摸不准究竟有多少禁军参与谋反,以防大局失控,所以便差人往牛首山去请你回来。”

呼延灼当下听了,不禁也是一惊:“那孔明孔亮究竟是什么人,放着太平日子不过,怎地要冒着杀头的危险要与绿林军造反?”

郝连荣知府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继xù

说道:“那两兄弟之前就在搜捕,可是,却不知藏身何处,当夜有人透密,我怕等将军回来有所惊动就来不及了,便先下手为强,派兵马将那造反集会的酒楼统统围了,却不想,这孔明孔亮在军中无处没有眼目,就这样还是半途中走漏了消息,那厮们被逼的急了,就此提前起兵与禁军当街杀起来,后来抵挡不住就往东城的霸城门逃,与那城门上的叛军合兵一处,与官兵就此厮杀起来,再后来他们想要杀出城去逃命,恰好遇上将军回来,将那厮活捉了。”

“那现在军中还有多少叛贼逆党?”呼延灼眉头紧锁,看着郝连荣知府问道。

郝连荣知府摇摇头,将桌子一拍,生气地说道:“哪里晓得,这才是最头痛的,休说军中的叛徒不知dào

还有多少,就是这城里的几十万百姓,都不知dào

还有多少叛党!”

“这……”呼延灼有些为难了。

郝连荣知府将酒杯端起来说道:“不说也罢,好在抓住了那贼首,好生拷问,一层层追查下去,必然会有个水落石出,来吃酒!”知府说着便与呼延灼吃了几杯。

设筵管待罢了,知府且请呼延灼在房客内歇。呼延灼看着天边微微放亮,纵然辛苦,可是睡意全无,一双虎眼干瞪着看着床顶,怎地也合不上眼,满脑袋想的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百姓会冒着连诛九族的危险来造反,为什么即便长安有这般坚固的城池,兵精粮足之下,却还有人要投奔绿林军,这绿林究竟是有什么好,能够这样让他们着魔。

“那孔明孔亮究竟是什么人,放着太平日子不过,怎地要冒着杀头的危险要与绿林军造反?”

呼延灼问知府时,知府避而不谈,现在呼延灼又将这问题摆出来,问自己,他抿抿嘴,也不能说了。

【长安城外五十里某处】?孔亮起义兵败,引了败军残卒,仓皇往北而逃,正行之间在三岔口恰好撞出一彪人马来,当先一个好汉,勒住兵马,原来竟是行者武松。孔亮慌忙滚鞍下马纳头便拜。

武松连忙下马,扶起问道:“壮士无恙?”

孔亮被武松一问,胸中的悲戚顿时水漫金山,一时间堵在胸口有些哽咽难言。

武松一看便知情况不妙,说道:“我家军士夜观星象,说你兄弟两人今夜有难,大帅特意差我前来接应,看来还是晚了一步。”

孔亮哽咽道:“遭贱人出卖,官兵突然发作,好在有禁军中的兄弟先一步告知,才有所准bèi

,可就算这般也没有将人手纠集齐了,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却不想就在出城的时候撞上呼延灼带兵回来,我家兄弟与他厮杀,被那厮抓了去,现在……生死未卜!要替我等报仇啊!”

武松听了,也叹一声说道:“权且先回咸阳,大帅必然会与你做主!”

就此武松与孔亮等众兵马合为一处,回到咸阳来。

?到了城前,孔亮看见城头雄壮,枪刀如林,将士人头攒动,心下想道:“听得说绿林军浩荡威武,却不想有这般规模,俨然已不是山林中的做派了,怪不得能做下这等大事业!”孔明看着绿林军的军容和森严的戒备,心里已经十分信服。

而这时候,已经有探报快步进去报了,史进慌忙带了众人快马奔来迎接。

孔亮见了,连忙下拜。

史进问道:“兄弟两个,怎地只来了你一个?”

孔亮拜罢,放声大哭。

史进和吴用对望一眼,便是一声悲叹,说道:“贤弟,莫不是当真遇了迫害,心中有何危厄不决之难,但请尽说不妨。今番即来,便是自家兄弟,我等必当不避水火,一力与你相助。贤弟且请起来。”

孔亮被史进扶起了身,勉强止住了眼泪说道:“我与哥哥孔明本打算明夜与大帅里应外合,却不想,早叛徒出卖,走漏了风声,那禁军突然发难,我兄弟两只得提前起义,只可惜,仓皇之间人手不齐,再者也不是禁军的对手,一路退到城东,拼死刚杀出城来,却不想正撞了那个使双鞭的呼延灼。哥哥与他交锋,致被他捉了,解送长安,存亡未保。小弟又被他追杀一阵。逃路之间,正撞着武松,他便引我回来了。”

史进一面请了孔明到聚义厅下坐了,一面劝说道:“这事你放心,哪怕有一线生机,我都会与你报仇!”于是便就此传了众将在厅上聚齐了,大略说了城中当夜发生之事,就此商讨对策。

而此时,牛耳山的李总、周仓两人都归顺了绿林,当下也在厅中一聚,见过了众人。

杨志首先说道:“自从打下这咸阳,前后也与长安军交锋三五次,各无输赢。如今长安只靠着呼延灼一个,若是拿下此人,必然军心大乱,加上孔亮尚有大批兄弟在城中散布,这长安的禁军必然人心惶惶,拿下这城池,如汤泼雪,倒也容易了。”

吴学究这时候,捻着胡须笑道:“前面几番铺垫,如今此人也可用智擒。”

“哦?”史进听了眼前不禁一亮,问道:“怎地智擒?”

吴学究道:“只除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宋江听了,不禁大喜说道:“此计大妙!安当如此!”于是,当日就此分拨人马。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双鞭将义愤归绿林

计策定了,此时天色已亮,当下各路兵马集结整备,就此起军,分数路飞驰到青州城下,从四面用军马围住长安,擂鼓摇旗呐喊.

本来那一晚已经搅合的城里不得安宁,军中更是人心惶惶,突然早上爆fā

出一片喊杀来,让城里的郝连荣知府听了探报,吓得连口早茶都咽不下去,立kè

从新披挂好了一面往城头上奔,一面慌忙差人教请呼延灼同来商议退敌之策。

郝连荣到了南城头上一瞧,好家伙,漫山遍野,视线可及之处,都是绿林军的兵马,刀枪林立之处一个个都是后背宽肩的壮士,那喊杀咆哮之声犹如一波波的汹涌Lang潮,虽然隔着三百大步,可是依旧让郝连荣不禁有些胆颤心惊,就在郝连荣的脊梁骨微微发凉的时候,呼延灼这时候也上了城头来,四下一望,顿时也没了话说。

郝连荣知府说道:“叛军兵临城下,似此如之奈何?”

呼延灼道:“恩相放心。群贼到来,先失地利。前日里我带兵在咸阳叫阵他们只龟缩城内,凭借箭羽檑木,就想安享天年,今却擅离巢穴,正好厮杀,只可惜,失了连环马甲,不然那厮们如何敢这般猖狂?岂不是寻死。不过,请恩相上城观战,就算没有连环马,呼延灼一样可以杀他个片甲不留!”呼延灼说罢双手抱拳拜辞而去,下了城上了马。郝连荣叫开城门,放下吊桥,呼延灼便领了三千人马,在近城处摆开阵势。

史进阵中一将出马,那人手持长枪,厉声高骂知府:“滥官害民!把我全家诛戮,今日正好报仇雪恨!”

郝连荣知府不晓得那人是谁,侧旁亲信悄声说道:“这厮便是昨夜逃走的孔亮。”郝连荣听了,顿时想起这两兄弟来,昨夜呼延灼将孔明一举生擒,便监押在大牢里,这后半夜里,郝连荣带着两个押司轮番逼供,将该用的、能用的刑具都用了,可是,那孔明就是把贱骨头,嘴紧得很,透血不透风,折腾了一个时辰,两个押司都累翻了,可就是连半个乱党之人的名字都不曾供出来。

想到这里,郝连荣不禁火从心起,拿手便指着下面的孔亮骂道:“你这刁民,聚众造反,该当死罪!若拿住你时,碎尸万段!呼将军,可先下手擒获这贼!”

呼延灼听了,舞起双鞭,纵马直奔孔亮而来。

史进看着,心知孔亮不是呼延灼的对手,当下便给林冲使了个手势,林冲会意,当下大喝一声道:“我来会你!”说罢也提枪出马,半道里将呼延灼迎住。

二将交马,正是对手,直斗到一百四五十回合,不分胜败。

郝连荣知府见那林冲凶猛,斗得多时仍然不分胜负,再者绿林军兵多将广,郝连荣知府生恐呼延灼有失,当下慌忙鸣金,收军入城。

秦明正斗到爽处,听闻收兵,心里好生不痛快,可这沙场之上,也不能违逆了规矩,当下只得退回本阵。史进当下也不追赶,教众将领军校且退十五里下寨。

却说呼延灼回到城中,下马来见郝连荣知府,说道:“小将正要擒获那林冲,恩相如突然收军?”

知府讪讪笑了笑,说道:“我见你斗了许些回合,而那绿林军猛将颇多,若是趁你劳了,一举杀过来,那岂不是要损我一员大将,因此我才收军暂歇。林冲你也晓得,那可是前十八万禁军教头,万万不可轻敌。”

绿林军纵然是逆反之军,若论起规矩,非但他们不会趁人之危,反倒比官军更多些仁义,知府担心的也不是我的安危,倒是怕绿林军借机打进城池里,丢了他的性命。这话在呼延灼的心里滚了一滚,却没有说出口来,也不能说出口来。就此,呼延灼说道:“恩相放心,小将必要擒获此人!适间和他斗时,那林冲的枪法已自乱了,来日教恩公看我擒获此贼!”

知府点头说道:“既是将军如此英雄,来日若临敌之时,可杀开条路,送两个人出去:一个教他去东京求救;两个教他去邻近府州会合起兵,相助剿捕。”

呼延灼一听那知府说要差人往东京去搬救兵,这心里就更不痛快了。若是那差人去了东京,岂不是明摆着告sù

满朝文武,他呼延灼不济事,没本事剿匪,要另请高明。这分明就是变相的侮辱,呼延灼咬咬牙,没有发作,只得敷衍说道:“恩相高见极明。”

当日知府写了求救文书,选了两个伶俐的军官,当下换了衣裳,便混入官军之中。

且说呼延灼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回到歇处,卸了衣甲暂歇,天色未明,只听得军校来报:“城北门外土坡上有三骑:中间一个穿红袍骑白马的;两边两个。只认右边那个是今日与将军交手的,左边那个是一身书生打扮。”

呼延灼听了大惊,心里一喜说道:“与我交手的是林冲,那个穿红的是史进,书生打扮的必是军师吴用,今日交战都在阵前见过他们。你等休要惊动了他们,点起一百精锐马军,跟我捉这三个!”呼延灼现在急需yào

一场胜利,非但要掩盖他之前的挫败,更要就此让朝廷上树立自己的威名。若能活捉史进,那过往的一切胜败都显得已经不重yào

了。呼延灼兴奋之下连忙披挂上马,提了双鞭,带领一百余骑军马,悄悄地开了北门,放下吊桥,引军赶上坡来。

呼延灼拍马上坡,只见史进等三个正自呆了脸看城,瞧见呼延灼突然杀出来,顿时三人勒转马头,急忙往后面撤走。

呼延灼大喝一声,身后的众军从后面冲杀包围上来,呼延灼坐下的黄骠马不济事,尽管奋力追赶,却还是被史进三人甩开好远。呼延灼看的眼急心气,不禁这才想起来,急着出来竟然忘了带只箭羽在身边,呼延灼气的痛心疾首,可即便如此也不愿眼前的鸭子就此飞了,当下拍马紧追不舍。如此追了七八里路,到了前面几株枯树侧边,只见三人齐齐勒住战马,回过身来。

呼延灼看着史进含笑而立,当下心里顿时有种不祥之感,心知这其中必然有诈,可是,呼延灼眼看着史进就在面前,两人相距也不过二十大步,呼延灼急于建功,当下将一切后顾之忧都豁了出去,打马挥鞭冲杀过去。

二十大步,在黄骠马飞奔之下,须臾便至眼前,可是,史进等三人依旧气定神闲,连兵刃都不持在手里。若是这般下去,呼延灼这般飞驰而至,只需yào

抬手猛地一鞭,便可将史进打个盔斜脑裂,而史进根本没有招架的机会。就在呼延灼在疑惑、矛盾中有些犹豫的时候,刚好黄骠马也赶到了枯树边,一切都在眼前,呼延灼将牙一咬,将心一横,刚要挥起手里的双鞭,只听得两侧突然爆fā

出一声呐声。呼延灼还没来得及关顾四周,那胯下的黄骠马就正踏着陷坑,连人带马都跌下坑里去了。这陷阱不深,里面亦没有什么利刃做底,呼延灼刚挣扎起来,就被两边走出的十五六个绿林的汉子抢上来收缴兵刃,当场擒获,五六个军士一同上手将呼延灼五花大绑了,便就此缚了去。

其余马军赶来之时,见呼延灼被擒心中已经空了大半,突然史进与林冲各持兵刃立马大喝一声,愣是将那打头阵的五七个军士吓得坠下马来,后面的军士一瞧这两个瘟神一般的猛人当道,哪里还敢冲杀上来,一个个像是夹了尾巴的狼,勒转马头便一哄都四下逃了。

史进也不追杀,就此带了这一小彪人马便回到咸阳城来。到了聚义厅,那左右刀斧手把呼延灼也推将进来。

史进见了,连忙起身,喝令左右快解了绳索,亲自扶呼延灼到厅里上坐。

就在呼延灼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史进当下便拜。呼延灼看着赶紧扶住,说道:“你我非亲非故,何故如此?”

史进道:“小可史进听闻将军威名,钦佩之极,如何不拜?虽然非亲非故,但天下一家,如何不是兄弟。怎奈何官军威逼得紧,不与将军交锋实在难得长安之城,但绿林兄弟各个都实慕将军虎威,今日冒犯切乞恕罪。”

呼延灼听了,语气缓了三分说道:“被擒之人,万死尚轻,义士何故重礼陪话?”

史进叫左右献了茶,说道:“绿林军在朝廷被怎样唾骂,将军想必晓得,但百姓如何说我绿林军,想必将军就难知晓了,但将军平生所见,却晓得百姓如何说大宋朝廷。我等绿林兄弟原本各个都是百姓,也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为朝廷尽lì

,怎奈何,大宋不容我等,受奸臣迫害,受小人排挤,更有百姓的水生火热诸如此类,举不胜举。你若问我绿林为何兵多将广,那这就是原因!”史进说道这里看着呼延灼说道:“大宋气数已尽,都是大宋王朝亲手将我们凝聚在一起,也都是大宋将民心推向绿林!”说实话,我史进如今便是想请将军弃暗投明,能够助绿林一臂之力,也助苍生太平一臂之力!若是将军肯时,我等兄弟感激不尽,若是绿林安邦定国之大计与将军心志不合,我等也万万不敢损伤将军性命,将军去留,悉听尊便!皇天可表寸心,只是恳告哀求。”

呼延灼听了不禁全身一震,挤压在他心里的豪情壮志,在这一瞬间迸发而出,呼延灼心里的困惑也在这时候被一一解开,当下感慨万千,呼延灼沉吟了半晌,一者是史进礼数甚恭,二者见史进语言有理,叹了一口气,普通一声跪在地道:“非是呼延灼不忠于国,实感兄长义气过人,不容呼延灼不依!愿随鞭镫,决无还理。”

史进大喜,请呼延灼和众头领相见了。李忠、周通随后牵了那匹踢雪骓马还与呼延灼将军坐骑,两下亦都释然。欢喜之余,众人坐在一处再议施救孔明之计。

吴用摇着羽扇说道:“今日有呼延灼将军在,拿下长安轻而易举。”

“愿闻其详。”

吴用说道:“孔明叔侄陷在牢狱之中,若是我等强行攻城,一来死伤代价甚重,二来,破城之时便是他叔侄二人惨遭杀戮之刻。如此,只有让呼将军赚开城门,如此一来,救人夺城,唾手可得。”

呼延灼答道:“小弟既蒙兄长收录,理当效力。”说罢,就此吴用将细致的攻城之计一一吩咐妥当,众将领命,就此依计而行。

当晚,差雷横、谢千秋、廉乙、李忠、周仓、孔亮,都扮作军士模样,跟了呼延灼,共是七骑军马,来到城边,直至壕堑边上,呼延灼大呼道:“城上开门!我逃得性命回来!”

城上的官兵听得是呼延灼声音,慌忙报与郝连荣知府知dào

。此时知府正因为折了呼延灼,在堂上闷闷不乐,没了呼延灼,他不晓得这长安还能撑多久,也不晓得自己能活到救兵再来不能。就在这时候,听得城头上的官兵报说呼延灼逃得命回来,郝连荣不禁心中大喜,连忙上马,奔到城上来,望见呼延灼带着六骑兵马回来,这城池高耸,当夜又不见面颜,只认得是呼延灼声音,那郝连荣心里虽然欣喜,却也有了些疑心,就此多了一个心眼。

知府高声问道:“将军夜里私自出城追敌,我听闻将军不幸被贼人活捉了去,如何却又逃得回来?”

呼延灼道:“我被那厮的陷坑捉了,本也以为休了此命,再难与大人相见,却不想绿林军中有原来跟我的头目,暗地里盗了这马与我骑,就跟我逃来了。”

知府只听得呼延灼说了,便叫军士开了城门,放下吊桥。

呼延灼打马进了城来,背后六个头领也跟到城门里。迎着知府带兵下来,早被谢千秋抬手,一弓五箭,把那郝连荣知府立kè

射下马来。

这时候,就在官兵一拥而上之时,孔亮将帽兜摘下,登高而呼,那些禁军中有倒戈之心的军士顿时纷纷响应,将先前准bèi

起义所用的红布条系在臂膀上,就此众人突然发难,雷横、廉乙、李忠、周仓就此奔上城头把上面顽固抵抗的禁军将士就此杀散,一举将霸城门攻打下来,呼延灼这时候也在城头上放起一把烽火来。

史进率领众将领带着大队人马埋伏在城外,见城上火起,知dào

事成,就此一齐拥入城里来。史进急急传令:休教误伤百姓,且收仓库钱粮。同时就大牢里救出孔明和他叔叔孔宾一家老小。

就在城中兵马四下拥杀而来之时,却不想那些带兵的小将半道上大多遭受射杀,不过多时,人头便挂在了县衙旗杆之上。不必说,这自然是魁二带着杀手组织【绝】所为。

史进、林冲、武松、呼延灼等将各带兵马,将城中群龙无首的禁军官兵杀得四下逃散,经过一夜奋战,斩杀顽固禁军一万余人,夺取八处城门,俘虏降败之军三万余人。

天明,计点在城中百姓在战乱中被火烧之家,给与粮米救济,新盖屋舍,不在话下。同时,把府库金帛,仓廒米粮,取六成赏了三军,此外又得了二百余匹好马,都归呼延灼重建连环马阵之需。出榜安民,实施新政,此等都在吴用安排下井井有条地将生活生产一点点恢复起来,此等后事不再话下。

且说绿林军攻破了长安,就此将长安府作了绿林军的临时都城,京兆府的地界就此全部归于史进的手中,而大宋在西北方的版图也由此被横切一刀,收尾难连。长安被破的消息像是瘟疫一般,迅速传入大江南北,更是在朝廷轰动一时。

第一百八十五章 鼓上蚤鬼灵精怪

绿林军攻下长安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大江南北,朝廷之上更是为之轰动。于此接壤的京西北路、河东路、秦凤路、京西南路、利州路也不禁捏了把汗,一个个危若累卵,都纷纷整顿兵马,此外更是加强了对平民百姓的监控和防反,大兴文字狱那是不可避免的套路,更有甚者连百姓日常的刀具都要登记使用,至于朴刀、柴刀之类统统予以没收。

与那些周边府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永兴军路的其余州府。在史进连翻攻下华州、耀州、同州、坊州、宁州、邠州,至今攻下最要紧的京兆府之后,在永兴军路其余的州府立kè

产生了极大的轰然大波。

随着史进将绿林军的临都定在长安之后,称王的历史时间也随之悄然临近。绿林军要完整拿下永兴军路的趋势便随之也变得愈发明晰,某些识时务的知府随即响应百姓的要求先后宣bù

投靠绿林,愿意归属绿林军的统治。商州是离京兆府最近的州府,也是第一个前来投书归降的,那知府带了境内有四座城池的知县并所有的府县大印往长安来,不过区区两日便完成了兵马驻防、钱粮内府的交接,吴用也自有当地贤人启用,或保留或重组当地的领导班子,推行新政不在话下。

就在商州投诚之后,泸州、陕州、河中府、解州、丹州、漉州、环州等大小州府都纷纷改旗易帜。不出十日半月,绿林军不动一兵一卒便收割了永兴军路在自己的囊中。

就在绿林军兵力大增的同时,史进也广招贤才,选取将领不论出身,不论亲疏,更是不论年龄,但凭本事贤智上位,一时间,永兴军路中的乡间青年纷纷出手,各处擂台处处无虚。如此一批年轻有为的将领加盟绿林,使得绿林军中顿时注入了一批新鲜的血液,史进为有为青年提供了一个大展身手的平台,给了他们一个用武之地,而也正是这一批年少为日后绿林的长治久安贡献出了不可估量的力量。

就在永兴军路风风火火,日益壮大之时,这一日,却从梁山突然传来了一道文书,落款的正是史进日益思念的长兄晁天王。月前,史进曾派时迁协助李忠将徐宁请到咸阳,顺便,半道往梁山去一遭,为的便是要请晁天王来咸阳一聚。

直到攻下长安之后,仍然不见时迁回来,心里正为担心之时,收着晁盖的差人亲送的信笺自然是喜从心起,可是,等细看那信中所言时,却大吃了一惊,一颗心顿时纠结起来,史进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称王封将之事,防守之事交予武松、呼延灼来料理,其余内政都统统由吴用、朱武断绝。史进等不及天亮当夜便乔装打扮,带了魁二、林冲两人便往梁山的方向去了。

全军上下自然不知,只有吴用、朱武四人见过晁天王送来的信笺——时迁被祝家庄的人捉了,被人指认出来是绿林军的将领,不期便要押赴进京,晁盖已经派大军两次攻打祝家庄,却不想连番折阵……

欲知后事,我们且先将时间轴往前推上一番,免得错失了些风流韵事,也一窥前事的究竟。

且说时迁自从与李忠将那金枪手徐宁喝晕过去之后,时迁并没有随着李忠回咸阳城去,而是带着史进给晁盖的亲笔信,在下一个路口作别,捡了条路边往梁山去。

这一次是时迁第一次单独出来走长路,虽然一个人在路途,却并不孤寂。沿途穿州过府,飞檐走壁,没有他时迁进不去的地方。时迁跟的史进久了,身上也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些史进的脾气,喜好凭着本事将那些个不可一世的豪强贪官尽情玩弄。如此,时迁所过之处,一心寻着当地的富商土豪、大小官吏,凭着一身出奇的本事,来无影去无踪,出入人家的宅府犹如来去自家的后院,吃喝玩乐,最后临走还要拿走主人些金银马匹,当然也要视“情节严重”给主人也要适当地闹出些个笑话,好让当地百姓茶余饭后有所娱乐谈资。

在时迁过东林县的时候,就遇上了这么一档子事。那东林县的知府叫柏世然,长得歪瓜裂枣不说,还装的一本正经。这一日,栢世然照例带着亲随穿了便装去“微服私访”,去了哪呢?城西欢子巷。私访谁呢?百乐楼里的小红桃。

这百乐楼是当地最销魂的春楼,而这小红桃却不是那窑子里的头牌,可是,这县令柏世然偏偏喜好这一口,最喜欢年纪小、历“事”不多的貌美女子,不是贪图那身子嫩,而是偏好那种青涩的感觉。他有这般偏好也就算了,还偏偏不喜寻常寻欢作乐之法,一不喝花酒,二不沾床榻,偏偏喜欢一进门就直奔主题,在哪里奔?自然就是在外屋的桌椅上。

这一次,那县令有如寻常一般由鸨母领进了房间里来,县令的亲随自然按着老规矩守在门外以防万一,而县令将门一反锁,便将进了内屋来,将小桃红搂在怀里。小桃红是新来不久,前夜里初经人事,现在**还略有隐痛,自然此时不肯前来相迎,但有主顾上门,迫于老鸨龟汉的yin威,自然也不敢拒客,就这样心里忐忑地缩在床边一角。而她这娇滴滴又略显惊恐的模样正中那县令的下怀,将那县令差点馋出水来。这女子正如他意,两人也没甚好说,县令三下五除二将那女子剥了个干净,同时也将自己的衣裳都褪在床榻边上,就此拦腰横抱了那惊慌失措的女子便往外屋走,放在桌上,由着那县令肆意把玩。

可就在县令前戏做足,正要点题之时“邦邦邦——!”门外当即便敲响了。

县令眼中只有美色,箭在弦上,哪里容他不发,虽然那门近在五步之内,可是,县令自恃身份无人敢扰,就此不理不睬,只管自己“办正事”。

“当当当”那敲门声愈发急了,“当当当!”一声紧催一声,让县令不禁恼怒之极,当下一把扯了桌面上的台布围在腰间便到门旁喝骂道:“不知dào

老子在办事么,这么不懂规矩!”

县令骂得是在门外值勤的亲随,而在门外应话的也自然是这亲随,只不过,却没了来时的淡定,当下语气甚是慌乱地连道不好。

县令很是气愤地将门打开一个缝,正要劈头盖脸怒骂那厮,却见那小厮说:“老爷,您的衣裳!”

“老子办事,衣裳还要穿着不成!”说罢便抬手照着那亲随脸上甩了两巴掌。

那亲随委屈含在肚里,捂着脸回身一指那大堂的梁下说道:“那不正是大人的衣裳!”

县令吃了一惊,当下凝眸一看,嚯!赶紧回头一瞧里屋的床上,自己的脱在那里的衣裳早就没了。而在厅堂楼上楼下此时都环绕着嫖客妓女,一个个都指着按挂在大堂横梁上的衣裤看笑话。

县令看着外头热闹非凡的场面,不觉心里发狠,骂道:“一帮刁民,有什么好kàn

!”

那亲随有苦难言地吞吐说道:“老爷,不知哪个,将你衣包里的大印也挂上去了。”

“什么?!”县令当下一听,也没有多想立kè

冲到屋外的楼道上来,往那梁上再细细一看,果然是他平日里握着的大印。衣服平白出现在了横梁上也就算了,奇就奇在自己的大印他清清楚楚记得放在自家后堂的盒子里,怎地会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让人费解。可丢了大印那可不单单是丢官这么简单,还要杀头!

那县令急不可耐,哪里还顾得自己的形象,当即将那桌布往身上一裹,便拨开众人沿着楼梯抢将下来,在大堂嘶声揭底地喝令人们将那衣裳大印拿下来还他,可是,但凡在这妓院里厮混的人,哪个会去相帮,除了看笑话的还是看笑话的,一时间这百乐楼当真实至名归,众人笑的前仰后合。最后还是那亲随带了老鸨龟汉搭了梯子,才将那衣服大印都取了下来,就此,这桃色丑闻顿时在第二日流传大街小巷,这县令自然也成了众人的笑柄。

这一夜的性趣就此了结,气的满肚子的柏世然狼狈地回了府衙来,更为惊奇的事情出现在了他府衙的大门上。不知是谁竟然用两道封条将他的衙门前后门都封了起来,栢世然气氛不已,可是,再细细一看,又是满身骇然,上面的落款不是别家,正是绿林军。等那县令进了大堂上,“明镜高悬”的牌匾都倒挂了过来。栢世然晓得这事不但邪乎,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当下心里一急,慌忙往后院里去瞧时,家人老小安然无恙,而且对所发生的事丝毫不知。等随着栢世然往自己的小金库打开一看,嚯,把个栢世然惊得差点没有把眼瞪得掉出来,这里面的放着的金银早就没了踪影,那架子上收录的名画都被人涂鸦染指,落款无一例外,都是绿林的名号。

最可怕的,还是在那栢世然书房桌上的一封用匕首钉着信——血光之灾今夜降,想保小命离东林!

那栢世然看了,自然让他想起之前那个从华州传来暗杀的谣言,那栢世然不敢多待,立kè

卷铺盖连夜走人。

而那栢世然全然不知,这一切都是时迁一手所为,就在他从后门乔装出来的那一刻起,时迁便已经在他府上玩了个遍,带着大印随他往那青楼走了一遭,偷了他的衣裳才上演了这么一处。

第一百八十七章 鼓上蚤鬼灵精怪(贰)

?时迁一路上只寻当地的富商土豪,或者当值小吏,凭借一身本事,吃喝玩乐,最后临走还要拿,当然,这些都是在人家浑然不知的状况下悄然发生。这一路上,非但时迁吃喝不愁逍遥快活,而且所经之处也频频有怪事生出。不但百姓有了谈资笑料,而且对上层阶级留下了对绿林的敬畏。

闲话不再多叙,且说时迁这一日到了蓟州府。就在时迁打巷子里路过的时候,却被一股清香浓郁的酒香深深吸引,不觉间扰动了藏在时迁舌头下的贪酒之心。

谁家有这等好酒,只怕不是寻常人家。时迁这般想着,便顺着那酒香到了墙壁之下,一个起落便上了墙头,顺着墙头悄无声息地摸进房上来,揭开一片瓦一瞧,嚯,好家伙,这屋里摆设这几个托盘,那里都是日常里藏下的希奇果子,异样菜蔬并诸般素馔之物,齐刷刷地排了一春台。

只见一个貌美白皙的少妇带着媚笑说道:“师兄,何必治酒?既然来家,本该奴家招待,这般一来反来打搅了。”

时迁一听,原来这酒香果真出自这里,却不知这当家的是什么来头,竟然有这般珍奇瓜果。时迁见那美少妇媚眼流波,便朝着那美少妇所面对的方向瞧过去,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大官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排场。不看不打紧,这一看,时迁却心里暗暗觉得奇了,那美少妇暗送秋波挤眉弄眼的,竟然是对一个脑袋贼秃的和尚。

只见那和尚也笑的邪乎,一脸正经还是遮掩不住那骨子里的风流气,时迁看着心里愈发好奇了,当下仔细听那和尚说道:“听闻阶级好酒,特意带了些来,不成礼教,微表薄情而已,既然阶级不在,便且先与干爹和妹妹敬上一碗。”

说话间,只见有一个小和尚将酒来斟在杯中,那贼秃道:“干爹多时不见,试尝这酒。”

时迁往那边一看,竟然在那美妇人上首还坐着这一个老头儿,时迁冷笑一声兀自点点头,心道怪不得这贼秃装模作样。

那老儿当下闻着酒水的甘甜,不禁神清气爽,举碗饮罢,长叹一声道:“好酒!当真是清香甘甜!”

贼秃一脸谄媚地说道:“若是干爹喜欢,我回头便再差人送些个来——前日一个施主家得了此酒的造法,就做了三五石米,藏在寺里的地窖中,有的是,明日我这就再送几瓶来与令婿。”

老儿道:“我那女婿必然欢喜!”

贼秃笑笑,又转脸来劝道:“无物相酬,贤妹娘子,胡乱饮一杯吧。”

时迁在房上看的仔细,心道,这才是重点,这贼秃还他妈装。

那美少妇听了,便也爽快地饮了,那和尚眼巴巴地看着那美少妇喝了个干净,当下便又来劝酒,那小和尚轮番筛酒,非但那老头喝了不少,就连按美少妇身边的丫鬟也被劝了几杯。

直到这一坛子酒眼看着就要见了底子,那美少妇娇滴滴地将耳边垂下来的屡屡秀发绕到耳后,扶着额头说道:“酒就喝道这里吧,再喝下去,只怕要晕。”

那和尚哪里肯就此放手,转脸与那老头说道:“干爹,既然好这口,怎地也要尽兴,且请开怀多饮几杯。”

时迁将这一且看在眼里,心里道:这厮好贼的心思,非奸即盗。想着继xù

耐着性子往下看。

只见那老头央不过,又多了两杯,却不想这和尚这酒酒力很是霸道,又喝了两杯就撑不住醉了。

和尚一看,吩咐身边立着的那小和尚说道:“且扶干爹去睡一睡。”

那小和尚应了便二话不说把那老儿搀往一个冷净房里去睡了。时迁看着,心里冷笑一下,说道:这厮好手段,原来贼秃也这般不老实!

这里和尚看着老头儿被扶走了,便挪了身子,坐在那美少妇身侧的位子来,劝道:“娘子,开怀再饮一杯吧。”

那美少妇媚眼瞧了那和尚一眼,心里所有的意思都在这朦朦胧胧的秋波中了,当下娇声暗喘地在口里明知故问道:“师兄,你只顾央我喝酒做甚?”

贼秃身子往那美少妇身边靠了靠,低低说道:“只是敬重娘子。”

那美少妇一笑百媚生,当下掩口故作羞涩地说道:“我酒是不喝了吧,记得前些日子,你不是需我什么来着?”

贼秃凝眉听了,当下会意,眉头一舒展,说道:“答yīng

给娘子去看手相。”

那美少妇便道:“我正要看手相了着,就记得在心里有个什么事要央师兄做。”说罢这yin妇把那贼秃一引,引到了楼上来,是一处卧房,摆设得十分整齐。

藏在暗处的时迁这时候也顺着外面的房檐更上一层,到了顶上来,在房檐背后藏了身,揭开一片瓦来,往里面一瞧,只见两人在当地站着,距离不远不近,但却暧昧不已。本来时迁不欲管这等闲事,只是,听得方才那话里,这妇人好歹都有夫家,而与那和尚有一腿,这事不论是风俗还是清规,都饶不得,时迁心里先有了三分不平,便要借机让他们出些个洋相,他们的丑事越遮掩,时迁便越是要想法子让他们暴露出来。

那yin妇将修长的手柔美地伸到了那贼秃的面前说道:“你且给我看看手相,这命相里还有多少福气。”

贼秃看着那美少妇的嫩手,心里不禁喜得要流出馋涎来,却轻声说道:“你叫迎儿下去了,我便与你瞧。”

yin妇听了,盈盈一笑,回头便吩咐说道:“迎儿,你且下去,伺候老爷醒好了些,休要凉了。”迎儿应了便自下楼来,去看那老汉儿。

贼秃见那迎儿走了,当下便上前来把楼门关上。

yin妇搔首弄姿地坐在床边上笑着说道:“师兄,你关了门作甚,这光天化日的,若是我家相公回来,岂不是……”

这贼秃yin心荡漾,当下向前搂住那yin妇,将手轻轻捂住那殷红的小口,说道:“我对娘子的爱慕,十年不减,我为你下了这些年的心路,今日难得到此与娘子,不能夜夜笙箫,还不容我也睡一睡娘子的合欢床,有这个机会,成全小僧吧!”

yin妇笑着轻轻将那和尚推开了说道:“你也许晓得,我的老公不是好惹的,那可是蓟州府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要骗我身子,倘若他得知,定不饶你!”说着伸出一根秀长的指头来点了点那贼秃光亮的脑门。

时迁在房上听了,心里一想,这有头有脸,究竟是怎地一个挫鸟,竟然害了眼娶了这般也个婆娘,时迁瞪眼看了那和尚一眼,骂道,看你做甚好事!

就在时迁心想之间,这贼秃扑通一下跪在那婆娘的面前,将那美少妇吓得将缩起腿来,两只小脚恰好悬在那贼秃的面前。贼秃见了就此将那美少妇的鞋子脱了,将那一双小脚捧在手心里,摸来揣去地,哀求道:“娘子可怜,权且看在往日旧情上!”

那yin妇听了,将脸一绷起来,伸手岔开五指便朝着那和尚打过来,说道:“和尚家家,倒会缠人!我老大耳刮子打你!”那美少妇虽然是一巴掌打过来,可是,那和尚油头粉面,生的也颇有俊俏,那美少妇自然下不得狠手。只是,这却是时迁完全不知的,那妇人不过是做做样子,实则这一巴掌哪里打的下去,反倒是一闪趁势进了贼秃的怀里。

贼秃嘻嘻的笑着,说道:“任从娘子打,只怕娘子疼了手。”

那美少妇yin心飞动,便搂着贼秃,道:“我终不成当真打你?”贼秃便抱住这yin妇,向前卸衣解带。

那美少妇被那贼秃吻得全身舒畅,却终究是个心细的人物,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顾忌,当下推开些那和尚认真地问道:“你当真不怕我相公回来,他身手了得,你都吃不得他一拳头。”

那和尚听着两手却也不闲,一上一下地探入那美妇人的衣裳里来,tian着美妇人那饱满滑嫩的耳垂说道:“我自晓得他今日当差,不到夜落不会回来,不然我也不会来了,再说,下面有小和尚,有什么自会敲木鱼的,小娘子,你就舒展了心来与我快活吧。”

说罢便将那妇人推倒在床榻上,将那妇人的一对粉嫩的细腿抗在肩上,二话不说便挺身直上。

一声娇嫩的轻呼,那美少妇便轻轻垂着那和尚赤裸的胸膛,娇喘地说道:“你这坏蛋,也不来香香人家,就这般色急!”

和尚不答话,反倒是一连串美少妇的呻吟,和两人合欢的喘息。

时迁听得心里暗暗发狠,可是,四下看看,却又没有什么好下手的地方,那屋里的窗户关的紧俏,若是这般闯了进去,只怕打草惊蛇。就在时迁还没有想出个法子来,就听的那屋里的美少妇埋怨道:“师兄,多年不见,怎地就这点能耐了。”

和尚讪讪地笑:“自是兄妹勾魂摄魄,难耐的久。”

时迁这么一听,显然是两个云雨方罢。那贼秃不过一时半刻就“交代了个一清二白”,却不肯就此罢休,依旧搂住这yin妇,说道:“你既有心于我,我身死而无怨,只是今日虽然亏待了你而成全了我,只得一霎时的恩爱快活,不能彀终夜欢娱,久后必然害杀小僧。”

那yin妇便道:“还不是你本事不济,不过你且不要慌。我已寻思一条计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鼓上蚤鬼灵精怪(叁)

那美少妇靠在按贼秃的怀里,仍由他的一双手在身上不老实的乱摸乱揣,说道:“今后但有香桌儿在后门外,你便不可负约。如无香桌儿在后门,你便切不可进来。”

“这是怎地一说?”贼秃揉着美少妇的酥胸,在她耳边轻声细语。

“我家官人隔日便会往那牢中去当值守夜,整宿都不会归来,反正床空着也熬人,岂不是天与你个方便捡。”那yin妇说。

贼秃用力捏了一把,喜从心来,说道:“可不是,那小宝贝,等师哥好生来疼你!”

yin妇拿手一点那贼秃的脸说道:“羞也不羞,下次若是还这般快就交代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贼秃yin笑了一笑,将那嘴脸紧贴着那美少妇的热脸颊说道:“不会不会,不信,咱们再来……”

“好了好了,今日且住,今日我家官人是日班,明日便是夜班,很快的,就可以由你快活了。”

贼秃不依不饶,将手探着摸到那美妇人的下体去,笑着道:“你家官人去牢上当值,我这官人便往他床上来当值,辛苦也不。”

美妇人捏捏他的嘴,说道:“舒服了你还这般胡说,去了外面休要再提,不然……后果你须知dào

。”

“知dào

了,来……”说着那贼秃又来将美妇人放倒在床榻上,正要再渡云雨的时候,突然楼梯上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这脚步声下脚极沉,吱吱扭扭连楼梯都微微响了起来。

这下可把那秃驴和yin妇吓了个屁滚尿流,当下两人滚下床来,yin妇胡乱地将衣裳穿了,那贼秃胆子更小,衣裳里外不分胡乱地往身上乱套,听着那人就要上来了,却不想左右都没有个走处,要往床下里藏,却不想这床下放了口木箱子,占了一大半,哪里还再容得下他。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急的那秃驴吓得脸色惨白,口里急切地念叨着:诸位菩萨佛祖,救一救,救一救,十万卷经,救一救!

就在那和尚走投无路,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yin妇也差不多将衣服胡乱扣起来,顾不得那一头蓬乱的乌发,当下将窗户开了,便示意那贼秃从窗户走。贼秃顿时眼前一亮,听得那脚步声近了,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便从窗户上跨到外面雨棚的瓦片上来,却不想,那贼秃后脚刚小心翼翼地挪出窗台来,还没有站稳,脚下一滑溜就此哧溜一声偏了半边身子,带了一连片的瓦摔将下来。

那贼秃从一层瓦顶上摔将下来,轻轻惨叫了一声,便住了口,好在这腰背上有些肥肉,掉下来的时候手下意识地勾了一把屋檐,缓了那么一瞬,所以摔得还不至于要命,只是皮肉疼得有些厉害,当下也不敢声张,狼狈地咬着牙便从后门去,这时候,正逢那小和尚闻声从偏房里出来,一看自己的师兄,这事情办得,开口刚问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就被那贼秃狠狠地甩了两个嘴巴子——不给老子好好kàn

门,让人家回来了,也不吱声,还问老子怎地了,故yì

的是吧,看老子回了庙里怎么整你个孙子——小和尚被贼秃打了两巴掌,看着贼秃红着个眼,一副要杀人的盛怒模样,当下也不敢再多话,委屈地赶紧搀着扶着任由贼秃从后面夺路就走。

那美妇人听得哗啦一声瓦片碎声,心里晓得那贼秃失脚从房檐上掉下去了,心里虽然心疼,但却有不敢去看,只是乖乖地在床榻上躺好,假装午睡浑然不知,但那一双美眸却眯成一条缝来看着门口,就等官人推门进来。可是,那脚步声到了门口,就顿时戛然而止。

那美妇人屏气凝神细细一听,没了动静。那美妇人细细一想,方才那脚步沉重,必然是官人无疑,不会是老爹和迎儿,可是,官人也不该这个点儿回来,莫非是官人起了疑故yì

回来,偷偷要在门上猫上一眼不成。那美妇人心里胡思乱想着,便当下装出熟睡的模样,故yì

打出轻轻的鼾声来。可是,过了半个时辰不光景,那美妇人挨不住了,缓缓地“醒”过来,将门一开,外面却什么都没有——没人?怎地会没人,方才听得都是幻觉不成?——美妇人有些心乱,就此下了楼来,到了偏房里一看,迎儿趴在外屋的桌上睡的正熟,而老爹更是在里屋鼾声大作。

这就奇了,美妇人在家里寻了一遭,也没有什么人,除了后院屋檐下的一小片碎瓦外,休说是人,就是只猫都没有。美妇人站在院里正神情恍惚不解之时,后门进来了一个汉子。

“嫂嫂,这——是怎地回事?”那汉子进了门来便开口问道。

这一问可把正在出神的美少妇唬了一跳,当下回头笑着说道:“也不晓得那天杀的猫儿,闹到屋顶上来厮打,惊了我的觉,下来一看,就见一片碎瓦了。”

那汉子说道:“那不打紧,不是落下来伤了嫂嫂就好,敢明儿个,我请匠人来补。”

那美少妇笑着,连番谢了,突然意识到自己衣冠不正、花容不整,当下便借故回了楼去。

那汉子瞧着嫂嫂匆匆而去,瞧那衣衫情形,若说午睡也说得过去,可是,嫂嫂脸上的神情,总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这不禁让那汉子有些奇怪,当下走到了那碎瓦上蹲下来细细一瞧,这瓦片上竟然沾有香油。这不禁让那汉子愈发有些新奇,当下细细再一瞧,眼眸不禁锁紧,抬手拿起一片来,只见这片碎瓦上,分明沾着那香油印出了半个脚印来,这油不似水,干了依然印的清晰,那汉子拿手一丈量——这宽度……不似女人该有的——那汉子随即抬头望上一瞧,只见落瓦之处正对着那二楼的窗棂,这正是大哥的卧房。

那汉子似乎心里懂了什么,当下留了个心眼将那片瓦暗暗藏了拿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而导演这一切的时迁藏在不远处的杨树上,远远地瞧着院里的一切,不禁笑了,说道:“这汉子倒是个精明的人儿。”时迁说罢,心想那和尚必然贪恋美色,明日夜里还回再来,好戏一场。时迁本来留下那些蛛丝马迹,是要那带了绿帽的主子察觉,却不想凭空撞出一个小叔子来,这汉子全身健硕,走起道儿来虎虎生威,顿得是副精干的铁汉模样,时迁看着越发觉得有这等硬汉搀和进了,这好戏愈发会来的哄哄烈烈。

当下时迁下了树来,到巷口的酒店买些酒肉安顿下来,处于好奇,时迁就此随口向那店小二问起来。

那小二一听便说道:“哦,您说的那是杨雄,江湖朋友不少,听说祖贯是河南人氏,当初是跟了他的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所以才在这里扎了根儿,后来他那个做知府的哥哥病逝了,新来的知府来了见他一身好武艺,便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面貌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顿得是个人心肠的人物。”

时迁听了,说道:“我便是慕名而来,以前俺哥哥受过他的救济,现在又有难处,差我来寻他……”说道这里时迁不再多语,只是说道:“方才我见一个人过去,穿白衣蓝袄的人可就是他?”

店家听了,说道:“那是他拜了把子的兄弟,叫什么拼命三郎石秀,现在和杨雄的老丈人合伙一齐做些卖肉的买卖。”

“老丈人?”时迁故yì

套话,说道:“我哥哥不曾与我说杨雄大哥有妻室,却不知是谁家的闺女,这般有福气。”

“哦,那是潘老头家的闺女,听说那妇人是七月七日生的,因此,小字唤做巧云。先前嫁了一个吏员,是蓟州人,唤做王押司。-两年前身故了,后来才嫁得杨雄。说起来,当真是那潘老头的福气,杨雄也不嫌弃,将他都接进家里来过活。人呐,就是要靠命!你说是不是,想我们这些人,累死累活的,一年都赚不到什么银子,到头来还要被衙门里剥去一层皮,唉……”那店家说着说着又说到自己的身来来。

时迁心里晓得了,听得那店家抱怨,便就此打住,也回了房去。

第一百八十九章 鼓上蚤鬼灵精怪(肆)

?且说石秀这一日收拾了店,自在坊里歇宿,早上那汉子说得这件事却时不时地挂在心上,整日委决不下。总觉得那人话里有话,于是便留了个心眼。

是夜杨雄夜值,出去到牢上宿,那美妇人买通了迎儿,按着先前的约定便在后院门外摆起了一副香台来。果然到了半夜里那贼秃便来了。家中只有一个老儿,天全一黑,用了晚饭便自先睡了,迎儿这个丫头也晓事,在屋下歇了顺便也为这一对狗男女望风,只要瞒着石秀一个,便天衣无缝。当夜,那和尚摸上床来,两人干柴烈火,没多少呢喃便三八两下褪尽了衣裳,那yin妇发起情来,哪里管顾别的,一声一声的**冲将起来,而这贼秃又尝到了妇人的滋味,便似摄了魂魄的一般,正所谓,色胆包天,便是如此,交姌中的狗男女虽然有忌惮,却难免入神。

那响动时不时地便传扬出来,那石秀正睡得迷糊,突然听得女人的呻吟,那似有似无的**,搅合了石秀的睡意,翻了个身,这一只耳朵舒展开来,愈发听得仔细了,似乎却是不是幻觉,可是,石秀坐起来再听时,又没有了,石秀暗骂一句,又躺下了,心里又不知不觉想到了早上遇到的那汉子,过了一时半会儿,又听得一声呻吟,隐隐若显,在这夜里却也突兀,可是,响声一闪而过,又没了动静。

石秀反侧睡了,心里大致一想,这差不多也有一个时辰的光景了——大哥怎地这般有性质——想到这里,石秀笑了一下,可是,顿时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不对,大哥不是去牢里当值么!——石秀猛地睁开眼眸,坐了起来,心里又想起午后回来时捡起来的那块砖——上面可是个男人的脚印,莫非,是这嫂嫂不贤?

石秀不敢乱下定论,再摒气凝神去听时,那响动又没了,等了半晌都不曾再有。石秀心里怀疑重重,当下又回了床榻上睡了,可是,这一夜却再也没有合上眼,朦朦胧胧到了五更天。

只听得报晓头陀直来巷里敲木鱼,高声叫佛。

石秀是乖觉的人,联想起那人的话来——木鱼响处,务必关好后面——石秀想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九分,冷冷地一笑,思量道:“这条巷是条死巷,如何有这头陀,来这里敲木鱼,定然不是好事,非奸即盗!”

可是,石秀想起嫂嫂的面貌来,一副温柔贤惠的模样,怎地也无法与那放Lang形骸的yin妇联系在一起,石秀虽然心里似有所察,但却不想戳破这样一个现实,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嫂嫂竟然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来,可是,左右又睡不着,只听得木鱼越敲越响,也越敲越急,那头陀敲着在巷里来来去去,到了后门口还要高声叫道:“普度众生救苦救难诸佛菩萨!”

石秀听得这叫声跷蹊,当下安奈不住,便跳将起来也不开门,就在自己的门缝里往外看时,只见在昏暗之中,一个人戴顶头巾,从黑影里闪将出来,抽开门闩便和头陀去了,随后便是迎儿出来将门关了。石秀瞧到十分清楚,不禁倒退了两步,心下很是震惊,方才还是假想,却不知现在所有的实施都摆在了眼前,石秀不禁攥紧了拳头,咬着牙恨道:“哥哥如此豪杰,讨了这个yin妇!倒被这婆娘瞒过了,做成这等勾当!若不是那后生点拨,我也被蒙在其中还不知dào

!天杀这yin妇!”

石秀挨到了天明,把猪肉搬出去,卖了早市,却在人群中又瞧见了那前日的汉子走过去,石秀当下赶紧从铺子里冲将出来,在人潮里将时迁拦住,一拱手,石秀说道:“这位兄弟,请借一步说话。”

时迁一看是石秀,笑了一下说道:“怎地,今日还来问我讨那赊欠的三钱不成?”

“非也非也,只是……”石秀说道这里,毕竟是家丑难以开口,说道:“多谢义士指点,不知义士姓名?”

时迁不愿暴露身份,当下低声说道:“你放心便是,我也是个过客罢了,这事……我不会向别人提起的,只是可怜杨雄英雄一世,后院却出了这等事罢了。”说到这里,时迁说道:“杨兄弟的英明,能否保全,还要看你的了。”说着时迁又向石秀进一步。石秀看着晓得这汉子又有要紧的话说,当下便俯首帖耳过来。

时迁说道:“这厮们每逢趁着杨雄大哥值守夜班,便将香案在后院为号,到时候那贼秃必来,等到五更天,又有头陀来敲木鱼叫佛,唤了那贼秃去。”

“这等事!”石秀将拳头一捏,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去抓奸?”

时迁摇摇头,说道:“杨大哥的事,岂能旁人所为,不然我早已出手,这事还需他亲为,你与他亲同兄弟,你与他去说最为妥当,设计将这yin妇yin妇一并抓了,由杨雄大哥处置便是了。”

石秀听得有理,当下便要拜谢时迁,时迁扶住,便笑笑走了,石秀还没来得及拜别,那时迁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石秀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心里道,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端得脚下本事了得,却不肯透漏姓名,这不禁让时迁在石秀心里又多了一层神mì



等收拾了摊子,到了中午前后,石秀便迳直到州衙门前来寻杨雄。正行至州桥边,石秀恰好便迎着杨雄。

杨雄看着便问道:“兄弟,哪里去来?”

石秀道:“去这边讨了个赊钱,顺道就来寻哥哥了。”

杨雄道:“我常为官事忙,并不曾和兄弟快活三杯,且来这里坐一坐。”

杨雄把这石秀引到州桥下的一个酒楼上,拣一处僻静阁儿里,两个坐下,叫酒保取瓶好酒来,安排些佳肴美味。二人饮过三杯,杨雄见石秀只低头寻思,似有什么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杨雄非但眼目明锐,也是个性急人,当下便直言问道:“兄弟心中有些不乐,莫不是家里有甚言语伤触了你?”

石秀道:“家中哪里有甚话伤我,兄弟感承哥哥把我当做亲骨肉一般看待,只是……有句话,敢说么?”

杨雄一看石秀说的吞吞吐吐,当下拍了拍石秀的肩头,说道:“兄弟何故今日见外?有的话,但说不妨。”

石秀垂下眼来,看了一眼面前的酒碗,然后一饮而尽,直来直去地说道:“哥哥每日出来,只顾应酬官府,却不知背后之事。这嫂嫂不是良人,兄弟已看在眼里多遍了,未敢说破。昨天经人点拨,今日看得仔细,忍不住来寻哥哥……直言休怪。”

杨雄听了,脸上的笑意顿时冰点,晃了晃神,说道:“竟有这等事。你且说是谁?”

石秀说道:“那厮,就是前日里家里做道场,请那个贼秃海黎来,嫂嫂便和他眉来眼去,兄弟都看见;之前不是还去寺里还血盆忏愿心,两个都带酒归来。前几日,那贼人不是还送了酒水来,就是那日午后,哥哥屋窗边掉了一片瓦,哥哥可曾记得?”

“那妇人说,那是狸猫打闹,折腾下去的么?”杨雄眉头微微蹙起来。

“我当日回去,首先看着,那掉落的瓦片上,却有男人的脚印,我现在还留在床下,那脚印沾着香油留下的,虽然印记已经干透,可是,对着灯火,还是可以瞧个大概。”石秀说道:“那日我便起了疑。第二日,我卖肉时,有个年俊过来与我说,但凡五更天听到木鱼响,便要我把守后门,我今日果然听得一个头陀直来巷内敲木鱼叫佛,那敲得作怪。五更天我特意起来看时,看见果然是个贼秃,戴顶头巾,从家里出去。似这等yin妇,要他何用!”

杨雄听了当下不禁大怒道:“我待她不薄,这贱人怎敢如此!”

石秀道:“哥哥且息怒,听兄弟一计,必与你活捉了这厮,到时候,是杀是剐,只听哥哥一句吩咐。”

杨雄喘息着粗气,猛猛地灌了两碗酒,这才压住了心中的气,说道:“你且说来,就依你之计。”

石秀说道:“今晚你我回去都不要提这事,只当和寻常一般。明**只说衙门要你换班,再加一夜班,哥哥便在那巷子口的店里暂且歇了,等三更后再来敲门。那厮必然从后门先走,兄弟一把拿来,从哥哥发落。”

杨雄点点头,将拳头握起来,说道:“兄弟见得是,就这般来。”

石秀又分付道:“哥哥今晚万万不可走漏风声,若是让那yin妇察觉,只怕不好,对了,那yin妇买通了丫鬟,这事也休要让那丫鬟知晓。”

杨雄点头道:“我明日按你说的来便是。”

两个再饮了几杯,算还了酒钱,一同下楼来;出得酒肆,本要同归。半道上却见四五个虞候当面走过来,迎着杨雄说道:“那个不是杨节级!县令大人在后花园里坐,差俺们来寻节级去和我们比试枪棒。”

杨雄心里有事,本不想去,但县令吩咐的事,却不好推脱,当下便分付石秀道:“大人唤我,只得去应答。兄弟,你先回家去。”石秀当下自归来家里,收拾了店面,便去作坊里歇息。

第一百八十九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

且说杨雄被知府唤去,到后花园中使了几回棒。知府看了大喜,叫取酒来,一连赏了十大碗。杨雄一一都喝了,又打了几个套路才各自散了。事后,众人又请杨雄去喝酒,直到晚了,才喝得伶仃大醉,被人扶将归来。那yin妇见丈夫醉了,谢了众人,自和迎儿搀上楼梯去,明晃晃地点着灯盏。

藏在暗处的时迁看了,心想这厮酒醉,只怕嘴里藏不住话,今夜是捉不得奸了,时迁摇摇头,便打算回了那巷口的客栈去,但还没下墙头,便又想起白日里曾看那杨雄在知府后花园里使了几套枪棒,这人的枪棒造化着实不简单,单说着性子,若是日后加以磨练,必然能够成为绿林军的可用之才,想到这里,时迁又折了回来,他怕那yin妇一狠心害了杨雄,白白错失了这个人才,当下时迁便藏在了二楼顶上,紧紧地盯着那yin妇的一举一动。

只见,此时酒醉的杨雄被那yin妇和丫鬟架着,靠坐在床边上,迎儿去脱了靴鞋,yin妇与他摘了头巾,解了衣扣,褪了衣裳。

杨雄一对醉眼微微睁开,瞧见那yin妇来脱他的衣裳,一时间在白日里石秀所说的话便蓦上心来,自古道:醉发醒时言。杨雄当下一把推开那yin妇,指着脸便骂道:“你这贱人!老子何尝亏待得你!背着我做得好事!迟早看我不要了你的命!”

那yin妇听了一惊,吓得七魂丢了三魄,坐在地上,不敢回话,杨雄骂了一遍,酒劲上来,撑不住便倒身睡了,那丫鬟也听得心惊肉跳,看着杨雄躺下了,这才过来慢慢扶起了那美妇人,两人缓缓走过来且伏侍杨雄睡好了。杨雄酒醉身子软如烂泥,一面任由那yin妇摆正了身子,盖上了被子,一面嘴里来咬字不清地恨恨骂道:“你这贱人!你这yin妇!你这不守妇道的贼……”

那yin妇听的哪里敢喘气,直待杨雄睡着,才敢动身离开。那yin妇和迎儿下了楼来,两人凑在桌前灯下,一对苦瓜脸,相视无言。

就在这两个女人凑在一处惆怅忐忑紧张地思考这对策的时候,同样住在后院里的石秀也正在为杨雄犯愁。中午两兄弟还说得好好的,今晚借故加班,来抓奸的,可是,眼看着大哥醉醺醺的回来,想必是心里承shòu不来喝了酒,这一来,必然要说漏了话,打草惊蛇,保不住那贼妇人又想出什么谎儿来。石秀心里虽然急,可是,现在却不能冲上楼去,毕竟这事在没有抓着奸情之前,石秀不能这般强硬地插手,否则倒是给了那贱人一个到咬一口的把柄。

而同样心急的那妇人前前后后都想遍了,这事情除了迎儿和那个小头陀知dào

外,不该有外人知晓,若是说不小心走漏了风声,那也该是这家里人,后院里住的老爹自然不会,即便是被他察觉了,也不过是私下说两句,决不至于捅到杨雄那里,除非是那叔叔所为,不然,杨雄绝对不会知dào

。可是,那石秀又是怎地知dào

,莫非那日敲门的人便是他?那妇人想到这里,不禁全身一颤。这事需赖在他身上,不然明日官人睡了起来,必然要死了。那妇人当下心生歹计,将那迎儿来过来,悄悄说了,那迎儿吃了一惊,她不敢相信她从小跟着的主子竟然能想出这等法子来。

“你记住了么!要原模原样的说,若是不这般做,你我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那美少妇看着面前的迎儿有些犹豫,当下不禁扯住了她的耳朵,低声呵斥。

迎儿看着主子这副凶恶的嘴脸,顿时怂了,心里也怕杨雄第二日秋后算账,这奸情里面有她一腿,自然她是逃不脱干系的,当下便咬咬牙狠狠地点了头。

那yin妇不放心,生怕这小妮子半路改了主意把她出卖了,于是,又逼着迎儿发了毒誓,这才心满yì

足地上了楼去。这一夜就在忐忑中度过,看看到五更天的模样,杨雄醉醒了,嘴干难耐,翻个身缓缓起来讨水。

那yin妇瞧见,赶紧从桌上爬起来舀了碗水递与杨雄吃了,桌上残灯尚明。藏身在房顶上的时迁瞧得清楚,这水里无毒,更没有什么手脚,当下杨雄接过来大口大口喝了,将碗递过去,无意间发xiàn

那美妇人还依旧穿戴整齐,便问道:“你夜来不曾脱衣裳睡?”

那美少妇听了,便缓缓开口,带着略微娇媚地声音说道:“你喝得烂醉了,奴家只怕你要吐,哪里敢脱衣裳,只好趴在这里将就一夜。”

杨雄听了,略略有些感动,可是,这一念还未闪过,心里又响起了石秀的声音,那yin妇的种种顿时浮现在他的心间,杨雄暗暗捏了捏拳头,咬咬牙又缓缓松开,强押着内心的怒火,好声好气地问道:“夜间酒醉……我不曾胡言乱语什么吧?”

yin妇听了,缓缓地垂下头来,带着略微的哭腔,说道:“你往常酒性好,但凡醉了倒头便睡,昨夜自然也不曾说什么就睡过去了。”

杨雄听了,方才悬起来的心,又踏实了一般,说道:“石秀兄弟这些日子,帮咱家忙活生意,也不曾和他快活三杯,你家里也多安排些酒食请他吃,休要亏待了兄弟。”

那yin妇正要想着法子将话头往那石秀的身上引,却不想,杨雄自己将话头扯上来。那yin妇心里欢喜,脸面上就演起戏来——一张俏脸愈发垂下来,虽然听杨雄说了,却闭口不应,自坐在榻上,眼泪汪汪,口里叹气。

杨雄看在眼里,心里有些诧异,便又说道:“巧云,我夜来醉了,又不曾恼你,你这哭的为何?”

那yin妇掩着泪眼只哭不应,杨雄连问了几声,那yin妇掩着脸哭着跑下了楼去。而这时候,却与正要上来的丫鬟迎儿撞了个满怀,那yin妇捂着自己嘴哭着下了楼去,只留下满脸诧异的杨雄和不知所措的迎儿在楼上。

杨雄看着那美妇人的背影出了房去,便自言自语地说道:“随口提一句,这又是哭哪般?女人真搞不懂。”

迎儿这时候走过来,也垂着脸,眼神慌张地不敢直视杨雄,杨雄看着迎儿这慌张的模样,晓得那贱人的奸情也有她一腿,本想唤那迎儿将衣裳拿来与他穿,却不知不觉下口重了些,开口便是喝道:“迎儿你过来!”

迎儿一听,当下全身不禁为之一颤,吓地说道:“官人,我……我什么都不知dào

。”

杨雄一听,当下心道,这厮吓得不打自招了,于是便放缓了口气,说道:“迎儿休怕,我杨雄做事向来有规矩,只追究主犯,你且乖乖与我说了,我自不会为难你。”

迎儿有些犹豫,张张口却说不出来。

杨雄将迎儿招到床边,杨雄柔声说道:“迎儿,这事不怪你,你不说我也晓得七分了,只是,现在我要见你的忠心,否则,休要怪我将你等一并论处。”

那迎儿听了,当下又是一颤,这才开口说道:“我只不过是瞧见昨日在厨房恰好kàn

见……看见石秀从后面抱住了主子,主子死命挣扎不脱,那厮就一手摸到主子的胸上来,另一手要扯主子的衣裳,我看着不小心惊出声来,那石秀便提刀来威胁我,他说若是我走漏了半个字,便要杀了我。”说道这里,迎儿跪下来,也哭丧着个脸,哀求道:“官人,救迎儿则个!”

杨雄一听,顿时愣在床榻边上,心里翻江倒海,好生不是个滋味,胡乱地将衣裳穿了,便掌着灯下了楼来。

时迁在房檐上听得一清二白,当下不禁捏着拳头,恨不得一拳将这两个女人打死在当下,时迁咬咬牙,转念又一想,看来杨雄此生需经此节,不然如何肯听从我归顺绿林。于是,时迁就此折回客栈来,倒头歇了。

且说杨雄就此下了楼来,靠着yin妇的身边坐了下来。那yin妇一头哭,一面口里说道:“我爹娘当初把我嫁王押司,只指望‘一竹竿打到底’谁想半路相抛!今日只为你十分豪杰,觉得自己嫁得个好汉,谁曾想你竟不与我做主!”

杨雄看着那美妇人背着她坐了兀自伤心,当下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说道:“又作怪!谁敢欺负你,我不做主?”

那yin妇道:“我本不想说,可是,奴家除了死,实在不知dào

该怎么做,欲待说来,又怕你负气。”

杨雄听了,便说道:“你且说,怎么地来?”

那yin妇说道:“我说与你,你不要气闷。自从你认识了这个石秀带到家里来,初时也好,可是,住的时日长了,眼看着就放出剌头来了,他每次见你晚上不归时,就时常来屋里挑逗我,说道:‘哥哥今夜又不回来,嫂嫂一个人睡,不知冷落也不?’我只不睬他,但他反倒猖狂了,愈发说得不知羞耻,尽是拿些荤话来调戏我。这个且休说。昨日早晨,我在厨房洗脖颈,却不防,这厮从后面走进来,看见没人,便从背后伸只手来摸我胸前,道:‘嫂嫂,你有孕也无?’还一面要来扯我的衣裳,被我挣扎地打脱了手。本待要声张起来,又怕邻舍得知,暗地里他们笑话你,好不容易等你归来了,你又滥泥也似醉了,又不敢说,我恨自己命苦!”

杨雄听了,心顿时中火起……

第一百九十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贰)

杨雄听了那潘巧云的挑拨诬陷,再加上方才迎儿的“不打自招”,这一切的突变不禁让他气在头上,当下捏着拳头便在心里骂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待你如亲手足,这厮倒背着我耍手脚,大逆不道,昨儿个反倒是在我面前血口喷人,说得个有嘴有脸。哼,这分明就是怕自己的丑事破露,那厮心里慌了,才先来诬陷!我倒险些听了他胡言乱语!”杨雄想到这里,看着潘巧云兀自抹泪,心里犹如刀割,生出许些愧疚来,当下从后面抱住了那美妇人,一面安慰她,一面口里恨恨地道:“他又不是我亲兄弟!既然敢这般无礼,明日赶出去便罢!”如此,哄了又哄,那潘巧云才勉强收住泪眼。

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明朗起来,杨雄也早早下了楼来遇到潘公便说道:“圈里的牲口先养着罢,从今日起,那买卖且不必做了!”

“这生意好好地,怎地说不做就不做了?”潘公不甚明白杨雄的意思,眼看着杨雄大步带风地朝着那店铺里走去,便赶紧追上来,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杨雄哪里肯将这家丑说破,当下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这等买卖,不做也罢,这事,你就休要管了,家里也不缺这两个钱。”说着便把柜子和肉案一并都拆了。

杨雄后脚刚刚走了,石秀前脚便到了,正打算将肉摆出门前开店,只见肉案并柜子都拆翻了。石秀是个聪明的人,如何不省得这里面的意思,苦笑了一下说道:“是了,定然是杨雄醉后出言,走透了消息,想必是这婆娘背后耍花枪,教挑唆杨雄收了肉店,要除掉我这眼中钉。不成,不能就此便宜了那女人,一副皓齿朱唇,倒不信你能颠倒是非!”想到这里,石秀便要往后院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石秀的背后,看着石秀气势汹汹地要往后面去理论,当下一把拉住了,说道:“沉不住气,可不行。”

石秀回头一看,这人正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给他消息的小年轻。当下石秀说道:“那贱人反咬一口,现在,若不讲个明白,反倒是要她翻天!”

时迁摇摇头,前后看了一眼,并无一人,便小声说道:“这女人不简单,昨夜杨雄酒醉说漏了嘴,她便连同那小丫鬟,一并算计了你,在杨雄面前说是调戏家嫂,无礼在先,现在,杨雄心里已经是认定你血口喷人。你若和她理论,她自然是要一口否认到底,现在有杨雄护着,你能拿她怎地,且不说你拿不出抓奸的证据,就算是你说的清楚,也是教杨雄出丑。依我看,倒不如暂且退上一步,随我离开此处,再作计较。”

石秀听得时迁这话很是在理,当下便点头应了,时迁约他在巷口的客栈会面,此处不愿久留,时迁顾自先去了。

石秀心里想通了,便沉下气来,装作什么也不知dào

的样子,去屋里收拾好了行李。石秀提了包里,跨了把解腕尖刀,来辞潘公,说道:“小人在宅上打搅了多时,今日哥哥既然收了铺面,小人也恰好要告辞回乡。帐目已自明明白白,并无分文来去。如有丝毫昧心,天诛地灭!”

“你们兄弟若有误会,不如敞开来说了,这般僵持,对谁都不好。”潘公心里着实为他两兄弟可惜,但先前被女婿分付过,当下也不敢留他,只好仍由他自己走了。这石秀只在近巷内寻着了时迁约好的那个客店,两人就此会合一处,石秀也赁了一间房在此安歇住下。

石秀与时迁坐在一处,石秀又来请时迁的大名,时迁笑笑尚不肯说。

石秀只当他是杨雄昔日有些过节的朋友,在此不肯吐露姓名,于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关心的都是眼下的这件事,石秀言归正传说道:“杨雄与我结义,我若不将此事彻查个明白,那yin妇日后必然要断送了哥哥的性命。他虽一时听信了这妇人胡说,心中恨我,我也分辨不得,但今日不辩解,这日后务必要给他一个交代。”

时迁点头说道:“你可知dào

他几时上牢里当差?”

石秀愣了一下,仔细一想,还真不知dào

,于是便说道:“我这就去打听打听,探听他几时到牢里值夜。”

“那贱人见杨雄将你逼走了,必然心里欢喜,以为从此院中再也没有人能够注意得到她半夜的好事,此番一来,这贱人必然欣喜若狂,此番的教xùn

定然不放在心上,反倒是得了方便愈发猖狂,如果所料不错,这贱人必然在杨雄上牢中值夜时,又会约了那和尚来。”

“哥哥蒙在鼓里不知,倒不如咱们起个四更,早早埋伏在院里,当场将这一对奸夫yin妇捉了,那时便见分晓。”石秀说罢,当即便去杨雄家前探听,当晚只见小牢子去杨雄家里照例搬了铺盖出去。

石秀心想道:“今晚必然当牢。”于是就此赶紧回了店里,时迁与他凑在一处,两人商定计策,便睡到四更起来。石秀跨了这口防身的解腕尖刀,便悄悄地开了店门,此时再看时迁时,早就从窗户上无声无息地走了,看的石秀心里暗暗赞叹好身手。

按着石秀说好的计划,时迁入了杨雄家里去监视,以防那厮听到动静从前面走脱了,而石秀则暗暗藏在了杨雄后门的巷子内,一缩身子伏在一口大水缸后的黑影里,瞪着一双眸子,仔细地瞧着这黑洞洞巷子里的一切。

石秀在预订的地点藏好了,此时的时迁也蹑手蹑脚地进了杨雄的阁楼里来,那丫鬟和衣而睡,多半是后半夜就睡着了,时迁撬开窗户的挂钩进了屋来,那丫鬟竟然也没有半点察觉。时迁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上了楼来,从怀里讨出一个细长的铜丝来,时迁将那铜丝从那门缝里插进去,耳朵贴着门面,细细地搅动了几下,对付着便小心翼翼地将那门闩挑拨到一边去,时迁便就此进了房来,将门从新插好。

这裴如海和潘巧云正搂在一起睡的极熟,想必这前半夜做的尽兴尽lì

,出尽了风流汗,现在睡的沉如死猪。时迁艺高人胆大,当下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榻边上来,将那潘巧云的一件肚兜和衣裳卷包起来一并塞进背后的贴身背囊里,最后打量了一眼这尚在美梦里的**鸳鸯,冷笑了一下,便打开窗户上了房檐上来。

这时也差不多到了五更天的光景,果然在这巷道里闪出一个人来,石秀偷偷望过去,只见那个小头陀挟着木鱼,来巷口探头探脑。石秀认定了这和尚的正身,当下眼眸一紧,等那头陀近到身边时,石秀突然闪在头陀背后,一只手扯住头陀,一只手将刀逼在了那头陀的脖颈前,低声喝道:“不要挣扎!若敢高做一声,便就此杀了你!”

那头陀吓得浑身一颤,本能地惊了一跳之后,哪里还敢再发出丁点声响。

石秀喝问道:“你老老实实告sù

我,那海和尚叫你来这里作甚?!”

那头陀一听,理亏便先怯了三分,被那利刃抵在喉头上,不禁吓得尿都快出来了,连忙低声说道:“好汉!你饶我……我便说!”

石秀低声喝问说道:“你快说!我不杀你!”

头陀说道:“海黎和潘公女儿有染,每夜来往,教我只看后门头有香桌儿为号,便回寺里去唤他晚上去快活,等到了五更里便教我来敲木鱼叫佛,唤他及时出去。”

石秀冷笑一声,说道:“寻常你们怎地接头?”

头陀吓得脸色发白,一指那门说道:“他现在必然在他家里睡觉,我每每都是敲得木鱼响,他便出来,也没有什么接不接头的。”

石秀听了,心知这头陀不敢胡说,当下便将刀一紧,说道:“想活命的,且借你衣服木鱼与我。”说罢,也不管那头陀应不应,从他手里先夺了木鱼。

那头陀哪里敢惹石秀,当下乖乖地把衣服都脱了下来,说道:“好汉,这都给你,我可以走……”话还没说完,只见石秀手起刀落,就此一刀朝着脖颈下一勒,一道鲜血飞溅而出,就此断了气路,被石秀杀倒在地,头陀身子凉了,就此死在了巷子里。

石秀将那头陀的行头胡乱地披在身上,一边将尖刀插在腰间,便拿了那木鱼直敲着进巷里来。那贼秃在楼上,听得木鱼咯咯地响,连忙起来披衣下楼,那贱人尚在梦中,翻个身子,哪里愿意起来,更别说察觉自己的衣裳早就不翼而飞了。贼秃下了楼,迎儿听得动静醒了,便先来开门,贼秃随后从门里闪将出来,迎儿依旧将那门关了。

那贼秃迈步从杨家出来,全然不晓得他这一脚已经踏进了棺材里。他只听的那头陀将木鱼一直邦邦邦地敲个响,越敲越急,越敲越响,那贼秃将衣裳穿好了,看那头陀今日有些怪,听得这木鱼敲得实在心烦,当下上来照着那头陀的后脑便是一巴掌,那贼秃低声喝道:“只顾敲什么!”

石秀也不应他,让他走到巷口,脚下一绊就此放翻,猛地上来按住,喝道:“不要做声!否则便杀了你!”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叁)

那贼秃感觉一把匕首抵在了自己的喉结上,顿时吓得浑身一颤,再也不敢动弹一下。那贼秃不必回头,光听声音就晓得背后的人是石秀,只是,这他怎地披挂了头陀的衣裳,莫不是这厮出卖了老子,贼秃想到这里,心里顿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是,自己落在那石秀的上手,哪里敢挣扎叫唤。

贼秃低声好言好语地说道:“好汉,好汉,你我无冤无仇,这刀……是不是勒的太紧了。”

“少废话,脱衣裳!”石秀喝道。

裴如海低声下气地说道:“好汉要我的衣裳作甚,我寺里有不少银子,若是好汉放过我,那些银子都归你。”

石秀低声喝道:“谁要你的臭钱!”

那裴如海听了,故作镇定地说道:“好汉,你看那杨雄并非是当你做兄弟看,他将你赶了出来,我知dào

你心里有气,不如这般。”裴如海涎着脸继xù

说道:“那潘巧云当真是唯美多姿,若是好汉你喜欢,咱们倒是可以……”

石秀听到这里,呸了一声,一把从后面将那裴如海的脖子死劲地掐在了铁钳般的手心里。

裴如海心知说错了话,当即改口说道:“石秀兄弟,饶命,饶命,你要怎地,我都依你,千万饶命。”

“脱衣裳!”

“脱……”裴如海脑子滑溜,当下一想,顿时明白了,嘴边露出了笑意来,心道,原来这厮就是个色中恶鬼,“既想当**,又想立牌坊”,原来是要借了我的衣裳摸黑去玩他大哥的女人,是怕现了正身不小心坏了他的名声,哼,这点把戏,不过如此。裴如海想到这里,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下也没有再多想,便将这石秀当做狼友一般看待,只是心里有些忐忑,就怕这石秀心里报复意念太重,倘若走了火,让那潘巧云有了身孕,那岂不是纸里包不住火,最后还要烧到他的头上来。

想到这里,裴如海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动作刚缓慢了三分,石秀便显得不甚耐烦,一手持刀比着那贼和尚的脖颈,另一手便迅速地将那和尚的遮羞底衣一并撤剥下来。

裴如海被石秀剥了干净,赤条条不挂一丝。这天色尚黑,东方虽然有些鱼肚白,可是这巷子里还是一片昏暗,那裴如海讪讪地说道:“好汉,衣裳都在这里了,你若是要穿,都归你,但……这头陀的衣裳,借我蔽体可好?”

石秀哪里应他的话,霍地一声拔出刀来,照着那裴如海的后心窝子便是一刀,这一刀搠得很是到位,刀尖刺透了心脏,一腔鲜血从前面顿时喷涌而出。那裴如海一声吃痛还未叫出声来,一口血涌上来便封住了他的喉头。石秀将刀狠狠一搅,顿时将这裴如海杀死在当地。就在裴如海的尸体倒下的时候,扑通一声,另一具尸体也突然被丢了过来。

石秀回头一瞧,时迁步步无声地来到了身边。两人对望一眼,将这头陀的尸体在裴如海的身边摆好姿势,石秀把那带血的刀来放在头陀手里,将这两个的衣服卷做一捆,包了留在身边,而时迁却从包袱里取了那潘巧云的肚兜和衣裳出来,分别压了一角在那两人的身子下。

两人将现场多余的血迹打扫干净,伪造好了现场当即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客房里,两人各自回房顾自去睡,不在话下。

且说就在这城镇还笼罩在一片恬淡寂静之中的时候,本处城中一个卖糕粥的王公已经早早起来,挑着担糕粥,点着个灯笼,身边带了一个小孙子跟着,出了门来赶早市。正好过路来到这大街边上,经这死人边一过,顿时被绊了一跤,把那老子一担糕粥都倾泼在地下。

小孙子瞧见赶紧扶起老人来,恨恨地叫道:“啊呀!一个和尚醉倒在这里!坏了咱一担子的粥!”说罢,不禁上前来踢了两脚,骂道:“臭和尚,你赔我的粥!”

“休要打骂!”那老人摸着站起身来,好在没有摔着,但两手黏黏糊糊沾得并不是粥,凉冰冰地伸到眼前一看,顿时将老人吓了一个趔趄,原来这竟然摸了两手腥血,顿时失声叫声苦:“杀了人啦!杀了人啦!”

这一叫唤,可把那小孙子吓得小脸煞白,哪里还敢去踢,缩在街边上一个劲的哭。

这一老一少的动静顿时让周围的几家邻舍惊动起了身,纷纷都开了门出来,聚过来点灯一照时,只见遍地都是血粥,两个尸首躺在地上。

众邻舍一把拖住那老少,直到蓟州府里陈告。

知府听得出了血案,当即升厅。

一行人跪下告道:“这老子挑着一担糕粥,泼翻在地下。看时,有两个死在粥里: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头陀。两人身上都是身无一丝,身下押着一件女人的肚兜,一件女人的衣裳。头陀身边有带血的刀一把。”

老头儿生怕自己与这事扯上关系,当下紧跟着说道:“老汉每日常卖糕粥糜营生,天天都是五更出来赶市。所以今朝才起这般早,和我这孙子两人只顾走,不曾留意脚下,不想走了半路竟然被什么一交绊翻,碗碟都打碎了。相公可怜小的!小的着实不知此事,只是瞧见血渌渌的两个死了,吃了一惊!叫喊起来,这才惊动了周围的邻舍出来,被错当做是贼人,倒被扯来见官!望相公明镜办察!”

知府随即取了供词,行下公文,差方里带了忤作公人,押了邻舍王公一干人等,下来简验尸首,明白回报。众公干登场检尸罢了,回州禀复知府:“被杀死僧人系是报恩寺黎裴如海。傍边头陀系是寺后胡道。和尚不穿一丝,心窝上有一道致命伤处。胡道身边见有凶刀一把,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血痕,系刀刃抹杀所致。两人身下有一件女人的肚兜和衣裳,想必这其中必有一段风流,或许便是因为此事,两和尚才闹出血案来。”

知府听了,点点头,转向身边的孔目,问道:“王孔目,现场你也看过了,此事你怎地看?”

王孔目说道:“以小人所见,这事必然是两个和尚破了清规,为了女人才反目成仇,从现场来看,案情不外乎如此:这裴如海先下手将那头陀抹脖子杀了,丢下血刀,迈步便走,可是,却不想那时候头陀还尚有一口气在,拾起那刀来拼尽最后一口气,从后面将那和尚杀了,两人自此双双死在街上同归于尽。”说道这里,王孔目顿了一顿,说道:“过程也许不如我所说,但也不外呼此。”

知府听了又是点点头,说道:“有理,与我所见略同!这案子需从这女人衣裳处下手,这般,你先带几个人去那报恩寺去巡查巡查,调查一下这两人的私下交情,顺便看有没有知dào

内情的人。”

当下那王孔目便带了几个差役就此快马而去,在那报恩寺里查了个遍,鞫问缘故,里面的和尚却各不知情。

王孔目回报知府,知府虽说要从女人的衣裳上下手,可是却如何下手来查却没有一丝头绪。知府没个决断,只有一叹。

那当案的王孔目禀道:“眼见得这和尚裸形赤体,必是和那头陀干甚么不公不法的事,互相杀死,不干王公之事。那个老头和邻舍都教他们召保听候,尸首着仰报恩寺住持,备棺木盛殓,放在别处,立个互相杀死的文书结案便是了。”知府道:“也说得是。”随即发落了一干人等,不在话下。

衙门里的这事轰动甚大,杨雄自然也有耳闻,一听说是报恩寺里的和尚被杀在街上,当下心里便是一震,到了衙门里一打听,果然是裴如海和一个头陀,这让杨雄不禁想到前一日石秀说得话来。当即往那物证房里走了一遭,一瞧,那女人衣裳瞧得甚是眼熟,竟然真的是潘巧云的。杨雄虽然犹如五雷轰顶,但哪里敢伸张,当下按捺在心里,默默走出衙门来往家里去。

这和尚双杀之事,早就轰动了全城,各种版本被好事之徒编了又编。

前头巷里那些好事的子弟做成一只曲儿,唱道:堪笑报恩和尚,撞着前生障;将善男瞒了,信女勾来,要他喜舍肉身,慈悲欢畅。怎极乐观音方接引,蚤血盆地狱塑来出相?想‘色空空色,空色色空,’他全不记多心经上。到如今,徒弟度生回,连长老盘街巷。若容得头陀,头陀容得,和合多僧,同房共住,未到得无常勾帐。只道目莲救母上西天,从不见这贼秃为娘身丧!

后头巷里也有几个好事的子弟,听得前头巷里唱着,不服气,便也做篇《临江仙》唱出来赛他,道:yin戒破时招杀报,因缘不爽分毫。本来面目忒蹊跷:一丝真不挂,立地放屠刀!大和尚今朝圆寂了,小和尚昨夜狂骚。头陀刎颈见相交,为争同穴死,誓愿不相饶。

两只曲,条条巷都唱动了。杨雄心里一清二白,当下寻思:“这事准是石秀做出来的。我前日一时听信那贱人的措辞错怪了他。我今日须得去寻他回来,在好好赔个不是,问个明白。”杨雄一面想,一面正走过州桥前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哥哥,哪里去?”

杨雄回过头来一瞧……

第一百九十二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肆)

杨雄走过州桥前来,只听得背后有人叫道:“哥哥,哪里去?”

杨雄回过头来一看,这人不是石秀还能是谁,杨雄赶紧上前握住石秀的手,便说道:“兄弟,我正没寻你处,今早的事儿我都听得说了,这……唉,是我一时糊涂,兄弟休要往心里去。”

石秀看着杨雄的内疚懊恼的复杂表情,自然是理解他的,当下便说道:“哥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来我下处,兄弟再和你说话。”说罢,石秀便把杨雄引到客店里小房内。

石秀将门窗都关了,两兄弟坐在一起,石秀开口说道:“哥哥,如何?须知不是兄弟说谎。”

杨雄讪讪地带着歉意说道:“兄弟,你休怪我。是我一时愚蠢,没按兄弟所言,酒后失口,反被那婆娘瞒过了,这都是我这做大哥的错。我今儿特来寻贤弟,负荆请罪。”

石秀听了,说道:“哥哥,言重了。兄弟虽是个不才小人,却好歹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如何肯做那等伤天害理的**之事?我本欲回老家去,却回头一想又怕哥哥日后中了这厮们的奸计,因此来为哥哥出气,有东西教哥哥看。”说着石秀便拿出那和尚及头陀的衣裳,石秀说道:“尽剥在此。”

“果然这是你做的……”杨雄看了,心知这事必然假不了了,想起那和尚平日的虚伪和那女人故作恩爱的做作,杨雄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心头顿时火起,一抱拳对石秀便道:“兄弟休怪。我今夜碎割了这贱人,出这口恶气。”

石秀慌忙捂了捂杨雄的嘴边,低声劝道:“你又来了。你既是公门中当差的人,如何不知法度?你又不曾拿得他真奸,如何杀得人?倘或是小弟胡说时,却不错杀了人。”

杨雄道:“假不了!人证物证具在,只恨那贱人的衣裳被检收在物证房里,不然有她好kàn

!秃驴虽死,却难解我这口恶气!”

石秀听了,说道:“哥哥,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只依着兄弟的言语,给哥哥彻底出了这口气。”

杨雄道:“贤弟,你如何彻底给我出了这口恶气?”

石秀说道:“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山,叫做翠屏山,位置好生偏僻。哥哥今日回去,只当一切不知,只说道,我多时不曾烧香,明日大早便带那妇人同去,借此把那妇人骗将出来,切莫忘了带那迎儿一同到山上。小弟先在那里等候着,当头对面,把这是非都对得明白了,哥哥那时写一纸休书,弃了这妇人,却不是上策?“杨雄听了,说道:”兄弟,何必如此,你的清白,我已知了,都是那妇人谎说。现在,哪里是一纸休书的事,非三刀六洞难解我恨!“石秀道:”不然,即便如此,这事毕竟是那贱人所为,她终需给哥哥一个交代,事后,那山林偏僻,哥哥就算动了杀机,也不至于立kè

事发走不脱身。“杨雄听了点点头说道:”既然兄弟如此高见,必然不差,我明日准定和那贱人来,你却休要误了时辰。“石秀点头说道:”若是小弟不来时,前后所言俱是虚谬。“杨雄当下别了石秀,离了客店,生怕自己控zhì

不住自己心里的震怒,只好且去官府里办事,至晚方才回来,进了门也并不提起发生之事,亦不显出丝毫的不悦,只当和每日一般,那潘巧云亦愈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尽lì

表现出所有的爱来对付着杨雄,显得平静而温馨,但谁知,就是这般两人心知肚明谁也不肯说破的平静之下,正孕育着一场血的洗礼。

两人最后一次同眠共枕,也最后一次同床异梦,两人无话,等次日天明起来,杨雄对那妇人说道:“我昨夜梦见神人叫我,说我旧时许的愿还不曾还得。我起来一想,果真旧日许下东门外岳庙里的那炷香愿还未曾还得,今日我闲些,不若就此去还了,免得惦记。昨日这附近巷子里闹出了血案,你也需与我同去,洗洗这晦气。”

那妇人听了说道:“既是这样,我们早吃些素饭,烧汤沐浴了去。”

杨雄应了,说道:“我去买香纸,顾轿子,你便洗浴了,梳洗好了等我,就叫迎儿也去走一遭。”

那妇人不知是计,当下一口应了。

杨雄就此出了门又来客店里,相约石秀说道:“已经说妥了,吃过早饭,便带她们前去,兄弟也早做准bèi

,休教误了。”

石秀道:“哥哥,你若雇了轿子,抬了她们来时,只教她们在半山里下了轿,你三个步行上来,我自在上面一个僻静处等你,切莫带闲人上来。”

杨雄应了,将石秀所言句句记下,出了客栈买了纸烛,便回得家来,迎儿已经做好了早饭,众人坐在一处吃了。那妇人不知此事,只顾打扮的齐齐整整,迎儿也插带了,轿夫扛轿子,早在门前伺候。

杨雄将积攒的银两与那纸烛放在一处,打包袱一起背了,出了院门说道:“泰山看家,我和巧云烧香了便回。”

潘公道:“多烧香,早去早回。”

那妇人上了轿子,迎儿跟着,杨雄也紧紧随在后面。一队人出得东门来,杨雄走前来些,靠近那轿夫低低分付说道:“与我抬上翠屏山上去,到时候,我自多给你些轿钱。”

那轿夫点头应了,一伙人便朝着翠屏山上来了。

不到两个时辰的光景,就到了翠屏山的山脚下。而这座翠屏山,是在蓟州东门外二十里,都是人家的乱坟,从下面往上面一望,放眼之处尽是青草白杨,并无庵舍寺院。当下杨雄等那轿夫把那妇人抬到半山的时候,便叫轿夫歇下轿子,拔去葱管,搭起轿帘,叫那妇人出了轿来。

潘巧云下了轿子来,四下里一望心里这才觉得有些蹊跷,当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官人,不是说要去岳庙里么,却怎地来到了这山里?”

杨雄没有去瞧那婆娘的眉眼,只是撇过脸说道:“你只顾先上去,我自有主见。那轿夫,你们只在这里等候,不要上来,少刻回去时一并给你们添些酒钱。”

轿夫听了,心里自欢喜,本来这上山的路不好走,在这里歇了,反倒是心里暗喜,赶紧应话说道:“这个不妨,小人自然在此间伺候等着便是了。”

杨雄引着那妇人并迎儿,三个人上了四五层山坡,只见石秀坐在上面。

那妇人看着,说道:“叔叔如何也在这里?”

杨雄道:“他来这里祭两个和尚。”当下便把妇人一拉,带到一处古墓旁,石秀这时候站起来,便把包裹、腰刀、杆棒,都放在树根前,迎过来说道:“嫂嫂安好。”

那妇人看了,脸上不禁一片发烫,连忙应道:“叔叔也安。”一头说,一面心里暗暗吃了一惊,一种不祥的感觉笼罩了整个身子,让她不禁有些手脚发凉。

石秀说道:“我在此等候多时了。”

杨雄当下也转过身来,冷笑了一声,对那潘巧云说道:“你前日对我说道:叔叔三番五次出言调戏你,又用手摸着你的胸,问你有孕也无。今日这里无人甚外人,你倒是说个明白。”

那妇人脸色顿时煞白煞白,有些慌了三分,连忙说道:“哎呀!过了的事,还说他做甚?”

石秀听了,当下狠狠瞪着眼,说道:“嫂嫂,你怎么个说法?朱唇皓齿,青天白日,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是黑是白,都需在哥哥面前说个明白。”

那妇人听得石秀这话说的不甚客气,心知这事必然是被石秀晓得了,当下还假装镇定地说道:“叔叔,你没事自己提这些做什么?说起来多难为情!”

石秀听得,心里有些恼怒,安奈了安奈,一字一句地说道:“嫂嫂,你休要硬争,教你看个念想!”说着便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海黎并头陀的衣服来,丢到那妇人的面前说道:“嫂嫂,这两件衣裳,你可熟悉么?”

那妇人看了,顿时飞红了脸,无言可对。

石秀冷哼一声,“飕”地掣出腰刀,便与杨雄说道:“既然嫂嫂无脸说起,此事只问迎儿,便知端倪。”

杨雄听了,当下便一把揪过那丫头,摔在面前,爆声喝道:“你这小贱人,快好好实说!如何在和尚房里偷奸,如何约会,如何用香桌儿为号,如何教陀头来敲木鱼,这一切都如实对我说了,便饶你这条性命!若是还像那日一样瞒我,就先把你剁成肉泥!”

迎儿看着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当下苦苦哀求,叫道:“官人!不干我事,不要杀我。那日都是夫人要我这般说了来诬陷石秀的,后来的事,也是夫人逼我做的,现在我都说与你听。”

当下迎儿便将这其中的细枝末节都说了一遍,如何在僧房中喝酒,如何上楼看佛牙;事后那和尚又如何送酒到家里来,如何灌醉而来众人,如何又与那妇人上了楼去看相,如何赶她下楼看潘公酒醒,第二日如何头陀来后门化斋饭;如何教我取铜钱布施与他;如何娘子和他约定,但凡官人当牢上宿,要我取了香桌儿放出后门外,以此便做暗号,头陀来看了便去报知和尚,到时候海黎再扮做俗人,带顶头巾进来,一夜鱼水之环后,如何五更听敲木鱼响,要看开后门放他出去;如何娘子许我一副钏镯,一套衣裳,我只得随顺了;如何又给了我几件首饰,教我对官人说石叔叔把言语调戏一节,“这个我眼里不曾见,因此不敢说。此番都是实话,并无虚谬。”迎儿说罢,可怜巴巴地看着火气腾腾的杨雄,吓得不禁全身哆嗦。

石秀便道:“哥哥,听到了么?这番言语须不是兄弟我教她如此说的!请哥哥问嫂嫂讨个说法!”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谄媚陷兄弟反目(伍)

石秀怕若是这妇人今日侥幸逃得这一劫,日后又搬弄是非胡说八道,故而便要逼那潘巧云自己将这一切勾当都解释个明白,这里荒郊野岭,说出来,也没有外人,不会伤到了大哥的脸面,而看杨雄现在冷峻的模样,想必也是在这一夜里想了个明白,心里了然断了往日的恩爱,亦没有什么牵舍。

杨雄一把狠狠地揪过那妇人来,喝道:“贱人!这贼丫鬟都已经一一招了,看你还如何抵赖!再不把实情对我说,我就要了你这贱人的命!”说着,杨雄一把扯住了那妇人的脖颈,狠狠掐住。

那妇人双手紧紧抓着杨雄钢钳一般的手,满脸恐怖地苦苦哀求,说道:“是我错了!求求你,看在我门旧日夫妻之面,饶了我这次!”

石秀看着杨雄紧蹙的眉头微微松了松,心怕杨雄心软当真将这贱人放了,留下后患,当下便激道:“哥哥,含糊不得!须要问他一个备细原由!当初敢做那等伤害哥哥之时,想必已经不在乎这旧日夫妻之面,现在还提起来作甚!”

杨雄听了,这心里的恨又将刚刚生出来的一点爱怜都顿时淹没,厉声喝道:“贱人!你快说!”杨雄说着,那只手愈发捏的狠了,让那潘巧云有些气路不畅,当下练练娇喘咳嗽起来。

“松……松些……我说与你……”那妇人得了些舒服,大口大口喘着气,当下眼看着熬不过这关,只得硬着头皮从头讲起,那和尚二年前如何起了贼意,如何故yì

来结拜我父亲做干爹,在寺里求,如何先来下礼,我递茶与他时,如何只管看我笑,如何石叔叔出来了,那厮又连忙去了,如何我出去拈香,那和尚只管捱近身来,半夜又如何到布前来摸我的手,便教我还了愿,如何叫我是娘子,骗我看佛牙,如何求我图个长远,如何趁官人去牢里上夜值之便,来家里厮混,前日那和尚如何定要我把迎儿也与他谁,此番等等潘巧云都一一说了。

石秀听得这贱人说了不少,可是单单将那诬陷自己一节跳了过去,石秀不是个含糊的人,当下便说道:“既然是你与那和尚干的好事,怎地倒说是我来调戏你?”

那妇人听了,当下垂下头来,哪里敢去瞧石秀一眼,说道:“前日他醉了骂我,我见他骂得跷蹊,我猜得想必是被叔叔看见了破绽,怕他隔日醒了,秋后算账,才这般说与官人,实则,叔叔并不曾怎地。”

石秀得了这妇人的话,这才出了心里的怨气,说道:“今日话都敞开来说得明白了,这妇人的去留,任从哥哥如何措置。”

杨雄看着潘巧云的美眸,说道:“兄弟,你与我拔了这贱人的首饰,然后我自伏侍她!”石秀听了,心里已经晓得杨雄要做什么,当下便上前来把妇人头面首饰都抽了。杨雄自己则是从身上割下两条裙带来把妇人绑在树上,那贱人一看心知死期已至,当下吓得昏死过去。

石秀把迎儿的首饰也去了,递过刀来,说道:“哥哥,这个小贱人留他做甚么!一发斩草除根!”

杨雄应道:“不错!兄弟,拿刀来,我自动手!”

迎儿见头势不好,待要叫时。杨雄唰地将朴刀抽出来,手起一刀,顿时将这丫鬟挥作两段。丫鬟的鲜血飞溅而出,喷了潘巧云满脸,顿时将那妇人浇醒过来,那妇人被反绑在树上动弹不得,看着地上已经开膛破肚的丫鬟,脸色煞白,上下唇齿捉对厮打,战战兢兢地叫道:“叔叔,求求你,劝一劝,劝一劝!”

石秀哪里肯劝,说道:“嫂嫂!我虽不坏,却也没有好到,以德报怨的程度!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潘巧云吓得连忙说道:“官人,饶我一命,这辈子我做牛做马,做什么都行!求求你,看我一时糊涂,绕我这次,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杨雄听得不快,当下向前,一把捏开嘴巴,紧接着一把便用石秀的牛儿尖刀先挖出舌头来,一刀割了,那妇人满口是血,痛苦万分,更是呼呼呜呜,叫唤不得。

杨雄当下指着那女人骂道:“你这贼贱人!我一时误听不明,险些被你瞒过了!一者坏了我兄弟情分,二者,留你这等心肠之人,久后必然被你害了性命!我想你这女人,心肝五脏究竟是怎地长着!我且看一看!”说罢,便一刀从心窝里直割到小肚子下,杨雄避开要害,不叫那女人死了,当下伸手进去,生生将心肝五脏扯拽出来,那妇人疼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随着杨雄猛地一把扯出来,那妇人的命也就此归西,杨雄血淋淋地将那些内脏都挂在松树上。

“也叫你尝尝心肝寸断的绝望……”杨雄说罢,语气越来越缓,最后,了然没了半点声响,闷闷将满手血污在那丫鬟的裙摆上擦干净,又将那钗钏首饰都拴在包里。

石秀从石头后面取出两小坛子酒来,默默无言,递到了那杨雄的面前。两兄弟就此坐在了石头上,碰一下,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很快,一壶酒下了肚,心境也就豁然得多,杨雄开口说道:“兄弟,如今一个奸夫,一个yin妇,都已杀了,积攒的银子我留了一部分给潘公养老,其余的都在这里了,只是我和你却投哪里去安身?”

石秀叹了一声,说道:“大丈夫,自有归处,兄弟我现在就有个所在,不知哥哥肯不肯去。”

杨雄转头看着石秀问道:“不知这地方是哪里?”

石秀说道:“哥哥杀了人,兄弟也杀了人,眼看着在大宋的地盘上,再哪也难抬起头来活个痛快,倒不若去投绿林军,史进正缺人手,而像哥哥有这般本事在身,正是他们所求的,不知哥哥,意下如何?”

杨雄道:“且住,这想法虽好,可是,我和你又不曾认得他那里的一个人,我又是官府之人,他们如何会相信你我不是朝廷的奸细,唉,我就我这身份,他们万万是不肯收录我们?”

石秀听了,劝说道:“哥哥差矣。如今天下江湖上皆闻绿林军招贤纳士,九纹龙史进更是喜好结识天下好汉。谁不知dào

?放着你我一身好武艺,一颗忠义之心,还愁他们不收留?”

杨雄道:“凡事先难后易,免得后患。话虽然是你这般说,可是我终究曾是个做公的人,只恐他不疑心,日后也待我等甚薄。”

石秀道:“林冲不是官府出身?听说,前去围剿的谢千秋也归顺了绿林军,一样都在绿林军中做大将,一样在聚义厅上坐交椅,一样是兄弟。哥哥你就一发放了心。还有件事情,需让哥哥知dào

。”

“什么事情?”

石秀说道:“日前,我遇到一个人,若不是这人的指点,休说哥哥不知那狗男女之事,就连我也要被他们瞒过去。这人身手极佳,飞檐走壁,如履平地,他就是绿林军中的鼓上蚤时迁,由他接应,绿林军必然收我兄弟两个安身。”

杨雄道:“既有这条门路,我去城里请他写一封书信做引荐。”

石秀道:“哥哥,你也这般糊涂。倘或入城事发,你又如何脱身?惹起是非来,解救不得。时迁与我约好,过些时候也上着山上来回合,左右无人,估摸着也在路上了。只是,你我杀了人在这里,不可迟滞,我们先往山后走,便走便看着他。”石秀说罢就此背上包袱,提了棒带了刀,杨雄也挂了腰刀在身,将朴刀的血迹擦干,就此收了提在手里。

就在两人待要离开古墓之时,突然,只见松树后闪出一个人来,喝道:“清平世界,荡荡乾坤,把人杀了,却去投奔绿林军安身!我听得多时了!”

杨雄一听,当下便浑身一惊,顿时将那刚刚收了的朴刀又抽出来,一晃身,便立了一个门户护在前面。

石秀转眸一瞧,嘴角一弯,笑了,道:“又来唬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时迁,原来,那日时迁与石秀将那两个和尚杀了,回到客栈睡了之后,时迁便将身份和盘托出,并与石秀商定了后面这翠屏山上的计划。时迁当下笑着,双手抱拳对杨雄说道:“杨雄兄弟,久仰久仰!”

杨雄看着这面前清秀的小青年,有些不知所措。

石秀上了前来,说道:“这位便是我方才提及的时迁兄弟。”

杨雄一听是时迁,当下便将刀收了起来,上前来回了礼,四下一看,有些窘迫地说道:“方才将酒都喝光了,不然,当下该当痛饮三杯!”

时迁笑笑道:“早就备在这里了。”说着便请了两人往后山走了五六十大步的远近,在一个坟地后面,取出时迁早就备下的好酒来。

三人各持一小坛子,当下碰杯痛饮罢了,直呼痛快。

石秀道:“这两场命案,想必会归于一处,这地界不宜久留,我们早些离开为好。”

杨雄道:“不知我们捡哪边走要快些?”

时迁说道:“我奉了史进大帅的号令,要前往梁山水泊走一遭,那日经过贵地,无意间遇上这事,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耽搁了些时日,眼下,不如两位随我同去梁山,咱们再从梁山走水路往绿林去,反倒要比走旱路来的方便。”

杨雄和石秀听了,当下没有异议,三人便就此大步开路而走。

说这两个轿夫在半山里一直等到红日平西,仍然不见这三个人下得山来,心里起疑,可是,毕竟杨雄先前分付过了,一时又不敢上山来,可是,等到日头西斜入山,再等下去,只怕要日落昏黑了,实在挨不过等不下去,不免两人便信步寻上山来。可到了山上来,却寂寥无人,只见一群老鸦成团盘旋在古墓上,上下厮打翻飞,甚是热闹。两个轿夫上去看时,原来是老鸦在争夺那些肚肠,因此聒噪。

轿夫看了,那树上开膛破肚的妇人和地上被看做两截的丫鬟,全身一震,不禁深深吃了一惊,吓得连滚带爬下了坟山来,慌忙回家报与潘公,一同再去蓟州府里首告。知府听了,又是一惊,这两日的功夫就连番闹出两场人命,如何让他坐的住,随即差委一员县尉带了忤作一行人披星戴月便来翠屏山检验尸首。公事已了,一行人在后半夜回来回复知府,禀道:“检得妇人潘巧云被绑在松树上,丫鬟迎儿杀死在古墓下;坟边遗留下一堆和尚头陀的衣服。”

知府听了,想起前日海和尚头陀的事,备细询问潘公。那老子把这僧房酒醉一节和这石秀出去的缘由细说了一遍。

知府听了,说道:“眼见得是这妇人与和尚通奸,那女使头陀做。想必是石秀路见不平,杀死头陀与那和尚;杨雄得知蒙羞,这厮今日又杀了妇人和这丫鬟无疑。既然如此。只拿得杨雄、石秀,便知端倪。”知县说罢,当即行移文书,下令抓捕杨雄石秀。其余轿夫等,各放回家中听候。而潘公自去买棺木,将尸首殡葬,不在话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心火怒烧祝家店

杨雄、石秀与时迁一同从翠屏山的后山下了来,捡小路连夜离了蓟州地面,在路夜宿晓行,不过一日的光景便行到郓州地面,过得香林,便远远望见一座高山。而此时,天色渐渐晚了,时迁想着,这般走下去,只怕翻不过山还得错过了宿头,当下三人的步子缓了,盘算着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过夜。沿途往前走了数步,看见前面一所靠近小溪的客店。三个人行到门前来,店小二正要从里面关门,只见这三个人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当下便立在门口,小二扬声问道:“客人,来的真赶点儿,再晚些个,只怕就要错过了。”

时迁看运气不错,当下也笑着说道:“我们今日走了一百多里路程,眼看天黑过不得山,还望能在这里图个方便。”

小二哥听了,便让身放了他三个进了店里来安歇,问道:“客人,不曾打尖么?”

时迁说道:“我们自理会。”

小二说道:“今日店里没客,伙房里有两只锅不曾用,还是干净的,客人自用不妨。”

时迁道了谢,顺口问道:“店里有酒肉卖么?”

小二答道:“今日早起有些肉,都被附近村里的人家买了去,只剩得一坛子酒在这里了,若是要果腹,还有些饭在。”

时迁经过这一路走,甚是疲惫,当下没有些可口的菜,听了不禁有些失望,说道:“也罢,也罢,那先借五升米来做饭,荤素等菜再做理会。”小二哥应了,便往后面去,取出米来与时迁,煮了一锅饭来。

石秀自在房中安顿行李,杨雄取出一些银两来,拿与店小二,先让他打些酒来吃,其余的店钱明日一发算帐。小二哥收了钱,便去里面抱出那坛子酒来开了,将一碟儿下酒的花生放在桌子上。

时迁筛了酒,就请那小二哥一处坐地酒,小二放下四只大碗,斟下酒来,四人碰碗,就此干了一回。放下酒碗,石秀无意间看见店中檐下插着十数把好朴刀,当下便问小二道:“你家店里怎的有这军器?”

小二哥应道:“都是主人家留在这里。”

石秀好奇紧接着便问道:“你家主人是甚么样人?”

小二笑了笑,那模样中甚有得yì

之色,说道:“客人,你是江湖上走动的人,怎地能不知我这里的名字?”

“还望请教!”杨雄说道。

小儿如数家珍地说道:“前面那座高山便唤做独龙山,山前有一座威风凛凛的冈子便唤做独龙冈。上面便是主人家住宅,这里方圆三十里,都唤做祝家庄,庄主太公祝朝奉有三个儿子,称为‘祝氏三杰’。庄前庄后有七八百户人家,都是佃户。休说我这店里,就是那些庄里各家都分下两把朴刀。而咱这店唤作祝家店,常有数十个祝家庄的庄客来店里宿,因此,才分下朴刀在这里。”

石秀觉着这地方颇有与众不同之处,便有刨根问底地说道:“他分军器在店里,这又有何用?”

“你们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小二说道:“此间离梁山泊不远,那里的聚了一帮子匪人,现在招兵买马,聚集了万数人,祝太公只恐他那里的贼人势气大了,日后来此借粮,因此早早准bèi

下,以防不时之需。”

石秀站起来,取下墙上的一把好刀来,镫出刀身来,雪亮雪亮的刀刃,寒光毕露,拿在手里也很是称手,当下满yì

地点点头,转脸问那小儿说道:“小二哥儿,我给你些银两,卖我一把朴刀用,如何?”

小二哥听了,连忙摆手,说道:“客官,这个可使不得,器械上都编着字号,不叫外卖。若是我私自与你,小人我必然要吃主人家的棍棒,你们不晓得,我这主人法度不轻。这刀实在不能卖与你用。”

时迁听了,才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早就有顺手牵羊的打算,当下怕石秀执意要买,反而让那小儿有了戒备,当下便抢先说道:“他逗你玩,他手里的刀自比你墙上的好一千倍,你休要慌,且顾吃酒。”

石秀并不把时迁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那小二哥既然这般说了,自然是万万都不会卖刀与他的,当下留恋地看看,有些可惜地将刀放了回去,就此回到桌上来吃酒。

四人吃了半个时辰,日头早下西山,天地一片昏黑,那小二喝得差不多了,脸色微微发红,说道:“小人不行了,先去歇了。客人自便,宽饮几杯。”小二哥说着便顾自回后院里去,时迁站起来执意要送,那小儿拗不过,便很是感激地任由时迁送到房里去了。

留下杨雄、石秀,又自了一回酒。不过片刻,只见时迁回到了桌前来,凑过身子来低声说道:“这般吃酒,好生无趣,兄弟们,要肉吃么?”

“若是有时,早就买了。”杨雄叹了一声说道:“那店小二不是说没了肉卖,你又哪里弄得肉来下酒?”

时迁嘻嘻地笑着从背后提出一只老大的公鸡来,看着杨雄和石秀笑而不语。

杨雄一看顿时两眼放出光来,喜地问道:“哪里弄得这鸡来?”

时迁道:“小弟方才送了他去后院里歇,恰好见这只鸡在笼里,寻思没甚酒菜下酒,你我兄弟这一夜必然饥饿难耐,所以我就顺带提了这鸡来,看两位兄弟意下如何?“石秀看了,说道:“正好下饭,如何不好,两位兄弟在这里稍做,看我悄悄拿去溪边杀洗干净,煮的得熟了,拿来咱兄弟下酒吃。”说罢,石秀就此带了腰间的牛耳尖刀往外面走,石秀在杨雄那里,杀猪那是手到擒来,眼下杀鸡,正应了那句话“杀鸡用牛刀”,手法活络,不过一时半刻便弄了个干净,下锅里放汤料煮了,便端上桌来三人就此将这鸡用手撕开来,一面盛饭,一面吃酒,好不快活。

且说那店小二略略睡了一睡,酒劲缓了,便又有了些精神,只是,不知怎地始终有什么放心不下,爬将起来,前后一想,总觉得这三个客人,哪里有些不对头,特别是那送他回房的小青年,油头粉面,这般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想到这里,那小二哥愈发睡不着了,当下便穿了鞋子出来照管。途径伙房,先进去看了看,这一瞧顿时看出端倪来,只见厨桌上有些鸡毛和鸡骨头,那小儿心里起疑,当下走上前去揭开锅再看,只见半锅肥汁放在那里,香味扑鼻。

小二看的心里一惊,慌忙去后面笼里看时,不见了鸡,小二儿顿时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出来,瞧得那三人自坐在堂里闲谈,便数落道:“客人,你们好不讲理!既与你酒米吃,却如何又偷了我店里报晓的鸡?”

时迁一听,当下笑着站起来,说道:“耶!这是我自在路上买了的这只鸡,何曾是你的鸡!呵,倒是你这般说来,实在见鬼!”

小二听得那时迁狡辩,愈发觉着这厮不是善类,当下便说道:“那我问你,我店里的鸡哪里去了?”

“我们哥儿三个来住店的,还是来给你看鸡的?”时迁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店里丢了鸡,或许是被野猫拖了,黄鼠狼吃了,鹞鹰扑去?怎地还打算赖在我们身上不曾!你说我们无理,倒是你这店家好生狡猾!”

小二听得气急,愈发大声喝问道:“我的鸡在笼里,怎地能让那些吃了,必然是你这厮趁送我回去,在后院里看见便抓来吃了,不是你偷了还能是谁?”

时迁当下一拍桌子跳起身来,喝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这厮,不是欠打还是怎地!”

石秀不想在这里闹起事来,当下出面做和事老,说道:“兄弟,休要为这坏了心情,不要与他争。”说罢,又转向那小二儿问道:“这鸡值几个钱,赔了你便罢。”

时迁看石秀出面来劝解,当下斜瞪了那店小二一眼,说道:“千金难买爷高兴!”说罢便坐下来。

时迁安奈住了,可那店小二却不让了,就此站在面前叉着腰,很不客气地说道:“这是俺报晓的鸡,店内少它不得。休说你们有钱,就算是你赔我十两银子也不济,只要还我的鸡!”

“小二,你说笑吧?”石秀极度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休要蹬鼻子上脸,给你五十钱,识相的就乖乖收了,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那小二听了,非但没有退步,反而一把将石秀递过来的钱一把打开,那托在石秀手里的铜钱顿时叮叮当当地散了一地。小二儿气焰甚是嚣张地喝道:“说了十两银子都不卖,你拿五十钱就想摆平,做梦呢哈!”

石秀大怒一把扯住店小二喝骂道:“你诈哄谁!老爷不赔你便怎的!”

店小二不惧反笑,一脸藐视地说道:“客人,你们休要在这里讨野火!你要晓得,我这儿是祝家店,可不比别处客店,由不得你们折腾!放开小爷,否则,可就对你门不客气了!”

杨雄看着当下便和时迁都缓缓站起来,走到那小二的两侧来,杨雄说道:“你唬我啊!?你看老子像是怕的人么?”

店小二看着杨雄,那张脸不禁多了一些杀气,小二抿抿嘴唇,说道:“你们要怎地!?惹急了我,便把你们当做梁山泊的贼寇解了去!”

石秀听了,大骂道:“便是梁山泊的好汉,你又怎生来拿我去请赏!”

时迁也怒了,嗖地一下,袖口便弹出一柄锋利的袖剑来,抵住那厮的脖颈,说道:“好意还你些钱,倒来威胁老子!?你说我是梁山的,老子便是梁山的,你能拿老子怎地!”

小二一看那锋利的袖剑,心知不是对手,当下便泄了气,说道:“好汉,有话好说,不就是一只鸡么,赶明儿到庄上再买只来便是了,好说,好说……”

石秀看着这店小二怂了,一来看他可怜,二来,这一路走得已经累了,不想闹起事来,当下便就此一把将那厮推开来。三兄弟本以为这事就此过了,却不想,这小二逃到后院里,高声呼喊起来:“有贼!”

杨雄、石秀听了,不禁一震,左右再看时迁,不知哪里去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火怒烧祝家店(贰)

就在那店小二撕声叫喊起来的时候,只见店后赤条条地走出五六个赤背大汉来,二话不说当下便往那外面的壁墙上蹦过去,可到了近处这么一瞧,那壁墙上本该放着的朴刀,现在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个刀鞘都不见,五六个大汉瞧没了兵刃,也不怯场,当下一哄朝着杨雄、石秀猛扑过来,提起胳膊便上来厮打。石秀眼疾手快,迎着来人便踏上一步,一拳一个,将左右抢上来的两个都打翻在地。杨雄当下一把将那方桌翻了,附上一脚,狠狠地三个汉字砸倒在方桌下,那后面的两个正抄了门外的木棍打过来时,石秀已经将脚下的条凳踢将起来,持在手里当头将那两条竹杠架住,身子一旋将那两条竹杠顺势压在一边,飞起一脚将左面那个踹反在地。

而右面那个汉子正要丢了竹杠挥拳打过来时,突然一道黑影从梁上落下,将那汉子踹翻出五六步远,一头撞在门框上顿时从发迹处流出一道鲜红的血来。石秀一瞧,这人正是方才消失的时迁。

再看那店小二时,早就也滚在地上抱着肚子低低呻吟,显然是被时迁打肿了脸,不敢做声。那这几个大汉被三兄弟三拳两脚打翻在地,心知不是对手,当下忍痛一划拉都从后门逃窜去了。

石秀见那些人逃了,撒开脚便要追,被杨雄一把拦住,杨雄说道:“兄弟,这厮们一定去报人来此,他们人多,即便追了,也难免漏人,索性都由他们去了,我们快快吃了饭走了罢。”

石秀听得在理,放下手里的那条凳,坐了下来。三个兄弟就此狼吞虎咽吃得饱了,便把行李分开背了,穿上麻鞋跨了腰刀,便走出店来。时迁快走两步,一个连环鸳鸯脚,便踢着那面东墙上了房檐上来。这还是杨雄头一次见时迁的本事,当下不禁有些微微发惊,心里赞了一句好俊的功夫,就见时迁又是一个腾空越了下来,在地上顺势滚了一圈便站起身来,手里却多了三把朴刀。

时迁将朴刀分别丢给杨雄和石秀,说道:“不拿白不拿,咱兄弟一人一把。”

石秀将刀接在手里,抽出来一瞧,心里欢喜,当下不禁雄风大振,说道:“反正人也打了,店也砸了,索性放一把鸟火,将这鸟店烧个干净!”说着便去后院马槽里抱了一大卷草,杨雄从灶火里引了个火,就此三人在这店里店外四下点了。看那草房被风一煽,刮刮杂杂地火起来。那火顷刻间直冲九霄,滚滚黑烟冲天而起,猛地一瞧好不壮观。

将这朱家店前前后后都沦为一片火海之后,三个兄弟这才拽开脚步,捡了大路便走。约莫着走了两个时辰,只见前面后面火把星星点点,大概估摸起来也约有一二百人,隐隐约约发着喊,往这边赶将过来。

时迁一看,顿时急道:“不好,这厮们人多,赶将来了!”

石秀也四下一望,说道:“且不要慌,我们拣小路走。”

杨雄一把将石秀拦住,说道:“且住!这四下里黑漆漆的,哪里晓得方向,乱走起来,反要坏事,他们人多怎地,一个来杀一个!两个来杀一双!走得脱便沿着大路继xù

走,等天色明朗在入小路走!”杨雄的话犹未说罢,那些庄客便从四下里杀奔合拢过来。

来不及再商量更多,杨雄当先,石秀在后,时迁在中,三个汉子挺着朴刀便血战庄客。那伙人初时不知杨雄等有兵刃在手,抡着棒便打上来,却不想,杨雄一步逼近身来,一并朴刀在手,早就戳翻了五六个,那后面的一看闹出人命了,不禁一愣,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杨雄大喝一声,挥动朴刀,招式大开大合,杀得威风凛凛,将那前面上来的庄客杀的一片血肉横飞。

那些庄客领略了杨雄手段的凶狠,一个个都有些怯了,当下后面的往前冲,前面的往后撤,一时间乱作一团。这时候,石秀也赶将抽刀杀了进来,横挥竖斩,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戳翻了七八个人。时迁挥刀杀了两个,用不惯这朴刀,收在背后,就此唰地将袖剑弹出来,将此借着灵活的步伐在这人群中闪来闪去,忽而向东,忽而向西,但所过之处,庄客都是一个接一个地被刺透了心窝,胸前喷射出如注的鲜血,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四下里的庄客见时迁来无影去无踪的速度,像是活见了鬼,而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死伤了数十人,到了这个地步,都是众人始料未及的,庄客们比不得亡命之徒,大军都是要性命的,思量不是对手,当下便呼喊着四下逃了。

三个兄弟见庄客兵败如山倒,正要追上几步的时候,突然间左右草林中喊声又起。只见路左手边的枯草里嗖地射出两把挠来,不偏不倚正把时迁的左肩刺破,一挠搭住,拖入草窝里去了。石秀看得心急转身来救时迁,这时候,背后又嗖地一声射出两把挠来,那挠来势极快,石秀看在眼里已躲之不及,好在杨雄手快,当空用朴刀一拨,当地一声便把那挠打落在地。而这时候,前后大路又举起无数火把来,一阵快马奔腾之声随之轰轰烈烈而来。

杨雄和石秀一瞧,心知必然是那店小二口里所言的主子家派人来了,听这势头就晓得来众不少,两兄弟不敢杀进去,只得暂且退入右手便的野林里来,慌不择路一路飞奔。见身后远远的火把乱明追将而来,小路又无丛林树木,但凡有路便走,两兄弟也顾不得那么多,一直望东边去了。众庄客四下里赶不着,自救了带伤的人回去,将活捉的时迁反手绑了,押送祝家庄去。

且说杨雄、石秀,一路在荒野不敢停步,直走到天明,望见一座村落酒店。

石秀道:“哥哥,前头有个酒肆,咱进去买碗酒吃,顺便也打听打听现在这是个什么去处,得想办法将时迁兄弟救出来。”

杨雄担忧时迁的安慰,这一路紧蹙这眉头,始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当下也是点点头,两个便往村店里来。进了门,倚了朴刀坐下,叫酒保上些饭菜来。

酒保一面摆下饭菜,一面烫下酒来,刚要转身去时,只见外面一个大汉走了进来,生得脸方腮宽,眼亮耳大,貌丑形陋,穿一领茶褐衫,戴一顶万字头巾,系一条白绢,搭膊下面穿一双油膀靴,进门便扬声叫道:“大官人教你们挑了担来庄上纳。”

店主人连忙迎上来,应道:“已经都装了担,少刻便送到庄上。人已经都分付下去了。”

那汉子听了又说道:“休要磨蹭,快快挑来!”说罢转身待要出门,正从杨雄,石秀前面走过。

杨雄认得那人,当下放下筷子便叫一声“小郎,你如何在这里,也不看我一看?”

那人闻声,回转头来一看,顿时眼前一亮,欣喜地叫道:“恩人如何来到这里?”说罢望着杨雄便拜。

杨雄赶紧扶起那人,叫他与石秀相见。

石秀问道:“这位兄弟是谁?”

杨雄终于露出笑意来说道:“这个兄弟,姓杜,名兴,祖贯是中山府人氏。因为面颜生得不寻常,以此江湖上都叫他做鬼脸儿。去年间,做买卖,来到蓟州,因为一口气打死了同伙的客人,官司监在蓟州府里,我见他说起拳棒都省得,暗中打点,救了他。不想今日在此相会。”

杜兴心里也欢喜,当下叫填了碗筷,又抱上一坛子好酒来,一面给恩人筛酒,一面便问道:“恩人这是因何公事远到这里来?”

杨雄脸色微微沉了,附耳低言道:“我在蓟州杀了人,欲要投绿林军去入伙。昨晚在祝家店投宿,因同来的一个兄弟将他店里报晓的鸡烧了与我众人吃,一时与那店小二闹将起来,那厮好生无礼,一时性起,把他店里都烧了。我三个连夜逃出来,却不想,那厮们从背后赶来。我兄弟三个搠翻了他几十个,却不想乱草中间射出两把挠来,把我那兄弟时迁搭了去。我两个乱撞到此。正要问路,不想遇见贤弟。”

杜兴听了,方才微微蹙起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说道;“恩人不要慌,这事都包在我身上,少时,我叫他们放了时迁与你便是。”

杨雄一听,当即眼里一亮,脸上也有了喜气,举起杯来道;“感激不尽,同饮一杯。”

“恩人见外了!”说罢,兄弟两个对饮一杯。

就此三人坐下,一面吃酒,一面谈起来。杜兴便道;“小弟自从离了蓟州,多得恩人的恩惠,来到这里,感承此间一个大官人见爱,收录小弟在家中做个主管,每日拨万论千,都尽托付在杜兴身上,甚是信任,以此不想回乡去。”

杨雄急着问道:“这大官人是谁?莫非就是那祝太公?”

杜兴摆摆手说道:“不是那祝太公。”杜兴见杨雄脸上有些失望之色,心知他还在担忧那兄弟,当下便说道:“此间,独龙冈前面有三座冈,列着三个村坊;中间是祝家庄,西边是扈家庄,东边是李家庄。这三处庄上,三村里算来总有一二万军马人家,但也惟有祝家庄最是为壮大。那祝家庄当家的唤做祝朝奉,有三个儿子名为祝氏三杰:长子祝龙,次子祝虎,三子祝彪。庄里还又有一个枪棒教师,唤做铁棒栾廷玉,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庄上也有一二千了得的庄客。西边那个扈家庄。庄主扈太公,有个儿子,唤做飞天虎扈成,也十分了得,但家中有一个女儿最英雄,名唤一丈青扈三娘,那女子使一对日月双刀,马上刀法了得。而最后说起的,这里东村上的便是杜兴的主人,姓李名应,能使一条浑铁点钢,背铁飞刀五口,百步取人性命,神出鬼没。这三村结下生死誓愿,同心共意,但有吉凶,递相救应。因为这些月岁里,梁山势气愈发壮大,恐那伙好汉过来借粮,因此三村准bèi

下抵敌他。如今小弟引二位到庄上见了李大官人,求书去搭救时迁,那祝家必然买账,两位就放一百个心吧。”

杨雄又问道:“你那李大官人。莫不是江湖上唤扑天雕的李应?”

杜兴道:“正是他。”

石秀一喜说道:“江湖上只听得独龙冈上有个叫扑天雕李应的好汉,原来在这里。多闻他枪法飞刀了得,顿得是个好汉子,时不我待,我们此间便去走一遭。”

杨雄点头,当下便唤酒保计算酒钱,三个离了村店。杜兴便引了杨雄,石秀直奔来到李家庄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心火怒烧祝家店(叁)

三人骑马一路狂奔到了李家庄上来,杜兴一勒马,说道:“就是这里了!”

杨雄看时,果真是个好大的庄院。外面周迥一条丈数宽的水槽,粉墙傍岸,腔内有数百株合抱的大柳树,门外一座吊桥直接着庄门,宛然就是一座小城池。这“城头”上亦然站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庄客来回巡视,把守着庄门,看样子戒备甚是森严。

三人并骑入得庄门,一马驰骋来到厅前,两边有二十余座枪架,明晃晃的都插满军器,这气场摆的甚是肃穆。

走到这里杜兴回过身来说道:“两位哥哥在此少等,待小弟进去报知,就请大官人出来相见。”

杜兴进去不过多时,便见李应从里面快步跑了出来引杨雄和石秀上了厅来。

两下相互拜了,杨雄、石秀再三谦让,才方坐了。李应便教取酒水来相请,杨雄,石秀两个再拜,开门见山直说道:“望乞大官人致书与祝家庄,来救我兄弟时迁的性命,大官人恩德,我等二人,生死没齿不敢忘。”

杜兴当下便在侧旁将发生之事都与李应说了,李应听了,当下笑了说道:“原来是这般事,休慌,我这就差人去祝家庄取了你们的兄弟来。”说罢便教请门馆先生前来,修了一封书缄,李应接过来填写名讳,按个图书印记,当即便差一个副主管,备一匹快马,去到那祝家庄,取这个人来。

且不说那副主管领了大官人的书札,翻身上马,飞奔去了,且说李应摆了酒宴与杨雄、石秀两人接风,相谈甚是投机。

见那副主管亲自去了,杨雄、石秀心里的石头便算是放下一半了,输了口气,两人双双跪在地上拜谢李应之恩,李应赶紧扶起来,连呼见外。

李应说道:“二位壮士且请放心,有在下的书信去,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兄弟便当放来。”

杨雄、石秀听了又谢了。

李应说道:“且请去后堂,少叙三杯等待。”杨雄石秀当下随这李应进了里面来,一面吃酒,一面说些江湖上的趣闻轶事,相谈甚欢。李应又问了些枪法套路,见杨雄、石秀说得有理,心中甚喜。三人越谈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

可是,就这般谈了许久,早就过了不知几十柱香的功夫了,可是,依旧不曾见去的人回来。李应虽然脸面上不急,可是,在心里却有点担心了些。而杨雄和石秀也越来越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觉得这事情似乎并没有按着他们所想的那般简单。就在三人都心里各自揣着这件事,沉默下来的时候,前面奔进来一个人。

而此时,已经是已牌时分,那个副主管一脸憋得红彤彤的地回来了。李应叫到面前来,故作平静地问道:“去取的人在哪里?”

那副主管低着头,有些憋气,也满脸憋屈,答道:“小人去的时候,祝朝奉亲自见了,小人当面下了书,瞧那祝太公倒还有放还之心,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后来走出祝氏三杰,在周围说了几句,便反而焦躁起来,书也不回一个,人也不放,说是非要要解上州里去。”

李应听了,失声惊道:“他和我三家村里结生死之交,书到应当依允。如何能这般僵执起来?必是你说得不好,以致如此!杜主管,你须亲自走这一遭,亲见祝朝奉,说个在理的缘由。”

杜兴抱拳应了道:“小人愿去。只求东人亲笔书缄,到那里才好说话,那祝家看在大官人的面上才方肯放人。”

李应点头说道:“说得是。”于是就此,急取一幅花笺纸来,李应亲自写了书札,封皮面上,使一个讳字图书,拿与杜兴藏在身边。

杜兴带了书信快步到了后槽牵过一匹快马,备上鞍辔,拿了鞭子,便出庄门,上马加鞭,直奔祝家庄去了。

李应微微带着笑与杨雄、石秀说道:“二位放心,我这亲笔书去,少刻定当放还。”杨雄,石秀深谢了。三人坐在后堂,饮酒等待。看看天色待晚,不见杜兴回来。

李应心中疑惑,转折出来,暗中差人快马去祝家庄查看。

过不得一炷香的时间,只见庄客报道:“杜主管回来了。”

李应听了,赶紧问道;“几个人回来?”

庄客说道:“只有主管独自一个跑了回来。”

李应听得,心里有些怪,摇摇头自言自语说道:“又怪了!往常不是这等兜搭,今日缘何这般不给情面?”当下快步走出前厅。杨雄、石秀眼见李应脸色微微变了,心知不妙,当下便都跟出来。

只见杜兴下了马,入得庄门,见他那模样,气得紫涨了面皮,气的呲牙咧嘴,半晌说不得话。

李应上前来迎着着急问道:“你且言备细缘故,怎么地来?”

杜兴气定了,方才说道;“小人带了东家的书札,到他那里第三重门下,恰好遇见祝龙,祝虎,祝彪弟兄三个坐在那里。小人声了三个喏。却不想,那祝彪顿时跳将起来,大声朝我喝斥道:‘你又来干嘛!?’小人看那厮气盛,不敢惹他,躬身禀道:‘我家大官人有书在此,拜上。’说着小人便将书信递过去,却不想,那祝彪一下变了脸,连小人的手带那书信一并打开,骂道:‘你那主人怎地不晓人事!早晌差个泼男来这里下书,要讨那个绿林军贼人时迁!如今我正要解上州里去,你这厮又来,却是又有何话说!?’小人当时听得他说,立马辩解说道:‘这个时迁不是绿林军中的人数,他是自蓟州来的客人,要投见敝庄大官人。不想误烧了朱家店,明日官人自当依旧盖还。万望俯看薄面,高贵手,宽恕,宽恕。’祝家三个不但不留情面,反而都站起来围着小人叫道;‘不还!不还!’小人怕自己人微言轻,当下又道:‘官人请看,我家大官人亲笔书札在此。’那祝彪接过书去,也不拆开来看,就手扯得粉碎,喝叫左右把小人用刀枪直叉出庄门。祝彪,祝虎还喊话道:‘休要惹老爷性发!把你那……’小人本不敢尽言,实是那三个畜生无礼,他们说:‘把你那李鸟官人,也当做绿林军强寇解了去!’那时,那祝彪发了狠,当下改了主意便又喝叫庄客飞奔出来捉拿小人。多亏小人飞马走了,这一路上可气死了小人!就这等无耻之徒,枉与他许多年结生死之交,今日全然无没有半点仁义!”

李应听罢,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举三千丈,那一对在宽摆袖下的拳头不禁捏得嘎嘣响,当下按捺不住,大呼:“气煞我呀!庄客!快备我那马来!”

杨雄、石秀看着那李应要披挂了提枪就走,心知这是要拼命的模样,当下便上前来谏道:“大大官人息怒,休为小人的事坏了贵处的义气,还有好好计较。”

李应哪里肯听,便去房中披上一副黄金锁子甲,前后兽面掩心,掩一领大红袍,背胯边插着飞刀五把,拿了点钢,戴上凤翅盔,出到庄前,点起三百悍勇庄客,杜兴也披了一副甲,持刀上马,带领二十余骑马军。杨雄、石秀眼看着这事要闹大了,索性也要填把劲,将这事搅合搅合,于是也捡了副甲,挺着朴刀,跟着李应的马,迳奔祝家庄来。

此时,日渐衔山时分,早到独龙冈前,便将人马阵势排将开来。原来祝家庄里里外外都高墙深院,盖得极好,又占着这座独龙山冈,四下里围着一带不见底的小河,那庄正造在冈上,有三层城墙,都是顽石垒砌的,约高二丈;前后两座庄门,两条吊桥;墙里四边都盖窝铺,四下里遍插着刀军器,门楼上排着战鼓铜锣。

李应勒马在庄前大叫:“祝家三子!怎敢毁谤你大爷!”庄门楼上不见响动,却只见庄门吱扭扭地开了,吊桥轰隆放下之后,拥杀出五六十骑马来。当先一骑似火炭赤的马上坐的,就是祝朝奉第三子祝彪。

李应一看这祝家的人不出来解释个清楚,反倒也披挂着排开兵马了,这明显就是要对着干的仗势,要杀就杀吧,当下愈发火气,指着**骂道:“你这厮ru臭未干,头上胎发犹存!你爹与我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共意,保护村坊!你家有事情,要取人时,早来早放;要取物件,无有不奉!我今一个兄弟,二次付书来讨,你如何扯了我的书札,耻辱我威名?是何道理!你若不给爷爷个交代,爷爷就来给你个交代!”

祝彪听了,甚是无礼地拿枪一指李应说道:“俺家虽和你结生死之交,誓愿同心协意,共捉梁山泊反贼,扫清山寨!你如何结连绿林军反贼,意在谋叛?该当何罪!”

李应听得大喝道;“你说他是绿林军的人么?你这厮拿平人做贼,又该当何罪!?”

祝彪道;“贼人时迁的包袱里自有绿林军贼首史进写与梁山晁盖的亲笔书信,这事焉能有假!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胡搅蛮缠也摭掩不过!你若识相就此便去,我给你些颜面,饶你离开!若是非要找事,连你捉了也做贼人解送!”

“这厮无礼!”李应大怒,一拍坐下马匹,挺起手中兵刃,便直奔来取祝彪。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三庄盟誓成虚谬

?祝彪看着李应挥着长枪杀了过来,顿时也大喝一声,纵马去战李应.

两个就在独龙冈前,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七八个合。那祝彪战李应不过,眼看着杀招就要山穷水尽,当下赶紧一拨缰绳,回马便走。方才祝彪出言不逊,李应恨在心里,此时哪里饶得过他,二话不说便纵马赶将去。

祝彪听得背后马蹄声紧,胆战心惊,连忙把枪横担在马上,左手拈弓,右手取箭,搭上箭,拽满弓,觑得较亲,仰背翻身便是一箭。

杨雄看在眼里,一口惊出一句“小心!”,怎奈何,那李应匆匆急躲时,那箭羽来的太快,嗖地一声已经刺透了大臂,这箭羽的去势不止,将那李应带着翻筋斗坠下马来。

祝彪余光瞄见一招得手,当下便勒马提枪来抢。杨雄、石秀见了,哪里肯让那祝彪得手,当下大喝一声,挺两把朴刀便直奔祝彪马前杀将而来。

那石秀和杨雄两人豁了命地杀过来,那祝彪以一杀二,抵当不住,看着那杜兴也挥刀上来了,心想不是对手,当下便急急掉转马头便走,这时候,却不想那石秀不负拼命三郎的名头,当即赶上来,一朴刀戳在那马后股上,祝彪的马负疼,壁直立起前蹄来,险些将那祝彪掀在马下,只是一失手丢了兵刃,好在随从马上的人反应够快,眼看自家少主不利,早就都搭上箭羽纷纷朝着这边射将来。

杨雄、石秀见那箭羽嗖嗖扑面而来,自思身上无结实的铁甲盾牌遮身,眼下只得退回不赶。而此时,杜兴早赶上来自把李应救起上马,杨雄和石秀就此跟了众庄客一发退了。那祝彪心里不痛快,哪里肯就这般便宜了李应,见李家的兵马离开,立kè

便差了百十祝家庄的人马追杀出来,且战且追,赶了二三里路,快到了李家的地界,又见天色晚了,祝家的人马不敢深入,这才收队回去了。

杜兴扶着李应,回到庄前,下了马,与杨雄、石秀一同进后堂坐定,宅眷都出来看视,拔了箭矢,伏侍卸了衣甲,便把金疮药敷了疮口,连夜在后堂商议。杨雄、石秀与杜兴说道:“既然都斗到了这个份上,那厮也忒无礼了,大官人又中了箭,时迁亦不能救出来,都是我等连累大官人了,今番大官人为我等与祝家结下了梁子,瞧那祝彪的势头,只怕是要赶尽杀绝,明日必然要来叫战。形势吃紧,还是我弟兄两个连夜就此上梁山泊去恳告晁盖大当家的,让他带众头领来与大官人报仇,就此顺便也救了时迁。”

李应点点头,心里又是愤懑又是惭愧,说道:“两位兄弟,不是我李应不用心,实在是出于无奈,两位兄弟千万休怪。”当下便叫杜兴取些金银相赠。杨雄,石秀那里肯受。

李应说道:“江湖之上,二位不必推,此去梁山路上难免有些打点之处。”

杨雄和石秀这才收了,拜辞了李应。杜兴牵出两匹快马送出村口,指了大路方向。杜兴就此送了一程,三人作别,才自回李家庄,不在话下。

且说杨雄、石秀取路投梁山泊来,赶了一夜的路,第二日天明些,远远望见一家新造的酒店,那酒旗儿直挑出来,让人在路上遥遥望着都甚是显眼。走了这一夜,也差不多到了梁山水泊的地界,可是,饶了小半圈,也没寻到入泊的门道,当下口渴肚饿,便下马来到店里想填填肚子,顺便就此问问路程。而杨雄、石秀两个却不知dào

,这酒店正是梁山泊新添设做眼线的酒店,这里正是由石勇掌管。

杨雄、石秀将马拴在前面的马桩上,进了店来,要了几斤酒,几斤牛肉,一面吃酒,一面寻问酒保上梁山泊的路程。

石勇在柜台后面听得这两个动问要往梁山去,不禁多看了一眼,只见他两个相貌非常,与那寻常之人的气度完全不同,心想必然是前来投奔的好汉,于是就此支开小二儿,亲自上了前来答yīng

道:“这两位客人从哪里来?怎地要问上山的门道?”

杨雄一看来人,颇有些派头,心里也暗暗想这装柜的不甚寻常,这酒店必然也不寻常,当下便应小心了一分,谨慎地说道:“我们从蓟州来。”

“蓟州?”石勇心里一寻思,猛地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莫非足下就是拼命三郎石秀么?”

杨雄听了,看了一眼石秀,又看向石勇说道:“我乃杨雄。身边这个兄弟是石秀。”

石秀起身报拳说道:“大哥如何得知石秀姓名?”

石勇慌忙道:“在下不认得,只是因为前些时日,戴宗哥哥到蓟州回来,多曾与大家说起兄长,闻名久矣。今得上山,且喜,且喜。”三个相互拜了礼罢,杨雄、石秀把上山的事都对石勇说了,石勇随即叫酒保置办分例酒来相待,推开后面水亭上窗子拽起弓,放了一枝响箭,只见对港芦苇丛中早有小喽罗摇过船来。

石勇便就此邀了二位上船,直送到鸭嘴滩上岸。石勇已自先差人快步上山去报知,早见戴宗、杨林下山来迎接。俱各礼罢,一同上至大寨里。众头领听闻知dào

有新的好汉上山,都来聚义厅的大寨里相迎。戴宗、杨林引杨雄、石秀上厅参见晁盖、宋江并众头领,相见已罢,晁盖细问两个兄弟来去。

杨雄叹了一声,揭过家丑不说,说道:“我兄弟两个在蓟州险遭奸人谋害,好在途径此地的时迁兄弟恰好撞破奸计,我等就此杀人泄愤,蓟州留不得,只得逃了出来。”

晁盖一听时迁的名字,眼睛顿时一亮,说道:“怎地不见时迁兄弟影子?他不是伴在我二弟史进的左右么?”

石秀叹了一口气,说道:“时迁兄弟约了我两投绿林军去,时迁兄弟说,史进大帅心里惦记晁盖哥哥,特意要他来走一遭。怎奈何,时运不济……”

石秀还没说完,晁盖听到这里,先喜后惊,心知这后面必然不好,当下眉头紧紧蹙了,急忙追问道:“遇到了什么事?!”

“我等三人星夜赶路途径祝家店时,已经没什么吃食,时迁兄弟将他们店里的报晓鸡杀了与我等吃,一时争闹起来,厮打了一顿,我看不下一把放火烧了他的店屋,我等三个便一路抹黑逃将出来,却不想那祝家庄派了大队人马赶上来,我三个拼死想杀出来,却不想时迁被挠钩搭住捉了去。”石秀说道这里,只见晁盖牙齿紧紧地咬着,拳头紧紧地攥着,一脸的惊怒。

石秀继xù

说道:“我两个身单势薄,奈何不得他们,只得一夜逃出生天,误打误撞到了李家庄,那里的庄主李应与那祝家庄是三代交好,二次修书去讨,本来可以靠着人情,解救时迁兄弟出来,怎奈何中间有祝家三子横插一手,坚决不放,说是搜出了时迁包里,有史进大帅给晁大哥的亲笔信,他们起誓要捉山寨里好汉更要顺藤摸瓜,灭了绿林军,还千般辱骂,那厮简直就是眼长在脑顶上了,十分无礼!”

晁盖大怒,喝叫:“这般无礼!敢抓时迁,还这般大放厥词!简直反了他了,什么祝家庄鸟家庄,还来说灭我二弟的绿林,就算是俺这大梁山,他也奈何不得!事不宜迟,今日众兄弟们收拾家伙,随我下山,扫平这村寨!”

宋江看着晁盖说走便走,当下慌忙站起身来,劝住说道:“哥哥息怒。这祝家庄的底子还不曾摸清,虽然听说过这村坊,可是,究竟有多少兵马,有些什么对手,咱们并不清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看着事急不得。”

晁盖道:“俺梁山泊好汉自从火并王伦之后,便以忠义为主,全施恩德于民,一个个兄弟下山去,都不曾折了半点锐气。新旧上山的兄弟们各各都有豪杰的光彩,江湖上哪个不敬咱山寨三分,怎奈何这祝家庄目中无人,这般无礼,简直就是骑在爷爷头上拉屎,安能就此容他好过!我亲领军马去洗荡那个村坊,救了时迁出来!那小小一个祝家庄,又不是什么山头,就算是山头的王,咱怕他个鸟!”

宋江劝住道:“不然,我先前也每每听得有人说,祝家庄那厮们要和咱山寨对敌。既然,哥哥非要至他于死地,小弟也不拦着。现在山寨兵强马壮,钱粮充足,但他既然送上门来,也正好乘势去将这庄子拿下来。若打得此庄,倒要添三五年的粮食。只是哥哥乃山寨之主,岂可轻动?小弟不才,愿意亲领一支军马,启请几位贤弟们下山一同去打那祝家庄。若不洗荡踏平那个村坊,就决然誓不还山!”

晁盖听了,点点头,初步就将这事先定了。山寨里就此一面杀牛宰羊,且做庆喜筵席,拨定两所房屋教杨雄、石秀安歇,每人拨十个小喽罗伏侍。

第一百九十八章 威震天龙虎下山

荡平祝家庄一事,宋江从晁盖手里接了过来,三番思量,很是放在心上。

晁盖那般暴跳如雷,急的不只是那些祝家庄的人将梁山没有放在眼里,更多的是时迁兄弟落在人家手里,他二弟史进若是得知亲信被抓,也必然心急,晁盖为的就是想要尽快摆平这事,免得让二弟在永兴军路那边分神担心。但在宋江心里,却不这般想,晁盖心里担心的,不论是梁山的威名还是时迁的安危,那都不是宋江所担心的,他心里盘算的只有如何赢了这场战役,如何让自己一战成名。

说实话,宋江次从回家“奔丧”之后,便一路遭遇不顺,正应了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连番逃得性命之后,果然,因祸得福,结识了一大帮兄弟,特别是有李逵这样铁了心,愿意死命追随左右亲近在身边,宋江的兄弟和势力愈发壮大,一发上了梁山安身立命之后,宋江一派的势力,顿时比晁盖手下的元老多了一倍有余。虽然,晁盖与宋江很近,在宋江一派兄弟的极力催促下,宋江终于稳稳坐了这第二把交椅。虽然,紧密团绕在以宋江为中心的一派兄弟人数众多,一个个也各有本事,但是,宋江却不是个容易被这“大好形势”所弄混头的人。他深刻地认识到,在梁山,光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那还不够,要有像样的战功,这才能凸显他的角色。

只是,梁山本着不滋扰周围村坊百姓的遵旨,宋江上来山来,翻来覆去想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可以实现的征战。而时迁这闪失,却事发的正中了宋江的下怀。

当日,宋江按晁盖的规矩便教铁面孔目裴宣点拨下山人马,亲自启用与他一派的诸位头领同去打那祝家庄,定要洗荡了那个村坊,一显他宋江的英雄本色。

经过一番商量,宋江呈上了排兵之策,除晁盖头领镇守山寨不动之外,留下阮家三弟兄以及吕方、郭盛护持大寨。原拨定守滩守关守酒店有职事员俱各不动。又借此调拨自己的亲信孟康来管造船只,顶替原来的马麟监督战船。同时发下告示,将下山攻打祝家庄的头领分作两批,头一拨自然是宋江带随亲信一队,李逵、李俊、穆弘、邓飞、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带领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全军披挂,下山前进。第二拨便是秦明、花荣、戴宗、杨雄、石秀、马麟、王矮虎也带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随后接应。在掉走了原先在金沙滩、鸭嘴滩二处小寨把守的将领王矮虎之后,分别由自己的人宋万、郑天寿把守,同时兼随行接应粮草之职。

这些都由宋江一手安排好了,人员变动罢了,征战在即,山上山下人人都着眼于即将出兵厮杀之事,哪里有想过这里面的意味。而晁盖这人对兄弟都是一片赤诚,心里不设城府,更没有在意这些夹杂其中的人员调动。当日宋江带兵下山,晁盖设酒壮行,送出梁山,多番叮嘱,小心保重,才自回山寨。

且说宋江带着众头领迳奔祝家庄来,于路无话,不到午后的光景,大军便来到独龙冈前,在十里之外,前军下了寨栅。

宋江在中军帐里坐下,花荣带兵也至,与宋江禀告说道:“我听得说,祝家庄里路径复杂,不可进兵。今番,我们如何是好?”

宋江沉吟了一下说道:“且先使两个人去探听路途曲折,画的顺逆路程的地图,咱们再开路进兵,与他对敌。”

一旁的李逵听了,顿时急了说道:“哥哥,兄弟闲了多时了。不曾杀得一人,我便先去走这一遭。”

宋江喝住李逵,使了一个眼色,说道:“兄弟,你去不得。若是破阵冲敌,用着你先去,这是细作的勾当,你粗手粗脚,如何画的那路线来,你去了,只怕连你自己都搅合乱了。”

李逵笑着将腰后的板斧抽出来,说道:“量这个鸟庄,何须哥哥这般小心费力!只要兄弟我自带三四百个兄弟们一路杀将去,把他这个鸟庄上的人都挨个儿砍了!何须要人先去打听!”

宋江偷偷斜窥了一眼花荣,他含着淡淡的笑看着李逵,正为李逵这顽童似得心念所逗,并没有顾及宋江这话里的意思,宋江便当下喝道:“你这厮休要在此胡说!到一边凉快去,叫你时再来!”

李逵被宋江一发哄了走开,一出大帐便自言自语道:“打死几个苍蝇,也须大惊小怪!”

宋江见李逵去了,便差人唤石秀、杨林进了帐里。宋江请石秀在身边近处坐了,说道:“兄弟,这里距独龙岗,也就不到十里的路途,只是,我等听闻祝家庄里路径复杂,不知者有入无出,依你只见,该当如何?”

石秀想也不想,便说道:“以我之见,若是贸然挺近,祝家庄占尽地利,必然是我等腹部受敌,让他们牵着鼻子走,倒不如,且先将兵马屯在此处,不必争这一时,先派出眼线奸细前去打探路径,最好绘出一张路线图来,那进退都可在握。”

宋江抚掌说道:“贤弟所言,与我所见相同!”宋江看着石秀,说道:“兄弟,你曾到过那里,又精干会事,可和杨林搭档走这一遭,我看最为合适。”

“宋大哥吩咐,自然招办。”石秀又说道:“如今哥哥许多人马到这里,在人家的地界上,必然有诸多眼线耳目,如何能不多加备,想渗透进去,只怕甚难,我们扮作甚么样人进去可好?”这后面的一句,石秀看着宋江,将难题抛了过去。

宋江没有接,杨林接了话头,便道:“我自打扮成解魇的法师去,在身边藏了短刀,手里擎着法环,于路摇将进去。你只听我法环响,不要离了我前后,这般就行了。”

杨林这话,说的简练,却说的别有意味,简而言之,无非就是这几个意思,第一,我要装成法师去,至于你装成什么,这个难题奉还给你。第二,你这一路,要听我的,我走到哪里,你就乖乖跟到哪里。

石秀是个何等聪明的人,这意思怎地会听不明白,只是他并没有深入了解到,这梁山若隐若现的派系分别,只当是这杨林天生傲气也来欺生,当下便应声说道:“我在蓟州,曾卖过几日柴,别的我也扮不来,只有挑一担柴进去卖便是了。兵刃就不带了,身边藏些暗器,若是有急用,;抡起扁担来也能当条枪。”

石秀这话,虽然说得顺从,却也有几个意思,第一,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总不能法师和卖柴的老是前前后后走在一处,你休想遥控我,咱俩就单兵作战算了,顶多是在要紧处我来照应下你。这第二,我身上不带什么短刀,为什么?一来我石秀比你胆大,二来我比你有本事啊!

宋江是听出了这软话里的骨头,但只当没听见,心里暗笑不语。

只听得那杨林说道:“好,好,好,那就这般说定了,今夜打点,五更起来便可出动。”

到得明日,石秀挑着柴先行离开了大营。走了不到二十来里,只见路径果然变得曲折复杂,四下里湾环极为相似,让人难以标记,再加上树木丛密,难认路头,这不禁让石秀有些脑胀。就在石秀歇下柴担暂歇片刻的时候,听得背后法环响得渐近,石秀回头看时,是杨林头戴一个破笠子,身穿一领旧法衣,手里擎着法环,于路摇将进来。

石秀见附近没人,叫住杨林,说道;“此处路径错综复杂,不知哪里才是我前日跟随李应所来的路。那日天色已晚,他们众人烂熟奔走,我也看不仔细。”

杨林认真说道:“不要管他路径曲直,只顾拣大路走便是了。”说罢,杨林摇着法杖继xù

往前面去了。石秀思虑着不对路,当下又挑了柴,捡了一条有马痕的道便走,走了不许久,便见前面有一村人家,数处酒店肉店。石秀挑着柴,便到酒店门前歇了。只见各店内都有把刀插在门前,村里每人身上穿一领黄背心,上面写个大大的“祝”字,就连村间道上往来之人亦各如此。

杨林心想,这祝家庄果然精细,这般一来,休说伪装渗透,就算是打扮的再真,混在里面也藏不住身,必然要事发,非但路途打探不出来,就是连自身都只怕难以保全。当下之急,要找一个安身立足之地。

石秀正在发愁之时,眼前却见一个年老的人打身边走过,瞧那面相甚是心慈,立kè

心机一动,一脸憨厚地上前呆呆地唱了个喏,很是有礼地拜揖问道:“丈人,请问此间是何风俗?为甚都把刀插在门当?”

那老人抬头一瞧,见石秀面貌端正,又憨厚老实,便说道:“你是哪里来的客人?休要多问,只可快走。”

石秀故作惊恐之状,说道:“小人是山东贩枣子的客人,消折了本钱,回乡不得,因此流Lang至此,担柴来这里卖。不知此间乡俗地理。”

老人甚是忧虑地说道:“只可快走,去别处躲避。这里早晚要大开杀戒!”

第一百九十九章 威震天龙虎下山(贰)

石秀问那老人道:“绿林军又不曾闹到这里,此间这等好的村坊都在官家的地界,怎地会大开杀?”

老人摇摇头,很是无奈又有些惋惜地说道:“小伙儿,你是真个不知?唉,我说与你知dào

:俺这里唤做祝家村。冈上便是祝朝奉的祝家庄。如今他惹了梁山泊好汉,听得人说,梁山的人已经引领大队军马在村口集结,过不得多久便要来此杀掠;只是,他们怕我这村路杂,未敢贸然闯进来,如今驻扎在外面,方才祝家庄差下号令来,要我们每户人家的精壮后生都准bèi

着。但有擂鼓传过来,便要挺刀前去策应。”

石秀听到此处,便顺口问道:“老伯,此间村中有多少人家?好歹也抵挡的住吧!”

老人说道:“就单单我这祝家村,也有一二万人家。东西还有两村人接应;东村唤做扑天雕李应李大官人,西村唤扈太公庄,有个女儿,唤做扈三娘,绰号一丈青,功夫十分了得,男儿都比不上。”

石秀听了露出憨厚的笑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还怕梁山泊做什么?必然不是咱们的对手。”

“若是正面交锋,说不得谁输谁赢,但是祝家都传下话来了,说那梁山的人向来奸诈狡猾,精通江湖左道旁门,就怕使诈,偷袭啥的,也说不好。”那老人道:“就是为此,你看这村里的人,都是穿着这般的袄子,若是初来的人,在祝家庄里走来走去,必然会晕头转向,最后还是要被困在这里,卷入这场祸乱。唉,休说你了,便是我初来时,不晓得路,被那祝家庄的人看着也要抓起来盘问,那时还是太平年间,现在都比不了。”

石秀听了大惊,慌张地问道:“老伯,怎地初来的就走不出去?”

老人说道:“我们这里的路,有句老话‘好个祝家庄,尽是盘陀路!容易入得来,只是出不去!’”

石秀听罢,便哭起来,扑地翻身便拜,向那老人道;“小人是个江湖上折了本钱归乡不得的可怜人!若是卖了柴,出去恰好撞见厮杀,走不脱,岂不是苦了?老伯,可怜可怜小人!小人情愿把这担柴相送老伯,请指条给小人出去的路吧!”

那老人看石秀一副憨厚的模样,人又长得端正,处境经他一说也有了三分凄惨,当下不禁起了怜悯之心,便扶起石秀,柔声说道:“我怎能白要你的柴,我就买你的。你且随我来,请你吃些酒饭,其余的咱再去说它。”

石秀听那老人没有直接直条道出来,想必是这道路复杂,不是指点便可得其要旨的,于是便当面谢了,挑着柴,紧跟着那老人进到屋里来。

“家中还有什么人么?”石秀看着屋子里静悄悄的,便问道。

老人一面筛下两碗白酒,盛一碗糕糜,请石秀一同坐了,一面说道:“老婆子前些年去了,我也有个像你这般大的儿子,往他乡去做买卖,走了可有好几年了,一直没有音讯……”

石秀无意间说到了老人的痛处,赶紧赔了个不是,说道:“老伯这般仁慈,苍天必然会眷顾令郎。”

老人微微地含着笑看着石秀,仿佛在石秀身上看到了自己儿子的模样,老人给石秀填满酒,说道:“尝尝吧,你一定口渴了,嘴唇都有些发干了。”

石秀再拜谢,端起酒碗来,喝了一口,这酒虽然有些混,但是香气很地道,石秀赞了一声,便言归正传说道;“老伯!还望指教出去的路径!”

那老人微微低了三分,说道:“你若是想走出去,说难也难,若走差了,左来右去,不管你怎地穿林插路,只是走不出去。再者那些错路的地下都是陷阱,埋藏着竹签和铁蒺藜,若是一不留神,踏着飞签,重者毙命,轻者残疾,准定要被祝家庄活活捉了,想逃都逃不脱!若是懂得其中的法门,那就来去自如了,来,我告sù

你——”

石秀听了心里暗暗吃惊,听得老人要传这行路的法门,于是便身子向前探了探,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字。

“从村里走出去,只要看见有白杨树便可朝左手便转弯。不管路道窄不窄,但凡有白杨树的弯便是活路;没那树时,就算前面没了路也要照走不误,但若是没有树,却拐了,那都是死路。如有别的树木,你看错了那也不是活路。”那老人重重复复,生怕石秀忘了。

石秀一字一句都记在心上,当下拜谢了,便问:“老伯高姓?”

那老人道:“这村里姓祝的最多,但惟有我一个,覆姓锺离,士居在此。”

石秀道:“酒饭小人都吃过了,改日该当厚报。”正说之间,只听得外面乱哄哄地叫嚷起来。石秀仔细摒气一听,只听得外面道——“拿了一个细作!”石秀了心里暗暗一惊,跟在那老人后面出来看时,只见七八十个军人背绑着一个人过来。石秀偷偷看时,那人正是杨林,剥得上身赤条条的,用索子死死绑着,像是杀猪一般地用一根棒子窜了,倒吊着让前后的军士抬走着。

石秀看在眼里,在心里暗暗叫苦,当脸色却不敢丝毫变化,还故yì

假问那老人道:“这个拿了的是甚么人?为甚事要绑了他?”

那老人指着说道:“你不见说,他是梁山那里派来的细作。”

石秀装作听不懂祝家庄的方言,便又诺诺开口问道:“怎地将他拿了?”

那老人道:“喔,他们是说这厮好大胆,独自一个来做细作,打扮做个解魇法师,闪入村里来。又不认得这路,只拣大路走了,左来右去,只走了死路,他这就是明显的例子,不晓的白杨树转弯抹角的法门,人见他走得差了,来路蹊跷,就报与庄上官人们来捉他。这厮又掣出刀来,手起刀落,伤了四五个人,倒是厉害,却挡不住这里人多,一发杀上去,因此将他活捉了。有人认得他是江湖上的,叫做锦豹子杨林。”

那老人言说未了,只听得前面喝道,说是:“庄上三官人巡逻过来了!”石秀闪身在院里,错出些脸来,在人缝里张望时,看得那队人,前面摆着二十对缨枪,后面四五个人骑着马,各个都弯弓插箭,又有三五对青白哨马,中间拥着一个年少壮士,坐在一匹雪白马上,全副披挂,跨了弓箭,手执一条银枪。

石秀跟随李应攻打祝家庄时曾经认得他,但却装作不知地特意问老人道:“过去的那汉子是谁?生的好生彪悍。”

那老人道:“这个人正是祝朝奉第三子,唤做祝彪,定着西村扈家庄一丈青为妻。弟兄三个只有他功夫派老大,了得的紧!”

石秀拜谢道:“老伯!看来当真是要有场大厮杀,不若你随我一同逃吧!”

那老人遥遥头说道:“我是走不动了,逃不出去,再者说今日晚了,前面倘或杀起来,就算是我指点你出去,也只怕枉送了你的性命。”

石秀赶紧求道:“老伯救一命!”

那老人将院门关了,拖着石秀的手往回走,一面说道:“你且在我家歇一夜,明日打听得没事了,便可在出去,他们梁山今日也不敢杀进来。”

石秀拜谢了,于是便坐在他家安歇。只听得门前一片脚步声到了,拍着门分付道:“兀那百姓,今夜只看红灯为号,齐心并力捉拿梁山泊贼人解官请赏。”高声说罢便挨个拍门叫过去了。

石秀问老人家道:“这个人是谁?”

那老人回头说道:“这个官人是本处捕盗巡检,今夜约了要捉宋江,看来这一夜不安慰咯,你自小心些,家里放着朴刀,你自拿着护身,我年老折腾不起了,梁山的若是来时,生死由命吧。”

“老伯好心收留,我怎地能不护你个周道,若是危急时,我自豁出去拼了!”石秀说罢,捡了那朴刀带着,讨个火把,安置下,自去屋后草窝里睡了。

话分两头,且说宋江军马在村口屯驻,不见杨林、石秀回报,随后又使欧鹏去到村口去打探,过了午后十分才回报道:“听得那里的百姓,说是捉了一个细作。小弟见路径又杂又乱,甚是难认,不敢深入重地。但相比也是他们两个中有一个出了事!”

宋江听罢,愤愤道:“如何等得他们回报了再进兵!他们说拿了一个细作,必然是陷了两个兄弟在里面!我们今夜只顾进兵,杀将进去,也要救他两个兄弟,未知你众头领意下如何?”

只见李逵当即应声附和道;“我先杀进去,看看这鸟村寨如何了得!”

宋江暗暗瞪了李逵一眼,随即便传将令,教军士都披挂了。杨雄一队做先锋,使李逵等引军做后应。穆弘居左,黄信居右。宋江、花荣、欧鹏等中军头领随队前行。摇旗呐喊,擂鼓鸣锣,大刀阔斧,刀枪林立,直杀奔祝家庄来。

第二百章 威震天龙虎下山(叁)

宋江等不得了,眼看着带着大军下了山来已经一天有余,扎营在这里枯坐着,没有什么作为不说,派出去两个兄弟都被折在里面。别的不说,就是传到山上去,也要吃别人在背后议论,那祝家庄上上下下,定然也看了笑话。地图打探不得了,再等下去,只会助长敌人的嚣张气焰,等不得了,就不信小小一个祝家庄,还能有什么玄机!

宋江一挥大军,趁夜幕来临前便杀到独龙冈上来,披着黄昏落日的余霞,宋江催趱前军冲杀,现行攻进祝家庄去。杨雄提着一杆朴刀朝天一指,便带着几百兄弟往前面冲去。那原来被宋江安排做前锋后应的李逵看着杨雄去了,哪里忍得住,早就脱得赤条条的,挥着两把夹钢板斧,一喝一声,带着手下的兄弟们也风风火火地杀向前来。

一伙人杀到庄,杨雄上前来一看时,只见祝家已经把吊桥高高地拽了起来,但庄门却大咧咧地开着,杨雄朝里面望去,只见庄门里不见一点火,不见一个人。

李逵赶将上来,看着庄门打开,觉得有机可乘,当下便要带着手下们下水过去。

杨雄心里起疑,一把扯住李逵,说道;“兄弟使不得,这厮敞开庄门,必有计策。待哥哥来了,再做商议。”

李逵听了,仔细一瞧,见那庄门上不见半个人影,也觉得这里面黑漆漆的,有什么诡异之处,停下脚步来,来回度了两步却哪里忍耐得住,拍着双斧,隔岸大骂道:“那鸟祝老贼!你滚出来!黑旋风爷爷在这里!出来!”

李逵叫骂半天,庄上只是不应。

这时候,正好宋江带领的中军人马到来,杨雄接着,报说庄上并不见人马,亦无动静。

宋江勒马看时,庄上果然不见一个人马,心中疑忌,猛省道:“啊呀,这是我的不对了,天书上明明戒说,‘临敌休急暴’。是我心急,沉不住气,以此连夜进兵,如此深入重地,直到了他庄前来,不见敌军。想必是他必有退兵之计策,快教三军且退,明日一查究竟。”宋江想到这里,顿时悄悄传令下去,叫后队变作前队,有序退兵。

李逵听了,当下就不依了,叫道:“哥哥!军马到这里了,休要退兵!我与你先杀过去!你们都跟我来!”说犹未了,只听得祝家庄里,一个号炮直飞起半天中去。

那独龙冈上,千百把火把一齐点起来,亮堂堂犹如白昼,将四下里刀枪林立的场面照了个分明,只见方才还空无一人的门楼上顿时闪出许多人来,紧接着楼上的弓箭如雨点般密集地射将下来。

宋江看了大惊,急取旧路回兵。可是,后队变了前路,反倒也似前军一般,乱作一团。

这时候,后军头领李俊人马先发起喊来,说道;“来的旧路都阻塞了!必有埋伏!”

宋江教军马四下里寻路走,李逵当仁不让,挥起双斧,往来寻人杀,可是,奔走来去,却不见一个敌军。这时,只见独龙冈山顶上又放一个炮来,响声未绝,四下里喊声震地,惊得宋公明目瞪口呆,罔知所措。就算是有满腹文韬武略,眼下看着四面汹涌的喊杀声,又怎逃出地网天罗?宋江在马上看时,四下里都有埋伏军马,密密麻麻都是刀光剑影,那来势汹涌之极,看在眼里,着实胆寒。宋江慌了一慌,很快就镇定下来,赶紧教小喽罗只往大路杀将突围出去。可是,现在的兵马就像是一锅敖干的粥,三军屯塞在原地,前胸紧贴后背,却就是怎样也移动不得,众人心里急得都叫起苦来。

宋江问道;“什么情况!?”

前面的军士传话过来才晓得,原来大路上砍倒须些大树,封了个严严实实,走不得,越不过。

宋江急道:“且先寻路走!”

众军慌不择路,有路就走,可是,跑了几里路,却听得祝家庄的兵马任在耳边,心里愈发恐怖,可是,心细的头领们一瞧,愈发惊得说不出话来,指点与周围人晓得时,越来越多的人傻了眼,也惊得挪不得脚。

宋江看了问时,众军都道:“这里面都是盘陀路,走了一遭,又转到原地了!”

宋江这才幡然醒悟,怪不得了,当下说道:“教军马望火把亮处、有房屋人家处取山路走。”众军得令,又诚惶诚恐地奔走了不过多时,只见前军又发起喊来,叫道;“不能往火把亮处走,有竹签铁蒺藜陷阱,遍地撒满鹿角,都塞了路口!”

宋江道;“莫非天丧我也!”正在慌急之际,只听得左军中间,穆弘队里闹动,报来说道:“石秀来了!”

宋江慌乱地定睛看时,只见石秀捻着口朴刀,奔到马前,道:“哥哥休慌,在下已知路了!暗传下将令,教三军只看有白杨树便转左而走便是,不要管他路宽路狭!”

宋江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赶紧催趱人马只看有白杨树便转。约走过五六里路,只见前面人马越发添得多了。宋江疑忌,便召唤石秀到了身边,问道;“兄弟,莫不是又绕回去了吧!怎么前面贼兵……”

石秀道:“哥哥休慌,他们有灯烛为号,只看我等投东,他便把那烛灯望东扯,若是我们投西,他便把烛灯望西扯。”

花荣在马上看见,把手指与宋江看,说道;“哥哥,你看见那树影里这碗烛灯了么?想来那便是号令。”

宋江道:“快,快派两个兄弟上去,给我将那碗灯砍下来!快快!”

花荣抽弓在手,说道:“这有何难!看我的!”说罢便拈弓搭箭,纵马向前,望着灯影中只射了一箭。嗖地一声,不端不正,恰好把那碗红灯给射将下来。四下里埋伏的民兵,不见了那碗红灯,便都自乱起来。

宋江赶紧借机叫石秀在前面引路,且杀且走地出了村口。刚跑出一里地的路,就听得前山前喊声连天,一带火把纵横撩乱。宋江教前军扎住,且使石秀领路去探。石秀去了多时,回来报道:“是自己人,咱山寨中第二拨马军到了,从前面接应,杀散了伏兵!”

宋江听罢,进兵夹攻,夺路奔出村口,祝家庄人马被两军杀得四下散去了。会合着林冲、秦明等众人军马同在村口驻扎,等天明了,便去高阜处下了寨栅,清点人马,众将内唯独不见了镇三山黄信。

宋江大惊,询问缘故。

有昨夜跟去的军人见过黄信,便过来说道:“黄头领听着哥哥将令,前去探路,不堤防芦苇丛中舒出两把挠,拖翻了战马,被七八个人活捉去了,救护不得。”

宋江听罢,一拍桌子,要杀随行军汉,如何不早报来。林冲、花荣赶紧上来劝住宋江。

众人坐在中军帐里,闷闷不言,心里都纳闷道:“庄又不曾打得,倒折了两个兄弟。若是这般下去,怎生了得!”

杨雄道:“此间有三个村坊合并一派。那边东村李大官人前日已被那祝彪射了一箭,两家闹翻了,如今在庄上养病,宋江哥哥,你何不去拉拢他,咱们一同计议一番?”

宋江道;“若是贤弟不说,我反倒忘了,他知dào

这里的地理虚实,若是能拉拢的他,那打下祝家庄岂不是犹如探囊取物。”当下便吩咐亲信教取一对缎匹羊酒,选一骑好马并鞍辔,亲自上门去求见,留下林冲与秦明把守栅寨。

宋江带同花荣、杨雄、石秀上了马,随行三百马军,取路投李家庄来,到得庄前,直见门楼紧闭,吊桥高高拽起,墙里摆列着许多庄兵人马,看着有一队人来,门楼上早早擂起鼓来。

宋江带着一队人马到了庄门楼下来,在马上叫道:“俺是梁山泊义士宋江,特来谒见大官人,别无他意,休要防备。”

庄门上杜兴闻言,将信将疑地向下一望,恰好kàn

见有杨雄、石秀在彼,慌忙开了庄门,放只小船便渡河过来,与宋江相见拜礼。

宋江慌忙下马来答礼,杨雄、石秀近到前来禀告说道:“这位兄弟便是引小弟两个见大官人的,唤做鬼脸儿杜兴。”

宋江说道:“原来是杜主管,相烦足下对李大官人说:俺梁山泊宋江久闻大官**名,无缘不曾拜会。如今杨雄和石秀说了那事,此番特意带大队兵马前来要人,再者便是要保全贵庄不受祝家庄的侵害,当下恰好经过此间,特意献上彩缎名马羊酒薄礼,只求一见,别无他意。”

杜兴听了,当下记了这些言语在心,再次渡过庄来,快步直奔到厅前来。李应带伤披被坐起在床上,杜兴把宋江要求见的一番言语说了。

李应摇摇头,说道:“他是梁山泊造反的人,我如何与他见?!他此番来便是要借我等得势来剿灭祝家庄,他梁山伯得了钱粮,拍拍屁股走了,可咱们怎么办,到时候,官府秋后算账,哪里逃得脱!唉,你可快快回他话道:只说我卧病在床,动弹不得,难以相见,改日再去拜会,无功不受禄,所赐礼物,不敢祗受。”

杜兴得了主子的吩咐,便再渡过来见宋江,禀告道:“俺家官人再三拜上头领,本欲亲身迎迓,奈何中伤,患躯在床,面目拖沓,不能相见,改日专当拜会,适来所赐礼物,并不敢受。”

第二百零一章 威震天龙虎下山(肆)

被李应拒绝后的宋江,那心里所有的愿望之火顿时被兜头浇上了一盆冷水,呲呲地冒着冷气,化为乌有.

宋江不是个服软的人,当下便说道:“我知dào

你家主子的意思了,是因为我等打祝家庄失利,欲求相见,他恐我等灭不了祝家庄,最后还要让祝家庄见怪,不敢偏向我等,才不肯出来相见。”

杜兴谦卑地说道:“非是如此,委实患病。小人虽是中山人氏,到此也有多年了,颇知此间虚实之情。那中间是祝家庄,东边是俺李家庄,西边是扈家庄,这三村庄发誓愿结生死之交,有事互相救应。今番,他祝彪惹了俺东人,有梁子结在这里,我等自不去救应。但怕只怕西村扈家庄上要派人前来相帮,他庄上别的不打紧,只有一个女将厉害,唤做一丈青扈三娘,使两口日月刀,功夫快中有慢,好生了得。先前早就订给祝家庄第三子祝彪为妻室,早晚要娶。若是将军要打祝家庄时,不必堤备东边,只要紧防西路。祝家庄上前后有两座庄门;一座在独龙冈前,一座在独龙冈后。若是前面久攻不破,将军便绕道后门去,分置两处兵马来个两面夹击,如此,也多半可以破得城。前门那些道路错综复杂,难以辨认,那一带都是盘陀路,狭宽不等,若是不晓得起门道的,只会在里面打转。你们需yào

晓得那法门,但有白杨树便可左转,方是活路,若是无此树时便是死路。”

石秀靠过来说道:“最新探马来报说,那祝家庄上如今都把白杨树斫伐光了,如此这般,我等又当怎办?”

杜兴微微一笑,说道:“虽然斫伐了树,如何拔得起根?多少也会有树根留在远处。你们只宜白日进兵攻打,黑夜且不可进去。”

宋江听罢,谢了杜兴,一行人马回寨里来。林冲等接着,一同都到大寨里坐下,宋江把李应不肯出见,以及杜兴说的话捡要紧的都与众头领说了。宋江吃了闭门坑,心里不爽,却不想那李逵愈发暴躁,当下便插嘴喝道:“咱好意送礼与他,那是什么鸟厮,竟然不肯出来迎哥哥,给俺三百兄弟,两板斧砸开他那鸟门,去打了他那鸟庄,定要揪了这厮出来拜见哥哥!”

宋江听得李逵为自己出气,虽然图个口舌之快,但宋江却终究不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当下劝住李逵说道:“兄弟,你不省的,他是富贵良民,惧怕官府,更怕惹事,现在我梁山与祝家庄对峙,他李家庄只想隔壁观火,谁也惹不起,现在恰逢我等出师不利,他如何敢横下心来,与我等统一战线。我在想,这厮左右不敢惹,再加上那杜兴所言句句实在,我看,我们只需yào

将重点放在攻打祝家庄上,只要连番战胜祝家庄,大势所趋之下,那李家庄必然乖乖归顺,到时候,在厅上见了那厮,咱们再做计较!”

宋江怎地都不肯李逵去,李逵吃了宋江的呵斥,瞥了一眼,悻悻地将斧头在腰后插了,站回原处,低声不服气道:“哥哥这是君子报仇,那收拾家伙回山去住个十年再来吧!”众人一齐都笑了。

“你这黒厮!”宋江道:“怎能将这混为一谈,现在两个兄弟都陷在里面,不知性命存亡。如何回的山去!”说道这里,宋江语气缓了三分又说道:“你不是要杀个痛快么!那好,眼下正是时机,你与众兄弟可竭力向前,跟我再去打一次祝家庄。”

众人都起身说道:“哥哥将令,谁敢不听。我等誓死随同!”

黑旋风李逵说道:“这次还由我打先锋!”

宋江抿了下嘴,喝道:“你做先锋不利,今番用你不着。”

李逵听得心里憋气,想争执个明白,却最终是低了头忍气。

宋江就此便点了马麟、邓飞、欧鹏、王矮虎四个,四人抱拳出列。宋江说道:“你等兄弟四个,跟我亲自做先锋去。”宋江说罢便又点起第二拨人来,分别是戴宗、秦明、杨雄、石秀,同时准bèi

好了水路用人:李俊、张顺、张横。李逵在第二拨里也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不禁有些痒痒,好不容易捱到第三拨才有了自己的姓名,同拨一行人里有林冲、花荣、穆弘,他们四个被宋江分作两伙在两路策应。

众军调拨已定,便立kè

开饭,等都酒足饭饱,便立kè

披挂上马。

且说宋江亲自要去做先锋,攻打头阵,前面打着一面大红“帅”字旗,引着四个头领,一千五百骑马军,一千步军,浩浩荡荡杀奔祝家庄来。

直到独龙冈前,宋江勒马,看那祝家庄上,起两面白旗,旗上明明绣着十四个字,道:“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这一副对联看在宋江眼里,顿时心火噌地一下蹿得老高,当即便在马上大怒,抽出一根箭羽来咔嚓这段丢在地上,发誓喝道:“我若踏不平这祝家庄,永不回梁山泊!”众头领看了那对联,也一齐都怒起来。宋江听得后面人马都到了,留下第二拨头领伏在此处准bèi

攻打前门,而自己则带着先锋阵营绕道要往那独龙岗后面去打。

可就在宋江引了前部人马转到独龙冈后面来看祝家庄时,只见这祝家庄后面亦是铜墙铁壁,比前面把守得还要严整。东看西看还没看出破绽之时,只见直西一彪军队,呐喊着杀声,便从后面杀了过来。宋江留下马麟、邓飞把住祝家庄后门,亲自带了欧鹏、王矮虎分一半人马掉头往后面迎住来敌。

山坡下来军约有一百二三十骑马军,当中簇拥着一员女将,这人生的眉清目秀,不是别人,正是扈家庄女将一丈青扈三娘——胯下骑着一匹青马,手中轮着两口日月双刀,瞧那神采,极有统将之风,身后带着三五百庄客,前来祝家庄策应。

宋江心里暗暗喝了一声彩,笑着道:“刚说扈家庄有个女将,好生了得,想来正是此人。谁敢出战迎敌?”说犹未了,只见这王矮虎,一听得说是个女将,顿时便想着要捉得过来,当即喊了一声,二话不说便骤马向前,挺着手中的铁棍便出马迎敌。

两军呐喊起来,那扈三娘拍马舞刀来战王矮虎。一个双刀熟闲,一个单棍出众。两个交手数十回合,宋江在马上看时,却渐渐见出王矮虎棍法已经被那女将带偏,招式颇显凌乱,快有架隔不住的趋势,心里不禁暗暗担心。

原来王矮虎初见一丈青时,早就把宋江先前说得话都忘了,哪里管她厉害不厉害,那一对眸子只管往那女将鼓鼓囊囊的胸脯上砍,恨不得就此便捉过来,心里更是色色地想了一大堆,本想上手好好调戏一番,谁想得到那女将名不虚传,一对双刀伶俐之极,两人打过数十回合,就觉得这双手虎口隐隐颤麻,棍法更是乱了个一塌糊涂。

那一丈青是个乖觉的人,看着矮脚虎王英那神色,心中便晓得:“这厮好色无理!”她扈三娘最见不惯这般人物,当下便提着两把双刀直上直下砍将过来。这王矮虎怎地敌得过她,斗不过五十回合,王英口中粗气喘如斗牛,心知不妙,赶紧拨回马来待要走时,突然被一丈青纵马赶上,把右手刀挂了,舒出一条长鞭来,轻舒粉臂,顿时一鞭子抽在王英腰上,王英吃痛身子顿时失稳往一边倒去。宋江看着不妙,啊呀一声还没叫出口来,就见那一丈青扈三娘一马冲上来,恰好将矮脚虎王英一把提脱雕鞍,狠狠摔在地上,就此众庄客一哄齐上,数把挠钩射将出来,横拖倒拽,便活捉去了。

欧鹏见那女将捉了王英,当下便拍马大喝一声挺枪来救。

一丈青闻声回头一看,不禁冷哼一声,当下纵马跨刀应了上来,两人在阵中遇上,便各施本事,厮杀起来。原来欧鹏是军班子弟出身,使得一手好铁枪。宋江看了,坐在马上暗暗喝采。可是,尽管那欧鹏枪法精熟,却也占不得那女将半点便宜!

邓飞在那后门前头远远看见那女将捉了王矮虎,欧鹏又与那女将征战不下,当下便跑马过来,舞起一条铁链,大发喊杀地奔驰过来。而此时,祝家庄上的守军守将都已看了多时,诚恐一丈青有失,当下慌忙放下吊桥,开了庄门。祝龙亲自引了八百余人,骤马杀将出来直捉宋江。

马麟看见,一骑飞马使起双刀来迎住祝龙,两个就在城下厮杀做一团。邓飞见两面都是敌军,生恐宋江有失,奔驰过来带兵不离左右。眼见两边都厮杀起来,喊声迭起。

宋江被护在当中,见马麟敌祝龙不过,欧鹏又战一丈青不下,心里正慌的发毛,正不知dào

该怎地办才好,突然,那边爆出一声喊杀,惊天动地,尤其是那为首之人,暴怒一声犹如惊天雷暴平地而起。唬得宋江全身酥麻,浑身一颤,回头看时,只见一彪军马势头凶猛地从刺斜里杀将过来!

第二百零贰章 一乱战两败俱伤

宋江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地回头一瞧,顿时心境一转喜上心来.原来那为首的,不是敌军,正是霹雳火秦明。

这后庄里的厮杀声惊动了前面的兄弟,霹雳火秦明按捺不住,便顺着喊杀带兵往庄后前来救应。

宋江当下看了,迎面挥臂大叫:“秦统制,你快快去助马麟!”

秦明本就是个急性的人,听说那祝家庄活捉了他徒弟黄信,眼下更好没气,拍马而上,呼呼抡起狼牙棍,便来直取祝龙。

祝龙见秦明杀了过来,晓得这人不容小视,当下便舍了马麟挺枪也来敌秦明。那马麟得了自由当下也不闲着,立kè

引了手下的人马便朝着一丈青扈三娘的方向杀过来,那仗势分明就是不夺下王矮虎誓不罢休的。那一丈青余光瞥见马麟来夺人,当下便撇了欧鹏,半道里横杀过来截住马麟厮杀起来。两个都会使双刀,马上迎着,正如风飘玉屑,雪撒琼花,把在远处观战的宋江看得眼也花了。

那一边,秦明和祝龙斗到数十回合之上,祝龙渐渐臂膀酸痛难耐,心知敌不过秦明,这胆子便有三分怯意。那秦明的一条狼牙棒越来越像是一座山一样,每一招每一势,都沉甸甸地打压在祝龙的兵刃上,让祝龙这两双臂膀像是灌了铅一样。祝龙的虎口生生地发痛,眉头越来越拧紧起来,祝龙咬着牙咧着嘴,丝丝地喘着气,一副要豁出去拼了的模样。

此刻在庄门门楼上站着一个教头模样的人,这人便是那祝家的枪棒教头栾廷玉。那人满面风尘的模样,一对三角眼里并发出了慑人的精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祝龙和秦明的厮杀,那薄薄的嘴唇死死地抿着,嘴角不禁露出一种难以描摹的蔑视。栾廷玉沉沉地出了口气,心里为自己这个徒弟有些着急,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当下也不披挂,提了追魂摄魄枪便跨上马来,打开庄门,大喝一声便杀将出来。

欧鹏看着庄里又杀出一人,当下便来飞奔过来迎住栾廷玉厮杀。

栾廷玉余光瞧见了欧鹏,却不拿正眼去瞧他,更不打算上来交手,一把将缰绳一带,往斜边里就走。欧鹏不知这人是谁,更不知这人功夫的深浅,看着那人绕道而去,只当是这人怕了,便愈发催马赶将过去。两马到了近处,突然栾廷玉挺枪当胸一旋,一个枪花顿时打将出来,不偏不倚,恰恰正打在那欧鹏的侧身,还不及欧鹏还手招架,便被带着翻一个筋斗跌下马去。

邓飞瞧见指挥着手下人,大声叫:“兄弟们!救人!”说罢便舞着铁链迳奔栾廷玉来,却不想栾廷玉并不生擒欧鹏,在他眼里欧鹏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若是用个当时流行些的话说,那边是酒囊饭袋。

宋江看着那人生猛至此,心里不禁一震,心知遇上了对手,急唤小喽罗一拥而上,去救得欧鹏上马。此刻在另一边,那祝龙敌秦明不过,性命危机之下只得拍马便走。而这时候,栾廷玉撇了邓飞,正好赶了上来,就此截住秦明,两个了一二百回合,不分胜败。

栾廷玉老谋生算,这沙场上的经验远比他人吃得饭还多,当下信手拈来,卖个破绽,便落荒而逃。秦明正斗到要紧处,见栾廷玉这厮中途跑了,好生气闷,当下便舞棍径直赶杀将去。那栾廷玉望着荒草之中,跑马进去。秦明不知是计,也急忙追杀进去。原来祝家庄那些去处都有人埋伏,见秦明马到,立kè

拽起绊马索来,一声嘶鸣,连人带马都绊翻在地,四周发一声喊杀,顿时杀出许多庄丁来,刀枪如林地一哄而上,活捉住了秦明。不远处的邓飞见秦明坠马,慌忙来救,只见眼下绊马索又绷紧悬了起来,还不及回身,就听得左右两侧大喝声“着!”,四面草丛里,挠钩像似乱麻一般飞射过来,顿时一张蛛网展现半空,将那邓飞搭住,就马上活捉了去。

宋江看见,心里叫苦不跌,只救得欧鹏上马,心知斗不过他们众人,哪里敢去拼命,六神无主之下,那祝家庄的兵马在祝龙的带领下蜂拥杀了出来,一片喊杀震天之下,宋江顿时凉了半截。马麟心知不好,当下也撇了一丈青,急奔来保护宋江,一同往南边逃走。背后栾廷玉、祝龙、一丈青扈三娘一同带兵赶杀过来,势气排山倒海,吓得梁山众人屁滚尿流,当真是兵败如山倒,连宋江的脸色都灰白如土。

宋江与众人慌不择路四下逃窜,眼看着走的山穷水尽,即将被俘的地步时,只见正南方向上一个好汉飞马而来,背后随从约有五百人马。宋江慌忙看时,来人乃是没遮拦穆弘,东南方向上也有三百余人,两个好汉飞奔前来:一个是病关索杨雄,一个是拚命三郎石秀。东北方向上也冲来一个好汉,高声大叫:“村间匹夫,休要猖狂!”宋江看时,乃是小李广花荣。

三路人马一齐都杀过来接应,宋江心下大喜,底气又足了,将方才慌乱的神色从脸上甩得无影无踪,调转马头来一发并力来战廷玉祝龙。

祝彪这时候站在家庄的庄楼上望见梁山从三面围杀过来,恐怕栾廷玉、祝龙和他未曾娶过门来的娘子吃了亏,便叫哥哥祝虎牢牢守住庄门,小郎君祝彪骑一匹烈马,使一条水磨银枪,亲自引五百余人马从庄后杀将出来,一齐加入了混战之中。

梁山与祝家庄两边兵马就此杀在一处,顿时在庄前杀得混如一锅粥,难解难分,很是激烈,处处都是一片血肉横飞的厮杀惨状。

庄后混战一片,在庄前的李俊、张横、张顺三人也发一声喊带着手下一同下水过来想要趁乱攻入祝家庄,却不想这护庄的沟渠还没有渡过去,就被庄上的乱箭一并射将下来,下不得手。祝家庄前面没有一点动静,庄上的人除了弓箭雨点般射下来以外,并没有要出战的意思,吊桥高高拽起来,戴宗只有在对岸呐喊叫骂的份。

宋江在一片混战中眼看着就见天色已晚,想起李家所听的话来,当下便急叫马麟先保护欧鹏出村山去。宋江又叫小喽罗鸣锣,聚拢众好汉,且战且往外走。宋江亲自拍马四下寻那杨树根来确认,只恐兄弟们迷了路。可就在正行之间,只见一丈青飞马赶了上来。

宋江措手不及,慌张之下拍马便望东边而逃。背后一丈青紧追着,八个马蹄翻盏撒相似,左右梁山的喽啰们凭着两只脚赶不上来,而杨雄等人正在队伍后面与祝家庄追来的兵马厮杀在一处。那些喽啰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丈青扈三娘赶着宋江,两人拍马直往东边的林子里去了,着急得叽哩哇啦地叫喊起来,也不过是瞪着两眼干着急的份。就在一丈青正好赶上宋江,正要下手的时候,突然听得山坡上爆出一声犹如炮仗爆zhà

般的大喝,一丈青抬头去看,只见一个黑汉子提着两把板斧像是一阵黑旋风一般地杀了过来,那黒厮大叫道:“那鸟婆娘追杀我哥哥到哪里去!”

宋江看时,正是黑旋风李逵轮起两把板斧,带着手下七八十个小喽罗,大踏步赶将上来。

一丈青一个人看着周围又涌出梁山的兵马来,不晓得这里的虚实,这时候,在左右林子里有突然爆fā

出一声轰天动地地喊杀声来,只当是有大队兵埋伏在此,单枪匹马不敢深入,当下便勒转回马,寻了小路驰马而回。

宋江看着扈三娘去了,这才抹了一把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当下也勒住马来看,只见树林边转出十数骑马军来,当先簇拥着一个壮士,正是杨林,在马上大喝道:“兀那婆娘哪里去!”

一丈青听了下意识回头一瞧,却冷不妨前面左右闪出一伙喽啰来,绊马索嗖地一声绷紧了,顿时将一丈青扈三娘连人带马都滚倒在地,就在那扈三娘一个跟头刚要挣扎起来,左右喽啰已经杀了上来,数把雪亮的朴刀一同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宋江看见,喝声采,不知高低。杨林过来叫军士绑了,骤马向前,到了宋江面前问道:“不曾伤着哥哥吧?”

宋江道:“多亏兄弟来的及时,不曾伤着。”说罢便叫李逵快走去村中接应众兄弟突杀出来,“且教来村口商议,天色已晚,不可恋战。”宋江吩咐罢了便赶紧催促李逵去了。

杨林保护宋江,押着一丈青在马上,取路出到村口来。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众位头领也都到了村头前来,众人回了大营。这一战,众头领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折了不少兄弟,一个个也没有什么兴趣吃饭,坐在大营里都不说话。

而此刻的祝家庄上,也早就收束人马回到庄上去了,这一场厮杀下来,满村中杀死的人损失惨重,更是折了扈三娘这员大将,让祝家很不是爽,简直就没办法与扈家一个交代,愤愤不平的祝彪当下恶狠狠地将愤nù

都发泄在了这些抓过来的俘虏身上,拿着鞭子抽了一顿,不想这些梁山的头领各个都是硬骨头,怎地抽打都不哼一声,了然无趣地打了一会,便丢了鞭子,教庄丁把这些人都抓了关在囚车里,等到一发拿住宋江,便解上东京去请功。

第二百零贰章 一乱战两败俱伤

宋江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地回头一瞧,顿时心境一转喜上心来.原来那为首的,不是敌军,正是霹雳火秦明。

这后庄里的厮杀声惊动了前面的兄弟,霹雳火秦明按捺不住,便顺着喊杀带兵往庄后前来救应。

宋江当下看了,迎面挥臂大叫:“秦统制,你快快去助马麟!”

秦明本就是个急性的人,听说那祝家庄活捉了他徒弟黄信,眼下更好没气,拍马而上,呼呼抡起狼牙棍,便来直取祝龙。

祝龙见秦明杀了过来,晓得这人不容小视,当下便舍了马麟挺枪也来敌秦明。那马麟得了自由当下也不闲着,立kè

引了手下的人马便朝着一丈青扈三娘的方向杀过来,那仗势分明就是不夺下王矮虎誓不罢休的。那一丈青余光瞥见马麟来夺人,当下便撇了欧鹏,半道里横杀过来截住马麟厮杀起来。两个都会使双刀,马上迎着,正如风飘玉屑,雪撒琼花,把在远处观战的宋江看得眼也花了。

那一边,秦明和祝龙斗到数十回合之上,祝龙渐渐臂膀酸痛难耐,心知敌不过秦明,这胆子便有三分怯意。那秦明的一条狼牙棒越来越像是一座山一样,每一招每一势,都沉甸甸地打压在祝龙的兵刃上,让祝龙这两双臂膀像是灌了铅一样。祝龙的虎口生生地发痛,眉头越来越拧紧起来,祝龙咬着牙咧着嘴,丝丝地喘着气,一副要豁出去拼了的模样。

此刻在庄门门楼上站着一个教头模样的人,这人便是那祝家的枪棒教头栾廷玉。那人满面风尘的模样,一对三角眼里并发出了慑人的精光,炯炯有神地盯着祝龙和秦明的厮杀,那薄薄的嘴唇死死地抿着,嘴角不禁露出一种难以描摹的蔑视。栾廷玉沉沉地出了口气,心里为自己这个徒弟有些着急,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当下也不披挂,提了追魂摄魄枪便跨上马来,打开庄门,大喝一声便杀将出来。

欧鹏看着庄里又杀出一人,当下便来飞奔过来迎住栾廷玉厮杀。

栾廷玉余光瞧见了欧鹏,却不拿正眼去瞧他,更不打算上来交手,一把将缰绳一带,往斜边里就走。欧鹏不知这人是谁,更不知这人功夫的深浅,看着那人绕道而去,只当是这人怕了,便愈发催马赶将过去。两马到了近处,突然栾廷玉挺枪当胸一旋,一个枪花顿时打将出来,不偏不倚,恰恰正打在那欧鹏的侧身,还不及欧鹏还手招架,便被带着翻一个筋斗跌下马去。

邓飞瞧见指挥着手下人,大声叫:“兄弟们!救人!”说罢便舞着铁链迳奔栾廷玉来,却不想栾廷玉并不生擒欧鹏,在他眼里欧鹏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若是用个当时流行些的话说,那边是酒囊饭袋。

宋江看着那人生猛至此,心里不禁一震,心知遇上了对手,急唤小喽罗一拥而上,去救得欧鹏上马。此刻在另一边,那祝龙敌秦明不过,性命危机之下只得拍马便走。而这时候,栾廷玉撇了邓飞,正好赶了上来,就此截住秦明,两个了一二百回合,不分胜败。

栾廷玉老谋生算,这沙场上的经验远比他人吃得饭还多,当下信手拈来,卖个破绽,便落荒而逃。秦明正斗到要紧处,见栾廷玉这厮中途跑了,好生气闷,当下便舞棍径直赶杀将去。那栾廷玉望着荒草之中,跑马进去。秦明不知是计,也急忙追杀进去。原来祝家庄那些去处都有人埋伏,见秦明马到,立kè

拽起绊马索来,一声嘶鸣,连人带马都绊翻在地,四周发一声喊杀,顿时杀出许多庄丁来,刀枪如林地一哄而上,活捉住了秦明。不远处的邓飞见秦明坠马,慌忙来救,只见眼下绊马索又绷紧悬了起来,还不及回身,就听得左右两侧大喝声“着!”,四面草丛里,挠钩像似乱麻一般飞射过来,顿时一张蛛网展现半空,将那邓飞搭住,就马上活捉了去。

宋江看见,心里叫苦不跌,只救得欧鹏上马,心知斗不过他们众人,哪里敢去拼命,六神无主之下,那祝家庄的兵马在祝龙的带领下蜂拥杀了出来,一片喊杀震天之下,宋江顿时凉了半截。马麟心知不好,当下也撇了一丈青,急奔来保护宋江,一同往南边逃走。背后栾廷玉、祝龙、一丈青扈三娘一同带兵赶杀过来,势气排山倒海,吓得梁山众人屁滚尿流,当真是兵败如山倒,连宋江的脸色都灰白如土。

宋江与众人慌不择路四下逃窜,眼看着走的山穷水尽,即将被俘的地步时,只见正南方向上一个好汉飞马而来,背后随从约有五百人马。宋江慌忙看时,来人乃是没遮拦穆弘,东南方向上也有三百余人,两个好汉飞奔前来:一个是病关索杨雄,一个是拚命三郎石秀。东北方向上也冲来一个好汉,高声大叫:“村间匹夫,休要猖狂!”宋江看时,乃是小李广花荣。

三路人马一齐都杀过来接应,宋江心下大喜,底气又足了,将方才慌乱的神色从脸上甩得无影无踪,调转马头来一发并力来战廷玉祝龙。

祝彪这时候站在家庄的庄楼上望见梁山从三面围杀过来,恐怕栾廷玉、祝龙和他未曾娶过门来的娘子吃了亏,便叫哥哥祝虎牢牢守住庄门,小郎君祝彪骑一匹烈马,使一条水磨银枪,亲自引五百余人马从庄后杀将出来,一齐加入了混战之中。

梁山与祝家庄两边兵马就此杀在一处,顿时在庄前杀得混如一锅粥,难解难分,很是激烈,处处都是一片血肉横飞的厮杀惨状。

庄后混战一片,在庄前的李俊、张横、张顺三人也发一声喊带着手下一同下水过来想要趁乱攻入祝家庄,却不想这护庄的沟渠还没有渡过去,就被庄上的乱箭一并射将下来,下不得手。祝家庄前面没有一点动静,庄上的人除了弓箭雨点般射下来以外,并没有要出战的意思,吊桥高高拽起来,戴宗只有在对岸呐喊叫骂的份。

宋江在一片混战中眼看着就见天色已晚,想起李家所听的话来,当下便急叫马麟先保护欧鹏出村山去。宋江又叫小喽罗鸣锣,聚拢众好汉,且战且往外走。宋江亲自拍马四下寻那杨树根来确认,只恐兄弟们迷了路。可就在正行之间,只见一丈青飞马赶了上来。

宋江措手不及,慌张之下拍马便望东边而逃。背后一丈青紧追着,八个马蹄翻盏撒相似,左右梁山的喽啰们凭着两只脚赶不上来,而杨雄等人正在队伍后面与祝家庄追来的兵马厮杀在一处。那些喽啰们眼睁睁地看着一丈青扈三娘赶着宋江,两人拍马直往东边的林子里去了,着急得叽哩哇啦地叫喊起来,也不过是瞪着两眼干着急的份。就在一丈青正好赶上宋江,正要下手的时候,突然听得山坡上爆出一声犹如炮仗爆zhà

般的大喝,一丈青抬头去看,只见一个黑汉子提着两把板斧像是一阵黑旋风一般地杀了过来,那黒厮大叫道:“那鸟婆娘追杀我哥哥到哪里去!”

宋江看时,正是黑旋风李逵轮起两把板斧,带着手下七八十个小喽罗,大踏步赶将上来。

一丈青一个人看着周围又涌出梁山的兵马来,不晓得这里的虚实,这时候,在左右林子里有突然爆fā

出一声轰天动地地喊杀声来,只当是有大队兵埋伏在此,单枪匹马不敢深入,当下便勒转回马,寻了小路驰马而回。

宋江看着扈三娘去了,这才抹了一把额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当下也勒住马来看,只见树林边转出十数骑马军来,当先簇拥着一个壮士,正是杨林,在马上大喝道:“兀那婆娘哪里去!”

一丈青听了下意识回头一瞧,却冷不妨前面左右闪出一伙喽啰来,绊马索嗖地一声绷紧了,顿时将一丈青扈三娘连人带马都滚倒在地,就在那扈三娘一个跟头刚要挣扎起来,左右喽啰已经杀了上来,数把雪亮的朴刀一同架在了她的脖颈上。

宋江看见,喝声采,不知高低。杨林过来叫军士绑了,骤马向前,到了宋江面前问道:“不曾伤着哥哥吧?”

宋江道:“多亏兄弟来的及时,不曾伤着。”说罢便叫李逵快走去村中接应众兄弟突杀出来,“且教来村口商议,天色已晚,不可恋战。”宋江吩咐罢了便赶紧催促李逵去了。

杨林保护宋江,押着一丈青在马上,取路出到村口来。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众位头领也都到了村头前来,众人回了大营。这一战,众头领没有占到半点便宜,折了不少兄弟,一个个也没有什么兴趣吃饭,坐在大营里都不说话。

而此刻的祝家庄上,也早就收束人马回到庄上去了,这一场厮杀下来,满村中杀死的人损失惨重,更是折了扈三娘这员大将,让祝家很不是爽,简直就没办法与扈家一个交代,愤愤不平的祝彪当下恶狠狠地将愤nù

都发泄在了这些抓过来的俘虏身上,拿着鞭子抽了一顿,不想这些梁山的头领各个都是硬骨头,怎地抽打都不哼一声,了然无趣地打了一会,便丢了鞭子,教庄丁把这些人都抓了关在囚车里,等到一发拿住宋江,便解上东京去请功。

第二百零三章 两兄弟锒铛入狱

宋江收束大队人马,回到村口下了寨栅,先教手下将一丈青提过来,只见这大名鼎鼎的一丈青扈三娘,竟然是个十七八的女娃子,非但本事了得,还生的天生丽质,一双美眸流光溢彩,俏丽的小鼻梁下是一张紧闭的丰唇。宋江看了觉得这扈三娘长得颇有古书中所言的貂蝉之貌,再加上时常舞枪弄棒,身段紧凑,起伏有致,一身貌美中有多了三分英气,让人不敢直视。

宋江看着这一丈青扈三娘不禁想起了先前的阎婆惜,心情不禁随之沉了下来,这时候,宋江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看的有些犯痴,赶紧收拾了表情,故作冷漠地一挥手,喝道:“将这妖妇给我好生看紧,若是他们敢动我兄弟一根指头,就休怪我宋江不懂得怜香惜玉!”

小喽啰得了令,便上来推搡扈三娘。扈三娘恶狠狠地瞥了一眼宋江,不愿意这些喽啰的脏手上身上来东,左右挣脱了,叱咤道:“休要动我!老娘自己走!”

宋江装作没有听到,挥挥手,喽啰们看着这娘们儿发飙,怕上头责怪,便也不来惹她,由着她自己跟着走出去,在后军里囚着。

黑旋风说道:“这娘们儿倒是好冲的口气!哥哥留下作甚,不如让俺一斧头砍了,也少些烦恼!”

“胡说!”宋江呵斥了一句,便闭口不谈了。

众头领看在心里,都以为宋江自己要收了这个女子,一个个都低眉沉默。勉众人强吃了些酒菜填了填肚子,宋江便叫众头领先去歇息,明日整顿兵马再来厮杀。

众头领下去了,宋江这一夜却在帐中闷闷不乐,一夜辗转睡不踏实,索性坐而待旦。

次日,只见探马来报说:“史进带着两个人来了,同行的还有晁天王派来的三阮头领以及吕方、郭盛,连带一千五百人马前来助战!”

宋江听了,额上的紧蹙的惆怅非但没有散开,反倒是显得愈发有些棘手了,宋江站起来,顿了一下,将眉头展开,说道:“快请!”

这史进不是在永兴军路么,怎地突然出现在了这里,前两日还听说他带着三路兵马将长安团团围住,怎地现在有功夫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晁盖招来的,连番厮杀不利,便叫他来助战,唉——这岂不是要我难堪!好不容易抓住这样一个机会,若是让史进夺了战功去,那反倒要花落他家,弄个为他人做嫁衣!

宋江心里不甘,可是却也没有办法,这前面的祝家庄严防死守,祝家的人本事一个个了得的很,左右又奈何不得,现在这史进又来了,这一切在宋江的眼里都是不利。只怪时运不济,也怪这史进来的太突然,一点准bèi

都没有。

宋江接上史进,一脸的热情,握着史进的手,接进中军帐里来,说道:“贤弟,有些时日不曾相见,可想死哥哥了!”

宋江此番相见,不再谈那阎婆惜一事,将往日的恩怨都一并揭过,很是热情,一副手足至亲的模样,拉着史进的手问长问短。史进心里并不晓得宋江曾经怨恨过他,自从那日救得宋江逃了,两兄弟就没有再相见过,此番见了宋江,难免一股酸味冲上鼻头来,两兄弟谈起别后的出生入死,都红着眼眶,不禁抱头痛哭,让周围的兄弟见了,也惹出须些眼泪来。

就在众头领看着两人,都觉得是兄弟情深,他们怎地都不会知dào

,那抱着史进的宋江,在心里却已经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一番煽情过了,众位兄弟,就此在中军帐中坐下。

史进将随行的林冲和魁二都与宋江见过了,宋江亦是唤了李逵等人来与史进相见,那些后来跟随宋江加入梁山的兄弟见了这史进都不禁上下打量几番,怎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得——面前的这小年轻,就是在永兴军路,风生水起,大名鼎鼎的九纹龙。

史进与众人都相见过了,宋江说道:“贤弟不是在永兴军路么,听说围攻长安城,怎地有功夫现在只身来此?”

史进说道:“那都是须些日前的事了,长安已经被绿林夺下,现在已经算是我绿林军的临都了。”

宋江听了,心里颇有羡慕,恭喜客套了一句。

史进说道:“我此番冒着风险前来,是听闻我手下的一个兄弟被祝家庄的人给绑了,晁盖哥哥心里甚是着急,这事由我的人惹起来,就该由我亲自处理这棘手的事,我昨夜上了山寨,晁大哥多听得哥哥屡次进兵不利,特地差五个头领来助战,我怕哥哥有些闪失,便也一同赶过来,以助哥哥一臂之力,不知近日胜败如何?”

史进这些话听到宋江耳朵里,横竖都不舒服,颇有讽刺意味,但宋江毕竟是经lì

了一番生死的人,城府和见识以与先前截然不同,当下宋江脸色微微有些忧愁地摇摇头说道:“贤弟,一言难尽啊!叵耐祝家庄好生狂妄,他庄门上立两面白旗,上面写道:‘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这厮无礼!第一次,进兵攻打,因为失其地利,折了杨林,黄信,前夜进兵,又被一丈青捉了王矮虎,栾廷玉打伤了欧鹏,绊马索拖翻捉了秦明、邓飞,如此失利,若不是杨林活捉了一丈青,我军就要被他们折尽锐气了!今来似此,如之奈何!若是宋江打不破这祝家庄,救不出这几个兄弟来,情愿自刎,死于此地——再无面目回去见晁盖哥哥了!”

史进没有多想,并没有注意宋江这话里的意思,只当是自家兄弟说话,直来直去,道:“这个祝家庄里看来还有些英雄,不过,既然兄弟来了,就不怕他不服,是龙也得给咱盘着,是虎也得给咱卧着!”

众将听了这话,全军振奋。倒不是因为这句大话,而是因为史进领导的绿林军打下了小半边天,独占了西北要害,这样厉害的一个角色,攻城略地尚且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一个祝家庄了,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休说史进有自信,就是他不说这话,众人看着史进在这里,也早就心里信心满满,有人撑腰,士气大振!

史进紧接着说道:“不是我夸口,而是眼下恰好有个机会,在兄弟看来,这祝家庄,在旦夕可破。”

宋江听罢,脸面顿时一惊,这分明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面上,史进来了,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为,可是,全军上下的精神劲都不一样了,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得,而史进放出来的这句“旦夕可破”与他先前的连番失利和摇头叹息相比,这还不是让他丢尽了颜面。宋江暗暗将这口气又咽下了,故作惊喜地连忙问道:“这祝家庄如何旦夕可破?机会自何而来?”

史进笑笑,不慌不忙,叠两个指头,说道:“小弟所言的这个机会,是石勇的旧交,又与栾廷玉那汉子最为要好,同时亦是杨林、邓飞的至爱兄弟。他同我上了梁山时,知dào

哥哥打祝家庄不利,特献这条计策,当做加入绿林军的投名状,现在他们等人还被晁盖哥哥留在山上歇息,随后便至,五日之内可行此计,到时候,必然将这祝家庄一举拿下,哥哥还有什么可愁?”

宋江笑了,道:“不愁,不愁……不知兄弟所言这人是谁?你从哪里寻得这人?”

史进微微一笑,说道:“这话说来就长了……”

【数日前·登州】话说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林子不甚茂密,却多有豺狼虎豹,时常出来伤人,祸害乡里。因此,登州知府聚集猎户,当厅委了限日文书,要求全力捉捕登州山上的猛虎,同时官府也在这山前山后里的百姓家里也下了捕虎文状,限数日之内必须将猛虎解送上官府,若是超期,则板子监牢的伺候。

且说登州山下有一家猎户,弟兄两个:哥哥唤做解珍,兄弟唤做解宝。弟兄两个都使浑铁点钢叉,有一身惊人的武艺。他们若是自称第一,那登州城里的猎户们就没人敢称自己是第二。那解珍,绰号唤做两头蛇,这解宝,绰号叫做双尾蝎。二人父母俱亡,至今不曾婚娶。做哥哥的解珍,身长七尺,紫棠色面皮,腰壮膀粗。他那兄弟更是利害,也有七尺以上的身材,面圆身黑,两只腿上刺着飞天夜叉,有时性起,恨不得拔树摇山,腾天倒地。

这兄弟两个一样也受了官府的限期文书,回到家中,整顿窝弓药箭,弩子铛叉,穿了豹皮裤,虎皮套体,拿了混铁点钢叉,两个便迳奔登州山上,下了窝弓陷阱,便爬到树上,苦苦等了一日,不想直到日落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半点老虎的影子,眼看着夜幕渐渐降临,若是再迟些,只怕于自己安危不利,当下只得收拾窝弓下了山去。次日,兄弟两个又带了干粮,再上山来……

第二百零四章 两兄弟锒铛入狱(贰)

兄弟两个上了山上来,一样将窝弓陷阱下好了,照旧爬上树去,从早上等到傍晚依旧不见老虎的影子,眼看着这限期三日中的第二日就要这般过去了,如此下去,岂不是要吃衙门的板子,当下两兄弟也顾不得多想,在树上吃了些酒肉干粮便轮流歇了,就此要在这里守夜。夜幕沉下来,两兄弟猫在树上,等了一夜,直等到第二日五更天,特又没动静。两个兄弟拖着疲惫的身子下来树来,打着哈欠收了窝弓,从西山上下来,于山林间坐到天明,也没等着。两个心焦,说道:“限三日内要抓捕大虫,迟一日须受责罚,可是,这般等下去,连个影子都不见,就是想拼命也没地拼!如此下去,可怎地好!”

两兄弟无奈,也无心回去,在附近讨了些酒饭饱了肚子,带了些个干粮便有上了山来,等到第三日夜,两兄弟埋伏到四更时分,两兄弟连着两日不曾好好休息,此时不觉间倦意涌上心头来,两兄弟在树上背靠树干半眯着眼就此迷迷糊糊睡了,还未曾睡熟,忽然听得嗖地一声窝弓发响。两个像是受了惊得兔子,曾地一下跳将起来,拿了钢叉,瞪着丝质雪亮的眼看四下里看时,只见一个猛虎中了药箭,此刻正吼叫着在那地上滚动挣扎。

两兄弟常年在这林丛之中,各样毒蛇都曾见过捉过,对练毒也是别有一番心得。此时,那弓箭上涂着的就是两兄弟调好的毒药,这毒性来的甚快,若是换做青壮年被擦破了皮肉,必然走不出十步就必然口吐黑血浑身发软死在地上。

两兄弟见三支毒箭刺透了老虎的身子,当下便大喝一声,握着钢叉跃下树杈直朝这便奔过来。那猛虎见来了人,拼死带着箭便跑。两个兄弟紧追不舍,心知这老虎撑不得多久,当下两人便穷追不舍而去,这只虎的体力果然过人,跑到半山里时,药力才透进心脏离去,那大虫撑不出,吼了一声,便骨碌碌滚将下山去了。

解宝一看,顿时拍手叫道:“好了这恶虎死定了!”

解珍追到近处,一看,这老虎滚下去的是一处断崖,虽然不是极高,两人却也徒步下不去,当下站定了,一手搭起凉棚,向下一望,说道:“我认得这山下是毛太公庄上的后园,我和你下去,到他家里讨要老虎便是。”说罢,两个兄弟便提了钢叉迳直下了山来,到了毛太公庄上,邦邦邦便将那大门敲将起来。

此时天方放亮,兄弟两个敲开庄门进去,庄客报与太公知dào

。不过多时,毛太公便缓步出来。解珍,解宝放下钢叉,拜了一声,便直述正题说道:“太公,多时不见,今日特来拜扰。”

毛太公笑笑说道:“贤侄如何来得这等早?不知有甚话说?”

解珍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两兄弟无事自然不敢惊动太公睡寝,如今小侄因为官司委了权限文书,要捕获大虫,一连等了三日,今早五更射得一个,不想从后山滚下到太公园里了。还望太公烦借路容我兄弟两个将老虎拿去。”

毛太公听了,心里不禁暗暗欢喜,说道:“不妨不妨。既然落在我的园里,二位且少坐坐,这一夜辛苦必然是肚饥了,吃些早饭再去拿虎不迟。”说罢也不管解家兄弟愿意与否,便叫庄客且去安排早膳来相待,当下,太公热亲之极地请了二位吃过了酒饭。

解珍,解宝擦擦嘴,起身谢道:“感承太公厚意,望烦劳带俺兄弟去取老虎去。”

“这老虎为祸乡里,你两个为大家除了这害,实在让老夫敬佩!”毛太公说道:“既然是在我庄后,那还急什么?且请坐了,吃过这茶,去取未迟。”

解珍,解宝见这毛太公今日分外客气,当下也不敢相违,只得又坐下。

庄客拿茶来请二位喝罢了,已过了半个时辰,太阳也挂到了三竿上,毛太公起身去了一下,回来时便带着笑,说道:“茶喝得差不多了,如今和贤侄去取那老虎如何。”

解珍、解宝心里欢喜,又谢了一遍道:“深谢伯伯。”

毛太公带了二人,到了庄后来,才叫庄客用钥匙取来开门,可是,那庄客左扭右扭,百般开都打不开。

毛太公略有歉意地说道:“这园子多时不曾有人来开,怕是锁簧绣了,因此开不得了。去取铁锤来砸开算了。”

庄客听了便就此下去,不过多时便拿了铁锤过来,抡足了,咣当一声便将锁砸开了,众人涌进来都入园里去看,到了山边去看,却寻不见老虎的影子。

毛太公走到解家两兄弟说道:“贤侄,你两个莫不是看错了,没瞧仔细,怕是不曾落在我园里?”

解珍挠挠头,有些奇了说道:“怎地会是我两个错看了?!都是在这里长大的人,如何能认错了?!”

毛太公笑道:“你自寻便是了,若是有时,便自拿了去。”说罢便带着众庄客都退了出来。

留下解家两兄弟,解宝指着一处与解珍说道:“哥哥,你且来看。这里一带草都被滚得平平的,倒了一大片,又有血迹在上头。如何说不在这里?想必是这毛太公使诈,趁着咱们吃饭喝茶的功夫让他家的庄客抓去了。”

解珍过来一瞧,可不是,当下一副无名之火从心里腾起来,一跺脚,骂道:“怪不得这厮无辜这般好心,请咱们吃茶,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走咱们找他去!”说着两兄弟便出了院子来寻那毛太公争辩。

毛太公听了,方才的笑意都散了,板着脸说道:“你休这般说辞,我家庄上的人如何得知大虫在园里,如何又能抓得去?你也须看见,方才可是当着你的面才砸开锁的,我等人都是和你两个一同进园里来,也是想着瞧瞧那老虎究竟长个什么模样,哪想根本就没有,你如何现在又这般翻脸说话?”

解珍有些恼了道:“太公,你好生奸诈!快快还了俺的虎去解官,否则……”

太公拉着老脸,喝道:“你两个好没道理!我好心好意请你两酒饭,你来赖我!想必你两个破落户是被衙门逼得急了,眼看着三天期限就要到了,想出这样一个嫁祸于人的法子来!想把这罪过都赖在我的头上!好哇你!”

解宝听得大怒,踏上一步喝道:“有甚么赖处!你家见官府下的期限文书,到了日子,又不是只我们一家受罚,你等亦有份,我两个若没捉着,急个屁,大不了一起挨板子!倒是你们,没本事去捉,见了现成的,你们倒绑了去请功,夺了我兄弟两个的好处!你可知,为抓着虎,俺两兄弟下了多大辛苦!”

毛太公不愿与这两个小子争论,当下一拂袖喝道:“你辛不辛苦,干我甚事!”

解珍、解宝两个兄弟听了大怒,瞪起眼来,喝道:“你敢教我搜一搜么?”

毛太公见解家兄弟急了,当下也瞪着眼,大声骂道:“我家比你家!各有内外!你两算什么东西,也能来搜我!我不找你两的麻烦,你看你两个叫化子,倒来无礼!”

解宝哪里将毛太公放在眼里,当下急了便抢进厅里来,四下寻不见老虎,心中火起,便在厅前打砸起来。解珍也就厅前进了里面,寻了一遍不见老虎,倒是几个庄客跑出来,当下解珍便打将过去。

毛太公看着这两兄弟打打砸砸,将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当下又惊又怒,大叫起来道:“解珍,解宝,晴天华日之下抢劫!”

解珍解宝不听则已,听他呵斥,更加来劲,解宝打碎了厅里的桌椅,那边解珍与庄客厮打起来,解宝也奔过去挥拳厮打,却不想,那庄客越来越多,拿着棍棒涌了过来,两兄弟见庄上早有准bèi

,心知不妙,怕在庄里吃了暗算,两个便持着钢叉打翻众人拔步夺门出来,到了庄前,也不走了,立身叉腰指着庄上,大声骂着:“你赖我的虎,和你到衙门里去理会!”

那些庄里的庄丁晓得解家两兄弟威猛,当下也不敢涌出来,这庄前开阔,正是他兄弟两施展拳脚的好地方,那些庄丁都缩在庄里,没有一个冲出来的。

那两个正骂之间,只见十三四匹快马,投庄上来,后面引着一伙人。

那为首的人,解珍认得,是毛太公的儿子毛仲义,解珍哼了一声:“来的正好。”说罢便迎上去,说道:“你家庄上的庄客捉了我打的虎,你爹不讨还我,反倒要打我弟兄两个!”

毛仲义赔了个不是,慌忙下马说道:“这是村夫不省事理,我父亲必是被他们瞒过了;你两兄弟不要发怒,随我到家里去,我讨还给你便是了。”

解珍,解宝谢了。

毛仲义叫开庄门,转身看着两兄弟很是客气地说道:“两位兄弟请!”

解珍、解宝也不客气,大咧咧地便踏入这门来,就在毛仲义带着那一伙人尾随进来之后,转过身来,顿时变了脸叫关上庄门,大喝一声“下手!”两侧奔出二三十个庄客。而他马后带来的都是做公的差役,那兄弟两个措手不及。被一张兜头撒下的网兜住施展不开手脚,正要挣扎时,众人一齐扑上,把解珍,解宝就此抓起来绑了。

第贰百零五章 两兄弟锒铛入狱(叁)

被抓住了的解珍解宝两兄弟知dào

被人害了,当下好生不痛快,朝着那毛仲义破口大骂。

毛仲义冷笑一声,上前抬手便是两个嘴巴子抽过去,喝道:“我家昨夜射得一虎,什么消息传到你们耳朵里,如何今日倒来诬赖我的?乘势抢掳我家财,打碎家中什物,该当何罪?解上本州,也算是为本州除了一害!”

解珍解宝见着厮无赖至此,还要倒打一耙,不禁恶从心生,恨不得当下戳他个三刀六洞,怎奈何手脚被绑,又挣扎不得,被那些随同而来的差役押着,生拖硬拽,押往衙门去了。

原来,自打那解珍解宝说明来意进了庄时开始,这毛家父子便明里一套,暗中一套,施展开来。就在毛太公稳住两人在厅上吃酒的时候,这毛仲义便在五更时,偷偷差人先把老虎从后院里抬出去,解上州里去邀功了,而之后,特意带了若干做公的来捉解珍,解宝。不想,解家兄弟不识局面,正好中了他的计策,可是,人证物证都没有,反而给人家留下打砸的把柄,落了个光天化日之下,强闯私宅,抢劫财物的罪名。兄弟两个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就在差役前脚将两兄弟剥得赤条条地,背剪绑了,解上州里来之后,紧跟着,毛太公便教家丁把两人所使的钢叉以及一包准bèi

好的赃物,此外还扛了许多打碎的家伙什物,也随行到了衙门里来。

而恰恰在本州有个六案孔目,姓王,名正,是那毛太公的女婿。这人得了毛太公的指示,早已先去知府面前禀说了事情,将这一件冤案愈发蕴色成打砸抢烧的恶略行径。那知府听了不禁大怒,这两混小子敢在他的地面上闹事,如今不将这两个法办了,那日后岂不是也要向那绿林军一样造了反!当下也不过问,直接把解珍,解宝押到厅前,招呼两边差役,抡起水火棍来将两人按翻便打,定要他两个招这“混赖大虫,为贪赏钱,各执钢叉,因而抢掳财物”的罪名。

解珍解宝两个兄弟连番喊冤,可是,那知府哪里理会,只是要打,解珍解宝怒从心生,连番叫骂,愈发惹恼了知府,板子连番打将来,将两人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一地,解珍、解宝被打的奄奄一息挨不过,先后晕死过去了。

知府看在眼里,骂了一句:“两把穷骨头,还这么硬!”说罢将状子递给那六案孔目王正说得:“你去,让他们招了!”

六案孔目一看人都昏死过去了,就算是凉水泼醒了,再打一番,招不招也难说,当下便接了状子,抓住兄弟两的手,趁着两人昏死的时候便按了手印,手把手地画了押。

六案孔目王正办妥了,将状子交回,这案子就算是结了。知府叫差役取两面二十五斤的重枷来枷了,钉在大牢里去,也不再放在心上。

但这毛太公和其子毛仲义自回庄上,却终是觉得有什么欠妥,思来想去,最后商议道:“这两个放他不得!若是十年后回来,岂不是要寻晦气,如今留下后患,倒不如斩草除根,一发结了他。”

打定了主意,当下父子二人便快马来州里分付六案孔目王正说道:“与我一发斩草除根,了结此一案,我这里自会与知府打通关节。”

那六案孔目王正听得他这丈人吩咐了,当下会意一笑说道:“泰山方向,这事妥妥的!”

话分两头,且说解珍、解宝两兄弟被差役泼醒了,晕头趿脑地便被押到了死囚牢里,拖至地牢的亭心上来见这里的节级办了交接手续。为头那牢狱阶级,姓包,名吉,已私下得了毛太公的银两并听信王孔目之言,一两日中便要来暗算他两个的性命。

这包吉在亭心里坐下,站在两边的小牢子叉腰对他两兄弟喝道:“不知死活的鬼东西,快过来!跪在亭子前!”

解珍解宝两兄弟还不晓得自己这是所来何处,便被那两个差役东一脚西一脚踹翻在地,倒脱着拉倒亭子下,像是死狗一样丢在地上。

包节级在上面威风凛凛地喝道:“你两个便是甚么两头蛇、双尾蝎么?听得便知是作恶多端的歹人!”

解珍挣扎起来说道:“虽然别人叫小人这等混名,但实则,不曾陷害良善。”

包节级听了一拍板子,大喝道:“你这两个畜生又来狡辩!我自有雪亮的眼,还能看错了你!今番落在我的手里教你‘两头蛇’做‘无头蛇,’,什么‘双尾蝎’做‘断尾蝎!’,左右,且与我押入大牢里去!”

那候在左右的小牢子只待这声令下,顿时便把他两个带在牢里去,锁了。

过了一个多时辰,这死牢里又沉寂在一片死囚唉声叹气的冷寂之中,解珍解宝也渐渐地缓过了些劲来,但是这里阴冷潮湿的环境让他两很是不舒服,不禁寒气逼人,呛的两兄弟不禁连番咳嗽起来。就在这四下没人,这时候,一个人像是鬼神似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两兄弟牢房前面,站定了,一动不能动。

解珍解宝见了,不禁移眸望过去,拳头暗暗捏紧,提防起来。

却不想,那来人竟然是个小牢子,两兄弟没有开口,那看似来者不善的人,当下却语出惊人,这惊不在语义,而是在那语气,听得两兄弟浑身一暖,那人低声柔声说道:“你两个认得我么?我是你哥哥的妻舅。”

解珍抬头细细一瞧,有些恍惚地道:“我亲弟兄两个,哪里还有什么哥哥。”

那小牢子道:“你两个定是孙提辖的弟兄?”

解珍木木地点点头说道:“孙提辖是我姑舅哥哥。我不曾与你见过。莫非……足下就是乐和舅?”

也许实在在这死牢里时常了,这小牢子带着一身沉重的阴气,若是不言不笑,看着就让人心沉。那小节级笑了一下,说道:“正是,我姓乐,名和,祖贯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将姐姐嫁与孙提辖为妻。我自在此州里勾当,做小牢子。人家见我唱得好,都叫我做铁叫子乐和。姐夫见我好武艺,也教我学了几路拳法在身。”

原来这乐和是一个聪明伶俐的人:晓通音律,对诸般乐品一学便会;作事道头知尾,粗中有细;论起棒武艺,虽然比不得正统出身的教头,但打他七八个军汉,不再话下。如今,因为撞见解珍、解宝进了这死牢里来,一则因为受人陷害,路见不平;二来素问两兄弟英雄豪杰,气义相投;三则,虽然远亲,逼近沾亲带故,所以有心要救他。只是单丝不线,孤掌难鸣,只得先来与他两个暗地里提个醒,再想办法。

乐和将两人招到跟前来,悄声说道:“如今包节级受了毛太公的钱财,必然要害你两个性命,你两个千万小心,我这就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你一救?”

解珍道:“你不说孙提辖也倒忘了,你既说起他来,还求你寄一个信去。”

乐和道:“你教我寄信与他?”

解珍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我有个姐姐,嫁与孙提辖兄弟为妻,如今就在东门外十里牌住。他是我姑姑的女儿,叫做母大虫顾大嫂,开张酒店,家里又杀牛开赌。我那姐姐本事了得,就算是三二十人也近不了她的身。姐夫孙新本事虽大,若是论功夫,却也要输与他。眼看当今,无情无辜,也只有这个姐姐对我弟兄两个最好。孙新孙立的姑姑又是我母亲,因此,他两个又是我姑舅哥哥。央烦你暗地寄个信与他们,把我兄弟的利害之处说了,我姐姐必然亲自前来救我。”

乐和听罢,分付说道:“贤亲,你两个且放宽心,我这就去。”说罢,先去置办了些烧饼肉食,叫两兄弟藏在草甸里自吃,来牢里开了门,将那手脚链上的钥匙也藏在两兄弟的手里,以防他不时之需。此外,还教与自己相好的小牢子看守住牢门,这才告假出来,一路快马迳奔到东门外,直奔那十里牌来。

走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见路边有一个酒店,门前悬挂着牛羊等肉,后面屋下,一簇人在那里赌得昏天黑地热闹非凡。

乐和下了马,进来见酒店里一个妇人坐在柜上,瞧那人气派非凡,与寻常村妇截然不同,心知这人便是顾大嫂,当下走向前来,施个礼说道:“此间姓孙么?”

顾大嫂上下打量了一番乐和,不慌不忙地笑答道:“正是。足下要沽酒,还是要买肉?如要赌钱,后面请坐。”

乐和说道:“小人便是孙提辖妻舅乐和的便是。”

顾大嫂笑道:“原来却是乐和舅。瞧这尊颜和姆姆一般模样,方才瞧见,就想到三分了,且请里面拜茶。”

乐和当下跟进里面的客位里坐下,顾大嫂觉察乐和眉羽之间似有急律之色,当下便动问道:“闻知得舅舅在州里当差,家里多忙少闲,不曾相会。今日甚风吹得到此?”

乐和看看左右无人,便说道:“小人若无事,也不敢来烦扰。今日厅上偶然发下两个罪人到死囚地牢里来,虽不曾相会,但多闻他的大名: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解宝。”

顾大嫂听了顿时愣了,惊得方才的笑容瞬时间冻结在脸上,急忙问道:“这两个是我的兄弟!不知因甚罪犯下在牢里?!”

乐和说道:“他两个因射得一个虎,被本乡一个财主毛太公赖了,又把他两个强扭做贼,说是抢掳家财,一并解入州里来。那毛太公上上下下都使了钱物,早晚间,要教包节级在牢里做翻他两,结果了性命。小人路见不平,只是,独大难救。只想一者占亲,二乃义气为重,特地与他通个消息。他说道,只除是姐姐才救得他。为此,我特意赶紧来走一遭。”

顾大嫂听罢,大惊失色……

第二百零六章 两兄弟锒铛入狱(肆)

?母大虫顾大嫂跌声一片在心里叫起苦来,两只手紧紧捏在一起,眼眸四下慌乱地瞅了瞅,赶紧便叫火家到身边来,慌忙地吩咐说道:“快去寻得你二哥回家来,出了大事,有要紧的话说!”

这个火家一看母大虫急的两只眸子都快瞪出眼眶来了,当下也不敢多问便一把将肩头搭着的抹布扯下来丢在桌上便快步去了。不过多时,只听得一骑马蹄声响,急促地渐渐近了,果然是那伙计寻得孙新归来,孙新下马,也顾不得拴了,便挎着腰刀冲进店里来,与母大虫和乐和相见。

原来这孙新,祖上是琼州人氏,武将后裔,因为调来登州驻扎,弟兄两个就以此为家。这孙新生得身强力壮,全学得他哥哥的本事在身,使得几路好鞭法,因此人们多把他弟兄两个比做尉迟恭,江湖上称他做小尉迟。孙新本在军营里,听得自家的伙计只是说出了大事,便快马加鞭回了店里来。

顾大嫂当下把解珍解宝的事对孙新说了。

孙新眉头蹙在一处,沉思了一下,镇定地转身对乐和说道:“既然如此,还请小舅儿先回去,在牢里有个照应。他两个已下在牢里,全望小舅儿暗中相助,给他们行个方便。我夫妻商量个救人之计,便迳来相投。”

乐和抱拳说道:“但有用着小人处,只管招呼便是,他两个在牢里由我看着,自然全力周璇。”

顾大嫂一面置酒相待,一面取出一包碎银来,递到乐和的面前说道:“烦劳舅舅拿到牢里,散与众人小牢子们,好生周全他两个弟兄。”

乐和晓得牢里有银子在最管用,当下也不推脱,谢过便就此大方地收了银两,吃了些酒便快马自回牢里来,替他兄弟两个上下使用,不在话下。

且说顾大嫂和孙新送走了乐和,便关了门,顾大嫂急着问孙新说道:“你有甚么主意没有,好歹要救出我两兄弟来!”

孙新微微摇摇头,顿了一下还是咬咬牙说出来道:“毛太公那厮有钱有势,他就是怕你的两个兄弟出来,寻他报仇解恨,所言才这般暗地里下工夫,定然是一心要结果了他两个,就算是乐和在牢里周璇,也毕竟形单影只,权力不及,长久是庇佑不了他兄弟两个,最后必然死在那毛太公的手里。眼下别无办法,除非去劫牢,否则,必死无疑。”

顾大嫂听了浑身一震,咬着牙,甚是坚毅,没有犹豫地说道:“那咱俩个收拾收拾,今晚便去,省的夜长梦多。”

孙新看着自己这老婆这般强势,不禁哈哈笑道:“好你个女汉子!就算是咱夫妻两个去,好歹也要算计个长远之道,如何劫牢,劫牢之后,带着他两兄弟终究要有个落脚的去处,我们又从何而逃,诸事甚多,都需一一想出个精密的法子来。再者说,就凭咱两个,只怕不济事,还需说动我那哥哥与一对兄弟同去,这事才估计有个八成的把握。”

孙新的大哥,孙立,就算是孙新此番不说,顾大嫂也早已将他考lǜ

在内了,只是还有一对兄弟却不知dào

指的是谁。顾大嫂问道:“这两个兄弟是谁?”

孙新说道:“便是那叔侄两个,最好赌的,邹渊、邹闰,如今他们在登云山台峪聚众打劫。他两个与我最是要好,若得他两个相帮,此事便成。”

顾大嫂心里一喜,凭空多了一支人马,这事就稳当多了,连忙说道:“登云山离这里不远,你可连夜请他叔侄两个前来商议。”

孙新点点头,说道:“我如今便去,你布置些酒食肴馔,我去一定请得来。”

当下就此说定,两夫妻分头行事。顾大嫂分付店里的伙计宰了一口猪,置办了一桌菜肴好酒。天色渐渐黄昏之时,只见孙新引了两个好汉回到店里来。

这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店里来,将那斗笠斗篷摘掉,这才露出真容来。前面来的这人,姓邹,名渊,原来是莱州人氏,自小最好赌钱,是个标标准准的闲汉出身,但是为人忠良慷慨,再加上有一身好武艺,性气高强,不肯容人,因此,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这后头跟着进来的第二个好汉,名叫邹闰,是邹渊的侄儿,年纪与他相近,身材高大,天生一等异相,脑后突出一个肉瘤,往常但和人争,一时性起,便一头撞去,曾经一日,一头撞折了涧边一株松树,看的人都惊呆了,因此都唤他做独角龙。

当下顾大嫂见了两人,便就此请入后面屋下坐了,把她那两个兄弟的事都与他们讲了一遍,邹家叔侄听罢都很愤慨,表示这个事情管定了。当下便围在一起,四人商量劫牢一节。

邹渊说道:“我那里虽有八九十号喽啰,但论可靠,也只有二十个心腹之人。明日咱们去劫了大狱,这里必然是安身不得了。眼下,我有个去处,我往日也有心要去多时了,只是不知你夫妇二人肯随我去么?”

顾大嫂问道:“管他什么去处,只要救得人出来,都随你去!”

邹渊笑了说道:“如今梁山泊十分兴旺,晁天王招贤纳士。我有三个相识的兄弟已经投靠在彼: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一个是石将军石勇。他们都在那里入伙了多时,听说这晁盖晁天王与那绿林军大帅史进是拜了把子的兄弟,他们现在虽然占着一个水泊梁山,但日后必然要与史进一样,出山做大事。眼下,我们救了你两个兄弟,都一发上梁山泊投奔入伙去,日后也随绿林军一同打江山,封官拜相,如何?”

“我早就听得来往之人都说,绿林军了得得很,朝廷的兵抵挡不住。”顾大嫂心花怒放,不禁激动地道:“去梁山最好!有哪一个不去,我便先乱刀戳死他!”

邹闰听得母大虫顾大嫂汉子一般豪爽的模样,笑了笑,又认真地说道:“上山好办,可是,如何一个去法?我们倘或劫狱救了人,必然要惊动甚大,到时候,登州必然派官兵追杀,如之奈何?”

孙新听到这里,笑着摆摆手说道:“若是说起这个,兄弟大可放心,我的亲哥哥现在做了本州军马提辖。如今,在这登州城里,只有他一个了得的武将,前后几番草寇临城,都是他杀散了,到处闻名。其他的人都不足为惧,我明日自去请他来,要他依允便是了。”

邹闰点点头,但邹渊却微微摇摇头说道:“只怕他不肯落草。”

孙新看了一眼顾大嫂,露出笑意来,说道:“我们自有良法。”

当晚吃了半夜酒,歇到天明,留下两个好汉在家里歇了,孙新却差一个伙计,带领了一两个人,推一辆车子,吩咐说道:“快去城中营里请哥哥孙提辖和嫂嫂乐大娘子。你们去了这般说:‘家中大嫂害病甚重,相烦来家里看觑。’”

临行,顾大嫂又分付伙计说道:“你们去时哭哭啼啼,只说我病重临危,有几句紧要的话,也想最后见上一面。”伙计们听了,很快推车儿去接了。

孙新就此专在门前侍候,等接哥嫂。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孙新远远望见车儿带着一道烟尘匆匆来了,马马虎虎瞧得清楚,上面载着得正是乐大娘子,背后孙提辖骑着马,十多个军汉跟着,望十里牌而来。孙新看清了,赶紧进屋去报与顾大嫂知dào

,说:“哥嫂来了。”

顾太嫂分付道:“只依我!如此行事便好!”

孙新应了,便就此出来接见哥嫂,且请大哥大嫂下了车儿,往那房里来看视弟媳妇病症。

孙提辖下了马,大步匆匆进得门来,邹家叔侄在暗处细细定睛一看,端的是一条好汉!

只见那人黄色面皮,一大把落腮胡须,八尺以上身材,一对眼睛黑多白少,目光灼灼甚是逼人。邹渊看着,心里晓得,这想必就是孙立的大哥——孙立。这人虽然邹渊没有见过,但这人的绰号却如雷贯耳——病尉迟——就因为他面皮甚黄,如有病色。但这登州境内提起这病尉迟,绿林中的人个知晓,那些斗胆在登州闹事**的帮派更是吃尽了这病尉迟的苦头,提起来双腿就哆嗦。这病尉迟射得硬弓,骑得烈马,腕上悬一条虎眼竹节钢鞭,这身板这形象,半路遇上活脱脱就是那门神。

当下,病尉迟孙立一进门,便急忙问道:“兄弟,婶子害甚么病?”

孙新答道:“他害的症候甚是蹊跷。请哥哥到里面说话。”孙立当即便与乐大娘进来。

孙新扭过身来赶紧分付伙计将这伙跟马的军士招呼去对门店里吃酒,吩咐罢了便要跟了进来,先请孙立在里面,孙新说道:“请哥哥嫂嫂去房里看病。”

孙立扶着乐大娘进到房里来,一张空空的炕头,摆的整整齐齐,哪里有什么病人。

孙立不禁回头问孙新道:“婶子病在哪个房内?”

话声未落,只见外面盈盈一笑,走进顾大嫂来,邹渊,邹闰跟在背后。

孙立上前来一看,有些不解,连忙问道:“婶子,你这是害得什么病?”

顾大嫂说道:“拜见哥哥,我害得不是别的病,正是急切要救兄弟的病!”

孙立愣了一下,问道:“又作怪!救哪门子的兄弟?”

顾大嫂请了孙立在房内坐了,娓娓道来。

第二百零七章 劫死牢快意恩仇

顾大嫂道:“大哥!你不要装聋做哑!你在城中岂能不知dào

他两个的姓名?是我兄弟,就偏偏不是你的兄弟!”

孙立被母大虫这般一顿略带数落的责怪下来,有些摸不着头脑,认真地问道:“我并不知婶子说得是哪两个兄弟?”

顾大嫂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颇有恳求意味,语气略急地说道:“哥哥在上,今日事急,只得直言拜禀了:我所要救得兄弟,不是别人,正是我的两个表弟解珍解宝。这两兄弟被登云山下毛太公伙同王孔目设计陷害,早晚要谋他两个性命。我如今和这两个好汉商量已定,要去城中劫牢,救出他两个兄弟,都投梁山泊去入伙。恐怕明日事发,先要连累哥哥,因此我只推患病,请哥哥嫂嫂到此,推心置腹。若是哥哥不肯同去时,我们自去山梁山泊去。如今这天下也有分晓!绿林军在西北边上将朝廷打一片惨败,毫无还手之力,这绿林军如今站得稳了,日益壮大,保不准会东进南下,到时候,逐鹿天下,这朝廷能耐之若何?”说到这里,顾大嫂看见孙立的脸色已经变了,甚是震惊,甚是忧虑,顾大嫂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下便将话头撤回来,说道:“长远的不说,且看眼下,这朝廷的规矩,哥哥在官场上厮混,最是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更是晓得这里面的门道规矩,这向来犯事,衙门都讲究个连坐,走了的到没事,留下的却要受罪!常言道:‘近火先焦’,倘若我等害的哥哥替我们吃官司、坐牢,那时没人送饭来救你。哥哥尊意如何?”说罢,顾大嫂底下头来,很是惭愧。

孙立听得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颇有些天旋地转,他怎地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牵连到自己身上,怔了怔,才颇有不满地说道:“我是登州的军官,说的狂妄些,在登州兵马里,也有我只手遮天的地方,他们怎敢那般对我?”

孙新看着哥哥不肯,也在意料之中,当下叹口气说道:“哥哥,纵然你我都在军中,可是,说白了,还是在都尉的手下过活,那上面的行径素来不甚光明,他若是想要咱们的命,还需亲自动手么?再说,这劫狱,可不是寻常的打劫,踩着刀尖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我等若是下手不利,当场暴毙那也算了,哥哥狠心在兄弟身上戳个几刀,也能装一次大义灭亲,但若是兄弟侥幸逃得脱了,那急昏头的县令必然叫都尉来那你开刀,以此堵住朝廷的追责,到时候,劫狱的就不是我等了,就是你了,此刻坐在县衙里的那些个孔目,到时候必然大笔一挥,编出一场串联匪人暗中谋反的故事来。”

“住口!”孙立听得脑上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沉浸在了孙新所言之中,这后果的严重,没人比他更明白了,孙立鼻子好似斗牛一般,喘着粗气说道:“好哇,好哇,他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反了他,先快刀乱麻,杀进衙门去!他们手段黑,须知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时哥哥造反,何不现在与我等同行!”

孙立哼了一声,沉默下来,不言不语了。

顾大嫂不知dào

孙立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见他不说话了,当下便要激他一激,喝道:“若是哥哥不肯……那我今日便和哥哥并个你死我活罢!”说罢顾大嫂双手撩开外衣的下摆,从身边挈出两把快刀来。站在身后的邹渊、邹闰也自各拔出短刀在手,整个屋里顿时变得火药味十足。

孙立环视一圈,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婶子且住!休要急行。待我等从长计较,慢慢商量。”乐大娘子没有丈夫这般镇定,惊得半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顾大嫂看孙立妥协了,欲擒故纵地又说道:“我晓得哥哥心里不愿去,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勉强,先送嫂嫂先行!我们自去下手!”

“都到这个地步了,休要再说这等话。都是一家人,焉有不去的道理。”孙立说道这里,顿了一顿,还是有些像劝解地说道:“救他兄弟两个,不一定要劫狱,我等凑些银子,破财消灾,也无不可!何必这般铤而走险。”

顾大嫂紧紧抿抿嘴,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哥哥素来爽快,怎地现在变得诺诺弱弱,嫂嫂弟弟,就是你那小舅子乐和已经将里面的情况都告sù

我们了,若是能上下打点救得一条命,我们哪会想出这般法子来,除了劫狱,再无第二条路走!”

乐大娘子一听,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拿主意,现在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让人好生为难。孙立叹了一声,说道:“既然非此不可,那也待我回家去收拾行李家财,也到牢里看个虚实,方可行事。”

顾大嫂摆摆手说道:“哥哥,乐和兄弟已经将里面的虚实都透风与我们了!前去劫牢时,再去取行李不迟。”

孙立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众人既然已经如此死心塌地,我怎地推脱不管?终不成……日后倒要替你们吃官司?罢!罢!罢!现在一起商议,做了便是!”

当下众人聚在一起商量行事,孙立先叫邹渊回登云山寨里收拾好财物马匹,带了那二十个心腹的人,来店里聚齐。邹渊领命去了。孙立又差孙新进城里来和乐和交代一番,两下暗中约定了行事的时辰和进退的路线,同时由他暗通消息与解珍、解宝得知,好提前做好准bèi



次日,登云山寨里邹渊收拾好了金银,自和那二十人前来相助,孙新家里也有七八个知心推腹的伙计,以及孙立带来的十数个亲近军汉,共有四十余人,母大虫这时候再看,觉得这事有七分把握在手。

孙新就此将店里最后的两口猪,一腔羊都宰翻了,倾尽好酒,让众人饱餐一顿。饭后,大家按着先前定好的计策就此分头行事。

顾大嫂贴身藏了尖刀,扮做个送饭的妇人先行去了。孙新跟着孙立,邹渊领了邹闰,带了手下的人,分作两路进了城去,不动神色地往城西的府牢的方向去了。

且说当日乐和拿着水火棍正立在牢门里的石狮子嘴边,只听得一窜铃子响过来。

乐和抬头,看见是一个妇人,便不等身后的把守开口,便上前来将水火棍横在面前,挡住那妇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喝道:“什么人?!”

顾大嫂留露出一副乡下可怜巴巴的老实样来,说道:“送饭的妇人。”

乐和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将顾大嫂的饭盒揭开来,从里面端出一盘尚有热气的菜,拎出一角酒来,咧开贪婪的嘴脸说道:“去吧!”

顾大嫂可怜地说道:“官人,这……这是送与我那可怜的丈夫的,你们……”

乐和哪里理会她,转身招呼那两个把守的狱卒一同来吃,见那婆娘烦扰,便回头喝道:“你也不是头番来了,怎地这般不懂规矩,这里面不还有一盘可吃么!若是再去滚,叫他半点都吃不着!”

顾大嫂听了,识相地闭了嘴进了牢里,那两个狱卒看着乐和喝骂那妇人,也不过问,那两个狱卒谢了乐和便吃将起来。

狱卒见乐和不吃抬脚紧跟着那妇人要进去,一个狱卒喝了一口酒,问道:“兄弟,你哪去,不能来吃些!”

乐和yin乐地笑了说道:“酒肉如何堪比皮肉?”

另一个狱卒早就会意,一仰脖颈将酒喝下去,拿手点了点乐和,也yin笑着说道:“你小子……”话没说完,两个狱卒便觉得眼皮犹如千斤重,天旋地转,杯盘推倒,四仰八叉地昏死在地上了。

在乐和的帮zhù

下,打开牢门放了顾大嫂进来,乐和又从里面虚虚将门掩上,带着顾大嫂一同穿过幽暗的过廊下到下面的死牢去。

此时,包节级正在亭心里坐衙,听得脚步声响,抬头看见,便喝道:“兀那妇人,做什么的?敢进牢里来送饭!自古‘狱不通风!’”

乐和上前来禀报说道:“这是解珍、解宝的姐姐前送来饭,一点意思,大人莫要嫌弃。”说着乐和便上前来拿出一包碎银子来。

包节级将银子包在手里掂了掂,将目光从那妇人的身上收回来,顾自一面做事,一面装出漫不经心地样子来喝道:“休要叫她进去!你亲自给她送进去便是了”

乐和喏了,当下从顾大嫂的手里接过饭来,下到深处去开了牢门,拿与他两个。

解珍、解宝看乐和来了,便赶紧围过来问道:“小舅儿,夜来所言的事如何?”

乐和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道:“你姐姐进来了。只等外面的人布置到位,里应外合,便可行事。”

乐和当下叫他两个自己拿钥匙开了手链脚链,将那食盒打开,暗层里放着一套飞镖,解珍解宝取了藏在身上。

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小牢子跑下来着急地报道:“孙提辖不知dào

怎地下牢里来了。”

包节级道:“他是营官,来我牢里,有何事干!是谁与他开的门!将小门给我锁上,休要叫他下来,这里面必有猫腻!”

那牢子说道:“小的看着不对头,已经将小门锁了,若是孙提辖叫门,小的们该当如何?”

顾大嫂听得,一跫跫缓缓地往亭心边去,这时候,只听得上面的牢子叫道:“孙提辖焦躁,拍起门了。”

包节级忿怒,便从亭心里霍地站起来,走了下来,经过那妇人身边时,突然听得那女**叫一声“我的兄弟在哪里?!”瞬时从身边挈出两把明晃晃的快刀来。

包节级见这事情棘手,眸子被这两把快刀的寒光一晃,顿时慌了,赶紧横闪一步便往亭心外逃。

这时候,正好解珍解宝从那边牢狱的巷道里奔驰出来,正瞧见包节级往那边逃窜,解珍恨的眼红,咬着牙甩手便是一镖。只听得嗖地一声,一道寒光划过,包节级吃痛惊叫一身,那镖打中大腿,包节级脚下一软,空翻在地。

解珍身上伤重,这一镖失了准头,当下看着包节级探手去摸腰里的朴刀,便抬手有甩一镖,这一镖打得准了,刺穿了包节级的手掌连同腰身钉在了一起。

包节级杀猪似地叫了一声,赶紧大呼救命,一面从地上挣扎起来继xù

逃窜,这时候,解宝飞步早已赶上来,包节级措手不及,被解宝一枷梢打去,把脑盖劈得粉碎。

这时候,听得包节级惨叫的狱卒从四下死牢的巷道里冲出不少,顾大嫂抢在前面独当一面,手起刀落,早戳翻了五六个狱卒,鲜血飞溅,惊得那些平素懒散的狱卒一个个都呆了。这时候,顾大嫂冲锋,乐和断后,护着解珍解宝两兄弟,一齐喊杀着,从地牢里杀打将出来。

这一路浴血厮杀,顿时将所过之处染成了一片血红,将左右牢里的犯人看的又惊又喜又狂。

牢里的狱卒晓得出了大事,若是劫狱去了,他们都要吃干系,当下哪个敢坐视不管,再加上,他们一瞧那来劫狱的是个妇人,身后的解珍解宝因为前些日子吃了棍子,身子带有重伤,只有追后那乐和有些手段,但那些后来涌过来的狱卒仗着人多势众,哪里将这四人放在眼里,举起朴刀喝“贼人哪里去!”便挥刀砍来。

一波波狱卒杀上来,好在牢里的道不甚宽,勉强容得下四人并肩同行,顾大嫂的受击面有限,分担了她不少压力,就算那些狱卒来势再凶,一样被顾大嫂杀得血肉横飞,只是,向前推进的速度明显缓了。就在四人被众多狱卒围在一段巷道里砍杀混战的时候,突然那些拥在后面的狱卒大乱起来,一片更加惨厉的厮杀声从后方惊起,是孙立带人砸开了小牢门冲了进来,一路将那些狱卒杀散了,救得四人,汇聚在一处,便突出牢来。

这里孙新带着一队人在外面把受住了牢门,见众人救得四人从牢里出来,便一发匆匆往登州衙门方向走。

此刻,邹渊、邹闰早从登州衙门里提了王孔目的头出来,放了一把火将衙门就此点了。

一行**喊着杀,飞奔而走,孙提辖骑着马,弯弓搭箭,跟在后面。

街上的人家一见这一伙人势头熊熊,身上血迹斑斑,心知不好都闪开紧紧关上门,不敢出来。

州里做公的人认得那马上的是孙提辖,有他的威名在,又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向前去阻拦,就连那些把守在城门口的卒子,一见是孙提辖,也都四下散开逃了。就此,众人簇拥着孙立顺利奔出城门,一直朝着十里牌来,扶这里早就有店伙计安排乐大娘子上了马车儿,众人在后院里改乘马匹,一同挥鞭而行。

解珍、解宝重伤骑不得马,另有一副车马安顿,就在两兄弟上车时,探出头来对众人道:“兀那毛太公老贼欺人太甚,他家离此不远!如何不报了此仇!”

第二百零八章 劫死牢快意恩仇(贰)

解珍解宝不杀那老贼难以泄愤,两兄弟要就此中途折道往山脚下去,将那老贼一家一番都杀了.

孙立一向快意恩仇,当下听了,也同意了,道一声:“说得是。”便转过身来,令兄弟孙新、弟媳顾大嫂与小舅子乐和,道:“你三个先护持马车先行着,我们杀了毛太公随后便赶来。”

孙新、顾大嫂、乐和带着大队人马簇拥着车儿沿着大路先行而去,孙立带着邹渊,邹闰并手下的二十多人一迳奔毛太公庄上来。正时候,毛仲义与毛太公正在庄上摆宴饮酒,并不晓得解珍解宝已经被众人劫狱救出来,更不晓得城里有火烧衙门这么一出,全家上下还都沉浸在献虎领赏的欢喜中,哪里有一点提防。直到孙立带着一伙人冲开大门的时候,他们尚蒙在鼓里,昏头转向,不晓得这是怎地一回事,只见那来人挥刀见人便杀,早就吓得那些家丁屁滚尿流。

孙立、邹渊、邹闰三个好汉带着手下兄弟们呐声喊杀穿厅入堂,在那酒宴上,就地把毛太公、毛仲义并一门老小尽皆杀了,不留一个。众人下手干净利落地打发了毛家上下都往黄泉路上去,便四下散开在毛家翻了个底朝天,搜得数箱金银财宝,后院牵得七八匹马,孙立将值钱的东西都绑在马匹上,众人又拣了几件好的衣服将这斑斑血迹的衣裳都替换穿了,临走便点起一把火,将庄院统统付之一炬。

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光景,这毛家便从“天堂”坠下地狱去了。孙立领着众人上马,满载金银财宝,奔回到大路上来,一口气往下追了三十来里路,却依旧不见车马的影子,孙立心里一思量,前前后后也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跑的再快也走不出这般远,怎地却没了踪影?孙立眉头蹙在一处,那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层不祥的神色来,孙立一扯缰绳,停下马来。

邹渊上来在孙立的身边停下说道:“孙提辖,怎地不见他们的车马,莫非半道走差了路子?”

“不应该,先前分明约好了沿着大路走,由我来断后的,大家都记在心里,不出什么麻烦,不应该半道改了主意。”孙立说道这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调转马头喝令众人说道:“走,我们回去看看!”说罢,一队人怀着复杂忐忑的心情又打马往回赶去。

这一路,孙立放眼四顾,恨不得在那个树荫隐蔽之下看到车马的踪迹,可是,就这般赶了十来里路,沿途打听,那些路人农夫都说不曾见有什么车帐。这下可让孙立有些着了急,往回折到半路,又遇上了一个赶路的汉子,穿着布衣背着书箱,分明是个外出求学的书生。

孙立上前来立住马问道:“这位小兄弟,你在路上可见过一队车帐从这里经过?”

那书生抬头一瞧是个武人打扮的汉子,一脸的急切中露出了淡淡的杀机,而在周围又聚拢过二十多号身带利器的汉子,那阵式让他想到了打劫的山匪,让这书生打心里有些惧了,便赶紧顿住脚步,小心翼翼地回答孙立说道:“车帐没见过,倒是见过一队军马,行色匆匆,不知要干什么去。”

莫非是登州的兵马都尉臧庆云带兵追出城来了?

孙立心里打了突,愣了一下,心想就孙新、顾大嫂、乐和护着两只马车,如何都是腹背受敌,必然扛不住官兵的围堵,不好,这事要遭了!孙立立kè

想到自己的老婆,乐大娘子还在车上,若是落在那臧庆云的手里,岂不是受辱!

臧庆云虽然是登州城的兵马都尉,是孙立、孙新的顶头上司,但这人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孙立是清楚的很,就像他心里晓得这人有这怎样的人品会如何对待捏在手里的俘犯一样。

一些可怕的念头在心里一闪即过,孙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想太多,赶紧收回心神来,问那书生道:“你瞧见他们从那边去了?”

书生回身拿手指着说道:“上面有个路口,那时候,见他们沿着小路去了。”

“多谢小兄弟!”说罢,扬鞭拍马就走,哗啦一下,一队人马也紧跟在后面呼啸而去,只留下书生愣愣地站在原地,有些回不了神,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渗出来,而背脊上早就流淌成河。

其实,早在孙立返回来之前,这书生眼睁睁地看着一队形色匆匆的人马从身边过去,在目光尽头的大路上拐入乡间的小道没了踪迹,就在他心里乱猜乱想走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有大队兵马赶了上来,为首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了与孙立一样的问题,书生想着那伙人行迹可疑,便指点了官军的方向……

话分两头,且说先前孙立带着邹渊邹匡叔侄带着二十多兄弟折道去了毛太公家后,留下孙新等人带着大队人马护着车帐一点也不敢怠慢,按着原先约定的路线,沿着大道一路奔驰而去。可是,没有走出十多里的路程,那些耳朵灵敏的伙计们就听得后面隐约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孙新下面在路边贴着地面细细一听,果然是马蹄奔腾的震响,这大片大片的马蹄声,在孙新耳朵里最是熟悉——是马军赶过来了!

孙新心想了不得,这般下去,只怕要让官兵撵上了,那时可不是闹着玩的。孙新赶紧飞步上马,便带着车帐人马往前赶路,眼看着有一个岔路,孙新二话不说带着大队人马便沿着那小路,一个劲地猛跑。

可这小路毕竟不如大道顺当,车马走起来,很是不便。在经过一处乱石坑洼之地时,只听得嗤啦一声,解珍解宝所乘的马车车轴顿时断做两截,一个轮子就此折断,半个车身偏斜陷在乱石从里。解珍解宝在车里撞做一团,身上杖刑留下的伤痛像是一时间被唤醒了似得,让两人上下火辣辣的痛。就在两人在众人搀扶下爬出车马的时候,更麻烦的事情发生了,那后面追赶的马军竟然也冲了上来。

孙新一看有官兵追杀上来了,赶紧指挥手下的伙计将解珍解宝拉上马,众人护着乐大娘子的车帐赶紧出逃,可是,这等路上,众人拼了命也走不出路去,很快就被后面的官兵追上。

登州马军追杀上来,分作左右两路,将孙新等一行人都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孙新等人一看,立kè

噌噌噌地拔出刀剑来,小心提防着游走在外围的官兵。

而在这片乱石岗上,官兵手里握着长矛大刀兜着圈子将孙新等人围在里面,一个将官模样的人这时驰马在圈外站定了,大声喝道:“孙新!你兄弟两个好大的胆子!敢伙同山匪劫死囚,闯府杀孔目,纵火烧衙门!这里面随便挑一个就够你满门抄斩,你究竟有几颗脑袋!”

这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登州兵马都尉臧庆云,孙新咬牙切齿地提了双鞭在手,一扫脸上的惧色,坐在马上直起腰身,大义凛凛地说道:“休要废话,你我相识,也晓得爷爷的底细,你若是来送我,咱还有两句客套,若是来捉我时,不怕死的便上来吃我两鞭!”

臧庆云晓得这孙新本事了得,他哥哥孙立更是颇有尉迟恭的遗风,这登州兵马里没有不知他兄弟名声的。臧庆云自然不敢上前来较量,正要翻脸指挥手下众人一并杀上去,将他兄弟两个砍成肉泥的时候,下意识地拿眼一扫,才倏然发xiàn

,这人马里没有孙立的影子。

臧庆云大喝一声道:“孙立安在?!”

孙新扬天大笑,说道:“我们这么多人,如何都走的了!哥哥早就料到你会出兵追杀,他现在已经候在你家门前,将贵府上下都包围了,只要听得你等阻杀车马,臧庆云你就等着回去收尸吧!”孙新心知自己这些人马太少,如何都不是这三百官兵的对手,故而灵机一动想出这么一句来,本想让臧庆云有些顾虑,能够侥幸逃脱一劫。

却不想,这臧庆云听罢非但不惧,反倒仰天大笑,说道:“好你个孙猴子!你当我臧庆云是什么人!这点把戏也能蒙哄的我!自从你们夺门而出之后,我便将全城戒严,城门禁闭,他孙立在本事,难不成插翅飞了进去!笑话,众将给我杀!”

臧庆云一声令下,官兵马军顿时挥刀朝着车帐杀过来,喊杀冲天,势头更是咄咄逼人。

“豁出去了!”孙新大喝一声,挥起手里的双鞭拍马便迎了上去,两条竹节鞭挥舞起来,将迎面杀来的官兵,左挥右扫,打得脑浆四溢,血肉横飞,眨眼之间便横尸马下。

那些跟随孙新的大队人马此时将车帐护在当中,与官兵短兵相接,在一片刀光剑影中一个个都拼死相搏。顾大嫂、乐和各挡一边,解珍解宝也忍着伤痛,甩尽了手里的短镖之后,便也持刀豁了命地与官兵殊死搏斗。在场的兄弟杀红了眼,可是,官兵人马众多,装备精良,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在官兵的长枪大刀的利刃之下,可是,孙新除了愈发奋力的厮杀,一时想不出半点法子,心里只希望再撑一会儿,哥哥快点带着人马出现,只要哥哥来了,那些官兵就不会这般猖狂了。

就在孙新想到这里的时候,在臧庆云的指挥下,一小队官兵驰马突pò

了车帐一侧的防护,径直朝着那车帐杀过去。在臧庆云看来,这车帐里必然是个要紧的人,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里面坐着的,只不过是孙立的娘子,那些从大牢里救出来的人,已经混战在这一片血色中了。

顾大嫂和乐和瞧见官兵杀到了车马前,心里一惊,赶紧飞步赶上去。这时候,一个官兵已经杀开一条血路,冲到了车马侧旁,抬起手里的长枪便要朝着车马里戳。

顾大嫂、乐和赶之不及,眼睁睁地看着那官兵猛地将长枪刺了下去。

不——!

就在两头绝望的惊呼还未落定之时,只听得嗖地一声破空划过,一支短箭刺透了那官兵的后心,扑通一声,那官兵摔下马去,尸体砸在了车辕上,从口中爆出一捧鲜血来,将里面的乐大娘子惊出一声冲天的尖叫。

第二百零九章 劫死牢快意恩仇(叁)

在头一个冲上来的官兵被一箭射死摔将下来的时候,后面的官兵还没有来得及冲上来,顾大嫂和和乐便挥刀横插一脚,挡上前来,迎着那一股刺进来的官兵死拼在一起。在这要紧的节骨眼上,顾大嫂和和乐都以为是孙立带着人马杀回来了,可是,周围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除了一片混战,哪里有孙立的影子。两人心下都疑虑着,却没有功夫多想,挥着刀拼死护在车帐的周围。

孙新一看围上来的官兵越来越多,而那些拼杀的兄弟们也只余下不到五十多人,这般下去,只怕等不到哥哥来救,大家都要葬送在这里。孙新一边厮杀,一遍朝着车帐这边围拢,大家簇在团,孙新低吼道:“这般下去都得死,你们护着车帐先走,我带人在后面顶着!快!”

驾驶车马的伙计被官兵杀了,乐和从马上跳下来,一脚踢开死在车辕上的尸体,砍翻了两个想从左右冲上来的官兵,一扯缰绳“驾——!”,一手挥起刀来,将想要靠近的官兵都杀下马去。

“想跑!没那么容易!”臧庆云看着有人驾着马车想跑,当下拿指头一指那边喝令站在身边的所有官兵道:“给我包抄!”

臧庆云身后的最后一批官兵得了将领飞奔而出,挥舞着长枪大刀,呼喊着便杀了过去。

臧庆云看着官兵拖着一道烟尘追杀过去,嘴角不禁勾出一个轻蔑的嘲笑。

“着——!”一声轻叱还未回荡落定,臧庆云左手便的亲随护卫已经应声倒下马去。

臧庆云看的心惊,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右边的护卫的脖颈处被一杆长枪从后刺透,臧庆云大叫不好,来不及去取马侧悬挂的长枪,一手摸在腰间的朴刀还没有抽出来,只见那杆长枪已经横向里挑破了那护卫的脖颈,带着模糊的血肉猛地反弹横扫过来。

“啊呀——!”臧庆云惊起一声,便被那长枪打中肩甲,猛地扫下马去。

众官兵听得惊喊,回头一看,只见自家兵马都尉身周的五六个亲随护卫都已经横七竖八地死在马下了,就连臧都尉也被打下马去,在其后面立着三个蒙面的汉子。一个使棍,一个使枪,一个赤手空拳中隐约暗含着什么利刃。

而此时,那赤手空拳的汉子已经一个起落,身姿飘逸如燕地落在了臧庆云的身旁,臧庆云想挣扎起来,却被那汉子一脚踏上,狠狠地踩在了地上,臧庆云豁出去想将朴刀抽出来,那汉子袖间弹出一柄锋利的袖剑,顿时刺穿了臧庆云的小臂,而另一个袖口刺出的袖剑已经在下一个瞬间将那小臂砍了下来。臧庆云看着断臂呲呲冒血,痛的几近昏死,看着那汉子一脚踏上他的兄弟,抬起仅有的另一只拳头带着心中浓厚的愤nù

朝着那人所带的青面獠牙面具上便砸过去,却不想那汉子不论是反应还是身手都比他快了一倍之多,嗖地一声,将臧庆云送过来的拳头齐腕斩断,一抹鲜血溅了那汉子半边脸面,让臧庆云看在眼里愈发觉得来人狰狞可怕。

臧庆云绝望、痛苦、恐惧诸多感情混合在一起,最后发出了一声吼叫。惊得百步之内的官兵都不禁侧目而看,那些被围在里面的孙新等人也注意到了这三个看似“不善”的来者。

众官兵一看不好,赶紧抢上来想救,却见那使枪的汉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手刺出一枪,犹如蟒蛇出洞,顿时将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官兵刺透了心窝。就在后面的官兵蜂拥而上之时,只见一个黑影腾空而起,踏着那使枪汉子的肩头,借力一个跟斗便翻到了官兵群中,人未落地,手里的长棍一扫,一声龙吟呼啸而过,那些官兵但觉一股遒劲之风刮面而来,却是活生生的痛,低头再看,只见自己胸前一片已经透出血色来,棍身未曾击中,已经受棍气所伤,而那些近在的官兵早就被那一棍,结结实实地打的血肉横飞,一片惨绝。

就在这时候,那带着鬼面的赤手汉子将臧庆云的头颅已经割了下来,当空一抛,那使长枪的横扫千军之后,踏步而上,长枪直指,便将那头颅挑在枪头上,前面使棍的后生在须臾之间已经杀过来,打翻了一片官兵,杀出半圆空地来。让在场的众人清清楚楚地瞧见那被长枪高高挑将起来的人头——臧庆云那鲜血尚自滴答的人头。

官兵们瞧在心里,一个个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就在这二三百官兵不知dào

是逃是战的时候,突然一串马蹄声急促地响将起来。

“杀——!”

众人回头一瞧,只见一伙人横刀飞马而来。为首冲在最前头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病尉迟孙立,一对双鞭在手,人还未至,那滚雷般的喊杀已经刺进了每个官兵的心里,众人一瞧,唬得各个脸色惨白,不知谁先发了一声喊,哗啦一下官兵都慌不择路地四下逃了。

孙立骑马而来,手里挥舞着双锏,也不想伤及无辜的兵丁,虽然这臧庆云手下的兵不是同他出生入死的,但毕竟在寻常时有些人也是他带出来的兵。孙立雷声大雨点小,双锏挥舞起来,气势滂沱,但却悬在那些官兵头上虚虚一晃,即奔走而过,那些从官兵脑后风声大作,从死门关走了一遭回来,都晓得是孙立饶他们一命,当下只顾奔走。

如此,孙立虚追了半里远,将众官兵四下撵散了,便打马回来。

那使长枪的汉子信手抖了一个枪花,将那枪尖上挑着臧庆云的人头抛出好远去,倒着将带血的枪头插入了脚下的泥土中,而那带着鬼面的汉子也将袖口中的两柄袖剑在官兵尸体上插抹干净,机关一动唰地两声收了回去,那使棍的汉子负手立在前面,看着孙立等人过来。

孙立和孙新上前来,弯身便拜,后面跟着的顾大嫂、解珍、解宝、邹渊、邹匡、乐和、乐大娘子,还有活下来的五六十号兄弟都拜下来。三个蒙面好汉赶紧上前来扶起孙新孙立,并请了众人起身说话。

“感谢好汉出手相救,不然我等都早已死在这狗贼的屠刀之下了。”孙新感情饱满,道:“此处已无官兵,不知可否让我等见上恩人一面,一图日后报答!”

那站在前面的后生笑笑,声音洪亮清脆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哪敢图什么报答,不知汝等这是遭了什么事,怎地被官兵追杀?!”

孙立说道:“实不相瞒,我等在城里方才劫了大狱,搭救了两个被狗官诬陷的兄弟,刚逃出城来,就遭到这般追杀,多亏好汉出手,不然,我等兄弟再无相见之日。”当下,孙立便大略将解珍解宝一事说与三位好汉听了。

那后生听罢,点点头说道:“这等昏官,该当如此,一把火烧了那鸟衙门,痛快啊!”说道这里,那后生问道:“既然如此,不知众好汉意欲何处安身?”

顾大嫂这时候上来开口说道:“打算投梁山去,那里晁天王广招义士,再者他是九纹龙的大哥,日后必有成事之日。”

那后生听得眼里满是赞许的笑意,说道:“好好好,既然如此说来,那正好同行。”

“哦?”孙立听得欢喜,这一路有这三位高人相伴,即便有什么意wài

,也好商量对付,当下高兴说道:“好汉也要往梁山去?如此甚好!”

“我方才瞧见几位功夫不俗,不知是哪方神圣?”那后生问道。

孙立道:“我是孙立,这位是我亲弟弟孙新,这位是顾大嫂,嫁与我弟弟为妻,本事了得是个女中豪杰,而这位,姓乐,名和,祖贯茅州人氏。先祖挈家到此,将姐姐嫁与我为妻,在这登州城里做小牢子。人家见他唱得好,都叫他做铁叫子乐和。”孙立说道这里又指着身后的两位好汉说道:“这前面的,姓邹,名渊,原来是莱州人氏,为人忠良慷慨,再加上有一身好武艺,性气高强,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这后头的第二个好汉,名叫邹闰,是邹渊的侄儿,年纪与他相近,因为脑后突出一个肉瘤,因此都唤他做独角龙。这两位,便是解珍解宝兄弟,都是登州的猎户,功夫也都了得!”

那后生说道:“幸会幸会!”

孙新这时恭恭敬敬地说道:“不知三位恩人尊姓大名?”

那后生回头看看身后的两个兄弟,先指着那带着鬼面的汉子,对孙新说道:“这位名叫魁二,飞檐走壁,样样全才。这位的名头,说出来,两位想必都有听过,姓林,名冲,人称豹子头!”

孙立眼眸一亮,徒然撑大,惊道:“曾经东京十八万禁军教头?!”

“不错!”那后生说着,林冲已经将蒙面的黑布摘了下来。

见了真容的孙新、孙立赶紧拜下,林冲扶了起来,孙立看着面前这位身高七尺的堂堂男儿,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这位爷儿莫非就是……九纹龙?”

后生笑笑,也将蒙面黑纱拉了下来,说道:“区区在下便是九纹龙史进。”

第二百一十章 梁山新添羽翼

九纹龙表明了身份,将众人都惊在原地,孙立等人凝眸看看面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后生,愣了一下哗啦全都跪在地上。

“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多有冒犯,还望赎罪。”孙立等人说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史进将众人扶起来,说道:“眼下人马众多,还需快马加鞭,往梁山泊去。”

“依大帅之意,我等该往哪里走?”孙新问道。

史进笑笑说道:“我也是初次到此,不如众位熟悉,但既然诸位做出这般大的事情来,朝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不日必然飞信传书,悬榜通缉,依我看,我等不宜结伴而行,人数过多,目标过大,惹人的眼,不若将人马分开几队,各自装扮了,相距两三百步,以防不时照应之需。官兵以为我等不敢走大路,必然在小路山间多有盘查,我等反其道而行之,就走大路,一路绕过这些州府,只在村外慌庙里歇息,脚程快些的,不过一日一夜,便可到梁山境内,那时,就不怕了。”

孙立听了很是赞同,当下众人分开,各自分别装成送老婆回娘家省情的,扮作走镖押运的,有的扮作往来商人的诸多等等,化整为零,一路暗中相互照应着走了一日一夜,最后果然于路无事,稳稳妥妥到了梁山。

晁盖见了分别依旧的二弟,欢喜之极,要连摆三日盛宴,在山寨上为兄弟接风,史进不喜铺张,婉转拒绝。当晚史进同行的兄弟与山寨众头领都一一见过,在聚义厅摆下洗尘酒,夜宴达旦。晁盖和史进两兄弟久时不见,都将分别之后的事谈起来,话匣子一开,两兄弟谈的不亦乐乎,最后话头还是转到了这攻打祝家庄营救时迁的事情上来。晁盖将事情大略一说,史进心里便有了些了解,知dào

宋江带着大队人马前去,却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反倒是折损了不少兄弟,这不但让史进有些替宋江着急,同时更是对那祝家庄充满了好奇。

史进靠近晁盖说道:“绿林军现在打下了长安,站稳西北,意图天下,少不得东征、南下、北上,那时候,大军出征,需yào

的就是这样一批实打实的人马,这祝家庄,须是命中之人!”说罢,与晁盖又喝令半日酒,听得快马来报说宋江兵分两路前后夹击祝家庄,却又折兵损将,现在驻兵在祝家庄前,进退维谷。

“兵分两路都拿不下祝家庄,这小小一个庄子,倒是比城池还坚固了不成?”林冲听了有些不以为然,颇有藐视宋江用兵之意。

晁盖说道:“兄弟你是不知,具说,那祝太公有些谋略,深通兵法,手下有三个儿子,祝龙、祝虎、祝彪,各个都甚是了得,最是要命的是祝家庄上有个枪棒教头,叫做栾廷玉,那厮很是了得,秦明都不是对手。”

“栾廷玉?”孙立听罢,大笑道:“我等众人来投大寨入夥,正没半分功劳。献此一条计,去打破祝家庄,为进身之报,如何?”

石勇大喜道:“愿闻良策。”

孙立道:“栾廷玉和我是一个师父教的武艺。我学的刀,他也知dào

;他学的武艺,我也尽知。我们今日只做登州对调来郓州守把,经过来此相望,他必然出来迎接我们,进身入去,里应外合,必成大事。此计如何?”

晁盖大喜说道:“愿闻良策。”

孙立道:“栾廷玉和我是一个师父教的武艺。当初我学的双锏,他也知dào

,他学的武艺,我也尽知。我们今日当做登州对调来郓州守把,经过来此相望,他必然出来迎接我们,我带兄弟们进去,里应外合,必成大事,此计如何?”孙立看着晁盖,将目光又移向史进。

晁盖喜从心生,说道:“如此甚好!甚好!岂不是天助我也!”

史进笑笑,没有言语,但救急要紧,事不宜迟,便请晁盖调些人马,前往祝家庄去,助宋江一臂之力。晁盖当下命吕方、郭盛并阮氐三雄,带着一千余人随同史进等三人下山。

孙立、孙立等人初来山寨,寸功未立,当下想借着破祝家庄,立功好长久跟在史进的身边,可是,就在他们众人也准bèi

装备马甲的时候,史进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兄弟,你等初来此地,难不报水土不服,不如现在现在山上休息调整一日,我先走一步,你带着兄弟们明日即来,如何?”史进说罢,看着孙立的眼睛。

孙立看着史进甚是认真,猜不透史进的心思,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必然是有他的心思。当下孙立没得选择,只得点点头,道:“听从大帅调遣。”

史进点点头,说道:“今日在宴席上所言的种种,休要与外人道。第二日来时,我在军营专等兄弟,休要先投他处去。”说罢史进便匆匆去了。

孙立听得一头雾水,总觉得这里面似有什么不对头——莫非,是大帅对我等不信任么,不然怎地不愿采取我的计策,不愿带我等下山,莫非是怕我与栾廷玉一同,也来个里应外合,将他们打败不成?孙立想到这里,眉头蹙了起来。

“哥,怎么了?”孙新看着孙立手里拿着一张弓在那兵刃架前站了许久,这时候走过来问道:“刚才大帅说什么了?”

“哦。”孙立回过了神来说道:“没什么,大帅怕我等车马劳顿,水土不服,让我休息一夜,明日再行。”

“如此甚好!”孙新说罢道:“我去看看解珍解宝兄弟。”

孙立看着孙新快步离开了,抿抿嘴,心里却别有一番滋味。听得山前擂起了出征鼓,孙立晓得史进带兵下山了。

话分两头,史进当下留下孙新、孙立、解珍、解宝等人在山寨调养,自己便要带着林冲和魁二,以及晁盖调拨的众人带着一千五百余人先一步下山,往前线去。

史进星夜赶路,等到第二日早上,便带着大队人马到达了宋江驻扎的大营。

在外面的官兵赶紧报了进去,过了半柱香的功夫,那报信的官兵便奔走出来,号令把守的兄弟们将营寨打开,将史进等众迎了进来,随后,宋江也带着左右亲兵快步奔出来相迎。

宋江接上史进,一脸的热情,握着史进的手,接进中军帐里来,说道:“贤弟,有些时日不曾相见,可想死哥哥了!”

宋江此番相见,不再谈那阎婆惜一事,将往日的恩怨都一并揭过,很是热情,一副手足至亲的模样,拉着史进的手问长问短。史进心里并不晓得宋江曾经怨恨过他,自从那日救得宋江逃了,两兄弟就没有再相见过,此番见了宋江,难免一股酸味冲上鼻头来,两兄弟谈起别后的出生入死,都红着眼眶,不禁抱头痛哭,让周围的兄弟见了,也惹出须些眼泪来。

就在众头领看着两人,都觉得是兄弟情深,他们怎地都不会知dào

,那抱着史进的宋江,在心里却已经狠狠地捏紧了拳头。

一番煽情过了,众位兄弟,就此在中军帐中坐下。

史进将随行的林冲和魁二都与宋江见过了,宋江亦是唤了李逵等人来与史进相见,那些后来跟随宋江加入梁山的兄弟见了这史进都不禁上下打量几番,怎地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得——面前的这小年轻,就是在永兴军路,风生水起,大名鼎鼎的九纹龙。

史进与众人都相见过了,宋江说道:“贤弟不是在永兴军路么,听说围攻长安城,怎地有功夫现在只身来此?”

史进说道:“那都是须些日前的事了,长安已经被绿林夺下,现在已经算是我绿林军的临都了。”

宋江听了,心里颇有羡慕,恭喜客套了一句。

史进说道:“我此番冒着风险前来,是听闻我手下的一个兄弟被祝家庄的人给绑了,晁盖哥哥心里甚是着急,这事由我的人惹起来,就该由我亲自处理这棘手的事,我昨夜上了山寨,晁大哥多听得哥哥屡次进兵不利,特地差五个头领来助战,我怕哥哥有些闪失,便也一同赶过来,以助哥哥一臂之力,不知近日胜败如何?”

史进这些话听到宋江耳朵里,横竖都不舒服,颇有讽刺意味,但宋江毕竟是经lì

了一番生死的人,城府和见识以与先前截然不同,当下宋江脸色微微有些忧愁地摇摇头说道:“贤弟,一言难尽啊!叵耐祝家庄好生狂妄,他庄门上立两面白旗,上面写道:‘填平水泊擒晁盖,踏破梁山捉宋江!’这厮无礼!第一次,进兵攻打,因为失其地利,折了杨林,黄信,前夜进兵,又被一丈青捉了王矮虎,栾廷玉打伤了欧鹏,绊马索拖翻捉了秦明、邓飞,如此失利,若不是杨林活捉了一丈青,我军就要被他们折尽锐气了!今来似此,如之奈何!若是宋江打不破这祝家庄,救不出这几个兄弟来,情愿自刎,死于此地——再无面目回去见晁盖哥哥了!”

史进没有多想,并没有注意宋江这话里的意思,只当是自家兄弟说话,直来直去,道:“这个祝家庄里看来还有些英雄,不过,既然兄弟来了,就不怕他不服,是龙也得给咱盘着,是虎也得给咱卧着!”

众将听了这话,全军振奋。倒不是因为这句大话,而是因为史进领导的绿林军打下了小半边天,独占了西北要害,这样厉害的一个角色,攻城略地尚且不在话下,更不用说一个祝家庄了,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事。休说史进有自信,就是他不说这话,众人看着史进在这里,也早就心里信心满满,有人撑腰,士气大振!

史进紧接着说道:“不是我夸口,而是眼下恰好有个机会,在兄弟看来,这祝家庄,在旦夕可破。”

宋江听罢,脸面顿时一惊,这分明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他的脸面上,史进来了,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为,可是,全军上下的精神劲都不一样了,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得,而史进放出来的这句“旦夕可破”与他先前的连番失利和摇头叹息相比,这还不是让他丢尽了颜面。宋江暗暗将这口气又咽下了,故作惊喜地连忙问道:“这祝家庄如何旦夕可破?机会自何而来?”

史进笑笑,不慌不忙,叠两个指头,说道:“小弟所言的这个机会,是石勇的旧交,又与栾廷玉那汉子最为要好,同时亦是杨林、邓飞的至爱兄弟。他同我上了梁山时,知dào

哥哥打祝家庄不利,特献这条计策,当做加入绿林军的投名状,现在他们等人还被晁盖哥哥留在山上歇息,随后便至,五日之内可行此计,到时候,必然将这祝家庄一举拿下,哥哥还有什么可愁?”

宋江笑了,道:“不愁,不愁……不知兄弟所言这人是谁?你从哪里寻得这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梁山新添羽翼(贰)

史进将一路上的事情,捡要紧的说了,便道:“他们在山上休整一日明日便来。”

宋江笑着道:“如此甚好,若是真如孙立所言,那就十分好了。”

史进道:“哥哥放心,有兄弟在,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众兄弟受气不成?”

宋江哈哈仰面笑了,道:“对对对,有贤弟在此,我还愁什么!”说道这里,宋江吩咐左右道:“来人,快摆宴席,我要与我的贤弟接风!”

宋江的左右听了,双手抱拳,快步去了。

不多时,便在这中军大帐上摆起一番酒宴来,宋江频频劝酒,史进连番接了。众人热热闹闹,推杯换盏,将近日来老吃败仗的萎靡之风都一扫而光。吃了一个多时辰,宋江也与史进聊了一个多时辰,将前前后后征战祝家庄的经过和情况都说了,特别是杨雄提起先投李庄上求援一事时,史进甚是惊喜,宋江见史进的眼中射出了惜材的眼神,心知史进有招降李应的意图,就此便将他们如何带着丰盛的礼物去李庄上,却被李应拒绝,这一件事宋江略加润色,便有意让史进觉得这李应甚是无礼,根本无法招降,只有攻进去杀了。史进听了,虽然听出了宋江这话里的弦外之音,当下便摆出一副兴趣索然的模样来,又与他们众人谈起扈家庄来。

讲到此处,宋江来了兴致,将那日如何兵分二路,如何亲自带人马在后庄攻打,如何俘虏了扈二娘等事说的绘声绘色,但至于最后战败一事,都怪在霹雳火秦明身上,说他不听将令,恋战深入,因此中了敌人计策,不但自己被活捉,更是让众人都深陷敌阵之中。

史进听了,微微地摇摇头,宋江看着只当是史进也在替他鸣不平,心里暗暗欢喜。这时候,史进端起杯来,含着歉意地说道:“哥哥,兄弟不胜酒力,还需借一步行个方便,这一杯权当赔罪!”

宋江也举杯,笑笑说道:“无妨无妨,贤弟自便!”

史进饮尽了杯里的酒,便离席而起,走过魁二身边时,暗暗使了一个眼神,魁二明白,在史进离开之后不久,便也悄悄出来。史进带着一千五百人驻扎在大营的东边,当下魁二快步回了营来,史进果然在营里等候,一见面史进便吩咐说道:“魁二,你现在快马往城里走一遭,偷了本州知府的大印便速速回来,我在东村前二十里外的林子里等你,快去快回!”

魁二等了令,当下将装备检查了一遍,便骑了一匹快马去了。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史进差人暗自与林冲递了一句话,叫他务必稳住宋江等人,他一个时辰之后便回。当下史进带了二三十人,便从自己的东营快步悄悄出来,直奔到东村前二十里外的林子里,众人伏在地上等着,过了半个时辰的光景,只听得林子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声尖锐的杜鹃啼,史进一听便将指头并出一个口哨来,在嘴边一吹,一声声杜鹃啼也响了起来。

这边叫一声,那边应一声,不多时,魁二腾挪跳跃的影子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魁二到了史进身边,喘着粗气,将一块大印从背后的包袱里取出来。史进看了甚喜,拍拍魁二的肩头,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褒奖之情都在里面了。史进这时候,一声令下,那些随行而来的兄弟们立kè

将史进发给他们的包袱打开,就在这树林中将衣着都换了。

史进这时候,也从怀里取出一份令纸里,将魁二拿到的大印,沾着紫红的印泥,在那令纸的右下角深深印了下去。

“大功告成!”史进看着手里的令状,笑了,再回身一瞧,只见随行而来的人,已经有十五人穿戴好了,一个个都是差役打扮,腰间挎着朴刀,提着水火棍。

史进将这令状交给一个伶俐之人,在那汉子耳边嘱咐了几句,说道:“千万按我所言行事!”

那汉子双手抱拳,喏了一声,便带着那十五个汉子快步投东村去了。

魁二看着,问史进道:“大哥这是要借着官府的名义将李应绑架出来么?”

史进知dào

魁二已经知dào

这是作何,故yì

这般傻问,当下笑笑,看了魁二一眼,说道:“明知故问,你呀你,越来越精明了。”

魁二笑笑,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等着。

【东村·李家庄】且说扑天雕李应被卷入这场纷争之中,都是意料之外的事,他原先并不晓得这时迁是绿林的人,更不知dào

那日进庄来的杨雄和石秀竟然都是要投梁山而去的,只应为甚是投缘,又抹不开杜兴的面子,才写信给祝家要人。

那信里明明白白写了,杜兴有好友三人来独龙山访友,却不想半路时迁惹出这等事来,其余两位都在李家庄上,都是李家的上客,希望祝家将人归还,以尽友人相聚之兴事。

那祝朝奉看了这信时早就从时迁的身上搜出了史进与晁盖的信笺,知dào

这三人都不是等闲的山匪,冲着那杀人的本事,就晓得必然不是大将也是偏将,否则必然是史进的心腹,在绿林军中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然不会派来送这般要紧的信函。

可是,这时迁已经被抓捕在案,而两外两个元凶还潜藏在李家庄上,竟然其中一个竟然是杜兴的恩人。祝朝奉想到这里,看着手里的信笺,想到,既然李应肯写这信笺,想必是被那些人蒙在鼓里,尚不知是匪人。那杜兴长得面丑,又与这绿林匪人瓜葛甚深,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怕李应不晓得,中了他们的手脚。

祝朝奉心里想着便心生一计,转到后堂去,令人悄悄传话给自己的儿子祝彪。那祝彪得了父亲的话,顿时明白,从外面闯进堂来,祝朝奉装出一副要放人的模样,祝彪去不肯放,连番将那使者都哄了出去。

祝朝奉想派人送给李应送个信,告知李应身在危险之中,可是,这信笺写好了,祝朝奉却又犹豫了,现在杜兴是李应的大管家,这等信笺递进去,必然要经他的手,这如何使得?!若是不管,祝朝奉却甚是为难,毕竟三村结下生死誓愿,同心共意,但有吉凶,递相救应。此番见难,怎能不救。祝朝奉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个主意来,而这时候,杜兴却正好上来门。

祝朝奉当下唤自己的三个儿子进来,将这事将明白了,便一一吩咐妥当,如何如何行使。三子记在心里,便就此出来,故yì

无礼将那李应的信撕了个粉碎,还将那杜兴打将出祝家庄去。那时候,祝彪看着杜兴狼狈骑马气呼呼地去了,心里突然一闪,把这杜兴当做家贼看,与其让他走了,不若就此杀了他,也少一个麻烦,心意到此,于是顾不上披挂,提着长枪便追杀出来,却不想那杜兴飞马而遁,去的甚快,眼看着就要追到李家庄上去了,便悻悻而归。

之后,果然不出祝朝奉所料,蒙在鼓里的李应果然带兵来厮杀,祝彪故yì

激怒李应,等到出兵之时,祝彪故yì

便打便退,将那李应引到树林之中,便将这事情如实禀告,怕李应不信,还特意将那史进写与晁盖的信拿来与李应看,李应一看当下深信不疑,惊出一头冷汗来。祝彪趁机说道:“家父知晓之时,甚是担心李庄主的安危,不得已想出这般法子来,现在贼人都在这里,并若我等一并杀出去,将他们一网打尽?”

李应听了,刚要点头,猛地想到什么,赶紧遥遥头说道:“不可,不可,如果杜兴与他们当真一伙,那万万打不得,你也晓得杜兴现在帮我打理整个庄子,这些庄客甚是服他,若是他们借此翻了,我就成孤家寡人了,我的家眷尚在庄子里,安危难料啊。”

祝彪听了,也有些犯难,说道:“说的也是,既然如此,该当如何?”

李应想了想,说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既然不能奈何他们,就放了他们的人,让他们快快去了。”

“万万不可,这信你也瞧了,史进现在攻下了长安,此番前来就是要让晁盖带着梁山众匪往长安去,一同成大事,到时候,梁山发兵打出来,必然还会祸害三村,那时候,报复今日之仇,我们谁也逃不脱。”说道这里,祝彪说道:“若是梁山则他路攻打而去,我等亦是要吃官府追查,那是灭九族的大罪啊!”

祝彪这番话,将李应吓得煞白了半张脸,当下不知如何应话。

祝彪顿了一下,说道:“我两人在此不可久留,以免他们起疑,若是其他办法皆不可行,那李庄主只有委曲求全了。我两厮杀出去,最后我射你一箭,那时,你带兵被我杀退,如此,既尽了你对他们的‘心意’,他们亦不能将匪人带走,你稳住他们,只要安排好家眷,我这就安排人马来将你们接到庄上,咱们在与他们算账!”

“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得如此了!”李应咬咬牙,就此应了,两人便又厮杀出来,后来便上演了祝彪箭伤李应的一幕。

李应带伤被祝彪等众杀退,果然骗过了众人的眼,其实,李应这一箭伤的甚轻,上些金疮药歇个五六日便可好了。至此回去,李应对杨雄、石秀也甚是冷淡了,以箭伤在身诸事不便为由,将自己关在后院里,实则却是安排亲信,小心提防着杜兴等众。但出乎意料的是,连夜那杨雄、石秀便都告辞走了,这让李应有些难以置信,心里更是欢喜不已,当下想想这些年杜兴的表现,处处满yì

,用的顺手,又觉得自己是不是错怪了杜兴。尽管如此,但李应对杜兴在心里多了一层防备。

后来听得梁山派人攻打祝家庄,便防着李应和祝家庄暗中往来,打算带兵支援。

而这一日,李应经过数天的调养箭疮平复,但依旧闭门在庄上不出,暗地使人常常与祝家庄互通消息,听得祝家庄两败宋江,惊喜相半。这时候,只见庄客慌慌张张奔进来报说:“有本州捕头带领十多个差役到庄上了,说是要问祝家庄的事情。”

李应一听,顿时想起前天祝朝奉曾说,官府不敢派兵,但是可以借官府之手,将杜兴抓捕,让后这李庄便可踏踏实实地落在李应一人的手里。看来,这官府的人是来了,只是不知祝朝奉告得是什么状子,官府又要拟个什么罪名,当下心里想着,便慌忙故yì

叫杜兴去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将官府的人都迎接入庄来。

李应拿条白绢搭着胳膊受伤之处,出来迎接,邀请进庄里前厅。

那来人下了马,来到厅上,居中坐了,自称是新上任的都头,奉了知府之命前来。在他侧首坐着一个孔目,下面坐着一个押番,还有几个虞候,阶下差役分两排立了。

李应在下面拜罢,立在厅前。

那都头问道:“祝家庄一事,你可知罪!”

李应被那都头唬了一跳,当下答道:“小人应为被祝彪射了一箭,伤了左臂,一向闭门,不敢出去,不知其实。小人何罪之有?”

那都头大喝一声道:“胡说!祝家庄现有状子告你结连梁山泊强寇,引诱悍匪军马打他庄子,前日又受那梁山匪人宋江的鞍马羊酒,彩缎金银,你如何赖得过?”

李应听了,一颗心砰砰猛跳起来,心里一想,或许这都是祝家庄设计好的,特意要瞒过众人的眼,来抓杜兴的,当下便安了些心,告道:“小人是知法度的人,如何敢受他的东西?更不必说勾连梁山悍匪了。”

都头猛地一拍桌面喝道:“死到临头,还敢胡说!左右,且与我绑到府里去,知府大人自与他对理明白!”说罢,喝令左右道:“捉了!带他到州里去!”两边的押番虞侯当下便上来,毫不留情地把李应缚了。

李应一看,这些人帮的结结实实,那差役反剪了他的双手,左右抡起水火棍来将李应膝弯里一击,李应顿时跪在地上,一个差役一脚踩在李应背上,将绳子捆得跟结实了。这阵势,李应越看越不对,心想这分明就不是祝家庄商量好的那样,怎地能这般无礼,这分明就是趁火打劫!李应想到这里,心里的火腾地起来,想挣扎,可是哪里由得他,被左右四个差役死死押住带了出来。

那都头被众人簇拥上了马,又问道:“哪个是杜主管杜兴?”

杜兴这时候上来说道:“小人便是。”

都头冷笑一声,说道:“状上也有你名,一同带去——也把他锁了!”众差役抓了人,一刻不停地沿着大路往府里去。行不过二十余里,正到了一片林子边上,突然只见林子里闯出一班人马拦住去路。

为首的汉子大喝道:“绿林军精锐在此!”

第二百一十二章 梁山新添羽翼(叁)

就在李应、杜兴两人被绑了抓往府衙的半道上,突然从路边林子中闪出一伙彪悍的匪人来。

“绿林军精锐在此!”一声喝罢,那些官差都是一愣,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魁二唰地一把将腰间的朴刀抽出来,喊声杀便朝着那差役群中冲杀过去。那差役瞧着这伙人来势汹汹,哪里敢留,丢下李应、杜兴,一个个撒腿就跑,头也不回。

史进喝令追杀,魁二带着人马赶了一程,回来说道:“禀大帅,那些当差的本事不怎地,跑起路来倒是一绝,兄弟们追上杀翻了,尸体都抛在那边山下去了。”

史进点点头,说道:“你办事,向来干净,好!”说罢,便将李应、杜兴带到面前来,亲自上来解了缚索,开了锁,又叫牵两匹马过来,与他两个骑。

李应看着这伙人救了自己,打心底里感激,可是,这伙人号称绿林军的精锐,只怕是假,说是梁山的人,这才是真的。就此,李应带着深深的疑问和不安,对着史进作了一礼,说道:“多谢义士相救,李应感激不尽!”

史进笑笑道:“我等一行人,方才正要去拜见大官人,谁想的,前头先去下帖子的小厮来报说大官人遭人陷害,正要被抓到官府去问罪杀头,所以特意埋伏在此,还好正好赶上了,若是晚来一步,实在是……”

李应顺着史进所言往下一想,后脊背升起一片寒气来,李应想到这里,虽然感激不尽,但却也很是警惕,在此谢过了史进,便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兄弟姓名,方才听诸位号称……”说道这里,李应的声音越来越低。

史进含笑立在当地,魁二挺了挺胸脯子说道:“你听的不错,我等就是绿林军的精锐。”

“绿林军不是风风火火地在西北的永军兴路么,怎地会凭空出现在这里?”李应打着哈哈说道:“诸位英雄是梁山来的人吧?”

魁二一本正经地说道:“方才救你的便是绿林军大帅,江湖人称九纹龙,史进!”

李应听了,笑笑只当他是在说笑,拿眼再看向史进的时候,史进也正望过来,那一对眸子里闪出慑人的光彩来,李应看着不禁浑身一震。史进这时候,说道:“李应兄弟,不必怀疑,鄙人就是九纹龙史进,今日到此,一来看望我大哥晁盖,二来救我的兄弟时迁。听闻你曾经很是尽lì

,让我史某人很是感激不尽,所以今日特地登门拜访。”说道这里,史进回首左右看看,说道:“本来拜访义士,应当送些金银绸缎之物,但我看义士非寻常庸俗之人,这些俗物,岂能配送大官人。”说道这里,史进看着李应那张有些又羞又愧的脸色,说道:“天公作美,让我等遇上这些官差,正好将这些官差的人头借来做见面之礼——魁二,那些人头,你可顺便拎来了么?”

李应一听,脸色顿时白了一片。

魁二说道:“方才手顺都杀了,现在尚自在山间淌血,若是大官人喜欢,我这就捡几个顺眼的来。”说罢魁二转身便走。

“兄弟且慢!”李应叫住了魁二,赶紧到史进面前做礼说道:“大帅,小人有眼无珠,不识得您的真容,该死该死,今日多亏大帅救命,不然在下性命定然不报,感激不尽。”说罢,李应拜倒在地上。

史进也不去扶,说道:“兄弟请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曾为搭救我的兄弟,和那祝彪厮杀,想必这臂膀就是那时中箭所伤吧!”史进说着看着李应的臂膀,说道:“这伤既然是为我等绿林所受,岂有坐视不管之理。且请大官人上梁山泊住几时如何?有良药名医,我等也好感谢大官人相帮之情!”

李应有些犹豫,很是为难地说道:“这,这点小伤,哪里敢烦劳大帅,我庄上也有些枪棒之药,涂抹疗养也有些时日了,差不多好了。”李应说道这里,有些进退两难,按理说救命之恩该当请入庄里好生招待,不是李应这人不厚道,实在是面前这人不是寻常之人,若是请到庄里去,必然要被朝廷满门抄斩的,但眼下,若是跟着上了梁山,也是一样要被牵连。

李应心里的想法史进在来的时候就早就料到,也正是为此,宋江才能被拒之门外,史进此番故yì

使这一计,不由得他李应不见,将他提出来,也有为宋江报那吃了闭门坑之气的意思。史进晓得这李应过管了太平日子,不愿被卷进这场风波里来,同时晓得这人更是一个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人,非得刚柔并济才能收服。

史进顾自笑了一下,说道:“李大官人,你心里想什么,还能瞒过么?我也不过看你是个好汉,有意搭救你,此外,也是报你救时迁之恩。”

魁二在旁边故yì

“唱白脸”,凶神恶煞似地放出一身杀气来,将那李应唬了一跳,魁二甚是不满地说道:“大帅,这厮好生无礼,咱就他性命,非但不请上庄去,咱又何必请他去山上快活!”

史进瞪了魁二一眼,开始“唱红脸”说道:“休得无礼,若是连我等都不管不顾,难道还指望那两庄子来救他不成?!本来李应在劫难逃,现在杀了差役,罪加一等,官府追究起来,必然是满门抄斩!你岂能见死不救!”

李应听得心里一惊一乍,连忙说道:“官府的人都是你们杀了,不干我事。”

史进笑着和颜悦色地转过脸来看着李应说道:“差役着实不是你杀的,这话我们听了信,但他们毕竟是来抓你的,他们再来必然带大批人马,到时候抓了你去官府,老账就够你杀头了,哪里还会听信你的争辩?我们现在走了容易,可是,这一走了之,你一个人怎地办?眼下除了投靠我,还有第二条路走么,那两个村寨无暇它顾,你看着他们连日打败我宋江哥哥,可是,今日我史进既然来了,区区两个村落,又如何抵挡的住我的兵马?”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说道:“再说,现在绿林军已经攻下了长安,占据了西北,窥视天下,正是兵强马壮,广招贤才之时,既然大官人有这一番本事在身,何不来我绿林中搏一个王侯将相,上可荣光耀主,下可富贵子孙,青史留名,也比在这山野之间,将命运放在那些官吏手中强的多吧!”

李应听到这里,微微低着头,沉默下来了,顿了一下,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站在他身后的杜兴一看,也慌忙跪下。

李应一字一句庄重地说道:“李应愿意跟随大帅东征西讨!”

“好!”史进感叹一句,连忙将李应扶起来,说道:“既然如此,从今往后,都是一家兄弟,有福共享,有难同当!”

“感激不尽!”李应谢过了,当下便请史进等人一同上庄上去。

有史进等人在,李应也不怕官府派人来抓,其他不说,府衙里的兵马定然不敢派遣过来的,有梁山的大批兵马在这里驻扎,官府不愿意趟这洪水,眼巴巴地看着这三个庄子在杀,若是肯来,前几日走就来了。当下李应放宽了心,就此在庄上大摆筵席。

史进也不客气,在李家庄上要与李应不醉不归。可就在推杯换盏,热闹非凡之时,突然门外咣咣咣地一阵粗鲁的拍门声。

“杜兴,去看看是谁敢这般无礼!”

杜兴得了李应的吩咐,快步而去,刚走出中庭来,就遇上从前院里奔出来的护院庄丁,那庄丁心急火燎地说道:“总管,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伙差役!”

“什么?”杜兴吃了一惊,连忙吩咐道:“你们给我将门堵住!”

“狗三!”杜兴叫了一声,唤过一个庄丁来,着急地吩咐说道:“让兄弟抄家伙,守住前院!”

杜兴吩咐罢了,转身快步奔进去了,想给史进留下一个不错的映像,当下一扫脸上着急之色,沉着地报说道:“大帅,大官人,外面来了一伙官差,猖狂地要闯进来了,我已经差兄弟们守在前院里了,下一步怎地办,全凭吩咐!”

史进点点头,李应听了,将心一横,心想反正也要投绿林了,寻常敬畏他们三分,现在还怕他们不成!李应当下将杯子放在桌上,说道:“大帅的酒兴,岂能让这帮鼠辈坏了!杜兴,告sù

兄弟们,给我箭上弦,刀出鞘,他们进来一个杀一个,进来一对杀一双!”

“喏!”杜兴正要再史进面前显示本事,当下得了这令正投下怀,当下咧嘴一笑,拍着胸脯说道:“这事都包在小的身上,一定收拾干净!”杜兴记得史进曾跨他随行的魁二向来办事干净利落,当下故yì

用了这个词。

杜兴说罢,抽刀在手,便招呼兄弟们快步去了。

魁二看着杜兴的背影,心道,这伙计果然丑得惊天动地,笑起来,比我那鬼面都唬人多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梁山新添羽翼(肆)

“开门!快开门!”

“嗙嗙嗙——!”李家庄的门板被拍的咣咣直响.

“再不开门,老子就要破门了!”外面的差役叫嚣道:“你们都被老子包围了,快快自己绑了出来!”

在门里面的庄客们寻常没有和差役这般无礼过,此番看着那门被撞得轰隆轰隆,摇摇欲坠,除了七八个汉子拼命地抵挡在里面,其余的都抽刀出来,一排排放在门后,一个个相互东张西望,心里很是没底。

就在众人六神无主之时,杜兴拨开众人持刀上来,站在门前,喝令那些抵住大门的庄客道:“让开!让开!”

那些庄客听了顿时闪在一边,大家看杜兴这模样,明显就是吃了豹子胆现在要和官府干上一架的彪悍模样,众人都不言语了,紧紧咬着牙,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扇门在官兵外面的撞击下,轰隆轰隆地剧烈地震动着,像是倒计时似得,一个个都将手里的刀柄紧紧攥着,眼睛瞪着都落在那门板上。

“一二——撞!”“一二——撞!”“一二——撞!”

“咣——!”一声巨响之后,那庄门门轴顿时折断,两扇高大的门板就此轰然倒地,扇起一片灰土来,而就在众人唬得不禁为之虚眼的时候,杜兴已经一个起落,冲破那荡然而起的土尘,踏着那倒下的门板,一人当先冲了上去。那些撞门的差役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杜兴手里的朴刀一挥,顿时将站在前列的一个虞候劈面砍翻,紧接着抬脚踹翻了两个,大喝一声:“兄弟们,反了!”

这一声喊,响彻了前院后院,听在李应心里咯噔一下,而坐在一旁的史进则笑着端起一杯酒来,安然自得地说道:“如今反了,兄弟,今后,你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

李应垂下头来,点了点头,说道:“大丈夫做事,无怨无悔!”

史进点点头,笑道:“好一个无怨无悔,来,敬你一个!”说着史进端起酒碗来喝了。

“大官人,不好了,后面也有一伙官兵打后庄的门来了!”一个看管后面放哨的庄丁急急惶惶地奔过来禀告道。

李应听了,那只抓着筷子的手上,力道越来越重,在青筋毕露之下,只听得嗤啦一声脆响,那筷子便在李应的手里折成两半,仿佛像是将自己最后的退路都折断了一般,李应将牙一咬,喝道:“取我兵刃来!”

旁边一个亲随听了,快步而去,两人早就将一杆重一百斤的长枪抗了过来,李应一把夺过来,举重若轻地掂在手里,也不穿甲,下了宴席站在厅中,对史进施了一礼,说道:“大帅,我去打发了这些杂碎就来,李应失陪了!”

史进举一举手里的酒碗,说道:“古有温酒斩华雄,这一杯,我等你!”

李应见史进将三国的华雄与自己相提并论,当下心里很是快意,当下潇洒提枪出来厅来,早就有亲信将马匹备好了,李应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庄丁奔向后门来。

“将门打开!”李应大喝一声,便夺门而出,将那些冲上前来的差役都仍由胯下的烈马撞翻两边去,手里的长枪左挥右斩,顿时庄后狼哭鬼叫,那些官差被李应杀得血肉横飞,李应驰马来来回回杀了几番,顿时将那伙来势汹汹的差役杀得东倒西歪,丝毫没有还手之功便哭爹喊娘,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几个也吓丢半条命,四下散了。

李应纵马绕着庄外奔走一圈,将那些埋伏在周围的官兵一并杀散了,冲到前门来,正好遇上杜兴带着人从里面讲官兵杀败,那些官兵向后逃,却不想当面遇上李应纵马过来,几个枪花下来,差役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他们从来都不曾见过李应这般凶狠过,平日里的李应温顺之极,既怕惹上官府,迎来送往,都很是很客气很懂的官府“规矩”的,也就是为此,才将让他们忘记了李应这汉子是个猛虎一样的存zài



那些差役被杀的四下逃窜,李应带着杜兴追杀了几里,除了几个漏网之鱼外,其余大片都死在了庄前。

李应立马不再追下去,将长枪在手里打了一个花枪,像是舒经活络似地,说道:“爷爷不发威,当真不晓得马王爷有几只眼!”说罢,便带杜兴等人回到庄上来,立在门口,将庄客都纠集在一处,李应骑着马立在门口,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地说道:“从今日起,我李应反了他娘的,归顺绿林军!愿意随我者生,不愿者必死!”

众人听得无不战战兢兢,众人平日没有见过李应这样凶横的一面,当下都被震慑在当地,庄丁单跪在地,齐声说道:“誓死追随大官人!”

李应点点头,看着众人道:“起来吧!”说罢这才下来马来,将兵刃收了,走上厅来。

史进这时候早就端着酒碗站了起来,将酒碗送到李应手里,李应接了。旁边的差役又递了一碗酒到史进的手里,史进端着酒碗说道:“贤弟,英豪之气空前,是个豪杰!来,敬你!”

李应听得心里欢喜,当下说道:“追随大帅左右!”

两兄弟一碰杯,一仰头一同喝了个底朝天。

史进当下请了李家的庄丁都进了厅里来,也纷纷赐酒,众人欢喜,一起在这院里喝了个东倒西歪,伶仃大醉。

早在李应出去厮杀的时候,魁二已经受了史进的吩咐,当下与陪着众庄丁一同喝酒,看着庄丁,一个都不叫走出去。

史进和李应、杜兴当下坐在酒席间一面痛快吃酒,一面说起这眼前的路来。史进觉得此地不留也罢,建议李应即日便带了家眷都往史进的大营里去,舍了这庄园,等来日打下州府来,再划一片风水宝地来做王府。李应听了很是欢喜,连连道谢,说道:“不知大帅的营寨按扎在何处?”

史进说道:“就在我宋大哥的旁边,两营相连!”

李应听了,这脸色就有些犹豫了,迟疑着不知dào

怎地开口好。

史进一瞧,顿时心里明白了,李应这模样分明还是担心不愿见宋江,当初宋江亲自登门拜访,他甚是无礼地不予相见,此番投奔绿林,若是两人相见,岂非是尴尬。李应不晓得宋江是何等人,生怕宋江因此心里结怨,日后报复与他,故而似有犹豫之色。史进心里明白,当下说道:“宋江哥哥甚是开明,兄弟当初也是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我自会在宋江哥哥面前解释明白,再者说来,现在都是一家兄弟,一杯酒尽可冰释前嫌,休要想太多!”

李应迟暮地坐在原位上,脸面上甚是为难,张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看来,李应是执意不愿与宋江相见了。史进想到这里,突然心里闪过一念来,当下笑了一下说道:“既然兄弟心有难处,我也不再勉强,等到救出了这里的兄弟,摆平了这祝家庄,我们便回长安去。兄弟现在正好有一事相求,旁人都办不得,若是兄弟出马,必然是大功一件。”

李应入伙已成定局,但是却身无寸功,休说回长安,就是到了大营里,面子上也过意不去,当下一听大功一件,便动心了,问道:“什么事,但凭大帅调遣!”

史进正襟危坐,语气严肃起来说道:“你如今孤身一人飞马投祝家庄去,见了祝朝奉,便说梁山的兵马连番打不下祝家庄,甚是气急败坏,指东打西,偷袭了你的庄子,将你一家都杀了,就你一个孤身逃得性命出来,我想他必然会留你在庄上。”

李应想起差役来抓他去杀头一事,这里面必然是祝家搞得鬼,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说道:“这祝家诡计多端,此番官府就是受了他们的诬告,才来抓我的,我若是去祝家庄上,必然是自投罗网!不若我就此同大帅带兵杀进去,将他一庄都杀了!”

史进微微一笑说道:“兄弟且慢来,诬告你的,也非祝家可为,这方圆几里,那个农户不晓得你庄上事,说不得另有他人,再者说,虽然祝家庄现在两番打败梁山兵马,但是,却也缺兵少将,他听说兄弟被宋江杀败,孤身逃脱,必然会放心收纳你。”

李应听得点点头,觉得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史进继xù

说道:“他留你在庄上,你便如此,如此。”

李应听得大惊,史进却笑着说道:“贤弟,我自接应你,别的都好说,切记切记,休要伤他性命!”

李应一字一句都记在心里,当下点点头,说道:“那我的家眷、庄丁……”

“请兄弟下令,让他们收拾东西,我这就送他们先去大营里休憩。等到这事成了,咱们一同回长安,此间,我必然护这他们周全,兄弟放心便是。”史进说道。

李应看着史进说话认真地模样,当下放下心来,当即转脸对杜兴说道:“告sù

兄弟们,收拾家伙,将这庄上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都带走!”说罢,李应起身,又对史进说道:“我这就准bèi

准bèi

,略略安顿一下家眷,这就往祝家庄去。”

“好!我亲自带几个兄弟送你!”史进说罢,也站起来,当下这宴席就此吃罢,众人分头行事,一时间李家庄里忙碌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梁山新添羽翼(伍)

史进带着十几骑快马挥舞着兵刃,喊叫着一路狂奔追杀着在前面慌张逃命的李应。几对马蹄践踏地大地微微震动起来,卷起的一道道烟尘,让这场追逐越发显得热烈了三分。

“休走!”后面的追兵凶恶地喊叫着。

李应频频回头,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脸面上的血迹还没干透,情急之情溢于言表,愈发显得慌张不安,李应不敢应话,连番快马加鞭,不管大道还是小路,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只管逃命。

不需多时,这一伙人便不知不觉踏入了祝家庄的地面上来。李应对着祝家庄的地形滚瓜烂熟,驰马而走,轻车熟路,远远瞧见了祝家庄的门楼,当下欢喜,脸上浮现出一丝生的盼头来,愈发急匆匆地打马奔驰。

这时候,那些站在城头日夜看守的祝家庄庄丁早已瞧见了这轰天动地的一幕,慌慌张张报gào

到里面去。祝龙听得说一伙人马绝尘而来,当下便提了长枪在手,得了他爹的令上了庄门楼上来,拿手一搭凉棚,往远处里一瞧,果然!后面那追杀不止的一伙不知dào

是谁,但前面逃命的他却认得,那不是李应还能是谁?!

祝龙吃了一惊,当下立kè

差人将这事通知老爷知dào

,眼看着那伙人就要追上李应将李应杀在马下了,也顾不得那么多,赶紧提了长枪便下楼上马,带着五六十个庄丁便冲出庄来。

祝龙带兵出来,正好遇上李应狼狈而来,祝龙定睛一瞧,只见李应满身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头盔早就不知丢落在哪里去了,一边的头发散开来,乱蓬蓬地顺风而飘,李应的那一副狼狈样子,祝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祝龙大叫道:“李大庄人,我来救你!”说罢便让过了李应,自己带着一队人马冲着那伙人而去。

祝龙见来人不过十七八人,心里只当是梁山的贼人,哪里放在眼里,拍马就上了前去,两伙人就此在庄前短兵相接。

史进此番前来穿了寻常喽啰的衣裳,手里持着一柄长枪,看着祝龙便上前来纠缠。祝龙遇上史进还没有挥展开兵刃,就无意间瞧见了史进那一双炯炯慑人的眸子,当下心里便不禁一震,而就在两马相交之时,史进已经连番刺出七八枪了,祝龙左躲右闪,慌乱之中刚刚招架住了这番见面礼。却不想史进手里的长枪一抖,祝龙知觉的眼前花团锦簇,周身要害都被笼罩在了人家的枪头下,祝龙心下一惊,不知从何防守,慌忙抬手提枪来挡时,只见史进却顿时将长枪收束在手,周身一旋,将左右想要偷袭的两个庄丁拦腰打下马去。

此时,李应被接回庄里去,祝家庄的枪棒教头匆匆上了庄门楼来,要看看究竟是谁能将李应追杀的这般狼狈。他在上面远远一瞧,这不瞧不要紧,一瞧着实吓了一跳,栾廷玉看着史进的招式,心里大惊,说道:“不好,若不是那人手软,只怕祝龙命早休已!”栾廷玉当下赶紧吩咐道:“快快鸣锣!”说罢,站在庄门楼上的庄丁当当当当地敲起锣来。

栾廷玉看着那人本事高强,晓得祝龙不是一个档次,当下虽然鸣金收兵,但心里还是忐忑之极,当下顾不上披挂便持着长枪快步下了楼来。

祝龙见这面前的后生几套招式转化的流畅无阻,如入无人之境,心知不是这人的对手。而那些随同祝龙而来的庄丁与史进手下的人杀在一处,见祝龙被困在其中,心里着急,蜂拥而来,却不想那后生看似轻描淡写地两下便将那些冲上来碍事的人都打下马去。就在厮杀之极,史进故yì

露出空门来,那祝龙以为史进以一对多终究是露出了破绽来,当下便猛地一枪刺杀过去。

却不想不看祝龙的史进其实暗地里早就将他的一举一动放在了心里,就在那一枪刺杀过来的时候,身子向后一仰,让过来那锋利的枪头,猛地一把将那枪身攥在手里,就此借势一拉,将那祝龙顿时扯偏出马来。史进也胆大就此将右手里的枪打了一个枪花,丢出去将侧面上来的庄兵打将下去,就在这一瞬间的时候,史进一把扯住了那祝龙的铠甲,大喝一声“起!”,只见史进大臂大块肌肉鼓胀起来,而祝龙则觉得身子一飘,便被史进就此提了过马去,拦腰横放在马鞍上。

祝龙心里吃了一惊,正要反抗,只觉得脖颈后面凉飕飕的,一柄匕首早已经抵在那里了。祝龙不敢动弹,那持枪的手也渐渐松开,史进一手夺了长枪在手,杀开几个庄丁,带着几个均有负伤的手下,回马便走。

栾廷玉带了一队人马从城里冲出来,见那一伙人已经打马绝尘而去,栾廷玉心里一紧,赶紧冲上去一看,那些跟随祝龙出来的庄客东倒西歪地倒在地上,栾廷玉看也没有多看一眼,便驰马而过,朝着那伙人追赶上去。祝龙是祝朝奉的长子,如今被人掳去了,就算栾廷玉有脸回去,也没法交代。当下栾廷玉豁了出去,一口气赶出三四里来,眼看着就要赶上了,却不想迎面又来了一伙人,栾廷玉定睛一瞧,只见打着的是梁山水泊宋江的旗号。

不好!栾廷玉心里暗暗叫苦,那伙兵马来势浩荡,栾廷玉就带了两百多人出来,不是对手,虽然急切想要就回祝龙来,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当下调转马头就此回兵。

“栾廷玉休走!”一声叱咤一声在后面迅疾而来。

栾廷玉心里惊了一跳,当下回头一瞧,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在庄楼上看见的那个本事了得的后生。栾廷玉不敢停留,并不是不敢和他较量,而是,眼下离庄甚远,若是和他纠缠起来,只怕被后面的大军赶上来团团围住,那时候就逃不了!

栾廷玉不应,拍马而走,史进在后面紧追不舍。原来,就在史进追着李应,将李应顺利“送进”祝家庄的时候,魁二已经带着李家庄的人马都到了史进的大营,安顿好了人马。魁二就此去那酒席上寻宋江,说史进听闻李应不给宋江面子,心里耐不过,带着十几人去将李家庄的人都绑了来了,那李应逃得快,只身往祝家庄的方向去了,史进已经带着十多人去追了。

宋江等众人一听,无不骇然,都被史进这说风是风说雨是雨的行动速度唬住了。宋江心里顿时升起久违的感动,坐在一旁的石秀听了,大惊说道:“大帅寥寥数人前去,只怕有失!”

宋江经过这一提醒,当下如梦初醒,众人都惦记着史进的安慰,这席子就此散了,各自收拾兵刃,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宋江留了一半人马严守大营,便带了林冲等人率领两千骑兵朝着祝家庄的方向奔袭而去,果然半道上遇见史进带着七八个伤卒逃了回来,但惊喜的是,史进马背上竟然横着一人,众人远远看了都以为是李应,等史进到了面前,宋江喝令众人上来绑了,才发xiàn

这人不是李应而是祝龙!

其实,史进此番前去,为的只是“送”李应进庄,却不想遇上这祝龙出来,才顺手牵羊,将他活捉过来。而没想到,这还不算完,一个祝龙竟然还将栾廷玉这条大鱼从祝家庄里钓了出来,这无论如何都让史进欢喜。

史进让宋江等人带领大军逶迤而来,不要死追,便转身调转马头又追那栾廷玉去了。宋江叫不住,林冲抱拳说道:“我家大帅胆识本事都超凡脱俗,向来如此,宋大哥休要担心,末将这就跟上去。”说着背了一张弓,提枪飞马紧随而去。

如此追了三四里路,栾廷玉掐算着离庄不远,便悄悄回首来张望,但见背后只有史进一个追将上来,而那大队人马早就被甩得没了踪影,栾廷玉心里一喜,道:这小子果然道行尚浅,正好!

栾廷玉想到这里,便渐渐将马速降下来,勒转马来,收束队伍,将两百人列队排开,便横枪立马站在前面。

史进奔上前来,二话不说,抬手便是一枪,那栾廷玉的眸子早就瞅见了史进抬手的招式,心里冷哼一声,一拨一弄,便将史进的枪挡过了。史进一瞧,这局面一开就各有千秋,心里一喜,想道:这厮果然了得!当下便抖擞精神,一把长枪在手里像是活了,连刺挑斩,一招紧接一招。而栾廷玉也面色不变,招式越来越快,体力充足,不但一丝急喘的,每一招都沉稳老练中暗藏这刁钻杀机。

两人在此杀的难解难分,史进的招式犹如排山倒海,而栾廷玉的枪法更如暴风骤雨,一时间刀光剑影,将两人密不透风地笼罩起来,将那些排阵站在一旁的祝家庄庄丁看的一个个目瞪口呆。

就在两人斗了百十回合而胜败不分的时候,栾廷玉大喝一声住手!

史进抖个虚枪,将马一拨,两人就此分开来,对立而视。

栾廷玉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史进,只觉得这后生生的非但俊俏,身姿伟岸,虽然着装普通不过,但是,却难以包裹住他身上逼人的英气。这人不可等闲视之,这些年,大江南北,栾廷玉一个人一条枪,也闯荡了小半,敌手难逢,能和他斗到百十回合的人都少之又少,单单伸出一只手就可以数的完,而近日遇上这等好手,怎能不让栾廷玉心中大快。

栾廷玉语气里多了一份敬佩好奇之情,道:“这位好汉,敢问姓甚名谁?”

史进想到这栾廷玉要问姓名,却不想这般直接,开口第一句就急匆匆的,想必是个性情耿直之人。史进也不失礼,当下一抱拳,说道:“在下史大朗,初来乍到!”

栾廷玉听了,眉头微微蹙起来,心里一想,并不记得江湖上有这样一个人,倒是西北有一个史进,虽然同姓,却不同名。栾廷玉说道:“好汉功夫了得,今日江湖上罕见如此身手了!敢问师从何人,与史进又是什么关系?”

史进听了,张口正要言语,突然看见远处尘土飞扬,瞧那大旗打着的是祝彪的旗号,心里顿时生出一计来,脸面上故作亲切地说道:“我师父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东京十八万禁军教头,王进!”史进避开直面回答姓名,生怕暴露身份反而节外生枝。

不想那栾廷玉一听是王进,当下两眼中并发出两道惊喜的闪光来,重复了一遍:“王进?!”见史进点头,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了,当下笑了道:“我对王进神交已久,只是无缘相见,当年入京就是想寻他较量枪棒功夫,一打听却说那王进受高俅排挤逃出东京去了,就此销声匿迹。我以为此生无缘相见,平日常常当做一件憾事挂在心里,却不想,竟然遇上了王进的后人,不错,不错,日后必有大成!”栾廷玉叹着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史进,很是满yì

地点点头,突然眉头一紧,颇有呵斥之意地说道:“既然是王进的弟子,却如何投身梁山做贼!”

轰隆轰隆的马蹄声这时候越来越近,栾廷玉回首一瞧祝彪带着一队人马来了。

史进没有回答,眼看不好,掉头打马就走,栾廷玉冲着背影叫了一声“好汉”,见史进不留,也不去追。

不过片刻,祝彪冲了上来,史进早就走脱了。祝彪勒马在栾廷玉身边,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知dào

追也无用,当下便问栾廷玉说道:“师傅,这人是谁?”

栾廷玉看着那越来越模糊的背影说道:“一个误入歧途的Lang子!”

祝彪不解,说道:“师傅没事吧!”

栾廷玉深深叹了一声,说道:“为师无事,只是祝龙却被他们绑了去……”

祝彪一听急了,要挥兵追赶,栾廷玉叫住说道:“不可,他们自有大队兵马在前面等着你自投罗网,去不得,且先回去,再做商议。”

师命难为,祝彪心里一紧,当下也只得乖乖跟着栾廷玉回兵。

第二百一十五章 九纹龙怜香惜玉

【梁山营盘】

史进回了大营来,这天色已近渐渐暗淡下来,意wài

收货了祝家庄的长子祝龙,这着实让梁山众人欢欣鼓舞。史进带着区区十几人招降了杜兴,李家庄五百余数人归顺绿林,此外史进带着数骑深入敌区追杀李应,顺带还生擒了祝家庄的长子,这一幕幕一时间都成了梁山将士口口相传的经典。史进的形象愈发在人们心目中变得光耀起来。

宋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反客为主”的不痛快,但宋江几经生死,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宋江了,当下不显露半分,非但没有一点乐意,反而大摆庆功宴,召集所有部将为史进旗开得胜好生喝个痛快,同时,还大张旗鼓地重赏了史进和同去的几个兄弟。史进几番推辞,却耐不过宋江的坚持,只得受了。虽然不过是区区百两银子,但是,史进晓得这是宋江赏罚分明的表示。但史进却没有想到另一层意思,宋江这般隆重地给予他重赏赐,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在潜意识地铺垫了一层——这里我是大哥!

宋江这一手着实老成的很,果然在他手下的心里埋下了一种君臣等级差别的意识。当初史进来时还觉得高不可攀,但现在这般看了,虽然史进依旧特殊,但地位无形间还是略微显得在宋江之下。只有那乖觉的林冲曾经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看在眼里,心里不甚痛快。

这庆功宴喝罢了,就此散了席子,史进差林冲带着杨雄、石秀先回营中自去休息,自己则带了魁二两人在慢慢地在营中四下走动走动。史进在营盘里走动,发xiàn

梁山的兵丁虽然壮硕,但是多大粗手粗脚,就这营盘的防备而言,看的史进不甚满yì

,那些兵丁三三两两一伙站在一起,悄然说笑,见史进过来,才住口不言,一本正经放哨站岗。如此的营防,实在让史进有些担心,若是今夜祝家庄夜来偷袭,必然要吃大亏。

史进想到这里,立kè

差身后随着的喽啰回去吩咐,令手下的兄弟在营寨四周挖开战壕,在壕沟外巡逻,在壕沟内每隔五步设一处箭碟,用石头垒起半人高来,前面架上拒鹿角,后面站上三个弓箭手,以此为一哨。史进差了那紧随的四个喽啰都下去吩咐了,只留下自己和魁二来,这下随从没有了,免得招眼,这下行走也就愈发方便了。

史进绕着营盘查看了一圈,便来到了战俘营。

“站住!”两边把守的喽啰看着有人从黑暗里冒出来,顿时将手里的长枪互相一叉,将史进的路挡住了。一个冲着史进喝道:“什么人!”

史进还没有说话,只见里面有人闻声走了出来,提着一个灯笼在近处一照,这不是下午见到的史大帅么,这战俘营的小头领顿时扭过身子来呵斥那两个喽啰道:“这就是绿林军的大帅,你们两个有眼无珠,亏你们白日里还仰慕大帅,白云苍狗,有眼无珠!”

那两个喽啰一听当下便跪下道:“拜见大帅!小的们有眼无珠,冒犯大帅……”

史进瞧两人生怕受责罚的模样,笑笑说道:“快快起来,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

那两个喽啰见史进如此平易近人,听得这两句话,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美滋滋的。

那小头领弓着腰敬重地说道:“大帅,深夜来此,不知有什么要紧的事?”

史进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魁二便不怒自威地喝道:“大帅亲自巡夜查看,若有要紧之事,莫非还需向你禀告不成?!”

魁二本来就是江湖黑道上混出来的人,因为杀人如麻,全身都是有一种浓厚的煞气,此番这般低沉一吼,休说将这小头领,就是周围偷偷想看一眼史进的喽啰们都吓得不禁全身一哆嗦。

那小头领被魁二唬得心里打颤,哪里还敢询问,当下哭丧着半个脸陪着笑脸道:“不敢不敢,就算是有要紧的事,也轮不到小的知dào

,只是,这里的规矩,只有二当家的才……”那小头领刚刚说到这里,就被魁二瞪了一眼,吓得小脸顿时白煞煞的,不敢再往下说了。

史进这时候笑了一下,拍拍那小头领的肩头,也不管这里只有宋江才有权限进入,当下便带着魁二大步往里面去了。

这战俘营在大营的西南,四周有梁山的喽啰把守,用拒鹿角圈起来,里面便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几座大帐五指山似得耸立在里面,史进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带着魁二四下查看了一遍,与魁二指点这守卫的站位,和他们留下的缺陷。魁二晓得史进这话里必然另有其意,当下便将史进说的一字一句都记了下来。史进点点头便带着魁二进了一间帐篷来,那把守的喽啰不敢拦他们,还帮史进将帐篷的帘子撩起来,史进大步迈进去,一瞧,嚯,竟然是一个女将。想必这就是那扈三娘了,史进心里说罢上下打量了一下这紧紧绑在太师椅上的扈三娘。这女人上突下翘,身材周至,那双眸子更是流光溢彩,黑多白少,也美得紧,坚挺的鼻子,朱红的唇,精致!史进除了精致二字之外,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词可以形容这样一个女将。

史进将扈三娘口里塞着的布团小心翼翼地抽出来,让扈三娘大大地唤了口气,抬眼恶狠狠地瞪了史进一眼。

史进带着温柔的笑意,恭恭敬敬地作了一礼。

扈三娘冷哼了一声,低声骂了一句:“做作!”

魁二一听不乐意了,猛地瞪了一眼那扈三娘,全身的煞气不禁铺天盖地,让人如掉冰窖一般。史进却闻如未闻,依旧带着干净的笑容,开口了说道:“在下九纹龙史进。”

扈三娘听了,斜视的眸子顿时收回来,紧紧地在史进的脸上瞅了两眼,说道:“你就是那绿林军的头子?”

“就是区区在下。”

“你不在你的地方带着,凭空来凑什么热闹?”扈三娘好像不在与史进说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先前听说梁山与绿林军沆瀣一气,看来果然是真的了。”

魁二见那扈三娘没有将史进放在眼里,当下心里不爽,心里骂了一句**,也不敢插嘴。

史进没有理会那句“沆瀣一气”,笑笑说道:“梁山大当家的晁盖晁天王,正是在下的结拜大哥,但梁山决然不是什么匪人,我等前来,不过是为了救一个被祝家绑了的兄弟,救出兄弟,立kè

撤兵,决然不会前来打扰,今番囚禁姑娘在这里,实在抱歉,我这就吩咐喽啰们好生招待,只要祝家庄放人,我史进亲自送姑娘回去。”

扈三娘瞟了一眼史进,依旧是自言自语的模样说道:“假慈悲,原来还有人说绿林军怎地好,和梁山勾结,想必也是狼狈为奸,好不了!”

“放肆!”在一旁的听了许久的梁山喽啰呵斥道:“狗胆包天……”

史进抬起手来,那喽啰会意顿时闭嘴将后面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史进听得扈三娘肚子饥肠噜噜,便转身对那喽啰说道:“你去看看伙房里还有什么点心没有,对了,今日晚宴上的那只烧鸡不错,若是还有,也取些来。”

那差役应了,便快步而去,刚迈开一步,后面史进有喊住了说道:“你在这里看守,我另差人去,免得除了差错,又因擅离职守责怪你。”

那差役听了又走回道大帐门口来,史进吩咐魁二道:“你去伙房里,寻可口带些来,有热汤也盛些来。”

魁二应了,正要走,史进叫住了有吩咐了一句:“热一热。”

魁二偷偷看了史进和那女人一眼,露出罕见的笑意来一闪而过,便快快去了。

史进这时候回了头来,看着扈三娘说道:“这场针锋,我看也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并不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共戴天,委屈姑娘在这里小住几日,不超三天,必然还太平与这一方百姓。”

扈三娘听了,看着史进说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史进立起三根指头,说道:“三个,算上我。”

“狂妄之徒!”扈三娘说道:“宋黒厮带了几千人马,连战连败,你就区区三人,怎地能在三天就拿下祝家庄,岂不是痴人说梦。”说道这里,扈三娘说顿了一下又说道:“这里是哪里,你要清楚,不比你那儿!祝家各个生猛,也是那些官兵可以比的了得!”

史进不怒反笑,作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提醒!”

“谁要提醒你!”扈三娘狠狠瞪了一眼。

“大哥,来了。”魁二还未进屋,声音已经进来了。

史进一回头,果然,魁二提着一个篮子回来了,将篮子揭开,一股香味扑鼻而来。那站在门口的喽啰也不木讷,当下挪了张桌子过来,铺了张干净的台布,魁二便将美味一一摆出来,一盘子素菜,一只整鸡,一碗鲜汤,还有一小壶酒。史进这时候递给魁二一个眼神,魁二会意,立kè

抽刀在手,走到了扈三娘的背后来,正要下手,那喽啰瞧着喝道:“不可!”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九纹龙怜香惜玉(贰)

“不可……”那喽啰看着魁二一脸浓厚的煞气,心里最后胆气也被打压了下去,越说越低道:“宋大哥吩咐过了,没传他的令,谁也不许解开……”

魁二冷笑了一下,看着那喽啰笑了一下,唰地一刀将那绑着扈三娘的绳索一刀斩断了,魁二看着那看守的喽啰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冷冷地一字一句戏谑道:“没解开,是割开的!”

史进拍拍那小喽啰的肩头表示安慰说道:“有我们在这里,你们放心好了,看着她吃完了,你再给她绑上就是了,一样的.”

史进这句话听在小喽啰的心里,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连连道谢。

扈三娘得了自由,扭了扭手腕,虽然嘴硬但是却也不客气,当下拿起筷子来就是一顿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过不一盏茶的功夫,就吃了个大饱。扈三娘一抹嘴上的油渍,打了一个饱嗝。站在一旁看着史进这时候走过来,说道:“扈姑娘,实在不好意思,还得委屈委屈你。”

扈三娘吃得饱了,那眼睛在屋里打量了一番,又往屋外瞧了一眼。史进看在眼里,笑着说道:“扈姑娘,在下听闻饭后厮打,于身子不利,休说我在这里,你逃不走,就算是我放你一马,这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刀枪林立啊,向来都是活的进来死的出去,史进还是那句话,委屈姑娘一时,皆大欢喜一世。”

扈三娘看了史进一眼,点点头,甜甜地笑了一下,说道:“你这人嘛,倒和那些梁山的人不一样,既然史大帅这么好言相劝,那小女子就心领了!”

史进心里笑了一下,却见扈三娘突然跳将起来,一击粉拳便朝着史进打过来,史进脚下扎根不动稳如泰山,身子向后一仰,那一击粉拳擦着史进的头皮打了过去,史进迅疾抬手抓着那扈三娘的拳面,借力一拉顺势划了一个大圈,史进直起身板来,将那拳头又送了回去,这一招方中有圆,扈三娘只觉得自己的拳头被史进紧紧地吸在手掌里,拉来推去都不由自己。

史进将扈三娘的拳头捏在手掌里,划来推去,看似拨斤弄两,扈三娘实则承shòu这史进这手掌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千斤重压,扈三娘挪动着脚步,想将整条臂膀摆顺,可是,不管怎地走位,都像是正和史进的意思,一步一步被引导着,手腕、关节都反扣着,让她整个臂膀酸痛到恰到好处出,既不让她痛的嘶哑咧嘴,也不会让她不痒不痛。

史进将扈三娘跌跌撞撞地扭七转八在屋里走了一圈,外面围过来一圈小喽啰凑在门口张头张脑地看着史进怎地将这扈三娘收拾的服服帖帖。这一圈走回原地来,史进松开扈三娘,猛地挥出一拳,朝着扈三娘的门面上打了下去。

那些看热闹的喽啰见状不禁惊叫出口,不想,史进这一拳头带着强劲的拳风硬生生的顿在了扈三娘的面前,那拳风不止,刮的额前垂下的发丝纷飞,脸颊也被剐的隐隐作痛。

史进收了拳头,笑嘻嘻地负手站在扈三娘的面前,说道:“魁二,来绑了!”

魁二早就备好了绳子,史进反剪了扈三娘的双手,用一层细布垫在那细皮嫩肉上面,才让魁二用力将这姑娘绑紧了。史进唤小厮将床榻打扫干净了,将扈三娘放在床榻上,说道:“扈姑娘,这夜就此别过,史进他日再来赔罪。”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迈步出去了,到了门外,转身又吩咐那看守的小厮说道:“这扈三娘……”史进顿了一下故yì

让这小厮想多了,又煞有其事地继xù

说道:“你可得给我招待好了,若是少一根汗毛,那——可,不,好!”

那喽啰听了,陪着笑说道:“大帅放心,都包在小的身上。”那喽啰见史进对着美人周至的很,自古英雄爱美人,这喽啰心里早就清楚不过了,原来听说宋江喜欢,原来这史进也喜欢,看来这里面有一场大戏了。

史进听了满yì

之极,便大步离开了。

扈三娘一个人躺在柔软的被里拱了拱,闭上了眼,心里暗暗冒出一句话来——这九纹龙,还是蛮贴心的。

就在众喽啰以为史进这就要走的时候,史进却带着魁二又进了另一间帐篷里。这帐篷里头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里面坐着两个喽啰,见史进进来,都停下他们正在谈论的话头,赶紧站了起来。

史进一瞧那两个汉子,兵刃都立在一旁,散漫如斯,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哪里能应付的来,休说不要让他们擅离职守,只怕他们一时间连自己的脑袋都找不着。史进暗自摇摇头,并没有去理会他们,而是走到这大帐的正中来,这里横梁上倒吊着这一个汉字,虽然没有吃什么苦头,但是,那被死死堵住的嘴巴里,却是一个劲地呜呜呜,挣扎地将身上的锁链抖的哗啦啦直响。史进看了大惊,赶紧喝道:“快快快,赶紧放下了!”

那两个喽啰还没有反应过来,魁二已经上来一刀将那绳索斩断,猛地接住了那直坠下来的汉子,翻正过身来,这时候,那两个差役才晃过神来,连忙挪了个凳子,放在史进的身旁。

史进看也不看,连忙招呼魁二将那汉子放在凳子上坐了,又喝令喽啰们将这汉子身上的手脚链打开。可是,这两个喽啰相互看了一眼,很是为难地说道:“大帅,这人了得很,俺们兄弟两个不是他对手,你若放开了,我们还如何看的住他!”

史进晓得这祝彪的本事,休说两个差役,就是再来两个,也拿不住他,但是,此番俘虏祝彪,在全局来看却是请来的客人。史进要大摆筵席,客人赴宴总有个先来后到,先来的总要奉上茶水,吃些点心,聊些家常,虽然这似乎在战俘营不太合适,但吊起来打的却不是待客之道。史进呵斥道:“谁让你们这般做的!简直就是……”一时间史进气的语塞,想不出合适的词来,史进在自己的地盘上,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事情,不是史进脑子的词汇量少了,而是,他从来没有想现在一样感到局限过,这话说得轻了不足以平息“客人”的愤慨,也不足表达自己的心情,可是,这话说得重了,又要打了宋江的脸。

史进经管如此,那两个喽啰除了有些胆战心惊之外,却并没有上来打开锁链的意思,史进眸子顿时锁紧,那两个喽啰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着急地断断续续地说道:“大……大帅……钥匙……钥匙不在我兄弟……这里……是宋大哥的亲兵……”

史进听了摆摆手就此作罢,转身轻轻将祝龙嘴里的纱布取出来,赶紧赔礼说道:“兄弟受惊了,多有冒犯,早该前来赔罪,一时脱不开身,还望海涵!”说着便做了一礼。

史进态度虔诚之极,毫无做作的痕迹,那祝龙满肚子要骂的话顿时堵在了胸口。

这时候魁二不等史进吩咐便扯过来一张桌子,将那篮子又放上来,揭开了下面的一层,将里面热腾腾的菜肴端了出来,与扈三娘的一样,只不过没有汤水,换替之的是一大坛子美酒。

史进现将酒碗摆开两只,就酒坛子上的泥封取掉,倒出两碗来,酒香顿时溢满大帐,祝龙看着眼都直了。

史进先端起一碗酒水来送到祝龙的面前,祝龙看着史进亲自端到嘴边,有些警觉地看着史进,咽了一口口水,却紧紧地闭着嘴巴。

史进见状,微微一笑,将酒水送到自己的嘴边,说道:“这一碗,是我史进,敬兄弟的!”说罢仰脖喝了个底朝天。

那祝龙一听“史进”两字,顿时想起抓获的那厮身上不正是有史进写于晁天王的信么,这人莫非当着是绿林军的九纹龙?祝龙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九纹龙史进,这不论从何来看都让他很是震惊,祝龙重新上下打量了一下史进,年纪与自己相仿,若是在街上插肩而过,他也决然不会将这样一个面庞白净的后生和绿林军大帅九纹龙联系在一起,但想起白日里交手的情景,祝龙对史进的本事更是没得说,这一夜吊在这里,虽然心里愤愤不平,但却也仔细想过在,是自己大意轻敌了,这史进的本事休说一个自己,就是三个,也打不过,能在他手下过几十招,如今想来,都是史进手下留情。

祝龙想到这里,堵心的情绪顿时化解了不少,史进又亲自送了酒水在嘴边,如此诚意,如何让他再拒绝的了,当下也痛痛快快喝下一碗。

史进这才开口说道:“我手下有一个叫时迁的兄弟,不小心冒犯了贵庄,听说,被贵庄留下了。我此番前来,就是要解开这个误会,今番多有冒犯,实在迫于无奈,与兄弟交手,正应了‘不打不相识’的老话,实在三生有幸。”

祝龙听得史进说的这般客气,也不摆架子发脾气,说道:“说实话,若是换做平日,我祝家庄也不会这般当真,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放他去了,只是,时迁等人杀了我们不少庄丁,草菅人命,如何了得,那些庄丁都是顺民,若是我祝家坐视不管,非但说不过去,也没法给百姓一个交代,今后,我们祝家还如何立威,再者,这时迁身份复杂,牵扯到了绿林军和梁山,又让我等骑虎难下,不得不对着干了,若是让哪个百姓告到衙门去,我等私放了绿林军的杀**盗,我祝家必要满门抄斩,横竖都是一死,唉,所以才不得已,与众位好汉兵火相见。”

史进听了点点头,说道:“兄弟的苦,史进都晓得,也正是如此,才愈发想要快快了解了这误会,古人道:‘不破不立’,三庄的现状如此,今后发展壮大,亦是州府的眼中钉肉中刺,听闻庄上兵甲齐备,三庄丁勇少则也有两千余人,手里又有田产家财,这如何能日久天长。如果不借此将现状改变,日后必然惹来大祸。”

祝龙听了,沉默下来细细一想,这话也无不道理,怎地当初却没有想到,怪不得他爹几番写信往州府里搬救兵,却连个鬼影都没有,原来,他们巴不得三庄和梁山厮杀起来,他们好坐收渔利,到时候,打垮了梁山,顺便也将三庄一并连根铲除,不但获利还能得名。想到这里祝龙将牙一咬,好狠的狗官!

第二百一十七章 九纹龙怜香惜玉(叁)

史进晓得祝龙心里将这些利害都想的明白,当下又说道:“如今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只得委屈兄弟几日。”

祝龙不晓得史进这话里是什么意思,当下愣愣地看着史进,没有说话,史进说道这里,站起来,说道:“兄弟想必饿了,早些吃了好生休息吧。”

祝龙虽然带着手脚链,但吃起东西来却不碍事,正好肚子空空荡荡,先前那喽啰端来的一碗面糊好生难吃,此番有这等好酒美食,外加上绿林军的大帅礼遇有加,祝龙也不拒绝,当下便大快朵颐。

史进吩咐看守的喽啰们要好生招待祝龙,为他在大帐里换了干净的被褥,但凡祝龙需yào

茶水便随时供给。祝龙听在心里,略有好感。

史进与祝龙聊了一番,不知不觉夜深人静,史进告辞出来,带着魁二心满yì

足地回到了自己的营盘里来。两人一面走,史进一面悄悄问魁二道:“今日见得那一个扈家的女将,你可记住了?”

那女人模样俊俏,有些脾气,怎地能转头就忘,魁二点点头。

史进也点点头,靠近魁二愈发压低声音又问道:“战俘营里的防守,我带你看了一圈,哪里严密,哪里疏忽,你是否心里有数?”

魁二回想了一下,大概都记得差不多,当下又点点头。

史进满yì

也点点头,这下愈发靠近了魁二的耳边,神神mì

秘地说道:“魁二,跟我之前,你有没有抢过女人?”

魁二一听诧异地将脖子往后一缩,有些愣愣地看着史进,见史进说起这样的话来还一本正经,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敢想象,有些木讷地点点头。

史进方才严肃的面容顿时犹如春风拂面万物复苏一般,笑意融化在了脸上,是笑着说道:“这就好了,轻车熟路,魁二,今晚还得辛苦你一遭,连夜帮我办个事,穿上【绝】的衣裳。”

魁二一听,又看看史进,晓得这事必然机密,当下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您说便是。”魁二的话很少,但每一句的情义却都是实打实的,不搀和半点假。

史进顿了一下,左右看看,终究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压低了声音说道:“你随我来。”说罢,两人都从梁山营盘里回到自己规划严防死守的绿林营盘来,史进带着魁二到了书房里,吩咐道:“你今夜将那扈三娘……”

“大哥……”

史进见魁二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曾有过的坏笑和羞赧,心知这小子想歪了,当下也不理会他继xù

说道:“将她救出来,一路出去,暗中护她回了扈家庄,你便回来,切记,此行绝密,决然不可以让除你我之外的第二个人知dào

。”

魁二是个粗人,虽然不懂的大帅的用心,但这时候前前后后一想,魁二晓得在大帅带他往战俘营去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魁二一抱拳,低声说道:“小菜一碟,都包在小的身上。”

史进说道:“你救了人出来,尽管从咱们大营过去,我到时候,会让今晚守夜的林冲将兵马调开,暗中给你个方便。”

魁二应了,便快步下去准bèi

了。

史进看着魁二里去的背影,兀自点点头也绕到后面早点歇了。这一天,史进东奔西走甚是困苦,当下到头便睡,只觉得刚刚闭了眼还没多久,便觉得有人在面前低低呼唤,史进警觉地呼啦一身坐起身来,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史进这时候从朦胧中迅速集中了精神,定睛再看,只见地上瘫坐这一个喽啰,那人满面煞白,显然是史进这反应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史进看着讪讪一笑,自嘲地说道:“你休怕,我不是曹孟德,梦里不杀人,有什么事?”

“梁山下来一队人马,驻扎在离此二十里之外的地方了,有一骑快马而来,现在候在外面了。”那喽啰说道。

史进一听,当下说道:“赶紧招他进来。”史进当下便将衣裳穿了,到了大帐里来,这时候,史进看着墨黑的天色,不晓得是三更还是四更天了。

就在史进想着的时候,只听得外面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史进不禁站了起来,左右的喽啰将帘子撩起来,一个人走了进来,在灯影下一照,果然是病尉迟孙立。

史进赶紧下来握住病尉迟的手,说道:“兄弟怎地这般早就来了。”语气里满是期盼的幸喜,赶紧招呼孙立在身边坐了,叫小厮去烧一壶早茶来。

孙立与史进一同坐了,说道:“哥哥在前线,兄弟们在后面哪里能耐得住,听闻哥哥旗开得胜,大破李家庄,还生擒了祝龙,全山寨的兄弟们都欢喜,晁盖哥哥更是脸上有光。我等兄弟一听,各个振奋,怕再不来,这祝家庄就要被大帅一人拿下了。”

史进听得孙立这般说笑,笑了一下,一本正经地看着孙立问道:“兄弟听说你在军营读了不少兵书,那我考考你,你晓得我昨日用的是什么计策么?”

孙立被史进这么一问,还真当一回事,按着那报捷探马所言,将前后这么一想,可是,不论什么兵法,都不像,当下有些犹豫,毕竟是大帅第一次考校他的本事,他不敢轻率,想了一想,实在没了思路,才吞吞吐吐地说道:“大帅自成一家,用的不留痕迹,难说一二,若是非要定个名儿……莫非是围魏救赵?”

史进摇摇头,含笑不语。

孙立紧紧眉头,像是要把脑子都缴在一起,榨出那最后的精华来,孙立又开口说道:“追杀李应,莫非是欲擒故纵?”

史进又摇摇头,见孙立是真猜不出了,便哈哈一笑,说道:“我这计谋,说来既是神mì

又是高超——”史进说道这里,看着孙立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便笑了一下说道:“这叫做——瞎猫碰上死耗子!”说罢,史进哈哈笑了。

孙立这才恍然,原来是个玩笑话,当下也哈哈笑了起来,但史进的谦虚却不简单,这一点,孙立心里有个名目,叫做大智若愚。

史进笑话归笑话,说罢又归于严肃,孙立晓得这是要说正事了,史进看着孙立认真地说道:“你此番前来,晁盖拨给你多少人马?”

孙立说道:“山上只有五百多套官府的衣裳,所以,只带了五百人下来。随行的还有我的胞弟孙新,小舅子乐和,邹氏叔侄,解家兄弟,母大虫顾大嫂,还有我的娘子。他们现在都带了人马在那里歇着待命。”

史进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五百人……少是少了些……”史进顿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孙立说道:“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眼下你就带着这五百兵马,如此这般……”

孙立听了,当下令命悄悄离开了史进的营盘,飞奔回自己所带的兵马处。唤过孙新、解珍、解宝、邹渊、邹闰、顾大嫂、乐大娘子,悄悄将史进的计策说与众人知dào

了。孙立说道:“到了那里,千万约束人马,休要有半点疏忽,虽然计策有变,但也犹如虎口拔牙,切莫轻举妄动。”

众人信誓旦旦地应了,孙立便把早就准bèi

好的旗号“登州兵马提辖孙立”打起来,领了一行人马,绕道往那祝家庄行进。

【扈家庄】整个祝家庄静的不能再静了,黑洞洞的村庄,只有扈家庄庄主的房里还亮着一盏灯。

灯下坐着一老一少,这头发灰白相杂,年纪大些的正是扈家庄的庄主扈太公,而坐在他对面下首,眉头紧蹙的年轻人,是他的长子扈成。两人枯坐在灯下,心里堵得慌,说不出一个字,但满面都是浓郁的愁云。

自从听说扈三娘被梁山的贼人抓去了,爷两就没有一刻安稳过,茶饭不思,想救扈三娘出来,可是,庄上兵马不济,才区区八百不到,先前扈三娘就带了三百前去就应祝家庄,现在能真zhèng

敢和梁山对阵的不过四百人,而扈家也就扈三娘了得是个人物,扈太公虽然当年了得,但岁月不饶人,再加上顽疾在身,这几年已经将身子掏空了,起不得马,而家里的扈成虽然长得八尺,也颇有扈太公年轻时的风貌,可是,扈成悟性不佳,枪棒在他手里,套路永远都是套路,威力发挥出来只有七分,生性温柔善良,拿起兵刃来,怎地都少些霸气,多谢阴柔,而扈三娘却恰好不同,在马下像个待字闺中的女子,在马上却是威风凛凛,恨不得跺跺脚让山岳都抖上一抖。

眼下扈成自知不是梁山的对手,扈太公也了解儿子的本事,生怕救不出扈三娘,反倒将儿子也折损在里面,反倒断了香火。可是,几番写信吹催祝家营救,可是,都是石沉大海。特别是昨日听说,李家庄兵败,祝家长子祝龙也被俘虏,扈家最后的一点盼头也像是熄灭了。扈家爷两就此坐在这里,面面相觑,唉声叹气。

“爹。”扈成已经半天没有开过口了,干瘪的嘴唇一动,再小的声响也显得有些唐突。

扈太公依旧低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扈成又叫了一声:“爹,要不,我去梁山大营去求情……”扈成这话刚开口,就连自己都觉得行不同,那些都是梁山凶残的山匪,怎地会有说情的余地。

第二百一十八章 九纹龙怜香惜玉(肆)

扈太公遥遥头,倒没有责怪他昏了头,而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成吧……当年三庄结盟时,就约定不许投敌……”扈太公说道这里,越说越低,觉得自己的话都是前不搭调,后不应事.

当下两人又沉默下来,一切又归于一片可怕的沉默。

就在这时候,影影约约又一骑快马的奔腾之声响了起来,不过不多时,一个庄丁快步冲进来,扈成唰地一下站起来,说道:“慌什么,是不是梁山的兵马打过来了!”

那庄丁的脸上没有一点恐慌,却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道:“不……不……不……是小姐……”

“丫头回来了?!”扈太公有些不敢相信,刚刚站起来,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闯了进来。

“小妹!”扈成看着门口的那个背影,有些忍不住喜极而涕,一双眼睛顿时呛红了。

“爹!哥!”扈三娘叫了两声,便跑了进来。劫后重逢,让爷儿女三个抱头痛哭。

扈太公看着女儿心疼地问道:“丫头,他们没有欺负你吧!”

扈三娘摇摇头,闪烁的泪光含在扈三娘的眼里。

“他们放你回来的?”扈成关心地问道。

扈三娘说道:“不是,一个戴鬼面的汉子救我出来的。”

“那人呢?”

扈三娘又摇摇头,说道:“出了史进的军营,就不见了,如果我所料不错,这鬼面就是史进身边的那个人。”

“史进?”扈太公一听,连忙问道:“坐阵梁上的,不是叫宋江么?”

“你们忘了,前些时日,祝家送来的信里已经讲明白了,这梁山水泊有绿林军做后台,祝家抓了绿林军中的那个人,想必身份一定要紧,不然绿林军的大帅不会不远万里地赶到这里来亲自督战。”扈三娘说罢,扈太公和扈成顿时都像是石化了一般。

“丫头,你是说,九纹龙,那个打得轰轰烈烈的九纹龙,亲自来督战了?”扈太公说着,觉得扈家庄的上空开始腾云密布,一场灭顶之灾,即将到来了。

【祝家庄】祝龙骑着一匹白马走在前面,回过头来看着爹爹祝朝奉,欢快地叫道:“爹爹,快走!就要到三道集了!”

祝朝奉一笑,说道:“龙儿,慢些,骑得稳当些,不急不急。”

“再慢些泥人张都没得看了,人家扈成大早就快马去了。”祝龙回过头来,看着爹爹和两个弟弟,走的太慢,又催促弟弟说道:“二弟、三弟,你们也怎地这般慢性!”

祝彪看着祝龙,说道:“大哥,心急吃不上热豆腐。”

“你们不急,那我先去了,咱们在三道集再相会。”说罢,祝龙说罢扬鞭而去。

祝朝奉还没有来得及嘱咐一句,祝龙那跨下的白马四个蹄子飞扬起来,激荡起一串飞尘,很快就只留下隐隐约约的背影了。

祝朝奉担心祝龙有个短长,老成地喝一声“驾”,带着两个儿子也追上去。可是刚奔出不到五里地,只听得前面一片厮杀之声,祝朝奉心里一惊,带着两个儿子一同快马加鞭冲上去,过了山包一看,只见祝龙陷在一片人海中,正厮杀的不可开交。

那些人马一个个穿着墨绿的衣裳,脸上带着鲜红的半截面具,只露出一对眼睛和下截张脸来,一个个手里提着兵刃,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刃应有尽有,刀枪林立,吧祝朝奉看的心里惊诧不已。

而那些不知而出来的人马将祝龙团团围住,眼看着祝龙已经徒有招架之力,祝朝奉指着陷在敌阵中的祝龙,朝着身后大喝一声:“快去救你大哥!”可是,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儿子早就没有了去向。

祝朝奉惊诧地四下相顾,不知什么时候,漫山遍野都是人家的兵马,旌旗无数,草木皆兵,手里挥舞着明晃晃的兵刃都朝着他的方向来了。祝朝奉心里大惊,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腰间的朴刀,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祝朝奉急的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而这时候,一声惨烈的嘶吼冲天而起,祝朝奉心里徒然一颤,循声望去,只见祝龙浑身是血,前胸后背都插满了箭羽。

“龙儿!”

祝龙身后的一个汉子手里的大斧纵里劈下来,一斧头砍在了祝龙的左肩胛上,削去了大片鲜血淋漓的肉,露出森森的白骨来,看的祝朝奉心头抽搐,不禁也随着祝龙嘶喊起来,仿佛这一刀砍在了他的身上。

祝朝奉眼巴巴地看着周围的兵马越来越多,而祝龙却在不远处,被前后左右刺了一枪又一枪,被砍了一刀又一刀,浑身被鲜血染透了。

“不要!”祝朝奉看着绝望地嘶喊起来。

祝龙的身后那个拿大斧的人却已经横起斧头,只听唰地一声,伴随一腔鲜血飞溅,祝龙的人头已经被砍飞了。

祝朝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死了,愤nù

难抑,捶胸顿足。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祝朝奉,大兵一到,就是你的死期!”

祝朝奉抬头一瞧,只见面前而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时迁,骑着高头大马,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祝朝奉再定睛一瞧,那人头不是祝龙的,而是祝虎的。

“虎子、虎子——!”祝朝奉觉得天悬地转。

这时候,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祝朝奉,大兵一到,就是你的死期!”

祝朝奉带着朦胧泪眼再一看,只见栾廷玉骑着一匹枣红的烈马来了,这马不正是他最爱的坐骑么,怎地在栾廷玉的胯下,就在祝朝奉还来不及想这些的时候,只见栾廷玉将手里的人头朝着他抛了过来,血淋淋地,祝朝奉接过手里来,这次总该是龙儿的了吧。

祝朝奉忍着悲痛在火光下一瞧,顿时只觉得胸间涌上一口血来,两眼一黑,便要摔下马来,这人头分明就是祝彪的,那一双眼睛瞪的大大,里面布满了血丝……

“彪子——!”

“救——我……救——我……爹——爹——爹!”

“爹!爹!你醒醒!”

祝朝奉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这人,正是祝彪,那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布满了血丝。

“彪子!”祝朝奉猛地坐起来,看着儿子站在床边,一副急切模样,祝朝奉伸手摸着儿子的脖子,嘴里念叨着:“你没死!你没死!”

祝彪看着爹爹这举动,也摸摸自己的脖子,转脸看向同样是闻讯赶来的二哥祝虎,说道:“爹多半是做了噩梦。”

“爹,你梦着什么了,怎地吓成这样。”祝虎关心地说罢,又转脸朝向伺候在一旁的老仆祝三,说道:“祝三,快去沏一壶茶来,与老爷压压惊。”

祝三快步去了,这屋里只留下爷儿三个。

祝朝奉接过祝虎递过来的毛巾,抹了把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定了定神,也换过了些劲。祝朝奉当下大大得出了口气,却又紧接着哀叹了一声。

“爹,您没事吧。”祝彪关心道。

祝朝奉摆摆手,在祝虎的帮zhù

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上,说道:“唉,你大哥被梁山匪人抓去,现在是生是死,都没个音讯。”

“爹爹宽心,大哥吉人天相,必然无事。”祝虎心里也着急忐忑,但现在不能跟着添乱,只能安慰爹爹。

祝彪握住祝朝奉的手,说道:“爹你放心,我天亮,就带着两百庄丁,去梁山营前讨人去,他若是不给我好生抬轿子送出来,我就闯营将那宋江的狗头砍下来!”

祝彪这一个“狗头”让祝朝奉又不禁想起了梦里见到的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心里不禁悚然,现在贼众猖狂,若是去了有个三长两短,这如何使得,想罢,连忙说道:“彪子,万万不可。”说道这里,祝朝奉又怕祝彪不听自己,一时冲动当真去了,于是便又将他们三兄弟最服气的栾廷玉搬出来,说道:“你师傅与我说了,这贼人来了援兵,好生厉害,昨夜他在厅上也说了,眼下只可严防,不可冒攻,等朝廷的兵马来了,一切就有救了。”

“朝廷的兵马?朝廷哪里会派兵马来,梁山的人马都已经在咱山前驻扎了七八天了,咱们也三番五次去请了,可是,哪天有来的动静?”不说这朝廷的救兵还好,这一说,祝虎就老大的不快,愤愤将心里积压的火气骂道:“这些吃皇粮的,一个个就是他娘的熊包!摆设!”

“爹,二哥说的对,若是等官兵来救,只怕要把胡子等白了。”祝彪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日二哥守家,我带两百人去叫阵!”

“彪子!”祝朝奉看儿子这般固执当下急了,说道:“昨天不是商定好了,只坚守,不出战么!怎地连你师傅的号令都要违背了不成!”

祝彪听了,沉默下来,顿了一顿,说道:“爹,不是儿子偏激,只是,眼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本来师命不敢违背,可是……”说道这里,祝彪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本来不愿说,但现在也你们还是知dào

些好。”

“出了什么事?”祝朝奉一听祝彪这个口气,顿时心里凉了一大半。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

祝彪对师傅栾廷玉那是相当敬重,平日里从来不敢将栾廷玉与那些寻常的教头一般看待,这非但是因为栾廷玉的本事了得,更多的是因为栾廷玉将全身的本事都传给了他们兄弟三个,有再造之德,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在祝家三兄弟心里,是最好的表达.

故而,寻常最敬重的人,今日祝彪却一谈起栾廷玉就大皱眉头,一说是有一件事掖在祝彪心里,祝朝奉就有些吃惊,心想这事必然要和栾廷玉摊上关系了。

“栾廷玉,有鬼!”祝彪开门见山这么一说,祝朝奉的心愈发悬了起来,一向镇定的祝虎这时候也瞪的一双眼睛圆睁睁地望着自己的三地,直呼栾廷玉的姓名,这显然不是个好得开端。

祝彪继xù

说下去道:“今日大哥将追杀李应的追兵截住厮杀,不想不是对手被那人擒获去了,祝朝奉先追赶出去,我后来闻之也带兵追出去,等我到的时候,却见他横枪立马地在大路上站着,也不追,直看着那厮一人一骑绝尘而去。”

祝朝奉和祝虎对视了一眼,心里也有些怀疑。

“大哥就是被那厮活捉的,我催促他一同追杀过去,就算救不出大哥,也好歹杀了那厮,谁想,他非但不追也不许我去,说是前面有宋江的大批人马埋伏在那里,怕有闪失,故而号令大队人马偃旗息鼓都回来了。”祝彪说道:“那一路可把我急的,我就怀疑栾廷玉与那厮相识,他一人逃去,我就不信,凭栾廷玉的本事,能让他活着逃出去!我当时就起了疑,问他那是何人?”

“他怎地说?”祝朝奉突然想起梦里栾廷玉狰狞地笑着提着他儿子血淋淋的人头,这时候也有些急了,抢着问道。

祝彪回答说道:“能怎地说,他说那人是一个走错路子的人。”

“哼,现在这方圆州府,哪个不晓得咱们现在和梁山在厮杀!还有走错路来生擒我大哥的道理!”祝彪说道这里愈发气愤了,当下,咬着牙,脑侧的青筋一条条毕露显现出来。

祝虎听到这里,眉头微微蹙在一起,没有开口,祝朝奉也低着头,心乱如麻。

祝彪见两人不说话,只当他们不信自己的话,当下便又愤愤地说道:“回来之后,我暗中将随同栾廷玉前去的庄丁叫到房里来,一问,你猜怎地?”

“怎地?”祝朝奉急不可耐地想要揭开这里面的谜底。

祝彪见爹爹听得入心,当下愈发说得起劲,脸上的表情也多了三分扇动之情,道:“你们不晓得,那庄丁与我说,栾廷玉追了那厮一路,不曾追上,后来远远地看到宋江大的大旗,便打马回来,却不想,那生擒大哥的后生又快马追了过来,众庄客欺他单身无援,便要乱箭射死他,栾廷玉却将众人拦住,引着那厮又跑了七八里,后来两人交过手,听说打了百十回合还未分出胜负,栾廷玉就叫住那后生,谈的甚是交心,后来见我带兵过来,竟然故yì

放了那厮走脱了。你说气不气,我看着里面分明有鬼!”

祝朝奉和祝虎听了,脸色愈发难看了,两人沉着不说话。

祝彪说道:“爹,二哥,这人虽然为咱祝家贡献不少,但终究是个外人!在这风尖Lang口上,半点疏忽可都不能有啊!此人,不能不防。”

祝虎点点头,说道:“三弟说得有一定道理,只是,栾廷玉为我祝家辛辛苦苦这几年,寻常并不曾见他与梁山有什么干系,咱兄弟三个功夫都是出自他一手栽培,若是他要加害我等,早就下手了,还用得着这般费事。”

祝虎将这挑明了说,“加害”一词从他口中说出,祝朝奉立kè

警觉地竖起一根指头在嘴边,要他兄弟两个小声点。

“就是因为我等三个兄弟是他带出来的子弟,所以他才不忍下手,故而假借梁山之手,好让他一人独霸这庄子!”祝彪看着爹爹惶恐的面容,压低了声音,却反倒显得这事愈发严峻,祝彪耐不住连珠炮似得将自己心里还不甚成熟的想法一口气说了出来,却将祝虎和祝朝奉都惊住了。

“总不会……是这样吧。”祝虎想想寻常师傅的敦敦教诲,实在无法与眼下所谈之人联系在一起,可是,祝彪又没有陷害他的理由,一时间心里矛盾重重。

祝朝奉沉思了一下,说道:“你叫那庄丁来见我,我要亲自问他。”

祝彪听了,颇有三分不乐意,说道:“爹,我已经悄悄审过一次了,若是你再唤了他来,走漏了风声,岂不是要逼他动手。”

祝彪此言说的不无道理,现在梁山的匪军压境,栾廷玉作为祝家的枪棒教头,不论是其本事还是威望在祝家都独占一席之地,又因为他是祝家三子的师傅,地位又高一重,这般一来,祝家庄排兵布阵的大任,自然都落在了栾廷玉的手里。原来祝朝奉将栾廷玉引为知己心腹,当做一家人看待,也不曾注意其中的一些问题,现在想想颇有后怕之感,难不保栾廷玉在其中培养心腹,发展党羽……祝朝奉想到这里,如坐针毡,一颗心悬了起来,拿手顺着灰白的胡须,像是要将心思都一并捋顺一般。

“既然如此说来,我们该当如何?”祝虎问出最关键的。

“小心提防,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祝彪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若是发xiàn

丝毫不对,立kè

诛杀!”

“不可胡来!”祝朝奉低声呵斥道。

祝彪晓得爹爹并不是不赞同他的做法,而是担心杀不得栾廷玉,反而授人口实惹来杀身之祸。祝彪说道:“祖宗攒下来的基业不可毁在旁人的手里,就算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个!下毒、暗杀,大不了同归于尽!”

祝朝奉听祝彪越说越不像话了,当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两道凌厉的目光像是刺透了祝彪五脏六腑似得,祝彪全身为之颤栗,虽然不觉过失,却也不敢再妄语下去。

祝朝奉换了个口气,对祝虎说道:“你去焚起一注香,此事,容我在想想,你们都先去歇着吧。”

祝虎点起一注香插在银香炉里,见爹爹盘腿坐在床上瞑目沉思,便和三弟祝彪退出房里来,这时候,两兄弟才发xiàn

,天色已经隐隐放亮了。

而此刻的祝朝奉耳边虽然清净了,但心里却依旧杂乱如麻,在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出现的是那个梦境的片段,断断续续,浮现出来,让他愈发难以静下心来,苦思良久无果,最后化作一声哀叹。

又过了把半个时辰的光景,天色就彻底放亮了。祝彪和祝虎自从出了爹爹祝朝奉的房来之后,便无心再睡,两兄弟就此四下巡视庄园的防守之情。就在这大清早,两兄弟刚刚走上庄门楼来视察,就远远瞧见滚滚烟尘包裹着一支兵马逶迤而来。祝彪只当是梁山又来叫阵,心里正恨的痒痒,当下便叫左右取兵刃来,正要冲下去时,却被一旁稳重的祝虎喊住,祝彪不明其意,就在顺着祝虎所指的方向看时,只见那人马之中,打着的是登州旗号。

祝彪一瞧就此站住了脚,等那伙人走的近了,再一瞧,都是清一色的官兵打扮。两兄弟互望一眼,顿时有了欢喜之色。

祝虎心道:今早还骂这帮孙子,却不想不迟不早,偏偏这个时候就来了。此番一来,不但可以解梁山匪患的燃眉之急,更要紧的是,有官府的兵马来驻防,就算是师傅有半点歹心,也不敢胡作非为了,如此一来,内忧外患都可平息,甚好甚好。

想到这里祝虎脸色露出笑意来,说道:“走,咱们出城去迎迎,看是哪个大人带兵来了。”

祝彪早就安奈不住了,就在祝虎说话的功夫,便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庄楼来,却不想,迎面遇上了栾廷玉带着几个亲随急匆匆地也到了庄门前来。

祝彪见了栾廷玉消息来的灵通,当下不禁心想,必然是这城头上有人与他通风报信,看来这厮暗中发展了不少羽翼,家贼难防,说的就是这个吧!

“弟子拜见师傅!”祝虎上来作了一礼,见祝彪傻愣愣地站着,故yì

将嗓门提高了一下。

经他一提醒,祝彪也顿觉失误,赶紧补了一礼,生怕栾廷玉察觉他心里的异样,特意说道:“师傅,咱们有救了,朝廷派了兵马来,咱们出去悄悄来的是哪位大人。”

栾廷玉听了,并没有发xiàn

祝彪心里的异样,却断然不许,说道:“两军交战,事事都需谨慎,怎能稍有风吹草动,就轻举妄动!”说罢叫那正要推开庄门的庄丁重新将门关结实,又回过身来说道:“你们随我上来,咱们先严明正身,若是贼人假扮,借机骗开庄门,岂不是功亏一篑。”

两兄弟口头上应了,但心里都觉得虽然话说得不错,但在这样的情况下看,就分明是栾廷玉无事生非,生怕官府的兵马进驻,坏了他的事。

第二百二十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贰)

三人上了庄楼来,而那伙人马也恰好到了庄前.栾廷玉那眸子风驰电掣,甚是犀利,眼下一扫,见那些兵马穿戴齐全,着实是朝廷兵马的装扮,腰刀、兵刃、顶戴、衣着,一样不差。

栾廷玉并没有就此放下戒心,嗓门洪亮却彬彬有礼地说道:“庄前是哪位大人亲临,还望进一步说话!”

“城上可是栾廷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栾廷玉定睛再一看,脸色顿时鲜活起来,一抹笑意浮现在嘴角,说道:“那不是孙提辖!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说罢三步并作两步地匆匆下了庄楼来。

祝家两兄弟一瞧,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丝慌乱。

就在两兄弟摸不着头脑之时,栾廷玉一面快步下来迎接,一面说与他两人宽心道:“这孙提辖是我弟兄,自幼与他同师学艺。今日不知如何至此?”

话说到此,栾廷玉已经带了二十余人马,开了庄门,放下吊桥,带着两兄弟亲自出来迎接。

这庄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史进阵营绕道而来的孙立等人。看着栾廷玉迎下来,方才还有些提防的孙立一行人都纷纷下了马来,众人合做一处,讲礼已罢,栾廷玉问道:“贤弟在登州守把,如何到此?”

孙立早就料想到他会这般询问,当下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总兵府行下文书,调遣我来此间郓州把守城池,堤防梁山泊强寇,方才取道经过此地,闻觅村里,从小路问到村后,听闻仁兄在此,特意进来拜望仁兄。”

栾廷玉听得喜上眉梢,连忙说道:“想必贤弟已经晓得,我等这几时连日与梁山泊强寇厮杀,已拿得他几个头领在庄里了。只差捉了宋**首,一并解官。前几日交战,虽有战果,但毕竟贼势浩荡,闻说援军已到,昨日又将祝家大公子抓了去,我正焦头烂额,几番写信与州里求官兵前来助阵剿匪,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动静,天幸今得贤弟来此间镇守,岂不是吉兆!”廷玉大喜,当下都引一行人进庄里来,再拽起了吊桥,关上了庄门。

祝虎和祝彪一瞧,这前来的官兵将领当真和栾廷玉是师兄弟,听两人言语,关系好的不一般,这可让祝彪方才燃起一点希望也迎面扑灭了一大半。官匪勾结,想必说的就是此!祝彪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看那孙立也颇有敌意,深深后悔,如今让着官兵进来,岂不是影狼入室,他兄弟两个一起联手,那该如何……

就在祝彪心里惆怅不已的时候,孙立一行人已经被栾廷玉安顿好车仗人马,更换衣裳,都在前厅来相见祝朝奉。此时,祝朝奉已经在厅前相接,栾廷玉引孙立等上到厅上相见。讲礼已罢,栾廷玉便对祝朝奉说道:“我这个贤弟孙立,绰号病尉迟,任登州兵马提辖。今奉总兵府对调他来镇守此间郓州。”

祝朝奉一听当下笑着一张脸,说道:“老夫亦是治下。”

孙立打个官腔说道道:“卑小之职,何足道哉?早晚也望太公提携指教。”

祝朝奉依旧笑笑,没有言语。

孙立当下严肃地动问道:“连日相杀,征阵劳神?”

祝虎答道:“也未见胜败,今日保不准那梁山的匪军又来叫阵。”

祝彪这时候插了话说道:“孙大人,我大哥昨夜被贼人活捉了去,我这做兄弟的心里难安,虽有一身胆子,却怎奈何,庄里的兵马不济,人数不敌匪众,如今大将前来,不知可否借大人的兵马一用?”

祝彪并不是有意要给孙立出难题,如此是特意针对栾廷玉的,昨日他坚持防守不攻,今番祝彪此番一说,就是想要“栾廷玉之矛攻自己之盾”,想看看栾廷玉的反应,也借机摸摸这将领的底子。

果然,孙立还不及开口,栾廷玉便开口,以为师的口气训斥说道:“孙将军带着部下车马劳顿,如何能立kè

上阵,再者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祝家不可打无准bèi

之战,今日不宜进攻,只在庄里防守,待贼人出来时,我与孙将军一同出马!”

祝彪听得他的这番话,心里愈发怀疑了,咬咬牙,一条条肌肉在祝彪的侧脸上若隐若现。孙立看在眼里,只当这祝彪对他不愿出战有成见,当下便笑笑开口说道:“车马劳顿倒也无妨,只是,与我同来的不到五百人马,这些人马并非是官兵,而是我的旧部和家属,只怕有心却办不得事。”孙立说罢便叫顾大嫂带着乐大娘子去后堂拜见祝家的宅眷,同时唤过孙新、解珍、解宝参见了,说道:“这三个是我兄弟。”指着乐和便道:“这位是此间郓州差来取的公吏。”又指着邹渊、邹闰道:“这两个是登州随来的军官。”

祝朝奉和祝虎虽然怀疑这孙立是否会与栾廷玉同伙,但见他又有老小家眷和许多行李车仗人马,不想是作假,当下祝朝奉便唤小厮来只顾杀牛宰马做筵席管待众人饮酒。

孙立见祝彪脸色沉沉,便说道:“我即来此地便有保护一方的职责,不若这般,我立kè

带了他们前去走马上任,然后再调遣兵马前来如何,只是,不知dào

此间督监好相与否,若是手续办得快些也要个三两日才能带着兵马来救,但能带多少前来,我却没有把握,听师兄方才也说了,几番上书不理不睬,我也害pà

此番不去还好,若是去了,被州府和督监扣住不让出兵相救,那岂不是……”孙立说道这里,故yì

不说下去,他此番将这些话都主动说出来,就避免了他们想要孙立去搬救兵的念头,这样一来,孙立的谎言也就不会随着“上任”而被识破。

栾廷玉却没有想到孙立此番所来的真实目的,听得他说了,当下也点点头说道:“不错,那府衙的人,胆小怕事,就是想等着我们祝家庄打的差不多了,再不费吹灰之力前来抢功劳!”说道这里,栾廷玉口气甚重,显然就是对朝廷很有成见,当下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看,兄弟也不必急着去上任了,为兄现在急需像贤弟这样的能将助阵!”

祝彪当下脑子一转,心想着厮家眷都带来了,就此留在庄上,谅他也不敢胡来,若是不秉正办事,敢动我祝家,我就拿你的家眷开刀!想到这里,祝彪愈发觉得不能就此放了这厮进城去,若是等他将家眷安顿在城里,那时候没有后顾之忧,经过栾廷玉一挑拨,说不得做出什么事来。祝彪打定了主意,也劝说道:“孙将军,我师父说的是,祝家庄现在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望将军不弃,救我等百姓一命,还一方太平。”

孙立双手抱拳头,说道:“既然我孙某人来了,就绝不对见死不救!诸位放心好了,这几日住在庄上,多有叨扰了!”

“将军客气!客气!”祝朝奉听得孙立不走了,当下也露出喜色,慌忙叫左右打扫出一间上好的正房来与孙立住。

祝朝奉安排的一桌宴席已经备好在花厅里,正要请诸位一同入席吃酒,就在这时候,庄兵突然跑上来报道:“宋江又调军马杀奔庄上来了!”

祝彪一听,早就按耐不住了,当下便道:“我自去上马去拿此贼!”说罢也不管众人反不反对,便穿戴整齐,纵马冲出庄门,放下吊桥,引一百余骑马军杀将出来。

庄外迎见一彪军马,约有五百来人。当先拥出一个头领,弯弓插箭拍马,乃是小李广花荣。

祝彪见了二话不说,跃马挺枪,向前来斗,花荣也纵马来战祝彪,两人斗了三四十个回合,花荣虚晃一枪立kè

掉头就走,祝彪见壮拍马就要追。站在城头上的栾廷玉一看是这员将领,连忙冲着祝彪驰马而去的背影喊道:“彪子,休要去赶,恐防暗器。此人深同箭法,小心中计。”

祝彪听罢,心里也有了提防,便勒转马来不在追赶赶,领回人马,回到庄上来,拽起吊桥,庄上的哨所再看花荣时,已悻悻引着一路兵马回去了。祝彪直到厅前下马,进后堂来饮酒。

孙立问道:“小将军今日拿得什么贼否?”

祝彪此番杀的颇有些不痛快,当下说道:“这伙贼里有个甚么小李广花荣的,法好生了得。斗了五十余合,让那厮走了。我待要赶去追他,师傅说:那厮好弓箭,因此各自收兵回来了。”

孙立点点头道:“沙场多有诈,谨慎小心是对的,来日看小弟不才,拿他几个。”当日孙立在席上叫乐和唱曲,与祝彪排忧,众人听得皆喜。

至晚席散,又歇了一夜。到第二日午牌,忽有庄兵报道:“宋江军马又来庄前了!”

堂下祝虎、祝彪二子都披挂了,就此冲出到庄前门外来。远远地听得鸣锣擂鼓,呐喊摇旗,对面早就摆下阵势。这里祝朝奉坐在庄门上,左旁栾廷玉,右边孙提辖,祝家兄弟和孙立带来的许多人马,都摆在门边。

这时,见宋江阵上一员大将挺着长枪高声叫骂。祝彪听了几句便心中焦躁,喝叫放下吊桥,绰枪上马,引一二百人马,大喊一声,直奔到阵上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叁)

“给我擂起鼓来!”栾廷玉看着祝彪冲了过去,当下喝令庄楼上的庄丁将战鼓死命擂起来给祝彪壮胆.

庄门上左右四面大鼓就此轰天动地地擂起来,两边各有庄丁用弓弩射住阵脚。

林冲挺起长枪,和祝彪在阵中遇上,两条长枪就此周身翻转厮杀交战。两人连番斗到三十余回合,不分胜败。林冲看着这面前的后生年纪轻轻功夫便有小成,心里想这厮功夫扎实,若是经些大风大Lang,磨练一番,日后必成大器。想到这里,林冲又由着徒弟想到那师傅,那栾廷玉既然能带出这样厉害的子弟,只怕这厮功夫更加了不得,这祝家庄怪不得敢和梁山叫板。

林冲想到这里,又想起史进先前吩咐他的话,便将手里的长枪变换法子来战祝彪。在祝家眼里只见这汉子枪法变幻莫测,一个个都看花了眼,连祝虎都觉得这汉子功夫深不可测,眉头紧紧蹙着,深怕自己的三弟有点闪失。庄头上有的叫好,有的紧张,但不管怎地只有栾廷玉瞧得出来,对方使枪的汉子本事了不得,虽然看起来打了个平手,但实则祝彪已经输了。懂这门道的人不难看出来,这场厮杀都是在那林冲的手里操控着,虽然两人杀的几斤白热化,可是,却都是那汉子在测试祝彪。

那汉子在摸祝彪的底子,栾廷玉心里想着,究竟这人是什么意图,不可让他两再厮杀下去了。

此刻在阵上的林冲也差不多从攻守挑拖等方面将祝彪的枪法考校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了解,可以回去与史进禀告了,当下也觉得没有再比试的必要,正要使出些必杀的厉害招式来让这小子吃点苦头,只听得祝家庄上乒乒乓乓一连串地敲起锣来。

祝彪一听得庄上鸣金收兵,心里就有气,心道现在正打到要紧处,此刻又见对手的汉子手中枪法渐渐凌乱,当下心想这贼气力不济了,如何可以前功尽弃,看我捉了这贼再回!

祝彪却不晓得,林冲生怕这厮就此跑了回去,故yì

将枪法毫无章法地乱弄一顿给祝彪看,不想这小子果然是历事太少,果然中计。林冲心里笑了,可是,此刻站在庄楼上的栾廷玉瞧见,早就将林冲的伎俩识破,看着祝彪恋战不回,当下咬牙一跺脚,心道不好!生怕这老三也被贼人生擒了去,当下喝道:“再鸣金!”说罢,冲着庄前的祝彪便怒声吼过去道:“老三!危险!快些回来!”

祝彪影影约约听得师傅叫唤他,本来不敢违背,可是,心里想到栾廷玉昨日故yì

放了那贼人逃了,此番说不得也是怕我将这贼杀了,故yì

如此。想到这里,祝彪充耳不闻,只顾厮杀,却不想面前这厮的枪法风格大变,显示粗中有细,后来只在一瞬息之间便变得严严实实,在后来枪法快的乱引纷飞,招式更是密不透风,严谨中不失灵快,招式防中有守,让祝彪后来越来越捉摸不透。

栾廷玉见了,一咬牙,气的面色鼓鼓的,急忙喝道:“老二,你快下去救他!”

祝虎早就等这一句了,当下便三步并作两步,快步下了庄楼去。

祝彪虽然本事不错,可是,毕竟没有林冲的经验丰富,在林冲面前显得再稚嫩不过了,林冲的招式虚虚实实,变化多端,让祝彪分辨不出,抵挡起来甚是吃力。祝彪这时候才晓得自己面前这人不是等闲之辈,是自己大意了,此番若是再不走,只怕走不脱了。就在祝彪急着想全身而退的时候,林冲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枪法使出了粘字诀,顿时让祝彪觉得这汉子手里的长枪不再是长枪而一团乱麻,和他的长枪纠缠在一起,戳戳不过去,抽又抽不回来。祝彪心道不好,额头上急出一头黄豆大的汗滴来,可是心里越是着急,若是没有脱身之法。

林冲看着祝彪方才的英气风发都没了,反而显得急躁难耐,枪法也不稳重了,心道这厮还是嫩了些,林冲觉得已经让着后生尝到了苦头,嚣张气焰日后必有收敛,而这厮急于脱身,正好买个破绽,他必然抢进来,然后正好生擒。就在林冲刚刚打定了主意的时候,突然祝家的庄门轰然敞开,又一个青年横枪飞马而来。

此时在宋江大旗之下,与宋江并肩驰马而立的史进看着那后生冲着林冲去了,虽然觉得有些可惜了,可是,再凝眸仔细一瞧那助战的后生,只见生的精壮,特别是那虎眼上两撇浓密的英雄眉分外令人瞩目。史进看了喜欢,自言自语地说道:“这祝太公当真好福气,三个儿子各个英雄了得!”

宋江听了,转眸暗暗瞧了史进一眼,又看着那祝彪、祝虎两人一同与林冲厮杀,果然这两兄弟联手,林冲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三支长枪当空飞舞,不动枪棒的看了,只见漫天飞舞,打的热闹,但这一切在懂行的人眼里,却看得心惊肉跳,一会儿提心吊胆,一会拍手叫绝。

此时的林冲也觉得这两兄弟联手,威力果然不同凡响,特别是这祝虎枪法显然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可是,比起祝彪多了一分稳重,而祝彪却比他二哥多一份疯劲,也正是这样两个迥然有异的风格搭档在一起,碰巧竟然有了一种近似互补之妙。林冲渐感吃力,心想这般下去不是法子,就在这时候,只听得史进已经命人鸣金收兵。

而此刻站在庄楼上的栾廷玉看着林冲的本事,心有余悸,颇有如临深渊之感,生怕这两个兄弟不知深浅一同陷进去,也同时令人鸣金。

两边鸣锣,三人便各放出最后一套虚招来救各自回了马。

林冲虽然没有将那祝彪生擒回来,但是史进却已经很满yì

了,当下将林冲接回麾下来,林冲却有些愧色,不敢丝毫隐瞒,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对两兄弟枪法的感觉都说了出来,英雄所见略同,史进听得很是满yì



那祝彪和祝虎回了庄里去,歇过了一阵子,大口吞了两口水,这时候栾廷玉已经快步走过来,因为祝彪不听令回庄,再加上险象环生,让栾廷玉担心着急之故,当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祝彪心里早就晓得那人本事了得,可是经过师傅这一顿“说教”心里却愤愤不平起来,撇过头也不言语。

栾廷玉生怕这小子不吸取教xùn

,日后留下大患,当下便最后想狠狠批一句,打压打压他的傲气,想让他长些记性,便故yì

说道:“兄弟三个,就你本事最差!还最嘚瑟!若不是你二哥,你早就回不来了!”

人最怕的就是比,这话一出口,让寻常就争强好胜的祝彪顿时被点到了死穴,又因为孙立在场,觉得师傅这一句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脸面都踩在脚下了,祝彪又怒不敢言,憋得满脸通红,也不回话,狠狠地吞了一碗水。祝彪生平最恨别人不正眼瞧他,当年他随两个哥哥进郓城县里的米庄去送货,在城里恰巧遇上了郓城县的土豪胡琛,那胡琛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二十几个门徒游街而走,恰巧三兄弟推着的平车狭路相逢。那胡琛平日里目中无人,当日更没有将这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呵斥叫着三个避让。那时候祝家三杰刚刚跟随栾廷玉学的半年的本事,还没有如今这般厉害,祝龙和祝虎要将平车挪开让路,可是祝彪见那胡琛气势嚣张飞扬跋扈,心里十分不爽,当下非但不让两个哥哥将车子挪开,还跳到车上,站得与那胡琛平高,指着胡琛要他滚一边去。

胡琛哪里受得了这气,这郓城县还没有哪个敢这般对他说话,而左右临近的买卖人一看这势头不对,当下还没来得及卷了摊子躲避三舍,那胡琛就一招手,那身后紧随的门徒便一哄而上,来打三兄弟。

祝家三兄弟虽然学了半年本事,先前还能抵挡个有模有样,可是,却毕竟寡不敌众,还是被那二十几个胡家的门徒打的落花流水,最终,三兄弟被打趴在地上,车子也叫人家掀翻了。胡琛大摇大摆地去了,却不想,那祝彪咬着牙愣是带着浑身的伤悄悄跟在后面,来到了胡家的宅子,认住了地方,这才打道回府。三兄弟回去因为这事被祝朝奉臭骂一顿,祝龙、祝虎忍气吞声,等养好了身子之后,此事也就算过了,等到十天后偶尔听人说起胡家失火烧了个干净,两兄弟也没有什么大快人心的反应。但他们却万万都不晓得,这把火不是别人放的,正是自己的三弟,自从祝彪从郓城县回来,就将这记在心里了,暗暗谋划好了便去付之一炬。

如今,祝彪习得一身本事在身,再也不是原来的毛头小子了,可是,这习气打小就在身上,却从来没有随着时日的增长而有一丝的改变,寻常也是听爹爹说师傅夸他是三个兄弟里悟性最好的,爹爹也是最疼他,就连扈家联姻,连当年的扈太公也是最看好祝彪,这才将扈三娘许给他,正是这些,让祝彪从来都像是被捧在手里。今天第一次听到师傅当着外人的面贬低他,说他是远不如两个哥哥,这让祝彪心里顿时憋了一口怨气,心里火腾腾地冒起来,歇过了些时候当下跳将起来,持枪翻身上马,像是丈二金刚发火似得将庄门喝斥开来,孤身驰马飞出,一溜烟便冲到宋江的阵前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肆)

?“不好了,三少主闯出去了!”守门的庄丁赶紧告上来.

栾廷玉听见下面一片哄乱,这时候刚刚站起来要来一看究竟的时候,一听这庄丁禀告,气的脑袋嗡地一声,像是快要炸了。这兔崽子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半大不小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受不得一句话,这分明就是在做给我看!栾廷玉心里气的发毛,心想这亏是祝太公的儿子,若是自己生的,看我还不打断了他的狗腿。

栾廷玉气呼呼地骂道:“你们都是活死人么,怎地不拦住他,是哪个开的庄门!”

那庄丁哪里敢说,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一下,诺诺地说道:“三少主威武,岂是我们这些小角色可以挡得住的。”

栾廷玉一想祝彪在气头上的那个火爆性子,休说这几个庄丁,就是他爹也说不住他。栾廷玉转身往那庄外一望,祝彪早就一骑飞马去的远了。栾廷玉赶紧喝道:“祝虎,你快带三百人马前去!”

祝虎得令,赶紧一挥臂膀,指着一个早就候在旁边的庄客说道:“带上你的人,赶紧跟我走!”说着提着枪便下了庄楼来,庄门一开,吊桥放下来,一队人马快速冲了出去。

就在祝虎带着一队人马在庄前一百大步远的地方摆开阵势的时候,而这时候,祝彪已经冲到了宋江的阵前,提枪指着宋江喝道:“宋江!有种的出来与爷爷较量!”

宋江看着祝彪猖狂,都干跑到这里来叫阵,不禁破口骂道:“放肆!雌黄小儿,骑到头上来拉屎!谁与我斩杀这厮!”

宋江的话刚刚落音,宋江阵上早有一将出马,乃是没遮拦穆弘来战祝彪。

两个斗了三十余合,穆弘已经是强弩之末,而祝彪且愈发威风凛凛,眼看着再不过多久,穆弘就要败下阵来,林冲见宋江派出去的而那人不中用,当下便大喝一声,提枪而出。

祝彪见了林冲也杀上来了,虽然在林冲手里吃过一亏,可是,眼下在气头上,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当下便瞥了穆弘来与林冲厮杀。此时祝虎在百十步开外看见那林冲又上了阵,当下心焦不已,朝着林冲大喝一声,赶紧冲了上来。

四个人搅合在一起打了个平手,四十余回合不分胜负,但祝虎、祝彪毕竟是亲兄弟,寻常在一同练武,招数都相互了解的一清二楚,心境相通相应,当下配合起来,性情互补,招式上更是颇有巧夺天工之妙,而林冲、穆弘两个却相差甚远,不是一个级别上将领,平素并不相熟,此番配合起来并不顺手,反而有些掣肘。

此刻站在宋江阵营里的杨雄看了,晓得两人这般下去,破绽频频,当下便大喝一声,持刀飞马而来。

此刻站在庄楼上的孙立见两对儿在阵前杀,心中忍耐不住,便唤孙新道:“取我的鞭来!就将我的衣甲头盔袍袄都取来与我披挂了!”说罢下了庄楼,又牵过自己马来——这骑马号“乌骓马”——备上鞍子,扣了三条肚带,孙立穿戴好了装备,腕上悬了虎眼钢鞭,翻身上马。祝家庄上一阵战鼓声隆隆响起来,孙立出马立在阵前,大喝一声道:“两位少主且退,看小可捉这厮们!”说罢孙立便把马兜住,指着宋江的帅旗,朝着阵里喝问道:“你那贼兵阵上有好杀的出来与我决战!”

黑旋风听得,当下便将双手摸到后腰上的两把斧头上,正要抽出来,宋江在马上抬脚踩住了李逵的肩头,侧过身子来,凑近脸来低声喝道:“我自有安排,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坏了好事,回去剥了你的皮!”

黑旋风李逵听了训斥,当下很是不心甘,但还是乖乖地将斧头插在背后,一双眸子盯着那孙立骑马立在阵中,嘴巴里自言自语地抱怨说道:“砍他娘的,装模作样。”

宋江正要再训斥他几句,这时候,只见宋江阵内鸾铃响处,一骑快马跑将出来。众人看时,乃是拚命三郎石秀来战孙立。两马相交,双刀并举。两个斗到五十合,孙立卖个破绽,让石秀一刀搠进来,虚闪一个躲将过了,反手把石秀轻而一举地从马上捉过来,直挟到庄门边上撇下,喝道:“来人给我缚了!”

穆弘见石秀被孙立活捉了去,当下不禁有些慌了,祝彪一枪刺过来,林冲正一枪将祝虎的一枪挑开,招式已经使老来不及回救,穆弘看着祝彪那一枪刺过来,穆弘慌忙一躲,却还是被祝彪这一枪戳破了臂膀的铠甲,划伤了大臂。林冲看势头不好,这祝家两个兄弟因为孙立旗开得胜,气焰正旺盛,当下便愈发来劲了,两杆长枪舞弄的眼花缭乱。

史进一看时机成熟,当下便一甩披风,纵马出了阵来,大喝一声:“穆弘兄弟且歇,看我来擒住两人!”

穆弘一看是史进亲自出马,当下欢喜不胜,林冲有意帮穆弘逃脱,将手里的长枪使出粘字诀将两人的长枪纠缠在一处,为穆弘赢得了逃脱的时机。穆弘心里感激,当下二话不说调头拍马就回阵里去了。

祝彪抬头顺着那方一看,一瞧清来人,心里一震,这厮不就那日将大哥生擒去的人么?!“看我来擒住两人”这一句话也激了祝彪,祝彪当下大喝一声,便来战史进。

林冲早先就得了史进的安排,眼下看着祝彪急不可耐,当下也不再纠缠着他,而且林冲一个人想要困住祝家兄弟两个,实在也有些吃力。祝彪前去战史进,祝虎便只得一个人来面对林冲。

栾廷玉此刻站在庄楼上一看,当下大叫不好,喝道:“快鸣金!”

当当当当,一阵锣声在庄头上响了起来。

孙立早就瞧见祝彪和祝虎两个人被史进和林冲分别缠住,这两小子上当了,只怕回不来了,当下想着,却全然当做不知dào

,非但不上前去,还赶紧带着人马便撤回到庄里来。

那祝彪看着史进年纪轻轻,与自己相仿,本想上来欺负一番,将史进活捉回去,一雪祝家之耻,也好证明给世人看,他祝彪是祝家三杰中最厉害的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生擒了他大哥祝龙的后生,却是绿林军的统领史进。直到他与史进交手的那一刻,他才发xiàn

这人手里的兵刃不同凡响,而这人的招式更是神鬼莫测,一种难以言表的气场像是在他的脸上蒙上了三层牛皮,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祝彪心想不好,听得庄头上一声紧似一声的鸣金收兵,当下心里愈发紧张了。栾廷玉一定在城楼上看着我呢,孙立和他的手下也一定在庄头上看着我呢,就连这些梁山的山匪也在看着我,不可以败,如果逃回去,岂不是又要被栾廷玉羞辱一番,想到这里,祝彪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了,顿时用种英勇就义,拼死到底的想法,这念头一出来,祝彪一股热血冲上了他的脑子,让他手里的枪法攻守大乱,杀的更加狂野了,却也愈发没了章法。

史进晓得这攻心为上之计已经成效,深怕那栾廷玉敢出来坏了好事,当下顺着祝彪急于取胜的渴望,卖个破绽出来,那祝彪果然心急,当下便一枪刺进来,史进大喝一声,一声暴雷顿时炸响,祝彪浑身一震,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长枪已经被史进一棍打断。就在这时候,史进提棍一挑,顿时将那祝彪挑下马来,而这时候,宋江在阵里看着失口喝彩一声,早就有史进事先安排好的挠钩手甩出几把挠钩将祝彪抓了回去,祝彪挣扎不得,已经被几个喽啰用刀架着脖颈,五花大绑了。

这边祝彪失手被抓了,栾廷玉急忙赶出来,人还没到,祝虎看着三弟被抓,一时间心急搅合了枪法,招式凌乱不堪,破绽更是层层而出,林冲淡淡一笑,大喝一声“着!”一枪将祝虎也横扫下马来,嗖嗖嗖嗖,几把挠钩这时候也射了过来,将这祝虎也抓回阵里去了。

栾廷玉眼看着祝彪、祝虎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都被梁山的人绑了去,如何能够不胆战心惊,心里不但心疼,更是气这两个兔崽子不听将领,而如今他又如何给祝太公一个交代。

栾廷玉赶上来时,史进调转马头迎面而上,两人对在一起,厮杀了百十余回合不分胜负,栾廷玉心里救人急切,而是,却偏偏又遇上这等敌手,奈何不得史进,就在这时候,突然四骑快马从阵里飞奔出来,绕着两边便欺到栾廷玉的身侧四边。

史进此刻故yì

出快招,引诱的栾廷玉腾不出手来,虽然栾廷玉瞧见了这四骑来者不善,但是去也无法分出手来抵挡。

就在这时候,唰地一声,一张大网从四人的手里射将出来,四人从四面用绳索控zhì

着大网迅速地落在了栾廷玉的身上,栾廷玉想拿枪挑开,可偏偏史进的棍将他的长枪死死压住,动弹不得,就在这一瞬间,那大网中间竟然还有机关,一条钢链贯穿其中,现在由四个壮汉在四面用力一扯,顿时像是将口袋拴住了一般,将栾廷玉死死地困住拖下马来,左右又早有喽啰准bèi

好了,一哄而上夺了栾廷玉的兵刃,就此绑了抓回阵去。

而此时祝太公早就闻声上来庄楼,见栾廷玉也被抓了回去,好生着急。孙立大喝一声:“看我去擒拿这匪人!”说罢便要出马。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伍)

“将军且慢!”就在孙立正要带着两个偏将冲出庄去的时候,祝太公这时候开口说道:“将军去不得,眼下这贼人势众,于将军不利.”

孙立看着祝太公满面愁云,眉头蹙的都快滴下泪来了,这一脸苦相,当真是痛到心底了。孙立晓得这祝太公并不是不想救得他们出来,而是今番连折了三人,现在庄里只有孙立自己带着几个手下人,这老汉是怕连孙立也折在里面,唱起空城计,到时候谁来守庄,此外,祝太公实在也被梁山的人折腾怕了。

孙立正是因为心里晓得,所以才故yì

说道:“太公莫要着急,我此刻就带着人马出去,救他们回来。”

祝太公哪里肯让,心里矛盾不堪,其实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主意。当下拦着不让孙立去,说是怕孙立有闪失,实则是怕孙立去了,贼人趁机打庄子,他怕自己的祝家庄有闪失。

孙立看看对面梁山兵马得胜并没有再来攻打,而是鸣锣而去。孙立叹了口气说道:“太公,眼下祝家庄孤立无助,这般下去,只怕不是长久之计,熬不过的。”

祝太公本想呵斥他祸乱军心,可是,一来孙立是官府的人,不敢以下犯上,这二来,眼下是什么形势他也晓得。祝太公叹了口气,说道:“我怎地命这般苦!”祝太公枯坐在太师椅上,一张老脸阴沉沉地拉下来,嘴巴紧紧地抿着,没有再说话,一双老眼沉下来,里面的光彩都暗淡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绝望和痛苦。

三个杰出的儿子,转眼之间就成了阶下囚,会不会成为梁山匪人的刀下鬼,这就是眼下让祝太公心惊肉跳的事情。可是,祝太公已经老了,自己没有本事去救出三个儿子,也没有几万人马去踏平梁山的营寨,原来看起来无懈可击的三庄誓言,现在也早就被梁山打的粉碎——李应被梁山杀的惨败,家眷被俘,连他自己都是死里逃生,虽然祝家庄养伤,却也是半个废人;至于扈家,扈太公和自己一样老态龙钟,扈成本事不济,成不了大事,而唯一厉害出众的扈三娘却被梁山所俘,眼下扈家的处境比祝家好不了多少,更是泥菩萨过江。

想到这里,祝太公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一滴眼泪从眼角溢出来,顺着老脸流淌下来,祝太公自觉失礼,赶紧抬起袖子将眼泪擦去——或许这就是命,兴亡周而复始。

“太公。”一个声音在大堂外响了起来。

祝太公迟缓而麻木地抬眼一瞧,这人正是李应,吊着一只臂膀,一个肩头绑着厚厚的绷带,缓缓地走了进来。

祝太公看着李应缓缓地走进来,也没有站起来,缓缓地抬起手来在旁边一指,嘴巴里好不容易地挤出一个字来“——坐!”

李应没有坐,站在祝太公的面前,影子拉得长长地印在大堂里,直到祝太公的脚前。昏黄的光影重叠在李应的脸上,祝太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李应开口说道:“太公,我听说,祝彪和祝虎兄弟还有栾廷玉教头,都被俘了,这是不是真的?我们败了。”

祝太公没有说话,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汉子,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压抑,那道长长的倒影这时候,反而像是一座黑黝黝的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身上,也死死地压在了他的心头上。

孙立看着李应,说道:“这位就是李庄主吧,今日不幸,让梁山匪人得了便宜,将他三人都俘虏去了。”

李应闻声并没有诧异,也抬眼打量了一眼这身旁军官打扮的人,心想这就是史进兄弟所言的那个内应军官吧。李应还没有开口询问,只听得孙立已经又开口了说道:“我来时就听栾教头说你被梁山杀败,在庄上养病,无暇相见,还望赎罪。”

李应一听,看来正是了,两人此时相互再看一眼,心里再明白不过了。

祝太公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中,完全没有将他俩的这番客套放在心上,他的心里,他的所有支撑都崩塌了,一副了无生趣,濒临末日的形情。

孙立这时候问李应说道:“李庄主,现在庄里除了你、我还有老庄主外,再也没有什么厉害的角色可以和梁山相斗了,而庄里的人马加上随我而来的官兵,也不过千余人了,方才目测贼**将十多员,兵马两三千,如此奈何?”

李应听了,沉默下来,顿了一顿,颇为坚定地说道:“栾教头是我们这里最好的教头,连他都被梁山捉了去,我是万万抵挡不住的,我看,不知将军与栾教头相比如何?”

孙立想也不想便开口,只是这口气里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冲气,说道:“栾教头是我的师兄,得了师傅的真传,就是两个我也未必打得过他。”

李应听了故yì

沉沉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我看,眼下坚守拼命是不行了,只有最后一条道,方能安安稳稳救出他们来。”

“什么办法?!”祝太公并不知dào

这是李应和孙立唱的双簧,虽然他一直没有开口,可是,两人的话却一字一句都刻到了心里去,而这些话都与他心里所想的一一映射,愈发加重了他的末日感。但是,祝太公一听到李应还有办法将他的三个儿子和栾廷玉都救回来,就算是最后一个,也好歹还是有一个,于是条件反射似追问出了口。

李应晓得祝太公眼下就是一具空壳,左右没有依靠,现在将宝都押在了他的这个主意上。李应就此开口问道:“至今共是捉得几个贼人?”

祝朝奉一五一十地说道:“起初先捉得一个时迁,次后拿得一个细作杨林,又捉得一个黄信;扈家庄一丈青捉得一个王矮虎;阵上捉得两个:秦明、邓飞,今番将军又捉得一个石秀,这厮正是烧了我店屋的,算来一共是七个了。”

李应点点头说道:“一个也不要伤损了他们,好生与些饭酒,将养身体,休教饿损了他们,不好kàn

。今日老庄主写一封信与宋江,说我等愿意拿这七个人换回三位少庄主和栾教头。”

祝太公听了浑身一抖,怎地没有想到这个。祝太公的眼里射出一丝闪光来,但立kè

又偷偷看了孙立一眼,这一眼本是想要看看孙立的脸色,生怕孙立以一个官府的身份从中间作梗,却不想此时,孙立也拿眼看向祝太公,让祝太公愈发有种做贼的感觉。

但出乎祝太公的意料,孙立并没有断绝,而是说道:“太公,容我说一句私心话。”祝太公一听这话,觉得一丝希望来了,当下赶紧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孙立。

孙立说道:“老太公,你要救儿子,我要救师兄,这本是人伦天理,打心底里,我是支持你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你们三个庄子与梁山争斗的事情已经传扬的沸沸扬扬,州府朝廷皆知,如果现在你将这些贼人放了,换回他们的性命来,可朝廷会饶得过你们么?州府的那些个将领不敢去战梁山,因为他们有绿林军撑腰,但他们敢来踏平你们三庄,因为你们什么都没有!”

这句话像是一剂针药顿时刺痛了祝太公的伤痛,祝太公一下子又陷入了犹豫,颓废地一屁股坐下来,双眼愈发空洞了。

“官府不会再派人来了,你现在僵持下去,三子必死,祝家必亡,而你交了人出去,朝廷不会放过你!”李应看似多此一举地帮zhù

祝太公又理了一遍思绪,这让祝太公听出了这话里的弦外之音。

祝太公缓缓地抬起脸来看着李应说道:“李庄主的意思是……”

“这几日我在贵庄养伤,想了很多,那日梁山众人杀入了我李家庄来,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可是,我的家眷却都在梁山的手里,我是活了下来,可是,现在看来却了无生趣,与其,弄得妻离子散,倒不如舍了这一切,投奔梁山去,眼下绿林军已经成了气候,朝廷都奈何不得……”说道这里,李应突然顿住了,他知dào

祝太公低沉着脑袋在思考,当下也不打扰,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他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李应不说,孙立开口了说道:“祝太公若是想落个善始善终,这倒也不失为一种法子,我看可行。”

祝太公心里的关节就在孙立这里了,当下得了孙立的这个话,立kè

释然,这个主意也就此打定,可是,却还是有些怀疑,便问道:“那将军如何向朝廷交差?”

孙立叹了口气,说道:“还能怎地办,只能将这一身功名都葬送了,好在我的家眷都在庄上,若是你们愿意,救出我师兄,咱们一道往永兴军路去投绿林军去。”

祝太公一听,很是感动,当下兀自点点头,最后又沉沉地点了一下,像是将最后的决定都做好了,便霍地将袖子一摆,中气饱满地喝道:“来人,取纸笔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陆)

祝朝奉提笔很快便写了一篇降书,这书信里表示了自己足够的诚意,愿意将时迁、秦明、杨林、黄信、王英、邓飞、石秀一同七人好生招待归还梁山,祝家所有财产粮草都归梁山所有,谨以此来换回他三个儿子和栾廷玉的性命,此外,还表述了愿意投靠绿林军的坚定决心.

祝朝奉将信写好了,通篇又看了一遍,每一句话都斟酌了一遍,这才将书稿折好,用信笺装了,在蜡烛上用蜡封好,交给祝家的总管家,叫他立kè

骑马前去。

【绿林军·中军大帐】史进将栾廷玉、祝虎、祝彪捉了回来,并没有让宋江押回到梁山大营去,而是直接提到了比邻的绿林军大营来。三人进了中军大帐,史进便赶紧差人将栾廷玉、祝虎身上的绳索都解开,而自己则亲自来给祝彪松绑。

三人得了自由,扭扭手腕,微微转转泛酸的腰身,看着这大帐中两壁都立着持刀的壮汉,场面甚是肃穆威严,让他们有种上了衙门的肃杀感,只差上面的“县官”将惊堂木一拍,便要齐齐跪下。

而史进并没有走上去坐那张虎皮交椅,而是笑容可掬地请了三位在厅中坐了,这时候早就吩咐好的茶水便由左右端了上来,这茶不是别的,正是祝家庄常常家用的乡下苦茶,三人口干舌燥,此刻也不客气,端起来再嘴里一品,这熟悉的味道顿时让他们有些心惊,他们不由地想到了祝家庄的安慰。三人都在心里暗暗揣测,此番庄里除了孙立已经孤立无援,梁山众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肃清,庄园败落,这等茶水虽然比的不那些京贡的茶,却毕竟是沉淀了多少年家的味道。

就在他们来的时候,还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现在被这一杯茶坏了金身,心底的柔软顿时被史进一击而中,生出一波波的涟漪来。就在他们心境不能平静之时,林冲带了一个人来,三人抬头一看顿时都放下茶碗站了起来。

所来这人步履沉稳,底气充实,红光满面,衣衫得体,一进门眼前也是一亮。

祝彪首先大步过来,上前握住这来人的手,略略有些哽咽地喊了声:“大哥!”

祝虎这时候也和栾廷玉走了过来,簇拥在祝龙的周围,栾廷玉看着祝龙这精神焕发的模样,心里放心了不少,这模样不像是吃过苦头的,也正是这般,才让祝彪和祝虎感到庆幸之余,又颇感意wài



“哥,你……”

“你们无事便好,可担心死我了。”祝龙看着祝彪和祝虎还有师傅都来了,非但脸上没有露出一丝难过,反倒是大大舒了一口气。自从那夜史进拜访他之后,以礼相待,特别是在史进走后,小牢子告sù

他们那就是叱咤风云的九纹龙,他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眼。隔夜就听说扈三娘逃走了,这更是让祝龙惊诧不已,他心里一揣摩,那扈三娘虽然厉害,可是也没有这个本事,若果连扈家这个小妮子都能逃得脱,那这地方也困不住祝龙,必然是有人暗中相助。第二日大早,祝龙便主动要求见史进,到了中军大帐之后,史进与他平起平坐,让他受宠若惊,两人从江湖传闻谈起来,一直谈到永兴军路的绿林军,再谈到天下大势,最后谈到人生的理想和抱负,一番畅谈中,祝龙与之所见略同,颇有相见恨晚,若不是宋江差人来催出史进到了出战的时辰,祝龙还恍然忘了身在何处。而史进见祝龙为人耿直,可是交心,这才略略将心里不甚要紧的打算说与他听,特别是想招纳祝家兄弟一同打天下的愿望说与祝龙听了,祝龙当下便拜倒在史进的面前,愿意鞍前马后,尽忠听命。

此番,祝龙来到大帐,身份已经不是阶下囚,而是绿林军的将帅,这风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当下,祝龙见两个兄弟和师傅都安然无恙,当下对史进更是感激。

史进故yì

留了些时间让他们相见,三个兄弟和师傅在生死厮杀之后在度相见,自然少不了一番唏嘘。这感情过后,史进将左右屏退了,大帐里只留了魁二、林冲、祝家三杰和栾廷玉来。

这时候,祝龙拉了两个弟弟来到史进面前,对祝虎和祝彪说道:“见了大帅,还不快拜!”

祝虎和祝彪为大哥这一句话不由一震,都拿眼看向祝龙的脸,仿佛他们开始怀疑这说话的人究竟是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祝龙。

祝龙一看两人还大次次地傻站着,急了说道:“你们晓得他是谁么?!”祝龙这话本来是自问自答,却不想,祝彪嘴快,心里不服,便问道:“这厮不是宋江!那黒厮我见过,没什么本事!”

“三弟不得无礼!”祝龙呵斥了一句,说道:“这就是……”

“绿林军大帅九纹龙史进。”栾廷玉接着祝龙的话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说罢,栾廷玉扶着下巴上的胡须,说道:“我就觉得此子非同常人,果然不出所料,王进能有这般弟子,实在是一生的造化!可叹可敬!”

史进听了,当下弯腰便是一拜,说道:“栾教头亦是了得,祝家三杰更是英雄!小可敬佩之极!”

祝彪听罢,上下打量了一眼史进,声音不再像先前那般冲了,说道:“当真是九纹龙?”

“那还能有假!”祝龙说道。

“不错,九纹龙便是小可。”说罢,史进将身边的两位兄弟一一介shào

道:“这位就是原来十八万禁军教头林冲,这位是魁二。”

“久仰将军大名!”栾廷玉与两人相互都作了一礼。

祝彪心道怪不得都那般厉害,原来大有来头,原先都是江湖听闻中的大人物,却不想今日都在眼前了。祝彪想起与史进交手的情景,心里不禁对史进的本事佩服的五体投地,这是他祝彪除了师父栾廷玉之外,第一个肯服气的人。祝彪转而又想到方才被押进来时,是史进亲自上前来与他松绑献茶,这般周至的招待,让祝彪现在想起来有些受宠若惊,当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草民祝彪,拜见大帅!”

祝虎心里一般服帖,当下也跟着拜倒。

史进赶紧将两人扶起来,说道:“休要客气,如在家中便是了。”

栾廷玉见祝家三子都服史进,这倒并不出乎他的意料,这就叫做英雄惜英雄,只是,栾廷玉眼下最能清楚地认识到如今的处境——自己是阶下囚啊!该不该拜呢?这让栾廷玉为难了,不拜便是失礼,若是拜了,却有失辈分。

栾廷玉的为难让心细的史进看在了眼里,史进当下将栾廷玉让到位子上坐了,这可将栾廷玉有些急了,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败兵之将,安能担得起这般礼待。”

史进执意让座,不得已,栾廷玉这才在虎皮椅子上坐了,就在这时候,史进却做出了一番惊人的举动来,当下扑通拜在地上,邦邦邦就是三个响头,惊得上面的栾廷玉像是被刺了一下,赶紧跳起来将史进扶起来,连声道:“折煞我也!”

史进却安然自若地说道:“栾教头,你与我师父王进是同一辈人,该当得此大礼,只可惜,如今我多次派人四下里打听他的下落都寻不见了,唉……”说道这里,史进就有无限的失落感。

栾廷玉一来受了史进这般大礼让他心生感动,二来也不禁想到了王进,这位他所仰慕却无缘相会的高人,不禁有些感伤,栾廷玉来劝史进道:“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现在大帅做的这般惊天动地的事业,说不得哪日王进听闻了,必然前来投奔,倒时候必有师徒重逢的一日,大帅休要为这伤心苦闷。”

史进点点头,长长地换了一口气,换回时常的表情来,看着众人都站着,便让众人坐,自己则在下首与祝家三杰同座平位。这让祝家三杰又惊又喜,方才史进拜栾廷玉,这不只是尊师重道的表现,更是让他们觉得史进亲近,史进拜了栾廷玉,这意味着与他们便是平辈,而史进方才说栾廷玉与他师傅王进同是一辈人物,换句话说栾廷玉就是他师叔辈的人,既然行了这大礼,祝家三杰称呼史进为师兄亦不为过。

当下众人坐定了,史进也不拐弯抹角,当下说道:“诸位想必也早有耳闻,我史进拉起了一支人马,现在横扫永兴军路,并打下了长安城,手下也有十多万人马,下一步少不了东征西讨,如果诸位不弃,还望祝我一臂之力,今后横扫天下,封王封侯!”

祝家三杰相互看看,又将目光落在了师傅栾廷玉的脸上,这般重yào

的决策,爹爹不在,还得听栾廷玉怎么说。

栾廷玉在众目关注之下,沉思了片刻,站起来,说道:“老夫虽是强弩之末,但却也几根硬骨头。”

三杰听了这话,心境顿时明了了,师傅都应了,这和他们的意思。“有这一身本事,朝廷不赏识,难道要荒在这山林之间!”祝彪说罢,顿时三杰纳头便拜,齐声说道:“我祝彪(龙、虎)愿意归随,听从大帅调遣!”

“好!”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柒)

众人归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在这时候,祝彪开口了说道:“只是,不知现在庄上如何了?还望大帅周顾保全.”

史进早就想到这里了,说道:“你放心好了,虽然我与宋江哥哥分兵立寨,但却亲同一家,我早与他约好不强行攻打,两位尽可在此放心好了。”说道这里,史进笑笑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既然一家,我也就实不相瞒了,李应已经归顺我绿林军了,而孙立将军也是我绿林军的人,两位在祝家庄实则是内应,我这就差人送一封信去,差他请祝太公前来,咱们好生喝上一顿!”

就在史进话音刚刚落定的时候,一个喽啰快步进来,禀告道:“大帅,祝家庄总管求见。”

祝家三杰一听相互看了一眼,史进抬手说道:“请他进来!”

那喽啰出去之后,便有一个灰白粗衫的汉子进来,那人身材敦厚,大耳肥鼻,说起话来喜欢先咳嗽一下,这人正是祝家的管家。那人见祝家三杰在帐中宽坐,而栾廷玉更是坐在上面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站在大帐里该拜不拜,让他左右为难。

虽然栾廷玉坐在上面,但是,这里却毕竟以史进为主,他不开口,祝家三杰就算是憋了一肚子的话,也不敢先说。

史进先笑着开口了说道:“你便是贵庄的大总管吧?”

“咳。不错正是小人,小人此番前来,有老爷的一封亲笔书信要我呈送给大王。”说着那总管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来,看史进的气势,祝家三杰和栾廷玉都要让他三分,所以断定这人才是梁山的那个什么大王,故而将信乖乖呈送上来。

史进拆开蜡封取出信来看罢笑了,递送给栾廷玉。栾廷玉看罢笑了,这信又送到祝家三杰的手上来。

史进笑着说道:“你回去告sù

祝太公,祝家的财产我非但分文不取,此番战祸所造的损失,更当由我史进赔付,损毁的屋舍我重新修缮,死伤的庄丁亦由我与他们安家之费。”

史进说道这里,祝家三杰听得心里一阵阵的感动。

史进又说道:“你回去与祝太公说,我在营中摆下宴席,请他与两位兄弟移步前来赴宴,咱们化干戈为玉帛,结永世之情义!”

总管一听,当下心里欢喜,前番还兵临城下,斗得你死我活,眼看着祝家庄气数已尽,濒临树倒,却不想峰回路转,又走出一路活棋来。史进那一句“化干戈为玉帛,结永世之情义”顿时说得总管眉飞色舞,当下驰马而回,很快这两句话便传遍了庄里庄外。一时间,原来因为厮杀所积压在心里的恐惧都顿时烟消云散,连同祝太公和孙立、李应在内,祝家庄又恢复了生机和喜气。

而在史进的营里,除了大张旗鼓地张灯结彩,处处都是旗开得胜的欢喜,不但将得胜的捷报早一步送上了山寨,更是将羽翼新添的欢喜在梁山中同乐。就在一片喜庆之下,祝家三兄弟和栾廷玉在跟随史进拜见了宋江回来之后,祝彪又来到了史进的帐里,有些羞赧却又不得不言。

史进见他有事放在心里,便问道:“兄弟有什么事直说便好。”

祝彪羞赧地笑了一下说道:“大帅,是这么回事,先前家父与扈家老庄主为我定了门亲,许得就是先前被俘的扈三娘,既然如今皆大欢喜,不知……”

史进听罢哈哈笑了说道:“难道祝龙没有与你说起,扈三娘早就逃脱一事么?”

“早就逃脱?”祝彪听了又惊又喜,说道:“大哥还没来得及与我说呢,原来如此。”

史进说道:“现在,应当安然无恙在扈家庄上歇息,你若无事,便替我走一趟,帮我带封书信,请他们来吃酒。”

祝彪双手抱拳,说道:“大帅放心,既然祝家和李家都归顺绿林了,那他扈家定然归顺,若是有什么异议,我也定然将扈家劝降过来!”

史进含笑点点头,当下便提笔写了一封言辞恳切之信,与祝彪带了,不过一顿饭的功夫,祝彪便驰马到了扈家庄。

此刻扈家庄庄门紧闭,祝彪到了庄前来将马带住。庄楼上的小厮朝下喝道:“下面何人,报上名来!”

“祝家三子,祝彪!庄楼上何人,快开庄门。”祝彪叫道。

“原来是彪少主,稍等片刻,则就开门纳你进来。”楼上的人说罢,便见庄上人头攒动,祝彪看在眼里,心想这厮不见小爷在这里等得心焦,还要去报知庄主知dào

,真是小心的也太多余了。

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这门还不曾开,祝彪心里等得心急,心想这功夫也庄里庄外跑个来回了,怎地还不开门,莫非这里面有什么为难不成?祝彪不甚耐心,只是面对未来的老丈人,祝彪不敢撒野,强行安奈了心里冒起来的火气,等在庄门下。而就在祝彪焦虑的时候,庄楼上一人高声喊道:“彪少主快快请进,实在对不住!”

一声说罢,只听得庄门缓缓打开来,祝彪抬头瞥了一眼庄上,心想这厮是谁,怎地去了这么久,莫非庄上当真出了什么事,可是,看那人的面色却没有半点慌张。如此,祝彪疑心重重地骑马进了庄里来,随着吱吱扭扭的声响,庄门在身后又缓缓地关上了。

祝彪四下随意一看,发xiàn

扈家庄今日多了不少人来护庄。祝彪心想,看来扈家庄真的是被梁山的兄弟唬住了,加派了这么多人。想到这里,祝彪翻身下了马来,却发xiàn

扈成或者扈庄主都没有人来迎接,就连平日里很是殷勤的扈三娘都没了踪影,就算是被梁山唬着,也不该吓得缩在屋里吧。祝彪没有受到迎接,心里被这番冷遇弄得有点不甚舒服,若不是扈家庄今后要与自己结亲,只怕他现在早反了脸皮要质问他个为什么了。

祝彪当下安奈住不发飙,没有人前来接引他,当下便牵着马一个人往里面走,这扈家庄他来过多次了。祝彪将马拴在大堂前的桑树下,只见门口比寻常多了两个身着布衣的汉子,而这一路来从庄门到大堂前,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着实比寻常的防备还要森严。

“大堂之内不可佩戴利器!”站在门口的后生朝着祝彪说道。

祝彪并不记得扈家有这样一个规矩,心想非常时期,所以这般小心吧,但祝彪觉得对自己都这般小心提防,显得也太分生了,祝彪不禁再一次感到失落,将随身仅带的一柄朴刀递给了那守门人,便迈步进去了。眼下已是落日的光景,大堂里一片昏黑,空落落地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祝彪站在这样一个空落落的大堂里,不禁有些尴尬,该坐该战,都让他有些隐隐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么?祝彪见并没有人从后面来,也没有人进来招待,只得回身去问那门口的两个守卫道:“扈庄主和扈成在哪里?”

守门的两个都谨慎地看了一眼祝彪,没有说话,都一致摇摇头。

祝彪看的不爽,狠狠地瞪了一眼这两个把门的人,便将衣摆一甩,气冲冲地进了大堂里来,也不管什么礼节不礼节的了,随便拉了一张椅子便一屁股坐了下去,等着扈家的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后堂走了进来,祝彪听得脚步声响,赶紧站了起来,心想若是扈成,非要当面质问他个一二!可是,等正面再看时,却发xiàn

,这来的人并非是什么扈成,也不是扈庄主,更不是扈三娘,而是一个魁梧之人,身着软甲,腰间悬着一柄宝剑,走起来器宇轩昂,一股傲气充斥其身,看的祝彪打心底里不爽。

祝彪三番五次受冷遇,此番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而如此打扮的一个人从后堂里走出来,又让祝彪愈发疑惑,当下便冲着那人略带不甚客气的语气说道:“你什么人!扈庄主呢?”

“我是庄主新请来的教头,听闻三庄与梁山对峙,保庄护院也在鄙人的职责之内。”那**次次地在椅子上坐了,一副完全没有将祝彪放在眼里的模样。

祝彪见这人好不客气,小小一个教头,也敢在小爷面前摆普,扈太公也是急昏了头了,怎地请了这样一个混账。祝彪当下挺了挺胸脯,底气十足地喝道:“你晓得我是何人!”

那汉子看也不看祝彪一眼,说道:“你是祝家三子,祝彪。”

祝彪听得这人淡淡而言心里恨得牙根痒,心道,好你个孙子,有什么本事既然知dào

我名字却还这般无礼,不叫你吃点苦头,小爷还是小爷么?!祝彪口气顿时硬气了许多,喝道:“你算得什么东西,请扈太公来,我有要紧的话说!”

“有什么要紧的话,我来转达便是了。”那汉子一字一句地说道,这口气显然不善。

祝彪被这口气弄得心里彻底恼了,连最后的收敛也没有了,当下跨上一步扯住那人的胸口喝道:“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这般与小爷说话!”

“不得无礼!”一声在堂中炸响,从外面冲进七八个壮汉来,手里操着明晃晃的朴刀在祝彪的身后围了半个圈。

第二百二十陆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

祝彪见这些人气势汹汹地持着明晃晃的刀枪上来,心里愈发不平衡了,好歹小爷今后也是扈家的姑爷,你们为了这么一个外人这么咄咄逼人,实在可气。祝彪扯着那人的领口不放,狠狠地看着那汉子,像是要用锋利的目光将他的心肝都刺穿一般。

那人见祝彪不松手,当下冷笑一声,一把抓住祝彪的手腕用力一拧,一把扯住祝彪的腰身,脚下向前一步紧拌着祝彪的脚跟扎稳下盘,这三招一时间到位,正要双手齐下,将这祝彪甩趴在地上的时候,却没有想到,祝彪却比他反应更快,松开一只手反扣住那人拽扯腰身的手腕,逆着那人的用力趋势这么一扯,咔嚓一声脆响,那汉子顿时痛的嘶哑咧嘴,一声怒吼,便提拳要打,下意识地便松开了祝彪手腕。却不想,这一下正合了祝彪的心意,而此时后面围着的七个个汉子见两人厮打起来,而这“教头”吃了亏便都毫不客气地挥刀上来。祝彪虽然不回头,但余光却早就将几个人的方位动作都定位在了心里,当下飞起一脚,将后面冲上来的一个踹飞出去。

同时,祝彪手上也不停息,一把冲着那人的方向便是一计猛扑,那汉子先前搁置在祝彪脚后的这一脚,非但没有绊倒祝彪,反倒因为祝彪这一朴连累了自己。咔嚓一声,将那汉子甩在椅子上,力道不止,那椅子顿时也四分五裂。

祝彪觉得脑后有风,赶忙用脚尖踢起一把椅子来,操在手里当头一挡,嗤啦一声,被两把快刀砍开三截,也亏了这一把梨花木打就的太师椅,为祝彪赢得了稍纵即逝的时间,祝彪身子往侧旁一闪,最侧旁的那把刀恰好贴着祝彪的臂膀掠了过去。

祝彪心惊,好快的刀,扈家何时有这般能耐的人,这里面必有玄机。

祝彪当下不敢大意,朝着最近的汉子甩了一把椅子,便冲上来。那汉子一刀劈开椅子,却没防住随后紧跟而来的祝彪,祝彪飞起一脚正好踢在那人侧脸,一阵剧痛伴随着一阵昏眩,还不等那人跌跌撞撞向后倒两步,祝彪一步跟上,便是一连串的快拳,从胸口打起,连绵不绝,一路快拳在一眨眼的功夫便打出七八拳直打到那人丹田之处,祝彪倏然收手,回身便是一旋风腿,将偷袭的一个横扫倒地,而方才那人早就口吐鲜血,生死不明了。

“取我大刀来!”那所谓的“教头”大喝一声,便立kè

从外面拥进个人来,慌慌张张地抬着一柄上有蛇皮纹路的大刀,那教头一把操在手里,大喝一声便朝着祝彪回刀杀了过来,这一路,那“教头”将大刀舞弄的刀影重重,又飞又旋,呼呼地气流声随即而至,愣是将一路所及的桌椅都嗤啦嗤啦尽数劈开,那仗势来的犹如山崩地裂,叫人看的更是闻风丧胆。

祝彪一瞧这厮还有一手,更不敢大意了,就那地上拾了一把朴刀操在手里,眼睛盯着那人的来路,仔细看着那人的步法。他师傅栾廷玉先前与他说过,手上的功夫虚虚实实难以料定,那就看脚下的功夫,手上千变万化,但步法却骗不了人,不论是进攻的走位还是寻找破绽,都是从对手的下盘看。祝彪正是想起了这一句,当下哪里还着眼与他那呼啸的刀法,而是死死盯住了那来人的下盘。

祝彪只见这人下盘路数时而稳当,时而虚无,显然就是火候不到,祝彪看到这里心里先有了三分底子。便顺着这人的走位而变,绕着这堂里的与这“教头”不远不近,总保持着五步的距离,将那人引逗的急了,脚下愈发快了,这一快就快出了麻烦来,手上的花样愈发凶狠伶俐不说,这脚下一块,就有点顾忌不到了,哪里还有什么章法,将仅存的一点跟进稳打的下盘套路也丢了。

那方才冲进来的五六个人除了倒下的两外,都看着两人在这大堂里你追我赶,虽然兵刃都挥舞着,可是,却没见两人接过一次手,瞧着阵势都觉得是那祝彪吃了亏,于是胆子也打了,原来听说祝彪什么厉害云云都忘到了脑后。那教头在这边赶杀,他们便在祝彪的背后拦截。三四个同时上手,又是长枪又是朴刀的,朝着祝彪的后心窝子里戳了过来。祝彪将朴刀贴着身子在周身翻了一圈,丁丁邦邦一阵响,尽数挡了下来。而这时候,那“教头”看准了祝彪的所在,立kè

将大刀周身挥了两圈,抡足了力qì

,朝着祝彪的脑袋上砍落下去。就在这时候,祝彪突然一个扫堂腿,正中那“教头”的小腿。

那“教头”应声而倒,而那手里的大刀咔地一声砍进了大堂的一根立柱上,那立柱有一人合抱之粗,刀口深入三尺有余。那些人一见“教头”吃了“暗算”当下打呼不好,而就是这一声惊呼,大堂外又涌进十几个持刀的汉子来。

祝彪略瞟一眼看的清楚,这些人都身着银甲,是朝廷的兵马。

祝彪手下不留情,那“教头”刚刚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一刀站稳了身子,想要伸手来拔大刀,就被祝彪回身一扫,将半个手掌削了下来,一时间鲜血横流,痛的那厮捉着半只手惨呼不绝:“给我杀!”

那站在门口的两排军士惊得立kè

呼喊着杀了进来,而那“教头”借机退到一旁,呼喊调遣着外面更多的军士进来厮杀。

那军士人多势众,祝彪分不开身,让那厮逃了,心里愤愤不已,但面对林立刀枪,压力更是不小。祝彪挥刀唬住众人,声东击西杀倒两个,一把扯住一个军官朝着那嵌在立柱上大刀丢了过去,砸在那大刀的刀柄上,将那刀身在柱子里松动了,祝彪旋身砍翻两个,将手里的朴刀顺势飞出刺死一人,便一个箭步冲上来,将那大刀操在手里,一脚踏住立柱,猛地向外一拔,这力道厚重,那刀刃从立柱里活络出来,顿时将三个冲上来的官兵拦腰砍倒。

祝彪手里有了这杆家伙,愈发多了几分豪气,呼呼地舞弄起来,左扫一圈,右劈一刀,将一屋子的官兵杀的东倒西歪,绕在他周围乱窜,没有哪个再敢轻易上来厮杀了。

那“教头”见祝彪拿了他的兵刃杀他手下的人,这心里愈发不快了,怒气冲冲地吩咐身边的左右道:“都是一帮子孬种,砍死他,上啊!上啊!”

官兵听得训斥,都惧怕他责怪,一时间大喝一声,都挥刀朝着祝彪涌了上前,这大堂里杀的又是一番血肉横飞。那“教头”胡乱地将仅存的半只手包起来,咆哮着指挥着官兵冲杀上去,另外差遣机灵的左右进去去寻他那被砍掉的半只手掌,怎奈何官兵来来往往,早就将那半只手掌踩踏的不知何处去了,大堂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断臂残退,哪里还有他手掌的影子。那“教头”一面指点官兵冲杀,一面心疼自己的手掌被他们作践成泥了,气的心里血脉喷张,本来就乱作一团的官兵愈发被他调动的手忙脚乱。

祝彪由此得了便宜,但毕竟面对前赴后继的官兵有些力不从心,就此且战且退往后院里去,他虽然不知dào

后院里埋伏了多少官兵,但他心里还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扈家的人一定被关在了某处,而在后院里有个小门,他心里晓得,就算没有顺道打探的扈家人安慰的消息,也可以从这小门逃走。于是,有了目标的祝彪不再奉陪他们厮杀,一路看开一条血路便往后院里去了。

那“教头”看着祝彪的动机,心里彻底急了,他先前生怕祝彪夺门而逃,故而将大半的人马都安排在了前院里,甚至埋伏了几十个在他回去的必经之路上,却没有料想到这祝彪反其道而行之。那“教头”气的跺脚,怒气冲冲地一面指派人马追上去,一面令人从侧边包抄过去。

祝彪砍翻了一路人,便杀便往后面来,那些官兵也不是什么吃素的,几番都下来,祝彪身上也挂了彩。那些官兵越来越多,祝彪晓得自己撑不住多久,砍了几刀,将身后追杀的人唬的一愣,便赶紧撒腿就朝着后院的小门那边跑,后面的官兵一瞧,心知这小子已是困兽,当下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追,愈发喊得抢天动地。

祝彪被这群官兵喊得心里发毛,心想这些兔崽子当初梁山来人的时候吓得龟缩在城里,看着老子落了单,倒是敢来斩尽杀绝。祝彪心里气咧咧地骂着,脚下愈发跑的猛劲,却不想拐过一个弯子来,轰隆与那边包抄过来的官兵撞了个满怀,祝彪跌跌撞撞只见挥刀砍翻几个,那些官兵都被突然跑出来的祝彪唬了一跳,而这时候,后面追杀的官军也恰好干了上来,顿时将祝彪围在了巴掌大的一片圆圈里,只是,众人都晓得祝彪威猛,谁也不愿头一个上去当着炮灰。

第二百二十捌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玖)

就在官兵围上来将祝彪团团围起来的时候,那“教头”也赶了上来,在人圈外头垫着脚看着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死死的祝彪,当下得yì

起来,张口大骂起来:“祝彪!你个兔崽子,敢带人投靠梁山,我就说你们祝家天生的反骨,各个恶杀的泼皮!今番捉你,还伤了老子,愈发不能留你!”说道这里,那“教头”狠狠朝着地面吐了一口,大喝道:“这是厮也算是梁山的头领,给我上,乱刀砍死这厮!朝廷重重有赏!老子也赏!”

这句话掷地有声,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朝廷的明文他们早就晓得,若是捉得一个梁山的首领,不论死活,只要验明正身就可以拿三十两银子,这对于这些兵痞子来说,可是一笔大钱.这些官兵眼巴巴地看着祝彪,就像是面前围着的就是那亮闪闪的白银,有谁会不捡这“便宜”,顿时众人发一声喊,便涌杀上去。

祝彪方才借着僵持的机会喘了几口气,当下见这些官兵又似饿狼般扑上来,赶紧挥起手里的大刀,将那些官兵砍翻,不叫他们近身,而前后的路都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放眼望去,都是亮晃晃的刀刃,比肩接踵的官兵,看不到一点出路的所在,祝彪心里不禁沉了下来,心道,莫非今日真当要命丧在这狗腿子的刀下不成?祝彪越杀下去,心里没了底子。

祝家大院本来是成喜事的地方,却不想成了我祝彪办丧事的所在,岂不命苦!

随着气力的消耗,祝彪心里越来越空落落的,眼看着没有什么希望,打算多拉几个垫背的就这般交代了一生算了。

就在祝彪对生绝望之时,突然祝家庄四面响起几通锣响,前院里乱哄哄地惊起一片一片铺天盖地的喊杀来,祝彪听在耳朵里,心里一震,当即便想到此番来的必然是梁山的人马,想来是大帅见我去的久了,便派人来救我。祝彪想到这里,心里看到了一丝曙光,斗志顿时昂扬起来,炙热的杀气顿时从全身散发出来,那柄大刀挥舞起来,也不似先前那般沉重了。

“前面怎地回事!”那“教头”喝问身侧的一个听差,那差役吓得屁滚尿流地去了,不出片刻,便跑回来,一脸慌乱地叫道:“祝家庄的那些庄稼汉们反了!”

“什么!?”那“教头”一听脸上的横肉斜抽起来,喝道:“妈的,交代的清楚,还不怕死!”

“总兵大人,怎地办?”

“怎地办?!”那“教头”瞪了听差一眼,喝道:“百十个庄丁能有多大气候,不怕死都给我杀尽!”

“喏!”那听差快步去了。

这便的谈话透过重重厮杀声断断续续地落尽了祝彪的耳朵里,祝彪听了个八九不离十,看来还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祝家庄的庄丁反了他,那就有的乱子搅合,只要闹腾起来,就还有脱身的可能,若是扈三娘能来,那就好办多了。祝彪想着,反正横竖多是一死,不如就此杀到前面去,与庄丁们回合在一处,就算是逃,也好歹有个凭靠的人。

祝彪打定了主意,便朝前面杀来,尽管前面重重叠叠全是官兵,将整个巷道都堵了个水泄不通,但在祝彪心里总算是有个盼头。

而此时,在扈太公宅子的外面,聚集了扈家庄五百来庄丁,一个个手拿锄头、柴刀、镰刀,一个个与官兵厮杀起来,官兵有甲有刀,厮杀起来占据优势,庄丁们一时间攻不进去,被官兵杀得惨败,愈发激起众怒来,一个个豁了命地死斗,也将那些官兵唬得各个心里发虚。

庄丁们这般也都是被迫无奈,那些官兵来的时候,进门时还好生客气,可是后来就变了脸,先是将扈家老小控zhì

之后,便逼迫扈家的庄丁放下兵刃衣甲,用官府的话说,这里有官兵把守,不需yào

他们出力,老老实实各回各家便是,于是,兵刃都封缴在了扈家大宅后面的两间空柴房里,而将庄丁都拆散回家,又令官兵将庄门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出。

这般一来,庄丁们自然心里不舒坦,但那时候好在有扈太公主持大局,他们也不敢不服,就此按着朝廷的“好意”去办,可是,众人却暗暗心里觉得这官兵来势不对,都留了个心眼,果然听得从扈家大宅里传出厮杀声,当下那些庄丁就有些各个坐不住了,心里都揣测着那些官兵实在灭口,是扈成和扈三娘和他们火并起来了。

这一消息经过几个原来的仕长一传扬开来,顿时在这庄子里便砸开了锅,虽然先前官府三令五申,不论发生什么都由官兵来承担,不许他们在集结,但毕竟大家是扈家庄土生土长的人,官府在自家门前找庄主的麻烦,这还能忍得了么!也不需yào

怎地发动,四面敲起锣来,各家各户的庄丁便都出来,没有铠甲便打赤膊,没有兵刃就拿农具,这些汉子一听到大院里的惨烈的厮杀声,这心里就气的血脉喷张,浑身都是胆,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哪里还管他什么官兵不官兵,打他娘的!

就这般扈家的庄丁从四面涌过来,前后门一起打,只是前院里厮杀的更加惨烈,故而祝彪等人都听得是前面在打。

那“教头”不怕百姓造反,这些人杀了亦不可惜,当下发令让手下人经管放手去杀便是,那些官兵若是叫他们去杀山匪一个个没有那个胆子,但是若是将这些庄稼汉子杀了,这胆子就有,而且很大。那些官兵一个个杀红了眼,很少能这般大开杀戒的时候,虽然免不了死伤,但与那些骁勇善战的山匪想必,这些庄丁手里提着这些不称手的家伙,简直就没法比,而真zhèng

激励他们的并非在这里,而是等到回了城里,这些被杀的庄丁都可以当做山匪一样上报朝廷,按砍下的人头领的可是白花花的雪花银啊!这如何不让那些军痞子为之一搏,一个个都身先士卒,很快便将庄丁杀了个打败,五百庄丁被八百官兵杀的哭爹喊娘血肉横飞,庄丁被官兵杀散开来,眼看着救不得,只得各自从阡陌之间奔逃,而那些官兵哪里能看着这些银子从自己的眼前开溜,一路穷追不舍,在其中的一些个杀红眼的兵痞子,不但追杀这些庄丁,更是深入农户家中,见人便杀,将头割下来系在腰带上,回去都当做山匪来交差。

那些扈家庄的百姓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都噤若寒蝉四下躲了起来,有些个兵痞子寻不见人,便索性撒野趁乱放起火来。

这扈家庄就此闹得鸡飞狗跳,红光血色铺盖了一切,到处都是哭喊惨叫之声,一时间扈家庄成了人间地狱。

这些响动听到祝彪心里,惊得心里又凉了大半,而身上都落了七八道伤口,气力也随之流失了大半。

看来今日命绝于此了!

就在祝彪心里悲戚地在心底再一次发出凄惨定论的时候,只听得外面又乱起来。

“不好了,梁山的从外面杀进来了!”一个差役慌慌张张连滚带爬地跑到“教头”的面前禀告的。

“教头”一听顿时急了,他刚才听得外面喊叫就晓得不好,当下一听愈发怒了,立kè

呵斥那差役说道:“你他娘的干甚吃喝!不晓得给我顶住!”

“顶不住,贼人势重,冲杀进来了,前院里抵挡不了多久,大人您看……”

“顶不住?!八百人,你说顶不住!用你的脑袋顶住!”那“教头”虽然这般说,但心里更加气急,本来抓了扈家三个,再加上祝彪一个,也算是有个交代,回去可以领个赏,现在死伤不少,眼看着祝彪的头是带不走了,这般回去,只怕不好交差,办的好好的一件差事就让这前面把守的官军给毁了,这怎地能不让“教头”气急,当下可是却也没办法。

“那些人都去杀庄丁了,散开在庄里,一时间集合不住。大人!再不走,就走不脱了。”那差役急的额上全是豆大的汗滴,顺着那油光粉面滑落下来。

“教头”气的一跺脚,抬脚又将这差役踹翻了,便一挥手大步带着一队亲兵号令官兵们便打便往后面扯。就在这伙官兵刚刚前脚往后院里撤,梁山的兵马从前面就杀了进来。

祝彪一看这些官兵颓势如潮,当下火气上来了。而这时候从前面杀进一伙人来,为首的便是一个使枪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史进手下的林冲林教头。祝彪看着林冲带着绿林兄弟们杀了进来,那气势长虹贯月,犹如山崩地裂,很快便将那些逃得慢的都砍杀在了刀刃下,踏着他们的尸体,毫不客气地快步追杀下去。

祝彪和林冲回合在一处,虽然身上刀伤,但是却被这气氛所感染,握着手里的大刀便指引着林冲等人追杀那“教头”而去。

那“教头”带着官兵一见梁山的兵马吓得屁滚尿流,哪里敢停留半点,一个个望风而逃。

第二百二十玖章 一群猛虎啖羊羔(拾)

祝彪跟着林冲带着梁山的人马将那伙官兵杀的溃不成军,而那先前的“教头”一看形势不济,哪里还顾得了那一盘散沙,自己带着尚在祝家大院附近的百十人便一路狂逃,从祝家庄后庄门奔出去,慌不择路,指望郓城县拍马而去。

祝彪带着一拨人追杀而去,林冲则带着人马将那些散落在扈家各处的官兵彻底扫荡杀尽,那些扈家的子弟青年见有绿林的人撑腰,也不惧那些官兵,那些个仕长将官兵先前收缴去的兵刃从扈家大院后面的柴房里搜罗出来发给众人,同时,还在后院的偏房里发xiàn

了被吊在梁上的扈家总管。几个年轻人赶紧上来施救,还不等将绳子解开放他下来,就听那总管叫喊着要他们去后院的地窖里救的扈太公和扈成、扈三娘来。那些庄丁一听,立kè

分人去了,果然在那些窖藏酒食的地窖深处,将三个捆得严严实实犹如粽子一般的人抬了上来。

而这时候的扈三娘再一次重见天日,还来不得己欢喜,就听得充耳喊杀之声,放眼再看,此时暮色昏黑之下,整个扈家庄都映衬在一片火光之中,火色摇曳了半边天。

“这……这是怎地回事?!”扈太公不曾见过扈家庄有过像如今的大难,看着那些火光和纷乱的喊杀哭叫之声,一时间都不敢想象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

一个庄丁青年说道:“那狗官要屠村,咱手里虽然没了兵刃,但为了各家老婆孩子,也没有不豁出命的,杀的那些官兵急了,就放起火来了。”

扈三娘一听,当下火了,刚从那些绳索中解脱出来,便扭扭发酸发麻的身子便咬牙切齿地说:“那皮光秋在哪里,带我去!”

另一个庄丁一面给扈成松绑,一面插话说道:“我刚才看着祝彪少爷带着一队人追杀去了!”

“彪子来了?”扈太公语气里多少松了口气。

“看着半边身上都是血,在梁山来人前,就好像来了。”那庄丁说道。

“梁山的也来了?!”扈成刚刚放下的半颗心又悬了起来,但扈三娘却没有惊色,反倒略略放心了不少。

那庄丁继而回答道:“来了一个使枪的,带着不少人马,现在正在外面和那些残留的官兵死斗呢。”

“使枪的?”扈三娘心里不知dào

这使枪的人是不是就是那夜来看望她的史进,或许正是那夜救她出来的人也说不定。

这时候那扈家的总管已经带着几个解救出来的小厮牵了两匹马来,随行的小厮带来了扈三娘和扈成的兵刃。

扈三娘将双刀操在手里,让扈成好生保护爹爹,便翻身上马飞马出了前院来,但见这一路到前厅到处都是尸身,断臂残身,脚下的砖面都被染成了一层血色,墙面窗棂到处都是血肉横飞的落红,这一切看在扈三娘的眼里,不禁那厮杀的惨状都一幕幕浮现出来,像是活络生动了似得都展现在扈三娘的脑海里,扈三娘的狠狠滴咬着牙,但触景伤情,这其中倒下的亦有不少庄丁,特别是在前院里,出了大院时,放眼随便一瞧,都会有平日熟悉的脸面,惨白惨白地淌在血泊里。扈三娘虽然内心是女汉子,但这屠杀的惨状加上眼下到处的火光和妇女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让扈三娘不禁模糊暗暗流下两行泪来。

扈三娘那死死地攥着手里的朴刀,打马快走,恨不得此刻能早一步道,寻着那些溃军,好生砍下他们的头颅来祭奠。而扈三娘走了一遭却没有瞧见官兵,想必都被梁山派来的人马赶尽杀绝了,眼下,人们慌乱地在救火,许多生疏的面孔混杂在救火的队伍中,扈三娘不问也猜的着,一定是梁山的人。

先前三庄打梁山,官兵不来,此番官兵来了,却不成想,反倒是梁山来救了急,这究竟是讽刺还是报应……扈三娘心里想着想着,信马由缰,却迎面遇上了一个汉子,那人骑在马上四下奔走,指点着人们四下里有序地救火。

扈三娘从胡思乱想中回神,细细一瞧这人,只见这人穿一身轻甲,言行很显低调,虽然如此却浑身都散发这一种令人不敢轻视的气质,在这马鞍后面的挂环上,带着一并染血的长枪,想必这就是那梁山派来的头领。

而那人这时候也瞧见了扈三娘,在这纷乱之中,骑马的人分外突兀。那人到了面前,在马上谦谦有礼,因为梁山救急,与他们扈家有恩,当下也不敢怠慢,慌忙下马拜了,那人赶紧扶起来,两人客套两句,扈三娘这才晓得,这人正是那史进派来的,而且这面前的谦谦君子竟然就是当年的十八万禁军教头林冲,这更让扈三娘对面前的汉子刮目相看。

就在这时候,追杀那“教头”的祝彪也带着人马回来了,与两人回合一处,颇显的有些崔头丧气,加上时长的厮杀和身上的多处伤口,让祝彪显得既狼狈又疲乏,扈三娘赶紧带了他们两人,请进扈家大院里来。扈太公和扈成迎着众人,连忙叫小厮扫干净一间偏房,众人将就一下就此坐下来。

就在大家凳子还没有坐热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一队人马,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史进。

原来史进让祝彪去了之后,等了半晌不见人来,心里不禁多少有些担心,因为林冲办事稳当周道,于是便派林冲带着三百人马前去看个究竟,却不想遇上了这等大事,林冲杀进来将官兵杀退之后,一面指派人手救火,一面差人回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禀告史进。史进正是听了林冲回派的喽啰所言,这才亲自带着一小队人马前来。

众人将史进接进房里来,寒暄礼拜罢了,众人坐定。

祝彪有些气恼的说道:“按追了半晌叫你家那‘教头’走脱了。”

扈三娘一听这话是冲着她来的,心道这个冤家好生会埋怨人,若不是见他负伤,定然要和他理论理论,当下扈三娘撇撇嘴还是忍不住还了一口道:“明明是官兵,什么我家教头。”

“我还是第一次吃闭门坑,在外面候了半晌才放得进去,那厮口口声声说是你家新请的教头,保家护院,谁想的,这厮收缴了我的兵刃,在前堂里合着一伙人想要做翻了我,被俺都砍翻了,后来厮杀起来,才晓得是官府的人,你们怎地好生糊涂,让官府的人混进来作怪!”祝彪说道这里,虽然嘴巴不饶人,可是,口气已经不是埋怨的意味了。

因为史进在场,不得不撇清和官府的关系,当下便开口说道:“先前那伙人来的时候,是打着官府的名号,因为那时三庄对梁山……”说道这里扈太公干笑两下,意思大家都晓得,当下也就不说明,就此含糊过去,继xù

说道:“老夫只当是来保家护院的,还欢喜不已,当时还想着有救了,谁想的,这些畜生……”说着说着,扈太公恨得咬牙,看那模样是真的伤了心。

扈成见父亲说的断断续续,便接过话来,说道:“等我等容他进来,这厮还好,可是自打见了我妹妹之后,便变了脸色,后来竟然已官兵接手驻防,农夫庄丁不必插手为由,将扈家上上下下五百庄丁都解散,兵刃衣甲收缴了,就将庄丁各自遣散回各家各院去了。我们这才晓得,这人不是郓城县的都尉,而是州府里调派的一个兵马都尉,那几日官府没有动静,是郓城县不敢出兵,等得就是他,这厮说他叫皮光秋。”

扈成说道这里,众**概都了解了个清楚,扈三娘这时候接过话头来说道:“那人先前还待我爹爹和兄长有三分客气,可是他来时得到郓城县的消息里我是被俘虏的人,现在完好无损的被放回来,那皮光秋觉得这里面有猫腻,于是就将我们都捆起来,全家上下连小厮都没有逃过,都被捆了监押起来,那厮为这事还审问过我,问了两句,一个报信的官兵进来耳语两句,就去了。”

“那正是俺来了。”祝彪这时候插口道:“怪不得那厮磨磨蹭蹭,不肯爽快地放俺进去,不过话说回来,若是俺先前早知dào

这厮敢捆绑泰山、舅哥,敢欺负俺妹子,哪里还和他客气,早三拳两脚将他翻倒戳死了。”祝彪虽然是故yì

这般说笑话,想让扈三娘笑笑,也算是为他先前埋怨的“小小赔罪”,可是,哪想得,平素里不好耍笑的祝彪,临时想说个笑点,那扈三娘的脸上更是没有一点笑意,倒是扈太公厚道,带着微微的笑眯着眼看着他,不至于让祝彪觉得这笑话太冷场。

扈成这时候说道:“说到底,还得感谢大帅的救命之恩!”

一直只听不说的史进不得不开口了,笑笑说道:“救命之恩,万万不敢担当,只恐来迟,让诸位受苦了。”说道这里,史进话头一转,很是犀利地问道:“扈成兄弟,你方才说,那皮光秋与你说过,郓城县里的兵马不敢来此,是等州府的人马来了,才敢动手的?”

“不错,那皮光秋就是在介shào

他身份的时候无意间说出来了,说郓城县里没有多少人马,远不是梁山的对手,只有他有这个能耐,叫我们放心。”

史进点点头,祝彪却明锐地察觉了这其中的可乘之机,就像是一粒复仇的种子掉在了巨石的缝隙里,开始生根发芽,一种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念头,这时候在祝彪的心里疯狂地生长蔓延开来……

第二百三十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拾)

“大帅,给我千数兵马,我去攻下郓城县,杀了那皮光秋,定然提了他的头来见你.”祝彪霍地一下站起来双手抱拳说道:“现在郓城县里救指望那皮光秋的人马,而他却在这里吃了打败,正是兵力薄弱的惊弓之鸟,我对郓城县最是熟悉,连夜下城不是问题。”

史进看着祝彪那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打心底里是喜欢他的这股锐气的,但毕竟他对祝彪了解的并不深,虽然他有一身本事,也带过庄丁,可是守家护院出马厮杀这些都比不得那攻城。如此年纪虽然与自己相仿,但史进却不觉得眼下的祝彪有单独作战攻城掠地的领导能力。但祝彪的见解史进却是赞同的,而且这个时机着实难得,特别是在祝彪言语里提到了一个关键点——皮光秋,这个郓城县好不容易盼来的救命稻草,却成了惊弓之鸟,只怕缩在城里不敢出来了。

史进沉默了一下,说道:“攻城一事不比野战,不是显个人本事便可破的了那丈数厚的城防,这些倒还是其次,眼下,你有伤在身,而这里的兵马也远远不及攻城之需,随我先回去,咱们好生定夺定夺,再做考lǜ

。”

祝彪非但想要杀了皮光秋报私仇,也想借此哄得扈三娘开心,但最重yào

的还是想用着一座城池来献给史进,证明自己出众的本领,也算是跻身绿林军的投名状。但眼下史进显然比他要考lǜ

的全面,如此委婉地回旋了他的毛遂自荐,多少让祝彪有些小小的失落。

扈三娘没有经过什么战祸,自然与祝彪一样对攻城略地都是瞎子摸象,自以为然,当下并没有理解史进不愿直接说出来的话,只把史进所言的字面意思当了真,见史进带着林冲和祝彪告辞要去,便当下站起身来说道:“大帅,何不让我去打郓城县!”

扈太公听得心惊,连忙说道:“丫头,你胡说什么!”

扈三娘却耿直地说道:“彪子有伤在身,今日已经疲乏,着实不易出马,但我今日尚有家仇要报,休要看我是个女流,但论拳脚弓马,也不输与你们须眉,何况活了二十年,对那郓城县了如指掌,哪里城薄哪里城厚自然清楚的很。”

扈太公对自己的这个女儿疼爱如掌上明珠,平日里只要她高兴都由着她胡闹,当初他将本事要传与扈成,扈三娘觉得喜欢,扈太公便也由着她,成天在一旁看着照猫画虎,谁成想,扈成没有练成,反倒是这扈三娘接了他的衣钵。那时候扈太公虽然感到欣慰,可是,却也隐隐担忧,毕竟女孩子家家舞枪弄棒不如刺绣于闺房。而如今,这扈太公担心的果然来了,只是,当初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女儿非但是要上沙场,而且还要攻打朝廷的城池,万一有个闪失,他自己这颗苍老的心如何承shòu,而又如何向九泉之下的老伴交代。

扈太公不愿意让扈三娘去,这一点史进看的出来,回身笑笑说道:“扈家庄上上下下尚需你帮忙打理,这报仇的事情就交给男人把,在下乐意代劳。”史进这是欲擒故纵的说法,果然犯了扈三娘的忌讳,她最见不得别人因为她是女人而故yì

袒护,这些在她看来多少有些羞辱之意,而在某些方面来看,扈三娘和祝彪的性子却又相似之处,怪得不能定下婚约,想必面子上的吵嘴也不过是表象,深层自有一番恩爱。

史进这般想着,扈三娘果然说道:“扈家庄自然有我哥哥扈成照料,而这皮光秋杀我扈家庄百姓,非我亲手杀他不可!”

“丫头,不得胡来,你虽然学得爹爹家传,但毕竟不是放对厮杀。那皮光秋虽然在这里折了人马,但此番回去必然会禁闭城门,严加防守,你带兵带了城下如何打的进去。管你怎地叫骂他都会龟缩不出,他们城楼上又有强弓劲弩、檑木灰瓶,都一番打将下来,你连城门都摸不到,这是一面,再者数千人攻城,你又如何指挥,没有章法乱作一团,非但不会有意想的效果,反而会多引祸根。唉……攻城非但要强,还得取巧,此中玄机,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扈太公说罢了,却没有令扈三娘改变主意,却把在一旁的祝彪给点明白了,而让史进对着苍老的扈庄主更是刮目相看。

扈三娘执意要去,扈庄主无奈至极。史进当下站出来打圆说道:“扈三娘若是执意要去,也无不可,但要答yīng

我几件事。”

“那你要我手刃皮光秋!”

史进点点头,说道:“非但你可以同去,祝彪也可以前去,但此番你两随军前去,观战为主,出马行动都要听从安排,你二人需控zhì

情绪,绝对听从安排。这些,你能做到么?”

“其余我不管,这皮光秋只要留给我,这些我都应。”扈三娘看了祝彪一眼,又将目光拉回到史进这里来说道。

史进点点头,面对扈太公说道:“老庄主,此去有我,你老大可放心,我定然会周全她的安危。”

扈太公见话已经说道这里了,也不好再言语阻挠,今日发生这等事,官府已经将扈家庄上上下下都逼上了反路,不投靠绿林军,今后必然是死路一条,只可惜自己年老,年轻时落下的枪棒之伤让他上不得马,而儿子却不是带兵打仗的料,只有这么个女儿成气候,如今也长大,想要束缚住她留在身边,显然是不成了,扈太公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心道没人都有自己的造化命运,就这般去吧。扈太公站起身来,郑重地说道:“有劳大帅挂心了。事已至此,今后扈家庄上上下下,还望大帅收留!”

史进说道:“老庄主放心,你们安心重建家园便是,郓州多豪俊,休要为那官兵肆扰而烦恼。”

扈太公久经世事,听得史进这句话,便晓得这简简单单几句中的分量,当下再次谢过。史进带着林冲、祝彪、扈三娘就此离开扈家庄,带着绿林营里的兄弟们回了绿林军营来。这时候,宴席早就摆好,宋江等人也早已到了,等他们四人回来,众人悬着的一颗心顿时踏实下来。

众将都关心扈家庄发生之事,史进便紧凑地说了个大概,当讲到祝彪孤身深入,拼死单打的时候,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直说祝彪是个硬汉,当听得林冲带兵急救,一波扫清官兵余孽的时候,众人又大呼痛快,可是,最后听得那将领了一队兵马逃脱了,没有众人期盼的那般杀头抽筋,实在是有些顿足嗟叹。但史进说罢这些,却闭口不谈他心里盘算着要就此攻打郓城县的事,这酒桌上难免隔墙有耳,不是说话的地方,万一走漏了风声,于谁都没有好处。

虽然史进如此小心,但在当下这庆祝山寨与三庄化干戈为玉帛的酒宴中,史进还是将乘虚攻打郓城县的打算告sù

了宋江。在这推杯换盏的欢喜之中,宋江却心里立kè

有了盘算。此番下山连战连败,可当初自己在山寨当着晁盖的面说出“不破三庄势不还”的绝话,如此正是进退维谷,谁想的史进在这样一个节骨眼来了,虽然救了急,却也抢了功,如今他宋江最想要的就是在梁山立威,如此一来,反倒让史进得了个便宜,眼下宋江没有丝毫功绩,就此回山,实在尴尬,昨夜还正为此事犯愁,今日史进说了这番话,岂不是正中下怀。

“公明哥哥,我打算今夜动手,只是眼下兵马不足,还需哥哥相助。”史进粗略一说。

宋江放下酒杯笑道:“郓城县我最熟悉不过了,城里的城防我是最了解不过了,当初也就千数来人,我料想他们也不敢插手来管三庄的事,眼下兄弟既然破了援兵,那城里的官兵必然死守,正所谓困兽勿斗,穷寇勿追,我看着城池不好打,兄弟此去只怕不好。”宋江虽然如此说,但心里却是另一番打算,郓城县里是个什么情况,他宋江最是明白不过了,那些个官兵拿着军饷却不卖命,平日里也少不了闹事殴打,甚至有每月一两件抢劫强奸的枉法之事闹到官府里也是有的,那些兵痞子,镇压百姓还可,若是打仗,却不行,寻常操练寥寥无几,军营中赌博**之风甚重,身子被酒色涛虚不少,眼里却又只认钱,这样的兵马,哪里是梁山兵马的对手,宋江那番话是故yì

说与史进听的,实则他晓得,攻打城池容易的很。

史进虽然不晓得郓城县驻扎兵马的实情,但有些道理他却晓得,那些府衙派来的援兵被杀败了,城里的驻兵从上到下都是惊弓之鸟,史进打算着只要两千人马,前面的列阵而战,后面便散布开来,多打旗帜,处处擂鼓,如此将声势造大,必然会将守军的意念瓦解,到时候,猛打其中一门,那些守军必然仓皇而逃,说不得还会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意wài

效果。这些史进没有说,因为他看宋江的脸面却并非犯愁的模样,眉宇间倒是有些欣喜,这史进不经多想了一想,多少能揣测到宋江心里的盘算,当下便说道:“既然如此,可我又答yīng

要为扈家庄报仇,这郓城县是非打不可,还望公明哥哥相助。”

史进这话说到了宋江的心坎上,说道:“前番几战多是你在辛苦,今番这些就交给我吧,手下的兄弟们各个摩拳擦掌已经想大干一场了!”说罢,宋江当下站起身来。

史进见状心里一惊,心道不好,可是,拦又拦不住了。

宋江端起酒碗来,酒宴上顿时所有目光都落在了宋江的身上,宋江开口豪情万丈地说道:“兄弟们,官兵屠杀村寨,能不能忍!”

“不能!”

“报仇血恨,攻破郓城,谁同我去!”

“我去!”李逵带着众人站起来大喝一声。

“好!”宋江听得士气高昂,顿时心花怒放,而在一旁的史进,却暗叫不好。

第二百三十一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贰)

宋江暗暗转眸看了一眼史进的脸色,见那张俏脸上没有了往常的淡定自若,反倒有些不及所措和微微的慌张.宋江一面举起酒杯来,嗓音洪亮地说道:“一战功成!”一面看着史进迟疑了一下将酒杯端起来,和在坐的诸位将领一起举杯应和道:“一战功成!”

宋江笑笑和众人一起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罕见的快意笑容来。这份快意发自宋江的内心,在坐的旁人,就是连比肩坐在身旁的史进都不晓得。宋江这笑是开怀是得yì

,得yì

什么,得yì

的不只是眼看着要逮着一个便宜——打下郓城县,无论从功劳还是威望上都会比攻下三庄强的多——宋江更得yì

的是自己的机灵举动,他生怕史进不愿将这个机会让给他,所以他在突然站起来将这个话说与手下众将听,如此一来,说出口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而宋江方才故yì

留意了史进的表情,那副诧愕的模样,最让他快意。

这种快感就像是从别人手里抢回了自己心爱的事物,那种别人怅然无奈与自己的得yì

欢喜之间的对比,这才是最大的快感所在。在宋江心里,这郓城县简直就像是从史进手里抢过来的,那城里的官兵都是草莽之徒,没有什么本事,吓唬吓唬就溃不成军,眼下取这郓城县犹如探囊取物。而得了这等战功却要远远高于攻下三庄更要耀眼夺目,他宋江不但可以避免尴尬敲锣打鼓地载誉而归,而且他在山中的威信会就此增加一大截。而到时候,山寨里的兄弟们就不会讲目光都落在史进身上,史进打的下三庄,但他打的下城池,这一比之下,反倒是给了他自己不少脸面,若是亲信在山寨中鼓吹宋江,那也是有理可依,又据可查的。宋江想到这里,不禁心里愈发欢喜了,对着史进举起杯盏来说道:“兄弟,你休要多虑了,今晚我就带兄弟们出兵,你和他们好生把守营寨,不到天亮必有喜报!”

史进放眼看着众兄弟又推杯换盏热闹地喝将起来,眉宇间多了三分担心,身子朝着宋江的方向靠了过来,低声说道:“公明哥哥,此番去不得了。”

宋江一听顿时笑了,说道:“怎地此番又去不得了?”

史进左右看看说道:“今夜奔袭,为的是什么?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哥哥应该吩咐众人换了酒水,饱腹一餐,再密谈攻城方案。方才哥哥高调宣bù

,这隔墙有耳啊。”

“二郎放心,我这手下的兄弟,都是忠贞不二之人,各个沙场上骁勇善战,绝不是墙头草之辈。”宋江依旧笑着,他看着史进这般急了,心里愈发觉得抢到的这个便宜愈发值钱了。

史进还是觉得不妥,继xù

说道:“倒不是说兄弟们告密,只是……”史进有些犹豫不知dào

该不该说,虽然是兄弟,但有些批评的话却也不能说的太直,特别是在这样一个场面下,但史进犹豫了两下,还是决定要讲,不然贻害无穷。史进继而说道:“公明哥哥,休怪兄弟口快心直,先前我来时,曾一夜在军营里巡查过,咱们的营寨布防,颇有些漏洞,许多军纪章法还欠严加施展,我看咱们军中兄弟守夜等,亦不踏实。”

宋江依旧是笑着,他方才见史进停顿,只当是史进语塞,后来史进说出这些来,宋江心里颇有不快,但是却都统统放在了深厚的城府里,说道:“整顿还是要整顿一下的,不过,这不是也没有出什么事么,何况,各军自有各军的特点,梁山的兵马不必绿林军,他们在梁山占据地利天险,防守是有些短缺,但是若是冲锋大帐,却个个了得,一个郓城县,不成什么问题。”宋江这话,绵里藏针,将史进的绿林军也讽刺褒贬了一番,此刻顿了一顿,还带着笑道:“不知兄弟方才意在何处?”

史进心里想,多亏三庄的人马没有分出精力前来劫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但史进也不过是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而是继xù

顺着着话头说道:“公明哥哥,不是兄弟我掣肘,难不保有朝廷的人鱼目混珠而入。饶兄弟进一步问一句,梁山兵马可编过方阵营连?”

宋江被史进问住了,只得轻轻一笑摇摇头。

史进接着说道:“没有营连,官府的人只要换一身皮就可以在咱们的营里走动,兄弟的意思就是,万一有奸细听到了,岂不是要坏事,哥哥去了,必然要吃亏。”

宋江听罢,也觉得有三分道理,可是,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一个机会,何况史进原来就打算夜袭,宋江还是宁愿相信史进这是故yì

要来拆台,当下,坚定地说道:“那官兵能有什么能耐,就算是告sù

他们老爷来打他的城池,又能怎样?”说道这里,宋江脸上没了笑意,掷地有声地说道:“郓城县已在吾手中亦!”

史进不劝他还好,史进愈发劝他,宋江反倒越要固持己见,最后宋江将酒杯端起来,说道:“我意已决,兄弟休要再劝了,来喝酒!”

史进无奈,见宋江话音多有固执,事已过三,也不能再劝了,当下便勉强挤出一丝笑来,举起酒杯,和宋江一干而尽。

宋江这时候发话了,说道:“兄弟们,酒且至此!填饱肚子,夜袭郓城。”

众好汉听了都停杯吃饭,个别贪杯的,想李逵之类,还是最后偷偷大口喝了最后一碗这才扯了一支羊腿啃了起来。宋江这时候又说道:“告sù

兄弟们一个秘密,是我在郓城县当押司时就晓得的,郓城县的都尉纪卓宏天生好酒,从来不过问营房操练之事,手下多是贪杯之人,上梁不正下梁必歪。”此话意在给兄弟们心里一个底子,叫他们好生攻城杀敌,说罢又道:“我早就听闻,在这厮宅子下有一个十丈见方的深窖,里面窖藏了数之不尽的美酒,其中多有从各地百姓掠来的数十年的好酒,等打下郓城县,我将那些美酒都抬上来,赏给诸位,大家到时候,痛快一夜!”

“好!”众人高呼一声罢了,都大口吃肉,待吃得饱了,宋江便将席子一扯,将左右伺候的喽啰都屏退了,要关起门来制定一套攻城的方案了。

宋江当即取了纸笔来,胸有成竹地将郓城县的地图描绘纸上,然后四角沾了酒水,就此贴在身后的屏风上,指着郓城县说道:“诸位兄弟请看,这就是郓城县,东面望城门,西面海昌门,南面德兴门,北门贵仪门。兵马超不过两千,不然他们也不会援兵不到不出城救援,现在援兵都被在扈家灭了大半,逃回城的都是些半死不活的残兵败将,现在城中外强中干,成不了什么气候,左右也不会有什么援兵,此番出击,休要有所顾虑。这郓城县的城池高三丈,眼下没有攻城的云梯,强上不得城,眼下只有强行攻城,说起来,这城门只有德兴门最薄弱,我们就从这里攻打。”

祝彪听着宋江这自负的话心里怎地都觉得不痛快,心里记得扈太公说的话,当下便照葫芦画瓢,将原话套用过来硬邦邦地问道:“那皮光秋虽然在扈家庄折了人马,但此番回去必然会禁闭城门,严加防守,就算兵力不济,可是你们兵临城下又如何打的进去。管你怎地叫骂他都会龟缩不出,就算是强攻,疾走起来也得有个时间,他们城楼上又有强弓劲弩、檑木灰瓶,箭羽的射程一百五十步,到了门口还没有将城门砸开,上面就都一番打将下来,到时候,只怕连城门都撞不开。”

祝彪这话说的颇有些生,特别是一口一个你们你们的,说的宋江心里不快,这时候,李逵已经耐不住站起来指着祝彪骂道:“兔崽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败军之将,闭了你的鸟嘴,你没那攻城的本事,休要小看了旁人!”

祝彪听得这黒厮呵斥,虽然看这人魁梧,面相凶恶似鬼,但当众受了这等羞辱,加上年轻气盛,哪里还忍得住,当下勃然大怒,脖颈的青筋都暴起来大声吼回去道:“黒厮,你骂谁!”

“骂得就是你,毛都没长齐,就……”

“住口!”宋江一拍桌子,顿时静了,呵斥道:“没上没下,成何体统,这里安是你们争锋之地,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

“是他先无礼……”李逵不服气嘀咕了一句。

宋江咬咬牙,心里正是为这个有勇无脑的李逵生气,方才他看似骂两人,实则这话锋重点处处都落在祝彪身上,谁想这黒厮填了这么一口,只得转过脸来,呵斥李逵一句道:“他不没规矩,你还不没规矩了不成!”

李逵狠狠滴瞪了祝彪一眼,拿手笔画着砍过去的样子,便负手一屁股坐下来,不说话了。

史进听得出这宋江这两句话里,对祝彪意见甚大,怕闹出什么别的差错了,便陪着笑脸说道:“公明哥哥,休要动怒,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认真呢。”

第二百三十二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叁)

仗还未打,这大帐里就弥漫着火药味,这着实是件让人不快的事情。眼下祝家庄等人刚刚归顺,虽然手刃官兵已经算是递了投名状的人,可是,在他们心里,当初与梁山的争斗并非可以痛快到一笑泯恩仇的地步,毕竟有所死伤,就有所怨毒,这些都需yào

用时间和兄弟情义来冲淡,两伙人之间如果说没有间隙,史进都觉得这是在自欺欺人,但这夜需yào

宽容和大爱来弥补,若是这样的内杠在继xù

下去,无异于将这中间的隔膜生拉硬扯,越来越分生,伤害是相互的,谁也没有好处,反而要坏了大事。

史进一念想到这里,不得不将这事圆滑过去,考lǜ

到祝彪的感受,便继xù

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成大事者,须有这样的胆魄,若是想成就一番经天纬地之大业,更需yào

这样的后备之军。若是人人都打马虎眼,上上下下都恭维,那岂不是步了大宋的后尘,你我耳边再无半句忠言。”说道这里,史进看着李逵又不服气,似有站起来反驳之意,当下话头不停,丝毫不给他插嘴的机会,而李逵也不敢再史进面前放肆,史进继xù

道:“何况祝彪说得也不无道理,这郓城县兵马虽然不济,但毕竟占尽地利,攻开城门之后,这倒好说了,只是如何接近城门,这倒是要费一凡脑筋了。”

祝彪听得史进在言语和支援自己,方才丢掉的面子也都大有挽回,当下也不再是气如斗牛的模样,多少也晓得收敛,当下安安稳稳坐下去,不再开口了。

宋江听得出史进心里的意思,心里无形间已经将三庄之人与史进画在了一个圈子里,俨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虽然心里不爽,可是,史进这些话说的既不过分,又还在理,当下也不能再批驳史进,这如何攻到城下着实成了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

宋江紧紧地抿着嘴,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地开口说道:“诸位有什么良策?”

“眼下没有盾牌遮蔽,不然由他们乱箭射下来,那又有什么可怕。”邓飞说道。

宋江说道:“我早就想到了,只是,盾牌山寨里有,但也不过是圆盾,数量也不足五百多,远水解不了近渴,谁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若是能推得几日,倒也好了,我们可以挖条地道进城里去,这般一来岂不是省去不少功夫。”欧鹏说道。

林冲当下说道:“这法子,我们当初用过,武松和……”林冲本想说张青,可是,张青眼下“叛逃”到了朝廷去当官,眼下不愿提及这些节外生枝,当下便硬生生地吞了这后面的名字,转口说道:“兄弟们就是靠着一条地道进了鬼屋巷,若是说起来,这一条地道也有将近十里地长,派了五百多人修筑了七天七夜。”

宋江听了,心道这修筑地道是万万不成了,但日后却也有参照的价值,只是,武松兄弟投靠了史进,这着实让他有些“痛心疾首”,原先他还四下打听武松的下落,本来想拉拢武松来自己身边某事,这般一来,自己的力量不知要比现在壮大多少。宋江当下顺口问道:“不知武松兄弟那一仗打得如何?”

“他带了不到千数人就将城池打下来了,武松兄弟骁勇之极,后来兵锋所指之处,官兵无不闻风丧胆,弃城而逃。”史进说道。

宋江点点头,似有所失,带着一贯的笑,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史进继xù

说道:“眼下公明哥哥既然决意攻城,我倒是心有一计。”

宋江抬眼看着史进说道:“贤弟但说,愿闻其详。”

史进说道:“我见军中多有平车之物,我们何不将这车帐之物稍作改造,便可抵挡箭羽。”

杨林听了大受启发,当即接口说道:“大帅说的不错,我们可以将平车的轮子卸掉,便是一个硕大的平板,如此由数人举着岂不是可以抵挡箭羽。”

宋江听得点头,说道:“就这么办。”当即便下令说道:“李逵、李俊、穆弘、邓飞!”

“在!”诸位点名的将领都站出来。

“你们带两千兵马做先锋,攻开城门,杀上城头!”宋江说道。

“喏!”

“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

“在!”

“你们带两千人马分作左右两翼,广散人马,多打旗帜火把,擂起战鼓,虚张声势,旨在唬破贼人之心!”

“喏!”

“秦明、花荣、戴宗、杨雄、石秀、马麟、王矮虎!”

“在!”众将应了。

宋江说道:“也给你们三千兵马,一旦前锋攻下城池,你们便紧随其后,冲杀入城,剿灭残兵,控zhì

其余三门,诸位切记,莫要伤害郓城县县令!其余者放qì

抵抗放下兵刃者不杀,顽固抵抗者杀无赦!”

“喏!”

“出发!”宋江霍地站起来大喝一声,众人纷纷抱拳,便赶紧下去集结兵马去了。

就在众人得了将领全部鱼跃而出之后,这大帐里,余下的人都是史进的人了,林冲这时候说道:“我们……”

宋江笑笑对诸位说道:“众位兄弟先前辛苦,今夜留守大营,养精蓄锐。”

祝彪和扈三娘当下听得大怒,霍地都站了起来,正要发作,史进伸出一只手,像是在空气中无形间将两人的冲动都按捺住了一般,说道:“公明哥哥,此番征战变数甚多,千万小心,后方大营权且放心,有我在万无一失,只是,有一事,还望哥哥成全。”

宋江点点头。

史进说道:“在扈家庄时,我曾答yīng

扈家,定要他们手刃仇家皮光秋,还望哥哥吩咐众兄弟一声,捉的这厮,留个活**予扈三娘处置。”

宋江转眸看了一这个曾经从他营里逃出去的女将,原先安奈下去的不爽又浮现上来,但依旧笑笑说道:“既然是扈姑娘的事,那就自然是我宋江的事,放心便是,这仇必报!”说罢,宋江转身便走。

史进看着宋江的背影,一种莫名的不祥之感萦绕心头,就在宋江撩帘出去的一霎间,史进脱口呼道:“公明哥哥!”

宋江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史进。

“千万小心呐!”

宋江点点头,迈步去了,不过多时,便听得宋江的营内军马嘶鸣,一声出战的号角吹罢,便是纷杂的脚步马蹄声响,直到越来越远,再也听不到了。

史进当下吩咐林冲,安排好了两营的营防这事,众人便随着史进一起回了绿林军的大营里来。

时迁已经是第二次被俘虏,眼下救出来显然不想第一次那般腌黄瓜的模样,眼下的时迁经过这一劫,愈发显得沉稳了许多,其间经过史进在中间的撮合,时迁等人与祝家众人关系明显缓和,都愿意摒弃前嫌共成大事。时迁虽然被俘虏,虽然也吃了些皮肉之苦,但比起先前那一次来说,好在祝家没有怎地折磨他,后期还有李应在暗中照料,那些过节时迁也看的淡了,心里非但没有埋怨,反倒是提大哥能够收复这么多骁将而心生欢喜,饱餐一顿之后,脸面上愈发显得容光焕发。

旁人不插话,时迁开口了道:“大哥,郓城县当真如他们这般不济么?”

史进听了,看向时迁,在坐的众人都转脸来看时迁,史进晓得时迁这话里,必然有什么说法,当下便很当一回事地问道:“贤弟,莫非你知dào

什么?!”

时迁谨慎地点点头说道:“我当初走到郓城县时,就发xiàn

一个很怪的事情,在城头上的官兵并不多,但是,在城西偏僻的一个校场上却凭空多了不少土灶,但场面上却没有什么帐篷,也没有半个兵丁的模样,当初我看的惊奇,还特意留心去看了看,数了一数,那些都是一半埋在地下,一半留在上面的无烟灶,都是崭新崭新不沾一点烟灰,显然还没有用过新开的,差不多有五百多口,若是按咱们绿林军的伙食来算,少说这里也要安排五六千人。”

“五六千人?”史进心里也看到了疑点,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我是这般想的,但究竟有多少,我也不敢确定。”时迁补了一句,说道:“大哥,你说他们城里的兵马,也只有两千不到,怎地会造这么多的土灶,岂不是要新增兵马,当时我就想这必然是个重yào

的情报,故而我在郓城县里四处多走动了一下。”

史进晓得衙门是时迁不请自来的必到之处,所以便问道:“衙门里有什么特别么?”

“衙门里倒是没有,但我潜伏进县尉家里的时候,却在这厮的案前发xiàn

了一份文案。”时迁说道:“这文案里前面是一堆客套话,有些字俺也不晓得,不过是说些梁山势大的话,后面竟然提到朝廷会有一支一万人马的军队前来支援,为首的是个叫蔺什么的家伙,并不是你们宴席上所言的那什么皮。”

“一万人?”史进有些惊了,眼下驻扎在这里的兵马算起来,就有宋江先前带来的六千五百人,经过一番厮杀现在勉强有六千,现在都被带去夜袭了,而留在营里的,也只有晁盖先后拨与史进的两千人马,这加起来也不过八千人。若是那一万人马当真来了,那城里就有一万两千多的守军,军势浩荡,而那主将又不是皮光秋,而是一个姓蔺的人……这一切都让史进觉得敏感起来,他不禁想到,在祝家庄发生的一切,莫非这都不过是钓鱼之计?

想到这里,史进全身顿时窜过一阵战栗,霍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好!”

第二百三十三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肆)

“贤弟,在宴会上,你怎地不将这些说出来?”史进面有急色地说道.

时迁说道:“大哥派人把我们从祝家庄接回来的时候,我本想说,可是大哥去了扈家庄,我觉得这事需yào

私下禀告,所以在宴会上也没有主动提及,等那宋江宣bù

要打郓城县之后,我有心要说,可是,见有争执,我故yì

掖在心里。”时迁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宋江手下的人个个耀武扬威,这些山里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倒是嘴上嚷嚷着攻城掠地,他们哪里晓得攻城掠地的不易,我看祝彪兄弟就说得对。”

祝彪听了,心里舒服,当下微微笑着看着时迁。

“大哥,恕我直言,宋江这是有意在争功,他故yì

将我们留在这里,可是,最后还是要我们来力挽狂澜。”时迁将最后的话说完,史进的脸已经煞白煞白的了。

祝彪当下也说道:“大哥,时迁兄弟所言极是,那宋江就是为了抢这个功劳。此番郓城县里有伏兵,他们必然还要我们支援。我看,这郓城县还非得是大哥前去不可。”

史进眉头一蹙,猛地呵斥道:“休要胡说。”顿了一下,缓和地说道:“这话休要再提,什么山里人之称,今后也不要再提,坏了梁山兄弟的义气,此番前来,只兵未带,都是晁盖大哥钦派人马,若是让不三不四的人听了传扬出去,岂不是要坏了兄弟大义,伤了晁盖哥哥的心。”说道这里,史进语气严厉了一分,也认真了一分,说道:“兄弟们,你们要记住,不论什么时候,梁山和绿林军都是一条战线上的兄弟,都是自家人,以后这样分裂见外的话就休要再说了。”

众人听了都当下应了。

史进当下传令说道:“魁二,你快马往郓城县走一遭,探看一下军情随时来报。”

“喏!”魁二得令,雷厉风行快步而去。

“栾廷玉率领一军,李应、祝龙、祝虎、祝彪、扈三娘为偏将,我给你一千兵马,连同祝家庄丁五百,共一千五百人。孙立率领一军,孙新、顾大嫂、解珍、解宝、乐和、邹闰、邹渊为偏将,我给你们一千兵马,连同先前伪官兵五百,也共一千五百人。”史进说道:“由你两只兵马随我前去接应。”

“喏!”被点名的众将一同站了起来,抱拳快步下去收拾兵刃在营前集结兵马去了。

众人都去了,林冲说道:“哥哥,兵马都带走了,这大营怎地办?”

史进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宋江此去只怕不妙,人都不一定保得住,哪里还顾得上大营,料那官兵也不敢来偷袭。”说道这里,史进拍了下林冲的肩膀,看着时迁说道:“你两人也与我同去,留一座空营在这里,在大营里头扎起草人来,靠外的披上几副铠甲,将营里的灯火尽数熄灭,只留一盏中军大帐的便好,如此,官兵即便来了,也多半不敢进来。”

时迁和林冲点了头,当下说道:“这事,我两安排人手现在就去办!”说罢两人也就此去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营里数起了等身的许多草人,而两支兵马也在营外集结好了,史进挥手率领兵马火速前进。

因为有三庄的人在,对着周边地形了如指掌,当下便指出一条小道来,很快便到了郓城的地界上来,回归官道往前走了七八里路的样子,便可听得郓城县那边火色冲天,隐隐约约可以听得到喧闹厮杀之声。史进的心里经lì

不少厮杀,这一次却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的心脏紧紧攥住。

“大哥,你说既然郓城县里有这么多兵马,他们还能打得进去么?”林冲在马上偏过头来问史进。

史进不敢想那些遮天蔽日的箭羽从城楼上射下来后的惨状,但史进总觉得这事情只怕没有这么简单,史进现在的心里好乱,他没有开口,紧紧蹙着眉头,像是两朵沉甸甸的积雨云。

时迁开口了说道:“有那么多兵马,休说让他们打进去,只怕就算是他们有车顶在头上,也靠不近城池半步。”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个黑影骑着一匹快马而来,遇上史进当即下拜,起身后禀告道:“大帅,宋江先锋攻入城去了,后队正在尾随其后进入,似乎,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林冲和时迁对望一眼,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模样。

史进却说道:“快走!只怕这不过是个陷阱,告sù

全队,将火把熄灭!”将令传下去之后,除了朗朗月色模模糊糊能让众人看清五步之内的景物外,全军顿时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史进招了魁二入列之后,便一同快马加鞭往郓城县方向去。

果然,到了城外五十里处,便远远看到一队兵马从东门绕道而来,朝着南门杀了过去,显然那并不是宋江的兵马,显然是官兵早就在城外埋伏了一支兵马,瞧那犹如火龙一般的火把数,明显也有两千多人,而此刻在城里是愈发惊天动地的厮杀。

“两面夹击。”史进看清了那队官兵的意图顿时勒住兵马,止住兵马继xù

前行,随即发令说道:“栾廷玉,你带领手下兵马截住来人!”

“喏!”栾廷玉应了,当下一挥手里的长枪说道:“跟我走!”

祝彪、扈二娘早就等不及了,栾廷玉话音刚落,两个就并肩紧跟在栾廷玉的后面挥着兵刃冲了出去,后面紧跟着事李应、祝龙、祝虎三人,一队兵马就此在这六人的带领下,显得威风凛凛,直朝着那边的官兵截杀过去。

史进刚送走一队,便又说道:“孙立,你带手下一队人马,攻打西门,侧应宋江等人,切莫深入!”

“喏!”孙立应了,带着手下众人也飞马去了,只留下史进、林冲、魁二、时迁四人骑马站在原地。

“大哥,我们现在做什么呢?”林冲看着众人都飞马去了,他提着枪,拽着缰绳,带马转了一圈问道。

史进眸子落在那南城门上,说道:“进城!跟我走!”说罢驾地一声驰马飞奔而出,魁二、时迁、林冲三人紧跟其后。

此时的以李逵为首的先锋营已经撞开了城门,冲杀进去,之前攻城也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抵抗,只不过是些零零散散的箭羽射将下来,而攻破城池之后,这些第一次攻城的梁山军,第一次尝到了攻城掠地的快感,一时间全军连同在城外部署的宋江等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如此顺利就攻破了南门,在宋江心里,攻城战役随着这一突pò

已经再无瓶颈,眼下已是“初战告捷”,结下来就是扫清余孽,那些都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了。

李逵好大喜功,又贪恋厮杀,今番攻城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早就将一颗心狂放到爪哇国去了,再加上攻破城门之后又没有遇上什么有规模的抵抗,这下厮杀的可就痛快了,城门上的守军寥寥无几,李逵提着两把板斧冲在前面,左劈右砍,疯狂嗜血地将城上的官兵大卸八块,沐浴着官兵鲜血的李逵,在城头上畅快地扬天长啸,将宋军的旗帜一并砍到,令人插上了梁山的旗号。南城楼上被李逵带领下的步军杀的血流成河,俨然一副人间地狱,脚下处处都是鲜血,原来的青砖巨石,此刻都被血色和尸体所掩盖,而其中更有端倪也一同掩埋在了其中,而这都不是李逵这个粗枝大叶的人所能察觉的。

南城门攻打下来之后,宋江看着满城楼插上的自家旗号,顿时将腰里的刀抽出来,大喊一声:“杀!”便带着众人一同紧随已经随后冲杀进去的中军往郓城县里涌。

宋江驰马约过南城门时,他怎地也不会想到,这南城门他平素里走了多少次,来来回回,都没有这一次走的爽快,这郓城县,他活了三十年,土生土长的郓城县,就要是他的地盘了,城里的一切,都将由他来主宰。

宋江快意之极,一念之间,突然想到古人说人生快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哈哈哈,殊不知这攻城掠地的快感,更是别具一格,更是无与伦比!当初委身做一郓城县小吏,那时又有几人能料想我会有今日!

就在宋江快意地一路带人直往里面杀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炮响,将宋江惊了一声,一时间城里火光跃跃,城里四面都是冲天的火把朝着这边汇集而来,而随机,梁山军中就被这场面震住了,队中有人惊恐地叫喊起来,宋江猛回头,只见来时之处火光四起,南城楼上沦为一片火海,刚刚在城头上站稳脚跟的梁山军立kè

都成了一个个嘶喊疯狂的火人,在熊熊大火中翻滚着狂奔着,痛苦扭曲着一个接一个倒下去,也有的从城头上拖着一身的烈火和滚滚熊烟坠落下来。

“不好了!”一个先锋营派来的传信官在人群中好不容易寻到宋江,略带哭腔地喊道:“城里有埋伏,不好了!”

宋江听得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和惨烈一时的嘶号就晓得遇上了棘手的麻烦。

“不好了!有伏兵,二爷,撤吧!”那先锋营的传信官继xù

扯着嗓子拼尽全力地嘶喊道,周围的梁山军听了,顿时由惊愕演变为惊慌,由惊慌递增做了惊恐,眼看着军心由此撼动,那先锋营的传信官却还扯着嗓子喊,听得宋江心里恼怒之极,待那人到了身前,二话不说,手起刀落便将那来人砍了。

“乱我军心的奸细!”宋江立刀指天怒不可竭地喝道:“都是官兵的唬人造势,城里没有伏兵,兄弟们随我杀!”

第二百三十四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伍)

“冲啊!抓宋江!”

“抓宋江!破梁山!”

“杀!杀啊!”

一时间郓城县里四面都是官兵抢天动地的喊杀声,将那冲进城去的梁山众人唬的魂不附体,那些喽啰虽然与官兵大大小小也打过不少仗,可是,却都是在山寨里,借着熟悉而有利的地形展开的极有把握的攻势,而眼下却与曾经大不一样了。宋江被中喽啰卡在街道中间,前不前后不后,而说实话,虽然他极力想要安耐住手下众人的军心,可是,自己却是个明白人,晓得这城里的官兵如此作势,其背后必然有雄厚的兵力,不是打虚枪,而宋江更是晓得在这要紧的时候,“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千万不能错的半分,可是,事发紧急,宋江心里更无良策,左右一犹豫,自己也很含糊,不知dào

城里官兵的布置和兵力的虚实,实在不知dào

个去处。

梁山这边的将令没有及时地传达,而前后四千多人被堵在一条条街道里,实在像是被卡在洞口的巨蟒,进退维谷。宋江不甘心这样退出去,他也晓得手下的喽啰,很是担心万一喊撤,会前推后涌乱作一团,那时候局面就更不好收场了。眼下只有杀进去了,或许还有一拼,宋江心念一转,当下便大喊道:“不要停,朝前杀!冲进衙门者,重赏!”

宋江这一句号令传下去,很快就淹没在四周的喊杀声中,原来在这个时候,街道两旁的房檐上闪出不少官兵来,手里持着箭羽,朝着下面射将下来,一时间,梁山众人乱作一团。前锋营的李俊、穆弘、邓飞,自从李逵自己杀上城门之后,这三人便带着手下喽啰沿着大道一路杀进去,后面紧跟着的是中军秦明、花荣、戴宗、杨雄、石秀、马麟、王矮虎,再后面便是先前在城外虚张声势的后军,正是宋江带领着的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一军,后来三军分别朝着北门、东门、西门去了。现在三支兵马处境相似,都在这巷道间突然吃了箭羽,索性那房檐上的官兵分布不多,箭羽下来,死伤者十之一二,带兵的众将还能挨得过去。可是,越往那城门的方向去,房檐上的官兵就越多,而在那些岔道上,更是杀出一队队五六百一组的官兵来,这些官兵手持长枪,突然发难杀将出来,将梁山各支兵马都冲的断断续续,有的收尾难顾,而带队的头领也发xiàn

,这些官兵中有些个带兵的偏将并非寻常鼠辈,颇有一番骁勇,而再加上躲在房檐上冷不丁射出的一支支呼啸的暗箭,更是让梁山众人防不胜防。时至此时,梁山当初冲杀进城的锐气都被挫败了,原来的英勇之气都像是被抹杀了,剩下的是一半人惊慌失措,而另一半人豁了命地狂野暴走。一时间各自为战的过激行为很快占据了梁山众人的心,哪里还号令得住。

作为中军负责攻打东门的秦明、花荣、戴宗、杨雄、石秀、马麟、王矮虎,好在有秦明、花荣两个沙场将门之后,早先便怕有埋伏,将三千兵马分作七队,秦明、花荣各带五百,其余众人各代四百,如此一来,当下虽然也遭遇了官兵的埋伏但却可以将众人笼络在一处,杀往一处杀,冲往一处冲,那些房檐上的官兵,虽然身在暗处,可是却也逃不过小李广花荣的眼,只是,一个人总归是敌不过那些星罗棋布的官兵。好在中军中的将领各个都是好手,带着手下人直往东门冲,他们晓得不管发生什么,只要能将东门打下来,就是开了一条生路,休说他们,就是全军都有一条退路。

可是在先锋营中,只有李俊、穆弘、邓飞三人带着千数人哪里吃的住那些官兵的攻打,早就哭爹喊娘,四下逃窜开来,全军顿时瓦解,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更别说反击了,那里的官兵见了士气高涨起来,愈发穷追猛打。

那宋江一队,也乱了,顾首不顾尾,饱受箭羽滋扰的黄信心里早就不耐了,眼看着九死一生,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当即便下令,叫自己手下的人将所过的房屋都放起火来,借着夜风这么一吹,火苗很快便蹿上了房檐上,那些或蹲或立的官兵此时都成了火上的蚂蚁,不是身染大火,就是被火势逼着舍身跳下来,而下面的梁山众人早就操刀上去砍了个稀巴烂,这火势一大,便很快蔓延起来,不但将这沿街的门面点着了,纵横连片的民房也被连带相继陷入了火海,一时间梁山军和官兵的厮杀声和着百姓老少的哭喊声,整个郓城县再无一分安宁。宋江借着大火,掉头往衙门杀奔过去,虽然遇到埋伏,但是他却在心里抱着一丝希冀,正是“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宋江坚信,只要将衙门打下来,就算整个官兵不被挫败,也会大大激励梁山众人的士气,到时候在整顿兵马,或杀将出去,或决一死战,那胜负都未可知。

可就在宋江奔走到半路时,突然街面上绷紧出一道道绊马索,那些冲在前面的一片兵马顿时被摔的人仰马翻,宋江看的大惊失色。

“有伏兵!有伏兵!”绿林军的队伍里顿时一阵慌乱。

可就在宋江还陷在眼前的恐慌中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两面又飞出无数挠钩来,那一柄柄带着倒刺的挠钩错**织,但凡被那挠钩勾搭住的,都被生拉硬扯地拖倒在地,被那些倒刺扯碎了肌肉,刺透了骨骼,血淋淋地拖进两排的黑暗中去,随即便是唰唰唰唰地快刀响声,一声声被杀的闷哼。宋江听得也颇有些后怕,若不是身边的欧鹏挥舞兵刃挡开,方才也险些被这挠扯住。

“大哥,撤吧!”张顺虽然这般喊,可是,打心底说,他也不知dào

往哪里撤,只能将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宋江的身上。

“不能撤!继xù

杀!”宋江这话刚刚喊罢,就听得前面突然爆fā

出一股连绵不断的喊杀声,紧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马蹄声响,无数火把突然出现在不远处,像是一条条火龙川流不息地汹涌汇集成一片火海,奔腾澎湃地迎面杀了过来,那火把下是烁烁发光的银盔银甲,为首的是一个骑着高头赤马的大块头,背后紧跟着一面将旗,上面龙飞凤舞地刺着一个硕大的蔺字。

“宋江!拿命来!”那大块头大喝一声,挥动这手里的大刀便挥兵杀了过来,其背后滚滚而来的喊杀声,士气壮大非同凡响。

将这边落在下风的梁山兵马更是唬得不轻,宋江看在眼里都不禁叫了一声“苦也!”

这一军里,张横、张顺是水上的霸王,在旱地上不强,而黄信虽然有些本事,可是生性胆小,只可锦上添花,却不能临危受命,先前早就被官兵将内心的胆子消磨光了,眼下看着这只虎狼之师,哪里还有战意,若不是怕日后宋江找麻烦,现在恨不得立kè

怕马逃了。宋江虽然晓有些本事,却也不过是舞刀弄枪的架势,真zhèng

拼命斗狠,他晓得自己不行,在威风上就已经输了来人一大截。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人已经驰马飞奔而来,战马撞翻前面的几个喽啰,手里的大刀挥舞两轮便将挡在前面的一排喽啰都杀开,死的死伤的伤,那场面颇有乘长风破万里Lang之势,眼看着就是冲着宋江来的,吓得宋江抽刀在手,却发xiàn

自己整个身子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谁救我!”

“大哥休惊,看我的!”杨林大喝一声便提枪飞马出去。

“啊——!”杨林大喝一声,挥着长枪看着离那人渐渐近了,看准那人的门面便猛地刺出一枪。却不想那来人躲都不躲,抬起刀来连挡带打,不但将杨林的长枪一刀砍断,更是一个回旋,一刀把掃住杨林的右臂,扑通一声被扫下马去。

宋江看的大惊,挥刀便将身后打着的帅旗拦腰砍断,掉头便走。欧鹏见势头不好,赶紧紧紧握住手里的刀,大喝道:“大哥先走,我来断后!”便立在原地,准bèi

以静制动。却不想,那大块头的本事超出他多的去了,哪里是他所能抵挡的了得,而那人胯下的赤马更是快如奔雷。眼看着那来将猛地挥起大刀横杀过来,那刀势极快,借着马快,就更加快得不得了。那欧鹏一眨眼便见那刀锋已经砍到面前,方才在他心里盘算着的那些开手的招式都顿时化为乌有,吓得欧鹏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一仰,紧拽缰绳,跨下的马一声嘶鸣战立起来,下一瞬间就被那大刀砍下了马头来,欧鹏被倒下的马死死压在身下,而那大将哪里在乎,不停留一丝一毫,快马而过直追宋江而去。

那宋江惊魂难耐,回头见两员大将都被杀了,心里更是恐慌的冷汗直流,放眼再看,那黄信跑得比他还快,哪里能指望的上,宋江心里又慌又怒,心里大呼一声今番休矣……

第二百三十五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陆)

就在宋江惶恐地看着那后面的官兵就要潮水般淹没过来,而左右的喽啰都唬得惊慌失措夺路而逃的时候,张横、张顺驰马到了宋江的身边说喊道:“大哥,咱们往南门去吧!”

宋江受了提醒,可是,眼看着自己的马跑不过那后面的官兵,恨不得插翅飞了,当下急的说道:“你们去挡一挡,挡一挡!”

张横、张顺相互看了一眼,大哥都下令了,哪里还能不去.眼下两兄弟调转马头,挥着手里的刀冲了过去。宋江听着背后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心知这般逃下去必然要被捉住,另一面他也愈发感觉“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的真谛,宋江很是后悔带了这些人马在身边,早该留下花荣和秦明在身边才好,那样好歹有个抵挡的人。宋江在紧急之下还是在紊乱的思绪中整理出一个法子来——舍其这才不成器的残军败将,绕小道往南城去,南城楼虽然被一把火烧了,必然没有官兵在那里把守,城门被打破,若是走运,还能逃得脱。打定了主意的宋江,便暗暗动手将那猩红的披风解开,很快便引马到了边缘来,眼看着一个街口,东边的楼上有一块很大的墨色牌匾。

喔,这是到了醉仙楼了。宋江晓得,这醉仙楼他可没有少来过,当年他喜好结交江湖侠客,每每有投奔他来的,便都要在这里吃酒。那时候,宋江图的并不是什么及时雨的虚名,不过是奉行一句话“朋友多了路好走”,没想到歪打正着,凭着挥金如土的豪情,得了个及时雨的名号,眼下想想,唉实在是讽刺,及时雨及时雨,能救得别人急,却救不得自己命。宋江快马而过瞥了一眼醉仙楼,心里却愈发沉重了。

“宋江就在前面,冲啊!”后面的官兵嘶喊起来,那奔腾的马蹄和呼喊的厮杀声,就像是在脑后,惊得宋江全身发麻,心急之下,赶紧将一身精铁打就的铠甲解开,丢落马下。宋江多亏留了一手,在来的时候,心怕有什么意wài

,便在这铠甲里面穿了一件旧日里的衣裳,退掉铠甲之后,便俨然一副百姓的打扮。

宋江正打算在下一个路口脱离这些人马独自往南门逃去的时候,突然前面杀出一伙人来,让本来就慌不择路的喽啰们愈发被冲击的惨不忍睹,哭爹喊娘,简直溃不成军。而左右临街的房屋都熊熊燃烧着,哪里还有躲闪的地方,反倒是将这一幕幕屠杀的惨状渲染的愈发惨烈。宋江眼看着有官兵冲到身边来了,当下挥剑将那来人刺死,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拍马就走,再不走就走不脱了,宋江一路拼死冲杀,好不容易寻着一个街口,二话不说打马就走,却不想后面嗖地一箭射来,宋江回头一望,嗤地一声正中右臂,痛的宋江哪里还顾得上痛,狠狠咬着牙,抬手一剑将那箭羽砍断,那创口不浅,汩汩地冒出血来,很快便就染红了整条胳膊。这条巷子里亦不乏有慌不择路的喽啰逃过来,背后引的官兵驰马砍杀而来。宋江惊魂未定,快马加鞭,听得后面杀戮之声甚是惨壮,哪里还顾得那么多,七拐八绕看着巷子就乱走,恨不得在哪个不起眼的地方挖个洞钻了进去。

“什么人!”一支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的一小队打着火把的官兵正从另一个巷子里跑出来,被迎面而来的宋江也唬了一跳。

宋江哪里顾得那么多,夹紧马肚,挥剑冲了上去,胯下的战马撞开数人,宋江左砍右刺,戳翻了五六个,很快便横穿了这一小支官兵继xù

飞奔而去。

那些官兵这时候看了才大喝道:“追!抓住他!”

宋江见背后一伙人狂奔追赶,一颗心急得都快跳将出来,而右臂经过方才的厮杀,那带着倒刺的箭头陷在肉里将创伤愈发绞痛地愈发严重了,痛的宋江恨不得就此丢下手里的剑。可是,这毕竟是个生死存亡的时候,宋江紧咬着牙关,疯狂地打马就逃,渐渐将后面的官兵甩开了,宋江这才静了静混沌的大脑,看着周围,这才晓得原来方才一路狂奔竟然歪打正着到了城的南边,如此一来,就离城门又紧了一分。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宋江经过方才一路马匹的颠簸和过度的惊吓,再加上臂膀重伤失血不止,让宋江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一个不小心便被狂奔的马摔了下来,几个翻滚撞在墙边,宋江眼睁睁地看着那马也离他而去,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也灭了,宋江反倒不急了,就此等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夜幕,缓缓地喘息着,心道,天意吧,天意吧……

【梁山大营外】在这墨黑的夜空下,吹起了微微的夜风,含着一种淡淡的泥土气息,有些凉。

在这荒野之中的杂草从中,匍匐这许多银盔银甲的战士,他们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像是沉浸在这静谧的夜里,但他们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柄柄出鞘的利刃,那一双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在百十步开外的梁山大营。

在那大营里,一片漆黑,那些高挑翻滚的黑影勉强可以看得出是营中的旌旗,而那一个个站在不动的,都是驻兵。

此番带领偷袭的将领便是先前在扈家庄的皮光秋,他受总兵廉彦成的号令前来,为的就是将这里驻扎的部分梁山匪人一并杀败,不叫一个活着回到山上。皮光秋本来很是乐意做这事的,可是,眼下来了却发xiàn

并不如他想的那般乐观。这山匪的营寨里四面处处都有把守,初略来看,这营里的防守甚严,而那些守夜的喽啰更是各个站的笔直,一丝不苟。这还都是次要的,最让皮光秋有些吃惊的就是这营寨里黑灯瞎火的,实在是闹心的很,是山匪就是这么个习惯,还是他们已经料定今夜必有偷袭,所以,故yì

这般,等到我等杀进去,四面一阵炮响过后,漫山遍野都是火把,然后呼喊着围杀过来,或者,从四面射出无数带火的箭羽来,这营里早就埋藏好了硫磺硝石之类的引火之物,将冲进去的官兵都烧死在里面……一个接一个的设想和可怕的念头冒上心来。

“大人,咱们打不打?怎么看着这个……有点猫腻。”皮光秋的偏将压低声音在皮光秋的耳边说道。

皮光秋本来就有点犹豫,眼下听了自己偏将所言,心里愈发没了主意,盯着那大营问那偏将说道:“何止是有点猫腻,简直处处都是诡异。你看那些守营的看守,怎地会一动不动,这里面比然有诈。”

“那……我们是打不打,趴在这里有一阵了,估计城里都打上了。”

皮光秋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也不想趴了,那你有什么好法子么?”

偏将被这一句问住了,愣了一下说道:“这……先派一队人马杀进去,看看虚实。”

“若是没有人还好,万一里面着实有山匪留下的一支兵马,你怎地办?打草惊蛇之后,寡不敌众必败,就算我带兵杀过去,那些山匪早就有了防备,这叫哪门子的夜袭!馊主意!”皮光秋低声骂了一句。

偏将被皮光秋呵斥了,当下笑笑闭上了嘴,虽然心里不舒服,可是暗自想想却也不错,自己方才即兴出的主意,乍得一听是不错,可是经不起推敲。

皮光秋这时候说道:“我带弓箭手在外面射他三轮,然后你看我号令就带两百人进去,一个不留!”皮光秋虽然不用这个偏将的主意,但是经过他这么一启发,反倒有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主意。

偏将听了也连连点头,慢慢地爬起身来,猫着身子点起两百人集结着,为之后的扫荡做准bèi



而在这边皮光秋早就将弓箭手都调好了,两千人抽出箭羽来,吱吱呀呀地一片弓箭响罢,一个个弓如满月,皮光秋猛地将手一挥:“射!”一声令下,那一支支箭羽去似流星赶月,密密麻麻飞蝗似地朝着梁山的大营射了过去,很快嗖嗖嗖嗖的破空声响过,箭羽便尽数落在了大营里。只见大营里却依旧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响动。这虽然在意料之中,可是却也让皮光秋愈发觉得不善,“这帮山匪,他妈的晚上也不踏实,这算哪一出?!”皮光秋心里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气,紧紧咬着牙,将猩红的令旗一挥,那边早就集结完毕的偏将当下立kè

带了两百人发一声喊,拉大距离,分散开来朝着梁山营里杀了过去。而这边,皮光秋除了眼眸紧紧地盯着之外,悄悄吩咐众人将刀出鞘,迎接着四面埋伏的厮杀。

皮光秋那被斩了一半的手掌裹着厚厚的纱布,但是却还有另一只手,勉强还能用的动大刀,只是,他原来的兵刃在扈家庄一战中遗落了,眼下这把再普通不过了。可是,就这么一把大刀,被皮光秋在手里攥了又攥,都出汗了,却也依旧没有听到一丝动静。

皮光秋有些不耐烦了,这时候站起身来,而那进入大营的裨将这时候也带着官兵出来了,一路狂奔,犹如丧家之犬,这意wài

的举动反倒是将皮光秋吓了一跳……

第二百三十六章 攻郓城凶多吉少(柒)

“大人不好了,有伏兵!有伏兵!”那偏将惊恐地叫喊起来.

皮光秋一听四下一望,并不见有伏兵起来,心里正在犹豫之时,突然听得那偏将又喊:“都是假的,全是诱饵!快撤!”那偏将带着兵马到了近前来,脚下不听,再加上同去的官兵都魂飞魄散似得逃,将皮光秋本部官兵也引的蠢蠢欲动。

皮光秋一把扯住那奔到面前来的偏将喝道:“慌什么!”

偏将说道:“大营里一个人都没有,站着的全是草人,全是草人,这大营是空的,就是个诱饵,他们就是要等着大人带兵进去才要动手!”

皮光秋一听,眉头蹙起来,喝问道:“你说那些守营的都是草人?!”紧接着皮光秋又问道:”你好好搜查了么,有没有什么要紧的书信或者留下什么粮草?”

“没有半个人影,都是草人,好生搜过了,大营里除了一张潦草的地图外,什么也没有,粮草并无半个,这就是个诱饵。”那偏将实则不过是在大营里走了一遭,就慌慌张张地回来了,叫他去山匪大营,已经是硬着头皮拼了老命去的,他自认为这是他混进军营之后做的最冒险的事了,他在夜色中看着那些活似鬼的草人之后,就已经萌生退意,草草看了两眼,越看越怕,总觉得在暗处有无数眼睛盯着他们,而无数的利刃都已经对向了他们的心窝,那偏将实在不愿深更半夜地出来卖命,哪怕无功而返,也很想早早回城去,可是看着皮光秋并没有要撤的意思,便赶紧加了一句话说道:“小的进去,他们不动手,实则就是要利用大人的犹豫,放长线钓大鱼啊!”

皮光秋一听这话,当下再次看了一眼那大营,又环身瞅瞅周边四野,黑幢幢地,死一般地静。

“大人,山匪好大喜功,只怕他们都去打郓城县了,现在扯回去,还能捞一份功劳!”偏将见皮光秋不说话,便另辟蹊径地劝说道:“去的晚了,功劳都是别人家的了。”

这话说到皮光秋的心坎里了,那日去扈家庄做诱饵就是差我去,引得梁山众人果然杀进天罗地网里了,反倒将我支开,怕我抢了你们的功劳,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皮光秋想到这里,喘着粗气,狠狠滴哼了一声。

那偏将见皮光秋生闷气的模样,当下便说道:“听闻宋江处处小心,喜好坐阵后军,我们何不现在枪头杀个回马枪,直击后军,活捉宋江,倒是,大人受了朝廷的赏,也莫要忘了小的。”

“倘若宋江已经被杀的打败,我们回去,岂不是擅离职守?!”

“梁山大营空空如也,我们及时回兵相救,这也说的过去,说不得现在宋江正往回逃,我们在半路截住,岂不是手到擒来!”

咕咕咕——!猫头鹰这个时候叫了起来,凄厉地划破了死静的夜色。

“走!回郓城!”皮光秋突然将拳头一攥,咬咬牙下定了最后的决心。那偏将听了,喜得心花怒放,像是从鬼门关兜了一圈要回温柔窝似得,赶紧收束兵马,即可飞奔回城。

【郓城县】此刻,月挂西楼,栾廷玉带着祝家三杰和李应、扈三娘将那支埋伏在城外准bèi

实行“关门打狗”战略的官兵突然截住,栾廷玉当头迎面截杀,李应则带了一只兵马从后面追杀,祝家三杰和扈三娘则是从中间拦腰杀出来,将那一支两千余人的兵马顿时撕开,零零碎碎,厮杀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栾廷玉便在乱军中将那裨将的头颅砍下来,而那些官兵更是被杀的惨不忍睹,一时间溃败散逃。

而孙立带领的孙新、顾大嫂、解珍、解宝、乐和、邹闰、邹渊这支兵马则绕道直奔西门,官兵并没有在西门部署什么有效的抵抗,城头上的箭羽大都被调进城里各处射杀“困兽”去了,而在城头上的官兵都是郓城县原来的驻军。那些驻军看着城里杀的惨烈,并不曾见过“引狼入室”的打法,而那调来的总兵,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只是要他们无休止的怎地做,眼下这些本地的官兵并没有几个看好这计策,看着城里喧闹和熊熊烈火,只觉得这般下去,是要弄巧成拙,郓城县迟早拱手相让。但话说回来,毕竟那一路上埋伏了许多兵马,原来杀奔西门的贼人还没有杀过来就溃败了,这些守门的官兵乐的一身轻松。

可是,也正是这些官兵抱着这样的心理,当孙立带着一支兵马借着夜色突然杀过来的时候,那城上的官兵才突然察觉,慌忙应战,上面的箭羽没有多少,只有用有限的兵力去搬运檑木,丢将下去,可是,拿下官兵当把沉甸甸的檑木抱到城边来,往下一看,这才傻了眼,黑灯瞎火,只听见犹如朝海奔雷般的喊杀,却黑影幢幢瞧不清半个来人。这如何是好?!就在那些守城将领犹豫的时候,嗖嗖嗖嗖地箭羽之声破空而响,那些站在城边的官兵中箭便连同檑木一同掉下城前来。城上的官兵陆陆续续被射死百十来个,消极抵抗的官兵哪里还有人敢探出脑袋去,就连那指挥的将领也身中一箭,靠在箭垛下咬着牙将息。

火力掩盖了城池,下面很快便有邹闰、邹渊带着一组人马前来攻城,喊着号子,力往一处使,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将城门里面抵挡的官兵都撞开来,轰隆一身城门洞开,孙立将双锏一指,喝一声:“冲啊!”潮水般的兄弟们便杀了进来。那邹闰、邹渊提着两把单刀便首先带着一队兄弟砍翻了城下抵抗的官兵,便往城楼上攻。而解珍、解宝两兄弟平日里连豺狼虎豹都不惧,今日换做没有爪牙的官兵,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两兄弟手里的钢叉挥舞起来,比那大刀还顺手,时不时地丢出一把带毒的飞刀来,叫那些沿途的官兵防不胜防,再加上解珍、解宝两兄弟身上披着虎狼之皮,眼下愈发显得吓人可怕,典型就是山寨大王的模样,那些官兵见了兵不相接底气便弱了三分,这可叫解珍、解宝两兄弟杀了个痛快,自从被官府打入大牢以后,就没有这样痛快过,如今真是扬眉吐气。

而那孙立、孙新和顾大嫂,三人带着兵马紧随其后,杀进西门来,恰好遇上从城里见事不好赶过来营救的官兵,两伙人就此在迎门的大道上“狭路相逢”浴血拼杀。

而在另一边,史进带着林冲和魁二、时迁,一共四骑飞奔进城,虽然城头上烈火熊熊,却一进城就恰好遇上了从城头上死里逃生的李逵等人,而他们正被大群官兵包围着。李逵的衣服被烧去大半,露出来的虎背上焦灼之处更是一片烫伤,下巴上原来的大把须髯都被火烧了不少,眼下的模样,当真像是被恶狗啃过的杂草。经管模样狼狈,可是凶恶威武却不输先前,那一对板斧抡在他手里,那当真是奇了,像是拿着两扇大门似得,虎虎生威,周围官兵被他砍得东倒西歪,没有一个敢主动上前来找死的,而这一幕幕也让侧面来救的史进等人看在眼里都心里暗暗大赞。

“铁牛兄弟!”史进大呼一声,便挥动盘龙棍杀了过来,快马冲过,沿路撞开不少官兵,手里那盘龙棍挥舞开来更是将左右杀上来的官兵打的盔斜脑裂。

李逵闻声砍翻一个官兵,顺眼一望,只见史进驰马杀到身前,而其后紧跟着林冲等人,心里一时间欢喜之情难以言表,脸色露出孩子般干净的笑,咧着嘴道:“你们可来了!”

林冲花枪抖起来,将官兵戳翻了三四个,紧跟上去,将杀退了一片,将那些略处下风的残兵败卒从困顿中解救出来,那二三十死里逃生的人身上均有不同程度的烧伤,虽然痛不可言,但是比起掉脑袋来说,都是可以暂时忘记的小伤,眼下大家看着猛将来了不少,心里本来熄灭的战意再一次燃烧起来。

而此时的李逵,好斗嗜杀的性情也被激发到了极致,一时间将上衣彻底撕开,赤裸着上身那一身结实的肌肉便挥舞着板斧冲杀上去,李逵喜好kàn

着那些官兵的手臂肢体等在他绞肉机般的疯狂砍杀下血肉横飞,而越是刺激血腥的场面,李逵就越能从中得到快感,一面杀一面吼,威风和威猛相辅相成,越杀越顺手,而李逵也越来越畅快,也不管下一步怎地打,他一根筋快要疯魔似得,沿着这条街见了官兵就砍。

如此,李逵一人开道,左右又有史进林冲,后面跟着时迁、魁二以及二三十个喽啰,但如此阵容,李逵并不晓得,他看着史进只当是又一大支兵马来了,而他先前在城楼上吃了官兵的算计,当下心存报复,什么也不顾,只往前杀,听得史进问宋江哥哥,便随即应答说就在前面。

而史进生来就敢于冒险,也很享shòu

这种感觉,显然他不晓得李逵的性子,反而当了真,就此跟着他一路杀向前……

第二百三十六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柒)

李逵喜好陆战,骑不管马,但所向披靡的杀气一点不会因为这两条腿而缓慢了,反倒是那一身彪悍的肌肉在一番厮杀下来显得猩红唬人.

史进见李逵杀了两条街依旧神采奕奕,虽然喘着粗气,可是手里的板斧却没有迟疑,依旧虎虎生风,好似不知疲倦似得。大小战役史进也厮杀了不少,可是见了李逵的打发还是有些毛骨悚然,这黒厮不但下手狠毒,而且极度嗜杀,史进不止一次看见李逵一板斧迎面将人砍成两半,地上的尸体和那开膛破肚的猪肉一般,没有好到哪里,这些都不禁在史进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在史进心里,“战魔”这一称谓,李逵是当之无愧。而史进却并不晓得,李逵真zhèng

喜好的远不是将人砍翻,而是大卸八块。

这些血腥的场面一样也落进了林冲的眼里,林冲虽然赞赏李逵的无所畏惧和所向披靡,但是这般残忍到丧心病狂的手法实在让林冲所不齿,取人性命即可,何故要下这般惨手,这些官兵死后,就算是想落个完整的尸首安葬回乡这恐怕都难了。

李逵从来没有为别人想过,也没有林冲这样的思维,他全身沾满了官兵的血,双眼也早就杀的眼红,这一刻,在他的眸子里,人已经不再是人,不过是四肢头颅和躯干的组合,而他不过是个裁剪的“园丁”,随意发挥,随意创作。那些来自屠杀的快感,岂是那些金银美女可以带来的。

越往前走,史进越觉得有些不对头,这一路上断断续续的只见官兵却不见一个梁山的兄弟,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好的征兆。史进快马赶上截住向前狂奔寻找官兵厮杀的李逵喝道:“铁牛!站住!”

从来就没有人敢挡他的道,现在杀红眼的李逵提起板斧就要砍下去,抬眼一看是史进,这抬起的手顿住了,低吼一声:“滚开!”

“铁牛!”史进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有些气,大喝道:“你们中埋伏了!还杀!公明哥哥呢!”

“大哥带着一支人马杀进衙门去了!你是来争功的?!是不是!”李逵那两撇沉甸甸的浓眉立起来,下面的眼睛瞪起来要吃人。

史进被这个有勇无脑的莽汉这么一说,当下便喝道:“公明哥哥有难,你随我去不去!”

李逵听了一震,当下说道:“怎地可能,城池都打下来了,公明哥哥现在说不定已经坐上衙门里了,你骗俺!”

“不去拉倒!”史进看这个黒厮说不得话,当下拍马便走,却不想李逵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将那马头套一把扯住,那马刚要飞奔之势竟然硬生生地给止住了,这等神力,让史进看的心里一震。

史进只当这黒厮要找麻烦,却不想李逵又露出一副顽童似的脸面来,讪讪地一笑,说道:“带俺去,若是骗俺,休怪这对板斧!”

时迁这时候打马上来,说道:“黒厮,你骑这个!”说罢双脚踩着马镫,一个腾空飞跃,两个起落便安稳坐在了魁二的身后。

李逵看着时迁显露的身手,傻傻一笑,看似羡慕,实则不过是当把戏杂耍一般取乐罢了,当下将板斧插在后腰上,便翻身上马来。这可终于让史进等人明白为何李逵常带步兵厮杀,从来不见他骑马上阵,原来这厮不善骑。如此壮硕的身子,在马上仿佛显得处处都是累赘,反倒是那些蛮劲愈发显得多余,李逵扯着那缰绳怎地都爬不上马去,反倒是将马扯得原地打转不止。

林冲看的不禁有些发笑,李逵没好气地咽了口唾沫,指着那马骂道:“短毛畜生,怎地这般不禁用!”

史进听得笑笑,便到了他身边来,伸出一只手想拉他一把,却不想李逵这硬汉却看也不看,好像拉着史进的手上了马就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一般。可是,李逵自己又爬不上马去,就像是一个大胖子落了水,攀着船梆却爬上不小船似得。好在一个喽啰眼活会事,当下赶紧跪在李逵的面前来,李逵看了会意,当下便踩着喽啰的背好不容易上了马,可以,不惯骑马的李逵在马上就更不自在了。史进等人打马而去,李逵却却在这马上颠得东摇西摆,几次都险些从马上掉下来,而就在这一路前往衙门的路上,多次杀出官兵来,李逵在马上没了原来的威风,简直就像是看在眼里却不吃不到嘴边的肉,急的手忙脚乱。史进林冲等人则是借着马力,居高临下,一阵厮杀。

如此,零零星星杀过了两条街,满地横七竖八到处散布着官兵和梁山喽啰的尸体,但很少遇到什么强有力的抵抗,只是听得城西和城东两面厮杀声隐隐传来,史进心里晓得城西是孙立在带兵攻打,但东城说不得便是宋江的所在,当下二话不说便带着众人折转往东城去,这一路上,从巷子里偶尔杀出来的官兵从来就没有消停过,只不过都是一股一股,史进不愿停留半分,拦腰冲杀而过随即打马扬鞭而去,那些官兵在背后追杀百十步也就慢慢放qì

了。可是,等越靠近东城的时候,官兵就越发多了起来,房檐上也开始有弓箭手在暗中部署,时不时就在你毫不提防的情况下发一箭,实在让人头疼。

李逵早就不愿意骑马,只不过是碍于颜面,在马上硬撑着,眼下看着官兵层出不穷,当下便笨手笨脚地从马上跳下来,一把扑倒两个官兵,还不等周围受惊的官兵围杀过来,便抽出两把斧头砍下两人的头颅来,血淋淋地李逵跳起来看着那些官兵狂笑起来,笑得那些原本要围杀上来的官兵都不禁全身发憷,相顾而视,隔着一仗远都不敢上手,他们却不知dào

自己在李逵眼里早就是写在生死簿上的人了。

李逵这毛骨悚然的狂笑罢,立kè

一声狮子吼便大开杀戒朝着官兵扑杀过来,又是一顿血雨腥风。

史进和林冲不愿沿路杀过去,两个人虽然本事大却都不傻,这般杀过去,只怕没有多久就会脱力。而厮杀开来的李逵没有多久就被房檐上的冷箭擦伤了肩膀,可是,李逵张牙舞爪,却也拿那些射手没有办法,勾不着打不上。若是将那些人置之不理,却又不行,分出心来提防很累,能躲得过一次两次,但长远下来,就难免中箭,如此下来,李逵实在杀的不爽快,史进大喝一声:“这边走!”于是当下也积极响应,一面杀一面跟在史进后面一同杀进了不远处的一个胡同里。

官兵从后面追杀过来,林冲突然一个回马枪将冲在前面的几个都刺杀倒在地。史进则带着李逵等十来个喽啰继xù

七拐八绕地穿行在一条条阡陌巷子里,虽然偶尔也有官兵杀出来,但相比那条大道却是少的很了,更没有这么多房檐上的弓箭手来惹麻烦,李逵一边跑一边逮住杀出来的官兵猛砍一顿。

走了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听得不远处厮杀声此起彼伏,越来越热闹了,听得众人都心潮澎湃,李逵心里更是像是有人在拿着一根羽毛挠痒,让特愈发显得迫不及待。果然在史进的带领下,杀开一个巷子里的官兵,冲杀到了大道上来,李逵放眼一看,只见梁山的喽啰和官兵正厮杀在一起,到处都是一片混战的场景,这简直就是比元旦看灯时还让李逵欢喜,当下李逵要大显身手了,大喝一声,也说不清是喜是怒,抡起板斧来真想一阵旋风似得砍杀上去。官兵阵营因为突然杀出这么一个黒厮而躁动起来,紧接着史进和林冲也从巷子里带着十几个喽啰冲杀出来,史进一棍扫翻一片,顺势放眼一看,只见秦明在不远处厮杀,当下心道终于找到你们了,嘴角来不及勾起一个弧度,可是,在放眼一看,花荣等人都在不远处,只是没有见到宋江的影子。史进觉得不好,当下便朝那边杀拢过去,高声问秦明道:“公明哥哥安在?!”

众人被这一声惊了一惊,一见是史进来了,当下都欢欣鼓舞,一时间气势大振。秦明嘴角勾出微微一道弧度来,回应史进道:“还不曾见,他带着一队人马往城西去了。”

史进一听,当下松了口气,看着那些源源不断朝着这边涌上来的官兵,当下回身朝着后面喝道:“去打东门!咱们先撤!”

秦明接话道:“东门已下,既然大帅发话,那就撤!”

史进正乐意听这个,当下便道:“我和林冲在后面断后,你们先撤!”

花荣一枪刺翻一个冲上来的官兵,将枪挂在马后,便顺手将弓箭操在手里,开弓将房上探出头来的两个官兵连番射下来,花荣道:“我留下来帮个手!秦兄你带着兄弟们先撤!”

“东门好不容易打下来,就这么撤了么?”王矮虎一棒子扫翻了身边的官兵后站起身来问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

“我们占据东门,方才大帅又说你的部下打下西门,那岂不是正好中通,咱们可进可退!如何不直捣黄龙,将这郓城县一举拿下,不然他日在番攻城,只怕没了今日的便宜!”矮脚虎王英觉得自己这几句说的理直气壮,简直就算无遗策.

王英嗓门高,在前面厮杀的李逵也听到了,两板斧砍倒左右两排官兵,用他那粗犷的嗓门响应道:“王矮虎说的是,要杀就杀个痛快!”说罢,李逵冲到最前面将围上来的官兵一个挨一个地砍翻。

杨雄、石秀没有开口,只是看向史进,打不打郓城县,在他两兄弟来看都无所谓。但是,马麟却带着自己那几百人上来说道:“这郓城县迟早要打,今番已经打到这个份上,人马都来了大半,他日也没什么援兵,何不就此杀到底,不管是成是败,也好歹对的起那些死去的兄弟。”

“对,为了打这几个门,死了不少兄弟,先锋营除了铁牛,其余人都没了消息,只怕也凶多吉少,而公明哥哥更是不知下落,虽说是往西门去了,可是,混战之中多变数,说不得现在正围困在哪条胡同里需yào

我等来救!”戴宗这时候也应声说道。

秦明心里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留在梁山,他早就感觉到了梁山暗中汹涌的漩涡,他不愿将自己的后半生葬送在这里,更不想成为别人手里的屠刀,他当初来梁山时就想投绿林军去,道史进的帐下统军,如今秦明对打不打郓城县,对宋江的死活,更是看得一文不值。眼下听得这些宋江的幕僚纷纷主战,当下也忙里偷闲,大喝一声道:“我辈皆是鼠目,长远之计,还听大帅定夺!”

“公明哥哥的死活就不顾了么!”王英就此顶撞道。

这一句说的很冲,让秦明的脸面颇有些挂不住,当下大喝一声,将怒气都发在两条臂膀上,忽地一狼牙棒将身侧一个官兵连盔带脑砸了个粉碎。

花荣左右将房檐上的官兵都射下来,同时也出来打圆场,说道:“眼下不是针锋的时候,蛇无头不行,眼下众人都需听大帅的,这无需置疑,大帅和公明哥哥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若是心里没底,也不会断然退兵!”

这一句话出来,将众人心里的疙瘩都解开一半,众人都不再吼叫,那些以为梁山统领起了内杠,趁机想上来一举攻破梁山防御阵线收回东门的官兵,此时与梁山众将厮杀混战在一处,却没有讨得半点便宜。

而这个时候,史进也被花荣那些肺腑之言所点醒了,心里迅速一思量,自己虽然派了孙立一支人马去打西门,但是,他却也在随即混进城里来,两边断了消息,休说宋江与孙立有没有合军一处,就是连那西门有没有顺利打下来,这都成了个疑问。宋江的安危终究是要紧的,这城池倒是其次了,当初史进说退,不过是沿途所见,心知官兵既然敢将梁山的虎狼都引进来,这里面决然不是唱的一处空城计,而是处处埋伏着杀机,就从那南门上起火来看,就是一个极好的例证,而在这黑天半夜,既没有充足的情报,自己的兵马又零零碎碎,从“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古训上看,眼下贸然进兵,只怕是不吃败仗,也必然是九死一生。可是,这些心里的顾虑都沉甸甸的压在心里,而眼下毕竟是战场,而非中军大营可以一一说个明白。李逵是好战嗜杀,而其余几人则是抬出了“救难宋江”的口号,如此一来,救人要紧显然站住了脚。若是就此退出,虽然保全了晁盖哥哥苦心经营的军事力量,可是,万一宋江有个三长两短,那山寨必有不少人会将矛头对准自己,那时候,晁盖哥哥自然要出面庇护,但却少不了因此引发什么针锋,于人于己于山寨,都诸多不利。

史进想得很远,考lǜ

的固然繁杂,但在他的脑海里,也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手起棍落之间,史进便打定了主意,大喝一声道:“既然众兄弟主战,我救公明也甚是心切,如此不必再多言语,战即战!但城中多有官府陷阱,如此横穿不易,随我出城,绕城从西门杀进,可少些伤亡,亦可合兵一处,伺机夺城!”

花荣听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很是赞同,可是,李逵却在这个时候嚷嚷起来,头也不回起大喝道:“若杀就杀,何来的绕道西城!现在这帮兔崽子都听着了,你往西城去,他们都往西城去!”

戴宗也同意李逵的说法,说道:“铁牛说的是,就此杀过去,俺们从南门杀过来,这一路除了些冷箭也不见得有什么陷阱,休要长贼人志气!”

“俺们梁山向来不惧,这就是俺们的打法!”王矮虎话里有刺地响应道。

林冲性子好,但听了这厮话语不但拂逆大帅,还中伤绿林军,这就有些让林冲心里有些动了气,当下故yì

横着一枪,将王矮虎棒下的一个官兵抢先一枪刺爆了头颅。

矮脚虎王英看在眼里,心知林冲挑衅,可是,他晓得这人的来路,心知本事不如,当下虽然愤愤却也不敢显露,只是将气都撒在那些官兵身上。

史进却不计较这些,虽然在他和晁盖心里,梁山和绿林军一脉而出,犹如手足兄弟,可是,他却从众人的言语中渐渐发xiàn

,事实并非如此。先前魁二和时迁在营中就表现出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而致使,那些跟随自己下山来的梁山喽啰都无形中觉得自己就此进了绿林军,不但在私下里觉得无上荣耀,更是不知不觉地划清了同宋江一营喽啰的界限。方才这一番言行,更加是将绿林军和梁山军分庭而立。而在宋江执意要攻打郓城县时,史进只当是公明哥哥要一个回山寨的脸面,此刻再去想想,不禁让史进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此外,他又不禁想起晁盖哥哥迎他上山时那副喜不自禁的面容,以及接风酒宴上的推心置腹,下山送别时的殷殷之情……这不禁让史进心里有些惭愧难当,他心里晓得如此发展下去会有怎样的局面,这无论如何都是他所不愿见到的。

史进不想在坚持主见,他怕自己的坚持,反倒愈发增加了双方的分裂。于是,咬咬牙,威仪不减地说道:“士气如此,该当一鼓作气!兄弟们杀!”

这一声令下,那些主战的众将就像是得胜了一般,士气愈发高昂,不再守着一条战线来巩固东城门,而各个挥刀齐齐发一声喊沿着这条大道杀了过去,沿着杀了七八十大步的距离,迎面而来的官兵却愈发多了起来。虽然有李逵风风火火地在前面开道,可是,官兵越来越多地朝着这边涌上来,纵然有史进、林冲、秦明等人斩杀了两三个偏将,可是,这伙官兵却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这其中必然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缘由,众人这时候才意识到,但是既然杀到了这个地步,也再无空闲多言。

如此苦战了半个时辰,就在众人有些困顿的时候,那些官兵却突然四下突然散逃开来,让秦明等人看的诧异,史进心知不妙,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头来,而李逵等人却只当是靠着威猛的打法将官兵都吓退了。就在梁山众人正要继xù

一鼓作气朝着东门冲杀下去的时候,却突然在不远处凄清的街道上闪出不少火把来。在那些火把下熠熠照亮了一片车马。史进放眼粗粗一看,只见官兵将两三皮马套为一组,虽然与平素的车相似,但是,这车却不是拉在后面,而是由车辕与马套索连在一起,由马顶在前面,而那车帐也与寻常有些出入,没有乘坐的车厢,在两个轮子上面是一道厚厚的木板,朝前倒着插满了锋利的刀刃,那寒霜一般慑人的利刃光泽在火把的照耀下愈发显得恐怖。

史进心道不好,大喝一声退,可是,就在众人看着一愣神的功夫,就听得对面官兵潮水般的喊杀声率先淹没过来“冲啊!”一时间,万马奔腾之声在街道上响了起来,随着轰天动地的马蹄声,那些布满利刃的车辕已经冲了过来。

史进赶紧喊撤,不再犹豫,调转马头立kè

指挥众人快撤。但是李逵、王英却不乐意,不是他们不想撤tuì

,而是咽不下这口气,如此一退,岂不是前功尽弃,方才取得的一点成绩也成了响亮的耳光,最终还是证明了史进正确。如此,一部分梁山的人马并不听从史进的指挥,而站在这里,等着被杀显然也不是他们卖傻气的风格。李逵反应最快,很快找到了折中的法子,他率先两板斧砍开了两面临街的店铺,喝令人马冲进店铺里避过冲车再行冲锋。

这些那些主战的梁山喽啰顿时像是又胜了一场,都纷纷效仿,来的及的砍开了店铺冲进了一片漆黑的屋里,来不及得则活生生地被那些冲车刺得体无完肤。一时间,那冲车三排疯狂剐过,梁山兵马厮杀不少,街道像是被粉刷过似得,一片凄惨的血迹……

第二百三十八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玖)

在冲车疯狂地冲过来,史进喝令众人后撤,自己和林冲、秦明掉头驰马而走,部下喽啰都惊慌地看着那些带血的利刃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越来越近,这种近似于灭顶之灾的恐怖笼罩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他们疯狂地无法控zhì

自己的嘶喊,更无法控zhì

那两条拼尽全力奔驰的双腿,恨不得想插上翅膀就此逃脱生天.可是,那些慌不择路的喽啰惊惶地看着冲车越来越近,可是,自己的双腿却远远不及冲车的速度。有的被绊倒,还没再来得及爬起来,就被后面的冲车收割了生命。

花荣一面驰马随着史进往后撤,一面抽出强弓利箭来,朝着那冲车后面的军马便是一箭。可是,却不想那颠簸的冲车恰好将那箭挡掉,箭羽射在布满刺刃的木板上。花荣不甘心,连番三箭,那马匹都被冲车前面的木板挡了个严实,如何都下不得手。连番射空三箭之后,花荣终于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缺口,一匹马在奔腾是踩踏尸体而过时会略略将马头抬升起来,这个时候恰好可以越过冲车射中马脑。

机不可失,花荣当下抽了一支箭羽在手,尽量稳住自己在马上忽上忽下的奔腾,心里估摸准了那冲车的速度,放眼大致将冲车前面的尸体与马匹的距离做了个估算,便立kè

把握好箭羽的力度和速度,当下便是一箭。随着一声嗡地弦声惊响,一支箭羽犹如闪电一般飞射而去,恰好那匹战马踏着尸体而抬高了自己的身子,就在那马头扬出冲车的那一刹那,锋利的箭羽迅速地刺穿了它的头颅,随着一腔热血横洒而出,那匹方才还扬蹄奔腾的战马失去了先前的强壮,扑通地向前滚翻在地,在那缰绳的限制下,很快这辆冲车在失去一面的动力之后,很快便向内拐进来,在这样的速度下猛烈地撞上了另一辆冲车。

这个时候,另一辆冲车里的马匹被那倒下的军马相继绊倒,两辆相近的冲车相互撞了个稀烂,而紧随其后的第二排冲车则依旧按着它的轨道在向前冲,自然而然又毫不留情地撞了上来,那前面的马匹顿时被冲车的利刃刺穿,而这一切都无意成了一种阻塞,后面的冲车很难在冲向前去,就此一排接一排,撞在了一起。

其余的冲车依旧肆无忌惮地向前去了,而不少喽啰借着花荣打开的这条破绽,闪躲在一边,而侥幸逃脱了死亡的宿命。而此时,史进、林冲、秦明、花荣等人也由下一个街口拐入了另一条街上来,和众多逃出来的喽啰惊魂未定地看着那些冲车风驰电掣地沿着那条来时的街道一无反顾地继xù

奔杀下去,众人都不禁大大出了口气。

“大帅,这玩意儿不错。”林冲一面喘息一面感慨道:“咱们日后也造些出来,倒是厉害的紧!”

“还记得么,徐宁兄弟的连环马甲,和这个玩意儿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史进也赞同林冲的想法。

这时候,秦明开口说道:“这个叫冲车,估计鞑子那边所谓的什么浮屠也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以前听人说起来,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当年鲁班爷还造了更厉害的,久经这些岁月,战祸也有几番了,那些图纸也就散落毁了。”花荣这时候也勒住马转道附近来说道。

“眼下还不是说话的时候,那家伙不会只靠着这一个玩意儿,就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想必后面还有更惨烈的。”史进说道:“其他人都躲进店铺去了,咱们去瞧瞧,顺便看看这些官兵还有什么把戏。”

众人都点点头,便一同重整兵马跟随史进后面,又奔回街道上来,而这个时候,却听得街上一片喧闹,远处的火把都消失了,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从远处那些从两边店铺里传出来厮杀的激烈之声。

“不好!那些店铺里有埋伏!”史进当下便双腿夹紧马肚儿,猛地拍马挥棍而去。可就在这个时候,后面突然杀出一队人马来,各个火把,将后面照的犹如白昼。

史进吃了一惊,眼下哪里顾得上再往那边去,赶紧调转马头来对付后方的官兵。

只见那些官兵奔杀上来,史进大喝一声杀!便驰马掉头杀将过去,可是,却不想,那些官兵奔了五六步便停了下来,前面的官兵都迅速闪开在两旁,而露出一排平车来。

史进看着顿时觉得不好,慌忙将棍一横,大喝一声“停!”顿时,紧跟在身后冲锋的兄弟们都停下脚步,和史进一样惊恐地看着百十大步外那些官兵摆弄的玩意儿。远远看来,那平车与寻常运粮草的车子没什么两样,如此看来,眼下的那辆平车也不过是放着一口像是箱子一类的东西罢了。虽然不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但史进下意识地觉得直面对着这么个玩意儿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心里总觉得阴嗖嗖的。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史进的心里蔓延开来,这是他自从扯旗造反之后,第一次感到害pà

的一战。史进慌忙大喝一声:“撤!”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对面官兵的阵营里突然传出一片箭羽的破空之声,而这对于花荣来说最熟悉不过了,当下花荣大喝一声:“小心箭羽!”

这“箭羽”二字尚未突出嘴巴,那成片的箭羽已经射到了面前来,只是,这些箭羽并非如寻常那般从天而降,而是很是邪乎地横着平行射来,犹如一堵黑压压的墙壁闪烁着夺命的精光朝着他们扑面而来。

也许只有一瞬间,那些箭羽便穿透了众多喽啰的身体,史进胯下的马匹被射穿,多亏史进反应极快,在马匹中箭倒地的那一霎间,史进一个前空翻,巧妙而恰好越过了这一道由箭羽组建的黑墙。而在他回头再去看时,才发xiàn

,这些箭羽来的密集而迅猛程度以及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看着自己的战马已经被四五支箭羽射穿,而身上留下的血洞更是不少。史进回首凝眸细细看时,才发xiàn

官兵此番射来的箭羽非同寻常,一支箭约莫有史进半人高,比寻常箭羽长出一倍也粗了一倍,那锋利的肩头足有史进的一只手掌那般长。而那些冲在前面的喽啰此刻像都成了刺猬一般,想糖葫芦一样三三两两地由箭羽串在一起,场面极为壮烈。而那后面喽啰索性有兄弟们挡在前面的血肉之躯才侥幸逃得一劫,而那些濒临死亡边缘的喽啰,看着那些锋利的箭羽刺透了面前血肉模糊的兄弟,而在自己眼前停下的时候,整个心脏都停止了。

史进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利器,更没有见过这样惨烈的场面,他一时间站在前面,像是鹤立鸡群,极显眼。

这些弓箭一次性射穿了三排喽啰,那后面的兄弟们都惊呆了。就在这诡异如死一般的寂静中,秦明一声犹如暴雷的大喝将众人惊醒:“快闪!”

众人听了都晃过神来,史进最后看了一眼那些官兵车上所载的那些神mì

的箱子,微微地摇摇头,慌忙撒腿而逃。

林冲驰马过来一把将史进拉上了自己的马,便扬鞭而去,跑不过二十大步,只听得背后又是一阵箭雨的破空之声,随即便是一片跑在后面喽啰的中箭惨叫之声。史进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惝恍而逃,他现在还未真zhèng

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在这样的一座城池里,那位朝廷派下来的总兵究竟是谁,而下面他又会为史进安排怎样惨烈的戏码,这些都成了史进心里的刺痛,萦绕在他的心头。

而此时,在另一边,那些当初遇到冲车便倡促破门逃避的梁山军眼下却也面对着新的危险。就在李逵他们等人冲进店铺的时候,却没想到在那些店铺里早就设好了机关陷阱,而他们在踏入的那一刻,便一一触发。在伸手不见五指之中当头便落下一张大网来,那些被网在其中的喽啰晓得下场,赶忙生拉硬扯,想将这大网从自己的身上扯开,可就是在他们在其中挣扎的时候,却反倒被网所伤。原来这些大网并非是寻常的网,而是在这网中加入了细细密密断断续续的刀刃,里面的人越挣扎,那些刀刃就能更大程度地割伤落入其中的猎物。

李逵被这刀网在全身画出许多细小的伤口来,可是,却无法阻止那些愚蠢的喽啰继xù

因为惊恐的挣扎。李逵那火爆的脾气受不得了,两板斧将左右喽啰都砍倒,继而一斧子劈开大网带着全身细小的伤跳将出来,可是,就在众人仿造李逵忍痛砍破网格逃出来时,突然,在这些漆黑的屋里四处想起石头落地的声响,紧接着那些喽啰便嗅觉到空气中弥漫开来一种淡淡的幽香,众人不知dào

这究竟是怎地一回事,只觉得这阁楼上有人,或许便是那些潜伏在阁楼上的弓箭手,或许……大多数喽啰还没有再想上一想,就觉得四肢乏力,双腿一软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地成片倒下了。

李逵这时大喝一声:“他娘的,有毒!”可是,话一说罢,身子也变得烂如稀泥,李逵想支柱自己的身子,可是,原来这强壮的身子,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负担,那手里的两个板斧更是重如泰山,一时间李逵体力不支,双手不由自主地松开板斧,身子轰隆一声向前扑倒,撞翻了一张桌台似得玩意儿,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攻郓城用兵不吉(拾)

除了脚程麻利的神行太保戴宗和少部分人看势不妙开溜出来喽啰及时闪出屋来逃过一劫,其余等人都在这淡淡的幽香之中到底不起,感觉着力量一点点在身体中流失,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完全失去意识。

戴宗和众多喽啰逃出那些临街的店铺来,慌乱的神色还没有从他们惊诧的脸上褪去,只见早就有一对兵马飞驰到了面前,为首打着一杆大旗,上面大书一个廉字,当先一个大将驰马在前,挥刀而来。而在他身后跟着不少提着大刀的官兵,清一色得都骑着枣色的战马,都挥刀上来,将那些喽啰冲杀的东倒西歪,大刀之下,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戴宗看着大势已去,赶紧将神行马甲从贴身的包袱里取出来,趁乱躲在角落里绑在双腿上,慌慌张张地将两道写满符文的符贴在马甲上,当下做法祭起神行**,两条飞毛腿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由他心念所控而一闪即至,其速度之快,在白日里空留素影,而在这黑天半夜,更是让人难以看清。戴宗一面驾驭此法,一面仗刀而行,沿途当道官兵一并杀掉,迅疾之时快似狂风,那些奔驰战马一时间也追之不上。在加上在城里街头巷尾,弯来拐去,那些战马远不及那条双腿灵活。

戴宗眼下慌不择路,只是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官兵,慌乱的戴宗在这黑夜里不辨东西,更别说知dào

出去的路了。他对郓城县可以说根本不熟,加上他之前来郓城县接宋江的老爹那一次,也就是寥寥三次不到,而所到之处都局限的很,眼下三更半夜,戴宗只有逮着没有官兵的方向走,在这错综的街巷里绕来绕去,后来,戴宗连自己都绕进去了,完全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休说出了城去,就是想要回到原来的地方都难。

戴宗咬咬牙,心想事已如此,不如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藏了身,到时候,在伺机出去,再说,梁山不会就此罢休的,必然还有一战。心里想到这里,便打定了主意,意念操纵着神行马甲慢慢放缓,开始粗略打量着自己的所在,只见眼下走的是一条黑漆漆的巷子,巷子约莫恰好过不得马车,道路上嵌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在石块的缝隙间可以感觉得出有杂草长出来,而这巷子左右是一人高,用黄泥巴垒砌的土墙,显然这一代都不是什么有钱人的府邸。

就在戴宗慢慢放慢这迅疾的脚步,想要尽量控zhì

好自己的脚步声的时候,突然一不留神却被脚下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哎呦!”“诶呦!”

戴宗跌跌撞撞地站稳了之后,立kè

站住回过身来,看着方才走过的地方,在那片黄泥墙下的暗黑里,方才那一刻也传出了一身吃痛的呻吟。

“谁?!”戴宗试探地问了一声,他觉得讨吃要饭的不会挑这么一个不遮风不蔽雨的地方来安息,何况兵荒马乱的,都跑到土地庙去了,而就眼下这等情形来看,能够藏身在这暗处的,保不准就是梁山幸存的兄弟。戴宗将刀紧紧操在手里,大着胆子走近几步,声音比方才高了一分,说道:“哪位兄弟在哪里!”

“戴宗?!”暗中有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来,乍得一听这声音甚是飘渺无力。

“大哥?!”戴宗似乎听出了这人的声音,心里一慌,赶紧上前来,果然这人正是宋江。斜躺在墙根底下,此时正缓缓地喘着粗气,将冷夜的空气吸进去,口鼻呼出微微热气来。原来宋江自从被马掀了下来之后,再加上臂膀上的箭伤,受不住苦痛的折磨和极度的惊恐就此昏了过去,却不想被戴宗这路过重重地绊到了伤处,一时间痛醒过来。

“大哥你怎地在这里?”戴宗有些诧异,赶忙上来将宋江扶起来。

宋江躺在地上久了,寒气入身,侵入血脉,如此一动全身不禁发酸发痛,宋江经不住咳嗽起来。宋江由戴宗扶着勉强站起身来,一手扶住土墙这才算是站稳而来身子,宋江叹了一口气,道:“那厮们诡计多端,中了埋伏。”寥寥数语,宋江不愿多谈,叹息了一声,却叹了一声却抬起头来问戴宗道:“兄弟,你不会是也……”

戴宗低下些头来,好在夜色黑暗挡住了他脸上的潮红,戴宗开口说道:“那些狗日的不知dào

从哪里抬出了些稀奇古怪的机关来,几尽全军覆没,也不知dào

史大帅他们逃得出去否,若是有幸活下来,说不得还能来救一救咱们。”

“史进来了?”宋江虚弱的声音中多了一分惊诧。

“咱们进来之后,他便带着所有人马都来了。”戴宗说道这里,左右一看这巷子也不晓得通向哪里,当下忽然生出一种警觉来,便说道:“大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这附近可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我先带你去。”

宋江也点点头,四下一看,说道:“这似乎是二黄巷子,咱们往前面去,胡老爹的院子在这里,寻常与我爹宋太公关系最好,眼下生死要紧之时,别人不敢纳我们,我想他必然不会拒我于门外,走,扶我去那看看。”

戴宗当下俯下些身子,将宋江轻轻驮在身上,轻悄悄地背着往前走了半条街,到了一个柴门口,宋江叫停,戴宗便左右看看,这周围没有什么情况,当下便立kè

拍拍门,敲了三番,却不见有人来开门。

宋江又不敢叫门,当下有些暗暗发愁。戴宗将宋江从背上放下来,说道:“哥哥等我片刻,我去开门。”说罢,立kè

便往后退几步,便快步上去,到了墙根前猛地一跃而起,双手向上攀住了墙头,好在墙不高,用些力便勉强将腿担上去,身子一滚便带着墙头的纷纷黄土一起落到了另一边来。戴宗快步进来从里面将院门门闩打开,将宋江接进来,探出头去左右一看,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响动,当下便放心将门从里面反锁好了。

两人进了那黑漆漆的正房里来,戴宗上前一步推了推门,这门却一样反锁的死死的。戴宗伸手拍了怕门,惊的里面突然“呯!”的一声,像是什么掉地上碎了,可是,却不见人来开门,戴宗又拍拍门,这次里面悄无声息,许久也没有人来开门。戴宗有些耐不住了,心道,这里面分明有人,就是不肯来开,当下便后退一步,要一脚踹将开来。

宋江看在眼里,当下一把拉住,止住了戴宗的鲁莽,上前来,靠近那门缝说道:“胡三爹,是我,宋江。”

“宋押司?”里面有响动了。

“是我,是我,求胡三爹救一救!救一救!”宋江带着恳求的声音说道。

咣当一声门闩滑动,门缓缓地打开了,一盏孤灯下站着一个瘦弱的老头,披着一件单薄的衣衫站在宋江和戴宗的面前。

那老人一看宋江,便惊道:“宋押司,当真是你!”说罢便赶紧让了两人进了屋来,反身将门好生关了。

戴宗扶着宋江在条凳上坐下来,在这昏暗的油灯下却看着宋江一边袖子上鲜红的血迹。当下赶紧绕过这边来,关切地问道:“大哥,这是怎地一回事?”

宋江看了一眼伤处,说道:“半道上中的,倒也不怎地痛了。”

戴宗将那衣衫轻轻揭开,用刀将一只袖子裁下来,露出了那满是血污的伤口来,胡三爹看着也吃了一惊,当下赶紧将油灯移过来。戴宗凝眸一看,只见宋江的臂膀上虽然已经将箭羽杆子折断,但是箭头却留在了伤口里面,深可及骨。

戴宗抬起头看着宋江说道:“大哥,忍着点。”说罢便将刀尖在油灯上灼烧一番便提起来将宋江伤口里的箭头撬了出来,鲜血一时并流出来,痛的宋江紧咬牙关,头脑脖颈之处青筋暴露,脑门上都是豆大的汗滴。

胡三爹这时候取了些干净的衣布出来,给宋江包住了伤口。

“胡三爹,我……”宋江苍白的唇扇动着说道。

胡三爹摇摇头说道:“都被说了,年轻人的事,俺也不必知dào

,我去给你热点粥饭来。”说着便走了。

戴宗一把摸在刀柄上,眸子紧紧地落在那胡三爹出去的背影上,正要起身,却被宋江一把扯住,回头一看,只见宋江摇摇头,等那胡三爹出了门,才低声说道:“不可,胡三爹断然不会来“胡三爹,我……”宋江苍白的唇扇动着说道。

胡三爹摇摇头说道:“都被说了,年轻人的事,俺也不必知dào

,我去给你热点粥饭来。”说着便走了。

戴宗一把摸在刀柄上,眸子紧紧地落在那胡三爹出去的背影上,正要起身,却被宋江一把扯住,回头一看,只见宋江摇摇头,等那胡三爹出了门,才低声说道:“不可,胡三爹断然不会来“胡三爹,我……”宋江苍白的唇扇动着说道。

胡三爹摇摇头说道:“都被说了,年轻人的事,俺也不必知dào

,我去给你热点粥饭来。”说着便走了。

戴宗一把摸在刀柄上,眸子紧紧地落在那胡三爹出去的背影上,正要起身,却被宋江一把扯住,回头一看,只见宋江摇摇头,等那胡三爹出了门,才低声说道:“不可,胡三爹断然不会来

第二百四十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

宋江听了戴宗所言,很是不快.继而追问道:“他可曾说谁在打西门?”

戴宗摇摇头,说道:“他只是说要我们撤出舍了东门先撤,休要再死拼下去。”

宋江心里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只眸子里顿时闪出两道烁烁凶光来,心里突然想到史进在宴席上的言谈举止来——“公明哥哥,我打算今夜动手,只是眼下兵马不足,还需哥哥相助。”史进说。

“郓城县我最熟悉不过了,城里的城防我是最了解不过了,当初也就千数来人,我料想他们也不敢插手来管三庄的事,眼下兄弟既然破了援兵,那城里的官兵必然死守,正所谓困兽勿斗,穷寇勿追,我看着城池不好打,兄弟此去只怕不好。”宋江回答道。

“既然如此,可我又答yīng

要为扈家庄报仇,这郓城县是非打不可,还望公明哥哥相助。”

“前番几战多是你在辛苦,今番这些就交给我吧,手下的兄弟们各个摩拳擦掌已经想大干一场了!”

“兄弟们,官兵屠杀村寨,能不能忍!”

“不能!”

“报仇血恨,攻破郓城,谁同我去!”

“我去!”李逵带着众人站起来大喝一声。

宋江暗暗转眸看了一眼史进的脸色,见那张俏脸上没有了往常的淡定自若,反倒有些不及所措和微微的慌张。宋江一面举起酒杯来,嗓音洪亮地说道:“一战功成!”一面看着史进迟疑了一下将酒杯端起来,和在坐的诸位将领一起举杯应和道:“一战功成!”

那史进脸上的错愕,即便是现在宋江坐在这老屋里油灯下,依旧记得分明。当时,宋江只当是自己将这攻城的便宜抢到了手,让史进有种怅然若失之感,没想到,这一切竟然还是中了史进的圈套。他先说要去,后又连番劝我不去,这分明就是他的“欲擒故纵”之计,没想到,我立功心切,竟然让他又钻了空子。他后来的劝,根本就不再是劝,而是在激我!他早就料定了城里不太平,料定了这城里有这么多的兵马机关——不错他是要攻城,但他需yào

的不是我的帮zhù

,而是要我冲在前面去送死,以我的兄弟做诱饵,好让他坐收渔利。

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在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之内带兵来到城下,这原本就是他算计好了的。他进了城还要我的人马丢掉已经打下的东城门而逃出去,自己却派人马去攻打东城门,这分明就是要独霸战功,一点功劳都不给我等兄弟留,史进,你好狠的心肠,没想到啊没想到,今日又被你占了先机!

宋江想到这里,气的咬牙切齿,当下狠狠一拍桌子,将一旁的戴宗生生下了一跳:“大哥?!”

宋江回过神来,定了一定,说道:“那既然他让你们撤,怎地还落的这步田地?”

戴宗叹了一口气说道:“兄弟们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城池,怎地能说丢就丢,更要紧的是,众兄弟都放心不下大哥你,没有亲眼看着你安全撤离,我等都不会撤,所以一致抗命往东城打,一路寻大哥,却不想,半道上中了那些官兵的计……”说道这里,声音越来越低沉了。

宋江心里咯噔一下,说道:“后来怎地?”

“都……只有我带着几个兄弟,逃过一劫,其他人只怕……”戴宗说道这里,低下了头,叹了一声说道:“当初若是听一句史大帅的话,也不至于落得这般惨了。”

宋江本来就悲凄不已,当下听了这句话心里多了一份不快,转眸盯着戴宗喝问道:“那史进等人如今何在?”

戴宗琢磨不透宋江的表情,当下只能照实说道:“史大帅见势不妙就喝令众人撤了,我等在前面砍开门板冲进去躲避,这才……不过,大哥,你休要担心,史大帅既然带着一半人马躲过了,必然会重整旗鼓杀回来的。”

“放屁!”宋江终于忍不住了,当下又猛地拍了一把桌子,道:“若是他也死在里面,我倒是可以不担心,可他如今带着人马去了,你叫我如何安心!”

戴宗看着宋江气的在地上来回踱步,一时间,也慌了神,连忙上来劝说道:“大哥,您这是……”

宋江没好气地看了戴宗一眼说道:“史进为人你了解几何?!”

“不甚了解,当初也不过是在衙门的公报上频频听闻,江湖上也有些传扬。公报上说史进这人罪大恶极,天性凶残,扯旗造反,罪不容诛。”虽然官府的公报上如此说,但是江湖上传扬史进的却是另一番美名,只是,眼下戴宗看着宋江脸色铁青,不敢说。

宋江哼了一声说道:“你们休要被骗了,虽然江湖上说他好的不少,但……”宋江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还是带着怒气和不慢说出来道:“他的为人我最晓得,虽然与我结拜兄弟,但我宋江向来公私分明,毫不包庇!他的心思,我这做大哥的最是晓得!”

戴宗在上山之后只晓得宋江与晁盖面和而心不和,山上分作两排,而拥护宋江者居多,他自然也支持宋江取而代之,做大做强。可是,戴宗却不曾想宋江居然将史进也斥为宿敌。

宋江看着不言不语的戴宗,说道:“我问你,他先前叫你们撤,你们往城东去,他撤了么?”

“没有。”戴宗说着摇摇头。

“那是你们冲在前面,还是他冲在前面?”

“史进说哥哥那边中了官兵埋伏,我等心切甚急,自然是冲在前面。”

宋江听得并不欢喜,反而拍了一把大腿,气愤愤地说道:“你看!你看——!这就是他阴险之处!”

戴宗低下头说道:“小弟愚钝。”

宋江摆摆手说道:“不是怪你,是这厮太狡猾,休说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就连我也中了他的诡计!将兄弟们带进这满是陷阱的郓城里来,是我宋江对不住你们!”说着宋江顿时落下两行泪来。

戴宗一瞧大哥落泪之景,当下像是在心头割了一刀,连忙跪下说道:“大哥,都是小弟们没用!”

宋江泪水涟涟说道:“哪里是你们没用,这小人用的是‘激将法’用的是‘欲擒故纵’!他想让我带兄弟们来送死,他却死活不要我来,如今他又要你们弃城而去,利用诸位兄弟对我的忠心,他实则是想要你们给他当肉盾!当诱饵!”

“这——!”戴宗一听宋江所言,心下细细一想,宋江哥哥这话却也不无道理,心里便是一惊,当下说道:“大哥,莫非这厮与咱们并不一心!”

“何止不是一心!”宋江咬牙切齿地说道:“他居心叵测,如蚁附膻,如果这里没有天大的好处,他怎地会离开绿林军,冒险孤身星夜赶来!”说道这里,宋江被带着扶着坐下来,宋江继xù

说道:“这一切都是阴谋!当初时迁前来,就是他们算计好的,你想想看,时迁是个轻功独步江湖的人物,飞檐走壁,甚至听闻身怀‘水上漂’的绝学,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物在祝家庄被活捉了,而与他同行的杨雄、石秀轻功身法都不如他反倒逃了出来,兄弟,你说这里面岂不奇怪?!”

戴宗仔细一想,着实有理,一个轻功了得的人,即便打不过,也总比那两个要好逃得出来。

“这就是史进先前安排好的,如此他就可以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前来梁山。”宋江说道这里,心里愈发痛恨起来。

戴宗像是受了点拨,很快反应过来说道:“这会不会是晁盖和史进联合好的?”

“什么会不会,分明就是!”宋江说道:“史进此番前来,明处是救时迁,但是暗地里却是要打梁山的主意!”

“可他怎地不带一兵一卒?”戴宗其实已经对宋江的话深信不疑,当下只是惊奇史进的胆大。

“史进向来是个自负之人,又喜好冒险,寻常喜欢独来独往,所以他某些阴谋陷害世人并不知晓。但他此番前来,带了林冲,带了魁二,眼下又救出了时迁,你看看这三个人物,林冲原来是十八万禁军教头,这你晓得,他本领高强,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人,而那魁二你不知dào

,原来是个悍匪,善于暗杀,手段凶残毒辣。而时迁轻功独到,在房檐上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而偷窃情报更是一把好手。有这三个人在,比那几千人马都厉害的紧。再者,他善于言辞,能说得动晁盖派兵与他,你看他现在,不正是带着晁盖支派的人马么!你再看看他另立营寨,他的野心还不够明显么!”宋江说得激动起来,愈发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戴宗一一听了,惊道:“那他岂不是……就是想要瓦解我们的力量,他好独霸梁山?!”

宋江猛地转眸看着戴宗说道:“你也明白了!这厮就是要独霸梁山,你记得他在酒宴上怎地说,他说他已经打下了长安,眼下就要招兵买马,准bèi

东征西讨。”说道这里,宋江顿了一下,愈发认真地看着戴宗说道:“你想想看,他从永兴军路杀想杀到东京汴梁容易,还是从梁山杀到汴梁容易?”

“自然是梁山杀过去更容易。”戴宗说道。

“这就是了,他就是要在这里埋伏一支奇兵,一路杀进东京汴梁,只要将朝廷的首脑砍掉,到时候天下大乱,就是他独步称雄的时候了,也再不会有谁能阻止他的野心了。”

“即便是一举从这里攻不下汴梁,也足可以对朝廷造成足够的威胁,那时候,朝廷必然是有所取舍,大举兵力调往东京,而他们从永兴军路的东征西讨就容易多了。”戴宗说道。

宋江受了戴宗的启发,也觉得方才自己所言说的有些绝对,倒是戴宗这话中切,当下又想到颇多:“梁山位于东京汴梁、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的中间,与这些要地不远,若是他带兵在这几处声东击西,必然有得!”

两人说道这里,都不再说话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贰)

宋江本来纠结了一只兵马拉拢了大半兄弟在身边,暗中蓄积力量,想要将晁盖在梁山的权利架空,只要晁盖不危及他的实权,宋江是想顾及下原来的兄弟感情让他在山寨养老.但眼下史进带兵而来,这究竟是晁盖的意思,还是史进心怀不轨,这已经显得不重yào

的。既然史进已经开始动作了,那我宋江也要不能再心慈手软!

“咱们还有多少人马在?”宋江义愤填膺地问了这一句,突然闭口不言了,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当初下山时,他留下阮家三弟兄以及吕方、郭盛护持大寨,其余原拨定守滩守关守酒店有职事员俱各不动。外借此调拨自己的亲信孟康来管造船只,顶替原来的马麟监督战船。同时发下告示,将下山攻打祝家庄的头领分作两批,头一拨自然是宋江带随亲信一队,李逵、李俊、穆弘、邓飞、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带领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全军披挂,下山前进。第二拨便是秦明、花荣、戴宗、杨雄、石秀、马麟、王矮虎也带三千小喽罗,三百马军,随后接应。在调走了原先在金沙滩、鸭嘴滩二处小寨把守的将领王矮虎之后,分别由自己的人宋万、郑天寿把守,同时兼随行接应粮草之职。

这两只人马中,宋江带走了大批自己的亲信,为得便是要在那场对阵祝家庄的战役中多立奇功,好将他的亲信提拔起来,控zhì

更多的兵马和要职,而在第二拨人马里,除了花荣、王矮虎、戴宗之外,其余众人都是宋江有意安排的,杨雄、石秀两人新来,通过此战可以加以试探,有意者可以笼络,而像马麟这厮对宋江阳奉阴违,几番听潜伏在晁盖身边的眼线禀告,说他与晁盖相处甚密,这厮就是宋江想要借此战铲除之人,而那秦明,更是用来当炮灰,必须除掉的眼中钉。秦明这厮当初上山时就对他面和心不和,背后更是没少说他的不是,这厮天生的反骨,可偏偏还有些本事,让人奈何不得他,也就是为此今后留着定要坏大事。

想到这里,宋江突然抬头问道:“秦明呢?”

“秦明?”戴宗略略一想便说道:“他跟着史进去了,花荣也随他们一路走了。”

“李逵呢?”宋江问道:“李俊、穆弘、邓飞、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你有没有再见过他们?”

戴宗摇摇头。

宋江深深地叹了一声,双眼中除了愤nù

便是无尽的绝望。眼下带出来的亲信死的死伤的伤,更多的都是了无音讯生死难料,遭此不测,休说与史进抗衡,就算是回到山寨,只怕连晁盖的势力都按压不住了。宋江想到这里,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不少骨头,顿时那疲软了不少,眸子里也空洞的多了。

“宋押司,吃点粥吧。”胡三爹见两人都不说话,正好趁着这个时机进来,左手端着一大瓷碗粥,右手托着一小碟子腌咸菜,放在桌上说道:“来来来,先吃饱了肚子,再说。”说道这里胡三爹又对着戴宗说道:“这位壮士,老头再与你端一碗,你且少坐。”

宋江谢过,戴宗也微微笑笑算是应答。

【郓城县】史进带着一队人马一路狂奔逃过了那乱箭之后,便又打马往西门来,这一路上倒也太平,没有什么阻拦,众人原本打算从西门先出了城去,却不想在来时的路上却凭空多了许多木箱。这些木箱子又扁又大,像是突起半尺的地砖一般将这道路铺盖起来,约莫着也有三十步长的街面都被这木箱铺盖过了。而在这些木箱上都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上面贴着黄纸写就的封符,在这夜风的吹拂下,像是一个个恶鬼的手臂在肆意招摇。

史进带兵到了这里,在距之十步远的地方喝令众人都停下来,仔细看着这些木箱,心知这是官兵的又一个陷阱,只是,却推陈出新,让他并不晓得这些符文里头有什么鬼。

花荣看着当下喝令左右前去查看,一个喽啰领命下马而去,跑到近处瞧了瞧,觉得也无甚特别,但俯下身来想要搬一个起来,可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移动不得一丝一毫,仔细再看,只见这木箱却早就牢牢钉死在地上。那喽啰抽出刀来,照着那木箱子便猛地劈了下去,却不想这木箱外强中干,像是一层纸一般,一刀便轻易砍了进去,可也就是这一瞬间,突然从那薄壁一般的木箱里面,一张布满利刃尖刺的巨大铁夹猛然咬合起来,像是一张巨大的捕兽夹将那喽啰的半个身子都一口咬下。

众人看着都吃了一惊,想上前去救,已经来不及了。谁也没有想到那个铁夹子机关力qì

霸道,就这么咔嚓一口就将那喽啰咬成两半。

“如此残忍!”史进心道:原来这些木箱子和符文都不过是障眼法,这里面藏着的捕兽夹才是要命的东西,怪不得要做成这么扁方。可是,这木箱一个接一个铺了三十步长,这就是飞也飞不过去。若是,另外取道,又对这里并不娴熟,走起小路来,不但容易迷失,更是容易受伏。

就在史进举棋不定,不知dào

下一步该怎地走的时候,突然背后想起隆隆战鼓来,犹如闷雷由远及近。

“后队变前队,随我另寻道路!”史进大喝一声便立kè

掉头往路口走,他晓得一旦被后面的大军堵上来,那想要逃出去,只怕不行了。

可就在史进刚带着兵马原路折回的时候,突然远远地看着一堵颇有一层楼高的木墙已经将道路封死了,史进看在眼里大喝一声不好,便将立kè

叫停,众人排开阵势,提防不测。史进借机细细打量了一番这面前的木墙,只见这些木墙原来竟然可以移动,下面安装着四个轮子,不知dào

后面用什么在驱动,只是可以看得见在缓缓地移动着。

“这又是什么把戏?!”林冲看着惊道。

“我去!”说罢,秦明便带着一队人马冲了上去。

史进当下回头吩咐林冲说道:“你带一队长枪兵,去将那些陷阱都挑了,越快越好,千万小心,折了兵刃也休要折了兄弟!”

林冲领命去了,史进有些后悔,怎地方才急的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史进心里还未再自责下去的时候,只见秦明那边已经带着百十个兄弟杀到了那木墙的前门。秦明喝令喽啰们去攀那木城,自己则用力抡起狼牙棒来照着那木墙便打过去。只听得咔嚓一声碎裂,只见那木墙上被砸出了个小洞来。

史进看着心里暗暗叫了一个好,心道这看着中用,却不想这般软弱。史进嘴边的笑意还没来及展露开,可是,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就爬上头来,这厮善造机械,先前都那般厉害,这次决然不会这般中看不中用,那盒子和面前的这木墙,一定不会这般简单。不若先叫秦明回来!史进这一念头刚刚冒上脑海的时候,那边的秦明已经一连挥动手里狼牙棒砸向木墙。愣是将那木墙砸出一个巴掌大的烂洞。

秦明透过那破碎的木屑可以隐约看见里面有黑影晃动,秦明心道这里吗有人!

唰——!一柄雪亮的长枪从那破碎的洞口突然刺了出来,将秦明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挥棒,将那长枪打开来,再回神四下一看时,只见这木墙上密集刺出许多长枪来,将那些正要攀爬的喽啰戳的死伤不少,还没爬上一半,就被这长枪戳的狼哭鬼叫地掉落下来。

唰唰唰唰——!那些长枪不停地从那些木墙里刺出来,一刺一收,高低有秩,错落分置。将周围的喽啰都刺杀在当地,鲜血染满了半截木墙,秦明着急难耐,却无下手之地,当真是“老虎吃刺猬——下不得口”,当下只得拨马带着众人后撤。但是他也由此瞧了个明白,原来这些木墙上都是安装了机关的,怪不得墙上有许多排列整齐的铁牌子,原来这些都是那些长枪此处来的机关,这铁牌子的上边固定,当里面的官兵用长枪戳出来的时候便将贴牌子顶开,而当长枪缩回去的时候,那牌子自己没了支持又将洞口自然盖住,如此外面的人又刺不进来。

秦明将这想明白了,心里恨得不行,却不想就在这时候,更厉害的已经出现了。在那木墙上站了三排弓箭手,听着一声“射——!”的号令之声落定之后,立kè

便有箭羽呼啸着朝秦明等人射将过来,秦明见这么多弓箭铺天盖地笼罩过来,心想抵挡不住,那边也传来史进的喊声“快撤!”,秦明不敢恋战,也没得可战,白白送死也不是他的作风,当下便勉强躲闪着箭羽逃回阵去。

可是,就在秦明等人奔逃之时,听得咕隆隆的轴轮响起来,那木墙也缓缓地运动起来。那速度比起马速自然不可比拟,但是却也有寻常成人行走之速。后有捕兽夹的仗阵,这前面又有一道该死的强移动过来,这如何是好!——史进的眉头深深蹙在了一起,心里愈发乱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叁)

“大帅快撤!”

那木墙移动起来,朝着史进等人渐渐逼近,就在这紧要关头,后军传令的喽啰带来了林冲的话:“林将军已经将后方的阻塞清楚,请大帅快撤!”

史进当下不敢犹豫,最后看了一眼那黑压压的木墙,率领大队人马沿着那条大道掉头往回走,与林冲等人回合在一处,却见林冲脸色煞白,再望一眼那捕兽阵,只见那些潜伏在木箱里的捕兽夹都已经被触发了,一张张巨口朝天紧紧咬合着,而在这周围却横七竖八地插着许多长枪,这些长枪大多由木杆打造,也只有林冲那支由钨铁打就的兵刃没有被咬断,其余的长枪都断得断,折得折,没有一根完好.

如此厉害的咬合里,难怪人陷进去会被拦腰咬断,可怕,可怕。

史进不敢犹豫,却经过这几场战后变得分外小心谨慎,当下便多留了个心眼,带着余下不够五百余众继xù

往东门去。这接下来的路走起来比方才就容易些,没有什么阻碍,也没有什么官兵杀出来,但是这空荡荡的一条街反倒是让史进隐隐觉得不安。就在这分不安还未因为道路的顺畅无阻而消散开来,只见这前路就又另一道机关阵在等着他。

只见这街上并无一个官兵,但是界面上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一只只木桶,这木桶约莫有半人高,一个人足以合抱,但是,就是这样的木桶却像是棋子一般摆出许多整齐的纵横来,每个木桶约莫着相隔五个大步,此外并没有什么玄机。

史进瞧着当下又喝令兵马停下,秦明、花荣、林冲也都勒马看着眼前的木桶阵,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晓得这官兵又是玩的什么把戏。而那些更在后面的喽啰也早就被这些机关器械吓得三魂丢了六魄,一个个惦记着怕后面的那道木墙赶上来,一时间军心不定,议论纷纷,整个队伍变得浮躁又涣散。

就在这个时候,史进提着盘龙棍驰马出来,对众人说道:“你们在这里,我去看看!”

“大帅!”林冲开口了说道:“使不得!还是末将去看个究竟!”说着便要下马,却被身边的花荣一把扯住。

花荣说道:“林教头方才辛苦,当下该我去走这一遭!”

“不可!”史进说道:“你们留在此处,我自小心便是!”说罢还不等众人来劝便立kè

翻身跃下马来,提着盘龙棍一个起落便跃进那木桶阵中。

林冲担心不已,立kè

也跳下马来,朝着史进跟上去。

史进在阵中左看右瞧,这些木桶与寻常挑水的桶子没什么两样,放在这里岂不是别有玄机。史进站在一个木桶前面,将盘龙棍放下,蹲下身子来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来,想要将这木桶撬开看个究竟。

“大帅,万万不可!”林冲恰好赶上来,急忙劝说道:“这里面说不得又有什么机关,若是中计,那可如何是好!我看,既然这木桶间留有余地,我们何不绕它走,不去触发它便是了。”

“杀——!”远处官兵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那木墙缓缓移动着朝着这边逼近过来。

史进深深地吸了口气,把胸口填塞的满满的,咬咬牙,觉得林冲说的不错,当下便将匕首插好,提棒站起身来,在阵中快快走了一遍,这木桶阵摆开有街面一宽,纵深却有六十大步,史进风风火火地走了一遭,粗粗一数也有四十多个。

史进和林冲安全地到了对面,转过身来,说道:“休要触碰那木桶,快过来!”

花荣和秦明得令,一人牵了一匹空马,小心翼翼地带着众人进了这木桶阵里来,大队人马见大帅亲自探路,安然无恙而过,原来七嘴八舌的惶恐现在都放心下来,虽然走在其中看着那些木桶不免有些恐惧,但是在心脏狂跳之下,大多的恐惧变成了好奇,莫非这木桶不过是疑兵之计,吓吓俺们这些惊弓之鸟。众人这般想着,小心翼翼地迈步跨了进来,很快那些木桶就淹没在人海中。

史进和林冲站在阵前一面看着众人过来,一面注意着四下的动静。这黑漆漆的夜色下,并没有瞧见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连史进特别盯紧的房檐上,也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而不远处,官兵已经将那木墙驱动过来,木墙上的火把照亮了那边的天际,站在漆黑中的史进等人不但愈发觉得悲惨狼狈,而那官兵肆意的喊杀声,更是让那些喽啰心惊胆寒。

史进回头朝着东门望去,只见东门那边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史进的心里沉了下来,心道不好,只怕最要命的还不在这路上,而是在出城。这一路上官兵奉上不少惊喜,只怕这临走还要有一份大礼。史进心里想着捏紧了拳头,他从来都没有这般惨败过,一路被人追着打倒也算了,最可怕的是留在他心底的那种来自于对未知机关的恐惧,像是一粒种子一般埋在了他的心里,留了下一片阴影。

就在史进望着东门那边出神的时候,突然木桶阵中冒出一点小小的火苗,眨眼间靠近两面商铺之处,同时闪现七八处小火苗,这火苗虽然微小,但是在这漆黑之中分外明显,就在众人错愕之时,只见那几处火苗闪现之处立kè

有一道火花带着刺啦刺啦的燃烧声,犹如火蛇一般飞快地蹿向了街中间的木桶,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史进已经被这几处火光所惊,就在回身查看个究竟的时候,那街中的木桶随着轰隆轰隆的爆zhà

声相继暴烈开来,一捧一捧的火花和滚滚浓烟带着许多石子铁片朝着附近炸裂开来,那些就近的喽啰被爆zhà

的气Lang冲倒,被那间杂的石子铁皮打的全身血肉横飞。

史进大喝一声不好,可是,却已经无可奈何,木桶相继连环爆zhà

,势头难当,一时间走在其中的喽啰被炸的血肉模糊,尸体横七竖八倒了一片。而此时的秦明和花荣恰好走到了那木桶阵的边缘,爆zhà

将他们的马都炸残了,两将被那气Lang冲下马去,滚落下来时已经到了阵外,而左右相随走在最前面的喽啰,脚程快的也出了阵,有的则是被炸出来,瘸了腿断了臂的不在少数,而那些石子和铁片刺入肉中极深,动弹一下都痛的要死。

史进见状赶紧和林冲抢上前去,将秦明和花荣扶起来,而同时,随着爆zhà

过去,后面的喽啰慌乱地冲过火焰和浓烟,踩着一片血肉狼藉也突pò

过来。秦明和花荣虽然侥幸逃脱一劫,但是这摔得却不轻,花荣小腿像是骨裂一般,痛不可支,和秦明也摔得有些脊椎受伤。史进拉了花荣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把揽住花荣的腰身,叫林冲搀扶着秦明,丝毫不敢停留,赶紧往东门的方向去。

史进带着一伙残兵败卒往下走,来到了到东门前最后的一个十字街口,突然史进停了下来,众人像是惊弓之鸟一般,只当又遇到了什么机关,可是放眼望前面的黑暗中一瞧,地上除了原先厮杀过的战场外,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大帅,为何停步?”秦明问道。

史进指着那东城的方向说道:“你们看!”

众人随着史进的指端所向望过去,只见天际一片墨黑,原来斑斑点点的星光也不知dào

什么时候被阴云遮蔽。

“你们看东门,一片漆黑寂静,只怕东门已失了。”史进说道,当初离开这里时,史进着实想留下两支人马把守东门以防不测,但见那些将领决心已定要杀往西门去,史进便打消了主意,决定不再分散兵力,他那时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如此惨烈的伏击,以为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罢了,却不想,现在连半个官兵都不曾直面交手,就将大队人马损伤到如此地步。

“我带一队人马杀上去!”林冲握紧了手里的长枪说道。

“不!”史进立kè

否决掉,说道:“这城头上漆黑一片,少不了什么机关利器,我去打探打探,没必要将兄弟们的性命都搭进去!”

“大帅,若是这般说时,这番还得我去!”秦明说道:“我秦明在梁山也有些时日了,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跟随大帅左右,冲锋厮杀,今日能为大帅杀开一条道,也算是我秦明满足了自己的愿望,大帅的天下不是这郓城县,没必要为这区区一个东门而冒险。”

史进听得很受感动,抿抿嘴,很多话都堵在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点点头,那手拍了拍秦明的肩头,顿了一下缓缓地开口说道:“好兄弟,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秦明、花荣和林冲异口同声坚定地说道。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众喽啰也被这情义所渲染,举着兵刃齐齐喊了起来。

“哈哈哈——!”就在众人再次将士气提起来的时候,突然远处传来一阵猖狂的笑声。

众人循声望过去,只见那街道的不远处,一片黑漆。

“来者何人!”史进冲着那边喝道:“请出来说话,何必装神弄鬼!”

第二百四十三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肆)

“装神弄鬼?哈哈哈——!”那边的声音刚刚回荡过街道,这时候突然呼啦一片响过,在街的尽头,一片火把突然亮了起来.

“那——!”众喽啰见了都吓得脸色惨白。

只见不远处又是一道一人高的木墙,上面照例排列着三排密集有序的弓箭手,与先前所见的那一个一模一样,而在那木墙之后,却又是一道木墙,这道木墙约莫着也有两层楼高,在火把的照耀下,那木墙上面刀枪林立的场面一览无余,在那一大伙兵马的簇拥下,中间立着一杆大旗,上面红底黑字,龙飞凤舞地绣着一个大大的廉字,那廉字够楞掉角,写的不拘世俗,又显得十足霸气。而在那面大旗下面,放着一张虎皮交椅,上面端坐这一个大汉,头戴一顶熟钢狮子盔,脑袋斗后有一颗红缨,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狮面护心镜,上身笼着一领绯红团花袍,上面垂两条绿绒缕领带,下穿一支斜皮气跨靴,身后站着一个壮士为那大汉立着一柄虎翼寒霜刀。而在那大汉左右两面立着一个偏将,左面那个使三叉戟,另一个使长枪,个头差不多,一样穿着银盔英甲,横眉竖眼地朝这边俯视过来。

而此刻那东门楼上也亮起了火把,火把之下站着都是官兵,各个手里端着一支强弓。密密麻麻地排了三层。旌旗随风招动,眼看兵马也不下千余之众。而就在这个时候,在史进等人背后的喊杀声突然奚落下来,众喽罗回头望去,只见那移动而来的木墙停在了百步远外,但上面的官兵却个个开弓搭箭,显然已经将史进等人都笼罩在了人家的射程之下。

一时间,局势的严峻,像是一座泰山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黑压压的又沉甸甸的,有种恐怖的窒息感。这腹背受敌的局面让史进的眉头蹙的更紧了,秦明当下狠狠地一跺脚,带着火气地骂道:“都怪那帮孙子!不听大帅的,现在却也害了咱们!”

“领头的出来搭话!”那大汉左边的那个偏将迈出一步,大声喊道。

史进正要迈步出去,秦明却一把挡住,说道:“大帅不可暴露身份,我来应对,大帅可伺机攻其不备!”

史进没想到秦明却能在这要紧关头想出这么一层法子来,看来此人办事还是有些手腕的,史进对秦明心里赞了一句,便点头让秦明来出头。

秦明一步跨上前来,暴雷一般的嗓门这个时候摆上了用场,说道:“老爷在这里!有屁快放!”

“来人,与我送之火把去,让我好生瞧瞧。”那坐在中间的大汉看着那中间的一片黑,瞧不清人便就此发话了。

站在右边使枪的偏将立kè

吩咐一个胆子大的官兵持着一根火把下去,史进等人瞧得清楚,只见那木墙有一丈来宽一段缓缓移动起来,将木墙向前移动了一段,与其他墙面错落开来,从那两面涌出许多手持盾牌的官兵,迅速地随着那开口的增大而在两侧搭建盾牌阵来,看的史进等人暗暗称奇。原来这木墙并非一体打就,而是分段制造,由此可以按着所需尺寸,大小拼合,这大木墙里面分为三层,一层是驱动,由四个大轮加上八个辅助的小轮着地,这些轮轴都由赤铁打就,有一套机关转轴由人畜之力推动;在第二层则是长枪兵,只不过他们的兵刃却并非普通长枪,都是按照制定严格打造,前面的枪杆短些后面的枪杆长些,如此可以并排错落三列而互不影响,他们的所在二层犹如人在马上,都是居高临下,不必去瞧敌人的所在,每人负责一个洞口,对号刺入刺出,如此反复便是;而在第三层上寻常便是弓箭手。如此便是一个单元,由此拼凑起来,便可连成一片,犹如城墙,这也就是史进等人眼下所见之物。

就在史进和林冲都看的目瞪口呆之时,官兵见他们没有轻举妄动,那盾牌墙边哗啦一下移开,从里面快步跑出一个人来,带着一根火把明晃晃地便跑过来,在距离史进等人二十大步的时候,便将那火把放在地上,立kè

转身跑回阵去了,盾牌阵将那人容了进来,很快两边的盾牌兵便一同进到那木墙后面去,那一道突出的木墙又缓缓合拢,与他们先前所见的一模一样。

秦明挥手叫一个喽啰将那火把捡起来,举着站在秦明的身边。秦明这一身的血迹斑斑的铠甲加上被炸过之后留下烟熏火燎的痕迹,整个人都很是狼狈。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却连匹坐骑都没有,如此鲜明之对比,让秦明心里虽然不舒服,但是却咬着牙,拼着一口气。

那大汉开口了说道:“下面站者何人,报上名来?”

秦明听着口气像是在朝廷的公堂上,就差左右立着的官差将水火棍一顿乱敲了,当下心里更不舒服了,将胸脯一挺应声答道:“我乃霹雳火秦明!”

“哦,原青州指挥司统制秦明?哈哈哈,原来是你小子!”那人听了大笑起来,这笑声里不但猖狂而且还多了三分嘲笑蔑视之意。

秦明听得咬牙切齿大喝一声道:“是老子我!”

那手持三叉戟的偏将见秦明出言不恭,大喝一声道:“穷贼败寇,见了廉总兵,还不赶紧下拜求饶!”

“你可知我是谁!”那上面的大汉并不理会偏将所言,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人,不急不燥,像是猫捉耗子一般,特意欣赏着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秦明将狼牙棒操在手里往地下狠狠一顿,暴跳如雷地喝道:“管你娘的是谁,有种下来与爷爷过手!”

“我堂堂廉洪龙岂是与你这等败将一般,与你过招有失身份!”那廉洪龙说罢哈哈大笑起来,气的秦明浑身发抖,恨不得抓住这厮抽筋扒皮,怎耐何却偏偏只能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这滋味让一向脾气火爆的秦明尝着如何受的了,那只握着狼牙棒的手死死攥着,指节隐隐发白,怒气在秦明的胸中沉积越来越满,可是却无处发泄。

这时候只听那廉洪龙又开口说道:“山匪永远都是山匪,反贼也只配做反贼!既然人都来了,为何躲在暗里,不出来一见!”

史进听得一惊,莫非这厮已经晓得我是在这里了?林冲当下也浑身一颤,就在史进刚要迈步出来的时候,林冲赶紧拉住史进的臂膀,低声说道:“大哥不可……”

“看来九纹龙不过是个Lang得虚名之徒罢了!如此胆小怕死,何不另换个名号——缩项龟!”说罢廉洪龙仰面大笑,官兵们也跟着哄笑一场。

林冲当下看藏不住了,便抢先一步,站出来指着上面的廉洪龙器宇轩昂地说道:“爷不出来,是怕吓破你的胆子,若是尿了裤子,这夜凉风紧,怕坏了你的裆里的祠堂!”

“放肆!”那使三叉戟的偏将直接呵斥道。

廉洪龙冷笑了一声,缓缓地大声道:“你是史进?”

“不错,老子就是史进!”林冲说道。

“哈哈哈!”那廉洪龙又笑了起来,说道:“失望啊,真是失望!你说你是史进,我却说你是林冲!”

林冲听得大惊,史进更是,他的面貌并非为人所熟知,虽然官府有画像缉拿但是那画像却与真人向去甚远,那些曾经交手的将领要么缴械投诚,要么就已经成了刀下鬼,没人晓得他。可如今……这廉洪龙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不禁在史进的心里萦绕起来。

“林教头,好久不见!”廉洪龙象征性地拱拱手,见林冲即便到了这等地步,依旧气度不凡,心里很是佩服。

林冲将长枪倒插在地上,扬声说道:“莫非我们曾经在哪里见过?”林冲想知dào

这厮究竟是认得他,还是当真认得史进,他和史进所来踪迹一向不为人知,有奸细还是遭人出卖,这个问题是林冲迫切想知dào

的。

“只怕林教头不记得我了,几年前,你还是东京十八万禁军教头,而我不过是小经略相公府上的一个提辖,有一次进京办事,曾在校场见过教头练兵,也算是一面之缘吧。”廉洪龙这话说道这里颇有些怅然之感,似乎还对他当年不得志耿耿于怀,这话说道头了,顿了一下,将那萧然语气一扫而空,语调上扬起来,颇有些得yì

地炫耀道:“没想到吧,林教头,当年那个站在校场边上的汉子,如今却带着雄兵站在了你的面前!而你——却风光不在,名声扫地!你祖宗知晓,怕是要气的坟头冒烟了!”

林冲听了不怒不气,依旧挺胸站着,扬声说道:“是没有想到,世事一向难料。奸臣当道,我解甲归田也罢,落草为寇也好,所做之事,没有一件辱没祖宗的。亏你晓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好自为之吧!”

“奸臣当道?!我怎地听得这般刺耳。”廉洪龙说道:“当年我提议制造器械,改良兵器,被斥为纸上谈兵的狂徒,我拿着图纸四下奔走,无一人欣赏,那年我去东京便是往三司去,就是想要一个伯乐来识我这千里马,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无人见我,将我驱除出,他们的思维陈旧,依旧将兵力看做胜败的唯一,练兵排阵才是主流,而我所提倡的法子在他们的口中被斥责为旁门左道,嘲笑为小儿和泥!所以,那日我才亲自往校场去,要亲眼悄悄,那些人所奉行的兵家主流,究竟是有怎样的厉害。”

廉洪龙说道这里愈发高亢了继而道:“不过如此!那些禁军再厉害,如何有我的机械强dà

,那些阵法在巧妙,又如何有我的变化多端!我虽然郁郁不得志,但最终这个天下还是有我的伯乐,你口中的奸臣高大人,正是我的知遇恩人,他将我提拔上来,是第一个认可我本事的人,也是一手支持我组建这只兵马的人,如今,我奉命前来捉拿你们这些反贼,踏平梁山泊,为朝廷平风息Lang,保护一方平安,你说,他究竟是大奸臣,还是朝廷的大能臣!”

“少废话!有种下来与我战个百十回合!”秦明不耐烦地喝道。

“哼,还来这一套过时的东西!”廉洪龙蔑视地说道:“你们知dào

我为何这般心平气和地与你们说话,不是别的,只是因为你们已经败了,再厉害的人,也敌不过我的兵马!你们现在的性命都牢牢把控在我的手里,我想让你们站着就让你们站着,想让你们躺着就让你们躺着。”说道这里,廉洪龙高兴起来说道:“不管是站着还是躺着,你们在我眼里,不过是我平步青云的阶梯,不过是我升官发财的筹码!”

“廉洪龙,你是没睡醒吧!”

“哎呦喂,这鸟藏得可够深的。”说道:“史进,你终于露面了!我廉某人等候多时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伍)

史进提着盘龙棍站出来,望着那廉洪龙说道:“廉总兵,你的机械设备,我等都已经领教过了,技艺高超,佩服佩服!”

“哈哈哈,你所见得不过是十之一二,还有许多来不及打造,更有厉害的器械仍在设计调试当中,我看你是瞧不着了,但是,当我踏平梁山在挥师西进的时候,必然会让你们绿林军闻风丧胆!”廉洪龙好不谦让地说道.

“哦?在下虽然不懂这些器械,但是,却很有兴趣,既然我等已经被你围死在这里,何不与我指点一二,也好让我史某人死的瞑目!”史进扬声而言,语气里没有半点萧瑟怅然之感。

抓的史进,足以让他廉洪龙封侯了,一旦他将这功绩禀告朝廷,必然声振寰宇,他廉洪龙三个大字也将普天皆知。他对自己的兵马布置相当自负,他已经将其几路兵马歼灭,活捉七八个主将,虽然不见宋江,官兵散布开来,活捉宋江,那也不过是迟早的事。绿林军的头领、梁山的二当家,这两颗人头攥在手里,即便是城西还在激战争抢城楼,但在攻城机械之下,又有何愁。当下廉洪龙有恃无恐,稳坐帅旗之下,声如洪钟地答道:“识时务!史进啊史进,你也算是个俊杰!既然尔等知dào

死之将至,不若我就让你们心服口服!”说道这里,廉洪龙远远地看了一眼那秦明。

廉洪龙继而开口说道:“你们所见得这木墙高楼,叫做连城,上下共三层,下有机关,陡不可攀,上面平台可拆可组,由此可以连为一片。还有你们见识过得,那辆可以射箭的战车,我谓之连弩战车,内有机关,两人足矣操控,同时可发五十支箭,箭羽长五尺,是寻常的三倍,射程有两百大步,机关动时,可万箭齐发,让人躲不可躲,藏无处藏。你们想想,我两人就可发五十支箭,我两千人就可以一次发出十万支箭,这些岂是寻常弓箭手所能比拟!寻常的箭一尺七寸长,一人只发一支,射程一百五十步,而且军士人人臂力不一,开不得强弓,有些人射程远远不及这个数。但我这器械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摇动转臂将机簧上好,再将箭羽填进去,扣动扳机即可,可谓老少皆宜!其中差别也不过是,臂力大的摇得快些,臂力小的摇的慢些,可最终都可达到一致的攻效。你说,机械是不是胜人力百倍!”

“果然厉害的紧!”史进说道:“廉总兵简直就是鲁班在世,佩服佩服!”

“哈哈哈——!”廉洪龙听史进将他比作鲁班实在是心中大快,他从小就对鲁班有着非同一般的敬爱,特别是书中记载鲁班曾造木莺,飞三日而不落,这是他最喜好的一个,但自己所造木莺却飞不起来,如此,不管他造出怎样厉害的器械,他都不敢将自己与鲁班相比,但眼下有人如此说来,而且这话还是出自一位大奸大恶的反贼之口,他更是觉得这句赞赏足尽足量。

史进见廉洪龙得yì

万分,当下便又说道:“不知先前那木桶阵又是什么?”

“那都是小把戏,但是却能派上大用场!”廉洪龙像是谈起自己的宝贝儿子一般,如数家珍地说道:“那些木桶可不是寻常的木桶,里面填着我精心调配的火药,爆zhà

开来,气Lang卷着石块铁屑,可以周围之人打成筛子,威力之大不容小视!”

“佩服!”史进说道:“不能亲眼看到更多,实在是可惜。唉,天意让你我成为兵锋相交的敌人,若是有朝一日,你愿意弃暗投明,我史进定然收你!”

“猖狂!”廉洪龙说道:“这里是郓城县,尔等都不过是我的阶下囚,还有什么资格口出狂言!休说他日,只要惹着我,明日都不让你活到!”

“廉总兵,我看你不会舍得就这般容易地将我杀了,你不是说你的器械高强么,我看倒也一般,别的未见不敢说,但就眼下这几样,我绿林军中已经有一样神兵可破,虽然刚刚设计打造还未调试,但有高人在,怕也八九不离十了。只可惜,我只身前来,不曾调遣同行,不然定叫你也开开眼界。”史进说道:“不若,你放我离开,咱们来日一战高下。”

“放你离开?哈哈哈——!你当我傻么,这天下岂有这般便宜的事!”廉洪龙高声喝道:“你有什么神兵利器,倒是说与我听听!”

“我那利器,叫做‘隔山打牛’,射程一千步,威力……”说道这里史进突然闭口不再言语了,但是这头一句已经让廉洪龙心里一惊,正想听这东西威力如何时,史进掉足了他的兴趣却故yì

不往下说。

“威力比我那连弩战车如何?”廉洪龙说道这里,见史进闭口不言,心里晓得这厮是故yì

在戏耍他,开始怀疑史进所言真假道:“只怕你是信口雌黄吧!”

“不过是叶底藏花罢了,真真假假都留到日后,再分高下。话既到此,我们也都累了,就此别过。”史进说道。

“哼!你当我这郓城县是你的地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使三叉戟的偏将又呵斥道。

“我史进向来自由惯了,今日廉总兵唱了这么一场大戏,史某感激不尽,就不劳廉总兵相送了!”史进扬声说罢,便抽出腰间的朴刀来,便往脖子上抹。

那持火把的喽啰见了吓得全身一震,失声叫出来时,那手里的火把也顿时落地,秦明、林冲见了赶紧抢上前去,但史进身子随着刀锋一旋,人已经倒在地上了。

“士可杀不可辱!”林冲大喝一声,也随即抽刀往肚子上猛地一戳,倒地死了。

“林教头!”秦明大喝一声,那声音悲惨之极。

那廉洪龙本想着将史进等人活捉,然后抓到东京汴梁去,就可以借此,别开生面地搞一个隆重的献俘大会,将这些反贼山匪的头脑献给皇上。到时候这活人总比死人更能让皇上欢喜,更多的封赏和名望都会是一夜之间到来,如今这史进死了,还有兄弟步他的后尘而去,这可让廉洪龙心里的想法落了空,就留下几颗人头,就算是拿石灰盒子盛了,到了京师也开不了大会。

“别让史进给死了!”廉洪龙心里着急,但自那喽啰将火把掉了,史进一伙就陷入一片漆黑,虽然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喊话时,史进等人缓缓往前走,到了相聚两百来步的距离,以便让交流更容易,但是即便如此,廉洪龙穷其目力也看不清楚,只见人影在其中影影绰绰,呼喊哭号之声不断传来。

那使三叉戟的偏将插嘴的时候有他,但是当下只听得廉洪龙下令,却不知dào

该怎地着手去办。

那根掉在地上的火把,被先前厮杀留下的血泊所浸熄了多半,微弱地光火照不亮两步之内的人物,只听得那边阵里相继自杀之声传了出来,哭号之声渐渐弱了,都是一个接一个好壮临死前的怒吼,那声音惨烈之极,听得那些官兵都有些毛骨悚然。

“你们还不快去!”廉洪龙急的霍地一声从交椅里站了起来,推着了偏将一把,那使三叉戟的汉子这才慌慌张张领命下去。

就在他们缓缓将一道连城移动,错开一道口子容得那偏将纵马带着一队官兵冲出来,那边最后一个喽啰也倒地死了。整条街道顿时显得愈发空荡荡的,那先前厮杀留下的遍地尸体,和到处的血肉愈发将这街道显得满目疮痍。

“都死了……”廉洪龙站在那连城的边缘,双手托着木墙眺望过去,虽然朦朦胧胧瞧不清,但那场面的壮烈却足以震撼他的心。虽是残兵败将,但少说也有四五百人,手下更有秦明、林冲这样的强将,史进一死,他们都以身殉义,“士可杀不可辱”,这话又响起在廉洪龙的心里,他佩服这些人视死如归的大情大义,但从另一面,不也反应出他器械的威猛所给人的震慑和绝望么!正是这样的绝望,才让他们选择不辱自尽,而这一切都是他征战有方的最好证明!想到这里,廉洪龙又被自满和傲气所吞噬,方才的遗憾也减去大半。

廉洪龙将史进击杀,这造成奇功一件,这等功劳,举国上下何人能敌!想到这里,廉洪龙目空一切地扬天大笑“哈哈哈哈——!”

“嗖——!”一支利箭破空而响,接下来便是廉洪龙一声吃痛,周围官兵都吃了一惊,只见廉洪龙眉宇间正中一箭。

众官兵看着廉洪龙仰面掉下连城去的时候,唬的众人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就连那留在身侧的右偏将也慌了神,大喝一声将军便也赶紧冲下连城去。

而此时,那使三叉戟的偏将已经带兵冲了过来,就在一瞬之前,他见那边一个身着银甲的将领手持强弓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威风凛凛地朝着连城就是迅疾一箭,他心想着厮徒劳挣扎罢了,两百大步的距离,根本射不过去,就算是射的过去,也不过是强弩之末没什么要紧。可这一念刚刚从脑海里闪过,就听得身后连城上军士一片哗然。那三叉戟的偏将心里赞一句好臂力的同时,已经驰马到了那人眼前,见他来不及抽刀,当下朝着那人心窝提戟刺出。

就在这时,地上一人手持长棍忽地一扫便将他胯下的战马拦腿打倒,这一边一个使长枪的从斜面刺出来将他的兵刃挡开,而另一边早就有人跳起来,劈头就是一狼牙棒打过来。这三人同时出手,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电光一闪之间那偏将就被立kè

击杀在马上。惊得那些驰马紧随而来的官兵魂飞魄散,但想逃已经来不及了,史进等人纷纷出手,将那些官兵打落马下,继而抢了战马一路厮杀,而那些先前倒地“死去”的喽啰们在这个时候也顿时在黑暗中复活,一发冲上来杀人夺马。

原来早在与廉洪龙闲扯之时,史进已经暗中悄悄将这一下下策悄声说与众人,先前自尽不过都是障眼法,利用遍地的尸身血肉做背景,在黑暗中配上声音就最容易骗人,史进那一刀实则刀锋离脖颈还有一寸远,而林冲看似是朝腹部刺上一刀也不过是侧着身子从腋下穿过,其余等人的把戏各种各样但总而言之不过如此。而这等骗局最具风险,在这最后的赌局中,最要紧的就是那一箭,而这一箭花荣心有把握,他将两张强弓并用,弓弦绞在一起,如此便可射出两百大步,当年他在梁山射雁时便是如此。这件事是晁盖在接风酒席上说与史进听得,如今史进便想着将这最大的砝码押在了花荣身上。而之后,就是趁着官兵一看究竟的时候杀出去。

眼下众人沾着那地上的血肉站立起来,那场面着实獠人。在另一端的连城看着大乱,可是,之前史进等人已经走出他们的射程,眼下察觉想要赶上,一时间行动缓慢救急不得,而那前面的连城随在射程,但总兵遭暗箭坠下城去,唯一存活的偏将救急心切也冲下城去,城上的官兵光有哗然惊恐,见死人复活,却没有什么主意。

半柱香不到的功夫,史进等人便夺马冲到那连城下,那些堵在缺口的盾牌兵早就垒砌了盾牌阵,像是一道铁墙将这两侧唯一可以通过的缺口堵了个严实,那一片突出来的连城正急着移回原位,可是,行动缓慢一时间也难以达到。

虽然有盾牌阵的堵截,但是这毕竟是最后逃出的机会,史进等人亦是豁了命地杀上去。史进一马当先,照着那盾牌就是一棍,这一棍下去,将那盾牌打的凹陷回去,后面持盾的官兵被震得虎口开裂,一时间持握不住,身子不禁往后一仰,而就在这眨眼之间,秦明那狼牙棒带着千钧之势也砸落下来,顿时将一边的盾牌兵打翻在地,而林冲那杆长枪如龙似蛇,连刺之下便将这盾牌兵戳翻数个。

就在这盾牌阵被撕开一个小缺口后,众人像是看到了黑暗中的一点光明,他们豁了命地使出全身力qì

来冲向他们生的希冀,一时间喽啰们一举冲杀而上,驰马的鱼跃而入,虽然连城上面的弓箭手开始慌乱地往下射箭,但这个时候,喽啰们早就将之看淡,生死由天,眼下只有冒着这枪林箭雨逃出去,才有生还的可能。许多人中箭倒下,但却愈发激励着周围的喽啰的浴血奋战,而其中激发出来的战斗潜能,都是犹如困兽之斗般可怕。接下来,史进等人犹如一股洪流,将这缺口冲开,一发杀了进来。

而此时,带着一队人马下了后面那座大连城的偏将此刻已经在一片连城下面找到了廉洪龙,而此时的廉洪龙光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只有一双瞳孔已经缓缓放大。

“廉大人,廉大人。”那偏将厉声叫了两声,心知救不活了,可是,这个时候却听得前面一片嘈杂,厮杀声铺天盖地甚是激烈,那偏将晓得是史进的人马要突出重围,当下便喝令道:“堵住!快给我顶住!”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那一伙兵马冲破了前面官兵的防线已经杀了过来。史进、林冲、秦明、花荣四个厉害的角色一同拼死搏杀,就犹如一把利刃,势如破竹地在阻拦上来的官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那偏将一看不对头,赶紧叫左右将那廉洪龙的尸体背起来,便带着官兵从那缺口处进如那后面的大连城里。

此时,那前面小连城上的弓箭手纷纷掉过头来射杀夹在两个连城中的喽啰,生怕他们顺着连城后面的悬梯爬将上来,而那些位处二楼的官兵也操着长枪提防着那伙疯了一般的喽啰杀上来,但碍于上面不断射下的箭羽,谁也没有冲杀出来。

而此时的史进杀开官兵的拦截,迅速朝着大连城移动开所留下的缺口处进攻,而此时,那偏将已经带着人马冲了回去,连城在缓缓地回位,缺口也在慢慢地变小。

史进等人晓得机不可失,由此愈发猛烈地扑杀过去,四个将领都使出了各自的成名技、杀手锏,全无防备只有杀招,在血肉横飞之下,那些官兵如何挡得住这四个阎罗,后面的喽啰都杀红了眼,像是恶鬼索命一般也疯狂挥刀冲杀。

史进等人首先突pò

了缺口出的防线,涌杀进来,后面紧随的喽啰像是又看到一线生机,士气大振,拼了命也想要在那连城归位缺口消失前杀进去,如此争先恐后,非但那些官兵挡不住,在后面的喽啰更是弱肉强食,为了保障自己可以进去不惜将前面的兄弟杀掉,加上上面不断射下来的箭羽,四百多喽啰杀到这一步,折了大半。

第二百四十五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陆)

史进、秦明、林冲、花荣四人冲杀过了最后的一道连城,将那官兵组成的层层包围圈一一突pò

,眼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厮杀,让他们对于人性的感觉早已麻木,目中再也没有什么人的概念,有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了解麻烦的头颅,还有砍掉威胁的四肢.史进的神兵再一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那盘龙棍挥舞起来,棍气横飞,将周围官兵防不胜防,都被打的血肉横飞。而秦明那火爆的烈性子这时候愈发越演越烈,将之前对廉洪龙的不满一并发泄出来,那一柄精铁打造的狼牙棒已经沾满了鲜血,刺头上布满了不少血肉的残肢,秦明下手极狠,招式又霸道,常常将人带盔一并打个稀巴烂,其壮惨不忍睹。

林冲和花荣两杆长枪虽然不如前面两人的招式霸道,但那两杆长枪一会儿犹如蟒蛇出洞,一会儿犹如神龙摆尾,时而指东打西,时而回马一枪,两团枪花遍身开,眼花缭乱,触者身亡。其中林冲的枪法更是一绝,时而大开大合,时而连刺乱舞,当真是出神入化,将那些官兵杀的站立不住。

四员悍将冲在前面将官兵层层杀退,后面的喽啰冲过了连城来,士气大振,一个个犹如入魔一般,紧随其后疯狂厮杀。那些官兵瞧见这些满身鲜血的人心里早就先怯了三分,又不及他们舍命厮杀,如此自然不是对手。

“困兽勿斗”说的正是此,那偏将这时候逃上了连城来,看着下面的混战,心知这些人厉害,只怕就算是派去再多人也挡不住,但若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逃出去,又不甘心,眼下廉洪龙和那个偏将阵亡了,全营只留下他是最大的,这些功劳自然都要算他的一笔。可是,眼下史进等人朝着城门杀过去,若是让他们杀到门口,打开了城门,那岂不是煮熟的鸭子都飞了。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乱箭将史进等人射杀在此。

那偏将眼看着史进距离城门不过百十步的距离了,一面挥动令旗调遣附近待命的长枪兵迅速往城门方向布置,一面号令连城上的弓箭手朝着城下的史进等人点射,此外立kè

差遣传令官打旗语通知城门上的驻防兵马准bèi

箭羽、檑木、灰瓶等城防器械,务必要将史进等人击杀在城下,不论付出多大代价,不可让一个人漏出城去。

四面官兵得令,迅速从群龙无首的混乱和不知所措中醒悟过来,左右的一千多长枪兵立kè

部署到了城门前,将长枪一横,立kè

组成冲阵朝着史进等人杀了过来,加上原先在这里布防的滚刀盾牌兵,这里少说也有一千五百余人,四面八方将史进等人团团围住,前面尽量堵截,后面则是疯狂追杀。往往,前面堵截的官兵挡不住四员悍将的进攻,唯独有后面可以奔走追杀些个经过战斗困乏不支的喽啰。

史进等人瞧见官兵不再像是先前一样混乱一团、毫无章法,反而开始变得有井井有条,那些长枪兵摆着两翼阵从正前方杀过来,而在这一片人海后面便是两扇漆黑的通向“生”的大门。而那些滚刀盾牌手则像是游击一般,从四面围上来,另有一队轻骑人数不多,也就在三四百左右这个时候也从连城那边赶过来,寻着史进等人的缺口便横穿厮杀而过,将所剩不多的喽啰愈发撕裂成几截队伍。面前的官兵越来越多,进攻方式也在居高临下的指挥中变得机动有效,对于喽啰们来说已经是很有压力,大家经过这番厮杀,大多人已经身上带伤,力qì

更是所剩无几,吊着半条命就为这心里仅存的一口气了,而那些城上的弓箭手更是零零散散射下箭来,这无形于雪上加霜,让他们防不胜防。

喽啰们撑不住,许多纷纷中箭倒地,史进等四员悍将冲在前面将长枪打的东倒西歪,但毕竟是以少敌多,那些长枪一发刺过来,众人也不好抵挡,再加上这些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羽,就让史进等人愈发着急,这些箭羽期初还是零零散散,但随着他们逐步接进城门,这些箭羽就不再顾虑那些混战在一起的步兵,一发成片成片地横七竖八射将下来,许多喽啰身中数箭倒地被随即杀上来的官兵砍成了肉酱,也有不少官兵误中箭羽倒地不支。史进一个不小心也被射中一箭,这箭羽从后面的连城上射下来,穿透了史进身上的软甲刺入了后背甲骨上,史进吃痛但生死在即这些伤已经顾不得,他看着箭羽越来越密,越来越多的官兵被误杀,这足以说明哪些官兵急了,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史进的命留下。

“大帅!”林冲见史进受了伤,心里着急,赶紧冲到了史进的背后来,一面厮杀左右官兵,一面打出枪花来帮史进将两面射来的箭羽都挡下来。秦明和花荣一左一右护这史进的两侧,愈发拼命厮杀。

可是那些箭羽来的越来越猛烈,将官兵都杀大片大片倒下不少,与之拼杀的喽啰们眼下也被射杀大半,眼下只有百十来人还紧跟着史进等人。而就在这要紧的关头,突然城外爆fā

出一阵喊杀之声,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羽明显少了许多,史进等人刚松了一口气,那些守城的官兵就慌做一团。

“有援兵来了!”秦明大喝一声,甚是振奋。

史进一面杀,心生欢喜地一面大声喊道:“是栾廷玉,他们来了!”

四个将领带着众喽啰在死门关兜了一圈,终于又挣扎着看到了新的希望,就像是在这漫长而寒冷的长夜看到了一缕曙光,那种滂湃的感觉让众人再次激发出最后一搏的拼劲。

“兄弟们,拼了!”花荣大喝一声顿时将士气提起不少,众喽罗响应着随着史进等人往城门方向厮杀。

而此刻站咋连城上观战的那偏将心里愈发着急,只可惜这夜幕之下只能看到一偏忽明忽暗的混战,眼见那些喽啰越来越少,得胜就在眼前,突然城外的哄乱,让他有些急躁不安:“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那边城头上打旗语过来,偏将一看,心里一惊,说道:“情报不是说他们都进了城么,怎会有兵马在城外?”那偏将一想,愈发心惊胆战,莫非是那皮光秋劫营偷袭失利,让人家带兵倾巢而出?想到这里,这偏将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当下一跺脚,骂道:“皮光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初那使三叉戟的偏将就曾在廉洪龙的面前说过,这前来投奔的皮光秋弄虚作假可以,本事说起来也就那么几板斧,看似厉害却不得要旨,二十招后便破绽百出,这样的人在军中就是个凑数的,当不得真。可是,没想到此番这劫营的事落在他身上,本以为事小无碍,却不想看似无碍的一步棋,最终还是搞得满盘皆输。

这偏将眼见那城头上的官兵两面忙的乱作一团,为了抵御城外的进攻,哪里还顾得上阻拦城里的史进等人,而从连城上射箭过去,毕竟距离远了有失准头,效果不甚理想,几番连发都是伤了官兵多,杀的喽啰少,黑灯瞎火,也不知dào

史进等头领死了一个没有。就在这偏将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的时候,除了安排更多的兵马冲上去堵截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得轰隆轰隆的巨响连番在城门上想起来,原来外面的援军已经在开始砸城门。这轰隆隆的声响传扬开来,比那战鼓还犀利,顿时让众人心中大喜。

“发令!叫城头上的把总给我豁命打,老子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务必要把外面的贼兵击退,若是让他们大破城门走了贼人,老子就亲手宰了他们!”偏将急了,开始变得暴跳如雷。

那传令官得令,刚将手里的旗子挥起来正要传令,突然只听得轰隆一声,那城门被砸出一个大洞来,下面的官兵用横木顶了七八根,慌忙用木板扑上去堵,可是,却不想外面早就捅进数根长枪来,将那些搬运木板的官兵都戳死在门下,继而不等他们先付后继,便愈发猛烈地撞起来,外面响亮的号子声和喊杀声,将城里抵御的官兵愈发惊得有些没了底气。

“嗤啦——!”城门在猛烈的撞击下最后还是折断了门轴,后面的横木抵挡不住,随着大门倒将下来,这半扇城门将后面抵挡的官兵沉沉砸倒一片,继而那外面的喽啰喊杀惊天地一哄而入。

史进循声一看,那为首的果然是栾廷玉,后面紧跟着的便是祝家三杰。那三个小子各施本领,飞马杀将进来,就像是狼入羊群,一个个杀的官兵血肉横飞,官兵完全不可抵挡这股新兴力量,很快就被势如破竹地将官兵杀开两半,将史进等人迎接护在中间。

那城上的偏将瞧见贼人合为一处,心里着急,索性破罐子破摔,喝令箭羽齐射,彻底不管那些城下混战着的官兵性命。而这个时候,栾廷玉等人却不是恋战好杀之人,救了史进便一同顶着箭羽干脆利落地退了出来,而城外,扈三娘和李应掩护下立kè

接应着退到城外七八里外。而直到这时,史进这才输了口气。

第二百四十六章 存异心步步为营(柒)

史进带众人的护送下逃出那城头上箭羽的射程范围之后,继xù

往后走了一两里路,这才在黑暗中停下脚步来.后面的官兵没有一个敢追上来,如此反倒让祝家三杰略略觉得无趣了。

“大帅,伤势如何?”栾廷玉赶紧跳下马来将史进扶下马来一看,只见一支箭羽穿透了软甲刺在后背甲骨上,有血顺着墨色的箭杆流下来,将那雪白的箭羽染得一片暗红。

祝家三杰下马扶着史进来到旁边的一块大石前,祝彪赶紧上来拿袖子将凹凸不平的石面擦干净,请史进坐了。

“大帅,你忍着点。”李应说罢便抽出一柄锋利的腰刀来,林冲这个时候上来将靠近史进伤口的一端紧紧固定住。

“来!”史进干脆地说罢,李应立kè

手起刀落将那箭羽砍断。

“大帅先将甲衣脱下来,让我瞧瞧伤势。”栾廷玉说道:“行走江湖,老夫对医道略懂。”

“有劳了。”史进说道这顿了一下说道:“只是……”

秦明着急,当下插嘴说道:“大帅放心,那帮狗日的不敢上来,我这就带兵防哨,他若是赶来,老子就一棒打断他的狗腿,砸烂他的狗头!”

“不是,他们的总兵不知生死,只怕也活不久了,现在军中厉害的角色没有多少,他们太过依赖器械,他们打死也不会派兵出来的。”史进继xù

说道:“眼下他们料定我们不会再杀进去,这却正是我们攻城的机会。”

“我去!”祝彪说道:“我们方才在城外将那支官兵赶尽杀绝,却不过瘾,如今既然那总兵死了,必然是那皮光秋最大,正好我去报仇!”

史进还没有做决断,扈三娘听了也立kè

站到祝彪身边说道:“我同他一起去,大帅,你答yīng

过我,要我手刃此贼的!”

这个时候史进已经在林冲的帮zhù

下将软件脱下来,里面的底衣已经被汗湿透,后背上血水搅浑,将底衣彻底染了个淡红。栾廷玉将伤口露出来一看,那只苍老的手在那留下的箭杆上一笔画,当下说道:“伤不深,倒也无碍,只是,这箭从上射下来,斜着刺入肉里,伤及甲骨,而且这箭头上布满倒刺,若是就此拔出来,只怕伤口反倒要撤掉一大块血肉,眼下也无随身所带止血熬伤之药,只能先回大营去,我用刀给大帅再行剜除。”

史进点点头,似乎有些不放心地看着祝家三杰,抿抿嘴,有些拿不定主意。倒不是史进不信任他们,只是,方才好不容易九死一生地逃出来,领教了官府的厉害,史进生怕这些阅历尚浅的后生们识不破敌方的手段,若是有个三场两短,史进岂不是心痛。

“大帅,你且放心去吧,我随他们杀进去,一切随机应变便是。”林冲说道。

史进将眼眸转向林冲,他此事一身的鲜血,就像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似得,满面都是血汗混合的斑斑血迹,模样恐怖了些,但史进看在眼里却生出体恤之情来,方才林冲为他挡箭,为了冲出重围拼死厮杀的情景,一幕幕迅速浮上心头来。林冲做事周全,由他带着这三只猛虎前去,最合适不过,但是……史进有些顾虑地开口说道:“林兄,刚刚才你同我等厮杀出来,人困马乏,如何叫我狠心再让你去?”

祝彪在这个时候开口说道:“大帅,你放心好了,您只要说怎地一个打法,我们兄弟一路小心便是。”

扑天雕李应上前一步靠拢道祝彪这边来说道:“大帅,我同他们去,这郓城县里,我们也都熟悉,里面的巷子小路,都熟知在心,不论进退,亦是轻车熟路。”

花荣说道:“如此我看可行,那总兵被我一箭射中门面,从他那连城上摔将下来,就算命大,也只怕救不活了。他左右的两个偏将,一个被秦明兄弟击杀,余下的也就是那个不甚言语的偏将,还有一些把总了,眼下总兵一死,把总们各有各的打算,只怕那偏将一时间也周全不了太多突发的情况。”

史进觉得花荣说得有理,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李应兄弟,还有祝家三杰好扈三娘,再次带兵杀进城去。眼下……”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略略一想觉得妥当了便说道:“郓城四门,不知西门孙立等人攻打的如何了,但不论如何,必然他们那边会吸引官兵的注意,西城必然是官兵认为的主战场,那些城东的官兵除了几道连城严防死守之外,其余重兵都会扑向西城。如此,恰好可以牵制他们的兵力,就算是那偏将抬出什么厉害的攻防器械,那也是城东的事了。城南被官兵放火烧毁了,但也正是如此,南门也成了最方便杀入的缺口。官兵以为我等早已退步,必然不会料想到我们还会从南门杀进来。”

“明白!”祝彪听得已经先心潮澎湃起来,恨不得此刻立kè

提枪带兵就杀进去。

史进吩咐道:“你们悄悄杀进去,再四下声张起来,把气势造足了,若是吓破了官兵的胆子,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但若是官兵那偏将是个千年难得的将才,发挥出比总兵还厉害的统帅能力,当然,这倒是少有,但若是当真遇上,他将厉害的器械玩转的淋漓尽致,布下更多陷阱等你们往里去,千万不可大意。我也冒昧,送你三个锦囊。”

“大帅,请讲!我兄弟三人定然牢牢谨记心中。”祝龙双手抱拳略略将腰身一弯认真地说道。

“你们牢牢记住,一者便是不恋战不逞能,布置好的陷阱是死的,那些官兵只有将你们引到那里去,才能得逞,而这份得逞中,假溃败和追杀都是手段。二者便是‘诡者兵家之道’你打的越无章法可循,他们越无法设陷阱害你,最后乃是保命之策‘三十六计走为上——打不过就跑’,这一场我给你随时撤tuì

的权利,没有人会藐视你,若是说得根据些,必要的撤tuì

,是我预先给你的军令。”史进说道这里,最后嘱咐道:“此番去了,你们四个一定要听李应的号令,就算是愁人就在眼前,若是他号令撤tuì

,你们也必须要退,你们放心,既然大哥给你们保证会让你们手刃仇敌,就一定会做到。”

祝龙等三兄弟和扈三娘听了一同抱拳一拜,说道:“谨记在心。”

“快去吧!”秦明其实并不喜欢多话,听得史进三番五次嘱咐,实在觉得可以一句说完,当下便快人快语地道:“千万小心!”

“大帅,我等护送你回去!”栾廷玉说道。

史进点点头,在栾廷玉一千五百兵马里调出两百人来随行回营,其余兵马都支派给李应等人。史进亲眼看着李应带着四个骠骑将领去了,这才同栾廷玉等人一同回营。

考lǜ

到大帅身上有伤,大家这一路都走得很慢,而史进一路无话,人虽然坐在马上,但是,一颗心早就紧紧蹙着飞往西城门去了。虽然他派了孙立孙新等人前去,但毕竟官兵的手段不少,次番前去必然是一场恶战。而战场上胜败都是瞬息万变之事,在样的一场混局中,什么事情都有发生的可能。眼下宋江大哥生死未卜,虽然半途差时迁和魁二在执行特情之余千方百计打探宋江下落实施营救,但他总觉得还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很是惭愧。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前面探路的先锋快马而来,小声禀告说道:“大帅,不好,前面有一队官兵,为数不少。”

“为数不少……”秦明当下重复了一遍,虽然秦明不怕死,但是若是硬拼,乱军之中保护大哥周全,只怕这事不保险。

“保护大帅!”林冲将插在马鞍后面的长枪重新提在手里,很是谨慎地说道:“两百人少时少了点,但若是杀出去,也是可以的。”

栾廷玉毕竟是见过些场面的人,沉得住气,不紧不慢地说道:“大帅箭头未拔,不易厮杀。”

“不若如此,我带一百人,将他们引开,你们保护大帅回营。”花荣说道:“只是,若是有大队官兵前来,想必营寨必然不保,眼下还需一个妥善的去处。”

“去祝家庄!”栾廷玉说道:“祝家庄离此不算远,就算官兵杀到,亦有护庄河可以抵挡一二。”

“不可,这些官兵必然是先前派出去偷袭我军营寨的兵马,人数自然不在少数,但是,我们若是放了他们过去,万一他们谨慎不追,必然要回城,到时候祝彪和孙立他们就麻烦了。”史进已经没有多少时间,隐约间已经听得到不远处传来的盔甲磕碰和马蹄声。

史进放眼四下一看,说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栾师伯,您和花荣带一百人埋伏在官道东边的野地里,林冲、秦明埋伏在官道西边去。待官兵到时,你两人从左右杀出来,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说罢,史进立kè

从喽啰手里取了一并长枪来,狠狠地在官道中间并排插了三根。便带着众人藏身在左右官道的黑暗里。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大混战不了了之

皮光秋与同行的手下在梁山大营外面吃了一惊,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飞马要折回郓城县去,却不想,在半道上却见走在前面的探马回报说前面大路上平白无故立着三根长枪.这一句将皮光秋的疑虑又从心底提了起来,据那探马来报,三根长枪倒插在官道上,直直一排,而那枪杆上都刻着“梁山”二字,显然是山匪留下的。

皮光秋勒住战马,心觉不好,可是,这三根长枪插在这里,其中必然有诈。当下皮光秋喝令手下的一员偏将道:“你带两百人前去看个究竟!若有异常立kè

回报!”

那偏将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也不敢不从,这皮光秋好歹是朝廷派下来的,虽然官衔不比廉洪龙,但是,廉总兵却晓得这个所谓的副总兵,不过是朝廷派下来监督他的,而这个副将之所以留在皮光秋的身边,那原因也是一样,是廉洪龙派去监视皮光秋的。皮光秋事事都在那副将的眼皮子下,这感觉实在不好,早就想借着法子除之而后快。之前派他进敌营一探究竟,眼下又派去查看路途,这不过都是将他往最危险的地方推,保不准一个不小心就落得皮光秋欢喜,到时候也好向廉洪龙来推脱。而这些心思,那偏将是最了解不过了,虽有怨言,但也没得说;先前多次言语讨好过,但结果并没有改善多少,反倒是显得他越发好欺负了,但不管怎么说,好在有廉洪龙大人做后盾,回去必然要多说些皮光秋的不是,这才解恨,而廉洪龙也早就说了,等到踏平梁山立了大功就将他在军中收集的那些有关皮光秋的罪证一发列出来将皮光秋弹劾去杀头。如此想想,觉得这皮光秋再神气,也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这才让他心里多少寻到了些平衡点。

那偏将心里舒服了些,立kè

带着一伙人快马去了,火把照耀之下,果然只有三柄长枪插在路中间,此外官道前面留下许多马蹄印,在长枪边还有许多密集的脚步。那偏将看了朝着四面一看,是一望无尽的黑暗中的荒野,静悄悄地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这一切看在这副将眼里,却晓得这左右必然有伏兵,那偏将心知皮光秋是要把他往死路上送,心里惊悚之外,更多了一份愤恨。

但那偏将见左右并没有杀出山匪来,心道,莫非是他们见我兵力少不肯出来,要等大部队过去时,才要现身么。偏将觉得自己想的在理,当下便大胆地拔了一根长枪在手里,打马回到皮光秋的面前来禀告说道:“大人,前面是插了三根长枪,看着印记都是梁山的。”

“哦?!”那皮光秋听了,一双小眼睛都落在了那偏将的脸上。

而那偏将却从皮光秋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的慌张,那偏将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快感,那偏将说道:“大人,虽然如此,但经小人四下查看,却不见半个歹人,也没有什么动静,我看这里面有鬼。”

“有什么鬼?”皮光秋问道。

“这并不像是山匪所为,而是另有其人。”那偏将如此说,不过是想要骗的那皮光秋大胆地带兵往前去。

皮光秋看着那偏将的脸面,有些怀疑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人?”

“说不定,那边已经差不多胜了,眼下正剿杀余匪,怕大人此时去了抢功,所以,才故yì

差人来这般做,我看就是看准了大人受了山匪惊吓而过于谨慎……”那偏将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借口来,临机想出这么一口说辞来。

那皮光秋听得大冒光火,那所谓的“受了山匪惊吓而过于谨慎”不就是在绕着弯子说他胆小怕事么。哼!敢将老子小瞧了!皮光秋脸色铁青,大喝一声道:“全军听令,火速前往郓城县!”说罢皮光秋还是多了一个心眼,指着那偏将说道:“你当先锋,可先我一步往郓城去!”

那偏将听了,心里暗骂一声断手老贼,便将马头一调,带着那两百调拨给他的官兵打头阵继xù

往下走,这一次可断然不如先前的轻松,那偏将心知会有埋伏杀出来,便快马加鞭,恨不得眼下立kè

绝尘而去,只要他离皮光秋越远,就越可以保住性命。

就皮光秋见那偏将狂奔而去,自己一面打马帅兵在后面尾随而去,一面看着两边这寂静的荒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之感来。就在皮光秋心怀忐忑的时候,突然一支箭羽呼啸着冲那便荒野射了出来,那皮光秋早就是惊弓之鸟,当下听得弓弦响罢,二话不说立kè

趴倒在马背上,这箭羽贴着皮光秋的铠甲飞过,将他侧边的一个举大旗的亲兵一箭射倒,连同那杆将旗一同倒下马去。

“有埋伏!”皮光秋惊呼,而此同时,从左边荒野爆fā

出一片喊杀声来,将皮光秋吓得不轻,而紧跟着嗖地一声又是一箭,这四下里一片黑漆,他虽然不知dào

哪里射来的箭,但是却晓得这一箭是冲着他来的,心里恐惧的皮光秋紧紧贴着马背,随着马匹颠簸起起伏伏,却还是被一箭射中了臂膀。

而此刻后面的官兵瞧见有埋伏,而将旗倒了,皮光秋只顾狂奔,除了紧随其后的几个亲兵大喝保护大人之外,其余的官兵都紧跟着想冲过这片埋伏去,而在最后的官兵见势头不妙,听得官道右边也爆fā

出一片喊杀来,心里惊了,不禁人人都将这与先前劫营所见联系在一起,都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来,这里正是梁山兵马埋伏的点。那些后面的官兵为了保命,便四下掉队逃了。

这个时候,栾廷玉、林冲、秦明、花荣从两边杀出来,将这伙官兵从中间截杀成两段,花荣两箭没有将那带头大将射杀,实在有些耿耿于怀,当下驰马杀开众人,直朝着那领头大将杀过去,凑得进了,抽出弓箭嗖嗖嗖嗖,连射几箭,都被在他背后的亲兵恰好当下来,只见官兵一个个掉下来,却不曾伤到他半分,倒是让那厮更加惊慌,趴低在马背上忽左忽右地驾马而逃。

而秦明、栾廷玉、林冲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兵刃来,在这伙毫无章法的官兵中一通乱杀,见人就杀,逢人就砍。而紧随其后的喽啰们也借着一股气势,边杀边喊,就像是一只猛虎扑进了羚羊群中一般,将那些官兵吓得四下纷纷而逃。

【郓城县】时迁和魁二被史进带进城里来之后,便趁乱离开了史进的身边,从马背上跳开,翻了一个跟头落在了房檐上,便和魁二从包袱里换上【绝】的暗杀装备,一同往衙门的方向去,时迁先前虽然来过郓城县,但是,这黑灯瞎火的要想找到那衙门却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时迁和魁二一路在房檐上飞奔,但凡遇上官兵的弓箭手便几个起落上去,用袖剑将他们在无声无息中刺杀。如此,两人从房檐上奔来跳去,听得城东城西两边厮杀不断,虽然想去瞧瞧,但是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潜入衙门,先将知府的人头挂上城头,然后找到这城里的最高指挥所在,然后想方设法将之暗杀,在此过程中,小心留意宋江大哥的所在,在完成前者任务之后,便设法营救。

所以两人一面摸索着往衙门的方向去,一面仔细留心附近的动静。就在两人从一条胡同的一侧跃上另一侧的墙头,继而顺着房檐来到了另一条街边上时,却见一伙官兵恰好从这条街上鬼鬼祟祟地从一个街角转向了另一条街。

时迁瞧在眼里,直觉然他跟上去,当下时迁便带着魁二沿着房檐悄悄快步跟上去,在转角一瞧,只见这伙官兵推着一辆辆囚车在飞快奔跑,魁二定睛一瞧,这囚车不似那寻常的囚车,这囚车底子上是布满了利刃的底子,而在这上面悬着一个笼子,由两边的吊臂悬着,由那吊臂上的粗麻绳子吊着,这笼子随着车丈的行走颠簸而摇摇晃晃,这笼子里面里被五花大绑着丢着不少人。时迁略略一数,这三辆马车里,关着也有十多人,东倒西歪,嘴巴不见堵着,却没有一个挣扎一个叫骂。

魁二指着一个笼子说道:“你看,那里不正是那个黑汉子么!”

时迁顺着魁二所指望过去,可不是,那个压着别人躺在最上面的黒厮就是那个在宴席上与祝彪叫骂的李逵。他们这是怎地回事?莫非已经战死?时迁有些好奇,看着下面的官兵不少,一个个都很是警惕,有前面探路的,也有后面断后的,一个个刀出鞘、全开弓,时迁估摸着这不是两个人可以料理的人马,而这些人马押着这伙人估计是要往一个地方去,或许那个地方正是时迁魁二想要去的。

于是,时迁魁二小心翼翼地运起轻功在房檐上腾挪,暗中盯着这一伙官兵的一举一动。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大混战不了了之(贰)

时迁和魁二暗中跟着这伙官兵一路来到了城北边上的一处道观,这道观不小,红墙绿瓦看样子是颇有些私钱,实则却是这里的知县之手扶持之功.这道观上面挂着一块匾,上书一清观三个大字,这字便是郓城县知县时文彬所提,而这里也因为这知县信道奉教而颇受眷顾。而时文彬与这里面的道长尤一道长关系甚密,自从那廉洪龙入城之后,时文彬就整日坐在观中,与尤一道长下棋喝茶,衙门里的事情就很少过问了。

原来,时文彬恐惧梁山的兵马势重,等好不容易迎接到了朝廷派下来的大将,本是满心欢喜,提前准bèi

好了一切,想让这守城大将能够有宾至如归之感,也好更加尽心尽lì

为他守住郓城县。却不想这廉洪龙一来,非但是宾至如归,更是反客为主,眉毛胡子一把抓,将这郓城县当做了自己的天下,对时文彬喝五吆六不说,还常常擅自做主,颇有一手遮天的意思。时文彬在衙门里常常受气,但这人毕竟是朝廷派下来的守城大将,眼下梁山倾巢而出,又要依靠他的力量,所以,时文彬初时忍气吞声,后来索性彻底抛盘。

那时文彬本来就对“关门打狗”的计策并不看好,自古以来并无这等打法,这“引狼入室”之章法实在危险之极。但是,这郓城县安危的担子他却担当不起来,终究是要落在廉洪龙的身上。而这廉洪龙却一味坚持,又故作神mì

地说自有神兵利器,打包票能够马到功成,故而不敢得罪他的时文彬只得无奈选择相信。但是,从那廉洪龙深更半夜进城之后,除了将靠近兵营的街道封锁之外,就带着手下的兵马蜗居兵营,只听得叮叮咣咣之声,却不见他们一时半刻的训liàn

。而对此,时文彬几番变着法子想要入营一看究竟,却都被廉洪龙婉言拒绝。时文彬虽然身在道观之中,衙门之事都不过问,但是,却也盘算着要留一步棋。若是此战大胜,倒也罢了,若是稍有万一弄得满盘皆输,他至少也要为自己的仕途做一番考lǜ



而如何为自己埋下一步棋以作退路,这却是个他想不出的难题了,在这战火纷飞之中,文人终究是没什么用。但有一日,道观里来了一个人,粗布短衣之下遮挡不住来人的威武精干之气,这来人到了道观见得却不是尤一道长,而是为时文彬,而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皮光秋。于是,就在这个午后,自觉形单影只的皮光秋与时文彬暗中统一了阵营,皮光秋为时文彬提供战乱不利时的必要保护,而时文彬则是作为一枚特别的棋子,下在最要紧的地方。而在此后,皮光秋便将军营里的一举一动都通过亲信告知时文彬,特别是在今日开战之前,便将所知的兵力部署都秘密告sù

了时文彬,要时文彬随时做好准bèi



这皮光秋是朝廷拍下来监视廉洪龙的武将,而又与廉洪龙不和,这正是时文彬之所以对之言听计从的原因所在。而在这一夜的厮杀中,时文彬也果然没有辜负皮光秋,将早些安排好的一切都做得极为到位。在朱仝、雷横两员都头离职之后,便又新招了两个都头,一个叫赵能一个叫赵德。两个都头虽然本事不及前任的一半,但是胆子却不小。

就在官兵与山匪厮杀的不可开交的这一夜,时文彬早就带着家眷搬离了衙门,进了这道观里,虽然皮光秋被派出去劫营,不在城中难以料理多变的战局,但是他却并不担心,毕竟这道观里有他的一线生机所在。于是这道观就成了衙门的衙门,而连番的战报也犹如雪花一般从混在官兵中的差役口里飞进了道观,先是官兵大捷,战无不胜,进城之后兵分三路的山匪都被绞杀,接着又接到探报说廉洪龙困住了最后一股山匪,而其中还有绿林军的大帅史进。而就在时文彬惊诧羡慕嫉妒恨的时候,不过半个时辰又有消息来报,说最后的那一股山匪拼死逃脱了围困,此外还有一个让时文彬又惊又喜的消息——廉洪龙战死了。

这一下着实让时文彬吃惊,喜得是廉洪龙死了,此前的战绩功劳就可以按着皮光秋先前的安排更加容易地夺过来,而惊的是虽然官兵占据了一点上风,但是在还有一边的城们在山匪手中,并顽守不退,现在胜败仍未定数。而那皮光秋仍然并未回来,这战场中时局千变万化,说不得皮光秋也阵亡了,也未可知。

于是,时文彬号令赵能、赵德,带着一部分皮光秋的兵卒,打着知县和皮光秋的将令便将那些俘虏从官兵的手里接了过来,而那些官兵没了廉洪龙这个靠山,不能的不卖这赵能赵德的帐。就在赵能赵德将这十几个山匪头领都夺了过来,推着官兵现成的囚车便往这一清观的方向来,本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被时迁和魁二看着,反倒是一路跟了过来。

时迁和魁二趴在街对面的房檐上将这道观看的一清二楚,只见这些衙役和部分官兵将俘虏带进了道观里,很快就有道士便将道观大门紧紧关上,而在道观里面,把守森严,只见那些囚车穿不过了一道院门被拉到了后院去,之后再瞧不清了。

“走,我们从那边那个松树上上去看看!”时迁说罢,立kè

便好魁二从房檐上下来,绕道来到了那道观另一侧,这里有不少松林,时迁和魁二各攀一棵,便很容易地上了树来,这松树高大茂盛,藏身在上面的时迁很容易便看清了道观里面的举动。只见此时,这三辆囚车都停在了道观后院中,这庭院很是宽敞,在火把之下,可以勉强瞧得清这地砖上的八卦图。而在这大院正对着的,便是三清宫,左右各有一个耳房。

此时,一个道长随着一个中年男人从三清宫中走出来,那中年男人满面喜色,一个都头这时候也上前来禀告道:“大人,这事廉洪龙部下俘虏的山匪,小的都给你带来了。”

“好!好好好!”时文彬欢喜之极,说道:“如此一来甚好!尔等于国都有大功!”

“多谢大人!”赵能也欢喜道,他听说战功最容易升迁,虽然在对付山匪的战役中他不曾动过一刀一枪,但是,只要时文彬在,这一根笔杆子就可以将他的英勇和功绩描画的“煞有介事”,而时大人也早就答yīng

过他们——“只要我时某人在上报朝廷的奏折上大笔一挥,有功之人可以有过,有过之人亦可受封!”

时文彬拿着一双满是喜色的眼睛打量着这囚车,眉头又微微皱皱,说道:“这廉洪龙打造个囚车也与常人不同,这般悬着,弄死这车里人倒是容易了,省的拿出来一个个咔嚓,赵能!”

“在!”那赵能上前一步听候吩咐。

“你将这些山匪头目都严明正身,一一画押之后,都砍了吧,留下来有害无益。”那时文彬吩咐道:“千万小心,莫要触到了什么机关,将这笼子掉下来,戳死了这些人,那我们可就没有邀功的筹码了。”

“喏!”赵能双手一抱拳坚定地说道:“都包在小的身上!”

说罢那赵能就号令那些差役将三辆囚车推到一面的耳房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囚车,想着如何下手将这囚车里的人安安全全地弄出来。而那时文彬则派找德继xù

打探那边厮杀的动静,自己却和那道长一同回了三清宫里去。

时迁和魁二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里,便下了树来,攀上墙头,轻而易举地躲过巡逻的差役,便来到了那耳房的后面。时迁低声对魁二说道:“你去想方设法将那些官兵稳住救人,我去杀了那狗官便来助你,千万不可暴露。”

魁二点点头,便几个起落上了耳房去了。

时迁蹑手蹑脚地到了三清宫的后面来,藏在房檐的横梁下射出两道弩箭,将把守在后面的官兵放倒,便从梁上下来,将尸体拖到黑暗之处,便猫腰从后面进了三清宫来,这大殿里空荡荡的,正中间奉着一尊太上老君的泥像,而那道长和县令正在这前面,上过了香,那时文彬开口说道:“尤一道长,眼下局势动荡不定,等他们将事办妥,我们便从地道出城,只是,随行之人,却不易过多,观中除了道长,其余弟子不带也罢,只是……”

尤一道长一手将浮尘搭在臂弯里,一手捋着白白的须髯说道:“大人放心吧,那密道是由我一手为大人料理的,雇佣的都是外地工匠,其余这些道童都不晓得。”

“那就好,那就好!”时文彬说道:“我已经雇好了一辆马车,就在城外桃花林,我们可乘了先往挂河镇去,到时候在设法进京,只要有那份签字画押的凭证在,就有高官厚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混战不了了之(叁)

就在那时文彬刚刚说罢,突然嗖地一声,弩枪响罢,一支锋利的箭羽顿时射穿了时文彬的心脏,那弩箭从后心射入,箭头从前胸露出头来.时文彬嘴还半张着,闷哼了一声,便向前一倾,扑通倒了下去,将那站在对面的尤一道长吓得面色惨白,慌忙往后退了两步,却见一个黑衣人从太上老君的塑像后面跃了出来,尤一道长看的心惊,恐惧地惊叫一声便向往外走,却不想那黑衣人一个起落便到了那人的面前来,从那紧扎的袖口里弹出一柄锋利耀眼的袖剑来,凉冰冰地顶在了他的喉头。

那尤一道长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动弹也不敢动弹一下,惊慌失措地看着时迁,此时的时迁穿着黑衣带着鬼面獠牙的面具,只有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露在外面,而这两双漆黑如夜的眸子里烁出的慑人目光,让尤一道长不禁有些全身发凉,尤一道长好不容易才控zhì

着笨拙的嘴巴,很是僵硬地吐出两个词来:“饶命,饶命……”

方才尤一道长的那一声惊叫,已经惊动了外面的把守的两个差役。还不等时迁搭话,那两个差役当下听得不对劲便扣扣门问道:“大人,没事吧?”

那时文彬已经死了,如何做的了声。时迁紧了紧手里的袖剑抵住了那尤一道长的脖子,将下巴朝着那门口一挑,示意尤一道长开口。尤一道长在时迁的威胁之下,犹豫了一下便扬声说道:“没……没事!”

虽然如此说,但是尤一道长这声音中的颤抖已经暴露无遗,时迁一咬牙便多留了一个心眼,一手早就从后腰里取出弩箭来。果然,只听得那房门轰隆一声,两个在外面放哨的差役便破门冲了进来。

时迁抬手便是一弩,正中喉咙,将远端的那个差役立kè

射死在地,而于此同时,只见时迁脚下步法一动,后发而先至,一闪身便到了那差役的面前,还来不及那差役惊诧地叫人来援,只见时迁一把朝着那差役的嘴脸抓过去,而在他袖口的袖剑随即弹出,行云流水间便好无阻碍地将那差役的喉咙刺了个穿透。而此时,那尤一道长被眼前的血腥和残忍所震惊,惊得一时动弹不得,就在他一瞬间刚刚缓过些劲来,嘴巴刚开,时迁一个旋风腿,在外面的差役发觉之前,先将房门关上,随即闪身过来一把狠狠捏住了那尤一道长的腮帮子。

时迁低声喝道:“想活命,别喊叫!”

那尤一道长看着这鬼面獠牙实在恐怖到了心里去,哪里还敢反抗,全身不禁有些疲软,连手里的浮尘也抖落在了一旁。

时迁说道:“想活命,将那密道告sù

我,不然,我就让你去送送他们两个!”

“不……不……要……不要!”那尤一道长吓得脸色惨白,气息早就乱了,当下像是被施了法似得,鸡啄米似地点个不停。

时迁将袖剑往那尤一道长的脖颈上一碰,凉冰冰的利刃顿时让尤一道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吓得那道长愈发惊慌失措了,不禁有些声音响了些道:“不是……贫道不是那个意思!我说!说!”

“低些!若是再惹来一个,就一并打发了你们!”时迁愈发凶恶地喝道。

那尤一道长点点头,赶紧压低声音说道:“密道就在贫道的房里,就在床下,揭开地砖就是。”

时迁点点头,说道:“这密道除了我,你不可以告sù

任何人!”

尤一道长一听,赶紧点点头说道:“不告,绝对不告任何人!贫道一定保密,保密!”

“哪个是你的房?”时迁突然想到便立kè

问出口来。

尤一道长指着着三清宫在侧旁开的一个小门说道:“从这里进去就是。”

时迁说道:“滚吧!”

那尤一道长一听喜上心头,慌忙朝着后面就走。“嗖——!”一声弩箭响罢,射中后心,那道士扑通一声倒地死了。

时迁将弩枪收起来,头也不回,便来到那侧面的里间房前。时迁将那虚掩着的木门推开,撩开布帘子便进了这离间来。用随身的火石打着将煤油灯点起来,便可以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看个清楚。这房里正中放着一张方桌,方桌对着的是一个供台,台子上摆着香炉等物,上面挂着一幅铁拐李的画像,而在这屋子的右手侧是一道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幅泼墨山水。时迁绕过那屏风来,后面便放着一张床。时迁赶紧上来将那床一把翻倒,床上的被褥掉了一地,还露出一件红底金丝的牡丹来,时迁好奇之极,上前从那被褥里抽出来一看,嚯,竟然是一件女人的红肚兜。

“好个牛鼻子老道!怪不得没有半点风骨,原来求道求到女人身上去了。”时迁心里冷笑了笑将那肚兜一丢,便将那油灯放在了侧翻的大床上。摸着这床底露出的那些地砖来,时迁四下里敲了敲,果然底下是空的。时迁将方才收回去的袖剑又弹出来,插进地缝里,小心翼翼地撬动着将地砖一块一块地镐起来,最后开出一方大的一个洞口,抚开上面的浮土,露出下面的一层木板来,这地道估计开了没有几年,这木板都是完好,没有一点腐蚀受损的迹象。

时迁将这木板也撬动起来,自己里的洞口尽量远些,这才小心翼翼地探着胳膊将木板扯开,见里面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来,张着灯这么一看,嚯,好家伙,果然是一个密道,这密道约莫着也有一丈深,边壁上立着一架梯子,可供人上下,时迁小心翼翼地下到这密道里来,掌灯往过去,只见这密道斜坡向下,越走越深,尽头不知去向,这里靠近城边,估摸着必然是通向城外的,方才听那时文彬说,在城外桃花林备有车马,想必,就是那里了。

时迁想到这里,突然听得外面乱哄哄地似有厮杀声,时迁心想必然是魁二那边吃紧,生怕他这徒弟有个什么闪失,赶紧便从洞口里出来。随手从地上撤了那红底金丝牡丹肚兜在手,穿过离间房的门回到三清宫里来,先上前一把扯住那倒在血泊里的时文彬,咔嚓一声将他的头颅割下来,用那肚兜一包,大小正好,时迁看在眼里,心道愈发想笑,故yì

从尤一道长的尸体上跨过去,不知dào

这牛鼻子老道若是阴间有知,会不会被这一举气的七窍冒烟。

时迁笑着将那人头绑在了自己的腰后,便从三清宫的侧面偷偷往外望了一眼,只见外面散布着几十个官兵,一个个手里拽着刀,仰着头四下紧张地张望,但时不时地却依旧有官兵倒下。时迁晓得这必然是魁二没有得手,不得已才和他们躲猫猫放暗箭。时迁看着还不断有人从外面进来,心知如此是救不出那些兄弟的,当下便折回到离间房里来,从后门出去,恰好撞上一个道士打着灯笼经过,瞧见时迁惊声叫起来。时迁手快,一个起落便将那道士杀在地上。时迁四下一看,并没有什么人,便赶紧一个起落上了墙头,沿着墙壁猫腰而走,这健步如飞之下,不需多时便到了那看押牢房的正对面,这边与那边相对,也有一个耳房,上面挂一个横匾,依旧是时文彬所提的字“了世斋”,这里原先是尤一道长下棋喝茶之地,自从那时文彬搬进来就成了一个临时衙门。

时迁从围墙上下来,见这房后的小道上漆黑一片,便放大了胆子往过走,却不想在半路眼尖地看到了两具尸首,时迁眼尖从那衣着上,勉强辨认得出是官府的人,当下心想一定是魁二的手笔了,果然,时迁见那屋后的窗棂开着,便也从那窗里轻轻跃了进去,果然魁二正在这里,两人会在一处,倒不着急了。原来魁二与时迁分头行动之后,便直奔那监押的耳房去,却不想这房前房后都有官兵,悄然杀了几个,来不及处理尸首,一下子惊动了不少官兵。魁二用声东击西的策略将官兵引开,却不想反倒是招惹来越多官兵,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就越不好下手了,魁二在暗杀几人以示威慑之后,便绕到这对面来,想就此四下里放起火来将官兵彻底扰乱,而这想法却正好与时迁如出一辙。

当下两人即刻商量好了计策,便分头行动开来。

此时,涌到后院里的官兵也有五十多人,一个个都四下看着四面的房檐,手里紧紧地握着朴刀,更有人带来了弓箭,开弓搭箭,可就是不见贼人出来。方才悄无声息中杀了不少人,眼下却没了动静,这愈发让众人觉得诡异而胆寒。而此时,探报军情的赵德恰好回来,带着五六个差役,灰眉土脸,刚从城里快马逃回来。原来,李应带着祝家三杰和扈三娘从南门杀进来,将那些在偏将统领之下的官兵杀了一个措手不及,由此连番惨败,那使枪的偏将最后也被祝彪一枪刺死马下,就此绿林军的反扑开始,官兵变得落荒而逃,那边孙立带着兵马在李应的接应下也长驱直入,两伙兵马迅速收割着城中残余官兵的生命,就连那衙门都已经被祝龙占据。也正是为此,这赵德见官兵大势已去,才惊慌失措地冲进了道观里来,本想着将这极重yào

的战事禀告,却不想进了后院里来,却遇上了这么颇为混乱的场面,一时间,整颗心都沉坠坠地,像是落尽了无尽的黑暗中。

第二百五十章 百里加急递军情

“怎么回事?!”赵德赶紧一个箭步冲进后院里来喝问道.

那些差役一见是赵德回来了,就像是看门狗见了主家回来,当下心里就有了靠,近处的差役赶紧禀告说道:“禀告赵都头,有贼人趁乱混入道观来了!”

“啊!”那赵德听了心惊胆战,声音不禁压低了一分,像是怕被什么人听到似得,道:“那贼人呢,在哪?来了多少!”

“不晓得,咱们倒是死了五六个弟兄!”那差役很是惊恐地说道。

赵德听罢像是一股寒风扑面,猛地一排大腿,低吼一声:“大人还在里面!”说罢,一把推开那如梦初醒般惊诧的差役。

众差役这才想起这么一回事来,方才人人自危,倒把县令大人给忘了,眼下想起来都心叫不好,此时看向那三清宫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差役早就没了踪迹。赵德这时候已经冲上台阶,到了门口强行压住心里的着急,拍拍门叫道:“大人!大人!”

里面并没有回答,赵德不能在等了,外面山匪已经反扑回来,城里杀的片甲不留,眼下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当下赵德一脚猛地踹开房门,被眼前凌乱不堪的血腥所震惊,只见在门口倒着两具差役的尸体,而在殿中倒着那尤一道长的尸身,点着灯再一照,就看见了一具无头尸体,这尸身上着寻常百姓的便衣,但从身材上来看,着实像是时文彬的。

“大人?!”赵德吓了一跳,手一抖将那一盏油灯掉落在地上,赵德顿时被房里的黑暗所吞噬,他不敢多呆,立kè

便退出来。

有些跟过来的差役见屋里死了人,早就吓得双腿发软,眼下看着赵德飞奔而逃,哪里还敢停留,也紧跟在后面退了出来。

那些在院里四下提防的差役这时候惊叫起来,赵德立足一瞧,只见时文彬的人头挂在了南边的耳房顶上,用一根树杈挑了,头发和红肚兜拴在一起。在院里的官兵瞧着虽然不明白这是怎地一回事,但是这颗人头却是认得的,而这个时候,这耳房的门窗慢慢冒出烟来,里面的火光开始渐渐透过纸窗映照出来。差役看的大惊失色,那赵德看到这里,彻底被吓怕了,拔腿就逃。

“都头!”那些没了主意的差役一面跟着赵德快步而去,一面想问个何去何从。

还有一些老实的差役追问道:“都头,那些囚犯怎地办!”

赵德哪里有功夫跟他们扯犊子,跟不想和这伙人混在一起,如此一来目标甚大,赶紧喝道:“贼兵打破城子了,官兵都死了,我老子也不管了,逃命吧!逃命吧!”

众人一听都吓做一团,愣了一下,只见前院里的道士们“着火啦!着火啦!快救火啊!”的叫喊起来,这一下像是给他们当头棒喝一样,一个个都撒腿而逃,哪里还顾得上那些山匪囚徒。

哗啦一下没有随着那些官兵飞快逃了,这后院里便清净了不少。

【长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有来得及照亮大地,天边依旧是灰蒙蒙的鱼肚白。长安城里自从被绿林军占领之后便很快在绿林新法的发展起来,不但百姓安居乐业,工商士农更是有一定程度的飞速增长。这天还没有大亮,早市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开业开市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骑飞马从南边的西安门里一闪而入,借着这清早大道上没什么人,便一路绝尘狂奔。到了京兆府所改的聚义厅前下了马,也不管那马,便快步上了台阶来,那守卫的朱门前的卫士将刀枪一叉,拦住了那汉子一瞧。

只见这汉子身着一身褐色短衣,腰里跨着一柄短刀,头上一顶斗笠像是被刀砍去了一小半似得,只见那汉子一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口里穿着大气,但是那斗笠下露出的一双眼睛里却是闪着慑人的目光。

“什么人!”聚义厅的守卫呵斥道。

那人不说二话,当下探手从怀里逃出一块铜牌来,上面刻着九条腾空乱舞的龙。左右守卫一瞧这令牌,当下不敢阻拦,都退回两边去,将路让出来给那人走。

那汉子将令牌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好,这才快步进了聚义厅前院。这下那汉子看着面前重重叠叠的楼阁,一时间有些傻了眼,说实话,这长安还是他第一次来,原来这京兆府的府衙他跟是压根都不敢想他有进来的一天。当下那汉子有些分不清东西,寻不到要去的地方了。

“兀那好汉,何故站在这里发呆?”一个干脆的声音这时候响了起来。

那汉子回头一瞧,只见一个身着朴素的后生正从一个院门的斗拱里走出来,看那模样像是个官人,便赶紧上来做了一礼说道:“在下郎洪,特意来寻史大帅,有要事禀告!”

那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朱武,当下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汉子,心想这人能够进到这大院里来,要么是胆子和功夫都过人,要么就是别有一番关系,既然说有要是禀告,而这人又是一副疲乏风尘之象,听这口音似是从京城来的,莫非,是有军情禀告?朱武在心里想了一下便说道:“既然如此,那你随我来吧!”

说着便将那汉子带着来到军机司里来,这军机房除了门口站着的两个把守的军汉之后,再无旁人,里面正房是间三开的房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军机司”,门口立着一副对牌,上面有一副对子“算尽阴阳八卦窥神机,决胜千军万马破乾坤”,而从这门里进去,便可以看到两排交椅,殿上放着一个大书桌,书桌后面坐着一个年轻人,此刻正埋头坐在那椅子里,低头批改着什么,见朱武进来,便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来,典型的书生模样,这正是智多星吴用。吴用放下手里笔,看着朱武身后的这个人,很是随和地问道:“朱兄,这位是?”

“哦,在外面遇上的,说是有军机大事,还是由他来与你说吧。”朱武说吧,便请那人在厅上坐了,自己也随便在旁边的一把交椅上坐了。

吴用安排人来献茶,便开口问道:“这位兄弟,不知有什么军机大事相告?”

“您就是史大帅?”那郎洪恭谨又有些惶恐地问道。

吴用和朱武对望了一眼,说道:“史大帅身体欠恙……”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又说道:“在下吴用,这位是朱武,是这里军机司中的正副军师,有什么话不妨与我们知dào

。”

郎洪听了,想起从汴梁走的时候,九王爷曾说,在长安,除了大帅和两位军师之外,其余人等都不可以暴露身份,原来这就是两位神机妙算的军师,如此平易近人,实在让人有些又惊又喜,当下赶紧起身再拜,说道:“失礼失礼。”

吴用和朱武笑着将之扶起来,三人重新坐定了,郎洪左右看看,见殿里只有一盏灯,四下并没有什么人。

吴用晓得他心里所想,当下便说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这里没有旁人。”

郎洪点点头,但声音还是压得很低说道:“我是九王爷手下的郎洪,现在京城里传出消息来,朝廷已经秘密派了一支善于制造机械的兵马前去梁山,就驻扎在离梁山不远的郓城县,据说人马有个七八千人,而同时,朝廷也秘密派了一支三万人的兵马朝这里来了,为首的统领是高俅的叔伯兄弟,叫做高廉,手下有三千体己的精甲军士,号称【飞天神兵】,都是从河北、山东、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出来的精壮好汉。其余兵马都是高俅拨给他的禁军,现在兵分三路朝长安来了,只怕一两日的功夫就会到,希望告知大帅,早做打算,这高廉有些本事,听说有些道行,不但善于用兵,亦颇懂些法术,人称高半仙。”

“高半仙?”吴用说道:“没想到高俅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兄弟。”

朱武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早作准bèi

。”

吴用点点头,抬眼看着那郎洪笑了一下说道:“郎洪兄弟这一路辛苦,且先下去休息,既然来了,便多留几日再回去不迟。”

郎洪晓得自己的地位和身份和两位军师是没法比的,当下诚惶诚恐地说道:“不敢不敢,怎敢叨扰。”

“都是自己人,你来到长安,便当做回家就对了,呵呵。”说着吴用便安排人去收出一间上房,此时又询问了些进城里地下组织的近况,听闻九王爷按着史进的旨意将地下组织【白】组建起来,人数不多,至现在为止,不算张青、孙二娘,也就区区不到五个担当骨干的兄弟,以那个茶馆为根据点,又在张青的帮zhù

下,买下了一处城南的酒店、一处城东的客栈和在烟花巷里的春丝楼,这三处遍布自己耳目,将京城里的大小消息大都能打听个大概。孙二娘被封为正四品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而张青被封为正五品的枢密承旨,虽然低孙二娘一品,但是在枢密院里却混的不错,大多军情消息都是从他那里来,而这次就是张青得知了这调兵之事,才悄悄传出消息来的。

第二百五十一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

【郓城县外·梁山军营】

“师兄!”祝彪一进大帐便叫起来,引的大帐里的人都纷纷回头.

林冲晓得这祝彪是在叫史进,但却也被这称呼着实搞得有些不知所云。林冲看着祝彪快步进来,以为出了什么意wài

,还不等史进开口,便问道:“出什么大事了么?”

祝彪愣愣地摇摇头说道:“没出什么事,郓城县一打下来,我就差人送捷报回来了啊。我只是听说大帅受了重伤,那边的事有我那两个哥哥在,我赶着回来了。”

史进此刻爬在床榻上,栾廷玉坐在床边的一把交椅里,史进想要起来,却被栾廷玉劝住,史进笑笑只得偏过头来说道:“没什么,哪有什么重伤,不过是一点皮肉罢了,嵌在肌肉里,那箭羽刺得不深,养个两三日就好。”

“好歹没有毒,不然就麻烦了,不过,官兵这箭上布满倒刺,以后还要改进皮甲才好。”栾廷玉说道。

“我也这般想。”史进说道:“之前我也有想过,最开始是希望能够造出一种可以绑在胳膊弯里的盾,也不必太大,能罩住一边身子就行,但是要力求轻便,可是后来仔细一想,这种盾在厮杀之下很束缚人,不好实现,所以我早就想要改良皮甲了。”

祝彪这时候上前来说道:“师兄,你说怎样的皮甲最坚固?”

史进看着祝彪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他已经有答案藏在心里了,当下想了想便回答道:“自然是那种厚重的铠甲坚固,若是用精铁打造,那就更好了,只是,穿起来却很重,不方便行军。”

祝彪笑笑说道:“师兄说得不全对,这精铁打造的兵器最好,但是,小弟知dào

有一种打铁淬火方法,打造出来的铠甲却要比寻常的耐。”

“哦?”史进好奇地看着祝彪,说道:“看不出来,你好懂打铁的事?”

栾廷玉在一旁微微笑了。

祝彪见师傅不说破,便也笑笑继xù

说道:“寻常打铁淬火是在水里,但我所言的,却不是在水里,却是在木炭水里。”

“木炭水?是个什么东西?”史进似乎猜到了,但是,却有不明所以,史进对着铁匠铺里的事情是一向不知。

“先选桃花木烧成木炭,然后磨成粉,兑上水拌匀了就是。”祝彪一一道来说道:“师兄,你不晓得,从这水里淬火打造的兵刃,比原来的铠甲更耐磨,也坚硬!”

“当真?”史进很感兴趣,他不曾想到这么一点改变竟然可以改进铠甲的强度。

栾廷玉点点头,看来这事确信无疑了。

祝彪又开口说道:“不但如此,师兄,你知dào

鳞甲吧?”

史进点点头说道:“晓得,官兵身上的是片甲,我在打下长安之后,军械库里有不少鳞甲,那鳞片棱棱角角拼在一起,倒是软甲和片甲的结合体!既有片甲的坚固,又有软甲的方便自由。”

“师兄,说的对极了,但容小弟我再卖弄卖弄。”祝彪涎着脸,见史进很乐意地点点头,便继xù

笑着说道:“师兄,同一块鳞甲,如果用的铁料一样,用的工艺一样,打造的形状不同,一个便是那方块扁片子,一个却是带着弧度的椭圆壳,两者您觉得哪个跟坚固?”

“这个……”史进着实有些被问到了,当下有些捉摸不透,心想既然是一样的铁料,又用一样的工艺,那自然不会有强度的差别了,那鳞甲的花样他也见过,三角的、方块的、多角的都不少,这些花样不过是一种装扮罢了,随着人喜欢怎么打就怎么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的。史进想到这里,又微微摇摇头说道:“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分别,可是,既然你如此问了,这里面必然还是与那形状有关的,方块扁片子倒是常见,但这椭圆壳状的不曾见过,如你暗指的意思,想必是这椭圆壳的要坚硬了?”

“哈哈哈,大帅果然是大帅!”栾廷玉笑了,说道:“不错,正是这椭圆壳的坚硬,此言不虚!”

“哦?”史进愈发好奇了,说道:“这是为何?快来说说!”

祝彪笑着说道:“说实话,这是为何,小弟也不甚明白,这些并不是小弟所发xiàn

,而是与小弟关系甚好的一个铁匠铺的小伙计有一天闲聊说起的,这些他都曾亲自试验过。”

“哦?”史进想坐起来,刚刚用胳膊一撑起身子,就牵动了伤处,这才记起自己算是半个伤员。

祝彪说道:“我当初不信,便要他当面把弄给我看,他趁着他师傅不在便从床底下拿出两个巴掌大的鳞甲来,他让我用刀砍砍看,我砍了两刀,果然,那片甲上的刀痕深些,而那椭圆壳上的却要浅一分。我是大开眼界,便要他给我照着如此鳞片打一副鳞甲出来。”

“那鳞甲呢?”史进急忙问道:“怎地不见你穿,莫非是打不出来?”

“那倒不是,虽然那伙计描画出了鳞甲,但是还没有来得及打造,这不是,就……”祝彪说到这里便笑笑。

史进点点头,说道:“这小伙计了不起,思维不寻常,今后必然是个奇才!”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急不可耐地说道:“不知这小伙计现在何处?”

“就在郓城县里。”祝彪说道:“师兄若是要见,我这就去请来。”

“如此奇才,何不快快请来,为我等打造这鳞甲,我想在他胸间必然不止这么一个金点子,他在铁匠铺里耳渲目染,加上他见识非法,思维卓越,必然能够推陈出新!”史进说道。

祝彪点点头说道:“就等大帅这句话了,我这就去请,不过……这伙计在铁匠铺里最不老实了,常常因为这些吃他师傅的骂,如今若是请了他来,兵刃不知dào

能不能打得出,但是铁倒是要废了不少,到时候,大帅还要多多包含。”

“这是哪里的话,我史进虽然很穷,但是,这铁还是有一点的,你就这么对他说,若是他肯来,我史进便供给他所要的一切,若是真到了缺铁的那一天,我老家有一口大铁锅,自行砸了拿去便是!”

“好咯!”祝彪见大帅这般爽快,很是欢喜,当下拜了一拜,便说道:“既然师兄无碍,那我这就去请了他来。”说着便退出大帐,纵马去了。

栾廷玉见祝彪去了,便笑着转过脸来,开口说道:“大帅,你方才说,你想打造一种盾牌?”

“不错,是有这么个想法,不过,我是没有那方才所谈及的伙计聪明,只怕造不出来。”史进说道:“莫非,您心里有办法?”

栾廷玉笑了一下,说道:“献丑,还望借大帅的笔墨一用。”

史进一指那边桌台上说道:“都在那里了,来人,研墨!”

栾廷玉站起来挥挥手说道:“就不劳烦他们了,我自己来便是了。”说着便从交椅里站起来,来到那桌边,一面研墨一面在心里大好了腹稿,当下提笔沾了沾便落笔画起来,过了半柱香不到的功夫,栾廷玉便提着那画好的纸张来到史进面前,双手呈上来与他们瞧。

站在一旁的林冲也很感兴趣地凑过来一看究竟,只见这画上是一面大盾牌,盾牌后面是两个军士,一个站一个蹲,这盾牌约莫有一人高,表面呈椭圆壳状,可以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挡住,在这大盾牌的上方和下方却都露着一个不甚起眼的小窟窿。

史进瞅着这画端详了半刻,见着画里站着的士兵躲在盾牌后面张望,另一个蹲下的却是在张弓,史进有些不甚明白这用意,便问道:“这军士躲在盾后朝上面看什么呢?”

栾廷玉说道:“看城头,那上面的官兵可以借此看城头,而下面的官兵却可以通过这窟窿射出箭去。这不过是个示意图,用来攻城最好,只我们专门打造这样一支攻城部队,顶着这样的大盾,就不怕他们的箭羽了,我们可以依照这样的大盾做为基础,进行多种改造,在上面躲开几个空洞来放箭,也可以将这大盾固定在战车上,然后让咱们的弓箭手蹲在战车里。”

“妙妙妙妙——!”史进赞不绝口道:“如此一来,官兵非但打不着咱们,咱们还可以射得着他,如此甚好,甚妙!”史进与林冲对视而笑了。

“这样的战车若是打造出来,还可以配上长枪兵,灵活机动,倒是比那先前遇上的连城还要方便一些了。”林冲也欢喜地说道。

“可不是!”史进接着说道:“你休说,那厮的连城着实了得,那也是个少得的能工巧匠,今后我们也要多造新式兵器,林冲,咱们回长安后,我要好生挖掘这方面的人才,若是谁能造出厉害的兵器,或是改良或是创新,都要重赏!”

“如此一来,必然有能人现世!”栾廷玉笑着抚着胡须说道,仿佛在史进那双漆黑闪亮的眸子里看到了绿林军今后愈发了得的虎狼之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贰)

谈罢了兵刃的改良,史进愈发在心里觉得,这军士的装备,直接关系到武力的强弱,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很是重yào

.栾廷玉给史进换了药,便也下去歇着去了,自有林冲在一边陪护。就在只有林冲和史进两人在的时候,林冲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我听那祝彪一口一个师兄的叫你,莫非王进与这栾廷玉……我的意思是你们师出同门不成?”

史进看着林冲露出笑来,说道:“师出同门那谈不上,但他这般叫也是有他的缘由。他师傅栾廷玉与我师傅王进不过是同辈之人,我尊栾廷玉一声师叔,他们便这般称呼我了。”

“哦,原来是这样,那就了然了。”林冲说罢,外面传报说郓城县李应的传信小吏来了。

史进连忙请进来,那传令小吏正是鬼脸儿杜兴,他将李应的口信一一转告与史进。

李应和祝彪等人将城池打下之后,俘虏了官兵两千余人。但经过这一场恶战,梁山方面也受到了重创,宋江麾下的官兵几乎全军覆没,众将都不同程度负伤。在李逵等人被时迁和魁二营救之后,城中的官兵还尚未肃清,通过那道士事先挖好的地洞,以及时文彬备好的车马,时迁便将这些人分批运回了梁山大营,而此刻扈成和扈太公已经请了当地的大夫来给营中与众头领疗伤。李应现在将郓城县的局面稳住了,以梁山的名义出榜安抚了百姓,但郓城县里一片尸山血海,现在虽然李应极力安排人马打扫,但是只怕一时半刻处理不完,城里百姓的正常秩序没有恢复,有些个市井泼皮乘乱兴风作Lang。眼下祝虎和祝龙已经夹紧在城外挖坑埋尸,预计在第二日可以完成。除此之外,在城中收缴了大量的官兵所打造的器械,李应已经下令叫人严加看管,等候史进的旨意再做处置。

史进点点头,与身边人说道:“虽然城在手里了,但是看来,这现状还是不容乐观。”在场的人都蹙着眉点点头。

史进对杜兴说道:“你回去告sù

李应,处理尸首最为要紧,来不及的可先撒上石灰粉,人手不够就打开府库,用府库的银子来雇佣百姓。至于那些趁乱为祸一方的市井之徒,一定要严加惩戒,正是交给祝彪去做,那些当地的市井帮派,与我等情投意合者,可以拉拢,但胡作非为者一个不留,特别是祸乱百姓者怨声载道者,一律在菜市场砍头示众,我们需yào

让百姓明白,梁山不是匪!同恶势力划清界限,这也是我们定过安邦的前提。另外,那些攻城器械,李应做的很好,要妥善保留,特别是将那些曾经参与打造这些器械的官兵也要妥善安置,这些虽然在昨天还是敌人,但是眼下只要肯投奔我们,我们一概委以重任。”史进一口气说道这里,觉得口干舌燥,林冲正好端过一碗茶来。

史进接过来呷了两口,也略略想了一下,继xù

说道:“哦,对了,方才说起要打压当地恶势力,维护中的基本秩序,在这里,我得要说几句。打压当地作乱的蛇头之外,还要好生约束好自己手下的兄弟,不得发生强抢民女、掠夺财物、滋扰百姓等事,若是发xiàn

,一概以军法处置。”说道这里,史进觉得都差不多了,便问杜兴道:“我这零零碎碎说了不少,你可都能记得?”

那杜兴笑笑说道:“若是小的记性差时,也当不得李家总管了。”

史进赞了一句,杜兴便打马去了。

杜兴前脚出去,时迁和魁二这时候进来了。时迁明显比以往更加沉稳了,史进看着时迁的举止神态,很是满yì

地点点头,这次时迁救出众多头目,功劳不小,但是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傲气,那张俊俏的小脸下,还是原来那副阳光的开朗的模样,仿佛他什么都没做,是个局外人。

“大哥,听说你的伤势无碍,这我就放心了。”时迁说道。

“在城中可有寻到宋大哥的下落?”史进有些着急地问回来复命的时迁道。

时迁摇摇头,说道:“我和魁二一路留心,却当真不曾见过他。不再俘虏中,只怕……”

“不可胡说!”史进呵斥住了,说道:“你差人去郓城县,告sù

李应,就算是将郓城县翻个底朝天,也要将宋大哥找到,唉,只要安然无事就好。”

花荣这时候进来,说道:“宋大哥吉人天相,向来可以逢凶化吉,大帅就休要担心了,安心养病便是。”说道这里花荣顿了一顿,说道晁盖哥哥的亲兵来了。”

“哦?快快请进来。”史进吩咐道:“时迁来将我扶起来。”

“大哥,这个何必呢?”林冲不愿史进触动伤口,但是见史进执意要起身,栾廷玉又不再身边,没人劝得了他,只得无奈地扶他翻个身坐起来。

史进正襟危坐起来之后,外面有一个梁山的喽啰进来,跪地拜了之后,便说道:“大帅,小弟奉晁天王之令,前来禀告,晁天王听闻探马回报,得知大帅负伤,甚是惦念,已经亲自下山,随后便到。”

“啊?”史进甚是惊喜,道:“晁盖哥哥乃是山寨之主,如何可以轻动。这点小伤,让晁盖哥哥担心了。”史进当下先请了那喽啰下去歇息,便立马请了祝太公前来,借他的宅子与晁天王安歇,其次烦劳他安置一场庆功酒席来,所需费用,史进都安排人员拨给。

史进刚刚安顿好这事,还未来的及再趴一会儿,外面的军士就报道:“扈三娘求见。”

“请!”史进说罢,扈三娘便进来了,一个出落大方的姑娘家此时身上却全是血迹斑斑,史进开口便关切地道:“你和祝彪的仇可曾报了?”

扈三娘听史进还将他俩的私事惦记在心上,又惊又喜,当下便嬉笑开颜地禀告道:“仇报了!就在我们清扫城中残留的官兵,还没有来得及将城头上的官兵旗帜撤换下来,那厮就正好闯入城里来,被祝彪当面遇上,将他麾下的残兵杀败,将那厮生擒活捉过来,被我两个乱刀砍死,好生为我庄上百姓出了这口恶气报了这等冤仇。”

史进听得点点头,这等女将果然彪悍异常,非常人可以比拟,史进心里由此愈发对这扈三娘多了一分敬畏。

扈三娘话头一转这时候却说道:“大帅,宋江哥哥我找到了,安安稳稳送回来就好,若是眼下没有什么事,我还得回郓城县去帮祝彪收拾局面。”

史进当下赶紧站起来,惊道:“公明哥哥何在?没事吧!”

“我是在半路上遇上戴宗兄弟,他带我们去的。宋大哥也吃了一箭,眼下他们就在外面。”扈三娘说道。

“啊?!”史进惊得鞋也顾不得穿,赶紧奔出来,一瞧,却见宋江和戴宗被绑着立在外面,宋江的衣甲都不知所踪,只穿着单衣站在这晨光中。

史进看在眼里惊得一时间做声不得,两行清泪已经滚出眼角。而宋江此刻看着史进却扑通跪了下来,将史进吓得赶紧上来对着跪倒。

“哥哥,这……你这是作甚?!”史进惊地说罢,立kè

转过头朝着四下里的军士怒喝道:“是谁敢这般无礼!”

“休要这怪他们,是我要他们绑我来的。”宋江有些哽咽地说道。

“哥哥为何要这般对待自己?!”史进赶紧抽出随身的尖刀来,将宋江和戴宗两人身上的麻绳亲手隔断,扶住宋江的臂膀要扶他起来,宋江却不肯。

宋江说道:“败军之将,安有脸站在这里……”说着便将脸垂在一边满是丧气地说道:“罪臣宋江一意孤行,断送了多少兄弟,本来该战死沙场以赎此罪!”

“哥哥休要这般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这又是何苦?”史进看着宋江满目疮痍的狼狈,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当初兄弟劝我,我却置若罔闻,固执己见,才落得如此下场。”宋江叹了口气道:“这如何不怪我!今日,宋江跪在这里,听从大帅责罚。”

“哥哥休要折煞了兄弟,快快起来。”说罢,史进将宋江勉强扶起来,赶忙请了戴宗一同进到大帐里来,一面回头吩咐魁二去请了栾廷玉来,与宋江医治箭伤。

此时,众人才发xiàn

,两人的伤口都在肩甲,只不过左右不一罢了,史进的伤势轻,而宋江经过那老人的草药已经止住了血,但是伤口却很深,那箭头上的倒刺硬生生地扯出一大片血肉来,将伤势愈发加重了。

栾廷玉及时到了,史进扶了宋江躺下,解开那粗布包扎的伤口,只见伤处已经有些化了脓。栾廷玉刚下拿出那疗效不错的枪棒药来,处理了伤口便将药粉抹上。就在栾廷玉给宋江包扎伤口的时候,史进已经从戴宗口里将之前发生的种种都说了。

史进听在心里,心里不是个滋味,当初不该这般轻易说出来的攻城的事,这事与其说是宋江固执自讨苦吃,倒不如说是史进疏忽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叁)

史进现在回想当初那皮光秋埋伏在扈家庄,其实并非是要“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现在想来从他们对扈家庄的所作所为就可以证明,那支伏兵的任务就是通过“失败”来诱敌,通过烧杀的仇恨作为引诱的促进和保障.至于史进当初将他们当做是主力部队的想法则是“差之厘毫,谬以千里”,这些兵马不过是官兵的一小支,而那皮光秋也自然并不是主帅。

史进想到这里,愈发觉得自责,正就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轻敌,才让宋江一脚踩入敌人早就安排好的埋伏之中。而先前宋江三战三败,全军上下毫无颜面,他自然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来立功树威,宋江执意要去,这都是人之常情。只是,虽然有些机缘气运在作祟,但是,史进仍然觉得自己对宋江这次惨败负有主要责任。当下看着栾廷玉与宋江包扎好了伤口,但宋江满脸的沧桑,这一场厮杀下来,倒显得憔悴苍老不少。

“大帅,晁天王到了!”林冲走到史进身边来悄悄在耳边说道。

史进一听心里惊了一跳,赶紧到了床榻边上来转告宋江道:“公明哥哥,晁大哥听闻你为了山寨受了重伤,着急赶来看望你了。”

“啊?!”这着实也将宋江吃了一惊,当下便赶紧叫众人将他扶起来,宋江自己瞅瞅自己的衣着,左右慌乱地看看,愈发慌乱方寸。

史进赶紧差喽啰去取了套合体的衣裳来与宋江和戴宗两人换上之后,众人一起出了大营来接风,在大营门口站了不多久,便见晁盖的兵马进入了眼帘,那大红的帅字旗下坐着的那威风凛凛之人,正是史进的大哥晁盖,史进赶紧和众人一同上去迎着晁盖。

晁盖到了近前来,下了马看着史进和宋江都负了伤,不禁眼眶一顿温热,情不自禁与史进和宋江抱在一起,晁盖说道:“两位兄弟为我梁山水泊出生入死,屡立奇功,我晁盖实在……”说道这里晁盖有些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宋江听了,再转念一想自己,出生入死勉强可以担当的起,但这屡立奇功加在他的头上,实在是有些蒙羞。自己今番四战四败,如何有脸说的出。想到这里,宋江泪从悲来,又不自禁流淌下来。

晁盖问道:“兄弟你的伤?”

史进晓得晁盖看着他自然是在问他,但是看着宋江此刻泪水婆娑,生怕“怠慢”宋江而愈发凉了他的心,便故作糊涂地说道:“公明哥哥伤在肩甲,实在攻打郓城县最紧要关头时吃了那厮们一箭,那官兵的箭羽上布满倒刺,公明哥哥就这么拔了下来,伤得不轻。”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即可继xù

说道:“也正是如此,宋江哥哥拼死将官兵的主力部队抵挡住,为我等后来之人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和最后取胜的机会。那场恶战,官兵凭借着他们新打造的机械兵刃……唉,同宋江哥哥一起去的兵马都战死了……”

“啊?!”晁盖深深吃了一惊,面朝宋江说道:“兄弟,可苦了你!”

宋江万万没有想到史进会如此言辞,将他这惨败之事却说得如此壮烈,败军之将顿时成为了瞩目的英雄,这无论如何都是宋江始料未及的事情。当下看着晁盖托住自己的手千万言语都塞在喉头的模样,宋江着实有些惭愧的招架不住,当下只得低着头说道:“败军之将,折了天王的兵马,不是苦了宋江,而是苦了将士们。非但如此,宋江还寒了众兄弟的心,枉费了天王的信任,罪人宋江,还望天王责罚!”说着宋江又跪倒在地。

晁盖见状赶紧和史进一起将宋江扶起来,说道:“兄弟你这是为何?胜败都再其次,只要你安然无恙才好。三郎,你为山寨出生入死,我们都会记住,你休要这般责怪自己。”

“我们进大帐里叙话吧。”史进说罢,便请了晁盖和众人一同到大帐中坐下。

史进将润色之后的经过捡要紧的与晁盖说了,晁盖听的很是入神,随着史进所讲之处而常常动容,讲到与官兵厮杀之处,晁盖便紧蹙着眉头,讲到官兵那些新型厉害的兵刃器械时,便紧绷着脸如身临其境,讲到祝彪等人杀进城去之事,晁盖又连呼痛快。

等讲罢了此事,晁盖愈发对祝家三杰颇有好感,他早在山寨听闻战报说自己的二弟史进一来便收服劝降了李应、祝彪等人,当时还觉得史进如此贸然收留,只怕养虎为患,如今栾廷玉带着他们众人破门救了自己的二弟,能如此忠义还身怀绝技,这如何不让晁盖欢喜。

晁盖多时都在山寨中,今日难得下山,史进一提请晁盖往郓城县去走一遭瞧瞧,晁盖便兴然同意,立kè

点起随行的两千兵马同行,而史进也即刻下令拔寨移营到郓城县城外。

如此,一大队人马便浩浩荡荡往郓城县来了,史进伤的不深,执意要骑马陪晁盖同行,旁人劝不住,只得依他。宋江伤势不易骑马,便坐马车随队而来。

此时已经接近隆冬时节,虽然日头正红,却还是少不了三分寒意,但在史进和晁盖两兄弟心里,却是处处犹如春熙,颇有“春风得yì

马蹄急”的兴致。

“二弟,对你大哥我是好生羡慕,你正值青春年少,精力充沛,又能力过人,攻城掠地,横扫天下,那是何等的畅快!”晁盖迎着冷风说到这里一时意气风发,话头末了,那眸子里又闪过一丝憾意,说道:“大哥我坐在山寨,如同井底之蛙,虽有三分豪情壮志,却性情中不适战事。终究是个山人,连出一次梁山都难啊。”

“哥哥既然如此,兄弟我还是那句话,随我回长安去,乐个逍遥自在。”史进说道:“兄弟我只适合打江山,这坐江山,却不是兄弟的看家本事,正好请哥哥来相助。”

晁盖听得出史进让贤之意,当下便说道:“这话不可乱讲,长安固然很好,但梁山终究是个福地,我一走,岂不是高兴死了朝廷。”晁盖说道:“当初你与我说梁山对绿林军极为重yào

,是插在大宋心脏边上的利刃。”

“不错,梁山位置特殊至极,有哥哥的一支人马在此牵制,大宋就不敢贸然举重兵去打绿林军,而他不大军反扑,单单靠着一个个军团,决然不会将我等兄弟消灭。”史进说道:“所以,也正因为此,我才常说,绿林军取得的胜利,梁山兄弟们亦有不小的功劳。”

晁盖听了很高兴,非他骄傲自大,史进如此说得着实中肯,当下点点头说道:“也正是因为梁山对兄弟极为重yào

,我才越不得离开。”

这时候,已经可以遥遥瞧的见城头了,史进拿手一指说道:“大哥,郓城县就在前面了,你看那就是南城门,被官兵暗藏机关,不少兄弟被活活烧死在上头,城头松动只怕需yào

拆除重建了。”

晁盖拿手在眉间搭个凉棚,顺着史进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可不是,那真是他所熟悉的郓城县南城门,城门楼已经被大火烧毁了,坍塌了半边。晁盖看在眼里,很不是个滋味,说道:“走,咱们进城里去瞧瞧。”说着便要快马加鞭率领众人狂奔而去。

史进随着晁盖来到南城门前,李应等人得了消息,早就在这南城门前候着,见晁盖等人远远逶迤而来,都迎了上来,两伙人合在一处,李应将城里的工作大致作了汇报。

晁盖虽然祖上的基业都在石碣村,但在这郓城县里也曾有些买卖,当铺赌馆都有过。所以他对郓城县是在熟悉过不了,但自从晁天王上了梁山,就在没有来过郓城县,但时隔许久再来到这郓城县,特别又是在郓城县惨遭战乱之后,晁盖当真有些久违,心底里情不自禁地生出许多感概来。从南门一路走进来,这边的街道上已经清扫开来,但仍旧有不少斑斑驳驳的血迹在墙面上,在砖缝里,而亦有少百姓带着抹布来擦洗自家门前的血污,那门板店面上的血肉,染红了了他们手里的抹布,也染红了洗涮之后的水。郓城县的空气里处处都带着一丝丝淡淡的血腥,来来往往的军士,和那些行色匆匆的百姓,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像是被这冬日里的寒气冻住了一般。在晁盖眼中的这个郓城县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模样,街道上没有唱着童谣的孩童,也没有热闹欢喜的市面,处处倒是刀剑的痕迹,还有血肉的斑驳,乱七八糟的情景惹出乱七八糟的情愫,而这一切又无疑归为晁天王沉沉地一声叹息。

“这些烧毁的房屋,还有城东城西两边毁坏的店面,我差人拿官府府库的银子出来照价赔偿,被战祸践踏而无家可归的人们,也终究会有安顿他们的去处,现在城中的萧条不过都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很快恢复过来的。”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我在绿林军那边推行一种新法,晁大哥可以一试!”

第二百五十四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肆)

晁盖回头对史进说道:“贤弟,你在永军兴路顺风顺水,想必自然是那新法得人心顺**,既然贤弟愿意推广,我这做大哥,自然高兴还来不及呢.”

史进说道:“大哥,这郓城县今后就是咱们梁山在山外的第一个根据地了,有些事情大哥还要长远去想一想。”说道这里史进顿了顿,愈发让晁盖觉得这后面的话很是重yào



史进说道:“方才小弟也与大哥说了,咱们梁山水泊是梁山的一大心腹之患,如今又打下了这郓城县,又有绿林军的前车之鉴,必然会引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到时候,必然有大军压境,不惜一起代价要将梁山势力扼杀在萌芽之中。”

“贤弟忧虑的是,眼下梁山兵力遭此一战,只可退守山寨,要守住此城,钱粮将士都召集不足,只怕是要难上加难。所以,我来的时候就想好了,我还是固守山寨,这里……”晁盖还没有说完,史进便接口说道:“这里可以交给公明哥哥代为打理。”

晁盖左右悄悄扫了一眼,在与史进稍近的地方微微遥遥头说道:“贤弟,这里还要交给你去打理,旁人都不行。”

史进愣了一愣看着晁盖,虽然晁盖只是看似随意的一句话,但是,史进却听出了什么端倪,这话里的“旁人”只得不就是宋江么,怎地原来的兄弟都成了旁人?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鲜为人知的缘由么……史进心里留下一个疑问,但是却晓得这个话不可以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否则煽风点火,非惹出隔膜不可,万一这背后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由,那岂不是愈发会兄弟反目,弄得火并成仇。于是史进便当下便来圆晁盖的话,以免受人把柄,史进说道:“大哥是怕公明哥哥在前线,担心担心他的安危吧。”史进说罢,怕晁盖再来反驳解释,并不停顿,继xù

说道:“兄长常说公明哥哥胆识过人,可以成就一番雄功伟业,如此不正是公明哥哥的时机所在。这郓城县又是两位哥哥的故乡所在,只要您二位登高一呼,必然是应者无数,这些兵马好生操练约束,便可成就气候,虽然不能直面冲杀上阵,但是,这里留有不少官兵刚刚打造的新式器械,我们可以让他们稍加研习熟练操纵,到时候清退敌兵,也不是什么难事,早说山上兄弟各个本事不小,公明哥哥善于用人,所以守这城池最合适不过了。”

晁盖听得出史进的用意,本来着实想要辩解,但还是换做一笑,点点头说道:“不错,还是贤弟见识高远。”

众人在城中走了一圈,来到了那郓城县原来的官兵军营中。这里果然如时迁当初回报时所言,在这军营里建了不少无烟灶。而在这军营里,摆放着不少新式的器械,在这些器械中有打造完成的,也有尚未完工的,有史进在那日领教过得,也有未曾见过,完全不知dào

究竟是何物的。

宋江这时候也从车马上下来,很有兴趣地看着这些新式的兵刃。而同时,李应已经差人带来了一个壮实的汉子,这人个头不高,浑厚的肌肉将人包裹的更显臃肿。

李应双手一抱拳,拜了说道:“晁天王,大帅,这个就是从官兵那里俘虏来的将领,此人专门负责打造这些器械,大帅有令,要予以厚待,此人亦有投诚之心,所以便带来与两位大哥一见。”

“小人薛寒,拜见两位大爷。”那汉子拜倒在地,头压得很低,浑身有些不自禁的瑟瑟发抖。

史进看着这人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心里已经满yì

了八分,晁盖和史进相视而笑,晁盖带着亲近的笑容说道:“薛寒,起来说话。”

“是,谢大爷。”薛寒站起身来,反而愈发显得手足无措,一双目光老老实实地落在了脚尖上。

史进客气地说道:“你原在官府军中位居何职?你对着打造器械一事,又懂得多少?”

“小的原来在军中是个百夫长,那将军看我是木匠出身,考察我手艺不错,便专门留在这器械营里按着他的图纸打造格式器械,这些都是小的监管打造好的。”那薛寒虽然老实巴交,但是说起话来却很顺畅流利。

史进指着那些器械说道:“你们来郓城县里有几日光景?”

“算上昨天,也就刚好五日。”

“五日?”史进心底的疑问顿时萦绕上来,当即问道:“短短五日,这些器械都是你监管打造好的?竟然能有如此神速?”

“哦,回大爷,这些器械着实是小的我监管打造的,但是却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离此尚不算远的一个地方——朝城,在那里,朝廷征用了不少百姓在那里打造这些器械。”薛寒说道。

晁盖近来一步说道:“朝城?就在郓城县西北,恰好在汴京和郓城县的中间。不对……这么多人打造器械,怎地会没有传闻出来?”

薛寒说道:“那些寻常的匠人哪里懂得他们在打造什么,只当是给京老爷打造新式院宅所需。”这话说的史进和晁盖都有些不信,就算是匠人才笨,也不会看到眼前打造好的东西不晓得是什么玩意儿,这薛寒看起来老实,却怎地口是心非胡说八道。

史进和晁盖没有开口,薛寒也没有觉察到,只是继xù

说道:“那些匠人,我按着官府的意思分开十多个营,每个营里相隔很远,有禁军把守不得相互往来,而在这些军营里,每一营都只是单单打造这些器械的一部分。”

“一部分?此话怎讲。”晁盖问道。

薛寒说道:“这些器械看似浑然一体,但实则却是由几个基本的部分组合而成,那些同在一个军营里的匠人都打同样的一个部分,这般一来,他们便不知dào

自己所打造的究竟是何物,在严守了机密之下,还有另一样好处,便是容易上手,反复之下出工效率极高,活儿又做的漂亮。”

史进听得点点头,心道这军中果然有不少人才,想出这些新式军械已属不易,能想出这般的打造方法,更是前无古人。可惜那廉洪龙被花荣一箭射死了,不过那个时候也属于无奈,那廉洪龙若是不死,只怕此时站在这里的便不是他史进等人了,如此想想,史进便释然了,这廉洪龙是命中当绝,还好留下了这些匠人,不至于可惜了这门手艺。

史进当下便问道:“如此说来,你们便是在朝城将这些器械打好,然后带进郓城来,由你再秘密组装起来。”

“大爷明察秋毫,说的极是。我们在朝城将这些打造好了,便扮作买卖人,将这批货通过水路运过来,然后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进城里来,在这兵营里配套组装起来,不过这组装一事,也要费些功夫,这不是,有些还没有来得及组装起来,大爷便带人打进来了。”那薛寒说的很是小心翼翼。

晁盖问道:“既然分开打造,你们就不怕组装之时发xiàn

尺寸上难免出入配不起来么?”

薛寒立kè

回答道:“这些都是官家考lǜ

在内的事,尺寸上的出入随着技艺不同,那是难免的,但是,这些器械在设计之初便留下了余地,在一寸的范围能事允许有些出入的,装配起来一样不耽误器械的威力。”

史进点点头,笑着问道:“如今廉洪龙大人已经战死沙场,这些图纸,你可曾留着?”

薛寒摇摇头,说道:“这些图纸廉洪龙当做宝贝一样,不肯轻易示人,交给工匠的也都是部分,上面一一编号,有专人负责这些图纸的使用,并监督及时收回,由廉洪龙亲自验收销毁。”说道这里,薛寒继xù

说道:“但这些都由小的统一监制,耳闻目染,虽然不记得全部,但是却也八九不离十,何况还有这些完整的器具在,重新拆开,再描出图来,应该不难。”

史进听得欢喜,猛地一拍手,说道:“薛寒,既然你有心投诚,只要你将这些器械的图纸描绘出来,能依样打造的好,那我就重重赏你!今后绿林军中的器械打造一职都交给你来接管,到时候,何止是百夫长,千夫长都不再话下。到时候我给你一个大大的营盘,给你一个大大的官!”

“多谢大爷!”那薛寒听得心花怒放,顿时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史进扶起那人说道:“如今,我首要之事便是要将这些器械完全组装起来,每样留下一两个模具之外,其余的我都要立kè

装备起来。再其次,你可以差熟悉的人去朝城去走一趟,告sù

那些曾经打造过器械的匠人,若是他们肯来投奔,家属等等,我都负责安顿,只要手艺好,银子少不了!”

“好叻!小的一两日就差人去办!”薛寒说罢又磕了三个头,脸上弥散开欢喜而又干净的笑容来。

第二百五十五章 大战后痛定思痛(伍)

史进带着晁盖在郓城县四下里看了一圈,一行人便来到了祝家大院,祝太公早就安排好了一桌酒饭。众人用着晁盖坐了,史进、宋江分作两侧,其余头领依次相让坐了下首。

一顿酒饭之后,晁盖随史进等人一同回到梁山大营来歇息。

晁盖当晚在大帐里刚刚歇下,便见外面把守的亲近小厮禀报说宋江求见。宋江进了大帐里来,正要拜,晁盖见他伤势未好,就此罢了,还不等他拜下去便扶住,让到桌边上来,两人隔着一盏油灯坐了。

宋江看看晁盖又低头将目光收敛在面前的小茶几上,似有什么话欲说还休。

晁盖看出了宋江的心思便开口说道:“公明,你夜里亲自到此,若是有什么话倒是不妨直说。”

宋江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气息填满了胸腔,迟疑了一下又像是想好了,便开口说道:“既然哥哥如此说了,那小弟有话可就直言了。”

“都是自家人,但说无妨。”

宋江听了这话愈发放得开了,说道:“如今咱们打下了这郓城县,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不知dào

大哥有没有好生想过?”

“怎地走?”晁盖扶着下巴上的短须髯,说道:“这郓城县时你和史进两人浴血打下来的,得之不易,既然迈出了这一步,咱们就要好好走下去,走一个虎虎生风,走一个平步青云!”

“晁大哥!”宋江听得晁盖这话说得越来越激昂,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那晁盖惊得说不出话来。

晁盖看着宋江惊诧地问道:“贤弟,你这是何意?”

“大哥,这郓城县是块烫手的山芋,万万要不得啊!”宋江强压这声音像是拼尽了全部的力qì

从心底里喊了出来一般。

晁盖似乎早就料到了宋江的反应,当下便说道:“这山芋我看非但要得还要好好利用,当初你豁了性命地打下来,如何你却又说要不得了?”

宋江双目擒住泪说道:“我们若是占了这郓城县,那就回不了头了。”

“我们闯荡江湖的人,向来都是只有眼前路,没有身后身,你这所谓的回头,是要回哪里的头?”晁盖看着宋江的泪眼,很是认真地问。

宋江依旧跪在地上,晁盖来扶都不肯起来,宋江说道:“上山的时候,我是打算好生做一番大事,但昨夜不是官兵将小弟唬住了,而是……那些无辜的百姓不该平白遭受战乱的祸害,不能应为你我的功利之心,而祸害了天下百姓。”宋江说道这里,看着晁盖那坚毅的面容,继xù

说道:“晁大哥,若是咱们占住郓城县,岂不是在朝廷的心窝边上刺了一刀,这‘容身之榻岂容他人安睡’,朝廷早就已经将我们看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此一来,他们非举大兵除我等而后快。非宋江贪生怕死,实则是怜悯苍生,不愿黎明百姓再蒙战祸,不必饱尝世事艰辛、家离子散啊!”

晁盖听了,见宋江说得雨泪俱下,也不得不为之动容,扶着宋江要他起来说话。

宋江哪里肯,晁盖越来扶他,他越是不肯。宋江说道:“晁大哥,你我都与郓城县瓜葛破深,虽然你生在石碣村,但是却也是郓城人,今**游城而观,处处断壁残垣,满目狼藉,大哥就不痛心么?那些百姓,可都是咱们的父老乡亲!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家园破碎么!”

“不忍,所以,才要给他们一个安稳,史进兄弟,在永兴军路那边推行了一种新法,生产生活恢复极快,而且颇受百姓喜爱,能够给百姓今后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发展。”晁盖说道。

宋江一听,顿时两个泪眼愈发瞪得大了说道:“大哥,这愈发使不得!”

“如何又使不得?”晁盖见宋江推三阻四,实在心里有些不快。

宋江说道:“一旦大哥在郓城县推行新法,那岂不是告知天下人,这里是绿林军的地盘,我们梁山便是绿林军一伙!”

晁盖愣了一下,笑了道:“难道不是这样么?”

宋江听了晁盖这一句,全身像是五雷轰顶,一种说不出的苦痛遍身游走,宋江千言万语都堵在心口,当下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也不过是叫了一声:“晁大哥……”

晁盖笑着说道:“公明兄,我知dào

你仁慈,怜悯百姓,但愚兄说得直白些,你的怜悯不过是委曲求全的妇人之仁,毫不管用。你但见百姓家离子散,你但见百姓惨遭祸乱,但你可知,这悠悠天下,又有多少百姓在遭官兵的欺压,又有多少百姓因为贪官污吏的一己之私而家破人亡!别人休说,你且告sù

我,你我如何上了这梁山!”

宋江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晁盖说道:“眼下百姓是要遭一点罪,但等到绿林军一统天下之时,那时候再也没有官府的剥削和压迫,非但中原可以长治久安,而且百姓亦可以安居乐业!有一个盛世在你我手里开创,这才是救天下人于水火的良策。”

“开创盛世,并非只有这一条路,若是我们可以将这良方新法上奏朝廷,天下启用之时,岂不是又异曲同工之妙,我等兄弟招安之后,亦可以为江山社稷为天下苍生谋福啊!”宋江搜肠刮肚据理力争地说道:“只要铲除奸恶,忠良满门,朝廷亦有改头换面的新气象,到时候,非但会有新的盛世,更免去了这连番的战祸之灾!”

“铲除奸恶,区区四字,说来容易做起来极难,你我招安之后只怕又要受制于人,不做犬牙已是不易,若想要忠良满门,只怕那些奸恶之臣就不会与你方便,他们手握大权,你奈何的了他们?皇帝昏庸无能,听信小人,哪里容得忠臣逆耳之言。贤弟休要痴心妄想,朝廷的气数已尽,只怕撑不了多久了。”晁盖说的很坚决。

宋江含着泪拜倒在晁盖的脚边,哽咽中含着绝望地说道:“大哥,你要三思啊!”

晁盖点点头,将宋江强行扶起来,说道:“三思过了,吾意已决!这郓城县非但要定了,而且还要广纳兵马,招贤揽将!我与史进谈过了,今后我们打九龙朝天旗,梁山兵马汇聚为一军,就名为梁山军,但归属绿林军所属。到时候打下天下,咱们众兄弟一同坐稳在这江山,到时候封王拜相,论功而行!”

宋江见晁盖说出这话来,心知多说无益,当下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抹了两把眼泪,说道:“既然如此,那兄弟也不再争什么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

“只要咱们兄弟拧成一股绳,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晁盖说着拍拍宋江那边没有受伤的肩头。

宋江挤出一个笑容来,便就此告辞了,等宋江回到了自己的营里,刚刚坐下,那黄信便上前来问道:“大哥,说得怎样了?”

宋江愁云满面地摇摇头,叹了一声说道:“史进先下手了,晁盖非但已经死心,而且还要将兵马与绿林军归并一处,如此一来,招安遥遥无期了!”

黄信听了眨了眨眼睛,紧紧抿着嘴唇,说道:“大哥不要轻易灰心,要知dào

这梁山才是根本,若是晁天王要在郓城发展天下,我看大哥就带兵留在梁山,如此一来,可以选的路就多了!”黄信说道这最后一句,很是意味深长,他故yì

暗中瞧了瞧宋江的表情,见宋江眉头一蹙似有多察,但又并不出言相叱,想必也不十分反感了,这下黄信胆子愈发大了。

黄信走近一步说道:“史进就是个绊脚石,他何时离开?”

宋江摇摇头,说道:“只怕一时半会走不了,既然晁盖要以郓城县为基点开始招兵买马,史进自然要帮着他奠定了这里的基础才走不可。”

“那般一来,岂不是要在这里待上十天半个月,那只怕拦不住晁天王了,占稳了这郓城县,那我们就不是单纯的山匪了,而是反贼,如此一来,休说招安,只怕是十恶不赦啊!”黄信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

宋江也弄得愁眉不展,那日他本想着就是想趁虚将那城里的官兵杀一杀,一来为自己在山上的威信和地位有所巩固,二来,也是想要朝廷知dào

自己的厉害,给今后的招安加上一点筹码,可是,却万万不会将这城池霸住。如今史进将这攻打城池的功劳大半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如此对晁盖这边自然是好,但是,朝廷怎地看,这就无疑是有害无利,将自己和反贼绑在一起,今后若是朝廷旧事重提,那就有了造反的前科了。

黄信见宋江愁云不展,知dào

宋江眼下必然到了踌躇难耐之极,当下便说道:“大哥,小的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宋江在一把交椅上坐下来。

黄信说道:“大哥,史进和晁盖两兄弟,表面上待你热乎,当你是自家人,但实则,却是他两个一伙将你作了外人。史进攻打郓城县,就是骗你去中计的,他明知那里是陷阱,故yì

让你和兄弟们折在里面,如此一来,好让晁盖稳住在山上的地位,大哥,你记不记得,史进是慢一步在山寨留了一留在清早才到了咱这里的,而且这厮带着晁盖点给的亲兵,自立营寨,两营隔着一道墙,这道墙何尝又不是隔在他与哥哥之间?”

宋江鼻子吐出一股起来,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这我早就感觉得到,晁盖也对我起了疑心,我早就料定了,史进此番来,并不是因为时迁,而是早就策划好的。”

“但哥哥所料却错了一点。”黄信紧紧抓住话头见缝插针道。

“哪里错了?”宋江认真地看着黄信问道。

“此番史进是晁盖招来的,但却不是来发展史进他们的江山,这是史进所想捞的好处,而晁盖之所以要对史进言听计从,那都是因为史进答yīng

了晁盖的条件。”黄信煞有介事地说道。

宋江一听,心念一动,问道:“答yīng

了什么事?”

“大哥,咱们在山寨发展壮大,要害之处都是咱们的兵马,晁盖早就看在眼里含恨在心,他不说,不过是隐忍,但这世上有谁眼里能容得下沙子,肉里容得下尖刺。他此番来就是要借刀杀人啊,大哥不得不防……”黄信附在史进耳边说的有模有样。

宋江点点头,似有所悟,说道:“借刀杀人……”

“晁盖这人爱惜名分,怎地也不会将这火并兄弟的事揽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如今指示史进去做,这就方便多了,您仔细想想,史进今番来了,带的什么人。”黄信越说越起劲。

宋江被黄信的话说的动心,勾起了好奇,当下便问道:“林冲和魁二,还有一个时迁,这三人怎地了?”

“我听闻你当初也曾说了,这三人对史进此番前来的优势所在,但是,大哥,你又看错了一点。”黄信故yì

卖弄地说道。

“又看错一点……”

“你曾说着三人中,时迁和魁二是消息打探的高手,但是,你却忘了他们的老本行,杀人于无形。林冲来了不过是史进给自己加一层保护,以防意wài

,而那时迁和魁二却是来取大哥的性命!”黄信最后一句咬字极重,像是一刀戳进了宋江的心窝子里。

宋江没有说话,身子却僵硬了,往后一坐,靠在了椅背上有些失神。

黄信见宋江已经被说动三分,当下便火上浇油继xù

说道:“大哥,您不信?”

宋江有些愣愣地盯着地板,没有摇头,也没有应话,心里却早就将这前前后后又想了一遍,这一次,有黄信的这番话,从头到尾再看来,那很多原来还想不通的事情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宋江明白了。

“大哥,晁盖想要借刀杀人,可是。史进并不想背上这么一个骂名,所以,他才故yì

放话引诱您去郓城县,其实他早就知dào

郓城县里面的虚实,他害的大哥和兄弟折在里面,他后来也紧随而来,为的并不是施救,而是要保证大哥必须死在这郓城中,若是官兵无能,他就要带着时迁、魁二趁乱下手。后来众多兄弟也都能作证,他们几番要去救你,都是那史进阻挠,他一味找着法子撤tuì

,为的不只是自保,而是他要借官兵的刀杀了大哥,他在走后却不甘心,还留下时迁、魁二以防万一,却不想,哥哥吉人天相,今日活着回来。可是,史进自己早些时候回来便连夜将这消息送上山去。晁盖一向不肯轻易下山,如今下山并不是为了什么看史进伤势如何,而是他听闻大哥困死在城里,本是前来看您的尸首,却如今极为失望。”黄信说道。

宋江点点头,说道:“史进将兵马埋伏在城外,就是为等我死了,好再下手夺郓城县,今日在晁盖面前说我苦苦撑着局面,我就说这人怎地将这莫大的功劳推在我的身上,原来是为自己的失手找借口,来说杀我不容易。哼!他们也太小瞧我宋江了,杀我当真不易!”

第二百五十七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贰)

黄信见宋江动了气,便愈发火上浇油,说道:“大哥,他们这是要置你于死地,不能如此任人宰杀啊!”说道这里,黄信叹了口气说道:“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哥,要不咱们撤吧,连夜偷偷离开这里,天下之大,还怕没有一个安身之地么?”

“安身之地?”宋江将这话一字一句地咀嚼在嘴里,看着黄信眼中露出少有的凶光来,宋江压着声音喝问黄信道:“为什么要我走!我凭什么走!梁山又不是他史进的,更不能便宜了晁盖!”

黄信继xù

反激道:“咱们不走,难道还要等到他们将刀刃架在咱们脖子上不成!”

宋江瞪了黄信一眼,他对黄信在城里丢下自己逃生一事耿耿于怀,眼下这小子如此一说,让宋江想起来在心里阵阵狠,宋江盯着黄信的眸子咬牙切齿地奔出一句话来道:“老子也不是好惹的!”

“大哥,息怒,息怒……”黄信故yì

露出服软地一面来虚情假意地来稳住宋江的情绪,还不等宋江心里的怒火减弱一分,便又煽风点火起来:“既然他们将我们往绝路上逼,我看,倒不如……“黄信偷偷看了一眼宋江,见宋江脸色没有一丝不快,便大胆地说出来:“先下手为强!”

“唉——!”宋江颇为愤懑,心里不快,说道:“原来还有一搏,眼下,只怕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现在兄弟们伤的伤残的残,晁盖和史进旗开得胜,正在兴头上,唉……”宋江说道这里说不下去了,当下摆摆手,说道:“敌不过人家了。”

“大哥,休要烦恼,眼下晁盖离开山寨,只需yào

哥哥一封书信发上山去,叫山上的兄弟清除异己,立kè

带余下的兵马连夜前来,起码断了晁盖的归山之路,就算是在势头上也不会输与他们。”黄信说道。

“哼!”宋江冷哼一声,说道:“你当史进是吃素的!若是被咱这点伎俩就放翻了,他早就活不到今日了!”

“他也杀大哥,我们何不先杀了他!”黄信附在宋江的耳边说道:“他派时迁、魁二,我们虽然没有这样的人才,但是却又不怕死的义士,再加上史进向来喜好人才,我们便可以……”

宋江似有似无地点点头,没有说话,却又不出言批驳,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有这样的义士么?”

“有,重金之下必有勇夫,眼下现成的就有一个。”黄信说道。

“他知dào

自己去做什么么,有那个本事?”宋江似乎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黄信一听宋江这话就知dào

有戏,当下便说道:“他除了杀人,其余的都不知dào

,凭单打独斗他自然没有这个本事,但……我自有办法,就算是失了手,也不过是一桩刺客案,决然不会牵连到你我的身上来。”说道这里黄信信心满满地看向宋江。

宋江坐在太师椅上望着顶棚出神,没有开口,但这副态度已经是默许了。

黄信双手抱拳说道:“大哥,那我这就去安排。”说罢黄信便转身要退出大帐。

这时候宋江开口了,一字一句地说道:“史进、晁盖,他们都是与我拜过把子的兄弟……”

“大哥为朝廷做的一切,朝廷都会记得,只要这事办妥了,宿太尉那边立kè

启奏圣上,休说招安,大哥到时候,就要……”黄信说道这里,宋江一道锋利的目光刺过来,让黄信不禁全身一哆嗦,就此打住闭了嘴。

宋江挥挥手,清楚地突出两个字道:“去吧!”

“喏!”黄信应了,便推出帐外。

宋江看着那黄信离开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把我说成见利忘义之人!”说罢,鼻端粗粗的呼出气来。

此刻奉命守在大帐外的李逵、李俊、穆弘、邓飞看着那黄信神神mì

秘地去了,心里都不晓得这厮与宋大哥再密谋着什么。李逵朝着那厮的背影,与邓飞说道:“这厮不是什么好鸟,哥哥如今怎地这般亲近他!”

邓飞遥遥头,说道:“哥哥又不是那什么昏君,不会着了他的道,想必是有利用之处。”

“宋大哥都差点被他害死了,远的不说,就昨夜厮杀之时,我听闻这厮丢了大哥私自逃命,天亮之后自己安然无恙回来的。”李逵不满地说道。

“黒厮,你又在外面叫喊什么!”

李逵等人回头一瞧,正见宋江出来站在门口,这黒厮才突然觉察自己不知不觉嗓门又没安奈住,当下便直来直去地说道:“哥哥,你休要听那厮扯淡,他可不是什么好鸟!”

宋江没有接话,而是说道:“你这黒厮,休要聒噪!”说罢便转身对李俊说道:“你去请戴宗兄弟来。”说罢便回到大帐去了。

不一会儿戴宗便来到了大帐里,拜过了宋江,宋江便递上一封已经蜡封好的信札来,说道:“将这封信送到山上,亲自交给宋万和郑天寿两位兄弟,路上千万小心,不得已,可将这信笺销毁!”

戴宗看着宋江过分认真的模样,有看看宋江递过来的信笺,赶紧这信皮里装的虽然是薄薄几张纸,却像是又千金重,戴宗不由地问道:“大哥,这里面是?”

“我的性命就交代在兄弟们手里了!”宋江见戴宗蹙着眉头很是担心而愈发有些不解的模样,心知他要问个究竟,当下便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兄弟你快去!休要让人察觉!”

“大哥放心!”戴宗说罢将信笺收好,揣进了最里层的衣裳里便转身出去了,悄悄离开大营,便做起神行法来,立kè

朝着梁山的方向去了。

宋江独自坐在大营里,心里颇有忐忑,招安一事是他反复比较之后,找出的唯一一条今后的出路,他知dào

为招安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是,却不曾想,代价竟然是如此之大。杀掉晁盖史进,这毕竟又是一场梁山火并。宋江隐隐觉得这其中风险极大,自己不该那般轻易就下定论,更不该被黄信三言两语就挑拨地下了杀机。宋江此刻静静地坐了一刻,不禁心底生出后悔来,如今晁盖史进都要杀他而后快,万一事败,这不正是给了人家一个借口,到时候光明正大地带兵来将宋江绑了,在众兄弟面前按帮规,以下犯上三刀六洞来处置,那岂不是死得惨了!

宋江想到这里,立kè

站起来,差人快速往黄信的营包去一趟,将黄信拦住。

第二百五十八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叁)

那宋江的亲随快步去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折了回来,禀告道:“大哥,黄信头领并不在营包里,小的四下寻了,并不见他的人,半道上遇上神射将军,他说黄信带着一个汉子往绿林军的大营去了.”

宋江一听,猛地一拍身边的茶几,将桌面上的茶杯震倒,茶水翻了一地,将那亲随更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吓得不敢吱声,跪在地上低着头。

宋江站起身来,在地上来回踱步,走了一几个来回,口里念叨着“坏了坏了!”

“大哥……”那小厮吓得脸色惨白,他不知dào

宋江这意思是坏了什么,但见宋江这般的着急还是头一次,心里琢磨着也是出了大事。

宋江看着那小厮喝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还不下去!”

“喏!”那小厮应了一声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快步下去了。

宋江在营里来回踱起来,眉头上愈发紧蹙了,像是两朵积雨云腾云密布地布满在额头上。黄信去刺杀史进,这事他并没有什么把握,只是听得黄信说并不会将他供出来,他宋江是看在这成败都与他无关的份上才默许的,究竟这事会不会摊到自己身上来,宋江并没有仔细考究过,就连黄信所找的人都没有仔细问上一问,而此刻再想想,这黄信连人都提前找好了,方才分明就是故yì

来做说客的。想到这里,宋江这心里愈发不安了,自己在密谋着刺杀晁盖史进,而黄信又在密谋着什么呢,他能这么快的动作,想必早就做足了准bèi



是我心急了,招安招安,爹在耳边说的多了,心里只有这招安二字了。宋江摇摇头攥着拳头朝着自己的脑袋上便是两下,宋江出着大气,看着这屋里的一切都不顺眼,恨不得摆起了将那桌椅一并砸个粉碎,也难结自己心头之恨。

“哥哥,怎地了这是?”李逵听见里面动静不小,便很是担心地进来寻问道:“出了什么事?”

宋江一见李逵进来,李俊、穆弘、邓飞也在门口站着担心地望进来,宋江知dào

自己失礼了,当下勉强强压着自己心里的火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宋江被李逵扶着坐在交椅上,李俊、穆弘、邓飞三兄弟进探看,宋江坐在椅子里,没有说话。

就不该再信那什么黄信,前番在郓城县里,他舍弃而去,就足以见得这厮不是忠君爱国之人,若不是他与宿太尉还有些关系,宋江必然不会留这厮半条活路!

李逵见宋江气的脸色发青,并不开口,自己倒沉不住气了说道:“一定是黄信那厮惹得哥哥生气!我去剁了他!”说着便要去,李俊、穆弘、邓飞赶紧拦住,这时候宋江也开口了说道:“休得胡来!”

宋江深深地换了一口气,对邓飞说道:“花荣呢?你找他回来。”说罢,宋江也差不多定住了神稳住了情绪,便开口继xù

说道:“穆弘,你去将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马麟、王矮虎都叫来,千万要注意,休要惊动了旁人!”

穆弘一听,见宋江不似开玩笑,加上方才的情况,穆弘晓得这里面必然是出了大事,当下便快步去了。

【绿林军营】史进点着一盏孤灯坐在大帐里面,对着一副济州的地图,正看得出神。这地图是时迁从那县衙门里搜罗出来的,上午的时候就送过来,被杂七杂八的事情所包围的史进没有多少工夫去看,现在终于闲暇下来,便拿出来瞅瞅,这地图估计长时间搁置在那府衙的角落里,被虫蛀的洞洞眼眼的,地图上的字迹也像是被水泡过似得,上面的墨色晕开,现在想要看个清楚并不容易。

就在史进将这地图放在灯下仔细研究的时候,外面一个军士进来禀告说黄信求见。

史进一听黄信求见,便将地图收起来,收拾了收拾衣着,便正襟危坐地说道:“请黄信兄弟进来!”

那喽啰出去之后,里面便是黄信笑盈盈的进了大帐里来,黄信开口第一句便说道:“大帅!有个人也想见你。”

这个“也”字事出有因,史进先前与祝彪谈及了那郓城县的那个小铁匠,便召见了这人并委以重任。

史进向来觉得民间自有高人,当下听得黄信这般说,便饶有兴趣地看着黄信问道:“什么样的人?”

黄信说道:“我出大营外,便见这人来,说是要见大帅,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只说只要大帅见了他,必然幸喜,如获至宝。这人好大的口气,我看不是什么好鸟,但又怕赶走了,日后坏了大帅礼贤下士的名声,只得进来问一句。”

“如获至宝?”史进念叨了一句,心道这厮果然好大的口气,不知dào

究竟有着什么本事,当下便蔚然一笑说道:“你去请他进来。”

黄信出去将手一招,便带进一个人来,说道:“大帅就是这厮,您看……”

“好,黄兄辛苦,先去歇吧!”史进说罢,送了黄信出去,这才将灯芯一拨,挑得亮了,仔细打量这人,只见这人五大三粗,身上穿着一袭棕黄的皮铠背心,露出一撮胸毛在外面,粗大的臂膀上绑着数条铁链子,将那疙疙瘩瘩的肌肉勾勒的更加有型,这汉子虽然身子壮硕,但是这脸面上却并非那肥头大耳之人,反倒是长得精干利落,鼻头有些大,两条蝉眉黝黑黝黑,那一双眸子更是精光闪闪,史进上下打量着觉得这人倒不寻常,但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浓厚的杀气,想来必然是功夫过人了。史进问道:“不知这位英雄见鄙人是为何事?”

“送一样东西,大帅见了,必然如获至宝。”那壮士说道。

史进身子往后一仰,靠在太师椅背上,说道:“若是珍宝,还是壮士自己留着吧,鄙人向来不好这口。”

“是一副图。”

“名家字画,鄙人亦看不懂,于此门道,一窍不通。”

“不是字画,是地图。”那人说道这里,史进的眸子里闪出一束慑人的光彩来,那人晓得史进心动了,便继xù

说道:“是一副囊括了济州、郓州、蒲州、充州此四处的地图,图中不但标明了山川地势,更有不少鲜为人知的小路。”

第二百五十九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肆)

“哦?!”史进听得那人如此说来果然欢喜,立kè

欢喜浮上脸庞来,便说道:“不知地图在何处?”

“就在小人身上,小人拿与你瞧。”说着那汉子便从腰后取出一个木枷子来,漆黑色,有人的小臂一般方长,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嗖地一箭贯穿了大营的半边门帘,一箭将那壮士的大腿射中,这箭来势极快,将这大汉带着往前跌了一步,手里的那木枷子还没拿稳当就半跪在地上。

史进被这一惊,赶紧跳将起来,往那帐门外瞧了一眼,只见一个黑影站在五十步外。史进低头问一声壮士你没事吧,这时候,大营外已经有人喊起来:“抓刺客——!抓刺客——!”这声音不是别人的,正是那方才出去的黄信。

而那壮士吃了这一箭并没有乱了分寸,依旧装出一副惊诧的模样来,将那黑匣子执着地捡起来。

“壮士,你的伤,没事吧!”史进很是关心这汉子的安危,心里想着方才这一箭必然是有人要刺杀他,被这汉子给碰巧挡下来了,多亏了他。史进这般想着心里满是感激,慌忙过来扶着汉子起来。

却不想就在史进刚刚扶住这汉子的双臂时,只见这汉子却猛地抬起头来,那眸子里面的凶光毕露,就像是在黑暗里瞅见的狼眸。史进见了这汉子眼神不对,但是如此情景下又不好先下手,便赶紧往后闪身。

而这汉子已经探远了胳膊将那黑匣子紧紧握在了手里,史进一看就晓得了,这黑匣子里有猫腻!可是,这身子闪在后面,再去夺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那厮将黑匣子朝着史进瞄准了,眨眼之间就要拉动机关。

嗖地一声响过,便见时迁闪身出现在了门口,手里端着的正是【绝】的便携弩弓,而那汉子早就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死在了当地,一支弩箭刺透了那厮的后脑,从面颊穿透过来,顿时漫开一片血泊。

史进看着面前倒下的硬汉,在看看突然闪出来的时迁,还没来得急喘匀这口气,就见黄信带着许多军士押着一个人过来了。

“放开我!”是花荣的喊声,一面挣扎一面叫,两边押着他的军士们平日都敬重这位神箭将军,但这些军士却是黄信的手下,眼下只得押着不停挣扎的花荣来到大帐前。

“放开我!”花荣被推搡着来到史进面前,而那带队的黄信透过大帐的门帘见史进还完好无损地站在,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痛恨。

史进见这些军士将花荣反剪了双手,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便问黄信道:“这是怎地回事?!”

黄信笑着看着史进说道:“大帅,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把我给急坏了。”黄信说道这里扭头指着花荣道:“大帅,我就是看见他朝着您的营帐放了一箭,我看他还要补上一箭,一时着急,所以才下令将他扑倒绑起来的。”

“你血口喷人!”花荣怒了道:“是那厮要对大帅不利,所以我才放箭的!我一箭射穿了这厮的膝盖骨,本以为这厮会图穷匕见,谁想这厮城府极深,并没有立kè

露出原形,我本想想留他一条命好审问元凶,但看他不懂收手,执意刺杀,所以才要再补上一箭,却被你们这厮抓来,险些坏了大事!”

黄信对花荣这厮很有成见,今番才是坏了他的大事,还好那壮士死了,万一留下活口,反倒是多少要担心一下了,但现在死无对证,倒是可以乘机来为难一把花荣,当下便冷笑了一声道:“花将军,我一向敬佩你是条汉子,如今怎地却敢做不敢当!”

“我如何敢做不敢当!你休要这般胡扯!”花荣向来很少发怒,但见黄信这般说辞,实在是让花荣有些打心底里的不痛快。

“我胡扯?!”黄信指着地上死的那硬汉说道:“你和地上这厮就是一伙的!”

“你们才是一伙的!”花荣见黄信越说越黑,当下心生无名光火。

黄信又冷哼一声,说道:“我方才从大帅的大帐里出来,还没走多远就见你鬼鬼祟祟躲在一旁,有军士告sù

我,你尾随那汉子来的,我才留意起你来,你敢说不是?!”

花荣听他这般变本加厉,倒打一耙,当下便瞪起眸子再也不能忍了,呵斥道:“你这个血口喷人的家伙!”

“我血口喷人!”黄信说道:“平日里都是兄弟,我何尝愿意与你反目,我又有何道理来血口**!”

花荣急了,点点头便道:“我是尾随了,不错!但我尾随的人是你,我看着你将他带到大帅面前,我知dào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黄信被花荣这一句着实吓坏了,心里不禁虚了大半,一想背后还有宋江,就算是将他拖下水,他也要拿宋江出来做盾牌,将一切都推到宋江头上,黄信心念一转便变得理直气壮了,黄信说道:“干什么!你现在是狗急跳墙反咬一口吧!”

“我见你去……”说道这里,花荣打住了话头,说不下去了。花荣毕竟一脚踏在了宋江的那一边,他晓得宋江心里想要架空晁盖来做这大哥,特也知dào

,宋江如此也是为了兄弟们着想,有朝一日能够通过招安走一条正大光明的正道。但是,今夜他着实见宋江秘密召见黄信,而黄信又鬼鬼祟祟离开,从营帐里带出一个人来,花荣瞧着面生,但这两人一前一后就往绿林大营去,而对于这些花荣也不过是好奇,并没有由此想要深究什么,但是随后宋江派出那小厮来寻黄信,那份急切就让花荣心里隐隐觉得这事要紧了,而黄信这人,花荣虽然并不厌恶,但却也不喜欢他的为人作风,他将前前后后一联想,就觉得这里面不对头。所以才尾随而来,但眼下黄信倒打一耙,如此血口喷人,他本想将黄信的种种鬼祟都说出来,但是话到嘴边却顿住了,花荣不敢说,生怕这件事又牵连到宋江头上来,毕竟这事多多少少都有宋江参与的迹象。

黄信见花荣心里有顾忌不敢再说下来,便愈发嘚瑟起来了,说道:“花将军,咱们没什么过节吧,犯不着你这般为难我!”

第二百六十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伍)

“好了,黄信,你们先都下去歇着吧!”史进听他们说到这里,心里已经有所洞察,见那些军士不动,便开口呵斥道:“你们先下去!”

“让大帅受惊了,小的们那就先行告退.”说罢,黄信带着那些军士都下去了。

“大帅,我真的不是要刺杀你!”花荣为自己辩解道。

史进使个手势,时迁上来一刀将绑住花荣的麻绳割开,说道:“花兄弟,我知dào

不是你,我信你!再者说来,若是你当真杀我,就以你的箭法,也不需yào

补上着第二箭。”

史进说罢又蹲下来,看着那倒在血泊里的汉子,将他的脸扭过来,一看,这厮史进并不曾见过,史进抬头对时迁说道:“这人咱们可曾见过,不该有什么过节啊。”

时迁仔细地看了看,摇摇头,说道:“说不得是雇凶杀人,大哥你看,他手里这黑匣子,就是袖箭的射筒。”说着时迁便将那黑匣子拆开,将里面的机关等等暴露在了众目之下。

史进一看果然,这匣子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地图,果然是制作精良的一个袖箭射筒,上面还上着一枚细长的袖箭,这支袖箭通身乌黑发亮,箭头上更是泛着墨绿光泽。

“这上面有剧毒!”花荣说道。

史进将这黑匣子盖上了,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背后又有什么人……”

时迁这时候说道:“我瞧那黄信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自打从大哥的营帐里出去,就有些魂不守舍得,走起路来都不干脆。”

史进沉默这点点头,说道:“花兄,你回去早些歇着吧,这里的事我自己来处理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花荣点点头,便告辞了,走到大帐门口突然回过头来说道:“大帅,近来千万小心!千万呐!”

史进看着花荣这般郑重地说,想必这简单的两句话之后隐藏着难以启齿的苦衷。史进虽然不明白花荣究竟是为什么所束缚,但是,史进也不知dào

为什么,打心底里他相信花荣。

时迁为了史进的安全将大帐前后凭加了不少护卫,史进也安排时迁在晁盖、宋江大帐附近都加强警戒,严格控zhì

大营内进出。

【宋江营帐】穆弘得了宋江的号令赶紧悄悄地在营里走动将张横、张顺、欧鹏、杨林、马麟都一起暗中约到了宋江的大帐里来,大帐外面有宋江的亲兵把守,里面众人分座次坐了。

“兄弟们都到奇了么?”宋江压低了些声音,但是其语气中的威严和紧迫一丝都没有衰减。

穆弘说道:“王英兄弟不在营中,问了他的亲随,谁也不晓得去了哪里。”

“这厮,关键时候掉链子!”杨林说道:“保不准,又跑到郓城里头逛窑子去了。”

宋江的脸色阴沉下来,没有说话,这个时候邓飞回来了,撩开营帐的门帘进来,说道:“大哥,花荣不在营里!”

“坏了,坏了……”宋江在心里叠声叫起来,脸色愈发深沉了。

李逵在一旁呆不住了,说道:“大哥,深夜召集我们至此,是有什么大事吧!”

宋江看了一眼帐中的各位兄弟,大家都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宋江吸了口气,顿在胸口,这才开口说道:“我等招安之事,晁天王不允,近来他招了史进前来,为得就是要铲除我等,以绝后患来坐稳梁山。”这句话一出,顿时众人都惊得有些目瞪口呆,他们虽然在来时就晓得必然是有大事,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事来的这般突然来的这般直接。

宋江见众人没有反应,便继xù

说道:“我也晓得事发突然,但晁盖和史进是不会留我等一个活口,我等熬过初一也熬不过十五。当初兄弟们随我上山时,曾暗中歃血为盟,走招安之路,光宗耀祖。眼下事发,瞒不住了!”

“大哥但凡吩咐,谁敢不从,俺铁牛一板斧先砍了谁!”李逵跳将起来喝道,众人都被他的yin威所唬。

宋江看着李逵说道:“铁牛,休要吼叫,引得事发,你来担当!”

铁牛眨巴眨嘴巴不出声地悄悄坐下了。

宋江说道:“你们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什么都不瞒你们。方才黄信已经带人去刺杀他两人,我也派戴宗回山寨去清除异己,调来兵马,如今,这一步既然迈出来了,就决然没有回头路,不管黄信能否事成……”宋江说道这里,突然顿住了,这营里也悄无声息,那些屏气细听的人们,有的眼神变得犀利,有的则很是沉重,有的其中填满了杀气,也有人眼中闪过迟疑,但宋江不管这些了,现在形势所迫,什么都管不了了,当下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么不做,既做做绝!”

【绿林军营】“美娘子。”

扈三娘听得这声音心里一惊,赶紧回身看时,只见矮个儿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扈三娘定了定神,仔细一看,这才了然,原来这私闯“闺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与宋江不离左右的矮脚虎王英,当初他们打祝家庄的时候,扈三娘和他交过手,在二十多回合的时候将这厮生擒的。扈三娘一看是他来了,在看这厮一身的酒气,便问道:“这不是王英兄弟么,怎地有功夫来这里,这三更半夜的闯进来,不合规矩吧。”虽然扈三娘听他那一句称呼心里不爽,但这话说的还是很客气,但也少不了警告规劝的意思。

王英却扶着门框站着,脸上笑得很是**,咧开嘴信口开河地说道:“娘子,没啥不合规矩的,咱俩——谁跟谁呀。”

“青竹?红梅?”扈三娘见他还说荤话,便拉下脸来朝着门外喊了两声,这青竹和红梅都是扈三娘的贴身丫鬟,都有些武艺在身,本来守在门外就不该让着厮进来的,怎地今儿个开了小差。

扈三娘又叫了一声,见没人答yīng

,原来静悄悄的,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扈三娘并不走过江湖的人,但当下在心里也起疑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陆)

这时候王英歪着一张脸笑了,说道:“娘子,你是不是叫那两个小丫头片子,咱俩的事,你叫她们来干嘛。”说着王英便要关门。

扈三娘嗖地一把靠在桌边的剑抽出来,横眉竖眼地呵斥道:“你敢放肆,小心我对你不客气!”说道这里,扈三娘心里还是惦记那两个丫鬟怎地了,当下又恶狠狠地问道:“青竹、红梅呢!”

“我用迷香放倒了。”王英笑着露出了满嘴的黄牙。

“你这个卑鄙小人!”扈三娘听得顿时火冒三丈。

“娘子,你怎地就不明白俺王英的心呢,俺是爱你的啊!”王英含情脉脉地看着扈三娘,这灯影下的女人被这光晕承托的愈发周至动人,翘肩细腰,让王英看的愈发醉了。

“你再胡说一句,我就戳烂你的嘴!”

“小娘子,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俺王英就动了心,动了情,看你横刀立马,柔美中多了三分英武,不似那窑子里的女人,都是胭脂沾染出来的,而娘子身上的娇媚,那是说都说不出来的。”

“你!你放肆!”说着,扈三娘已经再听不下去了,手里持着那柄短剑便跃跃欲试地要刺过来,只是,眼下还顾虑这厮是梁山的兄弟,一时下不得狠手。

那王英却不知收敛,继xù

说道:“我这一天不见你,就心里痒得慌,你知dào

么,痒得慌,那在文人嘴里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你住嘴,我警告过你,老娘我不是好惹的!”扈三娘呵斥道:“你再无礼,休怪老娘手里的剑不长眼!识相的给我滚!”

“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了,今晚,咱们就好好温存温存,俺让你舒服的美到天上去!”王英说着便朝着扈三娘这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过来,脸上荡漾着放肆而**的笑。

扈三娘被他彻底激怒了,当下也不管这厮是谁了,轻咤一声,便唰地一剑刺过去,王英看着剑锋来了,晃身一躲,嗤啦一声,这一剑将王英的衣衫划开一大道口子。

王英站在地上不动了,看看衣衫被划破,露出了自己那一身膘肉来,愣了一愣,便又带着色眯眯的笑抬起头来看着扈三娘说道:“刘备当年取了孙小妹,估计也是这般,乖娘子,倒是会给汉子脱衣裳了,有趣有趣!”说着自己便将余下的衣衫一把扯下来,丢在地上,露出一身精炼的肌肉来。

扈三娘见着厮褪了衣衫,脸上一红,赶紧拿手挡在脸前,怒火中烧地喝道:“把衣衫穿起来,滚蛋!不然老娘这一剑下去,当真戳死你!”

王英见扈三娘那欲遮还休的模样,愈发动了情,将裤带也顺手解开,说道:“哎呦,小娘子,我就喜欢你这羞答答的模样,今夜洞房,应该有个盖头才是!”

“你再敢脱,我就要了你的命!”

王英哈哈一笑,将裤子也脱了,将胯下的玩意露出来在扈三娘的眼前直晃悠,说道:“来摸摸看,满不满yì

!”

“无耻!”扈三娘一手挡在眼前,哪里敢再去瞧。

王英见扈三娘不看,正好逮着机会,一把扑上去,一手搂住扈三娘,一把将那剑夺了丢在一边,扈三娘惊得嘶声叫喊起来,王英却越听越觉得刺激,全身血液不禁滚烫滚烫愈发沸腾了,拦腰将扈三娘一把抄起来,转身将那桌上的油灯一吹,就往那床上抱。

咣当——!

一声响起,将王英惊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房门被踹开来,外面的月光洒进来,拉长了一个立在门口的身影。

王英将扈三娘往那床上一丢,火冒三丈,下意识地往腰后摸那朴刀,却才想起来,衣衫都褪尽了,那把朴刀也估计早就留在那酒馆里了。王英大怒,喝道:“王八羔子,来坏老子好——”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人一个箭步冲了进来,一把就掐住了王英的喉咙,就此这么一提起来一摔,嗤啦一声,正好将这厮丢在了那方桌上,连同桌面砸了个粉碎,痛的王英叽哩哇啦直叫,连番骂那厮。

这时候外面又冲进来三四个汉子,抬手就要打,却不想被先前那汉子一声喝住,道:“你们让开,我来!”

扈三娘一听这声音,顿时心里一暖,这来人不是别的,正是与他定了亲的祝彪。

王英从那一堆废材里爬起来,手里操了一节桌腿便劈头来打祝彪,祝彪侧步一闪,让过了那一棍,当即便挥起铁臂一计横扫,狠狠地打在了王英的脖颈上,王英顿时觉得喉头像是被击碎了,气息堵在嘴里,一丝一毫都吸不进来,倒是喉咙里翻江倒海,惹得他连番剧烈地咳嗽。

祝彪没有继xù

跟进,而是像个丈二金刚一样站在那厮身边,雷霆大发地喝道:“狗日的,起来!”

王英也是个打出来的汉子,哪里咽的下这口气,揉了揉咽喉,勉强好些就霍地翻起身来,抬手就是一招通臂拳,朝着祝彪的下颚和小腹就是连番两招,祝彪一搏一挡便将之化解,继而飞起一脚将王英踹翻在地,祝彪喝道:“来啊!能耐!”

王英被这厮打的吃了亏,心里愈发让不下了,当即便豁出去了,暗中一把将地上的短剑操起来,便大喝一声朝着祝彪杀过去。祝彪只见那厮手里操着什么,在经过门边的时候一道寒光闪过来,祝彪当即便一脚踢翻了身旁的一把交椅,劈手操着椅背便迎着来人砸过来。

王英不善用剑,这把剑更是不顺手,当下只当做刀使,但是这女人用的剑刚劲不足,阴柔有余,这一剑砍下去,并没有将祝彪那千钧劈下来的椅子砍烂,剑身嵌在椅面上,一同砸过了他自己的肩膀。

王英只觉得肩头上火辣辣的疼,他一向没有吃过这般大的亏,当初在清风山上当大王就从没有受过这样的欺负。王英个子不高,如今在功夫不错的祝彪手里更是讨不到便宜。王英扑上去厮打,却反倒被祝彪一把提起来杵在墙上一个劲地朝着脸打。

第二百六十二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柒)

王英的左右脸颊像是被打开了花,更像是一个炮仗炸在了面前.王英原本带着三分酒气,这下都醒了,但这年轻的火气哪里制得住,当下便破口大骂:“哪个龟儿,敢打老子!”

祝彪听得这声音有些熟悉,这究竟是谁,营里的兄弟哪个不晓得扈三娘是我的未过门的女人,敢在这里放肆,分明就是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好啊,还敢骂老子!祝彪想到这里火冒三丈,当下提起拳头愈发不留情,咣咣咣就朝着那王英的面庞上打,王英双脚一盘,绕在了祝彪的腰上,一双手胡乱地挡了祝彪的拳头,还少不了几下反击。

这种乱七八糟的打法已经乱了王英的方寸,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拳头就打。俗话说无招胜有招,王英这赖皮打法让祝彪无端挨了两下。

祝彪最恨这种混混一样的人,再想起这厮的混帐手段,心里更加气得发毛,撤了两把,王英也没有被扯下来,怒火中烧的祝彪当下端着这厮猛地往墙上一撞,将王英装的两眼直冒金星。

而这一撞也将这赤身汉子从身上撞松下来,祝彪不敢想象这厮究竟是如何放肆,竟然已经脱的赤条条,他没有来得及去看扈三娘情况如何,眼下只听得扈三娘在床塌上嘤嘤哭了,这心里非但很不是个滋味,简直就恨不得将这面前之人打个稀巴烂!

扈三娘虽然是个女中豪杰,可是遇上这事儿,还是有些失了主意,眼下见了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前来做主,顿时便漏出了女人柔弱的本性来,所有的委屈都化作奔腾的眼泪流淌下来。

扈三娘这一哭,就像是催化剂,怒火在祝彪心里本已烧的烈气腾腾,现在却像火上浇油,祝彪觉得胸腔里有一种胀裂欲炸的东西,像是野兽一般撕碎了所有的理智和约束。

祝彪一把卡住王英的脖颈,挥起拳头朝着面门就打,越大越疯狂,王英吃了这些拳头起初还叫喊两声,还些手脚,可是,都打到了这个份上,祝彪使出了全部的本事和超常的力qì

,那王英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五六十个回合便给打的七荤八素,两眼翻白。可就算是如此,祝彪还不撒手,一口气打出七八十拳来,等到祝彪这口气撒完了,缓缓住了手时,才发xiàn

面前这厮已经毫无动弹了,祝彪将手往那人鼻端一放,只觉得这人只有出的气,没了入的气。

打死人了。祝彪第一个反应过来,站在当地愣了一愣,将牙一咬,心里一横,继而抬起脚来,在那厮左右肋上又是四五计重脚。祝彪踹罢了,这才走到床边来,抱住了隐隐哭泣的扈三娘说道:“别怕,别怕,我来了,有我在,别怕,别怕。”

扈三娘紧紧抱住祝彪,止住了些哭腔,问道:“那厮,你将他怎地了?”

“打死了。”祝彪干脆地不带一丝拖沓。

“啊?!”扈三娘听得一惊,说道:“那厮是王英,就是那黑矮子手下的人,你将他打死了,咱们如何交代啊?”

“怕什么,天塌下来也有我彪子顶着!”祝彪铿锵回答道:“他不给咱们一个交代就罢了,还敢问咱们要个交代?!那黑矮子要是敢来,看我不给他一个教xùn

尝尝!”

“你可不敢胡来,咱们赶紧去找大帅,我想他会想出个两全的办法的。”扈三娘带着微弱的哭腔说着,这里面满是对祝彪的担心,以及自己连累他的悔意。

“不行,这事若是捅到大帅那里,岂不是给大帅找麻烦,眼下做不得。”祝彪很有主见地否决了扈三娘的提议。

扈三娘听得就急了,认真地说道:“那你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咱们送他去就医!来人呐!”扈三娘这一喊,外面跟着祝彪一同来的几个祝家亲信都赶紧进来听命。

祝彪喝住了说道:“就什么医?!这样的人渣,打死倒好,留下反而是个祸害!”

那些祝家的军士们听了少东家的话都站在原地不动了。

“那你既不和大帅说,只怕也救不活了,这人命关天,若是那黑矮子较劲起来,那可如何是好?彪子,那你既然如此固执,那打算怎地办。”

祝彪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干脆利落地说道:“将这厮埋了,一了百了。”

“啊?”扈三娘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茬。

祝彪说道:“这厮敢来这里撒泼耍荤,我安能留他性命!我手下人向我报gào

时说,这厮就是孤身前来,想必没有旁人知dào

,不如我们就此挖坑埋了,只要你我不说,就决然不会让第三个人知dào

。”

“那黑矮子丢了人,岂不会搜查?!”

“查!让他查,挖地三尺埋了他,这郓城县这么大,量他也想不到这里来,等查过一阵子,那黑矮子就作罢了。”祝彪说道:“这厮好色成性,就算是查也查不到咱们这里来,必然要从烟花巷子里下手,就算他查得到了,那也是十天半个月之后的事了,那尸首早就腐烂难以辨认。我等就算是不抵赖,丁是丁卯是卯地说,那黑矮子也不占上风!”说罢了,祝彪看这扈三娘说道:“咱怕他作甚!”

扈三娘经过祝彪这么一说,当下也没有什么过多的疑问,祝彪便吩咐那站在门口的亲兵说道:“你们将这厮抬了就埋在那边的后院的菜园里!埋得深些!”

“少东家放心,绝对干净!”那亲兵还保留了原来在祝家庄的称呼,当下便将那地上四仰八叉赤身的汉子抬起来拎到后院去了。

祝彪看着众人将那厮抬走了,深深滴叹了口气,说道:“随我去前面住吧,在我隔壁早为你扫出一间干净屋子,先前若是去了,也倒没了这些惊吓。”

扈三娘一面起身,一面说道:“还不是怕旁人的闲言碎语。”

“怕什么,咱行的直坐得正,不怕他们说咱影子斜!”祝彪说道。

扈三娘摇摇头,说道:“若是真如你这般简单,倒是好了。”说道这里,扈三娘已经站到了地上,整理了整理衣裳,便同祝彪出了这噩梦般的房间来。

“青竹、红梅怎么样了?”扈三娘担心地问道。

“已经被我差人送过去了,放心吧。”祝彪说着便带着扈三娘来到了仅隔着一条胡同的前面院里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

【长安】

“报——!”

吴用坐在神机处的正堂里正挑灯夜读,这时候却听得从远处传来的一声禀告,紧接着便是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了过来,吴用心知这必然是一道加急的军机,当下还不等那人迈进这院子里来,便起身站了起来.

那背上刺着驿字的一个书信使在这个时候快步奔了进来,见了吴用当即便将一个书信呈送上来。

吴用接过这文书屏退了那书信使,快步踱回到桌边来,吴用将灯挑亮了些,一看这书信上面用蜡烫着一个殷红的“加急”二字,吴用愈发觉得这信笺来的要紧了。当下将封皮拆开,将里面的信抖出来。这信是从陕州发过来的,信笺里面都是乱七八糟的文字拼凑起来,这是绿林军的加密书函。这书函若是旁人拿到手里,这书函不论是顺着读还是逆着读,只要没有绿林军的约定解密之法,亦是一张废纸,毫无用处。

吴用将这信拿到灯火之下,提起笔来,将这上面但凡与山有关的偏旁字首都一概删去,余下的文字再去掉前九个文字,从第十个字开始,分别隔开一个、二两、一个、两个……如此依次将密文挑出来,由此再读,便是文中的本意。

而这封信函,里面的真意写的不是别的,而是前方的探马军情,意思不外乎:据探马来报,一支三万人的兵马已经大张旗鼓地到达河北永宁,为首的是一个名叫高廉的人,有确切消息称,第二日,高廉将对陕州首先发动进攻,陕州兵马不过五千,难抵挡敌锋,请求支援。

吴用看过这个告急信函之后,心知那里驻防的是一个从民间考核提拔起来江湖游侠,虽然有些过人的本事,但是却也一时难以独挡一面,当下便立kè

差人请了武松前来,连夜便差武松带着他手下的松字营共四万四千人马前去支援陕州。

武松当夜便点起兵马,吴用将神机处一概事宜都交给了朱武打理,当夜在三更时候便随同大军风风火火地往陕州赶去。

【郓城县外·驻军大营·宋江大帐】“营里营外都找遍了,还是没有王英的踪迹,我按大哥吩咐将王英的亲兵带来了。”花荣说罢,便让身一旁,后面的两个军士顿时跪倒在地,见营帐内如此多的首领汇集,真当以为王英私自出营惊起了大事,当下拜过了宋江,两人便垂着头,谁也不敢抬起来。

宋江看着那两个小厮问道:“你们家主子王英不在营里,去哪了!”

那两个小厮虽然之前早有准bèi

,但是却也被这一声呵斥吓得浑身一抖,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都想让对方开口,两人贼眉鼠眼地样子落在了宋江的眼里,哪里忍得下,便低声大喝道:“说!”

一个稍稍胆大些的立kè

开了口,说道:“我们家主子睡不着,出去溜马去了,过得一两个时辰一定回来。”

“遛马?!”宋江身子往那两个军士面前稍微倾斜了些,骂道:“放屁!”

花荣当下一步站出来,说道:“若是你家主子去遛马,那你两为何都是从郓城县南门方向来,莫非是你们擅自出营?!违背宵禁,军法当斩!”

那两个军士一听,当下吓得朝着花荣拜了三拜,连番求饶。

宋江见花荣一举抓住了这两个军士的弱点所在,想必再盘问下去已经不是难事,当下便阴着脸喝道:“说!究竟去了哪里!误了大事,拿你二人抵罪!”

“大哥饶命,小的说,小的说,我家主子今晚叫小的们同去德庆楼吃酒,之后,他叫我两去打听扈三娘在城中的所在,再后来他就去那里了,本来我两藏在对面的胡同里等着,谁想,那祝彪紧跟着去了,再之后祝彪就带着扈三娘走了,却不见我家主子出来,只听得后院里一片铲子冻土的声响,我两个害了怕,这才逃了回来。”

宋江一听,大怒站起来喝道:“你两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家主子安危尚且不知,你两就孤身逃回来,留你两人何用?!来人,拉出去斩了!”

“大哥,使不得,这两人暂且还有一用!”黄信这个时候跳出来说。

宋江要斩杀这两人,本来就是杀鸡给猴看,这猴子自然是指黄信,昨夜在郓城县里,黄信也是如此丢了他逃命去的,眼下杀不得黄信,却可以杀了这两个人,好歹给黄信个难看,却不想这黄信倒站出来说话了。宋江没好气地斜眼看了黄信说道:“为何杀不得!”

“史进的手下扣留了咱们的人,咱们要去找他们要人,万一人家抵赖怎地办,留下这两人才能作证啊!”黄信知dào

自己没有暗杀成功,反而差点将事情搞砸了,这让宋江等人愤nù

不已,但是,虽然是史进心里起了疑心,但毕竟没有查到他们的头上来,原本要立kè

火并的趋势也得到了暂时的缓解,宋江等人得以喘一口气,将动手的时间推到援兵来临之时的早晨,故而这才追究起这没有及时参会的人。这第一个被追究的自然是坏了好事的花荣。原本宋江对花荣极为看好,简直就是予以重望,但是自从昨夜花荣同史进一起杀出重围之后,在宋江看来,花荣与史进只见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当初宋江还没有太在意,但眼下花荣坏了好事,这简直就像是打翻了女人心里的醋坛子,那股不可饶恕的愤恨铺垫在宋江的心里,挥之不去。宋江差人去寻了花荣来,却不想花荣半路上遇上了寻找王英的军士,随后又逮着溜回来的亲随,如此花荣才自以为功过相抵。

宋江当下被这一件接一件的烦心事搅合得心神难安,眼下也没了主见。但是宋江一想到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动手了,突然灵光一闪,何不就此作为借口,以要人为借口可以直闯史进大营,到时候,只要到了大帐前,人多手杂,冷箭暗器一起上,不怕他不死。当下,宋江想到这一茬,再也没有多想,便说道:“我给你两个一个待罪立功的机会,若是做成了,伤你两千金,若是失败了,哼哼,想必你们也晓得。”

“多谢大哥不杀之恩!多谢大哥不杀之恩!”那两个军士都没有听宋江接下来要说的话,便连番磕起头来。

第二百六十四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玖)

【郓城县外·驻军大营·史进大帐】

史进自从险些遭了暗算之后,当夜在帐里翻来覆去,怎地也睡不安稳,到了后半夜,索性披衣坐了起来,踱步到了大帐外,看到天际一片漆黑,没有一颗新光坠在上面,史进也说不清为什么,总有一种难以安适的感觉,仿佛有一股不知名的暗流再蓄积着力量,在朝着他的方向汹涌而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一前一后朝着这边过来,被那营盘站岗的军士拦住,正七嘴八舌在交涉什么。

着很快引起了史进的注意,史进慢慢地踱步过去,那开始互相推搡的趋势立kè

就此打住,一起拜了史进。

“怎么回事?”

那站岗的军士先禀告道:“这厮擅闯军营,小的拦他,为此争执。”

史进转脸看向那两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喽啰,还没开口相问,这两个喽啰就带着一脸的着急相开口了道:“大帅,求您做主啊!”

史进看着两个喽啰这么连哭带喊地跪倒在自己的脚下,便问道:“别急慢慢说,究竟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是哪个营的?”

那两个喽啰说道:“我们是王英的部下,我家主子在郓城县里被祝彪给绑了,现在生死未卜,还请大帅做主,救救我家主子。”

“你家主子不在营里,怎地跑到郓城县里去了!”史进眉头一蹙,祝彪是自己亲手招进来的,如今在郓城县里正处理这战争的善后事宜,怎地却和王英为难,史进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从头到尾给我说明白。”

那两个喽啰早就知dào

史进要问个究竟,当下便讲宋江先去让他们说都照本宣科地说了出来道:“不瞒大帅,我家主子偷偷带着小的们溜进了郓城县,去逛窑子,却不想半道上被祝彪寻见,就被扣押进了一处院里,小的们跑得快,才没被抓住。”

“你看清了,是扣押进去,而不是请去吃酒?”史进再问一次。

“小的亲眼所见,祝彪带着人用刀逼着俺家主子走的,进了一间院子,只听得惨叫,就再没出来过。”那喽啰说道:“还望大帅救一救!”

史进心道:“祝彪归降之后,一向很好,不曾见过有逆反之心,为何他偏偏要和王英过不去?莫非是发xiàn

他违令出营,所以带我将这厮绑起来,等天明再押回山上来问罪不成?”想到这里,史进心里有了些底,便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两先回去,我这就差人往城里去走一遭,让祝彪来说明情况。”说罢,史进立kè

招来了一个营里的传令军士,要他立kè

骑马飞奔进城,找祝彪来给个交代。

那传令军士前脚去了,王英的那两个小斯当即便告退出来,脚下不停,就悄悄回到宋江的营帐里来。

而此时的宋江正坐在大帐中眉头紧锁,脸上浮现着一股惨淡的阴冷,像是永远吹不开的阴云。而花荣此时却被反剪着双手坐在一把交椅上,身后左右多了两个带刀的侍卫。

宋江顾不上再与花荣秋后算账,当下转过头来看着那两个进来的喽啰,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大哥神机妙算,一切都在大哥的意料之中。”那两个喽啰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自己也落下个花荣一般的下场。

“好!按计划行动!”宋江淡淡地说罢。

【郓城县外·驻军大营·晁盖大帐】“天王,天王……”

“谁——!”晁盖听得有人唤他,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猛地坐起身来,一把短刀已经紧紧握在了手中。

“天王是我。”那站在晁盖床边约莫有两三步距离的小厮说道:“天王,山上出大事了。”

“什么?!”晁盖一看是自己的亲信,刚刚放松了警惕,就被这一个“出大事”惹得又提心吊胆起来,一双虎眼徒然瞠大:“出什么大事了?!”

那亲信见天王清醒了大半,当下便稍微测过些身来,说道:“山上有人策反,阮氏兄弟派了快马前来,就在门外候着。”

“快让他进来!”晁天王听得这策反二字,心中徒然一抖,这几月来,自从宋江带着一伙人马上了山,着山寨就不像往日那般安稳了,宋江在暗地里做什么晁盖虽然不知dào

,但是宋江想要一步步架空他在山寨的地位,这一点晁盖是心知肚明,只奈何晁盖看在往昔的面子上,也因为自己手下的力量不足,又没有充分的证据在手里,所以才对宋江一味放纵不管。但眼下出了这事,让晁盖第一个便想到了宋江,当下一面叫那人进来,一面赶紧披衣穿鞋下了地来。

那小斯身着一身黑衣,明显因为长时间的奔走,连气息都没有喘匀,当下见了晁盖赶紧跪倒了说道:“天王,宋万、郑天寿反了,从金沙滩、鸭嘴滩二处小寨带兵三千,一直打到上山来,阮氏三兄弟连同吕方、郭盛一同将他二人制服。”

“宋万、郑天寿着两个逆贼,现在两人何在?”晁盖怒火中烧,双拳握得嘎嘣儿响。

“在火并中被吕方、郭盛杀了。”那报信的喽啰说道:“阮头领叫我前来禀告天王,望天王多加小心。”

晁盖霍地站起身来,在地上踱步,满面愁云,问道:“山寨现在情况如何?”

“山寨因为火并死了不少兄弟,山前的两个上山关口被烧毁了,阮教头担心有人同时对天王下手,所以让小的悄悄下山,在小的离开时,山寨里还有小股势力没有清除。”

“宋万、郑天寿……”晁盖心里掂量着这两个名字,心想着两个人原来并没有这样的权利,也没有这么多兵马,都是宋江下山前在掉走了原先在金沙滩、鸭嘴滩二处小寨把守的将领王矮虎之后,分别由自己的人宋万、郑天寿把守,同时兼随行接应粮草之职。这一职位很是要紧,手下的兵马也因此多了一倍而无人警觉。着两个人都死于宋江相处甚近的人,莫非当真是宋江临走前就设好了这步棋?那刺杀史进一事,看来于此也颇有干系了。

晁盖想到这里,心就徒然沉了下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拾)

【郓城县外·驻军大营·史进大帐】

“史进!”李逵站在史进大帐当地,瞪着两个铜铃似得眸子,那张大嘴愈发厮一张一合地丝毫没有发xiàn

自己的嗓门高的惊人:“俺兄弟王英,你究竟是放不放人!”

史进看着面前一伙人黑压压地站了一地,经管有外面的军士将想要涌进来的王英部下都推搡着挡在了外面,但是,着些梁山的头目兄弟却不好拒之不见,张横、张顺、欧鹏、杨林、马麟、穆弘等都到了史进的大帐里来讨说法.时迁见这伙人来势汹汹连忙指派魁二将林冲、秦明两位将领都叫了过来,当下像是两伙人对峙一般,并排放对地站着。

史进面对着李逵咄咄逼人的气势,保持着以礼相待,说道:“众位兄弟且先回去,这事我已晓得,我已经派人去叫祝彪放人,马上祝彪就会来了,到时候定然给诸位兄弟一个交代。”

“给一个交代,大帅,不是俺不信你,只是这祝彪贼性不改,你将它留在郓城县,那简直就是放虎归山留后患!”马麟说话倒是客气三分,但是这里面依旧还有职责的意味:“他现在羽翼未满就敢做出这等事来,兄弟们都说是有人指使,眼下王英兄弟生死未卜,我们众兄弟如何能安坐的下!”

“你说谁指使!”秦明方才听得李逵嚷嚷就心里生了气,现在又听得马麟话里带刺,便开口骂道:“你们一个个擅闯大帐,才是有人指使!”

“那杂胡子,你说话当心些,小心闪了舌头!”穆弘冲着秦明骂道:“我们兄弟情同手足,方才都是接到王英手下亲兵的求救这才来问个结果,要个交代。”

“交代?”一向冷静的林冲这个时候开口了说道:“这里是你们要交代的地方么!”

“祝家是大帅你招降的,现在祝彪又心甘情愿地归于你的帐下,现在他无故捉了俺兄弟王英,你说我不找大帅,还能找谁?!”杨林抢着说道:“莫非还要我去找天王理论理论么!”

“放肆!”史进听得出这伙人的意思了,当下不禁怒喝骂道:“祝彪是我招降的,不错!但既然归降就都是兄弟,都是一家人,我史进虽然是绿林军的大帅,但在这梁山上也还是有一把交椅的!大家都是兄弟,本该同舟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瞧瞧你们,开口闭口就是你们兄弟,你们兄弟的,山寨现在还在孕育力量,没有发展壮大,你们就划分党派,分开界限,此于兄弟情义不合,更与山寨日后的团结共进更是格格不入,照着你们的趋势发展下去,那还如何了得!”

众人被史进当头一骂,气势非但没有消下去,反倒是那李逵愈发放肆了,瞪着眼大喝道:“兄弟义气!好,今儿你就与俺说说这是怎地一个义气,祝彪将俺兄弟私自扣押下来,听王英逃回来的亲兵禀告,祝彪还对俺兄弟动了拳脚,遭了罪,着究竟是谁不讲义气!你们都说俺铁牛不讲理,史进,你倒是给俺铁牛一个交代!”

“我倒是想问问。”时迁这个时候向前一步,看着那铁牛说道:“祝彪在哪里捉得王英兄弟?”

“郓城县!”李逵心眼耿直地说道,丝毫没有觉察时迁这话的意图。

“哦,既然是在郓城县里,那就对了。”时迁理直气壮地说道:“我看既然如此,休说王英被打,就算是被砍了脑袋,也理所应当!”

“放屁!”李逵大喝一声,震得帐里的人耳朵里嗡嗡直响。

时迁并不怕这厮,当下便对着李逵说道:“哼,军中施行宵禁,除了探马、文书,持有天王、大帅的密令之外,其余人等不论官职大小,皆不可擅自离营,否则按军法处置!这一点,你们不会不明白吧!”时迁说道这里并没有停口,继xù

说道:“再者说,祝彪被派到郓城县去便是代表山寨,治理一方,发xiàn

违背宵禁之令者,自然要有所管辖。要依我看,祝彪非但不可罚,反倒要赏,就凭这一视同仁、遵循法度的心,就足可以断定这祝彪是个正直之人,将来必然有所大器!”

史进听得时迁这番话说下来,心里很是高兴,点点头表示赞同。

“慢着!”欧鹏开口道:“违背宵禁一说,简直就是子虚乌有!俺兄弟王英出去,就是奉了宋江哥哥的命去的,那祝彪非但不配合,反倒是背后插一刀,着等做法简直就是有意刁难、故yì

拆台!”

“奉命?敢问一句,究竟是奉命执行什么秘密任务?”时迁追问道,盯着欧鹏的眼,见欧鹏不说便笑了说道:“你不将宋江扯进来便罢,既然扯进来,说是奉宋江之命,我倒是要请教,着深更半夜去窑子里,如此说辞,不妥吧!”

“你!”欧鹏急了,搪塞地说道:“秘密任务,自然不可与外人说!”

“倒是我要问你一句,既然大帅已经差人去叫那祝彪前来,从大营到城里,也就五十里隔着一堵城墙,怎地这一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见这厮前来?!”马麟说道:“分明就是心虚畏罪!里面必然有鬼,若是大帅现在不给兄弟们做主,那俺们兄弟就自己往城里去,他祝彪怎地对俺兄弟,俺们几个也就以牙还牙,不客气了!”

“对!不客气了!”“揍他娘的!”那伙人接应着祝彪的话叫嚷起来,气势一时嚣张至极。

“放肆——!”一个声音在大营门口炸响,众人随之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几个彪悍的军士分开外面推搡的军士,让出条道,一个魁梧的汉子走了进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天王晁盖。

晁盖进来大帐里来,站在当中,那紧锁的眉头下,一双炽烈的目光一一扫过李逵等人的脸,晁盖横眉冷对地喝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也要造反么!”

“天王,您来的正好,王英被祝彪抓起来严刑拷打,现在是活是死都尚不知晓,还请天王救人。”马麟见了晁盖收敛了不少。

晁盖看着马麟,说道:“祝彪现在吃了暗箭回来,我方才刚刚救了。”

“什么,祝彪中了暗箭?”史进一颗心悬了起来,道:“怪不得这般长的时间不见人来,也不知是谁……”说道这里史进警觉地收了口。

第二百六十六章 挑拨阴谋化刀锋

祝彪是他派人叫回来的,着路上怎地会中了别人的埋伏,这事只有那两个曾经来过的喽啰知dào

,莫非着其中有诈?史进想到这里,又想到昨夜险些被人暗杀,而现在这些山寨头目又集体前来刁难,着其中莫非有什么联系,而背后又是有着什么人在指使么。

史进蹙着眉头,晁盖更是发愁,当下一挥手道:“王英的事有我在,你们不必再插手来管!都给我退下!”

张横、张顺、欧鹏、杨林、马麟、穆弘等都相互看看,并没有退得yì

思,而那李逵更是梗着脖子大刺刺地站在众人面前,那模样就是铁了心的要在这里,得不到交代绝不离开的架势很是气人,但更让晁盖发火的是,着伙人竟敢在这里公然抗命。而史进也为此颇为震惊,他不禁想到了当初攻入郓城县的时候,这伙人也是如此倔强地冒死去救宋江,莫非……史进不敢往下想了,在后果很严重,也更是他不远看到,不愿意直面的。

“你们没有听见么!”晁盖震怒至极,在他心里,对这一切都大概有了猜忌,这心里故而愈发恼怒,当初在山上人手不够,才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自己的兄弟史进在这里,若是还怕了他们,那岂不是乌龟王八蛋。晁盖底气很足,气势饱满地冲着那些人喝道:“我叫你们滚!你们想违命不遵嘛!”

张横、张顺兄弟两很是尴尬,脸皮薄些,经不住这般骂就有些面皮发烫,暗中扯扯身边欧鹏、杨林的衣袖,示意先离开再说,但李逵却是个硬茬,心里只有他宋大哥,何况早就将平日里晁盖的隐忍当成了懦弱,当下根本没有将晁盖放在眼里,依旧岿然不动地站着,那海口大的嘴张开声音盖过了晁盖,吼道:“天王,王英兄弟俺是要带回去的,不给个交代,俺铁牛不走!”

“不走!”晁盖怒了,他来时早有准bèi

,当下抽出腰间的刀来喝道:“这里究竟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天王!”

李逵见晁盖抽出刀来,顿时将手摸在后腰那板斧的柄上,张横见如此是要出大事,与宋江大哥临走时交代的不一样,若是先动手砍了晁盖,那史进岂不是要借着把怒火砍翻了所有的人,如此不是对手,当下便赶紧上来死死抓住了李逵的手。

与此同时,那马麟、穆弘已经将手握在了刀柄上,他们记得宋江临走时的吩咐,祝彪必然是要受到伏击死在半路上的,这样一来,史进根本不会有个交代,而兄弟们可以等到燥怒之时突然发难一起上手趁乱杀了史进,而史进必然要碍于大局情面不能施展全力,即便是没有成功,到最后宋江登场,以误解和太在乎兄弟情义来,也可以为这场谋反来化妆。但现在,虽然多了一个晁盖,可是,在马麟、穆弘看来,这晁盖就是个纸老虎,他们从未见晁盖施展过本事,只是听得人说当年本事了得,但在他们心里,一个“天王”的头衔都不过是子虚乌有罢了,如此一个摆设在这里,于整个计划都是无伤大雅的。所以,他们见晁盖抽出刀来,点了这个炮捻子,李逵在前面只要一抽出斧子来,他们就拔刀准bèi

随时冲上去乱刀砍杀史进。

李逵的手被张横按住,心里不痛快,憋了一口气正要猛地憋上一口气挣脱开来的时候,外面军士们推搡叫骂的声音顿时小了,而随即宋江满头大汗地赶了过来,进了大帐里便跪倒在地拜了晁盖,见那伙人还愣头愣脑地站着,当下便偏过头来大声呵斥道:“你们这这里作甚!简直无理!见了天王、大帅还不快拜!”

张横、张顺、欧鹏、杨林、马麟、穆弘等一见宋江脸色不好,心知情况有变,当下便跪倒在地朝着史进晁盖很不情愿地拜了一拜,但李逵虽然没有将斧子抽出来,但是却依旧大刺刺地站着,很是无理。

宋江看在眼里气的两眼冒火,对于李逵等人在大帐里的作为,自有小斯随时禀告,但是也是方才他接到一封山寨里飞马送来的迷信——宋万、郑天寿两人非但没有肃清山寨异己,反而却被吕方、郭盛杀了,从山寨调兵的事就更没戏了。没有兵马他宋江就靠着这些身上带伤的死徒如何能夺得梁山的大权,所以在烧了那信之后,宋江立kè

意识到造反的时机尚不成熟,当下便改变了主意,急匆匆地赶过来,其他兄弟不说也懂了,但这铁牛,当真是钻了牛角尖,死活不回头,着如何不让宋江气急。

宋江生怕着铁牛就这般倔强地闹下去,非但不可以粉饰过错,反而要惹祸上身,于是便站起来轮拳就朝着李逵打了过去,李逵自然不敢还手,但是却被宋江打的莫名其妙,宋江的拳头落在李逵的身上倒是不疼,但这一顿打落在心里,却犹如针扎。欧鹏、杨林等众赶紧起身将两人拉开,张横、张顺两兄弟懂得宋江的心趁乱赶紧将铁牛按倒。

李逵不服气,在地上挣扎,宋江怕这黑厮说出什么话来坏事,早就顺手用布塞住了李逵的嘴。

宋江怒气冲冲地呵斥道:“真是野性不改!仗着自己有屁大点功勋就敢喝五邀六,不将我等放在眼里,现在就如此放肆,日后你们岂不是要借我宋江等人的头来纪祖!”

宋江极力将自己与晁盖、史进站在同一立场,装的自己也好像是受害人,好将自己的嫌疑洗脱出去。但是,那伙人此刻越收敛,反倒让晁盖越是将宋江恨在心头。宋江没有意识到,这无形中还是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反差,不论是在晁盖心里,还是在史进心里,都是一样——这伙人只听宋江一人的。而换句要命的话说,这伙人背后的指使就是他宋江。

在那一刻,史进意识到的还只是前面那一层,但晁盖经过这么多忍耐,立kè

已经明白了这后面的一层意思。当下握刀在手的晁盖再也看不下宋江等人的演戏,怒不可解地挥刀就往宋江的身上砍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分道扬镳不归路

晁盖挥刀就朝着宋江的脑袋上砍去,这对于谁来说都是始料未及的事情。就连宋江都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有一天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与晁盖之间的关系微妙总归是微妙,但两人相互之间表现出来的却都是很有情义的模样,却不想晁盖忍无可忍还是最终撕破了面皮。

宋江见刀锋一晃,吓得全身一颤,本能地往身旁一躲将着一刀险险地避过了。晁盖还不及抖出一朵刀花再补上一刀的时候,史进先上来将晁盖的臂膀握住了,史进急促地说道:“大哥,使不得呀!”

穆弘这个时候也抽刀出来护在了宋江的面前,张横、张顺、欧鹏、杨林、马麟等都被震住了,李逵在地上挣扎起来,抽出板斧来就要上来劈了晁盖,宋江趁着他发作之前赶紧跳过去一把将李逵拦腰抱死了,大声呵斥道:“铁牛!你休得胡来!”

“大哥,让俺砍了他!”李逵急的眸子都红了,一面极力想挣脱了宋江冲过来砍人,一面大喝道:“他都敢在哥哥头上拉屎,哥哥还拉俺作甚,一气砍了这厮,也省的兄弟们跟着受气!”

“胡说!”宋江听了大怒,看着史进同样拦住了晁盖这才觉得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稍微回到了肚子里,宋江愈发火大地先回头呵斥穆弘说道:“穆弘,天王面前也敢舞刀弄枪,昏了头了你们!当日不是天王收留我等,哪里有我们的今日!你们都要做忘恩负义之人么!”

“俺铁牛别的不晓得,但俺知dào

哥哥对俺好,休说天王要来杀哥哥,就是那皇帝老儿带了大军来,俺铁牛照样不怕!谁敢动俺哥哥,俺就要砍了谁!”李逵一副怒气冲冠的模样,将在场的诸位看的都目瞪口呆。

“你们!你们!”晁盖听着他们对宋江的忠心,简直就是火上浇油,心里的怒气愈发按捺不住了,也喝道:“二弟,你让开!他们简直就没有将我这个天王放在眼里,反了,反了!”

“大哥,都是兄弟,或许都是误会,一家人修要伤了和气,眼下正是提防官兵反扑的时候,现在窝里反了,坐收渔利的可就是朝廷了!”史进竭力想劝住在场的诸位:“兄弟们,不论有何恩怨,都是内部矛盾,咱们好商量,千万要以大局为重!”

“对!大局为重!铁牛,还不住手,我与天王也是拜过把子的兄弟,你若伤了他,我就随即撞死在这里!”宋江这话说的很是认真。

那铁牛一看宋江的坚决,当下气的犹如斗牛喘息,四下里胡乱一扫,气哼哼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两手将斧子狠狠地砍进了地面里,把头撇过一边去了。

宋江稳住了李逵,当下一转身便扑通一声跪下来,泪流满面地哭诉道:“大哥,都怪我平日疏于管教,但他们对您决然没有二心啊,一个个为了咱们梁山,那可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啊,大哥,若是叫我死,我宋江决然不敢苟活,但还望大哥能够留下这些兄弟,位大哥今后打出一片景秀山河啊!”

晁盖听得宋江着临时凑的几句话,心里觉得概括起来不过三个字——“假大空”,站在地上,虽然没有再执意要杀他,但晁盖心里的恨难解,当下冷哼一声,并没有搭话。宋江也觉得自己慌乱之间的说辞牵强附会,但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贴己的话来,现在晁盖有史进、林冲、秦明在侧,自己手下的这几个决然不是对手,而在此外面,晁盖手里握着兵权,这是他宋江更为忌惮的所在。宋江晓得此时不屈,必然再没有扬眉吐气之时。于是宋江丝毫不顾自己的颜面,二话不说了,一面念叨着“我该死!”一面朝着晁盖磕头,着头磕在地上邦邦响,张横、张顺等人见宋江跪倒了,他们便也赶紧随即跪下。宋江连番磕头求罪,也不晓得磕了多少个,到后来连额头都磕出了血来,但晁盖依旧岿然不动,像是个巨人一样立在了那里。

张顺见如此下去,不是个办法,当下便开口说道:“天王,小的们方才失礼,并非是对您不尊,着实是担心王英,而这其中毕竟事出有因,也非我等兄弟胡搅蛮缠。”张顺说道这里,偷偷挑眼看了看晁盖的脸色,见晁盖正瞪着一双虎眼瞧着他,并没有出言呵斥,先朝着史进磕了个头,当下便继xù

说下去,道:“不是小的挑拨,自从史大帅来了之后,分开扎营,着实伤了兄弟们的心,无形间将梁山和绿林军划得分明,那些在史大帅营里的喽啰仗着自己也算是绿林军的人,走到哪里都觉得高人一等,现在军中兄弟们都看不惯他们那股傲气,两营同样出自山寨,但是却就此生出间隙和互斥来。而等那祝彪等人归降以后,见了我等更是趾高气扬,这些小的们都忍了,但祝彪等的手下却也一个个目高于顶,一个个自负到天上去了,引的军中兄弟更不服气,一个个心怀怨恨。”

张顺此时再看晁盖脸面,只见绷得很紧,那唇齿更是紧紧咬合着,脸颊上肌肉凸显之极。但此时再看史进的脸色,就与晁盖大不一样了,此刻的史进脸面上显得就多了三分惭愧。其实,张顺言过其实,但是,着里面提到的矛盾却着实存zài

,史进贵为大帅,但是对这些却多多少少有些耳闻,既然张顺提出来了,史进自然要首先考lǜ

自己的问题,着其中自然脱不开关系。史进心里再粗略一想,或许也正是因为不满的累积,才闹出今天的事来。

张顺这个时候,继xù

说道:“这几日兄弟们心里人人不满,也早就暗中将梁山和绿林军划分两派,小的自知不对,但是,众兄弟心中所想,小的却是左右不得的。王英生性好色,今夜偷偷溜进郓城县去嫖,这自然不对,我等兄弟也是晓得的,但是,却听闻祝彪得知王英的所在,立kè

带人打砸,将王英兄弟折磨的惨不忍睹,如此,在营中口口相传,难免说得离奇,王英手下的军士不满,我等手下的兄弟亦是心生不满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分道扬镳不归路(贰)

张顺见晁盖脸色的偏执少了,深思多了,便切中要害继xù

说道:“这事到眼下这个地步,已经不再是王英和祝彪谁是谁非,而是要在梁山和绿林军之间讨个公道,如果今日之事不管,那必然愈发助长大帅手下军士的嚣张气焰。这等怨气长久积累下来,必然对我梁山是一大祸害。而今日这事,已经激起了手下兄弟们的众怒,我等几个不站出来要个说法,那手下的兄弟们受不得着气,保不准会哗变啊!”张顺在这里顿了一下,留给晁盖一点思考,便继xù

乘热打铁道:“我等兄弟几个来时,宋江大哥曾出面干涉,不许我等来。其实宋大哥也不懂,我等兄弟前来并不是来找大帅的麻烦,大帅将我等当兄弟看,我们心里都记着,但我等来要的说法,实则是个公道,希望大帅能够下令严办祝彪等人,更想借此机会整顿军纪,让两边的兄弟们更够不骄不躁,相互包容。方才大帅也说了,眼下我们刚刚打下这郓城县,朝廷巴不得我们自相残杀,眼下,我们不能在出乱子了!”

张顺说道这里朝着晁盖和史进深深一拜,说道:“我等都是粗人,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这忠肝义胆还是有的!还请天王和大帅能够断决,平息众怒,重整军风,上下一气,方能共御外敌啊!”

晁盖听到这里,已经在无形中被张顺的说辞转移了注意力,怒气消了三分,但这份愁却重了三分。听得张顺这般说了,也并非如先前想的那般众叛亲离,兄弟们不过是争执这一口气,江湖上多少人不就是为这一口气而冤冤相报,大家都是从江湖中来的,着其中的感情怎地能不懂。眼下内患不除,极易给官兵留下可以操纵的把柄——山寨的策反,以及祝彪半路遇伏,莫非都是朝廷报复的手笔。想到这里,晁盖不禁又想到外面那些怒不可解的兄弟们,或许在这些手下军士中,早就混入了官兵的眼线和内应,他们就是要借着这个机会造起谣言、搬弄是非、挑拨离间的,山寨已经火并过一次了,损失不小,若是在此再出乱子,岂不是更伤山寨元气,到时候,当真便宜了朝廷!晁盖想到这里,觉得这情节严重不小。

史进脸上有些愧意地说道:“大哥,张顺说的倒是没错,也有实情……是我的疏忽了。”

宋江看着事情有了转机,心想别看张顺平日里不言不语,到了这正经时候还是能捉住重点,宋江心里欢喜,但脸上却依旧泪眼婆娑地,也当即表示很有担当地说道:“天王,着不全怪史进兄弟,也是我的疏忽,今日闹出这么大的事来,都是我平日里对他们没有严加管教的结果。”

“好了!”这一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晁盖心乱如麻,当下听得他们所言心里愈发不耐,此事演变至今,是他怎地也没有料到的,牵扯甚众,晁盖一时间愈发没了办法。晁盖将手里的刀狠狠地插在地上,赌气地回身坐在了中间的交椅上,将头撇向一边,好似不愿再看这烂摊子一眼。晁盖打心底里并不想杀宋江,毕竟有着十几年的情义在,当时也不过是急血冲头,横了一条心就为出口气,他宋江暗地里结党营私,这着实像是一个很深的心结,但晁盖看着宋江现在这一脸忏悔,极为恭敬的模样,他的那一寸软心肠这个时候成了犹豫纠结的根源。

晁盖心里正为杀不杀宋江而天**战,但史进对他两人的恩怨并不知情,当下更猜不到晁盖心中所愁,只当天王在为眼下这人心不和而愤懑,史进颇有些为难,但除了给梁山兄弟一个公道之外,别无他法,而他更是觉得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就单单拿祝彪和王英俩看,两人之间并无瓜葛,依照祝彪的性格来看也决然不会做出如他们所言之事,若当真是要惩办王英,祝彪也定会捉拿回营来听候处置。史进有意想解开着里面的误会,给梁山的兄弟们一个他们想要的公道,也给祝彪一个应得的清白,当下便说道:“祝彪现在何处?我带他来。”

晁盖千丝万缕不知该从何做起,见史进开了头,便说道:“就在我大帐里,我添加的护卫严加保护,已经有随军大夫在,伤势不易挪动,你先随我来。”说罢,晁盖借此机会立kè

带着史进离开了大帐,在林冲、秦明、时迁、魁二的护送下,营外的那些王英部下见这些头领一个个脸色阴沉,而宋江更是夹着尾巴做人,当下也都不敢再闹,都乖乖地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宋江恭恭敬敬地将两位送出去,张顺等人见事态好不容易稳住,都忐忑不安,哪里敢再闹事。宋江送走了晁天王,自己这才驱散了闹事的喽啰,带着人马折回到大营里来。

宋江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众头领都各自坐在自己的交椅上木头木脑一声不肯,此刻被绑在交椅上的花荣,瞧着他们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就晓得他们的并没有得逞,但结果似乎也没有露馅,这无疑是他认为最好的结局。宋江见花荣的目光扫过自己的脸,当下挑起眼皮来看过去,只见花荣面无表情,神情略有些呆板地绑在椅子上,宋江着心里很不是个滋味。花荣是不是墙头草,兄弟们怎么想他不知dào

,至少黄信是恨死了他,若是黄信那时得手,眼下也就没有了这么多忍辱负重,也就不会有晁盖将刀架在他宋江的脖子上,着一切都是拜花荣搅局所赐,想到这里,宋江恨得牙根痒,但是在这一次的对峙中,宋江明显感觉到了广收良将才是王道,就从那史进、林冲、秦明来看,当时宋江他有天大的野心,也不敢在这些人面前有什么轻举妄动,而宋江反观自己手下的兄弟,除了李逵也就是这花荣能如一流,其余的,虽各有千秋,但终究不是人家的对手。

花荣这厮还是要留下的,宋江想到这里,脸色换了一换,克制着自己心里的不痛快,带着惭愧的笑意站起来,走到花荣面前……

第二百六十九章 分道扬镳不归路(叁)

宋江到了花荣面前来,扑通一声当面拜倒,略含眼泪声情并茂地述说道:“兄弟,错怪你了!”

“哥哥,你……你这是为何,快快请起,这是要折煞小弟.”花荣被宋江先前绑在着交椅上动惮不得,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他拜倒在自己的面前,徒留尴尬,花荣反应极快,对张顺说道:“你们快将哥哥扶起来。”

张横、张顺上前来要扶,却被宋江斥退,宋江说道:“今日之事,是大哥的不是了。”

“大哥休要再说此话,小弟自然晓得大哥如此也是为兄弟们的招安大事着想,只是……恕小弟之言,有些时候还是要三思后行,否则欲速则不达啊。”花荣说得也很忠恳。

宋江叹了口气,说道:“正是贤弟此话,这事着实应该从长计议,但今日之事也有三分被迫所致,晁盖要杀我而后快,所以才不得已。”

张顺这时候扶起了宋江,宋江亲自动手为花荣松了绑,张顺说道:“哥哥此番前去,晁盖都将刀刃架在哥哥脖子上了,多亏哥哥躲得及时,史进也帮了点小忙,不然哥哥险些就要命断当场了。”

“哥哥,俺铁牛不明白,为甚你要怕他,何不让我一斧头砍了那厮,也免得受那等惊吓。”李逵这个时候强压着嗓子说,他虽然直来直去,但却也晓得宋江提及类似之事都极为谨慎,不准高声。

宋江摇摇头,同样是压低了七分嗓音悄悄告sù

众人道:“山上宋万、郑天寿兵败了,没有肃清异己,反倒被吕方、郭盛等人杀了,我们的兵马没有了,现在我等兄弟又在郓城县里刚刚折损了兵马,手里都是残兵,哪里是晁盖和史进的对手,这才不得已要夹着尾巴做人,图的就是个养精蓄锐,再待时机吧。”

“哥哥,你都是为了我们,才这般忍辱负重啊!”

【郓城县外·驻军大营·晁盖大帐侧】“天王。大哥?”祝彪一见史进从晁盖的身后走出来,眼前顿时一亮,像是找到了依靠似得,心里顿时有了底,祝彪挣扎着要起来,被史进轻轻按着让他睡好。

“你伤到哪里了?让我看看。”史进在临时加装的床榻边坐下。

为祝彪疗伤的栾廷玉说道:“箭头穿过了胸甲,索性没有伤到内府,失血不少,需yào

好生疗养个十天半月,方能恢复元气。”

史进心里颇为心疼,这样一位小有彪悍的虎将,这样吃了冷箭,如何让人不觉得后怕,若是箭头再偏上一分,史进就要失去这样一员大将了。史进很是关心地问道:“你可看清是谁向你射了一箭?”

“没有,我只收到大哥的诏令就赶紧赶出城来,因为相距不过五十里,也就带了两个亲兵,走到急,突然一箭过来,提防不住,再回头去寻时,早就没了人影。”祝彪说起来心里也很是气愤,恨不得将那厮立kè

捏在手里,也狠狠地戳他一箭。

“哥哥问你件事。”史进将话题一转。

“大哥你说。”祝彪心里已经知dào

史进要问王英的事,那报信的来喽啰多少都透露了些信息与他,祝彪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要一口咬定“不曾见过王英”不放。

史进看着祝彪的眼睛,那一丝复杂的眼神一闪过去,史进就晓得,不管祝彪要说什么,着事必然和他有些瓜葛。就此,史进心里先提祝彪捏了把汗,史进问道:“王英在哪里?”

“大哥,你真会说笑,我怎地知dào

他在哪里。”祝彪带着一丝笑意来遮挡他脸上表情的僵硬:“这一夜,他不是在营么?”

史进请晁盖屏退了在场的闲杂人等,身子往祝彪身边略微靠近了些,将手握在了祝彪的手背上,语气柔和了许多,而那双眸子中射出风驰电掣般地目光来,落在了祝彪的眼里,像是正午的日光,让祝彪不禁有些不敢直视。史进一字一句地柔和道:“不管你说什么,哥哥都信,可是。有些话哥哥要说在前头:不管你犯了什么错,有什么苦衷尽管和哥哥说,有晁天王和我为你做主,但千万别凉了哥哥对你的信任。”

这话听得祝彪心里很是受用,像是一缕春风吹化了所有冰霜般的固执,而这话语中的压力却是显现于无形,犹如泰山一般沉甸甸的落在了他的心底。

祝彪沉静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将头撇开一旁,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着可将史进、晁盖、栾廷玉都听得心惊胆战,等祝彪讲罢将那王英埋在了那后房的菜园子里,在场的三人都是惊得满头冷汗,史进更是愁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事可叫人如何是好……站在祝彪的角度看,那王英着实过分,“兄弟之妻不可欺”这是江湖上的古训,是大忌讳,休说祝彪,就是换做别人,热血冲顶之下,也不会手下留情。但是,着毕竟是出了人命,而这背后牵扯到了梁山、绿林军之间的关系,不给个交代,难以平众怒。更何况,着连番发生的难解之事,不能排除是有梁山的喽啰为泄愤而蓄意制造了谋杀他史进和手下人祝彪,这其中必有仇视绿林军的分子存zài

,若是此事处理不当,只怕这些人正好借机兴风作Lang,闹出更大的事发来。

可是,若是要罚祝彪,又该怎地罚?一命抵一命么,这……休说对祝彪不公,就是在史进自己看来,都觉得极不合适。这一碗水要端平,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史进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晁盖也觉得倍感为难,但在他看来,有些话还是要说个明白的好,晁盖便轻轻咳了一声,说道:“都是自己兄弟,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哪里不合适,你也修要往心里去。”

祝彪说道:“全听晁天王安排。”

晁盖当下先将那伙人直闯史进大营,王英手下兵马前来闹事的事情与祝彪都说了个明白,让祝彪也晓得眼下的事情不但闹大了,而且升级了到了另一个层面,没有相应的处罚,是说不过去的。

第二百七十章 分道扬镳不归路(肆)

祝彪听了晁盖这番话,着实惊得目瞪口呆,他不曾想自己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竟然落得‘一石激起千层Lang’,祝彪晓得哗变的危险,心知这次事态严重,咬咬牙,坚定地说道:“我祝彪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连累天王和大帅。”

栾廷玉听了点点头,说道:“彪子,人生在世,活的就是一口硬气,好!为师没有白教诲你!”

史进看看晁盖,脸色颇有三分沉重,史进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晁大哥,您的意思呢?”

晁盖看看祝彪那张年轻的脸,眼中也满是惜才之色,心里怎地想也觉得,让祝彪一命换一命,实在不值得,但左右为难,一时矛盾重重犹豫不决。晁盖无奈亦是一口叹息,说道:“不杀祝彪,难平众怒。”

祝彪听了,眼中顿时抢满了泪水,但祝彪拼命地噙在眼里直打转也不让一滴留下来。史进看在眼里亦是痛心,但祝彪脸面依旧坚硬如铁,祝彪开口道:“以我一命能够换来军中稳定,也值了!但祝彪今生最服大帅,请大帅亲自送我上路,修要让他们的人玷污了我祝彪的血!”说道这里,史进和祝彪的手紧紧握在而来一起,祝彪继xù

说道:“我爹有我两位哥哥照料,但我还有一事放心不下,就是我那还未过门的妻子。”

史进看着祝彪那张决绝的脸,听着他这番诀别的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呐。”说罢,晁盖拍拍史进的肩头,说道:“兄弟,你且随我来。”

史进听得这一句已经心知祝彪并不是非杀不可的了,当下便拍拍祝彪的手背,松开来起身,就同晁盖到旁边那中军大帐里来。兄弟两现在都心神杂乱,哪里还顾得上坐,见左右无人,晁盖便靠近史进耳语般地谈问道:“祝彪尚且年轻,凭着他的造化,日后也要成一番大器,杀了着实可惜,我方才也不过是试试他,果然算的上有情有义的硬汉,这样的人才能留在身边。”

“但,哥哥先前说的也没错,若是不杀,那众怒难平。”史进其实也是考lǜ

晁盖夹在这中间的为难。

晁盖说道:“办法总归是有的,既让他们出了气,也能留下祝彪的性命来,若能如此,也就行了。”

“哥哥既然这般说了,兄弟我倒是想到一个办法。”史进心间电光一闪便有了启发。

晁盖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希冀,说道:“有什么好办法?”

史进在晁盖耳边说罢,晁盖的嘴角顿时露出一丝笑意来,喜得双手一拍,道:“就这么办!还是兄弟你灵光!”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安排,免得夜长梦多,他们又惹出什么麻烦事来。”史进说道。

“慢来……”晁盖脸上又开始弥漫阴云,沉甸甸的都是愁苦。

史进看着这脸色不对,心中不详。

晁盖沉重地开口道:“还有一个消息,我来不及告你。”说道这里晁盖听了一下说道:“就在天夜里,山寨密报,宋万、郑天寿带兵在山寨反了……”

“什么!”还不及晁盖说完,听到“反了”着两个字就已经深深地刺痛了史进的神经。

晁盖继xù

说道:“好在有阮家三弟兄以及吕方、郭盛护持大寨,将着两个反贼诛杀,否则,山寨就要落入他人之手,我不敢多留,立kè

就得带兵回山。”

“大哥,这宋万、郑天寿究竟是何许人,怀有异心,平日里也没察觉么?”史进担心生怕这山上还暗藏了心怀鬼胎的人,毕竟此番史进再来梁山,山寨人丁兴旺,有许多面孔对他来说都是不曾见过更没有耳闻的。

晁盖叹了口气,很是憋屈也很是无奈地说道:“你看见今日的那伙人了么?李逵、李俊、穆弘、邓飞、张横、张顺、黄信、欧鹏、杨林、戴宗、花荣、马麟还有呢死了的王英,都是宋江带上山来的人。我当初一并收留提拔,为的是梁山的壮大。谁承想,却是养虎为患。”晁盖说道这里,满是悔意和愤恨。

“大哥,究竟发生过什么?”

晁盖又叹了口气,伤透了心地说道:“宋江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做押司的宋江了,他拉着这么多的人马,上了山来,对我面上恭敬,但背地里却与这些人结党营私。起初我还没有觉察,但如今,就算是傻子,也看的出来,他宋江野心不小,想要架空我这个天王,他们今日叫嚣的模样,兄弟,你一看便知。那些人就是跟随宋江的死徒。他们以为我不知晓,哼,我是不闻不问,但我心里清楚的很!今日我不杀他,只怕明日就要他来杀我了!”

“啊?!”史进今日早就将他们的一切举动细细看在了眼里,着实不恭至极,当初史进已经对此有所思虑,但如今听得大哥晁盖亲口来吐这苦水,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史进道:“宋大哥当真有这胆子?我看,多半是有奸人在侧,暗中捣鬼啊。”

“造反的宋万、郑天寿是他的人,在他临走前,故yì

将着两人调拨在金沙滩、鸭嘴滩二处小寨把守,统兵三千!你别忘了,黄信、花荣也是他的人,正是黄信带着人来杀你的,当时花荣带着箭也在场!之后又有这么多他的人前来‘逼宫’,而祝彪又恰好中了埋伏,着其中难道就这么巧合么!”晁盖越说越觉得自己分析的斑驳入黎,当下连番点头。

史进觉得晁盖哥哥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是花荣也是宋江的人么,对此,史进倒有些不同意见,说道:“花荣此人有情有义,不像是助封为虐之人。”

晁盖认真地看着史进,像是在为史进敲醒警钟地说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花荣为何偏偏持弓到了你的营寨前?他不是要射那杀手,而是要灭口,或者说,他是怕那刺客失手,所以才为你准bèi

下这么致命一箭,只因我兄弟吉人天相,那箭误中了那刺客罢了!”

史进听了晁盖所言,若是按着他的言辞细细一想,这着实可怕,而可怕的不是暗杀,而是以宋江为中心的这个阴谋集团……

第二百七十一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

【陕州·陕县】

高廉早一日便带着三万大军到了永宁,奉旨接管了永宁知府,名正言顺地成了永宁城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这位高知府视绿林军为豆腐块,心急着立功,哪里在这城中能够沉得住气,应酬了当地官员土豪,歇息整备了兵马。第二日,这“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高知府便也得到了军卒报知,知晓绿林军已经有四万人马星夜顿在了陕县,以备攻防。

高廉听了,搓着双手,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冷笑道:“这伙草贼在长安窝藏,老爷我正要来剿捕你;可倒好,今**自己送上门来,此是天教我成功,左右快传下号令,整点军马,先取陕县,再逼长安,著那原守城将士上城守护。”一声号令下去,那帐前都统、监军、统领、统制、提辖、军职一应官员,各各部领军马,就在教场里点视罢了,诸将便随同高廉出城朝着陕县进发。

行军不过半日,便到了陕州境内,一路轻松攻下了石壕镇,马不停蹄,继xù

挥兵西进,在陕县一百里外安营扎寨。

得到消息的绿林军早已做好了城防,武松听闻高廉带兵驻扎在左,便立kè

来寻吴用,说道:“着厮们千里奔袭,如今刚刚扎寨,将士疲惫,正是我等迎头痛击的好时机。”

“半日行军算不上什么千里奔袭,但你说得也不全无道理,自古兵家无常,咱去探探他的底子要好。”吴用应了之后,便同武松点起两万兵马便朝着高廉的营寨方向来。

高廉早就撒出大批探马,在武松等人出城之时,便有探马飞奔回去,报与高廉知晓。

高廉手下有一名智士,名叫杨元,是高俅特意请来与高廉做军师的。杨元与高廉同在中军大帐,听闻武松等人带着兵马前来,便于高廉出谋划策道:“那贼军必然想着我等初来,人马疲惫,要借此偷袭,高知府,小人有一计,可以让这伙贼寇偷鸡不成蚀把米!”

高廉着这话很不顺耳,当下便偏过了头说道:“你的意思是,我是鸡?哼,我高廉有通天的本事,还需耍你的把戏,你看我怎地让他们有来无回!”说着便号令兵马出寨迎敌。

高廉手下有三百亲兵,号为“飞天神兵”,一个个都是山东、河北、江西、湖南、两淮、两浙选来的精壮好汉。知府高廉亲自引了这伙人,披甲背剑,上马出了营寨,带着三万余众部下军官,周迥排成阵势,将飞天神兵列在中军,摇旗呐喊,擂鼓鸣金,只等敌军来到。

?不过把半个时辰,武松、吴用带着人马到来,两军相迎,旗鼓相望,各把强弓硬弩,射住阵脚。两军吹动画角,发起擂鼓,武松、吴用带同松字营的十个偏将都到阵前,把马勒住。

大将武松操着两把镔铁双刀,跃马出阵厉声高叫:“姓高的贼,快快出来!”

高廉闻之便打马一纵,带着三十余个军官,都出到阵前门旗下,猛然勒住战马,指著武松便骂道:“你这伙不知死的叛贼!见俺来了怎不交出城池,还敢顽抗!”

武松操刀指着高廉厉声喝道:“你这个害民的强盗!我早晚杀到京师,把你那厮欺君贼臣高俅碎尸万段,这才痛快!”

高廉听得大怒,回头问道:“谁人出马先拿此贼?”话声未落,军官队里转出一个统制官,姓于,名直,拍马轮刀,大喝一声杀便掠出阵前。

武松见了来人,丝毫不放在眼里,冷笑一声道:“找死!”便挥刀拍马,迳奔上前来。

两人在中间遇上,战不到五回合,于直就被武松在心窝里一刀砍中,翻个筋斗摔下地去,主人死了,那四个蹄子的畜生带着一背血迹,撒蹄子奔回营里去了。

高廉见武松这厮厉害的紧,当下大惊,颇有些怒气地又一声喝问:“再有谁人出马报仇?”

军官队里又转出一个统制官,姓温,双名文宝,使一条长枪,骑一匹黄骠马,銮铃响时,早出到阵前,四只马蹄,荡起征尘,直奔武松,武松立马等在原地,看着那厮飞奔而来,面上不禁露出了蔑视的笑意,但这看在那冲过来的温文宝眼里却显得极其诡异而又邪恶,不待那温文宝打一个寒颤,武松突然催促战马上前,挥刀来战温文宝。

两个约斗十合之上,武松放个了一个门户,让他枪搠进来,猖狂地冷笑一声,便手起刀落,刷地一声,便把温文宝削去了半个天灵盖,死在马下,那马依旧跑回本阵去。

绿林军见武松轻而易举便连赢两阵,当下高声呐喊,一片欢呼。而在对阵的高廉见连折二将,心里更是怒不可竭,咬着牙便从背上挈出那口太阿宝剑来,口中念念有词,厉声大喝一句:“疾!”

只见高廉队中卷起一道黑气,那道气散至半空里,飞沙走石,撼天摇地,括起怪风,迳扫过对阵来。

吴用看着赶紧鸣金招回武松,而随着那怪风的飞速靠近,众偏将更是对面不能相顾,惊得那坐下战马乱撺咆哮,众人回身便走。

高廉把剑一挥,指点那三百神兵突然从那黑云怪风里杀将出来。背吼官军协助,一并放马掩过来,赶杀得武松等军星落云散,七断八续,呼兄唤弟,觅子寻爷,两万军兵,折了五千余人,直逃了七八十里,回到陕县城里来。

高廉见人马退去,追了半路也收了本部军兵,回归本营。

【郓城县外·驻军大营】军营之中处处缟素,中军大帐前更是筑起了半人高的高台,在高台上面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王英的灵位,供着瓜果三畜。在这灵位前反绑了双手被左右军士押着跪着一人,两侧列着五六个持杖执法官军。

在这高台之下,列队排着诸多头领,后面是全营官兵。最前面站着史进、晁盖、宋江三位,头戴白布,身着麻衣,人人面前摆着一碗酒。

晁盖将酒碗端起来,朝着王英的灵位,撒在地上,大喝一声:“安心上路!”,众人应声附和“安心上路!”便随着天王晁盖将酒碗举起来敬过了王英便一饮而尽。

第二百七十二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贰)

晁天王饮罢了酒,便踱步上了高台上来,对着全军将士说道:“常言道:‘阖棺定论,功过两分!’作为一山之主,我亦有几句话要讲.我梁山好汉,都以战死沙场为荣。王英死的却并不光彩!你们都晓得是祝彪杀了王英,实则是他将自己葬送!王英不但违背了宵禁的军令,还偷偷潜入郓城县中,公然调戏非礼祝彪的未过门妻子扈三娘,因此,才与祝彪起了冲突,一时失手,出了人命。”说道这里,晁盖目光似电,横扫全场,声音高了三分,道:“王英违背宵禁,调戏兄弟之妻,按法律当辕门处斩,但既然已死,也按山寨之礼,也算顾眷他昔日对山寨之功。而祝彪错手杀人,理当以命抵命,但亦有苦衷,改判脊杖两百,当即行刑!”

两边执法军士听令,立kè

挥起手里的水火棍将祝彪推倒便左右轮番打上来。

下面梁山众军看得极为痛快,大呼用力,而那执法军士也愈发来劲,两边四把水火棍抡起来,当空呼呼作响,噼里啪啦地直打在祝彪的身上。站在台下的扈三娘看的心如刀割,不禁放声哭了出来,而在她身后的祝家亲兵更是一个个看不下去,犹如热锅上的蚂蚁,被梁山众军的欢呼刺激的各个咆哮连连,若不是祝龙、祝虎的极力约束,只怕也免不了刀斧相见。

而此时的祝彪虽然被打的皮开肉绽,但却咬着牙。一声都不哼,那胸前的箭创此刻也发作了,鲜血混合着冷汗,将身下湿出一片血红来。

“住手!”宋江这个时候突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地喊过一声,众人都被宋江这突兀的一声惊呆了,那四个执法军士顿住了手,看向宋江,等着宋江的吩咐。

而此刻的宋江却朝着晁天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天王,手下留情啊!”

晁盖本不愿看到祝彪受罚,故而才背过身去,此时听得宋江在这里叫停,便回过身来,看看宋江又在卖什么关子。

宋江一副爱惜将领的模样说道:“祝彪虽然杀人,但却也情有可原,于情于理,祝彪都不曾有错,何况祝彪兄弟身负重伤,若是这两百棍打下去,不将人打死,也要打残啊!看在祝彪于山寨立有战功,又忠心耿耿的份上,望天王能够开恩,免去责罚!”

扈三娘不明白着宋江究竟是唱的什么戏,但是既然他号召免去祝彪的责罚,这一点倒是正中她的下怀,扈三娘为了彪子少受点罪,当下也单膝跪地,高声请愿道:“请天王开恩呐!”

“请天王开恩——!”祝家所有亲兵都拜倒在地,异口同声地恳求。

晁盖心里也想免去祝彪的责罚,于是欲擒故纵地说道:“军令如山,安有违背之意!”

宋江本来就是怕自己先前的行迹暴露,此番是故yì

来讨史进的欢喜,当下见场面讨喜,便继xù

做戏,声情并茂地道:“天王,我山寨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还望哥哥看在山寨长久之计上,能够饶恕祝彪,让他将息身体,再立功赎罪!若是着两百军棍难免,我宋江愿意代受!”

晁盖没有言语,眼神沉重地落在了宋江的身上。

宋江看着晁盖看向自己,心里愈发忐忑起来,自己这最后一句不过是趁景之话,若是晁盖当真许了,那岂不是惨了。宋江不敢再去看晁盖,眸子随着心情一并沉了下来,着一刻时间虽短,但在宋江心里却漫长而煎熬。

就在晁盖故作犹豫的时候,扈三娘急切难耐,当下又高声请愿道:“祝彪此事也是因我而起,我也愿意代受!还望天王成全!”

“我等都愿,望天王成全!”祝家亲兵们都一起高声呐喊道。

晁盖心里早就许了,但却故yì

摆出一副为难的模样来说道:“军法岂是儿戏,焉能容你等朝令夕改!但考lǜ

到祝彪有功在先,而又身负重伤,这一百军棍打下去,后果不容乐观,既然众人恳求了,我也给宋江诸位一个面子,但这两百军官不可免,行令官!”

“在!”

“你且将这余下的军棍给祝彪记下,待他伤好之后,继xù

当众行刑!”晁盖说罢,那行令官喏了一声便记下来带着执法军士都撤下了高台。

扈三娘看着祝彪免受了活罪,当下泪奔冲上台去,凑到了祝彪的身边,一番似水柔情,儿女之泪,此处不多累赘。且说晁盖与史进此番周旋,既保全了祝彪的性命,也让梁山众人得到了他们想要的公平。全军各部就此奉命散了,各归原位,各尽值守。

宋江迈步欲走,背后被史进叫住。

史进道:“宋大哥,先请留步,我与晁盖哥哥,有话与你商量。”

宋江本来吓出一声冷汗,他身边的李逵等人亦是瞬间神经紧绷,但好在着话里是“商量”,若是换成“有话与你说”,那想必就是一场鸿门宴了。当下宋江笑着点点头,对史进说道:“你同天王先去,我还有些吩咐,片刻这就赶来。”说罢,送走了史进,宋江便回身对李逵等人说道:“你们各自归位罢,约束手下兵马,决不可再惹是生非,铁牛,郓城县一战,你手下兵马大多在城头上战死,王英的兵马虽然不过两百多人了,但少胜于无,都归于你的帐下罢。”

“哥哥,你当真要去?”李逵问道。

宋江点点头,李逵就将斧头抽出来拎在手里,说道:“那俺陪你走一遭,若是他们敢动你一根毫毛,俺铁牛就砍翻他们!”

宋江拉长了脸左右一看没有旁人,这才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难看,呵斥李逵说道:“方才刚和你说,要你约束好手下兵马,休要再来给老子惹事,刚说了你就忘了!今非昔比,现在不能再猖狂,以后给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方才的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你脑袋搬家,就成了迟早之事!”

“大哥,你怎地现在就怂了!”李逵不服气地嘟囔道:“反正俺铁牛不怕他们!”

宋江见李逵这个不开窍,气的直冒青烟,当下一咬牙一跺脚道:“终有一天要被你害死!”说罢便大步甩开李逵等人望晁盖大帐去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叁)

宋江打发了手下众将回去,自己略微忐忑地来到了晁盖的大营里来。

三个兄弟稍稍叙礼之后,便分别坐了。之间晁盖大帐里当中摆着一张席子,席子上有少许菜肴,地上则是搁着五六坛子酒水。晁盖在主位上坐了,并不说话,坐在右手边的史进隔着席面对宋江说道:“公明哥哥,咱们兄弟三个很久没有一起喝过酒了,来!今日就你我三人,咱们好好喝上一顿!”

一说到喝酒,宋江着心里就有些疑虑了,毕竟这顿酒吃的突兀,虽然他不认为是鸿门宴,但却也很是蹊跷。宋江带着那一贯的笑意说道:“是啊,当初在郓城县,被官府逼着,东藏西躲,没有机会能坐下来好好喝上一顿,如今,也算是老天有眼,让咱兄弟三个打下了着郓城县,当真是苦尽甘来,是时候该好好喝上一顿。”

晁盖也开口了说道:“不错,苦尽甘来!有些话,也是时候该说道说道了。”

“来,我给两位大哥满上。”史进说着便起身,提了一坛子酒在手,揭掉泥封,将醇香的酒水依次倒过了三个紧靠着的酒碗。

三兄弟各端起一只来,相互一碰杯,先喝下了一碗。史进又倒满,三兄弟一面聊着一面对饮,过了半个时辰不到,这酒也喝了个五旬有余。这时候晁盖叹了口气,一手盖在了宋江的手背上,说道:“贤弟,当初我和史进两个因为那生辰纲之事,被朝廷捉拿追杀,多亏是你与我两人报信,才能免于一死,这一碗酒,大哥敬你!”

宋江赶紧也将酒碗端起来,同晁盖对饮了。宋江连忙说道:“当初我若不得哥哥提携,也进不了衙门,做不上押司,如今说不得还在街头巷尾,吃苦受累,这辈子还不见得可以翻身。能救哥哥,那是小弟的荣幸。”

晁盖没有听他说什么,继xù

说道:“后来,你也犯科被朝廷捉拿,索性能拉扯一帮兄弟上了梁山,为兄高兴的很!我记得,先来的是花荣、秦明、黄信、燕顺、王英、郑天寿、吕方、郭盛等人,带着不下千余人马。当时有小斯报上山来,我还以为是官府想要收缴梁山而使出的戏法。我与这些人并不相识,但之所有后来敢撤掉所有戒备,放上山来,诚心相待,只是因为他们持着兄弟你的一张信笺啊,你可知,这是为何?”

宋江说道:“是大哥对小弟的偏爱。”

“不是。”晁盖看着宋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信任!”

宋江听了这一个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得,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开来,让宋江两颊微微发烫,宋江讪讪地笑笑,稍稍低下了点头。

晁盖继xù

说道:“后来你上山的时候,我带着全山兄弟下山来迎你,你见面第一句话,为兄还记忆犹新,你说‘大哥,小弟命运多蹇,如今颠沛流离于江湖,还望大哥怜悯收留。’你可知我当时心里如何想?”晁盖没打算让宋江回答,宋江也无从开口,晁盖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我当时想,贤弟呐,梁山本来就是你的家,此番本是归来,谈何收留?”

晁盖说的动情,宋江不禁红了眼眶。史进默默为他二人酌酒,晁盖继xù

说道:“我兄弟三人,都是被官府迫害,才不得已落草,但好在我兄弟三个,虽然身在草芥,但性情善良,不曾在江湖上无事生非、迫害贤良。我兄弟三人不是池中之物,着区区梁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等满足。史进兄弟在永兴军路打开了一片天地,我本想就此在梁山揭竿而起,东西遥遥呼应。但为兄……”说道这里晁盖声音奚落下来,微微地摇着头,似是说到了伤心处。

史进将手握在了晁盖的手背上,劝慰地叫一声大哥。

晁盖叹了一声继xù

说道:“我着实无逐鹿天下的雄才伟略,才让兄弟你跟着我受了委屈。”

宋江听了这一句话,顿时赶紧离席跪了下来,说道:“大哥,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宋大哥,你快快请起,咱们兄弟三人,不说外话,我此番来对两位哥哥之间的误会有些耳闻,毕竟疙瘩系在心里,谁也不痛快,对长久而言更是不利,不如,今日我兄弟敞开来说,讲着误会都解开了,相互扶持,相互协力,日后才好有一番大作为!”史进推开天窗说亮话。

宋江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得,说道:“既然兄弟这般说了,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兄弟你揭竿而起在先,这里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对晁盖哥哥,我却不愿让他走这条路,梁山毕竟不比永兴军路地处偏僻,梁山在朝廷眼中就是眼中钉,一旦出兵,必然是八方围剿,晁盖哥哥离了山寨,必然要为宋兵所图,到时候首位难顾,该当若何?何况,一旦战端起来,烽火连连,必然要连累百姓。这些都是我当初所想,但现在,我也仔细想过了。”宋江顿了一下,即系看着说道:“咱兄弟就像是一根根的筷子,若是四下里分头干,只怕就容易让朝廷根根折断,只有咱三个兄弟劲望一处使,团结在一起,成为一把筷子,才能不被朝廷夭折。”

晁盖点点头,说道:“这比喻倒是头一回听,倒是不错。”

史进说道:“晁天王,曾与我说宋大哥盼望朝廷的招安,既然现在哥哥能够敞开心扉与我等说这话,那我和晁大哥也就……”

“不计前嫌。”晁盖多半有威慑的意味说道。

“我们已经商量过了,咱三兄弟各司其职,晁天王把守山寨,提供后援,宋大哥你在郓城县找兵马买,发展势力。我则明日回长安,从西面东进,一路杀来与兄弟会和!到时候我们推翻大宋,建立一个百姓祥和的朝廷,打开一个太平盛世的纪年!”

“好——!”宋江站起来,晁盖和宋江都站起来,端起一碗酒,碰杯,仰头喝了下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肆)

【陕州·陕县】

话说吴用、武松等人折了一阵之后便收拾兵马又回到陕县里来,吴用领教了这高廉的本事之后,心知这厮能耐不小,当下便飞雀传书,立kè

命呼延灼、徐宁各代两万人马火速前来,另外从长安请了神机军师朱武也星夜兼程。等将众人接着,且说前事。呼延灼与徐宁听了大惊,与军师吴用说道:“这是何神术,竟然可以如此利害?”

吴学究道:“想来也是妖法。若能回风返火,便可破敌。”

朱武听罢,一拍大腿,说道:“莫不是那‘回风返火破阵’之法。”

吴用听了大喜,道:“怎地,贤弟知dào

?”

“不瞒哥哥,我在来时,夜梦一位白须道长,他指点与我着回风反火阵的秘诀所在,要我好生记住以备一时之需。那时我还纳闷,这究竟是何天意,一觉醒来赶紧提笔落在纸上,这笔刚刚放下,号令这就到了。方才经你这一说,我才晓得,原来是用在这里!”朱武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吴用等人听得大喜,着两人严防死守,任凭那高廉叫人骂阵,也不曾出去,武松都快憋不住了,当下愈发是敌忾同仇地说道:“既然这般说来,明日咱就一举破了这厮!”

吴用点点头,说道:“咱绿林军顺天应民,神明助也!”

当日武松、呼延灼、徐宁收拾各自营中的兵马,暂且不表。且说第二日,朱武用心记了咒语并密诀,整点各营人马,五更造饭吃了,摇旗擂鼓,杀出城下来,开旗列阵。

守在城外的官兵像是见了红肉的狗,立kè

明锐地嗅了过来,高廉再点起先前那得胜的人马和他身边的三百神兵,出来摆成阵势。

朱武带剑纵马出到阵前,望见高廉军中清一色的皂旗。吴学究指着那边道:“兄弟所见的那阵内皂旗便是使妖法的所在。恐怕他今日又使此法。”

朱武说道:“他若是使用那妖法,岂不是正好,咱还怕他不用咧。”

吴用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诸军众将勿得疑虑,只顾向前杀去,一举挫败这伙官兵。”

武松等将早就磨拳搽掌,一个个跃跃欲试。

而在三百大步的对阵,高廉也在战前分付大小将校:“那些反贼本事高强,不要与他们的强将单挑厮斗。但见牌响,一齐并力冲杀,一举擒获那群反贼,抓到贼兵军师者,我自有重赏。”两军喊声起处,高廉马鞍上挂著那面聚兽铜牌,上有龙章凤篆,手里拿著宝剑,大摇大摆地出到阵前。

朱武见了他那趾高气扬的神气,当下便指着高廉骂道:“昨夜我不曾到,兄弟们误折了一阵。今日我必要把你诛尽杀绝!”

高廉喝道:“你这伙反贼快早早下马受缚,省得我腥手污剑!”说罢,便把手里的剑一挥,口中念念有词,将剑往对面指过来,高喝一声道:“疾!”黑气起处,早卷起怪风来。朱武看的果然让人心惊,当下不等那风到,口中也念念有词,左手捏诀,右手提剑一指,亦是高声喝一声道:“疾!”那阵风像是突然被扼住了喉咙,不望宋江阵里来,倒往高廉神兵队里去了。

吴用等人见了心里欢喜至极,当下正要招呼人马,杀将过去。

这时候,高廉见回了风,急取铜牌,往剑上当当当当敲了几下,左手往天上一挥,也不知从哪里飘散出来的黄纸符文像是雪花般的散落下来,高廉右手拿剑刷刷刷刷几下,剑影过处,那黄纸符文像是被磁石吸住似得,无一例外都附在了那剑身之上。高廉右手并起中食二指按住剑柄念念有词,再朝着那回旋的黑风一指,那旋风立kè

刹住去势,怪风最后大作一场立kè

消散,而留在空中的黄沙还未来的及落地,只见其中便冲出无数虎豹豺狼。

吴用阵里众多人马看的惊呆了,吓得拨回马就走,众头领簇捧护着两位军师,尽都逃命,大小军校,你我不能相顾,夺路而走。高廉在后面把剑一挥,神兵在前,官军在后,又一齐掩杀过来,绿林军人马大败亏输。高廉赶杀过来,好在城上早有准bèi

,乱箭射下来,高廉没有真才实干的攻城本事,眼睁睁地看着一块肥肉就这么飞了,当下不得已鸣金收军,回营中去了。

吴用等人狼狈回到城中,收住人马,虽是又输了一阵,但所幸并无损折军卒,众头领也无受伤,当下就在城中屯住军马,朱武有些黔驴技穷的困惑,当下便与军师吴用商议道:“今番又折了一阵,无计可破神兵,如之奈何?”

吴学究道:“若是这厮会使妖法,但我两日来观察,这厮并不晓得兵法,虽有一座城池在面前,但却不知如何下手。我们可以今夜引诱他来攻打,然后乱箭射下去,将这厮射死。”

两个军师在一处谋划了半日,陆陆续续让手下喽啰偷偷溜出城去。

这一举动,果然引起了高廉的注意,很快官兵的探马便捉了三四个绿林军的军士回来,在营里头分开一审,都交代出一个事实来——绿林军吃了两次败仗,被那妖法吓怕了,军心大乱,城里更是谣言四起,兄弟们都谋划起自己的出路,眼见树倒猢狲散了,都逃了。

高廉起初有疑,但午后捉来几人,人人都这般说,特别是他们对妖法的恐惧,可见一斑,那高廉便很是得yì

起来,不在怀疑一分一毫。此外,高廉从那些军士拷问出了更有价值的信息,陕县的城防松懈,夜里轮班值守,但守城将士疏忽职守都是常事。

这一消息,可让这个自认为无处下口的老虎,找到了如何享用这只肥嫩的刺猬,当下便下令,今夜偷袭攻城!官兵营里,当下便厉兵秣马,准bèi

着晚上的行动,高廉更是信心满满,打算今夜一举攻下陕县,更重yào

的是活捉了绿林军的两位狗头军师,如此一来,必然惊动史进,倒时候,再乘着这股势如破竹之长风,破那绿林军的万里之Lang!

第二百七十五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伍)

是夜,等到一更时分,高廉带着他那三百神兵悄悄出了大营,后面官兵将冲阵摆开来。高廉在空地上摆起一张供桌,桌上摆着红烛,香炉里插着三根直指月夜的高香,高廉穿着一领仙衣,披发赤足站在案几前,手中挥舞着利剑,像是在砍杀无形中的鬼魅,舞剑罢了,便煞有介事地撒出一把黄纸符文,一剑下去,尽数穿透,此时的高廉口中念念有词,指着陕县城的方向一指,只见风雷大作。

一股浓密的积雨云沉甸甸的地压在了城头上空,像是一团生铁随时要带给人灭顶之灾。城头上守城的绿林军相顾不能见,都被这妖风吹的东倒西歪,城上的九龙朝天旗更是被风扯得嗤啦啦直响。绿林守军在这风中尚不能立,更不必说把守城郭了。

而此刻得了吴用密令的呼延灼、徐宁埋伏在城外的草丛里,也见城头腾云密布,时不时地打出唬人的闪电来,将城头照到时明时暗,不多时便是狂风暴雨。

“若非亲眼所见,哪敢相信世间竟有这等妖法。”徐宁看着那盘旋的乌云闪电惊愕道。

呼延灼将手里的双锏握紧了,说道:“估计,那妖人也快现身了!”

不出所料,这话刚刚说罢,那边伴随着一声爆zhà

似得滚雷,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喊杀之声。呼延灼同麾下随带一万兵马从草里看过去,在那闪电的照耀之下,只见高廉疾步如飞,引领三百神兵,随风呼哨,杀到城边上来,后面的官兵约莫也有万余人,前面抬着攻城器械,也随同而来。

呼延灼等众按兵不动。

就在高廉冲到城池下面,还未来得及将撞门锥推上前来破门,只见后面火光四起。高廉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大营陷入了一片茫茫火海之中。高廉看的心惊肉跳,心知上当,手忙脚乱,也犹豫了进退。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两边爆fā

出一捧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呼延灼和徐宁从侧旁杀了出来,像是一把快刀一般将官兵拦腰斩断,一时间官兵首尾不得兼顾。

高廉见中了计,后面的官兵四散便走,他也不再犹豫,当下掉头拍马就逃,三百神兵亦是各自奔走。这时候城门突然打开,里面早就急不可耐的武松挥舞着双刀杀了出来,后面跟着万数将士,前面一路追杀,后面更是咬尾远射。那些骑射手们,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通乱箭只顾杀去,而恰恰一箭正中高廉左肩。众军四散,冒雨赶杀。高廉引领了神兵,混在官兵中,乘着夜色,慌不择路地逃得远了。

呼延灼、徐宁、武松杀散了官兵,却未抓住高廉。少刻,雨过云收,复见一天星斗。月光之下,草坡上搠翻射倒的官兵尸横四野,绿林军拿得神兵二十余人,解赴到城里,排排跪倒在大厅前,详细说了这雷风雨云之事。

吴用、朱武听了,大惊道:“此间离城头也不过十里,却无雨无风!”

众人议道:“正是妖法,只在使法之处,那黑云盘旋在城头上,离地只有三四十丈,云雨气味是左近河道中摄将来的。”

武松说道:“高廉也是披发仗剑,杀到城下来的。身上中了一箭,我待要驰马上千追时,那厮不知耍的什么妖法混在官兵之中,很快就逃得无影无踪,因此遗憾,未曾捉的这厮回来。”

吴用分赏呼延灼、徐宁、武松,把拿来的中伤神兵一并都拖出去斩了,分拨众头领,下了七八个小寨,围绕城池,提防再来偷袭。

且不说高廉自中了箭,便带着余下残兵败卒三千余众回到永宁城中养病,令军士:“守护城池,晓夜堤备,且休与他厮杀。待我箭疮平复起来,踏平绿林未迟。”,从处暂且不表。

且说,朱武与吴用虽然胜了一场,也算是将之前赔进去的都赚了回来,但毕竟这高廉未除去,吴用两人心中忧闷,和朱武商量道:“只这个高廉尚且没有抓到,虽然破了他的兵,但倘或他在别出添些军马,再来攻城,如之奈何!”

朱武想也没有想,开口便道:“看来只有请一个人来,才能降得住这厮了。”

“谁?”吴用刚问出口,顿时便有一个人浮上自己的心来。

【蓟州·九宫县·二仙山】“阿嚏——!”公孙胜坐在青山绿水中的孤舟上垂钓。

身边的小道童,笑着说道:“大师兄,你怎地连着打喷嚏啊,累不累,累不累。”

公孙胜揉揉鼻头,笑着低声对那小道童说道:“想来也是太上老君想我了。”

“吹牛,太上老君你就没见过,怎地人家会念叨起你来。”小道童拿手刮着脸,说道:“胡说八道,羞不羞,羞不羞。”

“黄毛小道一个,怎地知dào

师兄俺没见过老君?”公孙胜挑逗那小道。

那小道笑着说道:“师傅是半仙,都尚自说不曾见过,你一定是在框我。”

“你不曾见在太乙宫中就有老君的像么,平素,一进一出便要见上一面。”公孙胜故作神mì

地告sù

了那小道童,小道童听得哈哈大笑,抱着肚子直在船上滚,孤舟顿时变得一摇一晃。

“唉,惊走了俺的鱼。”公孙胜看着那道童的笑脸,心里说不出的暖。

“师兄——!师兄——!师兄——”

公孙胜听见有人在唤他便将那鱼竿收起来,小道童这时候才发xiàn

,原来师兄的鱼线上拴着一个小石头,并不曾带钩。两人将小舟缓缓划动起来,就像是在碧青的镜面上划动似得,留下一波波漪澜,荡漾开去。公孙胜将船舶在岸边,那里走就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道人,小道童一下跃上岸来,叫道:“小师哥,你也来了。”

这个被称为小师哥的道人,冲他笑笑,便恭恭敬敬地对公孙胜说道:“师兄,师傅叫我来唤你,师傅在灵宫殿里等你。”

“哦,好,我这就去。”公孙胜一听是师傅唤他,当下也顾不得与他们再戏耍,将手里的鱼竿交给那“小师哥”自己便扯开大步去了。

到了灵宫殿,殿里焚起一株香来,袅袅腾腾,罗真人背对着门盘腿坐着,公孙胜不舍得破坏着分恬静,迈步愈发轻了。

“一清。”罗真人轻轻开口唤了公孙胜到了身前来。

“师傅。”公孙胜规规矩矩地站在罗真人的面前。

“一清,你的伤势都好了吧。”罗真人问道。

公孙胜认认真真地回答道:“自从师傅传授抱元守一之法,元婴就一日比一日满盈,现在身子骨络都好了。”

罗真人满yì

地点点头,很欣慰自己有这样一个聪慧的弟子,但话头一转说道:“眼下,大宋气数将尽,中原南北,都揭竿而起。我道家不渡人,不救世。我本不愿你去,但我知dào

你以大义为重,心里惦念着史进等兄,我若留你在山上,亦难让你收回凡心。眼下绿林军有难,唯你可以化解。你本上应天闲星数,因此暂容你去,但此去,休被世风动摇,误了自己和天下大事。”

“弟子铭记。”

罗真人又说道:“一清,你往日所学的法术,与高廉一般,今日我授你【五雷天心正法】!”

公孙胜尚不明白尊师口中的高廉是何人,但罗真人便开始传授他着门高神的法术。罗真人浮尘一挥,殿内的房门缓缓都关上了,师徒二人,便在这灵宫殿里一待就是一日一夜。

第二百七十六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陆)

【睦州】

歙州贫苦农民方腊(方十三)到睦州青溪县万年乡帮源峒保正方有常家当佣工。当时宋徽宗、蔡京、童贯一伙贪得无厌地压榨人民,赋役繁重,“人不堪命,遂皆去而为盗”。

宣和二年十月初九,方腊假托“得天符牒”,率领农民,杀死方有常一家,以帮源峒为据点,聚集贫苦农民,号召起义。在誓师时,他悲愤交集地控诉:“今赋役繁重,官吏侵渔,农桑不足以供应。吾侪所赖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无锱铢遗。”“且声色、狗马、土木、祷祠、甲兵、花石靡费之外,岁赂西、北二虏银绢以百万计,皆吾东南赤子膏血也!”“独吾民终岁勤动,妻子冻馁,求一日饱食不可得,诸君以为何如?”他估计当时形势,指出:“东南之民,苦于剥削久矣,近岁花石之扰,尤所弗堪。诸君若能仗义而起,四方必闻风响应,旬日之间,万众可集。”“我但划江而守,轻徭薄赋”,“十年之间,终当混一矣!”在方腊的号召下,青溪远近的农民闻风响应,很快发展到上万人。

十一月初,义军尊称方腊为“圣公”,改元“永乐”,置将帅分为六等,头扎红巾等各色头巾作为标志,建立农民政权。二十二日,起义军在青溪县息坑全歼两浙路常驻宋军五千人,击杀该路兵马都监蔡遵、颜坦。随后,乘胜进取青溪县,俘获县尉翁开。十二月初,攻克睦州,占据寿昌、分水、桐庐、遂安等县。不久,向西攻下歙州,全歼宋东南第三将郭师中部,东进攻克富阳、新城,直趋杭州,以“杀朱”相号召。杭州是两浙路的首府,又是造作局所在地,花石纲指挥中心之一,聚集着大批官吏和富商、地主。二十九日,起义军攻入杭州,杀死两浙路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知州赵霆逃走。积怨已久的群众,在杭州捕捉官吏,发掘蔡京父祖坟墓,暴露其骸骨。

起义军获得广大农民的热烈拥护和响应。苏州石生,湖州归安县陆行儿,婺州兰溪县灵山峒朱言、吴邦,永康县方岩山陈十四,处州缙云县霍成富、陈箍桶等,纷纷领导当地农民,参加起义。台州仙居县吕师囊,越州剡县裘日新(仇道人),衢州郑魔王等领导当地摩尼教秘密组织起兵响应。湖、常、秀等州农民,也“结集徒众”,准bèi

攻打州县。各地农民望见义军的旗帜,听见鼓声,就跑来迎接,参加义军的更是“项背相望”。

义军骤然兴起,切断了宋王朝的经济命脉,这对于正在啊为绿林军、梁山起义军犯愁的宋徽宗更是雪上加霜,满朝看着天下大乱不禁惊恐万状。他们一面急忙撤销苏、杭造作局和停运花石纲,罢黜朱勔父子兄弟的官职,妄图松懈义军的斗志;一面派童贯任江、淮、荆、浙等路宣抚使,谭稹任两浙路制置使,调集京畿的禁军和陕西六路蕃、汉兵十五万,南下镇压起义。

【郓城县外·驻军大营·史进大帐】方腊起义的消息不但震动了朝廷,同样传到郓城县时,亦震惊了史进、晁盖等人,而对于此时的宋江,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宋江虽然口头答yīng

,要与晁盖、史进两个兄弟齐心协力打天下,但在招安之心并没有泯灭。可是,当下闻之方腊起义,在过去的几个三个月内,便打下了大片的疆土,方腊自封为圣公,这样的人已经把事做绝,决然是不与大宋共存。史进的绿林军和方腊的起义军两股势力搅合起来,这大宋不灭也难,着招安之路更是要颠沛流离。

史进、晁盖所想和宋江完全不同,这两兄弟虽然震惊,但却也从中发xiàn

了机会,这是大宋灭亡的征兆,也是百姓从心底里的呼声。只是,在两兄弟静下来之后,仔细再想此事,也不禁是一种威胁,不论是绿林今后的大业,还是世道的平复,都有一种说不出的阻碍。

史进觉得中原大乱在即,群雄逐鹿也将继踵而至,在这样的历史大变革之下,他需yào

赶紧回到绿林军去。晁盖重回山上,收拾火并之后的残局,而宋江则在郓城县招兵买马,开始蓄积力量发展扩张。

史进本想留下秦明等人辅助宋江,但众人不愿,特别是祝家三虎与李应等人都不愿留在宋江的帐下,而打宋江心里,更是不愿这些异党留在身边。除了祝家、扈家、李家的亲兵,还有孙新、孙立当初带来的兵马,其余兵权,史进都统统交付与晁盖、宋江。史进将麾下众人分开三波,乔装打扮之后,孙新、孙立等人为第一波继xù

乔装成过境的官兵,而第二波则是祝家三虎和李应等人扮作镖局的人,就在这前两波人陆陆续续趁着夜幕离开之后,在天明的时候,史进、林冲、时迁、魁二四人则是扮作江湖上的游侠,正要出营的时候,突然一朵红云从天上落了下来,将看守营寨的喽啰们都不看呆了,惊得四下散开一个大圈。

就在氤氲散去的时候,一个道长模样的人显露出来,史进仔细一瞧,当真叫喜从天降,上前去一把握住了公孙胜的手,说道:“一清,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大哥,是我师傅说你在这里,特意让我来此接你去陕县。”公孙胜说道:“睦州那边又有一波起义军,现在陕县遇到了官兵的围攻,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了,我带你们过去,路上慢慢再容我说吧。”

说罢公孙胜将那方手帕从新放在地上。

林冲看着很是不可思议,当下便问道:“道长,您怎么带我们过去呢,靠这个么?”

公孙胜回头笑着看着林冲说道:“对,就是这个,可以载着我们,只是,我不知dào

我能不能带着这么多人,不过,可以试试。”

史进对公孙胜信心满满,但是对于时迁和魁二来说,他们虽然知dào

公孙胜本事了得,但是这么小小一方手帕就算是站也只能站下一个人,如何带走五个?就在他们疑虑的时候,公孙胜早已念起法术来,云雾在哪方手帕上蒸腾起来,很快便厚重地弥漫成一朵红云。众人顺着公孙胜的指点踩上去,虽然深一脚浅一脚,但是却也勉强立得住身。

公孙胜口中喝一句“起!”,这朵红云便缓缓升空起来,在喽啰们惊诧的眼神中,缓缓升空,融入更多的云中,再也看不到了那云的去向……

【陕州·陕县】过了不到区区一个时辰,众人缓缓落在了陕县城外,史进等人到了城下,城头上的守军看到早就报进里面去了。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吴用、朱武、武松、徐宁、呼延灼等人便迎了出来,将史进等人请进城里去,相见甚欢。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柒)

两军交战,列马立威.

史进看着对面的阵势,问一声:“谁人出马立斩此贼?”

林冲应一声道:“我去会会这厮!”说罢便挺枪跃马,直至垓心。

高廉见了,虽然不认得这人是谁,但看着这人的精气神,也不容他小视,大喝问道:“谁与我直取此贼去?”

那统制官队里转出一员上将,唤做薛元辉,使着一对双刀,胯下一匹劣马,吆喝一声便飞出垓心,来战林冲,两个在阵前斗了数十回合,林冲手里一杆长枪使的密不透风,将那薛元辉搅合的手忙脚乱,应付不来。林冲照着薛元辉的面门一顿连刺,一转眼的功夫,便连番刺出三十多枪,枪影重重叠叠像是开花似得,将薛元辉看的眼花缭乱,看的更是胆战心惊。他手里的两柄双刀被迫使的越来越快,越来越乱无章法,达到极限之处,林冲的枪便是防不胜防,数捧血花在臂膀肩头上炸开,满脸是血的薛元辉更是被恐惧所笼罩,心里残存的那份冷静也被热血沸腾起来。薛元辉恨不得拍马掉头就走,可是,林冲的枪法这时又变得粘稠至极,薛元辉的双刀无暇他顾,被那一杆长枪紧紧纠缠着,那感觉像是一脚踩进了深不见底的泥潭。就在薛元辉方寸大乱的时候,林冲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的长枪像是蛟龙出水,顿时刺透了薛元辉的小腹。薛元辉吃痛大呼一声,还没来得及一把握住长枪。林冲早就花枪一抖,带出一把血淋淋的肝肠来,点住头颅刺翻了那厮。薛元辉头重脚轻摔下马来,死的利落,胯下的空马慌张地奔回去了。绿林军得胜一战,气势高昂,齐呐声喊。

高廉在马上见了大怒,见绿林军中能真善战之悍将不少,哪里敢再喝令人马去挑,当下急忙探手去马鞍前取下那面聚兽铜牌,同时又抽出剑来。丁零当啷敲得三下,那持聚兽铜牌得手在半空里一挥舞,黄纸符文,漫天纷飞,高廉不等那符文落定,便将手里的利剑一挥舞,口中念念有词。

对面的公孙胜早就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微微含着笑,慢慢地抚着胡须。

高廉大喝一声“疾!”,只见神兵队中也随即抛出一把符文黄纸来,顿时间伴随着高廉的一声法令,符文中卷起一阵黄砂来,罩得天昏地黑,日色无光。着暴风来的突然,顿时间便朝着绿林军猛扑了过来,绿林军中锦旗被这烈风扯得嗤啦啦直响,就在这喊声起处,豺狼虎豹、怪兽毒虫也从这黄砂内冲了出来。绿林军众人见着惊得叫出声来,还不等乱了军心之时,公孙胜在马上早就挈出他那把松文古定剑来,并起中食二指,指着敌军,口中念念有词,高喝一声:“疾!”只见一道金光射去,暴风顿时像是被驯服的怪兽,劲头猛地弱了大半,日月重现,黄沙落定,那伙豺狼虎豹也都从黄砂中乱纷纷坠于阵前。

众军人定睛再看时,都是白纸剪扎的虎豹走兽,黄砂皆荡散不起。众将相视一笑,史进鞭梢一指,大小三军一齐掩杀过去,但见人亡马倒,旗鼓交横。官兵被杀的打败,高廉眼看抵不过,又弃了战马混入乱阵之中,带着神兵,祭起神行之法,在一片混战之中又逃得脱了,一路往东,带着残卒逃回永宁城去了。

武松这次哪里让他逃脱,一路纵马狂追,直带着兵马赶到城下,城上急拽起吊桥,闭上城门,擂木炮石如雨般打将下来。武松听得带着大队人马赶上来的史进令人鸣金,这才作罢,收聚军马就在永宁城外五十里处下寨,整点人数,各获大胜,回帐称谢公孙先生神功,随即赏劳三军,不必细说。

次日,史进率领众将分兵四面围城,尽lì

攻打。公孙胜对史进、朱武、吴用道:“昨夜虽是杀败敌军大半,眼见得那三百神兵退入城中去了。今日攻击得紧,那厮夜间必来偷营?寨。这白日里假装攻打一番,即可装作整顿兵马收军一处,等到了夜深,分别在四面埋伏。这里虚扎寨栅,教众将只听霹雳雷鸣,看寨中火起,便可一齐进兵。”

史进、吴用、朱武三人同意公孙胜的建议,传令罢了,当日攻城至未牌时分,都四面军兵还寨,在营中大吹大擂饮酒。看看天色渐晚,众头领暗暗分拨开来,四面埋伏己定。史进带着吴用、朱武、公孙胜等人上土坡后面等候。是夜高廉果然点起三百神兵,背上各带铁葫芦,在其内藏着硫磺焰硝,烟火药料,各个都执着短刀利刃,嘴里内都衔著芦哨。二更前后的模样,悄悄打开城门,偷偷放下吊桥,高廉赤脚披发一人当先,驱领神兵前进,背后带了三千余骑,奔杀前来。

离寨渐近,高廉屏气凝神作起妖法,在撒过一把黄纸符文,手舞足蹈之后,轻叱一声“疾!”,只见高廉剑端所指之处黑气冲天。顷刻间,狂风大作,飞砂走石,播土扬尘。三百神兵从背上取下火种,在那葫芦口上点着,一声芦哨齐响,黑气中出,火光罩身,像是一个个浑身冒火的天兵天将,大刀阔斧,滚入寨里来。那些所谓的天兵现在烈火裹身,颇有所向披靡之势,可是,就在他们深入营中才发xiàn

,这营里空无一人,就在他们惊愕之时。高岗上,公孙胜仗剑作法,就空寨中平地上轰隆隆地炸下十几个霹雳。

惊雷之下,那三百神兵急待转头要走,却见那霹雳落下之处,腾腾地烈火烧将起来,火焰乱飞,上下通红,营寨到处都是火光,劫营的官兵陷在其中无路可出。

那些高廉的天兵全身所裹的火焰不过都是障眼之法,眼下遇到此等霹雳烈火,哪里耐得住,引火上身之后便愈发烧的惨烈,真个成了火人,最后活生生被烧死成灰。就在高廉大叫不好,夺路而逃之时,四面伏兵齐起,围定寨栅,火影之下处处刀光。三百神兵不曾逃脱一个,都被杀在营里。

高廉心疼至极,更是心急如焚,急忙祭起土遁之法,引了百三十余骑奔走回城。

这时候,背后一支军马追赶将上来,乃是豹子头林冲。

高廉惊得频频回头相顾,看看赶上,急叫得城上军士放下吊桥。高廉只带得八九十骑逃入城里,其余尽被林冲带兵连人带马生擒活捉了去。

高廉退到城中,经过这几场厮杀,休说朝廷给的兵马,就是自己的神兵都折损的七零八落,眼看着帐下将领稀少,兵力更是不济,只得尽点百姓上城守护。一时间满城抓了壮丁,哭声此起彼伏。

这一夜杀的畅快淋漓,次日,史进又带着军马四面将着永宁死死围住。

高廉得了城头上的禀告,愁眉苦脸孤零零地坐在府衙厅里寻思:“我数年学得法术,不想今日被他破了!似此如之奈何……只得差人去邻近州府求救。”想到此处,急急修书二封,教去伊阳、寿安,“二处离此不远。这两个知府都是我哥哥抬举的人。教星夜起兵来接应。”差了两个机灵的帐前统制官,带了书信在身,便放开西门,杀将出来,投西夺路而去。

众将待去追赶,吴用传令:“且放他出去,我等正好可以将计就计。”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施妖法英武难当

吴用撤回了追杀的兵马,放qì

追捕漏网之鱼,并打算从中将计就计.

史进问道:“军师打算如何将计就计?”

吴学究笑笑说道:“城中兵微将寡,所以他高廉才要去求救。我这里可差两枝人马,诈作救应军兵,于路混战突pò

咱们的防线:高廉必然开门助战,乘势一面取城,一面把高廉引入小路,必然擒获。”史进听了大喜,立kè

飞雀传书,调了谢千秋、鲁智深带着麾下兵马,分作两路而来。

且说高廉每夜在城中空阔处堆积柴草,竟天价放火为号,城上只望救兵到来。

过了数日,守城军兵望见绿林军阵中不战自乱,急忙报知。高廉听了,连忙披挂上城瞻望,只见两路人马正在突pò

绿林军的重围,一时间战尘蔽日,喊杀连天,朝着永宁城的方向冲奔过来,那两只兵马来势凶横,将四面围城的军马,赶杀的四散奔走。高廉在城头上看了,心知是两路救军到了,一时间欢喜不已,立kè

尽数点起在城内的军马,大开城门,分头掩杀出去。

就在高廉带着兵马斗胆向前来接应的时候,却半道上瞧见史进带着吴用等人丢盔弃甲地狼狈而逃。高廉看着后面的官兵将绿林军杀的大败,连同南边绿林军大寨都被点起了火来。高廉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想必是两路救兵从后面围魏救赵,偷袭了绿林军军营,如此一来,绿林军溃败如潮,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候。

高廉被绿林军打的心里有恨,眼看着史进等人灰溜溜的狂奔而逃,顿时心里就有一股火苗蹭地一下着了起来,高廉一挥舞手里的利剑,高声喝道:“跟我杀,抓到史进,赏千金!抓到吴用等将,赏百金!”

高廉一声喝罢了,马不停蹄就带着兵马紧紧咬着史进等人的队伍追杀过去。史进看着高廉等人从后面追上来,便愈发显得狼狈,带着吴用等人夺路而逃,这丢盔弃甲的情景,让高廉愈发来了劲头,纵马扬鞭跟着也背离了城池,走上了一条小道上来。

可就在高廉引了人马急着追赶的时候,突然听得山坡后面战鼓轰鸣,心中疑惑,便要收转人马回来。两边锣响,左手下金枪手徐宁,右手下豹子头林冲,各引五千人马冲杀出来。高廉看的心惊胆战,眼看着史进也挥舞着兵刃反杀回来,高廉大喝一声撤便夺路而逃,部下军马都慌了阵脚,官兵被绿林军的兵马冲杀的七零八落。高廉瞧见官兵不济,不过片刻就折其大半,情急之下又使出了土遁之法。奔走脱得垓心时,回头望见永定城上已都是九龙朝天的绿林军旗号,而四下举目再看,更无一处是救应军马。高廉气的直跺脚,含恨引着败卒残兵,投山间小路而走。行不到十里之外,突然一声锣响,山背后猛地杀出一彪人马,当先拥出双鞭呼延灼,拦住去路,厉声高叫:“我等你多时!好好下马受缚!”。高廉看的心惊胆战,引军便回。这时背后早有一彪人马截住去路,当先马上是谢千秋。两头夹攻将来,四面截了去路,高廉只得弃了马,遁走上山。每次都走脱了那厮,呼延灼这次专门盯着那高廉走,一气呼喊着和谢千秋一同带兵围住了山坡,追寻着高廉的踪迹杀上山来。

高廉眼看着到了山顶,而身边的官兵越来越少,就在走投无路之时,高廉心知兵败如山倒,到了这步田地是决然没有回旋余地了,慌忙抽出宝剑铜牌来,口中念念有词,厉声喝道:“起!”只见一股黑气从脚底油然而生,弥散开来幻化成一片黑云,高廉赶紧提一口气,着黑云像是受了驱动,冉冉升腾上空。

看的绿林军惊呼不已,呼延灼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纵然想生擒活捉,但是却够不着,眼睁睁地看着高廉驾云而去。再一次让这厮溜走了,呼延灼气得将双锏一挥,砸烂了身侧的一处大石。倒是谢千秋威武,瞧见着架势,并没有被高廉的妖法唬住,立kè

抽出背后的强弓,搭上箭羽,朝着那半空中的高廉就是一箭。

高廉在云上小心的很,看着有箭羽射上来,赶紧委身一躲,可是,这黑云也就巴掌大的个地方,高廉躲得再急,还是被一箭刺透了小腹。高廉大叫一声,半蹲在了黑云里,强忍着小腹传上来的阵痛,拼尽了所有的法力,驱使着黑云迅速拉高而去。

谢千秋再补一箭,却已经够不着了。不得已,谢千秋和呼延灼还是带着遗憾回了刚刚打下的永定城来,史进照理安抚百姓,犒赏三军。

过不得多时,高廉求救的两处人马也前后来到,见永定城上早就插上了九龙朝天旗,一个个都不敢再往城边上走上一步,二路兵马也不必再多商量,二话不说立kè

班师打马就走。这时候,埋伏在外面的武松带着麾下的十员偏将从四面杀了出来。拦住两军去路,中军贯穿杀伤,后面还有追杀清场。武松挥着双刀纵马上去,丝毫不费什么功夫就将两路将领都杀在了马下。官兵这时愈发乱了阵脚,哭爹喊娘,丢盔弃甲,一片抱头鼠窜的狼狈。

武松带兵杀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两路人马都尽数杀溃,俘虏官兵不下两千余人,收缴兵人衣甲四千余套,可谓大获全胜。史进看着武松经过大小几场战役,无论是进攻的策略手法,还是统军的魄力都有了根本的飞跃和变化,而松字营也成了绿林军中首屈一指的一张王牌战旅。

永定城在吴用和朱武的安排下,井井有条的恢复了生产生活,在新法的带动下,永定城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而史进也利用这短暂的一段时间,整顿兵马,重新布局。睦州方腊起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永定,也传到了永兴军路,绿林军上下有人为之欢欣鼓舞,也有人为之惆怅焦虑。虽然这方腊是敌是友,尚且莫不清楚,但大宋的局面却明显是越发紧张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小算盘京城风云

张青从枢密院前脚刚迈出来,打算往“九王爷”那里去走一遭,但迎面就遇上了蔡京派来的亲随.

“张大人,我家主子,请你去吃茶。”

张青应了,先遣走了蔡家的小斯,随后便也转身往太师府上去了。张青是蔡府的常客,也是得了蔡京的许诺可以在蔡府的前院里佩刀走动。门守没有阻碍张青,只是转达了蔡京的话,说老爷在书院等他。

张青来到书院的时候,蔡京坐在书桌背后的太师椅上,双手抱着放在胸前,一副很不爽的模样。

“太师。”张青拜了礼。

蔡京一挥手,淡淡说了一声道:“你来了,正好,来尝尝这茶,刚刚才沏好的。”说罢,蔡京赐了坐,立在房内的丫鬟沏出一杯茶来送到了张青的面前,张青谢过便接了茶在手,果然清香宜人。但张青晓得,此番前来,可不是当真叫他来品茶的,而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来商议的。

蔡京轻轻呷了一口茶,才将茶杯放下来,身子往前靠了靠,说道:“我找你来,是想让你给我出出主意,皇上这几日愁眉苦脸,连夜被噩梦纠缠,今日招我进宫去,说他总是梦到有叛军攻破了京都的大门,这是在为平反的事着急啊。而如今,又有着两份告急文书过来,这不说不行,但若是说了,岂不是要加重皇上的心事,我等做臣子的,要为皇上分忧才是啊。”

“太师的意思,我懂了,是想为皇上找个乐子,分分神。”张青说道。

“不错。”蔡京说道:“还是你灵通!说说吧。”

张青低头想了一回儿,才抬头说道:“大人,说书唱戏想必皇上都厌了,但小人还有一样民间的把戏,必然可以博得皇上一乐。”

“哦。”蔡京眸子一闪,问道:“是何把戏?”

“这把戏,用俗话就叫做‘女角抵’。说白了,就是咱的相扑,在‘瓦子’里头,不是汉子相争,而是女流拼搏。当时在小人的老家也算是一绝,是最能吸引看客眼球的一项娱乐表演。为何?稀罕。与说书唱戏不同,相扑是个力qì

活,极具竞争性,“赛关索”、“嚣三娘”、“黑四姐”……只这些香艳加粗犷的艺名就足以引人好奇,再加上硕大无比的玉体相互角力,而且是赤膊上阵,在那个绝无今日开化的时代,想不叫座都难。”张青说道这里,很是注意着蔡京的反应,见蔡京脸色露出新奇的表现,当下便说的愈发具体了:“女子相扑多安排在男子相扑前进行,他们东家的目的很明确,打女人牌为的就是热场子聚人气。大人,您还别说,效果就是好,身怀绝技的‘女飐’们擂台上惊艳一立,立马会招揽成群的看客。不过最吸引人的看点还不是比赛本身,而是选手们劲爆火辣的装束。”

“装束?”蔡京听了,着根老油条心里顿时明白了三分,当下愈发来了兴趣说道:“说说。”

“这些女飐为了相扑占上风,身上遮蔽的布料能省则省,上场时,短裙抹胸,露出那香肩雪臂,蛮腰粉腿,等相扑开后,跌打滚趴,拉拉扯扯之间,衣料也会被随之渐渐破损扯烂,露出酥胸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到了此,便是高潮所在的‘裸戏’,两个绝美的女子在场上放对,那场面,叫一个香艳,叫一个刺激。”张青说罢,蔡京已经鼓起了掌来。

蔡京笑着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甚好!只是,这绝色的女飐去哪里寻来?”

“这个好办,交给小的便是,过了两三日,我便带到太师府上来。”张青说道。

蔡京点点头,着一件事落定了,蔡京脸上的笑容荡漾开来就渐渐消散了,着心底里,其实还有一件,而这一件才是他真zhèng

需yào

张青着手来办的。

而张青对蔡京的反应也明锐地察觉出了三分,当下也不苟言笑,等着蔡京吩咐。

蔡京喝了一口茶,顿了顿,说道:“眼下还有一件私事,除了你,没有人能做的漂亮。”

“太师尽管吩咐,小人全力去办!”张青说道。

蔡京点点头,慢慢开口了说道:“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张青为蔡京做过许多事,样样都做的蔡京心满yì

足,但是却从未做过杀人的勾当。张青认真地看着蔡京,等着蔡京报出人名来。

“这人叫王庆,原来是禁军中的一个排军,刚刚被罢黜。”蔡京说得一字一句,张青都听了牢牢记在心里。却不想,蔡京对张青的信任超出了张青的想象,不但说出了这人的名字,更是说出了杀人的缘由。

【三个月前】王庆终日无事,独自在城外闲逛耍了一回,在那圃中一棵傍池的垂杨上,将肩胛斜倚着,欲等个相识的来,进城去酒肆中吃三杯。

不多时,虽未见个相识的,却瞧见池北边有十来个干办、虞候、伴当、丫鬟等人,簇拥着一乘轿子,轿子里面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年少女子。那女子想必也是在深宫大院里住得久了,出来透气更是要看景致,也不用竹帘,直将那貌美的颜面露在窗棂里。

那王庆不是个省油的灯,更是极为贪恋女色,此时见着了这般标致的女子,把他迷得颠三倒四,整个魂儿都吊了下来。王庆赶忙从树下爬起身来,放眼再瞧,他认出了那伙干办、虞候是枢密童贯府中的下人。当下王庆便远远地跟着轿子,随了那伙人来到艮岳。

那艮岳在京城东北隅,即道君皇帝所筑,奇峰怪石,古木珍禽,亭榭池馆,不可胜数。外面朱垣绯户,如禁门一般,有内相禁军看守,等闲的人脚指头儿也不敢踅到门前。那簇人歇下轿子,丫鬟上前来扶住少女出了轿,迳望艮岳门内,袅袅娜娜,妖妖娆娆走进去。那些个看门的禁军内侍,都不敢直眼去瞧,纷纷让开条路,让她走进去了。

原来那女子是童贯之弟童贳之女,杨戬的外孙。童贯将他过继过来,抚养为己女,后来许配于蔡攸之子,却是蔡京的孙儿媳妇了,小名叫做娇秀,年方十八。着娇秀也是在府中呆的腻味了,先前她禀过童贯,乘天子两日在李师师家娱乐,欲到艮岳游玩。故而童贯才提前打点了这里的看门禁军,他们才能有恃无恐地入内玩耍。

王庆进不去,但心里却痒痒不愿走,于是,便在艮岳附近暗暗候着,过了把半个时辰,只见那女子在丫鬟的伴随下,轻移莲步,走出艮岳来,且不上轿,看那良岳外面的景致。王庆见机便踅上前去看那女子,当真标致,看的王庆心魂颠倒,忍不住着心里都唱起窑子里的小曲儿:丰资毓秀,那里个金屋堪收?点樱桃小口,横秋水双眸。若不是昨夜晴开新月皎,怎能得今朝肠断小梁州。芳芬绰约蕙兰俦,香飘雅丽芙蓉袖,两下里心猿都被月引花钩。

王庆看到入神,不觉间心头撞鹿,骨软筋麻,好似那雪狮子向火,霎时间酥了半边。而就同时,那娇秀在人丛里,见王庆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禁也移眸去瞧,只见那王庆的相貌:凤眼浓眉如画,微须白面红颜。顶平额阔满天仓,七尺身材壮健。善会偷香窃玉,惯的卖俏行奸。凝眸呆想立人前,俊俏风流无限。

那娇秀一眼看着王庆风流,不禁粉脸半羞,但心地却是一见钟情。

周围百姓亦有前来看的,簇拥在门前,干办、虞候上前来喝开众人,丫鬟扶了娇秀上轿,众人簇拥着,又转东过西,到了酸枣门外岳庙里来烧香。

王庆锲而不舍地又跟随着队伍到了岳庙里来,着岳庙里人山人海的,挨挤不开,众人见是童枢密处虞候、干办,都让开条路。那娇秀下轿进香,王庆挨踅上前,却不论如何就是不能近身,再者他也怕那些随从人等呵斥。于是便假意与庙祝厮熟,帮他点烛烧香,一双眼却不住的溜向那娇秀,娇秀也动眸频频来望。两人对望不知一眼,王庆看在心里,心里就乐开了花,明显有戏。王庆心道不曾想,着般的美人,竟然也是个风流种。但熟不知,这娇秀原本并非风流,原来蔡攸的儿子,生来是呆傻,对人只会呵呵发笑,其余不尽半点人事,全然宛如一个三岁的孩童。那娇秀在家,听得几次媒婆传说是真,日夜叫屈怨恨。后来出嫁过门之后,其中心酸更是难以诉说。

今日见了王庆风流俊俏,那小鬼头儿春心也动了。而就在这同时,童府中一个董虞候,早已瞧出端倪,认得那俊后生是排军王庆,便大步过去。董虞候把王庆劈脸一掌打去,喝道:“这个是什么人家的宅眷!你却是开封府的一个军健,你好大胆,如何也在这里挨挨挤挤。待俺对相公说了,教你这颗驴头,安不牢在颈上!”

王庆哪敢则声,抱头鼠窜,奔出庙门来,见后面没有追,便噀一口唾,叫声道:“碎!我怎地这般傻!唉,岂不成了癞虾蟆想吃天鹅肉!”当晚忍气吞声,惭愧回家,不再思慕这事。

可谁知那娇秀回府,倒是日夜思想,厚贿侍婢,反去问那董虞候,教他备说王庆的详细。那侍婢与一个薛婆子相熟,同他做了马泊六,悄地勾引王庆从后门进来,人不知、鬼不觉,与娇秀勾搭。王庆那厮,喜出望外,不但抱得美人夜夜快活,更是从娇秀这里得了不少金银,终日饮酒。

可这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光阴荏苒,过了三月,正所谓乐极生悲,王庆一日吃得烂醉如泥,在本府正排军张斌面前露出马脚,遂将此事彰扬开去,不免吹在童贯耳朵里。童贯大怒,思想要寻罪过摆拨他,不在话下。而另一面,却也传进了蔡京的耳里,蔡京乃是当今的太师,眼里如何容得下这颗沙子。但是,蔡京却不满于罢黜了官职等等的皮肉之苦,他想要的是借他人之手,除掉这个人,更要除掉那个恬不知耻的娇秀,从而抹去他们蔡家的污点,不叫外人知dào



第二百八十章 小算盘京城风云(贰)

且说,高廉作法从战场逃了出来,但是身中一箭,伤了元婴,高廉不得已在富昌的郊区迫降下来,当地百姓当做了天神下凡,后来报知富昌知府后,知府听闻是高廉,这才慌忙差人请到了府衙里来,请了大夫好生医治.高廉在富昌歇了两日,小腹的伤势,在名医和他的妖法作用下,好的很快。富昌知府想尽办法挽留高廉,可是,高廉却怕绿林军再度攻过来,养得有些元气,便赶紧驾云而去。

兵败可是杀头的大事,高廉到了汴梁,第一件事就是偷偷溜到了他大哥的府上。两个见了,各叙礼罢,请入后堂深处坐定。高廉把大折两阵,大军全部阵亡,更是丢了永定城,似此如之奈何,一一都告sù

了高俅。

高太尉听了眉头微微蹙起来说道:“你也不要烦恼了,这绿林军也着实是厉害,我几番上荐派兵去,都落得惨败而回,你没有向绿林军投降,已经是顾全了咱高家的脸面了,这件事只瞒了今上天子便了,谁敢胡奏!你先在这里歇了,方才我已经约了童贯,一起去告禀太师,到了那里再作个道理罢。”说罢,有小斯进来说备好了马,高俅便去了。

童贯和高俅在太师府前下了马,迳投蔡太师府内来。已有报知童悄悄回了,蔡京就料知童贯回来,又听得是和高俅同来,那就更好了,蔡京教唤入书院来相见。

张青自知是时候告辞了,便说道:“大人,事情小的记下了,等小的消息便是,先告退了。”蔡京应了,张青便退出来。他前脚刚走,高俅童贯后脚就进来了。

高俅拜了太师,泪如雨下。

蔡京道:“唉,胜败常事,休要烦恼,我已经知晓你折了军马之事。”

高俅道:“贼势甚重,又有妖道助封为虐,因此失利,中贼诡计。”高俅当下诉说折兵败阵之事。

蔡京听了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步,道:“你家兄弟折了万数军马,又费了许多钱粮,又折了八名将官,这事怎敢教圣上得知!”

高俅慌忙再拜道:“望乞太师遮盖,救家兄性命!”

蔡京道:“圣上已为此愁眉难展,夜不能寐,此事,明日只奏道天气寒冷,军士不服水土,权且罢战退兵。倘或圣上震怒说道:‘似此心腹大患,不去剿灭,后必为殃。’如此时,你可要想好怎地回答。”

高俅道:“非是高俅夸口,若是太师肯保高俅领兵亲去那里征讨,一鼓可平。”

蔡京道:“圣上担心的不是兵败,而是能不能将反贼肃清,若是太尉肯亲自带兵前去,能有一鼓作气平反的势头,那就好办的很了,明日便当保奏太尉为帅。”

高俅谢过了蔡京又禀道:“只是,还有一件,须得圣旨才便起军,据高廉说,史进拥兵驻扎在永安,但绿林军向来没有水军,我们可以广造船只,沿着洛河打上去,必然功成!或是拘刷原用官船民船,或是备用官价,收买木料,打造战船;水陆并进,船骑同行,方可指日成功。”

蔡京道:“这事容易。既然如此计议,明日相见,共奏天子。”

高俅、童贯谢过了,就此散了。

次日五更三点,蔡京、高俅、童贯都在侍班阁子里相聚。朝鼓响时,各依品从,分列丹墀,拜舞起居已毕,文武分班,列于玉阶之下。

只见蔡太师出班奏道:“永定知府高廉统率大军,进征绿林军草寇,近因严寒,军马不服水土,马步军兵,急不能进,高廉与之累番厮杀,小有战功,但却身患寒症,因此权且罢战,各回营寨暂歇,再候圣旨。”

天子听了,那脸面上愈发惆怅了,叹一声道:“似此严寒,反贼们还出不出营?”

蔡京不敢直视天子,虽然晓得天子的意思,但当下也只得如此顺着回答道:“反贼依旧猖狂如斯。”

“既然反贼可以出兵犯我城郭,如何我泱泱大宋就没有一个可以出兵平定之人!”圣上着话里明显有了十足的火气,瞪着一双丹凤眼,就差拍桌子了。

蔡京惶恐地奏道:“高廉可于泰乙宫听罪,别令一人为帅,再去征伐,乞请圣旨。”

天子道:“此寇乃是心腹大患,如今势力愈发猖獗,一处未平,方腊又起!朕的江山何在!朕养着你们又有何用!这绿林贼寇不可不除,谁来与寡人分忧?”

高俅出班奏道:“微臣不材,三番上荐,而屡战屡败,不但让朝廷蒙羞,更是让圣上堪忧,此番愿效犬马之劳,去征剿此寇,伏取圣旨。”

天子看着高俅,说道:“既然卿肯与寡人分忧,任卿择选军马便是。”

高俅又奏道:“绿林悍匪善于陆战攻城,但并无一支战舰,此番征战,非仗舟船,不能前进,臣乞圣旨,于洛河附近,采伐木植,督工匠造船,或用官钱收买民船,以为战伐之用。”

天子道:“委卿执掌,从卿处置,可行即行,慎勿害民。”

高俅奏道:“微臣安敢!只容宽限,以图成功。”

天子点点头,令取锦袍金甲,赐与高俅,另选吉日出师。

当日百官朝退,童贯,高俅送太师到府,便唤中书省关房掾史,传奉圣旨,定夺拨军。高太尉道:“以前,有十节度使,多曾与国家建功,或征鬼方,或伐西夏,并金辽等处,武艺精熟,请降钧帖,差拨为将。”

蔡太师依允,便发十道扎付文书,令各部领所属精兵一万,前赴河南府集结,听候调用。这十个节度使非同小可,每人领军一万,共十万兵马。那十路军马分别是: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云中门节度使韩存保、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这十路军马,都是曾经训liàn

的精兵,更兼这十节度使,旧日都是绿林江湖中出身,后来受了招安,直做到这般大的官职,都是精锐勇猛之人,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打下来的功名,并非什么投机取巧之辈。当日中书省定了程限,发十道公文,要这十路军马如期都到河南府,迟慢者定依军令处置。

金陵建康府有一枝水军,为头统制官,唤做刘梦龙。那人初生之时,其母梦见一条黑龙飞入腹中,感而遂生,及至长大,善知水性,曾在西川峡江讨贼有功,升做军官都统制,统领一万五千水军,阵船五百只,守住江南。高太尉要取这支水军已经辖下船只星夜前来听调,又差一个心腹人,唤做牛邦喜,是步军校尉,教他去沿江上下以及在洛河河道内拘押船只,都要到河南府来集结,交割调用。

高太尉帐前牙将极多,此内有两人最是了得:一个唤做党世英,一个唤做党世雄。弟兄二人,现在官职统制官,各有万夫不挡之勇。

高太尉又去御营内选拨精兵一万五千,通共各处军马十三万,先于诸路差官供送粮草,沿途交纳。高太尉连日整顿衣甲,制造旌旗,未及登程,那边“九王爷”早就从张青手里得到了详细军报,一纸密信送到了史进的面前。

“九王爷”对送递情报,早就已经是熟练到手到擒来的地步,如何书写密文,如何安全送到,这些他都不愁。但张青此番却送来了一个为难的事,这事不是别的,正是蔡京要杀王庆!平日里,张青为蔡京办事,从来不会动用“九王爷”这边的人,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了。

“九王爷”在京城发展势力,经过严格考核才吸收为成员。而除了骨干之外,为了方便在京城行动,还在当地的帮派和军营中发展了一圈外围势力,这些人,都是不甘于朝廷所治的现状,有些义气敢于担当的汉子。这些人马留下来,长远来看也是为了今后绿林军打入城中做内应。这些人并不晓得他们为之卖命的是绿林军,而是假托在一个叫“八门”的帮派下,这八门的帮主就是地下党的主干——“九王爷”的副手仇平靖,而这里面分别设置了四个舵主“军农工商”各行占一舵。“八门”打出的旗号,是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勾连一气,救死扶伤。而掌握军舵的不是别人,正是这王庆。

若说王庆这人,还需从他祖上说起,他父亲王砉,是东京大富户,专一打点衙门,唆结讼,放刁把滥,排陷良善,因此人都让他些个。王砉的妻子当年怀孕弥月,王砉忽然梦虎入室,蹲踞堂西,忽被狮兽突入,将虎衔去。王砉觉来,老婆便产王庆。那王庆从小浮Lang,到十六七岁,生得身雄力大,不去读书,专好斗瞈走马,使枪轮棒。那王砉夫妻两口儿,单单养得王庆一个,十分爱恤,自来护短,娇生惯养,到得长大,如何拘管得了。王砉夫妇,也有时训诲他。王庆逆性发作,将父母詈骂,王砉无可奈何,只得由他胡来。过了六七年,把个家产折腾的七零八落,单靠着一身本事,在本府充做个副排军。一有钱钞在手,三兄四弟,终日大酒大肉,若是有些不如意时,也拽出拳头便打,所以众人又惧怕他,又喜欢他。在军中有不小威名,很多将士服他,只要他一吆喝,都愿意听他的去做。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张青等人才在反复思考之下将之纳入了“八门”。

第二百八十一章 小算盘京城风云(叁)

王庆是“八门”中联络官军的门户,虽然现在被童贯贬黜了官职,罢出了军营,但是王庆在绿营中依旧吃的开.但如今成了蔡京的眼中钉,就算是张青不杀他,必然也会有人来要他的命。这着实让张青有些犯愁,杀了这个人,打心底里说,对绿林军在汴梁的地下工作实在可惜。但是此事推脱不得,还好这事蔡京不想张扬落在了张青的身上,这多少也让他有些庆幸。

张青从蔡京的府里出来,便绕到了富康茶楼里来。到了里间雅座,继而转入了楼上密室与“九王爷”相见,将这事情大概一说,“九王爷”听了也很犯愁,但两人商议的结果是,固然王庆的毛病多,但毕竟也是义字打头的汉子,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替代之前,还是保他一条命,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安排他逃出汴京,等避过了风头,再回来转入暗处行事。经此杀身之祸,想必这厮也会“吃一堑长一智”,有点收敛,到时候可以踏踏实实为帮派做事,反倒也并非不是件好事。

中心思想落定之后,张青便和“九王爷”开始谋划在汴梁上演一出“猫抓老鼠”的好戏,这场戏不论如何的凶险,都必须演下去,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错。张青为了放走王庆,而不至于让蔡京怪罪,谋杀王庆的人手,张青还是以保密行动消息为借口,请蔡太师从太师府上选出了二十来个身手利落之人。当夜,张青“打听”出王庆在一家酒肆里快活,便带着些人马将酒肆悄悄围了起来。

这酒肆,距离绿营不远,也就是半条街的远近,王庆在这里算是常客,而今日“九王爷”早就把消息透露给王庆,故yì

安排在这酒肆里行事。王庆早就打点好心腹,将金银细软收拾好在城外某处等候,而他也知dào

这一桌酒菜是无法安安稳稳吃到最后,这一桌除了“八门”安排了帮里的兄弟为他保驾护航之外,王庆更是邀请了军营里的一些头脸人物,官阶大不到哪里去,但是厮混却熟,如此哗啦啦十五六个地坐了一大桌子人,王庆没打算结账,按计划也挨不到结账的时候,于是山珍海味,有啥点啥。平日里着王庆大手大脚惯了,根本没人怀疑,反倒是吃的热闹。

就在这喝五邀六推杯换盏之间,王庆无意间瞧见一个汉子带着五六个头戴斗笠的人进来了,那些人身着麻布素衣,行走衣摆扇动之间,藏在腰间的短刀若隐若现,为首的汉子拳头很大,右臂上绕着两圈精细的铁链,带着其余人手坐在酒肆的一偶,点过了菜,直把酒而饮。

这个时候从门里又进来一伙人,这伙人多不,是三个农夫打扮的乡下人,在酒肆的另一边坐了。

王庆晓得人马都到齐了,心里早就做了防备,但脸面上依旧和兄弟们推杯换盏,吃得快活。

酒还未过三巡的时候,那三个乡下打扮的农夫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站起来推推搡搡,其中两人竟然翻了桌子厮打起来,中间那汉子见势不妙赶紧拉架,反而越来越糟糕,那两个汉子粗野至极,将周围的食客都唬得离席躲得远远的,也将满堂的目光和注意都吸引到了那里去。就在大家瞩目那边的争执时,那边角落中坐着的五个汉子就悄悄站了起来,甩手朝着王庆就是一镖,这甩镖来的极快,若是换了平日王庆是必死无疑,眼下王庆早就有了防备,劈手就将这镖接在手里,反手还没有丢出来,那无人早就将斗笠也一并甩了过来,着斗笠并非寻常斗笠可比,在飞速旋转下,帽檐边上甩出一道浅浅的刀刃来,寒光四射地朝着王庆而来,犹如流星赶月,王庆一脚将桌子踢翻了,斗笠都扎在了桌面上,杯盘乒呤乓啷碎了一地,就在这个时候,那五人也早就抽出腰间的短刀杀了过来。

这一下变故,哪里是那些小二掌柜的可以想到的,吓得连同店里的食客一同跌跌撞撞落荒而逃。一下子店里空出不少来,王庆和帮派里的兄弟抽出刀来立kè

就和那伙人迎面干上,那些邀请来的军官瞧见,也不袖手旁观,这些本来就是绿营中的兵油子,寻常刀山火海的惯了,眼下被酒这么一烘,为了王庆也抽出刀来拼命。

这边两伙人你一刀我一刀地厮杀在一起,那边三个乡下人也露出了真面目,伙同埋伏在外面的人手一同涌进来,乱刀朝着王庆等人就砍。而同时,早就有“八门”的兄弟跑去对面军营里报信。

就在蔡太师的人马都拥进酒肆里杀王庆的时候,外面为数不少的一伙官兵也提着刀枪来了。

蔡太师的人马眼看着就要砍翻了那些碍手碍脚的人了,却不想这个时候,外面涌进来一片兵痞子,二话不说劈手挥刀就砍,好家伙,一时间着酒肆里被喊杀和惨叫所充斥,满屋子鸡飞狗跳刀光剑影。

王庆拼命挡开了挥到前面的刀刃,在帮派兄弟的帮zhù

下,赶紧闪身就往外面逃,里面有绿营的兄弟们顶着,蔡京的人马杀的手足无措,哪里有赶上来的功夫。王庆就此匆匆忙忙在兄弟们的掩护下迅速冲过了街道,冲进了曲曲折折复杂交错的胡同,很快消失在了夜幕和人潮之中。

张青此时打点得王庆等人逃出了汴梁城,这才回来收拾残局。

官兵伤了不少,蔡太师手下的人有死有伤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当下张青“垂头丧气”地带着蔡太师的人马回来见了蔡京,将这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那带着人马去的带头大哥,见了自己主子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愈发将那打斗场面诉说的血肉横飞。

“那王庆眼看着就要被咱们兄弟乱刀砍死了,可是偏偏从绿营里闻讯赶来一伙兵痞,将煮熟的鸭子也给搅合飞了!”那带头大哥气愤填膺的说。

蔡京背着手,先前就为童贯罢黜王庆官职而没有发配边疆而闷闷不乐,眼下又为他们的失手感到很是不快。

那带头大哥抬眼瞧了瞧蔡京黑沉沉的背影,继xù

说道:“王庆被俺砍成了重伤,只怕带着伤也跑出城去,也会死在城外。”这并非实话,但是他害pà

交不了差,才和张青合同这般谎称。

蔡京听了,这才回过身来,看着张青说道:“可是真的?”

“那是场面混乱,我只顾和官兵拼命,倒也没细瞧,不然也不会走了那厮,倒是前去追杀的兄弟们都见了,王庆身中数刀,特别其中有一个汉子朝着那厮腿根刺了一刀。”张青说道:“小的若是所料不错,即便是着厮命大活下来了,但他的祠堂也保不住了。”

“好!”蔡京点点头,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好消息,赏了众人,特别是那个“一刀阉了王庆”的手下,更是重赏了三十两。由张青和带头大哥守着这个秘密,谁也没有再提,这事反倒也就这么马马虎虎地过去了。

【永定城】“九王爷”派出来的传信使带着密信星夜兼程,沿途多换快马,不出三两日的光景便将加急的消息送到了史进的面前来。

史进屏退了传信的小斯,见封皮上写着一个“禄”,当下便将完好的蜡封剥离了去,抽出叠好的信来,将信里带草头的字都一概拿笔删去,接着按着绿林军密信的规律将信里的文字单双数地串起来,便还原出了本来的军事机密来。

听得高太尉亲自领兵,调天下军马一十三万,十节度使统领前来,史进等人并不惶恐,召集众将便和吴用商议。

吴用道:“仁兄勿忧,小生也久闻这十节度的名号,曾经多番与朝廷建功,只是当初并无什么敌手,因此才显他的豪杰。如今放着咱们这一班好弟兄,各个可都是如狼似虎的人,那十节度已是过时的人了,不足为患!等到他十路军来,咱都是可以先教他吃上一惊。”

史进说道:“军师如何惊他?愿闻其详。”

吴用道:“他十路军马都到西京河南府集结,咱们这里可以先差两支兵马绕过福昌、寿安,直接来一场快马闪电战,冲到他河南府去厮杀,当面迎着来军,先杀一阵——这就是要报信与高俅知dào

咱们的厉害。”

史进环视帐中众将,问道:“叫谁去好?”

吴用道:“差‘豹子头’林冲,‘双鞭’呼延灼,此二人可去。”

史进随即下令,差此二将各带三千轻骑马军,前去巡哨河南府,不必攻城,直接相迎截杀各路军马。

林冲和呼延灼领命而去,史进又点起谢千秋带着三千人马随后做策应,以防福昌、寿安两地官兵从后方包抄断后,也可在林冲、呼延灼二人截杀各路人马时,万一落了下风也好施援手。

三路人马先后准bèi

妥当去了。

吴用摇着羽扇看着众将带兵而去,即兴赋诗一首,博得满堂喝彩。

——轻事贪功愿领兵,兵权到手便留行。幸因主帅迟迟去,多得三军数日生。

第二百八十二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

高太尉在京师俄延了十余日,天子屡屡降旨催促起军,高俅先发御营军马出城,随即又选教坊司歌儿舞女三十余人,随军消遣.待到祭旗之日,高俅才辞驾登程,从准bèi

到此以正好半月光景。时值隆冬将尽天气,大小官员都在长亭饯别。高太尉戎装披挂,骑一匹金鞍战马,前面摆着五匹玉辔雕鞍从马,左右两边,排著党世英,党世雄弟兄两个,背后许多殿帅统制官,统军提辖,兵马防备团练等官,参随在后。那队伍军马,十分摆布得整齐。

那高太尉部领大军出城,来到长亭前下马,与众官作别,饮罢饯行酒,攀鞍上马,登程望河南府进发。于路上纵容军士,随意去村中纵横掳掠,黎民受害,非止一端。

却说十路军马陆续都到河南府,有节度使王文德领着京兆府等处一路军马,星夜奔河南府来,离州尚有四十余里。当日催促人马,赶到一个地方,当地百姓呼做凤尾坡,坡下有一片大林子。前军刚好经过林子,只听得一棒锣声响处,林子背后山坡脚边转出一彪军马来,哗啦啦地下来摆开了一路,当先一将提着一对鞭拦住了去路。那员将顶盔挂甲,插箭弯弓,而在他那弓袋箭壶内侧插着小小两面黄旗,旗上各有五个金字写道:“英雄双鞭将,彪悍万户侯。”两手中提着两杆双鞭,此将正是绿林军中一个惯冲头阵的勇将呼延灼。

呼延灼勒定战马,截住大路冲着众**声咆哮道:“来的是哪里兵马?见了爷爷,还不不早早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这王文德见了呼延灼兜住马,呵呵大笑道:“瓶儿罐儿也有两个耳朵,你须曾闻我等十节度使累建大功,名扬天下,我就不信,你不曾听说过大将王文德?”

呼延灼大笑,指着王文德说道:“你便误手杀了晚爷的那厮,ru毛未退,也敢称大将。”

王文德听了大怒,骂道:“反国草寇,怎敢辱我!”说罢,二话不言拍马挺枪,直取呼延灼。

呼延灼也挺双鞭来迎,两将斗到三十回合,不分胜败。王文德不曾想在这半道山林之间能遇上这等敌手,心里料道赢不了呼延灼,喝一声:“少歇再战。”呼延灼自恃本领,也就此放了他,各归本阵。

王文德回到阵里来,暗中吩咐众军,休要恋战,待他令下,直接夺路冲将过去,见人就杀便是。上下全军准bèi

好了,当下王文德挺枪在前,三军在后,发一声喊,就此浩浩荡荡杀将过去。

呼延灼哪里料到这厮有这么一招,路上排开的阵势顿时被官兵冲开一个大口子,一万人马就此呼啸而过。官兵人多势众,呼延灼不敢直面硬拼,从后面引军追赶,刚过林子,正在追杀之际,前面又冲出一彪军马来。为首一员上将,正是谢千秋,在马上大喝一声:“休走!留下头来!”手中早就操弓拈箭,只听得弓弦响时,便是一箭射将过来,王文德驰马扬鞭,防备不得,急待躲时,箭羽已经擦着盔顶而过,王文德吓得脸色惨白伏鞍而走,麾下兵马更是随将跑马奔逃。

谢千秋训liàn

出来的兵马各个本事了得,这三千人,刀枪剑戟、弓弩暗器,无所不能,当下从侧翼厮杀了一阵,便与呼延灼合兵一处,在背后赶杀。谢字营的绿林军不只是在官兵背后捅刀子,手里操着强弓利箭,在马上便是一轮轮的骑射。官兵中箭坠马者不在少数,和死亡的惶恐也就此在奔袭中蔓延开来。

王文德被谢千秋那一箭唬得魂飞魄散,眼看着,只见侧首冲过一队军来。王文德看时,却是另一路节度使杨温军马,挥兵一齐来救应。两万人马汇聚一起,因此,呼延灼和谢千秋不敢再追,从侧路杀了一气便就此切出,飞马带队而去。

两路军马同入河南府歇定,太守吕世睿接待各路军马。数日之间,前路报来,高太尉大军到了,十节度出城迎接,都相见了太尉,一齐护送入城,把州衙权为帅府,安歇下了。高太尉传下号令,教十路军马,都向城外屯驻,伺候刘梦龙水军到来,一同进发。这十路军马,各自下寨,近山砍伐木植,人家搬掳门,搭盖窝铺,十分害民。高太尉自在城中帅府内,定夺征进人马;无银两使用者,都克头哨出阵交锋;有银两者,留在中军,虚功滥报。似此奸弊,非止一端。

高太尉在河南府不过一两日,刘梦龙战船到了,参谒帅府礼毕,高俅随即便唤十节度使都到厅前,共议良策。王焕等禀复道:“太尉先教马步军去探路,引贼出战,然后再调水路战船,从水门攻入去劫贼巢,令其两下不能相顾,由此可破群贼!”高太尉没有别的法子,也就此点头应了。

当下便分拨王焕、徐京为前部先锋,王文德、梅展为合后收军,张开、杨温为左军,韩存保、李从吉为右军,项元镇、荆忠为前后救应使,党世雄引领三千精兵,上船协助刘梦龙水军作战,随即也就此监战。

诸军尽皆得令,整束了三日,请高太尉检阅诸路军马。高太尉亲自出城,一一点看了,便遣大小三军,连同水军,一齐进发,直望永宁城来。

且说呼延灼、谢千秋回城,说知备细。赶上林冲也带兵回来:林冲半道截住节度使荆忠,大战二十余回合后将荆忠杀的措手不及,那节度使荆忠虚晃一招便借机策马而逃,就此林冲杀了两千余人,将着一路官兵杀的七零八落,直赶到了城边上来,这才带兵而回。

不管怎地说,派出去的两路人马都给这伙人多多少少有些教xùn

,也算是当头棒喝,煞了煞他们的威风。当另一方面,探马汇报,说官兵当真也把水师组建起来了,都往河南府的方向聚过来。

而早在七八日前,从梁山分批启程的兄弟们都陆陆续续到了永定城里来,先是孙新、孙立等人乔装成过境官兵的第一波,没过半日便是第二波,这是祝家三虎和李应等人扮作的镖局亚运之人。如此多的兄弟齐齐汇聚在永定城里,一时间城内军心鼓舞,有一场好战打。但是史进却并没有为此感到过分的欢喜,原来史进不善水战,早在半个月前就听说此番朝廷要在洛河上下组建内河水师,船舰林立,势不可挡。所谓隔行如隔山,史进自认为不在掌握之中,当初很是犯愁,虽然有智多星吴用和神机军师朱武作为左膀右臂,但是军中并没有通晓水性的将领,这着实让史进烦恼了几日。吴用的建议中有一点,就是大胆启用洛河当地的渔民百姓,特别是漕运帮派之人。史进无计可施,也只得听取,放权予吴用,收买民间渔船,招揽渔乡百姓。过了十几日,购了船只三百余只,招揽水军兵马两千余人,经过短短十日的集训,便交付服役。

史进为吴用的神速感到惊诧,心里怀疑不定,等看过之后,才是大失所望,所谓的船只都不过是寻常的打渔船,能容得下六七人已经不错,这些大小不等的民船中最大的也就是二十多艘采砂船,勉强容得下十七八人,就是这些船只,经过简单的粉刷,插上九龙朝天旗,就算是战舰了。而那些所谓的水军,也不过都是些寻常的汉子,有漕运帮派中投奔来的,也有放下鱼网拿起刀枪的,但强弱不一,除了各个通晓水性之外,战斗力完全不能估量。经过那十日的集训,也并没有将身手功夫提高多少,吴用也根本就没有往这方面来训,而是着重军纪军律这单单一方面进行教育操练,达到进退自如,散而不乱。

但这一切看在史进眼里,当场虽然面带笑意,意气风发鼓舞训话,随后也犒赏了众人,但是,在心里却叫苦不迭,就靠着这样的舰船和水师,吓唬吓唬别人都不成,更别说打仗了。就此,史进心里担忧重重,今日,又听闻朝廷水师集结完毕,便心里担忧起来,心里寻思了一招,便想动用时迁所统帅的暗杀组织【绝】,让时迁带人潜入朝廷军营,放上一把火将那些高大的船舰都烧个干干净净。

时迁领命几番派人前去,那官兵人多,十路节度使更不是吃素的,营房整齐,防备严密,寻不到一点漏洞,所以几次去的人都不曾得逞。眼看着官兵的水师渐渐朝着上游来了,在官兵经过寿安驻扎时,时迁急得再也坐不住了,亲自和魁二带着几个精锐走了一遭,却不想,果然如众人回话中所言,这十路节度使果然统兵很有一套,营盘不论水路旱路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更是对营寨的安全坐了多套防备,严防死守,连只兔子也溜不进去。在外面守了一夜,无计可施,时迁等人只得无功而返。

组织【绝】的行动自然是无人知晓,史进的这块担忧却并未就此隐去。眼看着官兵水旱两路渐渐逼近,史进心乱如麻,越发显得坐卧不安。

吴用连日来都在城外洛河泊子里操练水军,并不在城中,直到一日听闻官兵在永定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这才不慌不忙地回到城里来。史进的愁苦都刻在脸上,心里积累了千万个对水军的疑问,但是却卡在喉咙里。若是说出来,反倒是成了对吴用的不信任了。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史进的心里空荡荡依然没底。

吴用一见面,就将这看在了眼里,笑着挥挥羽扇,安慰史进道:“大帅,休要烦恼,如今那官兵大举压境,旱地上,依照先前论定之计行事,水上有我坐镇,可保万无一失。”说罢,略带着神mì

地笑着不在言语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贰)

官兵水旱一应人马都到了永定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集结完毕,绿林军的探马也早就奔回了永宁城来说知备细,史进与众头领统率大军,出了城来安营,相隔不远,就见官军浩浩荡荡开到城下来。前军射住阵脚,两边拒定人马,只见先锋王焕出阵,使一条长枪,在马上厉声高叫:“无端草寇,敢死村夫,认得大将王焕么?”

对阵绣旗开处,史进亲自出马,与王焕声喏道:“王节度,你年纪高大了,不堪与朝廷出力,当枪对敌,恐有些一差二误,反倒枉送了你一世清名。你回去罢!另教年纪小的出来厮杀战。”

王焕听得似是受辱,不禁大怒,骂道:“你这ru臭味干的村野后生,安敢抗拒天兵!”

史进听了也不怒,当面斯斯文文地答道:“王节度,你休要这般狂孽,我手下有一班儿替天行道的好兄弟,只怕,就算是由着你,也挑不出个软柿子来!”

王焕听得不爽,像是踩到了他的尾巴,顿时火冒三丈便挺枪戳将过来。

史进纹丝不动,马后早有一将,鸾铃响时,挺枪出阵。众人看时,正是“豹子头”林冲,大喝一声便来战王焕。

两马相交,众军助阵呐喊,高太尉也自临阵前,勒住马看。只听得两军呐喊喝采,擂鼓之声轰天盖地,两军齐齐瞩目,看向场中。那两个施逞诸路枪法,但见,一个屏风枪势如霹雳,一个水平枪勇若奔雷,一个朝天枪难防难躲,一个钻风枪怎敌怎遮。这个恨不得枪戳透九霄云层,那个恨不得枪刺透九曲黄河。一个枪如蟒离岩洞,一个枪似龙跃波津。一个使枪的雄似虎吞羊,一个使枪的俊如狼扑兔。

王焕大战林冲,约有七八十回合,不分胜败。两边各自鸣金,二将分开,各归本阵。只见节度使荆忠度马到前军,在马上欠欠身,禀覆高太尉说道:“小将愿与此贼人对决一阵,乞请钧旨。”

高太尉方才见王焕不曾赢了,便教荆忠出马交战。这荆忠当初来时,就是被林冲截住杀去了威风,心里憎恨,对林冲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十路节度使中,单单是他吃了亏,手下兵马未战先折了两千多人,这样的战绩,旁人虽然不说,但是免不了背后议论,更少不得有人瞧不起他。荆忠见了王焕大战林冲,打了个平手,这就像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那本就羞赧的脸颊上。为了脸面,也为了能驳回一阵在众军中立威,荆忠提刀飞马而出。

而就在这时候,不等史进安排对阵的兄弟,只听得马后鸾铃响处,呼延灼挥鞭来迎。

荆忠使一口大杆刀,骑一匹瓜黄马,很快两将就在两军正中交锋。

荆忠挥舞着手里的大刀飞马迎着呼延灼的门面就是一刀,这一刀来势极快,下手更是凶狠。呼延灼双鞭抖起来,刚刚立在面前,就听得咣当一声,火星四溅之下,呼延灼仰面让过,继而回马转身,两人又杀在一起。斗了约二十回合,呼延灼卖个破绽,隔过大刀,顺手提起钢鞭来,呼地一下,打个衬手,正中荆忠脑袋,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扑通翻身,就此死于马下。

高俅看见折了一个节度使,心急火燎似得便差项元镇出战。项元镇领命骤马挺枪,飞出阵前,春雷般一声大喝:“草贼敢战我项元镇么?”

史进笑笑不言,小尉迟孙新大喝一声:“爷陪你玩玩!”说罢便冲出阵前,来战项元镇。

孙新方才见呼延灼的双鞭果然了得,当下也要显显自己从哥哥孙立那里学来的本事。两马相交之时,孙立便大喝一声,双鞭周身呼啸,打将而去,那项元镇也挺枪来迎,两个不到十合,孙立右手挡住项元镇的枪,抬手猛地便是一鞭,这一鞭来的极快,犹如睛空霹雳,刺啦一声便将那混铁打就的枪杆剪短两截。项元镇被吓得脸色煞白,不禁有些后怕,霍地勒回马头,丢了枪便走。

孙新拍马去赶,项元镇不入阵去,沿着阵脚,落荒而走。孙新不知是计,一味想要生擒活捉这厮,好显本事,当下飞马去追,项元镇偷偷摸出飞鱼带里的弓箭来,左手拈弓,右手搭箭,待拽满弓时,便是翻身背射一箭。

孙新听得弓弦震响,慌忙抬手挥鞭去隔,却不想那箭来的太急,一箭正中右臂,孙立吃痛叫了一声,拨回马便走。

项元镇瞧射中了那厮,当下挂着弓,捻著箭,拍马倒赶上来。

呼延灼,林冲见了,两骑马左右飞奔而出,救得董平归阵。高太尉见这一阵险胜,要的便是这个时机,便不再耽搁,李逵指挥大军混战。

史进先教顾大嫂护了孙新回城,然后迎着官兵就带兵冲上前去抵挡,身后带着武松、谢千秋、徐宁各带各营人马随军向前厮杀,左翼是孙立、解珍、解宝、乐和、邹渊、邹润,右翼是栾廷玉、祝龙、祝虎、祝彪、扈三娘、李应、杜兴,浩浩荡荡地与那十路节度使混战在一起。刀刃相交,血肉横飞,厮杀之景,激烈之状,笔墨难以言表。

这边旱路上十万多人混战厮杀起来,高太尉觉得机不可失,立kè

赶到水边,调人去接应水师船只,从水路向永定城进攻。

且说刘梦龙和党世雄布领水军,乘驾船只,沿着洛河迤逦朝着永定城来,战舰高大林立,樯篙不断,浩荡的队列相连铺盖十余里水面。而再看这洛河,水域甚宽,茫茫荡荡,尽是芦苇蒹葭,密密遮定港汊。就在官兵正行之间,只听得山坡上一声炮响,四面八方,小船齐出,由这船舰上望过去,芦苇荡里密密麻麻犹如蚁群,那官船上军士看着绿林军密集了火力杀奔过来,先有三分惧怯。

刘梦龙指挥水军横冲直撞,一副横行霸道的模样要将这些小舟无视,该撞翻的撞翻,该撞沉的撞沉。却不想,等到那些小舟靠近了,官兵们才看了清楚,原来船上装的都是干柴硫磺,满满当当的就此从芦苇荡里无声无息地窜出来。而刘梦龙看了这芦苇深处更是无处不是,他的这心里顿时急了,而手下官兵尽皆慌乱。

刘梦龙心知这些小船的来意,当下大喝“放箭!放箭!”,官兵这才得令接连朝着小舟上的汉子纷纷乱箭射去。那绿林军的水军看见官兵拉弓取箭,早就点起了船上的干草,一个个扑通扑通跳进了水中不见了踪影,而那些小舟非但没有就此停下来,反而愈发像是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官兵的船队撞过去。

这些官船怎禁得住这些火船的冲撞,这些小船虽然不及官船高大,但是船上的火焰却在叠高的柴垛上愈发高炙,如此看来反倒像是无数高大的火船将官家的船舰包围了起来。而这密密麻麻的火船一齐过来冲断了官兵大队!官船前后不能相应,大半官军,弃船想走,怎奈何官船四面都被火墙所吞噬,浓烈的黑烟将仰头唯一的一片天空都遮盖的严严实实,火势蔓延上了官船,官兵在这“牢笼”里愈发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急胆大些的就此丢盔弃甲跳下河里来。

但下水不过是逃脱了火的灼烧,但却并未逃出死的束缚。那些跃入水中的官兵并未就此逃出生天,反而那些叼着芦苇管子,潜伏在水中的“屠夫”,早就准bèi

好了嗜血的刀刃。官兵下水的,都在水里扑腾两下,随着一团团的鲜血涌上来,便再也没了动静。那是吴用专门为官兵送上的杰作,当初他招收水军,就想到如此,着也就是他为什么只单单看好水性,而不闻身手功夫的缘由,这些懂得水性的汉子,能很好的融入这片汪洋,其实就是最好的杀人利器,而他们需yào

的,不过是一把细长的三棱刀,这样的特别的刀具,在水中的阻力小,但是制造的创伤却无法估量,那些被戳开的伤口会让血液在极端的时间内大量流失,即便是在旱路上也很难止血治愈。

就在这样的刀刃下,被迫跳下船去的官兵都一个个冒着鲜血死在了水中,一时间官船上时一片艳丽的火光,而在船下却是刺眼的猩红,放眼望去,除了遮天蔽日的浓烟之外,到处都是杀戮,到处都是死亡的颜色。

吴用在河畔的小山上看见官军阵脚乱了,那些纷纷跳下水去的官兵,像是下锅的饺子,水中潜伏的兄弟来不及一一了解。吴用当下一挥舞令旗,山头上鸣鼓,芦苇中摇船,一片满载水军的快船就此也从四面直冲上来。船上的人都操着长枪利剑,冲着那些扑通扑通游在河里的官兵便是一顿猛刺乱斩。河面上一时间惨嚎不绝于耳,血腥更是扑面刺鼻。

刘梦龙和党世雄看的心惊胆战急待回船时,却走不脱了,原来经过的浅港内,都被绿林军的好汉们用小船装载柴草,砍伐山中木植,填塞断了,那橹桨竟摇不动。众多军卒,尽弃了船只下水。刘梦龙脱下戎装披挂,爬过水岸,拣小路走了。这党世雄慌忙叫人放下小船来,带着几个亲随水军边走,上到小船上党世雄只顾叫水军寻港汊深处摇去,不到二里,只见前面三只小船,船上是都是绿林军的兄弟,各个手执蓼叶枪,挨近船边来,众多驾船军士看着心惊胆寒,都跳下水里去了。党世雄自持铁朔,立在船头上,与众好汉交锋,绿林军的汉子们也跳下水里去,反倒是如鱼得水,活络地将那些官兵尽数戳死在水中,便从两边逼近党世雄的身边来。党世雄见不是头,操起铁朔照着水里四面围上来的人便戳,却不想这些人,当初都是漕运帮派里的汉子,各个都是好手,尽管党世雄连番刺下来,要刺着这些人,反倒是比叉鱼更难。那些人像是油不留手,急的党世雄愈发怒不可竭。就在党世雄猛地一刺之下,突然见水底下钻出一个精壮的汉子来,避过了那刺杀过来的铁朔,猛地一跃而起,劈手揪住那铁朔,顺势就此一把扯住了他的衣裤,哗啦一声拽下水来。

咕咕噜噜地淹没在汹涌的河水中,水下早就有汉子涌上前来,将那尚在挣扎的党世雄扭打撤住,淹了个半死不活,就拖上到岸边来,滴溜溜丢上芦苇摊上,早就有十多个绿林军士躲在那里,三两个铙套索飞过来搭住,活捉进城里去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叁)

且说,高太尉远远望去只见水面上,一片火光,烧毁船只众多,其中完好的也纷纷滚滚乱投河畔山边而走,然而船上不见刘梦龙水军旗号,尽是绿林军的九龙朝天旗.高太尉心知水路里折了一阵,忙传军令,且教收兵,回河南府去,再作打算。

旱地上十路节度使率军苦战一日,待军要退,又值天晚,只听得四下里炮声连天,又不知dào

有几路绿林军杀将过来,高太尉因为水路上的惨败,搞得内心极乱,本来人数极占优势的陆战,也被指挥的毫无阵法。这就叫“阴陵失路逢神弩,赤壁鏖兵遇怪风”,本来大好的形势,只要顶着绿林军的锋芒再硬战一天,绿林军兵力不足的弱点就会显露出来,成了致命的缺陷。但高太尉心里已无战意,当下只听得四边炮响,急收聚众将,夺路而走。

高太尉带兵回退,却发xiàn

官兵设在富昌城外的营寨冒起了大火,腾腾的浓烟与水路上遥相辉映。就在高太尉心惊胆战的时候,随行的兵马中早就有人指着富昌城头上惊叫起来:“太尉您看!这怎地会!”

高太尉随着军中的混乱叫喊望去,只见富昌城头上的官兵大旗不知何时都被砍去了,随风摇摆的,都是绿林军的九龙朝天旗!高太尉啊呀地惊呼一声,觉得一阵目眩。随行的亲随道:“太尉,且往寿安去躲一躲!寿安城池坚固,可挡贼锋!”

“去寿安!”高太尉简直收到了惊吓,脑子里空的比他的脸色还要惨白。

去寿安——!军士们将这道军令伴随着撤tuì

相继散发开来,浩浩荡荡的官兵像是退潮一般都往寿安去了。

原来,集结在永宁的兵马,并不多,也就是武松麾下的松字营、呼延灼麾下的灼字营、谢千秋的秋字营和徐宁的宁字营,共计十一万人马,数量虽然与官兵相差甚少,但是,用途却多,几番分兵下来,真zhèng

上到正面战场的兵马却无多少。一方面,吴用为了防止官兵趁机偷袭后方城池,不得不将一万兵马留在城中,此外,史进带兵从正面牵制官兵战斗力,则负责指挥武松带了部分松字营的弟兄,约三万兵马从正面战场绕道逼近富昌。这倾巢而出的富昌,无法用外强中干来形容,虽然城里备有大量的箭羽、滚石、檑木,但是人手有限之下,威力也像是打掉了牙的狼。武松从背离战场的一面,采用强攀式攻城战术,不过一时半刻,武松带这松字营的兄弟就强行登上城头,一举将城中为数不多的官兵杀败,夺了富昌。

如此一来,正面战场所留兵力不过七万人,朱武担心在大战一天后因为兵力的不济而显出漏洞来,便调取城中三千绿林军在四面山坡上架起号炮四下里施放,然后摇旗呐喊,实则却无伏兵,只不过是要吓得那高太尉心惊胆战,鼠窜狼奔。果然,高太尉不知是计,连夜收军回了寿安。计点步军,折陷不多,但水军折其大半,战船更是没有一只回来,倒是刘梦龙逃难得回,部分军士会水的,也算是命大的,零零散散逃得回来,那些不会水的,以及下水遇上绿林军的都被戳死在水中。

高太尉军威折挫,锐气摧残,且在城中屯驻军马。此番没了战舰铩羽而归,让高太尉像是斗败了的公鸡,回到城中的临时帅府,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就气的五脏六腑此起彼伏,吊起三角眼,过了半晌才冷冰冰地开口,下令让牛邦喜将拘押的民船都先押运到寿安城来,同时再差人带公文去催,不论是何船只,只要堪中的尽数拘拿,解赴寿安城,整顿水军以图再次征进。

再说绿林军中追杀了官兵十几里之后,在靠近了寿安地界之后,不敢深入就此收兵。史进先差人回永宁城去,看望了受伤的孙新,被吴用先前调来的黎百草早就为他拔了剑矢,用金疮药敷住疮口,再用药调制,孙新就此留在城中养病,不再多说。

吴用收住众将一同进了城来,安抚百姓,种种不必多言。由吴用招募,史进委任的水军头领邬小龙,帮着党世雄上前来请功。史进教且押去战俘营中软监着,同时按功绩赏了众将。此番一战,水军大胜,这是史进始料未及的事情,不但打破朝廷的水师,而且还夺了近百艘船舰,军甲兵刃更是数不胜数。这番装备,正当如雪中送炭,给绿林军这支刚刚组建起来的水军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更高的起点。史进差人将船舰编号尽数都收入水寨,分派与水军各头领使用。此外,在城中招兵买马,整顿军务,且不再细谈。

话说,这吃了败仗的高太尉在寿安城中,不敢上书与圣上禀报战果,只说与贼寇血战一日,不曾分出胜败。虽然表面上糊弄的过朝廷,但是,首战告吹,还丢了城池,这着实让他心里不安。反思一夜之后,高太尉会集诸将,商议收复富昌之策,上党节度使徐京对此番征战看的最明白,他也是当初最不愿撤兵的人,他晓得失败的根源不在将士,也不在战机,而在缺失策略,高太尉脑子里的那两把刷子,他算是领教了,简直就是个鸡毛掸子,真才实学也忒骨感。对付绿林军没有两下子,实在不行,只有狡猾的猎人,才能对付狡猾的虎豹。若不是高太尉指挥无方,也不至于顾此失彼,最后弄得因小失大。

埋怨的话徐京就算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敢说,但是如此下去却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高俅一条道走到黑吧,灵活的徐京当下出列禀道:“太尉,徐某幼年游历江湖,使枪卖药之时,曾与一人交游。那人深通策略,善晓兵机,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姓闻名焕章,现在东京城外安仁村教学。若得此人来为参谋,可以敌吴用之诡计。”

高太尉昨夜也有思量,此番最大的失败,就因为吴用这厮着实狡诈,当下一听,顿时心里一宽,当下便差首将一员,带缎疋鞍马,星夜回东京,礼请这教村学秀才闻焕章来,为军前参谋。闻焕章早年不得志,但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虽然在这乡间教书落得清净,但是,终究是个心途名利之人,听闻是自己的故交徐京推荐,由高太尉亲自派人重礼相请,而对垒的又是名动天下的史进,他觉得自己高升的机会到了。当下简单收拾收拾,便经过沿途驿站,一路换乘官方快马,就上路赶赴寿安,一同参赞军务。

可就在那员首将回京去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忽然城外探马报来,说绿林军马逼近城边搦战。高太尉听了大怒:“这帮逆贼,本帅让他们一阵,竟然蹬鼻子上脸,敢追到这里来叫阵,今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随即点起本部军兵,出城迎敌,就令各寨节度使带兵随军同出交锋。

高太尉带兵冲出城来,绿林军早就退在十五里外平川旷野之地。高太尉引军赶去,绿林军兵马已向山坡边摆成阵势,红旗队里,遛马窜出一员猛将,号旗上写得分明,乃是【双鞭】呼延灼。

呼延灼兜住马,立在阵前,面对朝廷官兵,一副丝毫不放在眼里的模样。

高太尉看见心里不爽,当初也是老子瞎了眼,保荐你这等反骨。当下相见分外愤nù

,当下指着呼延灼对身后的众将说道:“这厮便是统领连环马时,背反朝廷的。谁与我杀了这厮,我保他车骑大将!”

高太尉话音刚落,便有云中节度使韩存保出马迎敌。这韩存保善使一枝方天画戟,当下二话不说,纵马扬鞭而走。两个在阵前遇上,也不搭话,一个使画戟去搠,一个用双鞭来迎。两人战到五十余合,呼延灼卖个破绽,闪出去,猛抽两鞭子,驰马望山坡下便走。

韩存保急着立功,跑马赶来,韩存保将方天画戟挂在马鞍挂钩上,从背后取出弓箭来。这弓箭并非是韩存保所长,时长不试,就有三分手生,此番又在马上颠簸,这弓尚且端不稳,更不必说那射出的箭了,连番七八箭都不知偏到何处去了。急的韩存保挥弓打马要赶上去,两人这八个马蹄翻盏撒钹似的,约莫赶过五六里路,恰恰转到山包之后,此处由山包格挡视线,四下无人,眼看着就要赶上,韩存保抽了画戟在手,突然间呼延灼勒回马,舞起双鞭来迎。两个又斗了数十回合,呼延灼用双鞭分开画戟,回马又走。

韩存保寻思,听说这厮双鞭了得,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本事赢不得我,不如就此赶上,活拿了这贼回去,也好光彩地赚那车骑大将军,恩,便是如此!韩存保想罢,催马赶将上去,他见呼延灼走的越狼狈,他追得反而越起劲,等赶着转过一个山嘴时,分出两条路,四下一望,却不知呼延灼何处去了。韩存保勒马上坡来望时,只见呼延灼沿着一条溪逃了。

韩存保气焰嚣张地大叫一声:“泼贼,你往哪里逃!快下马来受降,老子饶你一命!”呼延灼勒马停下,转身指着遥相大骂。

韩存保怒了,打马来抄呼延灼的后路。两个正好在溪边迎着,一边是山,一边是溪,只有中间一条路,两匹马盘旋着,都进退不得……

第二百八十五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肆)

韩存保与呼延灼狭路相逢,都互不相容.

呼延灼冷笑一声,指着韩存保喝道:“你不降我,更待何时!”

韩存保不服气张口便骂:“你这手下败将,倒要我降你,哼,好大的口气!”

呼延灼听了大笑道:“我诱你至此,正要是活捉你,看你这泼猴怎地跳出五指山去!”

韩存保听了大怒,更不屑再费口舌,当下单单骂一句:“看老子来捉你!”便挥起画戟杀了过来。

韩存保挺着长戟,望呼延灼前心两胁软肚上戳刺连挑,那点点寒光像是雨点般搠将过来。呼延灼斗起双鞭左拨右逼,犹如暴风骤雨般反攻过来。两人又斗了三十多回合,恰到敌手,不分上下,正斗到白热化时,韩存保猛地抖出一戟,望呼延灼软胁搠来,同时呼延灼双鞭,也望韩存保前心刺去。两人各把身躯一闪,两般军器,都从胁下搠来。呼延灼挟住韩存保的戟杆,韩存保扭住呼延灼鞭身,两个都在马上,你扯我拽,挟住腰胯,用力相争。

拉来撤去,争执不下,就在这个时候,韩存保的马,突然后蹄先塌下溪里去了,韩存保并不就此扯手,呼延灼也就此被连人带马,一并拽下溪里去。两个在水中扭做一块。那两匹马溅起水来,一人一身水。呼延灼弃了手里的双鞭,挟住他的戟杆,急去掣腰间的短刀,韩存保看势不妙也撇了他的鞭身,双手按住呼延灼两条臂膀,你掀我扯,两个势均力敌,又一同滚倒在水里去。

那两匹马扑腾着水花跑上岸来,往山边去了。两个在溪水中都遗没了兵刃,厮打着也掉了头盔,身上更是扯得衣甲不整,两人就此还不肯放过对方,抡起空拳来也要在水中厮打,你一拳我一脚,打到水深处,只露出两颗鬓发凌乱的脑袋来,两人厮打中水花飞溅,远处看来倒像是龙蛟相争翻江倒海,一会儿两人都又打上浅水边上来,这下手脚相对灵便,反倒厮打的更加激烈了。就在两人解拆不开的时候,岸上一彪军马突然闪现,为头的正是史进,坐在马上拍着手,赞道:“好身手!”史进见识了这韩存保的身手,生怕两人再打下去,万一有个闪失,便要惋惜了。当下令左右下手,活捉了韩存保。

差人急去寻那跑了的两匹战马,不需多时,在旁边不远的树林里,一并寻着牵了回来。又去溪中捞起军器,还给呼延灼,衣服不换就此先带湿上马,同时把韩存保背剪缚在马上,一齐往富昌方向而去。

就在史进带兵转过一个山嘴之时,只见前面一彪军马,正是来寻韩存保的官军,当下两军对峙恰好当住去路。

官兵为首是两员节度使:一个是梅展,一个是张开。因见对面绿林军旗下缚着韩存保,梅展勃然大怒,二话不说,立kè

舞起三尖两刃刀,直杀过来。

史进晓得呼延灼经方才一场肉搏,气力消耗甚大,不愿呼延灼再去,以免闪失,当下一挥盘龙棍,纵马便上。两人在路中相遇,史进展开盘龙棍,一声声龙吟般的呼啸带着凌冽的棍风,伴随着斑斑点点犹如龙鳞般的棍影,铺天盖地般向梅展打压过来,梅展何曾见过这般的招式,更不曾见过这样的神兵,一时间被这气势所摄,混身像是押上了千斤重担,一种恐怖的窒息感顿时涌上心头。

梅展勉强出手招架着,但是这盘龙棍着实了得,招招试试都被史进用的圆满,扎扎实实地都是底气,两样兵器交手不过七八回合,梅展就打的很是吃紧。史进的招式说来也不稀奇古怪,但是在似曾相识之间总有意料之外,再加上这神兵助阵,梅展徒有招架之力,全无反手之功。

张开见梅展不是史进的对手,如此下去,只怕抗不到二十回合就要失手,当下便横枪而上。呼延灼瞧见便要上前截住,却不想早就被史进余光瞄到,史进大喝一声:“你们退下,且看我来!”说罢,招式风格徒然大变,方才还似和风细雨,顿时变得风雨飘摇,整个攻击圈顿时扩大,将夺路杀来的张开也吞噬进来。

这踏入战圈中的张开,像是跳入了深水,那呼啸的棍气顿时将他的七窍闭塞,迎面打来的棍影,更是眼花缭乱,让他忙于招架。在这一刻,张开彻底明白,为什么平日里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梅展今日却蔫成老黄瓜似得,同时他也打心底里明白了史进又是怎样可怕的一个人物。

张开、梅展两人都深深地意识到,就此杀下去,永远都不是对手,因为他们在领教史进大智若愚的棍法之后,多年戎马经lì

更是让他们明锐地察觉到,面前的这个后生,不过是压制他们,还有一些本事并非显露。而他们的见解,虽然不能交流,但是从招式和因对上已经有所体现,而史进通过变化招式来逼迫两人使用不同的招法,由此摸了摸这两人的功底,心底算是满yì

。张开、梅展的退意渐浓,史进明显察觉的出,当下史进闪电出手,棍走偏锋,左边一钩,右边一挑,将两人的兵刃带飞出去。

等张开、梅展回过神来,手里的兵刃早就掉进旁边的草丛里去了,两人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急忙从腰间将朴刀抽出来拼命。史进见两人决意死战,心知这两人虽然战败,但却不死心,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史进大喝一声:“还不快滚,更待何时!”

张开、梅展心知史进有心饶他们一条性命,但是此番回去,却难以交差,当下正犹豫之时,史进突然喝令兵马冲杀,两人顿时骇然,率兵就此狂奔而逃。史进追了几里,也不再深入,就此拐上道来,早与在地界周边埋伏接应的栾廷玉等人回合一处,一同打道回府。

等坐在忠义堂上,史进将缚来的韩存保请了上来,喝退军士,亲解其索,在厅上设座暖茶款待。韩存保晓得张开、梅展两人的本事,虽然单打赢不过自己,但是却也不是庸才之辈,特别是张开,他手里的一杆长枪使的风驰电掣,非同一般。但就此,史进能够轻松敌对,一来有神兵相助,二来也靠那神出鬼没的棍法。韩存保对此很有深见,因此,见了那番打斗,对史进的解读自然要比张开、梅展两人更要深一些。

韩存保虽然感激史进的不杀之恩、以礼相待,但是,因为身为宋将,心里的自尊让他无法放下冷漠的架子。

“韩将军,请吃茶。”史进坐在上面一改之前气吞山河的霸气,温文尔雅地说,仿佛一瞬间从一代武将转身就变了一个书生。

韩存保心里早就胡思乱想出来一大堆可能的陈词滥调,却万万没有想到,史进回拿这么一句自然随和的话来开口,这让想好顶撞之言的韩存保顿时不知如何应答。心里急匆匆地思虑着,但手上却不由地端起茶杯。等到茶水送到嘴边,这才有些警觉,不该如此言听计从,但是却悔之晚矣,不禁自觉在绿林众将面前很是尴尬。

韩存保也是个爽快人,心里憋不住了说道:“要杀要剐,痛快些来,皱皱眉头的不是好汉!”

史进看着众人微微一笑,说道:“好啊,来人与我将这韩将军请下去,好生招待!”史进话音刚落,便有两个绿林的军士上来相请。

“慢来!”韩存保伸手止住两人近身,对着史进说道:“你究竟要怎样,来个痛快!”

史进说道:“我也不是个扭捏的人,只是,本帅怜惜将军的才干,希望将军能够认清形势,弃暗投明。”

“我为何要投你绿林!”韩存保直言不讳地问道。

这话口气虽然生硬,但是史进已经从这话间听出了韩存保的动摇,当下便离席起身,踱步到韩存保身边说道:“大宋气数已尽,百姓都看的明白,纷纷响应义军,本帅不信,你韩存保看不出来。”

“看出来又怎样?我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做的是朝廷的官,这把骨头就算是挡不住你绿林军的铁蹄,但也该当为朝廷尽忠陪葬。”

史进摇摇头说道:“你的俸禄是朝廷给的,但朝廷的官银却是百姓供的,如今百姓不满朝廷久矣,怨声载道,难道你要做朝廷的鹰爪,而不顾百姓的死活么!”史进顿了一下,看着韩存保的眼睛说道:“你们这不是尽忠而是愚忠!”

韩存保久在军营,虽然远离官场,但如何不知dào

朝廷的昏暗,如何不知dào

官僚鱼食百姓的弊病,他也多次听得朝廷气数已尽的言论,但是今日史进所言却是第一次听道,着实让人振聋发聩。这深深地震动了韩存保的心,当下不再言语了。

史进也是个聪明人,心知凡事不可强求,当下不再劝降,反而就此请出党世雄来相见,将两人一同管待。当日在城中摆下盛宴,好生吃喝罢了,次日,具备鞍马,送出城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伍)

韩存保、党世雄两个在路上说了史进许多好处,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寿安城外.两人入城,来见高太尉,备说了战备被俘,又遇史进放回之事。

高俅听得大怒,一拍桌子喝道:“这是贼人诡计,专门要来坏我军心。你这二人,军败阵前,还有何面目见我!左右与我推出,斩讫报来!”

话音一落,从外面进来四个军士左右分别将两人扭住,要往外拖,里面的众将都急了,纷纷单跪在地上,求道:“太尉,开恩呐!”

王焕等众官都跪下为他二人求情道:“非干此二人之事,乃是史进,吴用之计。若斩此二人,反被贼人耻笑。”高太尉见众人连番苦告,说得也忠恳有理,当下便饶了那两个的性命。

高太尉冷冷地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党世雄,当初我差你前去辅助刘梦龙,却哪知你这厮没有统兵之才,反而误了我的大事,若不是你,我早就将史进等人全歼在富昌了,也不至于丢了城池!你!韩存保,今日叫你去杀贼,振奋军威,却不想,你这厮……哼,究竟是被俘还是投敌,这里头的猫腻,等我回去再找你算!削去两人本身职事,发回东京泰乙宫听罪。”

当下便令一个小军尉带着三四十个禁军押了两个这两个解回京师。

韩存保、党世雄两人被几个军中的小卒子强硬地剥了衣甲,抢了兵刃,钉了铁铐,取了两个牢笼过来,将两人分别囚在车笼里,军士们打点着就要上路,开赴京师。

这寒冬虽然已是尽头,但是,毕竟是乍暖还寒时候,韩存保里面只穿着一件单衣,被这颇为凌冽的寒风一吹,韩存保再一想这路途,心知就算沿途上太平,且不说这些势利眼的军士故yì

给穿小鞋,就是这天气,也怕是挨不过去,就要惹上风寒,能不能活着到东京,那都难说。

韩存保隔着囚车的木栏栅一把扯住一个军汉,脸上带着三分客气地说道:“兄弟,可否往我军帐里走一遭,帮我取些衣裳来避寒,我自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军汉一把猛地扯回衣袖挣脱出来,站开一步,像是韩存保身上有什么病会传染似得,隔得远些了才说道:“去去去,银子哪有命值钱。”说罢便匆匆走了,左右军士更是无人搭理他,像是生怕与他沾上半点关系似得,都成了聋子哑巴。

党世雄的待遇也好不到哪去,他不过是在高太尉身边待得时间久些,但这些负责押送的军士却没有一个肯给他半点方便。党世雄平日里就凭着在高太尉面前混个脸熟,那些将领待他也要客气三分,但如今,免职成了阶下囚,反倒让这些半大的卒子给了脸色。党世雄咽不下这口气,当下气的坐在囚车里直喘大气,指着那些“聋子”破口开大骂,但依旧没人理他。

不过多时,在一个小军尉的带领下,众人就此押着两人启程了,出了寿安,一路往东进发。

跨出寿安地界没多远,一个军士也不知是故yì

得还是不小心,突然绊了一跤,跌跌撞撞地扑在路上时,手里的长枪却也就此戳进了旁边的车轴里,咔嚓一声响过,这长枪枪杆应声折断,而这车轴往前转了两周之后也哐啷一声也断了。车轴一断,着囚车就此偏过,整个都翻到在地上,坐在这牢车上的韩存保更是被跌了个七荤八素。韩存保自从出城时就发xiàn

自己的车轴吱吱扭扭的厉害,一颠一簸不似完好的,如今竟然被长枪一搅,就能折断,这怎能让韩存保不气愤,莫非这后面的路都要我不行不成,又不曾多带双鞋,就此走下去,就算是不磨破脚,也怕是要走断腿!

“怎么回事!”那押送的小军尉听得后面动静,便打马回头,折回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大人,车轴坏了。”一个军士说道。

“车轴坏了?”小军尉并不关心韩存保在里面的死活,倒像是着车更重yào

一些,当下便说道:“几时可以修好!”

另一个军士看了看,一副很懂的样子说道:“只怕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最快,也要把半个时辰。”

那小军尉点点头,拿鞭子一指前面说道:“我们先去前面的那个小村里等,顺便吃碗酒,你们修好就跟上来。”说罢便留了十个军汉在这里监押着韩存保在这里修车,其余人都随着他押了党世雄往前面的村落去了。

韩存保眼睁睁地看着那小军尉骑马走的连影子都没了,但是哽在喉头的话,却说不出口,虽然酒馋,但是他也知dào

,今日落得这个地步,就那小军尉的狗眼,怎地也会给他捎回一壶来。韩存保叹了口气,却有两个军士走到他的面前来。

韩存保一瞧这精壮的汉子带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缓缓地腰间的朴刀抽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韩存保警觉起来,可是,此刻才发xiàn

,那留下的十多个军士人人脸面上都是幸灾乐祸的模样,袖手站在旁边,那些如出一辙的笑意,让韩存保很快就意识到,有些事是这些人早就谋划好的,唯独瞒着他一个。

“韩将军,奉命行事,对不住了。”那两个军士将刀抽出来,一人一面,便要乱多戳进来。

韩存保被困在倾倒的牢笼里躲闪不得,眼看着就命悬一线。突然间,只听得“嗖——!嗖——!”两声响过,那两个军士痛哼一声,都仰面扑倒在韩存保的面前。

两支箭羽分别透过了那两个军士的前心后背,顿时就此毙命了,周围的其余官兵见了,赶紧抽出刀来,四下张望,却不见一个人来,就在众人心惊胆战地犹豫着不知进退的时候,突然弩弓响起来,后面的几个应声倒地,站起前面的军士就在回头相望的功夫,突然,从树林中跃出两个人来,腾空又射倒两个差役,落下之时,手里的匕首恰好刺翻了最后那两个目瞪口呆的家伙。

韩存保心知遇上了贵人相助,当下见两个人走过来,便勉强在牢笼里坐起来,谢道:“多谢两位少侠的救命之恩!”

其中一个身板宽厚的汉子,从地上捡起一并官差的朴刀来,对牢笼里的韩存保淡淡地说一句:“韩将军让一让。”说罢,便挥刀猛然劈下,咣当一刀,囚车的锁链断为两截,牢门打开,韩存保在两人的搀扶下很是狼狈地爬了出来。

韩存保没有起身,就势要拜谢两人,却被两人扶起来,说道:“我们是史大帅派来救你的。”

“史进?你们说的可是史进?”韩存保万万没有想到,此刻救他一命的竟然是反贼头子,这让韩存保饱受世事苍凉之后,着思绪更加紊乱了。

“不错,在军中的内应说,你们回去就被问责了,便派我二人亲自前来劫车,没想到,来的还算及时。”时迁看了一眼魁二说道。

韩存保没有想到史进会来救他,更没有想到方才着一切都是出自两人之手,怪不得这绿林军厉害,军中奇人悍将果然云集不少。

“韩将军,此地不宜久留,你若是有安身之地,这些权且留着。”说着,时迁从背上解下一个小包来,递过来,说道:“里面有五十两银子,还有些衣袜鞋帽,或许你用得着。”

韩存保接到手里,顿时一股暖流混进了心里乱麻里,这与官兵先前对他的态度,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时迁顿了一下继xù

说道:“若是韩将军没有落脚之处,倒不妨在绿林军的地盘上安家乐业,我们大帅自然会前后安排妥当。”

韩存保点点头,没有再多想,说道:“我随你们回富昌,有些军情,史大帅还是知dào

的好。”

时迁和魁二对望一眼,笑着点点头,说道:“随我们来。”说罢,两人便带着韩存保从路边沿着林子爬上山坡来,这里备着三匹马。

【第二日】有人半道上劫杀了随行官兵,救走了韩存保的消息一传到高太尉的耳朵里,高俅立kè

气的脸色发紫,狠狠一拍桌子,连同桌上的茶杯都一并打翻在地,跳将起来,指着那领命去的小军尉就是一顿唾沫横飞的臭骂。

原来这韩存保是韩忠彦的侄儿,忠彦乃是国老太师,许多朝廷官员都出自他门下。而这些**多抨击时政,常常写文上奏来戳高俅的脊梁骨,高俅的仕途也因为他们的存zài

,而少了许多“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快感。其中有个门馆教授,姓郑名居忠,原是韩忠彦保举之人,见任御史大夫,竟然颇有用心地罗织高俅的罪状,趁着高俅连番保举平乱不利的势头,来上书弹劾。这一纸罪状写得罄竹难书,将高俅批的体无完肤,当今圣上虽然将这份奏章按而不发,但是,却惊起了朝堂上的另一场风波。一些老臣开始相继上书,而紧接着,不过两三日的光景,便有许多御史侍郎也纷纷上书,其中不乏平日里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人,也开始洋洋洒洒写出千字问罪论来。这些雪花般的奏章杀伤力不小,范围更是广泛,不只是高俅,连同蔡京、童贯等人都推上了风尖Lang口。而这也不得不让这几个位高权重之人摒弃先前之间的成见而紧抱成团,虽然,玩弄权术,蒙蔽圣上,同时使出各个击破之法,勉强化险为夷过了一关。但是他们却也猜到了这事件背后的指使,正是那国老太师韩忠彦,只是,这人深入简出,老来更是谨慎至极,就算是蔡京也找不到什么报复的借口和机会。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竟然会送到了高俅的面前。自从高俅知晓韩存保和韩忠彦的关系之后,高俅就谋划着什么,他巴不得韩存保就此犯上什么事,最好是投敌等罪,这样一来,拿回东京去一审,屈打成招,必然可以将韩忠彦拖下水,倒时候在做些手脚,必然取那老汉的性命。可是,这盘算好的事情,刚开始向着他所预料的方向运转时,却偏偏走脱了韩存保。这一步不慎满盘皆输,让高俅怎地能不火冒三丈。

第二百八十七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陆)

高俅正在火头上,但这却是无法挽回的事实。高俅对韩忠彦那个老家伙虽然恨之入骨,但是却也十分忌惮,如今将他的侄儿弄得下落不明,若是让这韩存保活着回去,到可以反诬他高俅谋杀,这把柄简直就是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时时刻刻悬在高俅的头上。

但是朝廷命官,国家大将,半道被救走,着如何也要一个交代。高俅坐在帅府苦思冥想,好不容易想出一个借口来临时先糊弄着。他立kè

五百里加急,上书一封,备细讲述了韩存保兵败的影响之事,继而带出了贬官押赴回京之话,最后拿绿林军半道劫走韩存保,隐晦地避过了他欲施杀手这一节。这封奏章写好,高俅上下看了两遍,以他肚子里的那点墨水觉得妥了,便就此送出。

等这封奏章送到朝廷的时候,圣上看的惆怅,那韩忠彦得到消息更是着急。

圣上坐殿将此事一说,韩忠彦的门生,任御史大夫郑居忠早就受了恩师的指点,此刻出班奏请,说道:“启禀圣上,如今天下动荡,北方金国蠢蠢欲动,西边绿林军造反成灾,南边方腊贼势浩荡,梁山山匪也不安宁。前几番征战,却收效甚微,愚臣以为,当下招安为上,讨伐为下。梁山宋江几番辛苦表达招安之意,都被某些权高位重按而不报,如今为了大宋江山社稷,为了圣上龙体安康,还望及派天使,前往诏安。”

“不可招安,只可剿捕!”蔡京走出来禀告道:“圣上,那些匪徒胆大妄为,无恶不作,诏安他们且不用说百姓不愿,就算是留下他们也是大宋的余毒,是今后太平的祸患啊,他们个个都是反复之人,奸诈歹毒,说不得哪日又造起反来,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这样的余孽不可姑息。”说道这里蔡京见那郑居忠又要开口反驳,便继xù

说道:“扯旗造反是诛杀九族,挫骨扬灰的大罪,绝对不能姑息,他们犯下这等弥天大罪,最后还要以招安来优待,那岂不是给了天下一条模仿的道路,日后人人都可以造反,人人都来讨要招安,那我们大宋还是大宋么,朝廷还是朝廷么!”

蔡京咄咄逼人的连珠炮般说罢了,郑居忠有些哑口无言,愣了一下神,这才说道:“这些匪众也并非各个都是罪大恶极之人,也有不少爱国义士,譬如山东宋江。他本无异心,只望朝廷招安,能够为国家出力呐。”

“宋江?”童贯瞪了郑居忠一眼,出列说道:“宋江原本乃是我朝小小一个刀笔之吏,若不是他徇私枉法,将晁盖、史进等放脱了,哪里会惹出今日这个局面!如今,你还要替他说来,若是宋江是忠良,我倒要问问你郑居忠,圣贤在你心里又是以何定义!”

郑居忠被问得急了,当下说出了心里并不成熟的话来:“招安即便不当真,也可用作缓兵之计,眼下四面危机环绕,若不稳住他们,如何各个击破!”

“高太尉带兵剿绿林反贼,我两日后也要启程,奔赴东南,镇压方腊!要你等如何为圣上分忧,闭了你的嘴在朝堂上等好消息吧!”蔡京冷冷地最后瞥了郑居忠一眼。

“好了。”道君皇帝开口了说道:“昨日,高太尉使人来请安仁村闻焕章为参谋,要他早赴军前委用,今日就差此人伴天使前去。如肯来降,悉免本罪,如仍不伏,就差高俅定限,日下剿捕尽绝还京。”蔡太师应了,写成草诏,一面取闻焕章赴省筵宴。原来这闻焕章是有名文士,朝廷大臣,多有知识的,俱备酒食迎接。席终各散,一边收拾起行。

且不说闻焕章同天使出京,却说高太尉在寿安心中烦恼。

门吏报道:“牛邦喜到来!”

高太尉便教唤进,拜罢问道:“船只如何?”

邦喜禀道:“沿河扣押得大小船一千五百余只,都到闸下了。”

高太尉大喜,赏了牛邦喜。高太尉眼下只要战船,对于眼下没有现成的水军并不在意,因为他早年在茶楼听书时,听了一节火烧赤壁,眼下他很快就想到了如何将步兵顺利派上船去。就此便传号令,教把船都放入阔港,每三只一排钉住,上用板铺,船尾用铁环锁定,就此既避免了官兵不服水路,同时也避免了重蹈曹操的覆辙。就此一万步军上船,其余马军,近水护送船只。

等到将军士编排上船,铁链按划分钉好之后,又是两日光景,绿林军尽都知晓。

吴用唤邬小龙受计,掌管水路建功。其余招募的众多水军头领,各各准bèi

小船,船头上排排钉住铁叶,继xù

在船舱里装载芦苇干柴,柴中灌著硫黄焰硝引火之物,屯住在小港内。同时调来炮手凌振,于四望高山上,架起火炮来,同时在水边树木丛杂之处,都缚旌旗于树上,每一处设金鼓火炮,虚屯人马,假设营垒,请公孙胜作法祭风,旱地上分三队军马接应,诸如此类,吴用指画已了,全军上下就等官兵前来。

果然,不出两日,高太尉安奈不住了,当即便在寿安城里催起军马,水路统军的却是牛邦喜,他和刘梦龙并党世英这三个共同掌管。高太尉披挂衣甲,发了三通擂鼓,水港里船开,旱路上马奔,船行似箭,马去如飞,一起杀奔富昌城下来。

这水路里船只不少,连篙不断,金鼓齐鸣,迤逦沿着水路杀向富昌。但直到进入富昌地界开始也不见一只战船,看看渐近富昌,只见荷花荡里,两只打鱼船,每只船上只有两个人,见了官船不但不怕,反而指着船上的官兵拍手大笑。头船上刘梦龙看着那些汉子笑得猖狂,也笑得邪乎,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必然是绿林军的间隙,当下便叫放箭乱射。箭羽纷纷从官兵的战船上落下来,那里的渔人早就扑通扑通都跳下水底去了,再望去时,除了两只摇摆不定的小船,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刘梦龙心里还有先前败仗的阴云,急催动战船,渐近富昌城下。这岸边一带绿阴阴的都是细柳,柳树上拴著两头黄牛,绿莎草上睡著三四个牧童,远远地又有一个牧童,倒骑著一头黄牛,口中呜呜咽咽吹著一管笛子来。刘梦龙看着这里过于平和,实在让他有些不安,当下只得教先锋悍勇的首先登岸,探探虚实。可不想,官军刚搭着跳板,小心翼翼地往岸上挪,那几个牧童就跳起来,呵呵大笑,尽穿入柳阴深处去了。刘梦龙看着自己手下的军士踩着踏板上岸的样子似乎有些扭捏,但也不至于这般惹人笑,刘梦龙突然觉得那笑意愈发诡异了。

前阵七八百人抢上岸去,四下还没扩散开来,就在那柳阴树中,只听得一声炮响,两边战鼓齐鸣。同时,左边就势冲出一队红甲军,为头是【豹子头】林冲,右边冲出一队黑甲军,为头是【双鞭】呼延灼,各带五千军马,杀到水边来。

刘梦龙眼看着那些先锋成了板上鱼肉,急招呼军士下船支援,却不想,已折了大半军校。牛邦喜听得前军喊叫厮杀起来,便萌生退意立kè

下令教后船且退。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山上连珠炮响,牛邦喜吓得以为是号炮,却不想这一发齐响的并不是寻常施号发令之用,而是雷振潜心研究多时,几番改良之后的火炮,名叫“风火母子炮”,这边炮声轰隆轰隆响过之后,牛邦喜只见江面上的船只纷纷炸将起来,船只被打中的,拦腰折断,炸在江中的,惊涛骇Lang,将大船掀得前仰后合,将小船直接掀翻,一时间火光冲天,被炸死炸伤的不计其数。

牛邦喜已经被这场面所震慑得魂飞魄散,却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芦苇中飕飕有声,却是公孙胜披发仗剑,踏罡布斗,在山顶上祭风。初时穿林透树,次后走石飞砂,须臾之间白Lang掀天,顷刻之下黑云覆地,红日无光,狂风大作。刘梦龙急教棹船撤tuì

,却见芦苇丛中,藕花深处,小港狭汊,都棹出小船来,钻入大船队里。鼓声响处,一齐点着火把,霎时间,大火竟起,烈焰飞天,四分五落,都穿在大船内。前后官船,一齐烧着。怎见得火起,但见:黑烟迷绿水,红焰起清波。风威卷荷叶满天飞,火势燎芦林连梗断。神号鬼哭,昏昏日色无光;岳憾山崩,浩浩波声若怒。舰航尽倒,舵橹皆休。船尾旌旗,不见青红交杂;楼头剑戟,难排霜雪争叉。僵尸与鱼同浮,热血共波涛并沸。千条火焰连天起,万道红霞贴水飞。

这时,刘梦龙见满港火飞,战船都烧着了,俗话说在一个坑里不栽两回,可是眼下又吃了一场败仗,顿时间心灰意冷,只得弃了头盔衣甲跳下水去,因为有了上次的教xùn

又不敢傍岸,拣港深水阔处,豁了出去地逃命。

第二百八十八章 剑拔弩张大战即(柒)

就在刘梦龙见水面上火光冲天,官兵慌乱逃窜都不能自保,心里灰飞魄散之间,凭着自己水性尚佳,并不上岸,在战火纷飞处往芦林深处游去。本想躲过一劫,却谁料,只见芦林里面有一个人,独驾着小船,直面迎将来,刘梦龙瞧见心里惧怕至极,赶紧一个猛扎便钻入水底下去了。可难料,恰好有一个人从水下上来拦腰抱住,一个鱼跃便将他拖上船来。这两个绿林水军还不等刘梦龙将嘴里的江水吐出来,左右架住,便挥起那粗壮的拳头一顿乱打,将刘梦龙乱拳打的直冒金星,休说嘴里的江水,连同嘴里的牙和着血水也一并打下肚去,又打将出来。刘梦龙招架不住昏死过去,那几个船上的汉子愤愤不平地跺上几脚这才算罢,五花大绑了,丢在船上押了回去。

其实,绿林水军并非凶残弑杀之辈,大家都是从洛河沿岸投奔而来,像邬小龙原来做漕运生意的帮派出生,那样的人并不多,倒是沿河打渔渡江的船老大不少。先前吴用招兵买马,百姓响应的人不在少数,但自从高俅让牛邦喜扣押民船开始,就激起两岸百姓的恼怒,但渔民们终究抵不过官兵禁军的打压,由此,更多的渔民百姓带着这口怨气,将一腔热血都献给了绿林军。因此,这些抓到敌军官员的绿林水军将先前强抢明夺的仇恨都发泄了出来。

而那个真zhèng

被绿林水军所仇视的牛邦喜,此时见四面官船被炸得稀巴烂,队伍头尾难顾,当下也弃了戎装披挂,想跳水而逃。却不想船梢上钻起一个人来,手里拿着挠钩,劈头将他搭住,猛地一拉倒拖下水里去。小船上的水军见落了水,也不知是谁喊的“就是这厮,下令夺了咱的饭碗子”,几个船上的水军立kè

扑通扑通跳下水去。在水下将牛邦喜抓住,左右从两边将他的手反剪了,抓住小腿,猛地将牛邦喜顶出水面来。守在岸上的水军见了,早就准bèi

好了鱼刺挠钩,只听得刷刷血肉横飞之声,数把利器刺穿钩破了牛邦喜的肩甲。水里的汉子将递过来的挠钩接在手里,麻利地穿透牛邦喜的脚掌。就此,两个支小舟上水军乘船如飞而去,钓着牛邦喜这条大鱼进到芦荡深处,仍由那厮痛得在水中挣扎,也无人理睬,除了一刀刀削开伤口,让鲜血顺江而流,关心他痛苦的汉子们却谁也不去顾及他的死活。

就在这江面内杀得尸横水面,血溅波心之际,焦头烂额者,更是不计其数。只有党世英机灵一步,在战前就考lǜ

到了这一步,在将服里面套了一件步足的单衣,他见势不妙,立kè

将铠衣退了,混在官兵群中摇着小船,正走之间,却不想芦林两边,弩箭弓矢齐发,射死在水中。

江面上,众多军卒都被杀的七晕八素,会水的逃得性命回去,不会水的,尽皆死得骨肉难全,生擒活捉者,都解去城中战俘营。众人捉得刘梦龙,害死了牛邦喜,射杀了党世英。就在众人欲将刘梦龙解进城来,邬小龙惟恐史进又给放了。这破坏家园的官僚恶棍,尽管如此折磨,让众水军尚不觉泄愤,就路边结果了性命,割下头来,抛尸江中。

说完水中的征战,再说陆上的厮杀。

高太尉引领军马在水边策应,当听得连珠炮响,鼓声不绝,他心里徒然一抖,就料道是水面上厮杀开了,当下带兵登上靠山临水之处探望。而这时又有几个官兵从远处狼狈跑来,高俅认得是自家军校,叫人拦住带来问其缘故,那些人都说官兵水师被纵火烧尽了船只,大小将领自身难保,俱不知所在。高太尉听了,心内越慌。赶忙向前来看,但望见喊声不断,黑烟满空,远处水面上的铁索战船都被连番的轰炸打的狼狈不堪,火光冲天之下,军士们都从水里逃命,争先恐后地挣扎要往岸上来。高俅不曾想绿林水军如此厉害,急引军沿着旧路回兵时,山前山后惊起一片轰天动地的鼓声,官兵惊骇之际,路边冲出一队马军,拦路当先者乃是祝龙,一杆银枪抖出数朵寒光,大喝一声便骤马杀上前来。

高太尉身边节度使王焕见了,挺枪便出,与祝龙交战不到五六回合,祝龙拨马便走。

高太尉见了那厮似有溃败之相,当下便觉机不可失,就此趁胜追击,一鼓作气可扳回一句,当下便发令引军追赶,可是,刚刚转过山嘴,早不见了祝龙。高俅心里愤愤骂了,正走之间,背后【豹子头】林冲,引军赶来,高俅心知这厮厉害,不敢恋战,挥兵乱杀一阵,便继xù

奔走。再走不过六七里,又是【金枪手】徐宁,引军赶来,与高俅混杀一阵,将高俅逼得挥军而走。又奔不到八九里,背后喊杀冲天,为首的栾廷玉又赶上来,带兵一阵冲杀。

这是吴用使的追赶之计:不去前面拦截,只在背后赶杀,前军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救护不得后军。因此高太尉被赶得心慌,飞奔进寿安城内,比及入得城时,已自三更,整点军马,折其大半。这次高俅经过上次一败,总算留了个心眼,这次出兵留了两位节度使带兵两万在城中守城。

就在高太尉惊魂未定之时,却又听得城外寨中火起,喊声不绝,原来是被时迁、魁二带着组织【绝】三三两两分散行事,在城里放了七八把火,军械钱粮等处要害皆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惊得高太尉魂不附体,连忙使人探视。

不一会儿那些探报具陆续返回。

“报——城西粮仓起火!”

“报——城西府库起火,百姓哄抢官银!”

高俅听得怒火冲天,猛地一拍桌子叫骂:“这些刁民,乘火打劫!反了!反了!来人——”高俅还未派兵镇压,又一个探报疾步而来。

“报——城南军营起火,器械毁损,不计其数。”

“什么!”高俅听得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报——禁军军营起火!”

高俅气愤愤地一脚将这报信的踹翻了,在庭上急的来回踱步,可是,党世英、党世雄两兄弟自从兵败,高俅身边就少了亲信,眼下连个贴己分忧的都没有“报——”

“又他妈什么着了!”高俅抢着骂了,一双怒气冲冲的眼上都布满了血丝,恶狠狠的三角眼死死地盯进了那探报的眼里,那里面是无尽的恐惧,高俅心知不妙,大喝一声:“说!”

那探报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东门,东门……贼势浩荡。”

“什么!”高俅盯着那探报喝问:“绿林反贼杀到城下来了!?”

“太尉!”外面慌慌张张冲进来一人,是节度使王焕。王焕粗粗拜了一礼,便急忙说道:“太尉,绿林军打东门来了,就靠王文德、杨温两人顶不住啊。”

高俅一见王焕冲了进来,本来就有三分不悦,虽然心里急的犹如上了热锅,但是却不愿意被部将小瞧,故yì

做回太师椅上,一言不发,意在表现出一种临危不惧的伟岸身姿。

可是,王焕却是个急性子,眼见高俅不言不语,还以为他在思量二三,当下便又劝道:“太尉,城头上的士兵见城里火起,涣散军心,急需yào

再加派两路人马上城。”

“不是有王文德、杨温在城头上么,堂堂一方节度使,连一个城头都守不住么!”

王焕急了,当下之言道:“杨温擅长山地厮杀,却不擅长守城,这一方城池都是王文德一人打理。贼兵浩荡,有不战不回之势啊!”

“你说,谁善守城!”

“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

“好,依你!来人,命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速速带兵上城御贼!”高俅话音落了,传令使就快马而去。那传令使还未从黑漆的巷口里冲出去,却不想一支利箭在悄无声息中将那传令使射倒在马下。

而就在那传令使前脚刚走,后脚便有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狂奔进来,一身戎装慌慌张张地说道:“不好了,太尉,城池攻破了,使荆忠和其他节度使带兵拼死抵抗,我来保护太尉先撤一步!”

“什么!”高太尉吓得脸色惨白,再也装不住了,原本心想这城里有五万人马,寿安城池高大坚固,怎地说来也能挡得住贼人的攻势,高太尉跳起来骂道:“东城破了!?”

“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反了,带着部将杀开东门,放了那贼人进来了!”项元镇说罢,急忙和王焕护着高俅就走。

一丛人刚刚从帅府出来,满城都是喊杀之声,惊得高俅屁滚尿流,慌不择路。王焕在前开道,项元镇在后护驾,两人带兵沿途边杀边走。半途中却有一骠人马杀奔出来,为首一人手持方天画戟,迎面大喝一声:“狗贼拿命来!”说着便带一路彪悍之军拦腰将队伍截断,冲上来就是一阵厮杀,这人目标明确,冲着就是为高俅的首级来的。

高俅乱军中看时,这人不是别的,正是他先前设计谋杀的韩存保。

第二百八十九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

自从韩存保被绿林军就出来之后,对高俅恨之入骨,对大宋更是心灰意冷.当下脚一跺心一横,就此反了,跟着时迁、魁二回了富昌城后,见了史进纳头就拜。继而,韩存保为了报仇,为了在绿林军中建立首功,也算是纳投名状,一封血泪控诉的信笺,将高俅的阴暗和和大宋的腐败抨击的体无完肤,更是在其中将这死里逃生的黑暗和谋杀写的清清楚楚。而这封书信秘密抵到韩存保的铁杆兄弟,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的手里时,顿时引起了徐京的愤nù



当初高俅将韩存保定罪时,徐京曾几番求情,非但不济事,反而高俅还将徐京扣留在帐内,以商量破贼大计为由,不让徐京前去安排送行,直到这封信送到徐京手里,徐京才明白了一二,高俅怕的就是徐京背后作梗,来坏了高俅的计策。徐京早就听闻高俅不过是个市井之徒,靠着溜须拍马而上位,若不是朝廷下的诏书,他徐京才不会买高俅的帐。

即刻,徐京立kè

回应义兄韩存保,派亲随暗中前往富昌城,献上了里应外合攻打城池的计策,也因此才有了那一幕追杀复仇。

徐京见城里四下火起,加上高俅刚刚又一场惨败,城上城下的官兵都乱了阵脚。绿林军假装攻打东门,愈发增加了官兵的惶恐。而就在这个人心惶惶之时,徐京随即扯旗造反,带着手下一万余人猛扑西城,将驻扎在那里的官兵杀了个措手不及,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攻下了西门,放了埋伏在城外的绿林军进来。孙立带着解珍、解宝、和乐、邹渊、邹润四个将领先杀进来,沿着徐京送来的地图和情报指向,沿途杀开来,夺取三门,直冲禁军军营。而紧接着就是韩存保带着万千绿林兵马在徐京的策应下直逼帅府,斩杀高俅。而随后紧接着入城的便是栾廷玉带着祝龙、祝虎、祝彪、扈三娘、李应五员大将直冲各节度使的兵营。

就在这众将带兵杀将开来,将这寿安城里搅合的人仰马翻之际,高俅这厮早就见势不妙,望风而逃。可半道上被韩存保截杀着,便只取那高俅的脑袋,高俅吓得魂飞魄散。王焕一看是韩存保,不知情的他只当是韩存保当了墙头草,当下跃马上来,大喝一声:“韩存保!有我在,你休想得逞!”说罢便挥着长枪刺杀过来。

“我来会你!”徐京看着王焕来坏事,当下便横刀飞马而来,两拨兵马混战一处,两人更是在此间厮杀,战马盘旋,兵刃相交,打的难解难分。

有徐京为他遮挡,韩存保马不停蹄继xù

追杀,眼看着高俅被人护着就在前面,可是,护送的官兵着实不少,尽管一路披荆斩棘,但有这些肉盾垫在中间,人海之中要想杀过去,着实不易。韩存保心急难耐,声如奔雷般怒吼道:“杀了高俅,赏金万两!”

韩存保不过是报仇心切,随口一说,但这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麾下的兄弟们立kè

蜂拥而上,一个个豁了性命地追杀。

高俅听得背后喊声冲天,各个都是恶鬼索命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可是,眼看着背后那韩存保的叫喊越来越近,项元镇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勒马而上,大喝一声:“逆贼!看枪!”便带兵朝着韩存保杀过来。两人交锋一处,麾下兵马又是一场近身的血战。

高俅见项元镇挡住了韩存保,还来不得喘息,只见巷口杀出一彪军马来,惊慌失措的高俅正打马而逃,却不想那为首的正是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李从吉一眼便从人海中认出那纵马而驰的就是高俅,赶紧大马上去,大喊道:“太尉,末将护您出城!”

高俅听得是李从吉的嗓门,并不敢回头,也不敢应声。那徐京叛敌之后,高俅心里就有了耿介,对这些节度使也并不那么信任,当下只是纵马而逃,再没有功夫去理会。

韩存保被那王文德纠缠住脱不开身,眼睁睁地看着高俅消失在夜幕中,心里着火无处发泄,都一并出在这多事的王文德身上,两人一来一回,已经打了百十回合,依然难分上下。

高俅在李从吉的护送下迅速冲出南门,朝着西京河南府的方向而去。可刚出城门不过十几里,突然背后追上一彪轻骑来,李从吉在奔驰的马背上回首凝眸,只当是别的节度使也逃了出来,谁想,等那彪人马追得近了,李从吉这才看清,所来之人并不是什么节度使,那迎风狂飞的将旗上分明写着绣着一个豹头,上书林冲二字。这支彪悍的轻骑不是别的,正是林冲麾下的林字营,而带队的大将也正是得了史进钦点的豹子头林冲。

林冲与高俅之间的宿仇,史进等人早就深知,今日有此机会报仇,林冲怎会放过。得了史进的准许,便立kè

带着一队轻骑,飞奔在城外,为的就是防止高俅乘乱而逃。谁想林冲正巡到南门边上,就遇上高俅一队人马冲出来,林冲二话不说一路猛扑追杀。

高俅刚刚逃出寿安,稍稍松了口气,就听得背后喊杀声起,又是一彪人马杀来,这颗惊魂未定的心顿时又悬到了嗓子眼来。

李从吉晓得林冲的厉害,当下也不敢独自交锋,指挥兵马护住左右两翼,在马上靠着一张弓箭,想要释fàng

暗箭将林冲射倒,可怎奈,着夜黑风高,一支支箭羽过去,偏偏就是不中林冲。眼看着林冲怒发冲冠地杀奔上来,急的李从吉只得咬牙狠心豁了命出去,挺枪上来,可还不等截住林冲,胯下的战马就踏在了一出兔洞里,咔嚓一声骨折,连同马上的李从吉一并反倒压在身下。李从吉被突如其来的意wài

摔了七荤八素,兵刃早就丢出三步之外,后面的战马冲上来,奔腾的铁蹄顿时成了最凶残的杀人利器。

林冲没有一丝的停留之意,飞马直奔高俅。仿佛这里已经没有千上万的官兵,也没有林字营,有的只是那前面没命飞奔的高俅和后面穷追不舍的自己。林冲挥起长枪,将那些后缀队尾的官兵杀散开来,势如破竹地直追赶上。

高俅听得林冲在后面喊叫,心里早就吓得七魂丢了六魄,眼看着左右没有可以抵挡的将领,心里愈发慌了:“完了,完了,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救一救,救一救!”

“高俅狗贼,拿命来!”林冲杀散了护兵。

高俅回头望时,林冲已在十丈之内。

“今日休矣!”高俅吓得已经全身发麻,两只手拼命地攥着缰绳,身子紧紧贴着马背伏着,生怕林冲就此一箭过来,将他的脑袋射爆了。

林冲挥着长枪紧追在后,怎奈何胯下的马力不足,追了几十里非但追不上,到后来反倒是越来越远了。原来高俅胯下所骑的是圣上御赐的乌云踏雪,是关外名驹,也叫踏雪乌骓,千里绝群。高俅不懂马,但是,如今却才发xiàn

这良驹的好处,绝非只是平日所觉得舒服,这几十里飞奔下来,马力十足,丝毫不减。

而林冲的胯下的马虽然是军马中的上等,但决然不是那乌云踏雪一个级别的良驹,这越往后走,差距就越发明显。眼看着追了大半夜,却就是追不上高俅。等踏入了河南府的地界上来时,林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漆漆的四野,再也不能深入追赶了。林冲愤愤地叹了口气,只得含恨收兵而回。

高俅死里逃生到了河南府里来,受此一吓,到了府中随即便昏死过去,经人救醒了,已经是第二日午后十分了。吃过了燕窝银耳,人参八宝之后,暖和了身子,定了惊魂,这才卧榻问政。在他昏迷着一夜一天中,从寿昌城里逃出来的各路节度使都循着高俅的逃处来到了河南府中集结。

清点兵马,又少了三万余人。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在混战中被俘,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中乱箭被俘虏,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被铁骑踏成肉泥而亡,只有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带着残部灰眉土脸的回来。在城内重整兵马,连上禁军在内,高俅麾下不过三万人可驱使了。

高俅两战两败,气的唇齿紧闭,正在郁闷之间,外面奔进一人,探马禀告报道:“天使到来。”

高俅听得,心里五味杂陈,遂引军马,和那三个节度使快步出城迎接,见了天使,天使就说降诏招安一事。同时高俅等都与闻焕章参谋使相见了,邀入城中帅府商议。

高太尉先讨抄白备照观看,心里极不痛快。先前又连折了两阵,特别是水路上惨败的片甲不归,后来扣押抢夺得许多船只,又被尽数烧毁,当初在朝堂上夸下海口,如今若是招安了解此事,如何羞回京师?!可若是在战,全军士气低落,折兵损将,想要翻盘,机会渺茫如大海捞针。因此,高太尉心下踌躇,数日主张不定。

第二百九十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贰)

就在高俅举棋不定,左右为难之际。这河南府里有一个老吏,姓王名瑾,那人平生克毒,被人称为“剜心王”,他是河南府府拨在帅府供应的小吏。他伺候在高俅身边,因见了诏书抄白,又打听见高太尉心内迟疑不决,遂来帅府,呈献利便之事,见了高俅禀说道:“贵人不必沉吟,小吏看见诏上已有活路:这个写草诏的翰林待诏,必与贵人相好,先开下一个退路,给贵人走。”

高太尉听了大惊,便问道:“你怎见得留下后路?”

王瑾禀道:“诏书上最要紧是这中间一行。”说着王瑾一面指给高俅看着,念道:“上面写得明白,道是:‘除史进,吴用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此一句是囫囵话。到时候开读诏书时,却可以分作两句来读,将‘除史进’当做一句,‘吴用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另做一句。只要能将这伙人骗到城里,捉下为首的史进,咔嚓绑来杀了,却将他手下众人,尽数拆散,分调开去。自古道:‘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但着绿林军没了史进,其余的还有甚用?此论不知恩相意下若何?”

“好极好极!”高俅大喜,随即升王瑾为帅府长史,又请闻参谋说知此事。

闻焕章听了,眉头不展,谏道:“堂堂天使,只可以正理相待,不可行诡诈于人。倘或被史进手下的智谋之人识破,到时候激起众怒来,反倒是弄巧成拙,坏了大事。”

高太尉并不以为然,自负地道:“非也!自古兵书有云:‘兵行诡道。’岂可用得正大?”

闻参谋继xù

谏言道:“然虽兵行诡道,这一事是圣旨,乃以此取信天下。自古王言如纶如纲,因此号为玉音,不可移改。今若如此,后有知者,难以此为准信。”

文焕章说的着实有理,但是,高俅却聪耳不闻,此番用这人,为的就是试一试他。当初高俅确实是需yào

这样的一位智谋策略之人,但推荐他的是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昨夜叛变投敌,这一场风云突变,差点让高俅脑袋搬家,如此居心叵测之人推荐的参谋,让高俅如何放心的下。当下高俅转眸看着王焕章问道:“以参谋之意,该当如何?”

王焕章初来,不知高俅前事,当下直言道:“应当奉旨行事,息事宁人,招安为上。”

“哼!”高俅听得王焕章将自己的尊严丢在一边不顾,心里愤愤,当下呵斥出去,心道:“且顾眼下,却再理会。”,终不听闻焕章之言。先遣一人往寿安报知,令史进等全伙,前来河南府城下,听天子诏书,赦免全罪。

却说史进又赢了高太尉一阵,将兵马驻扎在寿安城外,安抚百姓等事不再详谈。且说那些在战中被烧了的船只,都令小校搬运做柴,不曾烧的,拘收入水军营寨。那些活捉的军将:河南河北节度使王焕、京北弘农节度使王文德、琅琊彭城节度使项元镇,都尽数陆续放回河南府。

当日史进整顿兵马,犒赏三军之后,与大小军将正在堂上商议如何一举作气,攻打河南府。这时候,外面有小校报道:“河南府差人入城来报:‘朝廷特遣天使,颁降诏书,赦罪招安,加官赐爵,特来报喜’。”

史进听罢,环视堂上众将,问道:“朝廷意在招安,兄弟们意下如何?”

林冲没有抓到高俅心里极不痛快,当下便第一个说道:“大帅,我虽也不晓得兄弟们怎地想,但我林冲与高俅不共戴天,就算是走到末路,我林冲也绝不招安。”林冲这几句话虽然说得平淡,但字字将仇恨都咬得分明。

“我也一样!”韩存保听罢,顿时自觉地与林冲归为一条战线之上。

栾廷玉开口说道:“我等追随大帅,并非图什么高官厚禄,而做的是破旧立新的大事记!天下太平之日,老夫自到归山之时。”

孙立、李应、祝家三杰等在场兄弟都纷纷点头赞同,纷纷反感招安。

一直没有开口的武松,这个时候说道:“我等乃是匡扶社稷,开天辟地的正义之师,如何要他们来招安!等咱一口气打下河南府,倒是要派一个使者往汴京去劝降!”

兄弟们听得爽快不禁哈哈笑了。

吴用摇着羽扇,也说道:“招安不过是朝廷的缓兵之计,眼下倒是可以听听这来人如何个说法,我心里粗粗以有一计,送走这厮,再看可不可行。”

史进点点头,便叫请那报事人到堂上来。

不过片刻,那人便到了大堂,也不跪拜,直愣愣地站着。离得最近的呼延灼看不下去,顿时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那厮,喝道:“见了俺家大帅,还敢大刺刺地站着!”那来使扑倒在地上,见呼延灼瞪着一双虎眼,甚是可怕,当下也不敢做作,就此乖乖跪倒在地上。

那使者说道:“朝廷降诏,特来招安。高太尉差小人前来,报请大小头领,都要到河南府城下行礼,开读诏书。并无异议,勿请疑惑。”

吴用且叫人取银两缎疋,重赏来人,先发付回河南府去了。等使者一走,魁二、时迁封锁大堂,关起门来,众兄弟商议起来吴用说道:“高俅那厮,被我们杀得胆寒心碎,眼下招降也并非他所愿,或许他又会在半道上耍出什么计策,但有咱们这么一帮兄弟在,料他也施展不得。明日众兄弟只顾跟随大帅下山,我这里先差栾廷玉,引着祝龙、祝虎、祝彪、扈三娘、李应、杜兴,带步军一万,埋伏在河南府东路;再差孙立,引著顾大嫂,解珍、解宝、邹渊、邹润、和乐,带步军一万,埋伏在河南府西路。若听得连珠炮响,杀奔北门来便是。”吴用分调已定,众头领都出城准bèi

,只留徐宁保护城池,以及留下水军头领邬小龙看守寨栅。

话说高太尉在河南府城中帅府坐地,唤过梅展等众节度使商议:传令将各路军马,拔寨收入城中,令梅展、杨温、张开,以及先前陆续放回来的王焕、王文德、项元镇这所剩的几个节度使都各个全副披挂,伏于城内,各寨军士,也尽数准bèi

摆列于城中,城上都不插旌旗,只在北门上立黄旗一面,上书“天诏”二字。高俅与天使众官,都在城上,只等史进到来。

当日,史进先差“双鞭”呼延灼,将带五千哨马,到河南府城边,周回转了一遭,望北去了。须臾,魁二步行来探了一遭,也施展轻功去了。人报与高太尉,说史进等人率兵踏入河南府界内,太尉点点头,虽然淡定,可是,当他听到带兵前来时,那深深烙在内心里的恐惧又蔓延开来。亲自尝了两次惨败的滋味,他晓得绿林军的厉害。

月城上,女墙边,高俅带着左右从者百余人,大张麾盖,前设香案,在城头上遥望北边史进军马到来,前面金鼓,五方旌旗,众头领都齐齐摆列开来。当先为首,史进,吴用,朱武,公孙胜。史进不动,吴用在马上欠身,与高太尉声喏。

高太尉见了,差手下人在城头上大叫道:“如今朝廷宽赦你们的罪,特来招安,如何还披甲前来?”

史进差魁二飞奔至城下很硬气地回覆道:“我等大小人员,未蒙丝毫恩泽,不知诏意如何?未敢去其介胄。望太尉周全,今日带手下兄弟全来,为得就是全军将士同听圣诏,那时承恩卸甲。”

高太尉听罢,放眼再看,只见今日随史进来的兵不少,但是将领却似乎少了些。警觉的高太尉揣测着史进的诚意,为了以防万一,当即便差人说道:“尔等放心便是,可尽唤在城中百姓耆老,一同上城听诏,同感天恩浩荡,也做见证之用。”说罢,立kè

出令,差使手下兵马抓了城中耆老百姓,几百余老小都上城来。

史进和吴用看了,心里咯噔一下,暗暗叫骂这高俅阴险,当即便悄悄令时迁传令,教埋伏在中军的凌振收束火炮,改变计划。

不多时,许多老小纷纷滚滚,尽皆在惊恐中上了城头。史进等在城下,看见城上百姓老幼摆满,心里多了许多估计。城上鸣鼓一通,史进众将下马。鸣鼓二通,众将步行到城边,背后一排小校,牵着战马,离城约莫一箭之地,齐齐地候着。鸣鼓三通,众将在城下拱手,听城上开读诏书。

那天使见人都齐全了,便扯开嗓子读道:“制曰:人之本心,本无二端;国之恒道,俱是一理。作善则为良民,造恶则为逆党。朕闻绿林军聚众已久,不蒙善化,未复良心。今差天使颁降诏书,除史进,吴用等大小人众所犯过恶,并与赦免。其为首者,诣京谢恩;协随助者,各归乡闾。呜呼,速沾雨露,以就去邪归正之心;毋犯雷霆,当效革故鼎新之意。故兹诏示,想宜悉知。”

军师吴用正听读到除史进三字,便目视武松,牙咬说道:“将军听见了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叁)

绿林军众人原本就是有备而来,今番正要这个机会动手,吴用听得里面的关节所在,顿时便找到了一个绝好的借口,武松等众经过吴用的点拨,更是会意.

那城上的天使读罢诏书,武松跳起来指着城上的高俅大吼道:“既不赦我家大帅,我等投降个屁?”

这时候,谢千秋早就搭上箭,拽满弓,望着那个开诏使臣道:“看爷爷神箭!”一言落音,便嗖地一箭射中那天使的面门,中正门心,脑浆飞溅,双眼突兀,城上众官兵惊得赶紧上去急救,为时已晚。

着一幕吓得高俅连忙往后跌跌撞撞地躲得低了,而这时候,城下众好汉,一齐叫声“反!”林冲也搭弓上箭,朝着城上的高俅就射,高太尉回避不迭,生怕这些绿林军又打上来,连忙叫手下官兵将那城头上的老少推到最前面来当肉盾。

城下的绿林军见了,都看的瞠目结舌,手里张满的弓也都顿住了,谁也不敢松开弓弦了。史进见官兵将一城老弱推到风尖Lang口上,狠狠地一跺脚,大喝一声:“不要射!”

高俅见这效果立竿见影,顿时心满yì

足地露出奸诈的笑意来,立kè

一挥手,喝令先前早在城里埋伏准bèi

好的颖州汝南节度使梅展、中山安平节度使张开率兵马杀出来,想要一举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将站在前面的几个绿林军头目都乱刀砍杀在城下。

梅展、张开得令,立kè

从城下四门杀出兵马来,喊天震地地冲着绿林军众人便杀过来。这时候,在绿林军中,只听得一阵战鼓擂动起来,史进最后看了一眼城头上的老少,咬牙切齿地喝一声:“撤!”带着众兄弟一齐上马便走。

城中官军见绿林军退兵如潮,当下士气高涨,豁命地追赶,约莫有个五六里的远近,只听得后军炮响,东有孙立集团军,引着一万兵马杀来,西有栾廷玉集团军,引这手下一万兵马也杀过来。两路军兵,突然杀出来,像是剪刀一般将梅展、张开的兵马队列拦腰剪开几段,两方集团军来回串杀,将官兵搅合的首位难顾。梅展、张开见中了埋伏,急忙退兵时,史进这时候却带着手下众将又回身卷杀过来,三面夹攻,官兵军马大乱,急急奔回,杀死者多,活命者少。活捉了梅展,张开。史进当场将两人放了,当即便收军,不教追赶,自回寿安去了。

却说高太尉退了绿林军,心里乱糟糟地喝了碗茶,在书房里来回踱了不知几圈,这才理出个头绪来,当日在河南府写表,申奏朝廷说:“史进贼寇,射死天使,不伏招安。”外写密书,送与蔡太师,童枢密,杨太尉,烦为商议,教太师奏过天子,沿途接应粮草,星夜发兵前来,并力剿捕群贼。

却说蔡太师收得高太尉密书,径自入朝,奏知天子。天子闻奏,龙颜不悦,一把将案几上的奏章翻了,怒道:“此寇数辱朝廷,累犯大逆。”随即降旨,教诸路各处军马,都听高太尉调遣,不惜代价,务必肃清反贼。杨太尉已知高俅两番征战失利,便再于御营司选拨二将,同时在龙猛,虎翼,捧日,忠义四营内,各选精兵五千,共计两万,跟随两个上将,去助高太尉杀贼。

这两员将军:一个是当今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官带左义卫亲军指挥使,护驾将军丘岳,一个是当今八十万禁军副教头,官带右义卫亲军指挥使,车骑将军周昂。这两个将军,累建奇功,名闻海外,深通武艺,威镇京师,又是杨太尉心腹之人。当时杨太尉点定二将,限日起身,来辞蔡太师。

蔡京吩咐道:“小心在意,早建大功,必当重用!”二将辞谢了去。

四营内,一个个选拣身长体健,腰细膀阔,山东河北,能登山,惯赴水的一等精锐军汉,拨与二将。这丘岳,周昂,辞了众省院官,去辞杨太尉禀说:“明日出城。”杨太尉分别赐于二将五匹好马,以为战阵之用。二将谢了太尉,各自回营,收拾起身。次日,军兵拴着马匹行程,都在御营司前伺候。丘岳,周昂二将,分做四队:龙猛,虎翼二营一万兵马,其中有五千余骑军,此都由丘岳总领;捧日,忠义二营一万兵马,也有五千余骑军马,由周昂总领。又有五千禁军,分与二将随从。丘岳,周昂到辰牌时分,列队出城。

杨太尉亲自在城门上审阅看军,且不说那军中小校威雄,亲随勇猛。就单单看那两面绣旗之下,一丛战马之中的两个将领也是威风难当。那簇拥之中的护驾将军丘岳,怎生打扮,头戴一顶红缨锦兜双凤照天盔,身披一副绿绒红绵嵌连环锁子甲,里面穿一领翠沿珠络圈金绣戏狮袍,腰里系着一条金叶玲珑獭尾红钉盘螭带。脚蹬一双簇金抹绿云根靴。背后配着一张紫檀靶虎筋弦宝雕弓,悬一壶柴竹凤尾翎狼牙金点钢箭。腰间挂一口七星霜锋剑。手中横着一柄偃月三停刀,骑一匹播玉勒胭脂马。此时,那丘岳坐在马上,昂昂奇伟,领着左队人马,东京百姓,看了无不喝采。

随后通过城门的便是右队,捧日,忠义两营军马,各个穿着整齐,银盔银甲。在那两面绣旗下,一丛战马之中,簇拥著车骑将军周昂。那周昂戴一顶龙头青缨熟银盔,披一副栾磷熟钢甲,身上穿一领圈金线降红袍,腰间系一条嵌七宝麒麟带,脚蹬一双三尖云根虎尾靴,身后配一张雀画紫综绣六钧弓,攒一壶雕翎铁杆凿子箭,使一柄开山金蘸斧,骑着一匹冲阵火龙驹,备用一条银杆四方棱劈楞简。这周昂坐在马上,亭亭威猛。周昂领着右队人马,也来到城边,与丘岳一同下马,来拜辞杨太尉,作别众官,离了东京,取官道望河南府进发。

【河南府】虽然,绿林军没有攻城而去,但高太尉在河南府中见了灰眉土脸逃回来的梅展、张开,听得又中埋伏之后,除了盛怒之外,这些日子更是如坐针毡。当他抛开嫉妒憎恶等等一切不利情绪之后,高俅这个朝廷上可以搅合的浑水一滩的人也有他聪明的一面。高俅深刻地明白坐等援助与自取灭亡之间不过是一墙之隔,于是,除了加固城防之外,高俅还是选择了放大胆子一回,和颇有嫌疑的闻参谋一起商议:与其等得朝廷添拨军马来驻防,不如先使人去就近的山林里,砍伐掺天大树,在附近州县,扣押造船匠人,在河南府城外,搭起船场,打造战船,同时一面出榜,招募敢死勇猛之人做军士。

河南府城中客店内,歇着一个客人,姓叶名春,原是泗州人氏,善会造船。因来路经此处,却恰逢战火,流落在河南府,不能够回乡。听得高太尉要伐木造船,征进绿林军,顿觉得这里面有利可图,便连夜在纸上描画出战船样式,来见高太尉。进了太尉府里拜罢,叶春禀道:“先前恩相以船征进,为何不能取胜?以小人愚见,并非是恩相指挥不利,全是因为船只都是从各处扣押来的,使风摇橹之法,都不对,在加上船小底尖,难以用武。叶春今献一计,若要收伏此寇,必须先造大船数百只。最大者名为大海鳅船。两边置二十四部水军,船中可容数百人,每军用十二个人踏动;外用竹笆遮护,可避箭矢;船面上竖立弩楼,另造弩车,摆布放于其上。如要进发,垛楼上一声梆子响,二十四部水车,一齐用力踏动,其船如飞,他绿林军能有何等船只可以阻挡!若是遇着敌军,船面上伏弩齐发,谅他有何物可以遮护!这是一等船,再说这第二等船,名为小海鳅船。两边只用十二部水车;船中可容百十人;前头后尾,都钉上长钉;两边亦立弩楼,仍设遮洋笆片。这船可行在河道小港中,专门挡住这厮们在岔路伏兵。若依此计,绿林反贼,指日唾手可平。”

高太尉听他说的吐沫横飞,看了图样后,心中才是大喜。连忙叫左右取酒食绸缎来,重重赏了叶春,就此设立做监造战船都作头。连日晓夜催促,砍伐木植,限日定时,要到河南府来交纳。各路府州县,均各合用造船物料。如若违限二日,笞四十,每三日加一等;若违限五日外者,定依军令处斩。各处逼迫守令催督,百姓亡者数多,众民嗟怨。

就在叶春监造海鳅等船的同时,各省招收水军人等,陆续都到河南府来集结,高太尉分拨到各寨节度使的麾下听调。

时隔五六日的光景,只见门吏报道:“朝廷差遣丘岳,周昂二将到来。”

高太尉顿时大喜,好不容易熬过了这两日,终于盼到了援兵。即刻便令众节度使出城迎接,将两位将领请到帅府,参见了太尉,亲赐酒食,抚慰已毕,一面差人赏军,一面管待二将。二将便请太尉将令,引军出城搦战。

高太尉笑着道:“二公且消停数日,待海鳅船完备,那时水陆并进,船骑双行,一鼓可平贼寇。”

丘岳,周昂禀道:“某等觑绿林反贼,如同儿戏,太尉放心,必然奏凯还京。”

高俅晓得这两人的本事,笑着道:“二将若果应口,吾当奏知天子前,必当重用。”

是日宴散,两将就帅府前上马,回归城外本寨,且把军马屯驻听调。

第二百九十二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肆)

【寿安】

史进等好汉在河南府城下将高俅又算计了一把,虽然没料到高俅会将老弱推出来当挡箭牌,但是,却依旧没有达到原来的抢攻城池的目的.当初,凌振带着麾下的神机营,就是考lǜ

到烽火母子炮马马虎虎可以达到辅助攻城的程度,原本就是想用这一批烽火母子炮连发三轮将高俅一并炸死在城头上。若是能炸开一处豁口,那就更好了,绿林军就此可以杀进去。但当初,有百姓在城头上,这如何下得了手。

史进只得临时改变了战略,虽然胜了,但是和众兄弟一样,心里都憋着半肚子的气。

当日回来,重新将众人集在聚义堂里商议下一步如何拿下西京河南府。却又有探马来报,是九王爷从东京汴梁通过飞雀传书递过来的消息。这消息极为短小,因为是靠着麻雀传递,速度虽快,但在远途传递上却有一定丢失的风险,不过是在紧急情况下的另一个特殊渠道,随后过了两日,绿林军的信使自然会带着加密的详细信息来。此番这短讯上,说的不是别的,正是朝廷加派兵马之事。

史进听了,说道:“倒不怕他多少兵马来,就算是派来天兵天将,咱也抵挡的住,可怕就怕,这奸贼发xiàn

了咱们的顾忌,以此利用,那就麻烦了。”

众人揣测高俅下一步的打算,商量一日无果。

次日,安排调动了驻防之事后,心里没有头绪的史进决定便衣出去走走,当下便和魁二两人乔装扮作主仆两人,悄悄从后门出了府衙,溜达到街上来。战火后的寿安在吴用、朱武的打理下恢复的很快,街面上除了墙垣柱面上留下的刀痕,此外基本看不着什么战火的洗礼。百姓安居,商铺开张,和战前也没啥子区别。

“大帅。”魁二轻轻地喊一声。

“又忘记了!”史进威严地打断他的话,低声说道:“我现在已不是大帅了,你我都是平民,懂吗?”

“是!”魁二点头,连忙改口:“老爷,前面就是临江楼,你老上去吃点东西吧!这些天来,你老没有好好吃过一餐饭。”

史进没有作声,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自从那日从河南府退回来,史进着心里就像是被高俅捏着小辫子似得,很不痛快,也就是这出来转转,心情才开始平静下来。

这临江楼高四城,形似佛塔,半面临江,在当地很富盛名。可是,当史进抬头凝望眼前这座号称“独一楼”的临江楼时,不禁又双眉紧皱起来。在当地人口中这楼雄伟壮观,气概不凡!登楼游览,放眼便是烟波浩淼的百里洛河水,可是,眼下油漆剥落,檐角生草,黯淡无光,人客稀少,全然没有什么繁华兴旺的景象,莫非也是因为征战之殇么。史进像是犯了什么过错一般,莫名间心里多了几分惭愧,像是无法面对受害者的嫌犯,当下叹了口气,随着魁二迈步进去了。

史进上了二楼,拣一个靠近江面的干净座位坐下,魁二坐在对面。刚落座,酒保便满面堆笑地过来,一边擦着桌面,一边客气地问:“客官,要点什么?”不等回答,又接着说:“小楼有新宰的嫩黄牛,才出湖的活鲤鱼,池子里养着金龟王八,还有极烈极香的‘吕仙醉’。李太白当年在岳阳楼喝了此酒,题诗称赞:‘巴陵无限好,醉杀洞庭秋。’……”

酒保正滔滔不绝地说得高兴,魁二摆出富家跟班的模样,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弄这些文绉绉的穷酸行不,捡招牌的说。”

酒保听了立即收住嘴,顿了下带着笑容道:“小的不知,得罪,得罪!”随即又说,“清炖蟹粉狮子头、金陵板鸭金香饼、鸡汤煮干丝、蛤蜊黄鱼羹……”

这些菜名,史进听了觉得舒服,但细细一想,这些菜都是苏浙那边的菜系,当下便问道:“怎地在这地界上,招牌的都是苏菜?”

酒保笑了下,说道:“大爷您没听说啊,方腊造反,打到江苏那边去了,闹得鸡飞狗跳,这里的掌柜又是那边的人,所以有些个厨子就来投奔我们掌柜的。因此,这些个菜最近红些。”

史进听了点点头,便对酒保说:“拣鲜嫩的炒四盘来,再打一斤水酒。”

“好嘞!”酒保高声答yīng

,兴冲冲地走下楼去。很快便端上四大盘:一盘油焖香葱白豆腐,一盘红椒炒玉兰片,一盘茭瓜丝加捆鸡条,一盘软溜珠廉鱼,外加金针木耳蘑菇汤。红白青翠、飘香喷辣地摆在桌上。史进喝着水酒,就着菜肴,吃得很是香甜。史进和魁二喝完酒,酒保又端来两碗晶莹的大米饭,史进吃得味道十足。

史进两人刚放下碗,酒保又殷勤地端来两碗热气腾腾的茶,说:“客官看来是远道而来,不瞒二位,这茶是用道地的信阳毛尖泡的。”酒保见史进微笑地望着自己,酒保心中得yì

,继xù

夸口道:“客官有所不知,这信阳毛尖可是给皇上的贡茶,不是小的吹牛,这碗茶在京城,怕是出一百文也买不到,小楼规矩,每位客官用完饭后,奉送一碗道地的君山茶。”酒保边说边利索地收拾碗筷,擦干净桌面,下楼去了。

史进笑了一下,回头与魁二开玩笑道:“看来,咱两也当了一回皇帝,哈。”

史进和魁二笑了笑,便呷了一口茶,着茶虽比不上等毛尖,但也确实使人心脾清爽。史进没有想到,破败的临江楼上却有这样好的饭菜和能说会道的酒保,心情舒畅多了。他端起茶碗,向窗外的湖面眺望。阳光照在湖水上,泛起点点金光。远处,一片片白帆在游弋。近处,沿湖岸停泊着一个接一个木排。这些木材大半出自山区,扎成排后顺着湘江漂流,顺着洛河进入长江,再远漂武昌、江宁、上海等地。放排的人叫做排客。排客们终年在水面漂浮,把家也安在排上。排上用杉树皮盖成小棚子,家眷就住在里面。

史进正颇有兴趣地看着楼下几个排上人家的生活,不料湖面陡然起风了,满天乌云翻滚,像要下雨的样子。刚才还是明镜般平静的江面,顿时波Lang翻卷。风越刮越大,波Lang也越卷越高,江面上的木排随着波Lang在上下起伏,几个离岸边不远的木排在迅速向湖边靠拢。大雨哗哗而下,雨急风猛,温顺的江面霎时变成了一条狂暴的恶龙。史进坐在楼上,浑身感到凉飕飕的。

他看到离岸边约百来丈远的湖面上,一个小排被风Lang打得左右摇晃,却一步也不能前进。一个汉子死死地扶着排后舵把,另一个汉子急得这边跑到那边。猛地一个大Lang打来,木排上低矮的杉树皮屋垮了,一个木箱被水冲到湖里。两边跑的汉子纵身跳到水中去抓木箱。木排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吓得蹲在排上,紧紧地抓着一根缆绳。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急得在排上前后乱窜。又一个大Lang打过来,小女孩被卷进了江中。

“不得了!”史进喊了一声,放下茶碗,猛地站起。魁二也赶紧站起,紧张地倚着窗口观望。

正在这危急时刻,湖边木排上跳下一个年轻人,冒雨迎Lang向湖中游去。只见那青年一个猛子扎入水底,刚好到排边又露出头来。他轻捷地游到手脚乱抓的小女孩身边,把她高高托出水面,游到排边,史进到这时才舒了一口气。那青年上了木排,用手指指点点,排上的汉子拿来一大捆粗绳。青年接过绳子,走到排头,将绳子一头系在排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复跳入湖中,用自己一人之力在前面水中拉排。那木排居然跟着年轻人前进起来,湖边观看的人一齐喝采。史进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木排缓缓地向岸边移动,平安地来到临江楼脚下。排上那两个汉子上得岸来,扶住年轻人,纳头便拜。

史进对那个年轻人见义勇为的品德和罕见的神力感慨不已,对魁二说:“你去请那位壮士来,我要见见他。”

一会儿,魁二带上一个人来。史进见来人身穿一套粗布衣裤,头上包着一块黑布,四方脸,粗黑的眉毛,大而有神的眼睛,鼻梁端正,两颊丰满,心中甚是高兴。他站起来,伸手指着对面一方座位说:“壮士请坐!”

“在下与老爷素不相识,岂敢冒昧。”

“壮士刚才救人救排的举动,乃英雄豪杰的作为,令鄙人钦佩不已。壮士不必客气,坐下好叙话。”史进待年轻人坐下后,又吩咐魁二:“叫酒保速来几盘荤菜,外加一斤‘吕仙醉’。”

须臾酒保端上酒菜来,史进叫魁二满满地给客人倒一杯酒,然后自己举起酒杯来,说:“来,聊陪壮士喝两杯。”

年轻人并不多谦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壮士真豪侠之士。”史进又叫魁二筛酒,问:“请问壮士尊姓大名,何处人氏?青春几何?”

第二百九十三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伍)

史进对这好汉颇有好感,一杯酒吃下肚去,便问起姓名来.

那青年咬字中正,底气混元道:“在下姓张名横,江湖上叫俺船火儿,今年已经二十六。”

史进频频颔首,不待张顺发问,便自报了姓名,说:“鄙人是外乡的一个买卖人,原来是个枪棒教头,战事阻挠,因此住在此处。”

“原来是位教头,失敬了。”张横说着站起来重施一礼。

史进连忙叫他坐下,又劝他喝了一杯酒。

“张壮士舍己救人,品德高尚,且气力之大,鄙人从未见过第二人,壮士能赏光应邀,鄙人很是感激。请问壮士,你这般神力是如何练出来的?”

“承蒙老爷夸奖,实不敢当。”张横放下杯筷,恭敬地答道,“俺生在放排人家。俺爹经营一辈子排业,只因生性仗义疏财,家中并未落下积蓄。俺小时,俺爹曾请了一位先生教我读书识字。怎奈何俺不上进,所爱的是跑马射箭、使枪弄棒。俺爹想到排上常年要请武师保镖,不如干脆让俺和俺家兄弟弃文就武,于是请来南北武林师傅,教俺们武功。俺兄弟两个在师傅们的指教下,略有长进,十八岁便开始随父闯荡江湖,见过一些世面,也会过不少强盗英雄。前年俺爹遭官府陷害,抄家杀头,俺兄弟两个报了仇,逃到这里来。”

“你还有个兄弟?”史进愈发好奇了,想必那兄弟也一样是个好汉。

张横说道:“俺娘所生的亲弟兄两个,大的便是小弟,俺还有个弟弟,更是了得:浑身雪白也似一身白肉,飞奔横穿五十里水面,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走有如一根白条,再加上有一身好武艺,因此,道上兄弟给他一个外号,唤做Lang里白条张顺。”

史进点点头,又说道:“不知张壮士兄弟两个现在做何买卖?”

张横见史进器宇轩昂,非池中之物,不知怎地,他打心底里没有想过有一丝地隐瞒,原原本本地说道出来:“俺兄弟两个虽有一身本事,既不愿卖于官家,又无资本立业,只得驾一只船,渡在江边静处做私渡。有那一些客人,不在乎百十来钱,又想快些过江,便会来下俺兄弟两个的船。等船里都坐满了,俺先教张顺,也扮成单身客人,背上一个大包,也上了船来。我把船摇到半江里,歇了橹,抛了锚,插一把板刀,进舱里来讨船钱。本该五百足钱一个人,我便定要他三贯。但这也要先从我兄弟这里讨起,他假意不肯给我,俺两个厮打两下,俺便把他捆了,一把揪住他头,一把提定腰胯,扑通地丢下江里。如此,其余那些人,一个个都得惊呆了,乖乖拿出钱来。等大家都交齐了,俺就安安稳稳送他们到僻静处上岸。俺那兄弟他自从水底下走过对岸,再做下一趟生意。后来遇上了麻烦,就改做打渔的生意,谁想,俺兄弟越做越红火,成了这一带的船老大,我偶尔帮帮忙,却不曾找到个正经的营生。让老爷见笑了。”

史进一边听张顺讲话,一边细细地端详他。见他双眼乌黑发亮,正应相书上所言“黑如点漆、灼然有光者,富贵之相。”左眉上方一颗大黑痣,又应着相书上所言“主中年后富贵”。眼前这位张顺,史进觉得靠着这一身本事,这两兄弟必然前程远大,只可惜埋没在芸芸众生之中,得不到出人头地的机会。应当指点他,史进待张顺说完后,问:“如今兵戈已起,壮士有家仇不愿投奔朝廷,而绿林军正要的是壮士这等人才。不知壮士肯舍得一生闲淡,去投军么?”

张顺答:“俺爹从小就跟俺兄弟两说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俺也常想,倘若这点能耐能被在位者赏识,今后就算是不求得一官半职,但求个轰轰烈烈,也能告慰俺爹的在天之灵了。”

“好!有志气!”史进高兴地说:“恰好鄙人与绿林军头领有一面之交,我为你写封荐书,你可愿去投奔绿林军邬小龙?”

“这……”张顺一听这名字反倒有些犹豫了。

史进看在眼里,身子略略往张顺的方向倾过来,问道:“怎么,不乐意投奔绿林军?”

“老爷,你误会了,并非如此。前些日子俺就听说绿林军招收水军,俺兄弟也和俺商量着去投奔,可是,就是打听得是这邬小龙做了水军的一把手,所以不乐意在他手下受气。”

“莫非是有什么过节?”

张横叹了口气,毫不隐瞒地说道:“俺兄弟两个当年一直是靠放私筏为生,有一日,俺兄弟两个照旧渡人讹钱,却不想遇到一个硬茬,被俺打了一顿,丢下江去,谁想这厮水性甚好,第二日便带了五六个人来寻俺兄弟两的麻烦,被俺两在这水面船头又是一顿打,这伙人挨不过逃了,谁承想,半夜那厮竟然放火将俺兄弟两的舟楫船坞都烧了个干净,俺们气不过,次日在城里江边寻着他,将他们好生打了一顿,最后还气不过,俺兄弟两个便分别在他的左手和右脚上切去了一个拇指。那厮后来逃到永宁去了,俺和兄弟也重新再谋生计,这都是后话了。就是近来,俺兄弟两个商量着去投奔绿林军做一番事业,一打听,谁想那一把手正是这厮,邬小龙!”

经过张横这一说,突然想起来了,邬小龙确实少一个拇指,原来是被张横切掉的。史进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绿林军非他一个独大,我给你些一封信,你可以投奔他去。”

“谁?”张顺问道。

“绿林军军师吴用,他目前主管水军!”

“愿意!”张顺站起来,爽快地回答。

魁二从酒保处借来纸笔,史进写了几句话,用信封封好,交给张顺。张顺郑重地接过信,藏在贴身衣袋里,然后对史进倒身一拜:“贵人在上,受张横一拜。今生若有个出头之日,定然不忘贵人的大恩大德。俺这就回家料理一番,叫了俺兄弟,一两天之内即去投奔绿林军。”说罢昂首下楼而去,史进即命魁二与酒保会帐,然后也离开了岳阳楼。

史进回了忠义堂来,刚刚坐下,就见探马来报说:“高俅近日招募水军,一个叫叶春的主管,打造大小海鳅船数百只;东京又新遣差两个御前指挥,都到来助战。一个姓丘名岳,一个姓周名昂,二将英勇;各路又添拨到许多人马,前来助战。”

史进听了点点头,与吴用计议道:“似此大船,飞游水面,如何破得?”

吴用笑道:“有何惧哉!有雷振的火炮,架起来,有得打!只是,水战终究不能长此下去,还是需yào

几个水军头领就好了!”

史进转向吴用说道:“今日我在临江楼遇上一个壮士,水性好生了得,本事又不小,只是与邬小龙有些过节,我已经邀他来投奔你,他若是肯来,也就是一两日的事情。”

吴用将羽扇拿起来,一手捻着胡须,道:“好极!多几个水军的头领,等打下河南府,就可以大肆发展水军,到时候,水路上沿江而去,打到长江,顺江而下,再加上旱路上交锋,自有猛将应敌,到时候,势如破竹啊!”吴用话说到这里,摇着羽扇,又切回主题上来说道:“官兵如今在河南府造什么战船,料这等大船,要造必在月内之间才可打就。而如今尚有二三十日光景,可先教一两个弟兄去那造船厂里,折腾折腾,顺便绘出地势布置来,其后再和他慢慢较量。”

史进道:“如此最好!可教时迁、魁二这两个走一遭。”

吴用道:“再叫解珍、解宝,扮作拽树民夫,杂在人丛里,入船厂去。叫顾大嫂,扈二娘,扮作送饭妇人,和一般的妇人,混杂其中进去,到时候叫时迁,魁二相帮。再差谢千秋带兵马在外引军接应,方保万全。”

史进点头赞同,先后将这些人都唤到堂上,各各听了令。众人欢喜无限,分头出城,自去行事。

却说高太尉晓夜催促,督造船只,朝暮捉拿民夫供役。那河南府东路上一带,都是船厂,趱造大海鳅船百只,徭役之民何止数千,纷纷攘攘,民间怨声载道。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这抓壮丁一样激起民愤,有抵抗不服的,那等野蛮惯了的官军,更是放火杀人。如此强硬的政策打压下,每天都有新的民夫进入造船厂,同样也有累死工伤的壮丁被抬出去。在船厂里,那些官兵游来走去,常常拔出刀来吓唬民夫,叫不分星夜,赶超在工期之前都趱促完备。那总工叶春雇了不少匠人监工,在赶工期的同时,更是严把质量关,将没个细节都看得个仔仔细细,眼见着不少小海鳅船已经将近完工下水,而那些大海鳅船的龙骨也造出了来了,开始搭建上面的船舱箭楼等物。叶春将进度和状况都禀告了高太尉,高太尉听得一阵欢喜,即兴又没少打赏。

第二百九十四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陆)

就在那叶春暗暗得yì

,觉得自己备受高太尉倚重,受了赏洋洋自得的第二天,时迁就和魁二先到了厂内,两个商量道:“解珍、解宝两兄弟商量着要去厂里放火,若是我和你也去那里,即显不出咱们的水平来,也给高俅闹不出什么花样来,我们不如只埋伏在这附近,等他们在船厂里放起火来,我们就溜到城门边去,那时候必然有救军从城门里出来,到时候咱两个乘势闪进去,我在他们相对的城楼上放起火来,你去城西草料场里,也放起把火来,教他两下里救应不迭.给高俅送上这个大礼,这场惊吓可不小哈。”两个暗地相约了,身边都藏了引火的药头,各自去寻了个安身之处。

却说解珍、解宝两个来到河南府城下,看见四五百个人,用麻绳拽着木头入船厂里去。兄弟二人,也就此杂在人丛里,也去拽木头,一并趁乱进了造船厂来。厂门口约有二百多个军汉,各带腰刀,手拿棍棒,几个监工似得的汉子耀武扬威地挥着鞭子,打着民夫,吼喊着快点,绕人们尽lì

拖拽着材料到厂里面交纳。这造船厂外面几层都是排栅建起来的围栏,里面前后搭盖茅草厂屋,由此望过去,也有二三百间。解珍解宝两兄弟再往里走,进到里面瞧时,这里面嘿呦嘿呦地喊着号子,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哼哧哼哧的使锯子推刨子,匠人数千黑压压的一片:解板的都分在一处,钶船的都在另一边,装船的又在一处。匠人民夫,乱滚滚地来往,不记其数。解珍解宝两个混在人堆里,直奔做饭的笆棚下去藏身。不过多时,扈三娘和顾大嫂两个穿了些腌腌脏脏、打着补丁的旧衣裳,各提着个饭罐,随着一般送饭的妇人,一发也混了进来。看看天色渐晚,月色朦胧,众匠**半尚自在那里赶趁着未办完的工程。等到约莫二更时分,解珍、解宝两兄弟见在左边船厂里放火,扈三娘、顾大嫂在右边船厂里放火。就此两处都着起熊熊大火来,那些个茅草打起来的厂房屋舍都焰腾腾地烧将起来。船厂内民夫工匠见火势凶猛,顿时喊着乱成一团,那些监工哪里阻拦得住,连里面的官兵都被弄得头脑发胀心里慌乱不堪,合着那些民夫工匠一并拔翻栏栅,各自逃生去了。

那些负责的监工见火势凶猛,生怕烧毁了船坞遭上面责罪,赶忙调动那些外面看守的官兵前来救火。一时间,逃散的呼喊、草棚的燃烧声、救火的纷乱声,人影衬着火影,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船厂周边杂乱无章混做一团。

此时,高太尉正搂着青楼的媚娘安睡,忽听得外面人报道:“船场里火起!”

高俅霍地一下掀开被褥翻身起来,趿拉了鞋,批了件衣裳就往外头来,差拨官军,出城救应。

传令官去了不久,丘岳、周昂二将,各引本部军兵五百,出城救火。可是,还不等丘岳、周昂二将带兵到了船厂边上,就见背后也纷纷攘攘叫喊起来,两将回头一看,城楼上一把火起,也腾腾炎炎地烧将起来。

高太尉也闻之城头起火,心里先吃了一惊,晓得这事绝非偶然,更不可小视,当即亲自上马,引军上城救火。就在高俅走在半路上,又见人报道:“西边草场内也失火了!”高太尉朝西城一望,半边夜空都照得浑如白日。高太尉气的在马上直拍大腿,传令叫梅展、张开带兵前往草场救应。

而此时丘周二将,引军刚到船厂边上来,纷纷滚下马来提着木桶木盆去河里打水救火时,只听得河边鼓声轰天震地,喊杀连天,原来,谢千秋引着五百骠骑军,早就在那河边埋伏,看见丘岳、周昂引军过来救应,谢千秋便直杀出来,当面正迎着丘岳、周昂军马。

谢千秋大喝一声道:“匹夫!中爷们儿的计了!”

丘岳听得大怒,拍马舞刀,直取谢千秋。谢千秋抡起手中长枪来迎,两个你来我往,厮杀不过三四回合,谢千秋立kè

拍马便走。丘岳要逞功劳,随后赶来,大喝一声:“反贼休走!”

谁想,还不等这声落定,谢千秋便按住长枪,取了强弓在手,扭回身躯,看丘岳来得较近,手起喝声道:“着!”

这一弓三箭朝着丘岳射来,丘岳慌忙挥刀拨挡,尽管本事了得,但比起那箭依旧手慢了三分。两支箭羽打开,却还有一支箭正中胸甲,丘岳痛哼一声,当即翻身落马。

紧跟在后面的周昂见了,便和数个牙将,拼死来救丘岳。周昂战住谢千秋,众将上前救得丘岳去了。谢千秋与周昂两个在这里厮杀不过百十回合,周昂被谢千秋逼得手紧,招式施展不开,当下只得回马便走。

谢千秋手下所带的骠骑军那是谢千秋精挑细选出来,经过他几番悉心严格的特殊训liàn

。这些精兵平日里的训liàn

并不与寻常军士相同,谢千秋将多般兵器的要旨倾囊相授,这些精兵每日学习弓弩剑戟外,还有许多像短刀匕首、套索网兜之类旁门兵刃。而由这些组成的骠骑军并不是因为通晓“十八般武艺”而卓越,最令对手颤栗的,是他们有种敢死队的精髓,“不怕死”和“嗜杀”几乎成了他们心里根深蒂固的理念。谢千秋对兵马的管理和指挥在绿林军中独树一帜,而手下的彪骑军也是在原有的治军基础上,经过几番改进之后的加强版。

也因此,谢千秋虽然带着手下五百骠骑,但是胆子却不小,追在周昂后面,赶杀着两千多禁军都犹如虎如羊群。追的上的都挥动长戟戳翻下马,距离远的也用强弩长弓都射死他七八个。谢千秋挥动手里的长枪带着骠骑军杀的不亦乐乎,直把这伙人在城外杀的鬼哭狼嚎、七零八落。就在快要赶到河南府城下的时候,城门恰好打开了,不等周昂带着残兵败卒逃进去,就见王焕、王文德、项元镇三路兵马从城里杀出来,那气势浩荡喊声震天。

谢千秋不是个自大的人,心里掂量着不是对手,立kè

挥手招引了五百骠骑军,沿着旧路呼啸而去。这三路兵马不敢死追,一来船厂烧的火焰通天急需救应,二来,绿林军最善用兵,着几场仗打下来,这几个将领也摸不清绿林军的虚实,深怕这路上也少不了圈套伏兵。当下追出七八里去,就收束兵马,不再去赶,三路兵马自收军回来,且只顾救火。

经过鸡飞狗跳的一通忙活,等到三处火灭,也天色已晓。

周昂将丘岳救得回来,并未断气,急忙送至军医打理。高太尉教看丘岳中伤如何,原来那一箭,正中心窝子,好在那厮外面的胸甲深厚,里面还套着一层软甲,尽管如此,那箭头也刺入胸肌越有一寸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高太尉令医官治疗,见丘岳重伤,愈发恨得绿林军深入骨髓。高俅从丘岳那里出来,便立kè

下令,一面使人唤叶春,吩咐点清损毁,早日修复,全力造船以图征进,一面在船厂四围,都教节度使下了寨栅,早晚提备,不在话下。

且说解珍解宝等六人,各具功成,都沿着旧路回来。史进早就差人迎接回城里来,都到忠义堂,详说放火一事。史进大喜,设宴赏了时迁六人。同时,派出探马打听高俅下一步的计划。就在当夜史进与吴用、朱武谋划下一步的战略方针时,即刻便有探马汇报说高俅不但将节度使安排在船厂四面,还将民夫工匠的家属也一并强行搬迁到了厂外,就此当做肉盾之余,也加派了官兵,进进出出愈发卡的严密。

史进眼看着被高俅那厮抓着了小辫子,一时间受制于人,难以施展偷袭劫营的功夫,如此等了几日,连番排出大批人马去,依然找不到河南府的漏洞,而每次派了兵马前去叫阵,却没人打理,除了将老少押上城头去,此外也不见有别的作为。

史进晓得高俅并不是那个能在壳里待得住的王八,高俅如此不过是在等待那些大小海鳅战船造好之后的时机,而史进也开始着手准bèi

迎接一场大战。张横带着弟弟张顺,此外还招来了童威童猛两兄弟,张顺以鱼老大的地位,将自己手下效力的一棒子渔民都带来了。史进特意与吴用、朱武等设宴摆席,宴请了张横等人,并请了邬小龙陪席,席间在史进等人的主持劝解下,张横与邬小龙亦是举酒泯恩仇。

高俅急急火火地赶制着大小海鳅战船,而绿林军这边也就此广招兵马,扩大水军。

就在两边各自紧张备战的时候,又有探马来报,史进等人才在这边得知了南方方腊连战连败的消息。原来,朝廷委任高俅攻打绿林军前,也让童贯带兵去镇压方腊,特别是在方腊发掘蔡京祖父坟墓,暴露其骸骨之事后,蔡京更是将镇压方腊看做是头等大事,在童贯出京前就派王禀、刘镇共率领十五万精锐大军,一路直趋杭州,一路杀向歙州。方腊也派大将方七佛率众六万进攻秀州,秀州统军王子武借着城池坚固而死守,方腊连战数日而不破,不久童贯迫于形势,火速带宋军援兵赶到,大败起义军。就此与王禀、刘镇一路反攻,很快宋军就包围了杭州,宋徽宗在下诏“招抚绿林军”的时候,也派出另一个天使“招抚方腊”,同样被方腊拒绝。方腊亲自指挥抵抗,由于城中缺粮,起义军被迫撤出杭州。不肯服输的方腊,不过数日又率起义军再次进攻杭州,却在城外被王禀打败。杭州失守之后,方腊的义军形势急转直下,义军从节节胜利变成节节败退。歙州、睦州、衢州先后失守,方腊从富阳、新城、桐庐一路退到青溪县,最后退守帮源洞。此时起义军尚有二十万人,但战斗力大大下降。

而就在这样的情形下,方腊派了个亲随,一路快马,星夜兼程地投绿林军来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柒)

方腊派了亲随到了长安,随后在指引下来到了寿安前线.史进招了那方腊的亲随进来,庭上赐座赏茶。方腊来使对起义军的溃败只字不提,只是绕着两个话题转,一个便是圣军今后的战略形势将会一片大好,二个便是宋军已是末日王朝,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最后由此搬出一套理论来,“希望贵方能与我圣君精诚合zuò

,强强联手,一起推翻大宋,共坐天下。”

史进点点头,连说了三个好,道:“兄弟从南方而来,一路风尘,车船劳顿,这里已经备好一桌酒席,歇息半日,我等再细细详谈。”

送了那使者下去将息,史进与吴用等人关门密谈此事,这与方腊关系的处理,先前史进等人也有商量。眼下根据方腊的形势和绿林军今后的发展又做了一番规划,虽然合zuò

是好事,但是究其根本,绿林军和方腊圣军的方针和政策就并不相同,特别是圣军宣扬的教会精神就与绿林军的新政有着相悖之处。眼下方腊在杭州吃了大亏,形势急转直下,绿林军方面却大红大紫,如日中天,今后这共坐天下,也无从说起。

而公孙胜也想起了听他师傅在他下山时吩咐的话,当即转告道:“我师傅说,方腊已是强弩之末,万万不可结盟。”

史进对公孙胜的师傅很是敬重,将他的话更是当做“旁观者清”亦是觉得“冥冥注定”。由此打定了主意,此后史进大摆筵席三日三夜,叫手下兄弟们连番陪席吃酒,将那来使喝得七荤八素,谈及正事时却闪烁其词。最后史进将那来使请到阁楼里来,青梅煮酒,谈及天下大势,接着谈到绿林军和起义军的关系,史进委婉地谢绝了结盟之约,但却提出相帮策应之计。

史进回书一封带与那使者,最后作席践行送了那使者,这合盟之事就此无疾而终。

对结盟之事,史进不过是个周全应付而已,绿林军趁着官兵赶制战舰无暇他顾的机会,立kè

部署了下一步的战略。与吴用等人商量之后,秘密传令调动兵马。武松带着手下五万人马离开寿安,立kè

奔赴长安,与杨志、鲁智深在镇安合兵一处,一共八万人马,进攻金州地界城池。呼延灼、谢千秋、徐宁带着手下六万人马从寿安出发,直扑伊阳进攻邓州。调动柳权天、雷横六万人马进入汝州,攻打良县,从侧方给河南府施压,形成半包围形势。

战略安排好了,兵马便波澜不惊地暗中调动起来。

过得数日,就在绿林军暗中调动完备之时,河南府的官兵造船将完。看看冬日将尽,其年天气甚暖,高太尉心中暗喜,以为暗有天助。叶春造船,也都办完,高太尉催趱水军,都要上船,演练几番。一两日,大小海鳅等船都陆续下水。城中帅府招募到四山五岳水手人等,也约有一万余人。先教一半人马安排上船学踏车,教另一半上箭楼学放弩箭。

不过二十余日,官兵战船演习渐渐完备,而从各地传来的战火告急更是像雪花一般,朝廷几番下令催促出战,高俅都顶着压力按兵不动,想待到万全之时,再予以致命一击。可是,金州的旬阳、西城、平利连番失守,邓州的内乡、顺阳、邓县被绿林军攻陷,眼看着就要直逼南阳城,汝州的梁县、龙兴也相继失陷,鲁山投降。如此形势让朝廷很是着急,但是,想挡也挡不住,那些城池的防备根本不是对手,绿林军如今有了凌振火炮的支撑,进攻愈发显得凌厉,进攻的速度也愈发迅猛。

朝廷看着形势越来越差,日夜兼程两次派天使督促。

高俅备受压力,不得已,引领众节度使和军官头目在城外誓师。那造好的大小海鳅船三百余只,都分布水面。叶春选出十多只战舰来,船身上遍插旌旗,筛锣击鼓,只听得梆子响处,两边水车,一齐踏动,一时间在水轮推动之下,船舰如风飞电走。高太尉看了,心中大喜,不禁高呼:“似此如飞战舰,此寇将何拦截,此战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官兵应声喊起来。

高俅随即取金银缎疋,赏赐叶春,其余人匠,各给盘缠,放归回家。

当日,高俅令有司宰乌牛、白马、肥羊、果品,摆列金、银、钱、纸,致祭水神。香案等摆设好了,众将请太尉行香。丘岳疮口略愈,却恨入心髓,一心想要活捉谢千秋报仇。当同周昂与众节度使,一齐都上马,跟随高太尉到船边下马,随侍高俅,致祭水神。焚香赞礼已毕,烧化楮帛,众将称贺已了,高俅叫取京师原带来的歌儿舞女,都令上船作乐侍宴。高俅以此还不知足,还教军健都上船舰,演习飞走于水面,船上笙箫谩品,歌舞悠扬,游弋终夕不散。江面上由此热闹非凡,高俅看的满目欢喜,当夜就在船中宿歇。次日,又设席面饮酌,一连三日筵宴,不肯开船。天使也被高俅一起灌的醉生梦死,也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

忽而有人报道:“绿林军反贼写诗一首,贴在河南府城外土地庙前,有人揭了在此。”

其诗写道:帮闲得志一高俅,漫领三军水上游。便有海鳅船万只,俱来城下一齐休。

高太尉看了诗大怒,一拍大腿,将船上的宴席翻了,便要起军征剿。高俅怒道:“若不杀尽贼寇,誓不回军!”

看着高俅怒得鲁莽,闻参谋赶紧谏道:“太尉暂息雷霆之怒。想此狂寇惧怕,特写恶言恐xià

,也不算什么大事。消停数日之间,拨定了水陆军马,那时征进未迟。如今冬尽,天气和暖,此天子洪福,元帅虎威也。”高俅听罢心里略略消气,遂入带了闻参谋进城中,商议拨军遣将。旱路上便调周昂,同领大军,随行策应。却调梅展、张开,总领军马一万,直至寿安前那条大路上守住厮杀。高太尉先教调马军先进,截住这条路口。其余闻参谋,丘岳,杨温,长史王瑾,水军都督叶春,随行牙将大小军校随从人等,都跟高太尉上船征进。

闻参谋见高俅喜欢这大船要随行,深怕又重蹈覆辙,便谏道:“主帅只可监督马军,陆路进发,不可自登水路,亲领险地。”

高太尉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前番二次,皆不得其要领,有无水上利器,因此才至失陷了人马,折了许多船只。今番造得这么多好船,我若不亲临监督,如何擒捉此寇?此番正要与贼人决一死战,你们都不必多言!”

闻参谋自从到了高俅手下,就颇不得志,倍受高俅的小鞋待遇,他先前不晓得,等到了这里才知dào

了其中的关隘所在,都是因为他的好友韩存保被迫投敌因此才不重用。当下闻参谋也学会了明哲保身,再不敢开口,只得跟随高太尉上船。高俅拨三十只大海鳅船,与先锋丘岳管领,又拨五十只小海鳅船开路,令杨温同长史王瑾,水军都督叶春管领。头船上立两面大红绣旗,上书十四个金字道:“搅海翻江冲巨Lang,安邦定国灭洪妖。”中军船上,就是高太尉,由闻参谋陪着,引着歌儿舞女,自守中军队伍。在那四五十只大海鳅船上,摆开碧油幢,帅字旗,朱顶盖,黄钺白旄,中军器械。后面船上,便令杨温压阵。

此是一月中旬时节,马军得令先行。水军先锋丘岳在头船上,首先进发,飞云卷雾,望寿安来。但见海鳅船上:前排箭洞,上列弩楼。冲波如蛟蜃之形,走水似鲲鲸之势。龙鳞密布,左右排二十四部绞车;鱼翅齐分,前后列一十八般军器。青布织成盖,紫竹制作遮洋。往来冲击似飞梭,展转交锋欺快马。

当下水军先锋丘岳,催动船只,号令将小海鳅船分别列在两边,挡住舰队左右两颊,而将大海鳅船布置在中路,望寿安进发。众军诸将,正如蟹眼鹤顶,只望前面奔窜,迤逦来到寿安境内。前面官兵报知回来,有不明船只出现。船上官兵远远一望,只见远处早有一簇船来,每只船上,只有十四五人,身上都有衣甲,当中坐着一个头领。前面三只船上,插着三把白旗,旗上写道:“Lang里白条张顺。”

丘岳在船上俯视看了,并不在意,心道这厮们就靠着这等小船也敢来叫板,无异于以卵击石。丘岳挥动令旗,立kè

叫船队加速先前,无视来人。先锋部队得令,立kè

叫底层的机轮组全力以赴,加速前进。这些大船顿时如猛虎下山一般扑杀过来,船身激荡起来的巨Lang也比那些小船高出几许。但那张顺笑看等闲,全然不惧,料着船近,不等巨Lang翻滚淹没小船,便一起发声喊,齐齐跳下水里去了。那些铠甲却轻飘飘的浮在水面上,原来,远远地望见明晃晃的戎装衣甲,却原来尽把金银箔纸糊成的。

就在官兵杀奔而来的时候,史进、吴用已知备细,预先布置已定,单等官军船只到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捌)

丘岳指挥船舰撞翻了三只空船,江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路乘风破Lang又行不过三里多水面,但见三只快船,飞也似地摇将过来。头只船上,只见坐着十多个人,都把青黛黄丹、土朱泥粉,抹在身上,头发扎起发髻来,口中打着胡哨,显然没有将那些威风凛凛的官兵战舰放在眼里,左边是“出洞蛟”童威,右边是“翻江蜃”童猛。在那头船两边的两只船上,都只有七八个人,各个搽红画绿不等。

那官兵先锋丘岳看了,便叫船舰箭楼上开弓放箭,还不等那飞禽遮天般的箭羽落下来,只见对面绿林军发声喊,都弃了船,一齐跳下水里去了。丘岳的船舰开将过去,将那些小船又给撞翻在江里去了。

丘岳见了,不禁得yì

的哈哈大笑。

再行不得三里多水路,又见水面上三只中等船来。每船上八把橹,分八个人左右错次摇动,十余个小喽罗,打着一面红旗,簇拥著一个头领坐在船头上,上身不穿衣服,下腿露着黑黝黝的双条毛腿,腰间插著几个铁凿铜刀,手里提着一杆铁枪,身后打着一面绿旗,上写道:水军头领“船火儿”张横。乘着船悠悠然靠得近了,冲着丘岳拱拱手,高声说道:“承谢送船到此!”

先锋听了心里不爽,大喝下令:“放箭!”弓弩响时,对面三只船上的众好汉,都翻筋斗跳下水里去了。扑通扑通的水花溅落,江面上再没有了踪迹,但那三条中等船横在江面上,丘岳不敢鲁莽横冲直撞,这不比那些小船,丘岳生怕一个不小心撞漏了船舰而坏了大事,这将近寿安城下,越往前一里就要越发小心翼翼。丘岳喝令水军下水,将那些船舶划离江面,可是,这是暮冬天气,官军船上招来的水手军士,哪里敢下水去?

正犹豫推搡间,只听得左右两面山峦上突然火炮连珠响起,江面上的那些个保护侧翼的小海鳅顿时被炸开了花,四分五落的木屑在江面上横飞,上面的官兵更是炸得血肉横飞,落水者不计其数,如此望过去,着江面上犹如沸水下饺子,那叫一个热闹。就在丘岳看着心里着急之时,急着想号令船舰突pò

此处,却见芦苇丛中,嗖嗖嗖地钻出千百只小船来,其行走于水面如飞蝗一般。每只船上,只有四五个人,船舱中也不知载有何物,都用草甸盖得严严实实。

“又来这一套!”丘岳早就听说前两次兵败都是因为如此,当下亲眼见了这套战略,心里并不当回事。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将令旗迎风一挥,喝令水轮机组全速前进,誓要横冲直撞将那些小船都葬送江里。

可谁想,他们停下里容易,再启动就难了,如今这大海鳅船要去撞时,却又撞不了了,尽管底层的官兵喊着号子拼了老命地踩踏动踏板,可是,整个机组却是纹丝不动。原来,就在他们被张横等弃船拦截的时候,张横已经带着手下的兄弟们潜入江底,先在水底下用粗麻绳编制的大网挂在水轮上,烂木破铁地都将那些露在水下的机轮填塞定了,里面的车辐板自然踏不动。

机轮被卡住的消息很快就急急惶惶地报到了丘岳的耳朵里,眼看着那些小船就纷纷靠近,丘岳急的赶紧挥动令旗,那些箭楼上的将士得令,立kè

搭弓上箭,朝着那些小船犹如狂风暴雨般密集射来。而就在这弩楼上放箭的同时时,小船上的绿林军早有准bèi

,一个个都顶了片板遮护,箭羽没有一个穿得透彻。

箭羽无法阻挠,丘岳眼睁睁地看着绿林军就要逼将拢来,却急的无可奈何,连忙先自己抽出刀来。而这时候,把把挠钩也射了过来,丁丁梆梆地搭住了船身,小船靠近的更加迅速了。丘岳急的团团转,急忙喝令在船上的官兵抽出朴刀来,可命令还没有传到其他船上,早有五六十个绿林军从各个小船上冒着箭羽爬上先锋船来。

先锋船上顿时乒乒乓乓一片短刀肉搏,绿林军如蚁附膻般层出不穷地爬上船来,很快甲板上到处都是厮杀的血腥。丘岳指挥着本船的官兵勉强可以抵挡,但其他先锋船没有像样的首领能有临阵不乱的本事,很快在一片恐慌中,就被官兵杀的七零八落,很不像样。如此近身肉搏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不少先锋营战船上的官兵就被杀了个精光,不是死于刀斧白刃,就是被砍翻落水,最后不少前锋海鳅落入了绿林军的手中。

后面紧随的朝廷水军看着势头不对,赶紧将消息报到中军那里,高俅听了大惊,急忙喝令后队变前队赶紧先躲一躲,可谁想,号令刚下,后面也报之过来说后面也塞定了,全军又被堵在这条大江里急切地进退不得。就在前船正混战之间,后船那边又大叫起来。高太尉和闻参谋在中军船上,听得后面也大乱起来,急着要上岸,可是却听得两边芦苇中金鼓大振,喊杀冲天,惊得高太尉立kè

摒弃了上岸的念头。高太尉深怕那些绿林军攀爬上船来,号令全军放箭拔刀。就在这个时候,舱内军士乱作一团,一齐喊道:“船底漏了!船底漏了!漏了!都漏了!”咕咕地从船底破裂处冒出水来。

就在其他船张望的时候,却也相继听到船底传来叮叮当当地声音传了上来,就在官兵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得时候,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猛烈的时候,最后咔嚓一声,锋利的凿子的尖刀杂七杂八地从窟窿里冒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咕嘟咕嘟地冒出江水来。官兵们急的赶紧提桶打水奔走上下。前船后船,尽皆都漏了,眼睁睁地缓缓沉将下去。四下小船,却如蚂蚁似得,望大船边来。

高太尉急的团团转,又急又气地直跺脚,却看着满眼纷乱的场面,急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船下有人!”官兵们发xiàn

了这等坚实战舰缘何会漏,纷纷滚滚叫喊起来。

原来,张顺引领一伙儿高手水军,那都是他们原来打渔的手下,如今都带了斧头凿子,潜到水下来,在船底下凿透船底,四下里都呛入水去。

官兵着急地赶忙调了长枪大刀的官兵下了船舱,乱七八糟地从那些冒水的破洞里就是一顿乱捅,下面的凿船的绿林水军始料未及,中刀中枪者不少,但是,前赴后继者更是无数。

此刻,高太尉眼看着四面杀出来的小船越来越多,就算是顶着官兵的箭羽也一波波往上冲,那种挠钩搭住穿帮的声音,比鼓点还要密集。绿林军纷纷叼刀杀了上来。高俅吓得慌忙爬去舵楼上,叫后船救应。这时候只见一个人踩着挠钩的绳索极好的保持着平衡叼着刀飞奔上来,砍翻两派冲上来阻挠的官兵便跳上舵楼来,冲着高俅大叫道:“太尉,我来救你。”高俅听得惊喜,回头看时,却不认得。

就在这一晃神的时候,那人一个飞跃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便一手揪住高太尉巾帻,一手提住腰间束带,大喝一声下去,把高太尉扑通地丢下水里去。高俅吓得魂不附体,落了水里还没挣扎两下就呛了水,船上的官兵吓得脸色惨白,却没有一个敢上来施救。眼看着高太尉扑腾两下就沉下水去,只见旁边两只小船,飞来救应,拖起太尉上了船去。

那站在船头的人,一把将高俅丢在船棒上,劈手照着后背就是两下,最后猛地跺上一脚,回头笑着说道:“死不了了。”

那个人便是“Lang里白条”张顺,水里拿人,浑如瓮中捉鳖,手到拈来。

前船的先锋丘岳见阵势大乱,急寻脱身之计,只见旁边水手丛中,走出一个水军来。丘岳不曾提防,被他赶上,只从脑后一刀,劈中了丘岳的后脑,就此扑通一声把丘岳砍下船去。梅展见杀了先锋丘岳,便奔来厮杀。谁想水军丛中,又沿着挠钩爬上七八个绿林水军来,后面的水军层出不穷一发从后面杀来。

梅展见不是头,便跳下水去逃命,不想水底下已有人在了,就此在水下吃了大亏最后又被活捉了。

绿林军分两路反守为攻,吴用掌水路,史进掌旱路。休说水路全胜,且说史进引领诸将军马,从山前大路,杀将出来,正与先锋周昂马头相迎。周昂见了,当先出马,仗着自己是十八万禁军教头,高声大骂:“反贼,认得俺么?”

史进勒住马大喝道:“无名小将,死在目前,尚且不知!”

周昂听了大怒,喝道:“老爷是当今十八万禁军教头周昂!”说罢便挥斧跃马,直取史进。

史进未动,身后的林冲大喝一声:“虚名之辈!”便提枪直奔周昂,周昂也抡动大斧,纵马来敌。两将就山前大路上交锋,周昂要显本事,那把蘸金大斧挥动起来,虎虎生风,招招都下死手。林冲这边一意打压,手里的长枪挥舞起来,绝不半点留情。

第二百九十七章 高太尉连战连败(玖)

林冲和周昂打了不到二十余合,未见胜败。但周昂只听得官兵后队马军,发起喊来,心里却慌了三分,恨不得立kè

分神回头相看。原来绿林军大队军马,都埋伏在山前两下大林丛中,一声喊起,四面杀将出来。东南栾廷玉带着祝虎、祝龙、祝彪等集团军,西北林中冲出孙立带着邹渊、邹润等集团军,两伙人马突然冲杀出来,犹如洪水猛兽将官兵杀的阵脚大乱,一时间更是首尾难顾。那两伙兵马就像是两条蛟龙似得,在官兵中闹得翻江倒海,官兵的阵营给冲击的七零八落,指挥官无法调整兵马,官兵间更是难以相互兼顾,哭爹喊娘,丢盔弃甲而走者数不甚数。梅展、张开哪里拦挡得住,杀开条血路,想逃得性命走了,谁想,正面史进等人也号令兵马冲杀过来,侧便里被史进截住,梅展、张开两个联手抵挡,却不过五十回合,史进在绿林军众喽啰的冲杀形势中将两个乱了分寸的将领都先后循着破绽打下马来。

周昂晓得林冲的厉害,林冲也对周昂的本事小生敬佩,但四面的官兵都被绿林军杀退,周昂实在不敢恋战,拖了大斧,虚晃几下就寻机夺路而走,被左右绿林军的钩镰枪砍翻了马腿,用麻绳子套索将之活捉。

再说吴用掌水路,捉了高太尉,急教邬小龙传令,不可杀害军士。中军大海鳅船上闻参谋等,以及歌儿舞女,一应部从,尽掳过船。鸣金收军,解投大寨。史进、吴用、公孙胜等都在忠义堂上,见张顺等人水军押了高俅到庭上来。

高俅一身戎装走就被水军扒光了,发髻散开一半,湿漉漉的散发上沾着些水草叶子,难受地贴住了高俅的半张摸了污泥的脸。高俅上身赤裸用麻绳反剪了双手绑着,下身穿着一条单裤,失魂落魄,整个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堂下何人!”史进特意将寿安衙门里原来的那块惊堂木找了出来,猛地一拍,惊得那瑟瑟发抖的高俅吓得一愣。

高俅虽然落魄,但是那副太尉的架子还是有些放不下,在庭上站着,一双死鱼眼盯着地面,冷哼了一下,低声说道:“我是当今太尉高俅,可是朝廷命官。”

“啪——!”惊堂木又是一下,史进喝道:“听说那大宋的高太尉是马王爷转世,天生三只眼,来人与我抬起他头来瞧瞧!”

左右亲兵立kè

上前来朝着那高俅膝弯处就是一脚,左右两个按着肩头一压,高俅那厮吃不住,扑通就跪倒在庭上,膝盖磕着地面生疼,嘶哑咧嘴地吸着冷气。亲兵一把将高俅那湿漉漉的头发一把扯住甩到一边,露出那两只带着惊恐百多黑少的两子小眼来。

“哎呀,不对啊,不是说有三只眼么,不是说本事通天么!”史进故yì

惊讶地看向吴用。

吴用摇着羽扇也一本正经地细细看着高球的脸,说道:“或许人家藏在额头里了呢,不如咱们请太尉大人显显?”

高俅看着吴用,不知dào

吴用这是什么意思。

吴用见高俅满脸惊慌不声不响,又摇摇头说道:“啊呀,人家可是当今太尉高俅,那可是朝廷命官,咱们怎么请的动人家呢,来来来,还是咱们自己亲自动手吧!”说着吴用便喝令那左右亲随动手。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高俅看着那几个绿林军汉过来将他死死按倒在地上,其中一个从靴子里抽出一柄白晃晃的匕首来,一手按着高俅的脸,一手就要在那脑门上动手脚。

“干什么?我们自己破开你的脑门,看看您倒地有几只眼啊?”史进坐在上面很是悠闲地说道,当庭坐着的兄弟们更是惬意至极地看着好戏,有的不禁看着高俅窘迫的模样都偷偷笑出声来。

高俅一听脸色顿时一片惨败,吓得连忙说道:“好说好说,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你究竟几只眼?”史进正襟危坐地问道。

“两只眼,两只眼。”高俅都不敢抬头看史进,吓得跪在地上直哆嗦:“确实两只眼。”

“两只眼也能当太尉?!”史进喝问道。

高俅不知dào

史进着话里什么意思,但是决然没有善意这是猜的出来的。但高俅求生的欲望却空前之高,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对策,顿时灵机一动便说道:“那皇帝老儿也不过是两只眼,还是两只瞎眼。”

“那狗皇帝瞎不瞎,跟我有关系么?!”史进呵斥道。

“你两只眼怎么当的太尉!”朱武瞪着那高俅。

高俅灵机一动,顿时懂了,赶紧低眉顺眼地回答道:“谄媚拍马,溜达上司,用‘珍奇金银,稀世珠宝’,投其所好……”

史进打断他问道:“你又不是马王爷,我听说你当初不过也是个市井之徒,穷得吊儿郎当,这金银珠宝从何而来?!”

“巧立名目,课税受款。等官职大些,就可以卖官卖爵……”高俅说道这里倒是顺口,一看就是老行当。

“啪——!”史进猛地一拍惊堂木,喝道:“这么说来,你都是搜刮的民脂民膏了!来人,给我狠狠打!”

“饶命!饶命!”高俅拼命地磕头求饶。

史进哪里听他的,左右军汉早就上来了,这些个人都是韩存保带着自己的亲随左右提着水火棍上来了。

韩存保走到高俅面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韩存保一脚将高俅踹翻,左右将板凳条提上来,将急的快哭了的高俅架了上去。韩存保看着高俅说道:“当**想害死老子,没想到老子活下来了,那夜一战让你侥幸走脱了,今日看谁能救得了你!”说罢,立kè

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提了哨棒在手,便呼呼呼呼地抡将起来往死打。

一片棍棒纷飞,打的高俅惨叫不已,满堂兄弟都看的连番欢呼,直喊痛快。

约莫打了五六十军棍,细皮嫩肉的高俅哪里挨得住,不声不响就昏死过去。史进喝住了众人,叫人从窖里打了冰水来,往高俅那身上兜头浇了下去。这水冰冷刺骨,在那皮开肉绽的身上合着血水从头冲到脚,剧痛透骨的感觉顿时刺醒了高俅,随即全身的剧痛席卷而来。这等天气本来就冻得人哆嗦不已,可是,韩存保等人下手之狠,愣是将两条白花花的大腿打的血肉模糊,每哆嗦一次,那刀割般的剧痛就随即而来。

韩存保与众人一样,也不想就此便宜地打死他,便立了棍棒。不多时,只见外面众将纷纷解上人来:童威,童猛解上丘岳;李俊,张横解上杨温;林冲解上丘岳;张顺解献叶春、王瑾、闻参谋、歌儿舞女和一应部从;解珍,解宝掳捉梅展。邹渊、邹润绑上张开来。

史进都教这等俘虏换了衣服,重新整顿,尽皆请到忠义堂上,列坐相待。但凡活捉的军士,尽数放回河南府。另教安排一只好船,安顿歌儿舞女,一应部从,令绿林水军自行看守。

史进看着在地上疼的生不如死的高俅,说道:“高俅,此刻你还求饶么?”

高俅努力地撑起眼皮来,低三下四地像狗一般得说道:“求大帅饶命。”

“哼。”吴用冷笑了道:“你此刻求生,倒不如求死。”

史进说道:“林冲何在?”

“在!”林冲早就看着高俅牙根痒了,听到史进喝令,便立kè

站出来。

“高俅,你可认得他!”

高俅努力地抬起头顺着史进的目光往那边一看,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在一晃神之间顿时想起了什么,脸色露出了恐怖的声色。

“都是你这厮,害的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林冲想起当初被高俅陷害,一股悲愤之情冲上心头来,林冲的两只铁拳又狠狠地捏紧。

“林冲,高俅当初要你的命,明日午时,在菜市口让高太尉快活快活,一刀一刀慢慢来!”史进说道。

林冲双手抱拳说道:“我有一千刀,可以割掉他最后一块肉,流干他最后一滴血!”

“好!”吴用说道:“我立马出榜,告知全场百姓,明日有的欢呼雀跃!”

【北邙山】且说王庆在张青等人的帮zhù

下逃出了东京汴梁,一行人行了十五六日,过了嵩山。一日正在行走,随行之人孙琳用手向西指着远远的山峰说道:“这座山叫做北邙山,属西京管下。”三人说着话,见官道上往来不多,便匆匆赶路,行了二十余里。望见北邙山东,有个市镇,只见四面村农,众人觉得口渴便分散开来,三三两两地投市中去。那市的东处人家稀少之处,丁字儿列着三株大柏树。树木光秃秃的,只见一簇人亚肩叠背的围着一个汉子,只见那汉子赤着上身,在那树下,吆吆喝喝地使棒。棒声呼啸浑身翻飞,众人看得满声叫好。

王庆带着孙琳也上被吸引过来,上来看个好戏。王庆走得汗雨淋漓,满身蒸湿,好不容易才挤入人群中,掂起脚看那汉使棒。看了一歇儿,王庆不觉失口笑道;“那汉子使的是花棒。”那汉正使到热闹处,听了这句话,收了棒看时,却是个贼眉鼠眼的人。

那汉大怒,便骂:“那贼厮,俺的棒,远近闻名,你敢开了那鸟口,轻慢我的棒,放出这个屁来!”丢下棒,提起拳头,上来劈脸就打。

第二百九十八章 王庆命中犯太岁

那汉大怒,丢下棍棒,提起拳头,朝着王庆劈脸就打.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人丛中走出两个青年后生来拦住那厮道:“休要动手!”一个转过脸来便问王庆道:“足下必是高手。”

王庆讪讪一笑,说道:“胡乱说这一句,不想惹怒了那汉子,小人对强棒虽然不敢说高手,但也略晓得些儿。”

那边使棒的汉子听了怒骂道:“贼汉子,你敢与我比试比试么?”

那两个后生觉得有点意思,便对王庆道:“你敢与那汉子比试么,若赢了他,喏,这两贯钱,都送与你。”说着将一包钱袋垫在手里,哗啦哗啦地听着不少。

王庆笑着点点头道:“行吧。”说着便来拿钱。

不想那后生动作也不慢,一转一晃间便避开了王庆的手,笑着说道:“现在还不是你的,先赢了他。”

“都是定数了。”王庆笑着去拿那钱袋,这次那后生没有躲,由他拿了系在后腰上。

王庆搓着双手,暖和些个又抖动抖动肩头。众人见这架势像是要打,便都自觉扩散开,让出中间一片圆圆的空当来。王庆向随行的贺吉取了棒,脱了汗衫,拽扎起衣摆,掣棒在手。

那使棒的汉子,也早就掣棒在手,使个旗鼓,冲着王庆喝道:“来,来,来!”

王庆倒显得一脸轻松,道:“列位看官,休要笑话。”

那卖艺的汉子明欺王庆大意,开个门户,唤做“蟒蛇吞象势”。王庆看似精神涣散,但是确实粗中有细,当下也放个势,唤做“蜻蜓点水势”。那汉见了大喝一声,便使棒铺天盖地打将下来。王庆眼看着棍身盖下来,急忙往后退一步,呼地一声,棍擦身而过,那汉一招落空紧追不舍赶入一步,提起棒来向着王庆顶门,又是一棒打将下来。王庆眼疾手快赶忙将身子向左一闪,那汉的棒打了个空,收棒不及,王庆就那一闪之间,向那汉子右手一棒劈去,不偏不倚,正好打着右手腕上。不过所幸王庆不愿毁人饭碗,棒下多有留情,不然非把那厮的手腕打断。

众看官虽然没有看到这里面的门道,但是见那汉子的枪棒都被打落在地,输赢立判,不少人看着那卖艺人尴尬羞恼的模样大笑起来。

王庆却没有作怪,赶紧上前执着那汉子的手说道:“冲撞休怪!”

那汉子右手疼痛,再加上心里恼火,当下劈手将王庆的手打开,气呼呼地收拾了摊子,望镇上去了。

先前那两个后生又取出两贯钱来拿与王庆,说道:“足下到敝庄一叙。”

“还有伴当,容我告sù

两句。”说罢,王庆便与随行的众人告知去向,相约集结之地,不过片刻交代清楚了,便同贺吉、孙琳三个先走。王庆三人都戴个竹笠子,望南绕过两三座林子,转到一个村坊。林子里有所大庄院,周围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大柳树。两个后生,邀王庆等三人进了庄院,上到草堂,叙礼罢,各人脱下汗衫麻鞋,分宾主坐下。

庄主问道:“列位都像东京口音。”

王庆胡乱编了个王三柳的姓名,并造出背井离乡做买卖折本的事。王庆嘴皮子甚好,胡说八道了这么多,却没有一句露馅的,当下说罢,又请问二位高姓大名。

那二个后生听了大喜,那上面坐的一个说道:“小可姓龚,单名个端字,这个是舍弟,单名个正字。舍下祖居在此,因此,这里叫做龚家村。这里属西京新安县管下。”说罢,叫庄客替三位换了湿透的汗衫,有汲了热茶来解了渴,随后引三人到上房中洗了澡,草堂内摆上桌子,先摆着现成的点心,然后杀鸡宰鸭的置酒管待。庄客重新摆设,先搬出一碟剥光的蒜头,一碟切断的壮阺,然后搬出茶蔬果品、鱼肉鸡鸭之类。龚端请王庆上面坐了,贺吉、孙琳两个一并儿在下面坐了,龚端和兄弟在旁边备席,庄客筛酒。

王庆称谢道:“小人不过是个江湖之人,感蒙二位错爱,无端相扰,却是不当。”

龚端道:“说哪里的话!谁人保得没事?哪个又是带着酒食走路的?”说罢,顿了一下,又随口一问道:“几位英雄原本往哪里去?”

王庆那日离开时,受了“九王爷”的密令,要往长安去,有一个地址,王庆牢牢地刻在心里了,找一个化名叫朱熹的人,说是靠那个人,可以寻觅条活路,那贺吉、孙琳亦是“九王爷”从帮里派了来保护他的人。得罪了蔡京,走到哪里都是死,长安被绿林军占据,自然是最好过得地方了。虽然“九王爷”捎话来时并没有说去了哪里究竟做什么,但是,王庆却并不满足于寻觅条活路这么简单地过完下半辈子,他离开京城的那一刻就想到了长安地界之后,若是过得不痛快,便去投军。当下龚端这么一问,王庆便笑着说道:“长安又几个故交,几番邀请,想往哪里走一遭。”

龚端摇摇头,说道:“却是去不得,这一带都是战火。眼下绿林军正大举进军,不过半月光景,永宁、富昌、寿安接连失守,朝廷几番派了兵马,听说高俅都亲自带了十路大军攻打,都连战连败!我看,那西京洛阳也要失陷了。今日既然到此,不若多住两日,索性等绿林军一并击溃官兵时,再走不迟,那样路上还安稳些。”

王庆听了,心神向往,但龚端说得不错,便应了。众人就此敞开来吃酒行乐,当酒至半酣,龚端开口道:“这个敝村,前后左右,也有二百余家,都推愚弟兄做主儿,今后战火到此,也可有个照应。小可弟兄两个,都好使些拳棒,压服众人。可是,唉,前些日子,东村赛神会,搭台演戏,小可兄弟两个都到那边玩耍,与彼村的一个人,唤做黄达,因赌钱礩口,被那厮痛打了一顿,俺弟兄两个一起动手,也赢不得他。黄达那厮,在人面前夸口称强,俺两个奈何不得他,只得忍气吞声。适见见英雄棒法十分整密,俺二人愿拜都英雄为师,求师父点拨兄弟两个报仇,必当重重酬谢。”

王庆听罢,心中大喜,谦让了一回,龚端、龚正随即拜王庆为师。当晚直饮至尽醉方休,龚端收拾出三间上房来与王庆等人歇息。

次日,王庆在龚家村龚端庄院内,乘着那杲日初升,清风徐来的冬晨,在打麦场上柳阴下,点拨龚端兄弟,使拳拽腿。没过多久,忽有个大汉子,秃着头,不带巾帻,绾得个髻,穿一领雷州细葛布短敞衫,外面套着一件老绵羊缝的夹袄,仰昂着脸,背叉着手,大摇大摆地进来,见是个俊俏的汉子在那里点拨。他昨日早就知dào

邙东镇上有个小白脸,赢了使枪棒的卖艺人,被龚端兄弟请了去。那秃汉子开口不恭,对王庆唾沫横飞地骂道:“你个小白脸,不在窑子里暖和着,在这里哄骗人家子弟?”

王庆只道是龚氏亲戚,不敢回答。原来这个人正是东村黄达,他欲到龚家村西尽头柳大郎处讨赌帐,听得龚端村里吆吆喝喝,他平日欺负惯了龚家弟兄,又想起他请了人,他生怕龚端兄弟学了本事回头来算账,所以今个先找上门来给个下马威,因此迳自闯将进来。

龚端见是黄达,心头一把无名火,高举三千丈,按纳不住,跳将起来指着大骂道:“驴牛射出来的贼亡八!前日赖了我的赌钱,今日又上门来欺负人!”

黄达见龚端仗着那小白脸都敢指手画脚,不禁大怒骂道:“**娘的肠子!有脾气了!”说罢提了拳头,一步便抢上前来,朝着龚端劈脸便打。

王庆听他两个出言相伤,也猜着是黄达了,假意上前来劝,手里却暗暗藏着一节短棍,到了近身之处,猛然间劈手朝着黄达膀子就打。黄达不曾想到这王庆使阴招,没有提防就被打翻在地,那半个肩膀咔嚓一声像是脱了臼,痛的浑身大汗。这时候,王庆飞起一脚,正中那厮门面,扑通地踢了个脚朝天,不等他挣扎起来,早就被龚端、龚正,和两个庄客,一齐上前按住,拳头脚尖,将黄达脊背、胸脯、肩胛、胁肋、膀子、脸颊、头额、四肢周身都是一顿乱打。

这些可把个黄达打的全身肿痛,骨头放在肉皮子里都嫌疼,恨不得拉出来光溜溜地摆着,虽然痛的要命,但黄达却不愿认输告饶,黄达咬着牙只是大吼道:“打得好!打得好!”

龚端兄弟见这厮尚自嘴硬不肯服软,便将黄达踢打一顿后将那衣裳一并扯得粉碎,赤条条的不着一毫一丝在身上。

王庆见这黄达咬牙硬撑着,是个硬汉,便将龚端兄弟劝住,龚端不解气,又踹了两脚这才住手。黄达被他们打坏了,动惮不得只能在地上喘气,哪里挣扎得起?龚端叫三四个庄客,把黄达扛到东村半路上在草地里丢下,在赤日中晒了半日。黄达那边的邻舍庄家出来割草喂牛,偶然遇见了,这才扶他到家,卧床将息。黄达瞥了一肚子气,当即便央人写了状词,去新安县里投递报辜。

第二百九十九章 王庆命中犯太岁(贰)

却说龚端两兄弟大早上起来,没学着一招半式,倒是将那黄达打了个半死,出了一口恶气,闹了一个早上,两兄弟欢喜了,连忙叫庄客搬出酒食来,请王庆等吃了早膳。王庆心里颇有些不安,说道:“今日这厮被你们打了,那日后必来报仇,到时候,说不得有什么旁门左道的法子。”

龚端今日痛快坏了,当下哪里将那些放在心上,毫不在乎地说道:“这贼王八穷出个鸟来,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左右邻里,都是因为这厮野蛮才有些忌惮,今日他们见那贼王八被打坏了,必然偷着乐和,哪个肯替他出力qì

。若是死了,拚个庄客来出头,偿他的命,就算是和咱们打官司,也是说不清的,哪个见咱们打了人;若是那贼王八命大不死,只是个互相打官司,咱们上点钱,包他没有出头日,只有无底的牢。今日全多亏师父报了仇,师父且喝酒,放心在此,一并将枪棒功夫教导了弟兄两个,日后必有补报。”

“既然如此,那都好说,鄙人这里藏着一身伏魔棍法,当年也是偶遇老僧相传,这棍法我寻常时候不使出来,遇到筋骨奇佳者才可倾囊相受。你两来,我看看。”

龚端两兄弟听了很是欢喜,虽然在江湖上没有听过这等棍法,但是王庆的本事他们见过,心想或许真的是不到寻常时候不使出来,何况又不要钱,只不过靠着那“筋骨奇佳”这四个字便是了,当下这龚端两兄弟心动了,赶紧离席到了王庆左右。

王庆将袖子往起抹起来,很是认真地说道:“你两个低下头来。”

龚端两兄弟规规矩矩地在王庆左右低下头来,王庆将两只手按在两兄弟的脑后,细细地摸着揉着,像是隔着脑皮在找着什么东西似得。龚端偷偷斜眼望过去,之间王庆闭着眼,一本正经地在细细揣摩,这表情龚端只在镇上那王神医的脸色见过,他给别人号脉就是这样,像是沉在什么里面去了,但是看病一看一个准。龚端看到这里,心想,没想到真个遇到了高手,厉害!

就在龚端心里窃喜的时候,王庆将手抽离两人的后脑勺,摇着头缓缓睁开了眼,先是叹了口气,说道:“唉,可惜了。”

龚端兄弟两个坐回原处去,心里的一根弦都死死绷紧了,着急地问道:“怎地可惜了?师傅!是不是我们……”

王庆摇摇头,惋惜地说道:“还是吃酒吧,我明日传你们些别的寻常招式罢。”

“别别别呀,师傅,师傅。”龚端心知一定是自己兄弟两不符合人家那筋骨奇佳的标准了,但是兄弟两坐拥祖上的家财,向来都是大手笔。当下那大哥龚端就先做了主,给自己的亲随试了个眼神,将手伸在背后打了个手势。那一旁候着的小斯立kè

懂了,便快步去了。

龚端笑着说道:“师傅,您别急着下定论,这筋骨奇佳,我两兄弟自打娘胎里出来,也并非就是样啊,老人说得好,三分天定七分努力,您说是不?师傅您练伏魔棍法若是用一年,我们兄弟两个就是用十年也要将他练成!决然不会辱没了师傅您的名声。”说着龚端这时候跪在地上,弟弟龚正也立kè

跪下,拜了求道:“师傅成全!”

话说到这里,那小斯也来的及时,带着一个托盘走到近前送到王庆的身边。

王庆斜眼一瞧这托盘,一条红丝布遮着,但是那元宝的轮廓却勾勒的清清楚楚。龚端将那丝绸揭开一角,露出半盘银元宝来。

龚端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将自己小半的积蓄都拿出来了,为的就是要打动王庆。王庆没有看一眼,只是将手在那托盘上一压,那小斯随着那力道缓缓将一盘子银子放在了王庆的桌上,王庆却笑着说道:“既然你两兄弟愿意耗十年之功来学,也算是勤能补拙,那我就……”

“多谢师父!”两人听得一喜,连忙拜倒在地上。

当夜王庆将银子分了些与贺吉、孙琳,便在龚端这里多住了两日,王庆这几日早上起来,便在庄里关门谢客地教两兄弟“伏魔棍法”,所谓伏魔棍法,其实都是王庆胡吹大气,子虚乌有,为的就是吊人的胃口来骗钱,没想到这钱就这么入手了,王庆也不客气,拽起棒来先打了一个招式,将两兄弟看的眼花缭乱,弄得满心欢喜。但这不过是王庆将他所学的棒法杂七杂八地混在一起,动作夸张些,出手再迅疾些罢了。

两兄弟学了两日,倒是学到了些招式,但是自己舞弄舞弄却觉得并不像王庆说的那么厉害,便问王庆说到:“师傅,这伏魔棍法怎地在俺兄弟两手里就变得稀疏平常了。”

“对啊,俺也觉得打起来实在笨拙,有些招式若是厮打,似乎不怎地实用。”龚正也附和着问道。

王庆笑着背着手立在一旁,俨然一副一代宗师的模样,说道:“你两个小兔崽子,才练的几天,就像有突飞猛进不成?这招式看似寻常,那才是返璞归真,你说笨拙,那是大智若愚。你们还说要用十年之功修liàn

,唉,我算是明白白眉僧为何当年嘱咐我一定要寻筋骨奇佳者相受,银子我退与你们一半,这棍还是不学了吧。”

“师傅师傅,别价,别价。”龚端听得王庆那两句什么返璞归真什么大智若愚,听得虽然不懂,但是觉得很有道理似得,再加上又怕王庆说他两个悟性差,当下便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笑着说道:“千万别,我两个好好学便是,您千万别生气。”

“继xù

练功!”王庆喝罢,两兄弟又摆起架势来了。

如此过了七八日的光景,庄外相约等候的同行防护的帮里兄弟几番催促,王庆等三人也早就想拿了银子走人,王庆便装模作样地给他两个上了最后一棵,算是个了解。而这一日,恰恰又听得黄达央人到县里告他们官司,官府很快人马便就下来了。王庆怕受牵连,好戏不长,便当即告辞。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龚端两兄弟护着这特殊的师徒情,不敢强留,便摆了宴席送王庆等三人。

好不容易王庆熬到宴席罢了,就此半夜起来,收拾行囊包裹,趁着黑漆马糊的光景和贺吉、孙琳离了龚家庄。

王庆三人走的飞快,急着往镇上的土地庙去与兄弟们相见,走出二三里路,正到了一个岗上,冷风迎面吹过来,让王庆不禁打了个寒颤。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嗖嗖嗖嗖几声响过,王庆身边的贺吉、孙琳都被利箭穿透,王庆胸前也插着多半根箭羽,王庆摇了两下也随着两人一起倒了下去。

“哼——!”王庆三人死了,立kè

在不远处便响起了一声冷哼,三个人收拾起弓箭走了过来,拿弓按了按贺吉的尸体,见三人都躺在血泊里,一个弯下腰去摸了摸孙琳的呼吸,早就没了,连脉象都消散了。

“都打发了,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角儿,切。”其中一个踢了一脚王庆的尸首,说道:“走,回去交差!”

“大半夜的,冻死老子了,领了钱,找个地方咱兄弟好好烫上壶酒。”说着三人便迈开脚步就走。

“就咱三个多无趣,好歹也要快活快活,我晓得一个吃花酒的好去处,你们去不去?”

“怎地不去?!”

“那里的姑娘可是长得标志的紧咧。”

“当真?”

“老子骗你?!”

“啊——!”一个突然大叫一声便倒下去了,旁边那个来不及回头,背后早就一个黑影上来,紧接着就是快快的一刀,从左耳砍下来连同脖颈一并砍斩断。

那最边上的一个回头一看,吓得惊得像是见了鬼。

原来王庆并没有死,当初在龚家庄逗留的那几日,王庆将那一盘银子寻庄里的铁匠化了,打成了半副胸甲,王庆并没有想到会有人暗杀这一节,只是想到这一路兵荒马乱,若是带在身边必然有遗落抢失的风险,所以才打成一幅胸甲,穿在衣裳里,如此一来也方便了走路。可那里想到,会在这里救了自己一命,那箭羽正是因为这胸甲遮挡才不过是刺破了些皮肉,并没有伤到王庆的心脏,而地上的血泊却都是贺吉、孙琳两人的,他两人没有遮挡,确确实实地死了。

王庆的同伴被杀了,这下可把他激怒了,王庆一把捏住了那厮的喉咙,愤nù

地喝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见王庆死而复生,再加上王庆这手劲猛缩闭塞了气息,顿时整个人都吓昏了过去。

王庆摇了摇这厮,见昏死过去了,当下一把摔在地上,正气的不知dào

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四面呼啦围起大大的一圈人来,火把嗤啦啦地在寒风里剧烈抖动着,火光之下都是衙门的差役,一个个打着火把操着兵刃,远远地看着他。

王庆心道不好,他还没有来得及搞明白这是怎地一回事,只见一个人骑着马走上来,手里提着一柄马刀,冲着王庆喝道:“来人,绑了!”

王庆将短刀横在手里,打算拼命突围,几个官兵应声上来厮杀,都被王庆打翻,却没料到背后早就有官兵准bèi

好的网兜头灌下来,就此官兵奋勇齐上,将王庆活捉了。

第三百章 王庆命中犯太岁(叁)

于路无话,不则一日,来到陕州。孙琳、贺吉带了王庆到州衙,当厅投下了开封府文牒。州尹看验明白,收了王庆,押了回文,与两个公人回去,不在话下。州尹随即把王庆帖发本处牢城营来,公人计收管回话,又不必说。

王庆被抓,被押上大堂上来,坐在上面的县太爷将惊堂木一拍,二话不说,左右差役抡起水火棍来先打,打了三十大板,王庆宁是咬着牙一声不肯。县太爷将惊堂木又是一拍,喝道:“堂下何人!”

王庆气的火冒三丈,心道:你他妈不晓得老子是谁你还打!王庆心里气不过,但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哪里能嘚瑟,当下好声好气地说道:“在下王三。”

“王三?听着像是东京口音。”

王庆说道:“老爷明察秋毫,小人正是东京人士,前几年出来做买卖折了本钱才流落至此,今日本想赶路去会一个朋友,谁想得半路上遇上盗贼,要害小的三人,后来被小的追上杀了,恰好才遇上官兵。”

“可是,据李捕头所见可并非如此说法。依他之见,是你见财起意雇凶将同伴杀死,最后又残忍灭口。”县太爷说道。

“县太爷明察啊!”王庆虽然有理,但是却生怕如此深入一查,将他的真实身份查出来,倒是又交给蔡太师,那就惨了,当下赶紧连连磕头,说道:“小的真的没有雇凶杀人,那三人,小人根本就不认识啊。”

“就算是如你所言,若是半路偶遇强盗,那为何偏偏你没有死,就算是你命大挨过去了,为何见了官兵非但不喜,反而要抽刀拼命呢,这不是心里有鬼,还是什么?!”县太爷唾沫横飞地训斥道。

王庆心里有难言之隐,紧紧捏捏拳头,说道:“小的曾在龚家庄住过些时日,得了龚端兄弟的恩,特意让龚家庄的铁匠打了一套胸甲穿在里面。那日一箭恰好被胸甲当下,这才免于一死,小的机灵了一把,就地撞死,骗过了那三人,这才报得了仇,小人以前不曾杀过人,今日手上染血,吓得坏了,因此情急之下见了一片火把围上来,一时间才将官兵错认成那些劫匪的同伙的。”

县太爷将龚端招了来,仔细一问,果然有打造胸甲一说,于是不能以杀人立案,但是王庆将差役砍伤不少,这却是铁证如山,逃也逃不了的。当下判了刑结了案,就此关入本县的牢院里,看押两年。

王庆被押了下去,但龚端、龚正两个兄弟却在外面忙活起来,在牢里寻个相识,拿了不少银两,替王庆到管营差拨处上下打点使用。这儿的管营姓张,双名世开,得了龚正贿赂,将王庆除了行枷,也不打什么杀威棒,也不叫小牢子来寻他的晦气,押在单身房内,由他自由出入。

王庆被判入狱两年,这对他来说算是倒霉,但是也并不在意,毕竟眼下大势已定,这里距离西京不远,不过几个月绿林军必然会打下这里,到时候,衙门都没了,哪里还有谁来监禁他王庆。只是,他翻来覆去地回想,怎地都觉得那三个人决然不是半道的强盗,光是杀人不抢包袱,这不合情理,王庆总觉得是受人雇佣而来,可是,究竟是谁呢?龚端龚正两兄弟在他入狱后还上下花钱打点,不会是幕后主使,莫非是那挨了打的黄达,也应该不会,龚端兄弟两早说了他穷的丁零当啷,哪里有人替他出头。可是,还有谁呢?莫非行迹叫蔡京知dào

了,这才派人下来……

王庆百思不得其解,正在单身房里闲坐着,心里一团乱麻的时候,只见一个军汉走来说道:“管营相公叫你去庭上走一遭。”王庆随了军汉,来到点视厅上磕了头。

管营张世开说道:“来这里的人,都要劳改,出些苦力,我记得不曾差遣你做什么,眼下正有个事恰好你去做。”

“营管老爷您只管招呼便是,小的上刀山下火海,只要办的着的,小人全力以赴。”

“我要买一张陈州造的好角弓,那陈州是东京管下,你是东京人,必知价值真假。”说罢,便向袖中摸出一个纸包儿,亲手递与王庆道:“纹银二两,你去买了来回话。”

王庆见就是这点小事,便乐意地说道:“交给小人就对了。”接了银子,回到单身房里来,拆开纸包,看那银子,果然是雪花银,王庆拿来称时,反到多了三四分重。

王庆出了本营,到府北街市上弓箭铺中,只用得一两七钱银子,买了一张真陈州角弓,带了回来,张管营已不在厅上了。王庆将弓交与内宅亲随伴当送进去,喜得得了他三钱银子。

明日张世开又唤王庆到点视厅上说道:“你这人办事精干,昨日买的角弓甚好。”

王庆听得被夸,愈发要显示本事,说道:“老爷,日后还须用火来放在弓厢里,不听的焙,这才好。”

张世开点点头道:“这个晓得。”

从此张世开日日差王庆买办食用供应,但是却并非如前日一般先给现银再办事,而是给了一本帐簿,教王庆将每日买卖的都记在上面,待到月底一次清算。王庆不敢拒绝,更没得商量,可是,那行铺人家,哪个肯赊半文钱给王庆?王庆只得取出自己随身的那点财产来,买了东西送进衙门内去。张世开觉得差了,仰或是慢了一时半刻,非打即骂,被张管营或五棒,或十棒,或二十,或三十,前前后后,总计打了三百余棒,而龚端送的五十两银子,也赔费得罄尽了。王庆心里有怨,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一日,王庆到营西武功牌坊东侧首,一个修合丸散,卖饮片,兼内外科,撮熟药,又卖杖疮膏药的张医士里,买了几张膏药,贴疗杖疮。张医士一面与王庆贴膏药,一面口里说与他闲扯道:“张管营的舅爷,庞大郎,前日也在这里取膏药,贴治右手腕。他说在邙东镇上跌坏的,咱看他手腕,也像你这般是被打坏的。”

王庆听了这句话,忙问道:“小人在营中,为何不曾见过这人的面?”

张医士道:“他是张管营小夫人的同胞兄弟,单讳个元字儿。那庞夫人是张管营最宠爱的了。那庞大郎好赌钱,平日里单单靠着使枪棒赚个小钱,多亏了这个姐姐,常照顾他,才勉强过活。”

王庆听了这一段话,九分猜着是前日在柏树下打了的那个卖艺的就一定是庞元了,难怪这张世开寻罪过来给穿小鞋。王庆心里有了数,上了药后别过张医士,回到营中,暗地里与管营的一个亲随小厮联系上,买酒买肉的请他,慢慢的密问庞元详细。那小厮说的话,与前面张医士是一模一样,此外还有两句备细的话,说道:“王大哥,我也实不相瞒了,那庞元前日在邙东镇上,被你打坏了,常在管营相公面前恨你。营管这才几番故yì

刁难你,唉,死罪好免,活罪难逃,那些军棍,只恐是不能免哩!”

当下,王庆听得那小斯里里外外说的一清二楚,默不作声,回到单身里,叹口气道:“不怕官,只怕管。前日偶尔失口,说了那大话,赢了他棒,却不知是此处管营小老婆的兄弟。他若是要寻仇,这般折腾下去,就算是不被打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先前是怕连累龚端兄弟,若是惹得老子急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先逃了投军去。”心里想到这里,便悄悄地到街坊,买了一把解手尖刀,藏在身边,以防不测。如此又过了十数日,幸得管营不来呼唤,棒疮也觉好了些。

一日,张管营又叫他买两疋缎子,王庆虽然心里记恨,但是却也不敢公然抗命,心里很不耐烦地到市中买了绸缎回营。

张管营正坐在点视厅上,王庆上前来回话。张世开大概看了一眼,嫌那缎子颜色不好,尺头又短,花样又是旧的,当下指着把王庆大骂道:“大胆的奴才!你是个囚徒,本该差你挑水搬石,或锁在大链子上,今日差遣买些府里的事物,已经是十分眷顾你,你却这般做事,想糊弄谁!”

“大人息怒,若是买上好的绸缎,也行,只是,小人这里的银两都用的尽了,大人又不曾支与过。”王庆说道。

“怎么,没有给你账本么,没有让你先记账么!噢,你自己耍懒,倒是来诬我贪你的钱财了!”张管营见王庆学会顶嘴了,当下大怒,拿起桌上的镇纸下来照着王庆的脑门就打,喝道:“还敢放肆了!放肆!放肆!叫你放肆!没钱是吧,你不是有个胸甲么,都是贼赃,今日就给你缴了充公!”

那张管营盛怒之下,下手极重,这劈头盖脸的几下,将王庆已经打得恼怒,方才一说要将王庆的那胸甲收缴了充公,这一腔热血顿时冲上王庆的脑门来。胸甲虽然不是传家之宝,但是却救过他的命,在王庆心里视为珍宝。王庆见张管营要夺,一时间,无明业火三千丈,顿时抽出那把贴身的解手尖刀来,照着张管营的门面就是一刀,将脖颈划开一大道口子,血如泉涌。

王庆不解恨,当下一不做二不休,照后心上又刺一刀,张管营扑通一声倒下去撞翻了旁边的案几,鲜血就此铺了一地,算是彻底结果了性命。而那庞元正在姐姐房中酒,听得外面响动,觉得有些不对头,着着急急点灯不迭,从后面急跑出来看视。

第三百零一章 王庆命中犯太岁(肆)

王庆这边将张管营杀了,刚刚割下头来,就见里面有人出来,王庆回身将厅里的灯一并扇灭了,到了门口候着.只听得吱地一声,两扇房门被推开了,一片灯光漏进来,灯影晃悠之下,那后面便是一个小厮。王庆抬脚,猛地从侧边照着那提灯的小斯一脚踹了过去,那小斯连身带灯一并跌去,扑在地上,灯火也灭了。

庞元未进门,只道是张世开在门口,将那小斯踹翻了,他便好声好气地道:“姐夫,你为何打那小斯?”正要上前来劝,不想被王庆抢上前来,一把扯住一领,在暗地里照着庞元一刀刺去,正中胁肋,庞元杀猪也似喊了一声,颠翻在地。王庆连捅了几刀,一把揪住头发,一刀割下头来。

庞氏听得外面喊声凶险,急叫丫鬟点灯,一同出来看看发生了何事。王庆看见一个女人出来瞧见了他,此时杀的性起,正要上前来一并杀了。那庞氏见王庆凶恶满身是血,失声大叫起来,不等王庆持刀跑过来,便见庞氏背后冲出十多个亲随守卫,都执器械,一发应声冲过来。

王庆见惊动了府里的守卫,顿时有些慌了手脚,砍翻冲上来的两个,靠着不要命的杀劲,夺路而去,也无人敢上来拦他。王庆一路狂奔,开了后门,越过营中后墙,脱下血污衣服,揩净解手尖刀,藏在身边。见后面没人再追上来,这才稍稍安心,听得更鼓响时,已是三更天了,王庆乘那街坊人静,游走着胡同小巷,踅到城边。那新安是座土城,城垣不甚高,濠堑不甚深,当夜就被王庆越城逃了。

且不说王庆越城,再说张世开的妾庞氏,同得两个丫鬟,躲过一劫,但也被吓得半死。庞氏觉得不对,在人的搀扶下,往那厅里去,她先在门口看见了兄弟庞元血渌渌的头在一边,身子又在一边,唬得庞氏与丫鬟都脸色惨白,面面相觑,正如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半桶冰雪水,十八颗牙齿在红唇里打颤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当下庞氏三个,连跌带滚,战战兢兢的跑进去,声张起来,叫起里面亲随,外面当值的军牢,打着火把,执着器械,都到后面照看。只见二重门里,又看到被杀死的张管营,那小厮跌倒在地,尚有口气,口中吐血,眼见得还有的救。众人见后门开了,都道是贼在后面来的,一拥到门外照看,火光下照见两疋彩缎,抛在地下,众人齐声道是王庆。连忙查点各囚徒,只有王庆不在。

这事已经传出,顿时轰动了一营,及左右前后邻舍众人,在营后墙外,照着有血污衣服,细细简认,件件都是王庆的。众人都商议,趁着未开城门,去报知州尹,急差人搜捉。此时已是五更时分了。州尹闻报大惊,火速差县尉简验杀死人数,及行凶人出没去处,一面差人教守城军士看紧四门,点起军兵、缉捕人员和城中坊厢里正,逐一排查搜捉凶人王庆。

城门关了两日,挨家挨户,逐一排查过了,也无王庆的影迹。州尹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地方各处乡保都村,排家搜捉,缉捕凶首。写了王庆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一千贯的赏钱。如有人知得王庆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食宿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县,一同缉捕。

且说王庆当夜越出新安城,抓扎起衣服,从城濠浅处,忍着冰凉刺骨,渡水到了对岸,心中思想道:“虽是逃脱了性命,如此行装走不得原路,近处却往哪里去躲躲才好?”

此时是隆冬将尽,星光下勉强看得出路径。王庆当夜走过了三四条小路,生怕官兵缉捕,躲在荒凉之处,歇了两个时辰见并无官兵追来,方才敢捡着条大路走。急急忙忙的奔走,到红日东升,约行了二三十里,却不知不觉朝着南方走,望见前有人家稠密之处。王庆饥肠辘辘,摸到身边尚有一贯钱,便硬着头皮也要冒个险往那里走一遭,好歹买些酒食吃了,再打算下一步。不多时,走到市里,天气尚早,酒肉店尚未开张。只有朝东的一家屋檐下,挂个安歇客商的破灯笼儿,是那家昨晚不曾收的,而门儿却是半开半掩。

王庆无路可去,好不容易抖胆进来,不能没有半点收获,当下咬牙上前,“呀——!”的一声推开那半扇房门进去,只见一个人尚未梳洗,此时,正从里面迎面走出来。王庆看时,却认得这个人乃是他母姨表兄范全。他从小随父亲在济源生活,因此就用钱活络充做当地的两院押牢节级。今春三月中,到东京公干,也曾在王庆家住过几日。

当下王庆心里一喜,连忙叫道:“哥哥别来无恙!”

这一句可将范全叫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心想道:“好像是王庆兄弟。”只是,范全见他这般模样,脸上又刺了两行金印,正在疑虑,未及回答。

王庆见左右无人,扑通一声跪下道:“哥哥救兄弟则个!”

范全慌忙扶起道:“你果真是王庆兄弟么?”

王庆摇手道:“嘘——!”

范全会意,一把挽住王庆的袖子,扯他到客房中,这儿恰好是范全昨晚刚租的独宿客房。范全悄悄问道:“兄弟何故如此模样?”王庆附耳低言,将那前前后后如何吃了官司一事,述了一遍。次后说张世开报仇忒狠毒,昨夜已是如此如此。范全听罢大惊,心里踌躇着思量了一会儿,有了定数,便急急的梳洗吃饭,算还了房钱饭钱,商议教王庆扮作军牢跟随的人,离了饭店,投奔济源城来。

王庆于路上问范全为何到此,范全说道:“蒙本处州尹之令,差往此处投递书札,昨日方讨得回书,因天晚在此歇宿,却不知兄弟正在此处,又做出这般的事来。”

那济源城离新安不是甚远,隔着一条大河,却分属两地,济源不归河南府的管辖,属于孟州的地界。范全带着王庆,夜息晓行,潜逃到了济源城来。范全想着王庆脸上的金印,今后必然是个祸害,幸好当年到建康,闻得“神医”安道全的名,几番用重金交结他,才学得个医疗金印的法儿,是将毒药在王庆脸上点了,后用好药调治,起了红疤,再将金玉细末,涂搽调治。才过得两日,新安城行文挨捕凶人王庆的文书就到了济源城。范全捏了两把汗,回家与王庆说知:“城中必不可安身,城外定山堡东,我有几间草房,又有二十余亩田地,是前年买下的。如今顾着几个庄客在那里耕种,兄弟你到那里躲避几日再说。”范全等到黑夜时,引了王庆出城,到定山堡东,草房内藏匿,也把王庆改姓更名,叫做李德。

过了十余日,绿林军三败高太尉的消息犹如春雷一般传遍了州府,官府挨捕的事,也就变得虎头蛇尾,前紧后慢。经过这几日的调养,那疤痕也消磨下去了,基本看不出来了。王庆脸上没了金印,也渐渐的敢走出来闯荡了。他身上的衣服鞋袜,都是范全周济他,小日子也过得很是滋润,投奔绿林军的事就此又搁浅下来,听说高俅落在了绿林军手里,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欢喜,要是蔡京被抓着,王庆倒是要拍手称快了。

王庆正在草房内坐着胡思乱想之际,忽听得远远地有喧哗闹欢之声。王庆好热闹,便走出来问庄客,何处这般热闹。

庄客道:“李大官人,您不知,这里西去一里有余,乃是定山堡内段家庄。段氏兄弟,从本州花钱雇了个粉头,搭戏台,说唱诸般品调。那粉头是从西京来的,色艺双绝,赚得人山人海地看。大官人何不到那里也瞧一瞧?”王庆听了这话,哪里耐得这等寂寞?当下披了衣裳便迈开步子来到定山堡。

王庆闯到定山堡,那里有五六百户人家,那戏台却在堡东麦地上。那时粉头戏子还未上台,台下四面,有三四十只桌子,都有人围挤在那里掷骰赌钱。那掷色儿的玩法,非止一种:六风儿、五么子、火燎毛、朱窝儿等等五花八门。那里还有颠钱的,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那些掷色的,在那里呼五喝六,颠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或夹笑带骂,或推搡叫喊。那输了的,脱衣典裳,也要去翻本,可到底是个输,那赢了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到头来也没赢几个。不说赌博的光景,还有些村姑农妇,丢了锄麦,撇了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的脸,露着黄讪讪的牙,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想看看一样都是爹娘养的,她如何就能这般标致动人。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过来看,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多亩。

第三百零二章 王庆命中犯太岁(伍)

王庆闲看了一圈,见那些村野之人玩的快活,自己也不禁看得技痒,见那戏台里边,人山人海,有个彪形大汉两手靠着桌子,在杌子上坐地。那汉生得圆眼大脸,阔肩细腰,桌上堆着五贯钱,一个色儿盆,六只骰子,却无主顾与他赌。

王庆心想道:“我自从惹了蔡京,逃出东京,挨了官司再到今日,有数十天,不曾耍这个道儿了。前日范全哥哥给了我买柴薪的一锭银子在此,何不拿来做个梢儿,与那厮掷一掷,赢几贯钱回去,买些鲜果蔬茶吃。”

当下王庆取出银子,往桌上一放,对那汉道:“胡乱掷一回。”

那汉瞥起那三角眼,瞅了一眼王庆说道:“要掷便来。”这话音未定,早有一个人,从前面那桌边的人丛里挤出来,貌相粗粗一看与那座下的大汉,彷佛相似。那厮对王庆说道:“这后生,你这一锭银子在赌桌上怎生好使用?不如将银子来,我有钱在此。若是你赢了,每贯只要加利二十文。”

王庆看了那人一眼,一口应了道:“如此最好!”当下便与那人借了两贯钱,那人已是每贯先除去二十文,算作利息。

王庆掂量在手里,说道:“也罢!”随即便回身与那坐庄的汉子讲过要掷朱窝儿。

那王庆是东京积赌惯家,他信得盆口真,又会躲闪打Lang,又狡猾奸诈,最擅长下主作弊。王庆一口气掷赢了两贯钱,得了采头,这手气愈发凌厉了,想啥掷啥,三红四聚,只管撒出来便是。那坐庄的汉子性急反本,掷下便是绝塌脚小四不脱手。王庆掷了九点,那汉偏调出倒八来,不过一个时辰,把五贯钱输个罄尽。

王庆赢了钱,用绳穿过两贯,放在一边,寻那坐庄的汉子把那三贯钱也穿缚停当,正要取了挂上肩来,那输了的汉子喝道:“你这是要拿钱往哪里去?只怕是刚出炉的,热得炙了手。”

王庆听了这话,心知这厮要赖账,王庆在东京也见过耍赖的主,一向飞扬跋扈惯了,原本的脾气顿时上头,怒道:“你输与我的,放什么鸟屁?!”

那汉子睁圆怒眼,直指王庆骂道:“狗一般的人,你也敢来恶语伤你老爷!”

王庆将袖子一挽起来,也上去骂道:“村撮鸟,我怕你不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从老子手里将钱取走了!”

那汉子见王庆都准bèi

动手了,当下往前迈上一步,抢到近身处,提起双拳,朝着王庆劈脸打来。王庆侧身一闪,就势扯住那汉的臂膀,一拉一推,用右肘向那汉胸脯上一搪,右脚顺势将那汉子左脚一勾。那汉子用的是蛮力,哪里解得脱这跌法,扑通一声往后颠翻,八脚朝天,背脊着地。那些围拢过来看的人,都笑起来。

那汉正要挣扎起来,却被王庆一步上前踏住,照脸面上只顾乱拳打下。那在先前放囊的汉子走过来,也不解劝,也不帮忙,只顾一把将桌上的钱都抢去了,转身就走。王庆余光扫见,心里勃然大怒,一把甩开,弃了地上汉子,大步飞奔赶去。眼看就要追上那厮了,只见人丛里闪出一个女子来,大喝道:“那厮不得无礼!有我在此!”

王庆被这一嗓子惊了,他从来不曾见过女人有这么犀利的嗓门,定睛看那女子,只见眼大露凶光,眉横显杀气。膘肢坌蠢,全无婀娜风情,面皮顽厚,全靠粉脂铺垫。异样钗环插一头,时兴驯镯露双臂。

那女子有二十四五年纪,她一面朝着王庆冲上来,一面脱了外面的衫子,胡乱卷做一团,随意丢在一个桌上,露出里面的箭小袖紧身,鹦哥绿短袄,下穿一条大裆紫夹袖裤儿,急步冲上前来,提起拳头,朝着王庆打来。王庆见她是女子,又见她起拳便有破绽,心里不禁又起yin心,有意耍她,故yì

不用快跌,也拽开双拳摆个门户,左挡右打使出解数来与那女子相扑。

那女子拽开拳头使出“大四平”,王庆见势立kè

踢起“双飞脚”。那女人身后灵敏,急忙使出一套仙人指路,王庆心里暗暗一笑,立kè

打出“老子骑鹤"当空一跃,让那女子从王庆裆下过去。那女子受了侮辱似得,当下拗起鸾肘就往王庆胸膛上砸,王庆冲拳打出一记当头炮,势侵额角。这女子使个盖顶撒花,王英耍个腰贯索。两个似迎风贴扇儿,无需多时便打的犹如急雨催花落。

此时那戏子粉头已经上台,可是,众人见这边男女相扑,都一齐围拢过来,把两人围在圈子中看,竟然没有一个人往那戏台子上看。那女子见王庆只有些个架隔遮拦之功,却没本事逃出她的手段,打心里就小瞧王庆,当下冷哼一声便觑个空,使出个“黑虎偷心势”,一拳带着风朝着王庆劈心打来。王庆将身子一侧,让那女子打了个空,收拳不迭,被王庆就势扭住,横出半寸脚尖,一扯一带,把那女子摔翻在地,众人眼看着王庆将那女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可谁想那女子脸面即将就要着地,却又被他顺手儿抱起来,这个势,叫做“虎抱头”。

王庆带着坏坏的笑,调戏着说道:“可别脏了衣裳,那是再来怪我冲撞了美人,这可是你自己投怀送抱的。”

那女子非但毫无羞怒之色,反倒将两条玉臂轻轻环上王庆的腰身赞道:“啧啧,好身手!遇着英雄,老娘也认栽了!”

那边输钱挨了打的,与这放囊抢钱的两个汉子,这时候两个折过来,分开众人,一齐上前喝道:“驴牛射出来的兔崽子,这般胆大!怎敢来戏耍我妹子?!”

王庆扭头一看来人,顿时松开那女子,冲着那两人喝道:“王八羔子自己输了不说,来抢了老爷的钱,还敢来这般口出狂言!”当下王庆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来,拽拳三个人便要厮打。

众人一看又要开打,好事子弟们不仅爆出一声欢呼来。这个时候,只见一个人从人丛里冲出来,横身隔住了两边的人,双臂一伸出来挡开六个拳头,口里慌忙地高声叫道:“李大郎,不得无礼!段二哥,段五哥,也休要动手!都是一块地上的人,有话都好好地说!”

王庆收了拳头看时,这人正是范全。三人真个都住了手,范全连忙向那女子赔不是道:“三娘拜揖。”

那女子也道了万福,那杏眼一转,流光溢彩地便问:“这李大郎是院长亲戚么?”

范全微微笑着说道:“是在下表弟,得罪了,还望宽恕则个。”

那女子拿眼瞟了王庆一眼,满眼都是爱慕之色,说道:“人长得俊秀,这拳脚也出色!”

王庆听得出那女子对自己有些意思,但是那范全口里所言的那两个“段二哥,段五哥”夺了他的钱,还这般嚣张,实在让王庆忍不住要好好教xùn

教xùn

,叫他们知dào

王庆爷爷的厉害。当下便对范全说道:“表哥,叵那厮是自己输了钱,反教同伙儿抢了我的。”

范全笑笑说道:“这个是二哥五哥的买卖,你为何来闹他的场子?”

那边段二、段五四只眼只看着他们那宝贝妹子,一副都由她断决的脸色。那女子绽放开笑容说道:“看范院长的面子,就不必和他争闹了。取锭银子来!”

段五见妹子劝他,又见妹子对那厮很有好感,说道:“是我输了,喏,给你便是了。”当下有妹子给的台阶下,只得取出那锭原银,递与妹子三娘。那三娘又拿给范全道:“原银在此,拿去吧!”说罢,便扯着段二段五,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王庆,分开众人去了。

范全也回身扯了王庆,分开众人迳直回到草庄内。进了院里来,范全埋怨王庆道:“俺也是看在娘家亲的面上,担着灭门的大罪,留哥哥在此,为的就是倘遇有一天大赦天下,那时再与兄弟谋个营生。可你却怎地这般!那段二,段五,在这地面上是最刁的人,那妹子段三娘,更是个厉害的角儿色,人们都躲之不及,救你敢惹,没听见人们起她个绰号儿,唤她做“大虫窝”。良家子弟,不知被她诱害了多少。她十五岁时,便嫁给个老公,那老公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不到一年,被她残忍炙杀了。那女人心计本事都很是了得,和段二、、段五专门在外霸王横行,赚那专断的钱儿。邻近村坊,哪一处有不怕他们的?他们每次请了那戏子粉头来,专们就为勾引人们前来赌博。哪一张桌子,不是他们的圈套?兄弟,你怎地却要到里去惹是招非!倘或露出马脚来,你招得这场祸害,可是不小。”

王庆被范全说得顿口无言,心里这般一想,也觉得自己今日鲁莽了些,不该这般抛头露脸地去赌,也只怪这赌瘾上来,让他下手狠了些,若是能故yì

输两个给那厮,也不至于闹出后面的这一场来,若不是范全出来,一时性发起来,再打出个人命啥的,又该如何办。想到这里,王庆心里满是懊悔。

第三章 段家庄重招新女婿

范全这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解,将王庆说的很是惭愧,见他一副灰头土脸的丧气模样,范全突然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便起身对王庆道:“我要州里去当值,明日再来看你吧.”别了王庆自去城里去了。

且说当日王庆,思量至晚,随便吃些便歇息了,一宿无话。

次日,刚刚梳洗完了,只见庄客进来报道:“段太公来看大郎了。”

王庆不晓得这段太公是何人,更是一头雾水,不知dào

为何要来看他,但出于礼节只得到外面迎接。当面见了,却是皱面银须的一个老叟。王庆请到里面,叙礼罢了,分宾主坐定。段太公将王庆从头一直看到脚下,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果然魁伟身姿!”便问王庆哪里人氏?因何到此?范院长是足下甚么亲戚?曾娶妻也不?

王庆听他问得跷蹊,便捏造一派假话,支吾说道:“在下西京人氏,父母双亡,妻子也死过了,与范节级是中表兄弟。因去年范节级有公干到西京,见在下独自一身,没人照顾,特意接了在下到此。在下颇知些拳棒,待后觑个方便,就在本州讨个出身立足。”

段太公听罢大喜,便问了王庆的年庚八字,就幸喜辞别去了。

过了半晌,王庆正在疑虑这老头今日所来的目的,这个时候又有一个人推开柴扉进来,扬声就问道:“范院长可在么?这位就是李大郎吧!”那人见王庆从屋里走出来,便正迎着他走过来。

二人相互这么一看,都有些面面觑,错愕相顾间都在心里想量道:“怎地这么面熟,在哪里见过不曾。”

叙礼罢,王庆正欲动问,恰好范全也到。三人坐定,范全笑着问道:“李先生为何到此?”

王庆听了这句,猛地的想起来了,这所谓的李先生,他是那个卖卦的李助。

而那李助这时候心里也想起来:“他是东京人,姓王,曾与我问卜。”李助心里如是想,但今日有要紧的事在身,还顾不得这些,便当先转身对范全说道:“院长,小人一向不曾多来走动走动,对院长亲表也不相熟,敢问您可有个令亲李大郎么?”

范全一听,拿眼看向王庆对李助说道:“这个便是我兄弟李大郎。”

王庆生怕被这厮看破了身份而引火烧身,昨日范全也说的清楚了,万一暴露身份,那范全也是抄斩的死罪,当下王庆赶紧接过话头来说道:“在下本姓是李,那个王,是外公姓。”

李助见王庆有意遮掩,心知他也想起我是谁了,当下拍手笑道:“小子好记性。你说你李,但依我说,是姓王,当年咱们可曾在东京开封府前相会过。”

王庆见他说出底细,当下低头不语,想看看这厮所来究竟何意,若是心生恶意,索性当下结果了这厮,以除后患。

但李助却对王庆很是客气地说道:“自从当年别后,我就回到荆南,路遇异人,授以剑术,以及通晓八卦掐算的妙诀,因此江湖上都叫我做“金剑先生”。近日在孟州,听闻此处有热闹可看,特意到此赶集做些生意。那段氏兄弟知我有剑术,特意要我教导他们击刺之术,因此才留我在家。方才段太公回来,把你的生辰拿来让我推算,呵呵,哪里有这样好八字?!日后贵不可言啊。目下红鸾照临,应有喜庆之事。段三娘与段太公大喜,欲招赘大郎为婿。我乘着今日吉日,特到此为月老。三娘的八字我也看过了,寻常男子招架不住,因此克夫,但兄弟你的命硬,由她一衬就十分旺夫——这是铜盆铁帚,正是一对儿夫妻。真真是天造地设!”

范全听了这一席话,沉吟了一下,心下暗暗思量道:“那段氏刁顽,若是让兄弟娶了她,好景不长,前车之鉴就是铁证。但如果不允这门亲事,必然要与他们结下冤仇,日后有个破绽,为害不浅。只能将机就机罢!”便对李助笑着道:“原来如此!承段太公和三娘的美意。只是我这个兄弟愚蠢,怎好做人家段家的娇客?”

李助也听说了段三娘的轶闻旧事,心里知dào

范全的顾虑,当下也不拆穿,笑道:“啊呀!院长就不必太谦了。那边段三娘是不住口的称赞大郎哩!日后恩爱,非同常往啊!”

范全道:“若是如此,那就好极了!在下虽然可以替他主婚,但还是要看他自己如何。”

王庆那日也瞧见了那女子,虽然比寻常的女子腰身大些,臂膀也壮实,但是模样还是有些娇媚之色,不似那些村姑的俗气,王庆在这里一个人也腻歪,若是有个美娇娘,也好承鱼水之欢,当下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了。

范全心里忐忑,但是事已如此,便从身边取出五两重的一锭银,送与李助道:“村庄没甚东西相待,这些薄意,休要退却,事成之后,另当重谢。”

李助推托道:“这怎么使得!”

范全道:“惶恐,惶恐!眼下只有一句话:俺兄弟今生大事都交到您的手里了,凡事都望周全。”

李助是个算卦的出身,早就看出王庆的不同寻常,即便是不得银子,这事也要帮段家促成的,当下得了银子,更是欢喜,千恩万谢的辞了范全和王庆,便来到段家庄回复,哪里还管他甚么同姓异姓,好人歹人,都一味撮合。再加上段三娘自己看到了中意的对象,平日里一家人都怕她的,就算是段太公,也不敢拂逆她的意思,所以这件事一说就成。

李助两边往来说合,指望多说些聘金,月老方旺相。但范全恐怕行聘播扬惹事,王庆的身份实是个隐晦的东西,不想夜长梦多,因此主张能省一概都省。那段太公也不喜繁杂,也同意范全的主张,能省去的繁缛礼节都一并省了,直接择日成亲。李助掐指一算择了本月二十二日,宰羊杀牛,网鱼捕蚌,只办得大碗酒,大盘肉,请些男亲女戚吃了一顿喜酒,其笙箫鼓吹,洞房花烛,一概都省了。范全替王庆做了一身新衣服,送到段家庄上。范全因官府有事,先辞别去了。

王庆与段三娘交拜合卺等项,也是草草完事。段太公摆酒在草堂上,同二十余个亲戚,及自家儿子、新女婿与媒人李助,在草堂上吃了一日酒,至暮方散。众亲戚路近的,都辞谢去了;留下路远走不了的,乃是姑丈翰夫妇,表弟丘翔老小,段二的舅子施俊男女。三个男人在外边东厢歇息;那三个女眷,都是些个不老成的人,搬了些酒食与王庆和段三娘暖房,嘻嘻哈哈,又喝了一回酒,方才收拾歇息。这时候,早有丫头老妈子到新房中铺席叠被,请新官人和新娘子安置,丫头从外面拽上了房门,自各知趣地去了,独留下段三娘和王庆两个在房内。

段三娘从小就出头露面,何况又是过来人,对那事儿早就算是轻车熟路,也不害什么羞,坐在梳妆台前卸了粉黛钗环,就来到床边,不等王庆动手就自己一颗一颗地将扣子解开,脱掉外面的衫子。而那王庆是个风流子弟,他自从吃了官司之后,也有好久不曾碰过女人了。这面前的段三娘黑眉大眼,虽然不比娇秀的牛氏妖娆窈窕,但在这灯下瞧着她一件件地衣裳脱去,那份妩媚不同寻常,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将王庆饿的色急还是那段三娘天生就有勾引王庆的媚骨,反正是把个王庆看的口干舌燥,欲火焚身,当下便上来搂住那妇人,一把将那红肚兜扯下来,敞开胸膛,露出两个丰满的ru@房来,王庆yin心荡漾,正要扑上来吸吮。段三娘看着王庆猴急,一掌轻轻打个耳刮子道:“急什么,等脱了裤子先!让你吃个够!伺候不好老娘,看怎么收拾你个小白脸!”说着两人便嬉笑打闹着搂抱上,钻入被窝里,共枕欢娱。

当夜新房外,那方翰、丘翔、施俊的老婆,都是经事的少妇,方才同王庆、段三娘吃了酒离开后并没有回房,各个红着脸儿,叫了段二、段五的两个老婆,都一起悄悄地到新房外,隔板侧耳窃听。房中的一声一息,都能被她们件件听得清楚仔细。那王庆是个风流人,颇知房中之术,他见那段三娘非比寻常,竭力奉承。不过多时便弄得那段三娘娇声乱喘,言娇语涩爽的直呼直喊,浑如莺啭花间。而那王庆更有无数新奇床术,段三娘与其说在享shòu

,倒不如说是被王庆把玩,全身不着一丝罗袜,王庆肩膊上担着两只赤脚,枕头边堆着一团乌云。真叫个,不发海誓山盟,抽插地千般旖旎,没有羞云怯雨,揉搓地万种妖娆。

外面这些少妇听到情浓深处,一个个都心如揣兔,脸蛋潮红发烫,轻咬朱唇,明明听不下去却又舍不得离开,不知不觉间身下的罗衫儿也都湿透了。

第四章 闹洞房好景不长

众少妇正躲在窗下墙根那里屏气凝神听得心摇神驰,你绰我捏之际,只见段二抢进来大叫一声:“好啊!好啊!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也不知dào

利害,还在这里笑耍!”

众少妇见被人瞧见了,心里都捏了把汗,可是谁也不舍得就这样走了,毕竟这听窗也是闹喜,就没理会段二那一本正经的呵斥。

段二不去理睬她们这些妇道人家,扯着嗓子又朝这屋里喊道:“妹子,三娘,快起来!快起来!你上招了个祸胎!”

段三娘正爽在受用处,听得外面叫喊,也不怕他们听见**,在娇喘之际反倒嗔怪段二,便在床上一面与王庆做,一面胡乱答道:“大半夜的有甚事,值得这般大惊小怪!”段三娘说罢,王庆又是一阵冲刺,直将段三娘送到云端起,咿咿呀呀地肆无忌惮地纵声叫起来。

段二听了愈发急了,一跺脚又扯着嗓子喊道:“火燎到鸟毛了!你还在这里不知死活!”

王庆心中本来就是个有鬼的人,当下听得段二这话事出急切,想来不是什么小事,这才赶紧刹住,慌忙教老婆穿衣服,一同出了房来询问,那些妇人家见了都一哄跑散了。王庆刚刚迈出房门,还来不及开口,就被段二一把扯住衣领,急急匆匆地来到前面草堂上,范全早就在这里急的如热锅上蚂蚁似得。随后段太公,段五,段三娘都到了。

一问缘由,却是新安县龚家村东的黄达,调治好了打伤的病,被他访知王庆踪迹去处,昨晚到孟州报知州尹。州尹张顾行,押了公文,便差都头,领着士兵,来捉凶人王庆,以及窝藏人犯的范全和段氏人众。范全因与本州当案薛孔目交好,密地里先透了个消息。范全弃了老小,一溜烟逃来这里报信:“顷刻便有官兵来也!若是抓着,众人个个都得吃官司!”

众人听了跌脚捶胸,家里好似掀翻了天似得,众人一听官兵随后要来抄家都变得慌乱而暴躁,都去骂王庆羞三娘。正在闹吵间,只见草堂外东厢房里走出算命的“金剑先生”李助。李助倒是不慌不忙地上前说道:“列位若要免祸,还须听在下一言!”众人一齐上前拥着来问。

李助道:“事已如此,三十六策,走为上策!”

众人惊了道:“走?走到哪里去!”

李助说道:“远的不说,这里西南外二十里,有座山叫做孔山。”

众人道:“那里是强人出没,如何去得,一旦落草,那可是万劫不复之路。”

李助笑道:“列位怎地这般愚钝!你们如今不去落草,哪里还有活命的道理,都被绑去咔嚓杀头了,若是落草好歹可以保住性命,日后绿林军攻破孟州,我等出一把力,就可以在绿林军旗下立身,扬名立万如何不好!何况,王庆命中该走这一遭!”

众人将怨毒的目光扫过王庆,又赶紧问李助道:“那孔山我等素不往来,今日落草,人家怎肯收留?”

李助道:“这个不必你们发愁,房山寨主廖立,与在下颇是相识。他手下有五六百个喽罗,官兵都不敢收捕。事不宜迟,快快收拾细软等物,都到那里入伙,方能避得大祸。”方翰等六个男女,恐怕日后捉亲属而受到连累,觉得金字先生的策划也好,又被王庆、段三娘几番教唆撺掇,众人无可奈何,只得都横下一条心上了这条路。

众人一发把庄里有的没的细软等物,即刻收拾,尽教打包装了,一并点起三四十个火把。王庆、段三娘、段二、段五、方翰、丘翔、施俊、李助、范全九个人,都收拾齐备,每人跨了把腰刀,拿了朴刀在手,招集庄客,愿去的也有四十余个,俱都拽扎拴缚停当。王庆、李助、范全当头,方翰、丘翔、施俊保护家眷在中。多亏得那五个少妇,都是锄头般的大脚,和男子一般能走的出路,夹在在队伍中也不累赘。段三娘、段二、段五在后,把庄上前后都放起把火,众人都执器械兵刃,一哄望西南而走。邻舍及近村人家,平日敬畏段家人物如虎,今日见他们明火执仗,又不知他们的底细,吓得一个个都关门闭户,哪有一个敢出来拦挡。

王庆等刚刚走出四五里路的时候,就遇着都头带着士兵,伙同黄达一同奔过来捉人。衙门的人迎面发一声喊就挥刀直奔杀过来,那都头上前来还没有来得及挥动大刀显露本事,早被王庆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把那厮斩为两段。李助、段三娘等见王庆手段高强,已经擒贼擒王了,便当下斗意高昂一拥上前,杀散士兵,不等黄达走脱,也被王庆赶上前去杀了。

王庆等一行人杀了官兵,趁着夜幕,匆匆赶路来到孔山寨下已是五更时分。李助与众人计议,自己先上山去,诉求过廖立,这才好领众人上山入伙。寨内巡视的小喽罗,见山下火把乱明,早去报知寨主了。那廖立疑是官兵,他平日欺惯了官兵没用,连忙起身,披褂绰帽,开了栅寨,点起小喽罗,下山拒敌。王庆见山上火起,又有许多人下来,心知强人下山,管他来意善恶先做准bèi

,众人都齐齐抽刀在手。

知dào

廖立冲到山下来,才看清山下竟然是许多男女,并非是什么官兵。廖立心里觉得怪了,这方圆几里都是他的地界,就算是官兵也很少踏足,更别说那些百姓了,即便是过路也都绕的远远的,哪里有这般突兀的人。

廖立立马横刀地喝道:“你们这伙鸟男女,如何来惊动我山寨,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胆子不少啊!”

李助上前躬身,毕恭毕敬地说道:“大王,是劣弟李助。”李助随即便把王庆犯罪,及怒杀管营,杀散官兵的事,略述一遍。

廖立听李助说得王庆这般了得,又有段家兄弟相助,而听那李助的口气也更是向着王庆,这让他不禁心里暗暗思量,他们来势甚重,而这里只有我一人,若是收留,恐怕日后受他晦气。于是当机立断要打发他们上路,顿时翻了脸对李助道:“我这个去处小,容不得你们。”

王庆听了这句,心下思量:山寨中只有这个是主儿,先杀了此人,小喽罗何足为虑?想到这里,当下便指着廖立喝道:“老子累了,既然来了,就走不动了!”说罢便挺着朴刀,直取廖立。那廖立也听得大怒,挥刀催马来迎。

段三娘恐王庆有失,脚下生风,也挺着朴刀来助。

王庆、段三娘与廖立斗不过六七个回合,不等那些喽啰抢上来帮把手,廖立就被王庆觑见个破绽,一朴刀搠翻,段三娘赶上,再加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廖立做了半世强人,没想到,至此化作一场春梦!王庆提朴刀对着那些不知所措的大小喽啰喝道:“如有不愿顺者,廖立为样!”

众喽罗见王庆杀了廖立,谁敢抗拒?前面几个带头放下兵器投降,后面的也就纷纷投戈拜服。王庆领众人上山,一并上到寨中,此时已是东方发白。那山四面,都是生成的空洞,如房屋一般,因此叫做孔山,属孟州管下。当日,王庆安顿了各人老小,计点喽罗,盘查寨中粮草、金银、珍宝、锦帛、布疋等项,杀牛宰马,大赏喽罗,置酒与众人贺庆。因为王庆本事大,众人都服他,遂推王庆为寨主,一面打造军器,一面训liàn

喽罗,准bèi

迎敌官兵,不在话下。

且说当夜孟州差来擒捉王庆的一行都头土兵人役,被王庆等杀散,有逃脱的连夜回州报知州尹张顾行说:“王庆等预先知觉,拒敌官兵,都头及报人黄达,双双都被杀害,那伙凶人,都投奔西去。”张顾行听得大惊,次早起来清点士兵,昨夜竟然被杀死了三十余名,伤者四十余人。张顾行心里又气又怕,即日与本州镇守军官计议,添差捕盗官军及营兵,前去追捕。

张顾行派遣另一员都头带着差役三十名、官兵一百五十余名,一起朝着孔山来。等官兵到了山下时,王庆等人早就得了报信知dào

,将兵马早就在山腰上候着,等到官兵来了,先放了先锋兵马过去,从后队处杀下去,将官兵杀的手忙脚乱,就在先锋正要折回来相助的时候,“金字先生”李助也带着一队兵马杀下来,直打的那些官兵首尾难顾,惨不忍睹。孔山的喽啰虽然跟着廖立打过不少胜仗,但是孔山的喽啰却从未见过这么多厉害的头目,也没打过这般漂亮仗,当下都一个个斗气昂扬,从山上一口气杀下来,将官兵都杀的七零八落四下而逃。官兵逃回城去,仔细一点,官兵又损折了若干。

孔山寨喽罗日益壮大,王庆等下山来打家劫舍更是频繁。张顾行见贼势猖獗,一面行下文书,告知州府守御本境,拨兵前来,协力收捕,一面再与本州守御兵马都监胡有为计议捕。胡有为整点营中军兵,择日起兵前去捕。

第五章 天下势风云突变

济源城的兵马督监胡有为本不想去围剿那伙山匪,毕竟那些山匪就是在孔山周围活动,并没有来滋扰州府,犯不着为了一个山头的匪头而出兵征缴,那些伙山匪着两番厮杀,厉害也是远近闻名的,胡有为宁可在府中坐着喝茶也不像提着脑袋去卖命,如此推托了两日.当绿林军当众凌迟杀了高俅的消息和随后两日攻破西京河南府洛阳的消息接连滚雷般传来的时候,县令张顾行急的开始跳脚,这绿林军如今破了朝廷的十路大军,攻占了洛阳,那些曾经围剿绿林军的几路联防使也归降了大半,这等形势下,孟州地界也觉得摇摇可危。这些消息自然是震惊胡有为的,但是真zhèng

让胡有为坐不住的,是有些传言说那些孔山上的山匪已经放出话来了,若是绿林军攻入孟州,他们就要献出孟州地形图,归顺绿林军一同攻打济源城建功。

胡有为这下才觉得事态的严重了,留下这些山匪在,那是无穷的祸患,若真等到绿林军来时,那内忧外患如何抵挡。张顾行也想到了这一层,便又连番催促胡有为出兵剿匪。

胡有为当日结集兵马,打算出重兵先血战一场斩除地界上的后患。可是就在鼓舞将士,准bèi

祭旗开拔的时候,两营军忽然鼓噪起来,胡有为按压不住,派人下去一查,竟然是因为两个月无钱米军饷,如今扁着肚皮,如何去杀贼?再者绿林军形势浩荡的消息早就传进军营,人人早就各有打算,再加上那孔山山匪厉害亦又归降绿林军之心,这些官兵如何愿意去杀同道中人,当下因此哗变。

胡有为见手下兵马鼓噪的越来越厉害,眼见就有哗变的危险,赶紧派人去寻知县告知情况。张顾行闻变,心里是又气又怕,但眼下正是需yào

这伙人来守卫城池抵御贼寇,也只得先拿出一个月的钱米来安抚众人。这不给还好,此番一给,其余的几个营也闹将起来。为何此番给钱,反倒激怒了军士?原来,胡有为和张顾行平日里克扣军士抚恤钱粮,直到鼓噪,才给发放,如此已是骄纵了军心。更主要的原因还不在这里,祸端正是那些千夫长所起。他们平日里搜刮手下军士的抢粮,五钱剥削三钱,正所谓“不怕官只怕管”,众人也只能忍气吞声,没人声张更没人敢惹,可是,今日事态不一样了,官兵们眼看着绿林军所距不远,攻打孟州那是迟早之时,有些心生判心的官兵腰板硬了不少,可是今日刚发了一月钱粮做安抚,那些千夫长又照常例来剥削,官兵们平日受的猺剥气多了,今日一并发泄出来。军情汹汹,一时发作,几个营的兵马先反了,抢上前去把那胡有为杀了,那血淋淋的人头被挑起来,余下的几个营的官兵也就此哗变。

张顾行见势头不好,只顾护着印信预先躲避。城中无主,又有不少城中的地头蛇附和了叛军,遂将良民焚劫。城中这般大的动静不过一个时辰就传到了孔山。那强贼王庆,见城中变起,一拍大腿欢喜至极,立kè

乘势领众多喽罗来打济源。那些叛军及乌合之众,由此随顺了王庆。因此里因为和让王庆得了志,遂就此占据了济源作为根基。

那张顾行到底是躲避不脱,被众人搜捕出来,王庆学着绿林军的法子将张顾行带到菜市口上凌迟处死。不知dào

当地百姓高兴不高兴,反正王庆等人是自己觉得痛快欢喜了,一辈子被那些装模作样的官老爷打压,今日终于也到了翻身做主人的时候了。王庆劫掳济源城的仓库钱粮,遣李助、段二、段五分头于济源城辖区各处,立竖招军旗号,买马招军,积草屯粮,远近村镇,都被劫掠。那些游手的无赖,及恶逆犯罪的人,闻言都纷纷归附。

那时龚端,龚正,向被黄达讦告,家产荡尽,闻王庆招军,心里欢喜,也来入了伙。邻近州县,本来就提心吊胆害pà

绿林军兵马渡河打过来,各个自危保守城池,难以他顾,更别说谁人敢带军马攻打了。如此,王庆在十来八天之内,便集聚了二万余人,打破邻近王屋县、怀州、温县三个城池。邻近州县,申报朝廷,朝廷命就彼处发兵捕贼。宋朝官兵,多因粮饷不足,兵失操练,兵不畏将,将不知兵。一听说要出兵围剿,那些将领先是将敌方声张得十分凶猛,使士卒寒心,百姓丧胆,可是再等到临阵对敌,将军怯懦,军士馁弱。且不说从河北西路调来多少兵马,就是些这样的将兵,怎禁得王庆等人,那些家伙都是拚着性命杀来,官军无不胆寒披靡。因此,被王庆越打地盘弄得越大了。李助扮做星相入城,密纠恶少奸棍,里应外合,袭破洛阳城池,就此一鼓作气又打破了孟州的州府河阳。

而此时,绿林军在史进的带领下已经兵分多路,迅速扩张。自从河南府被攻破之后,史进便一路攻城略地,由邬小龙、张横、张顺等人率领的绿林军水军在水路辅助顺江攻打,在区区不过十日之内,便打下了偃师、永安、珙县、泗水四个城池。柳权天和雷横也带着十多万兵马攻下了柳州、伊阳、伊川、颍阳。在绿林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下,在周边州府都一石惊起千层Lang来,汝州全州倒戈投降,由此,颍昌府也顺势做了墙头草,不过几日,陈州叛变,陈州的督监蒋玮兵变,杀死了陈州府伊周丹海,带领全境官兵共三万人都投诚绿林军。

再说说中路的情况,呼延灼、谢千秋、徐宁带着六万人马借助着雷振的风雷母子火炮的助攻一路攻破内乡、淅川、顺阳、邓州、南阳,泌阳的县令见绿林军将战线推到自己的地界上来,早就收拾了细软趁着夜黑风高带着亲随早就溜了,一城兵马第二日听得也都慌了,督监努力稳住一城官兵,谁想到第二夜里,自己也卷了府库的银子跑路了,由此,一城官兵彻底群龙无首,几个千夫长在一起,左右一合计,最后只有开门献城着一条道了。

西路上是杨志、武松、鲁智深三个带领八万人马一路沿着石泉、旬阳、汉阴、金州、平利、竹山攻下下来,所想披靡,非但没有一处敌手,沿途投奔之人更是比肩继踵。等攻下竹山之后,兵马迅速发展到了二十万人,由此武松、鲁智深、杨志三人兵分三路攻打,能劝降的劝降,不愿劝降的诱攻,若是坚守不出的就啥也没得说了,直接将雷振的风雷母子火炮抬出来,照着那些城池一阵猛轰,但凡可以轰开缺口的地方就可以强行突入。由此,武松走北路攻打均州全境,鲁智深走中路攻打随州,杨志走南路绕道直攻郢州。还不等合兵一处再打随州,随州也就此降了。

就在绿林军兵分三路攻下大片州府的时候,王庆晓得自己虽然也造反起了家,但是,毕竟不是绿林军的对手,王庆只能看到绿林军推进的神速,却摸不清史进的心思,但王庆这人虽然坏毛病不少,简直就是个无赖,但是也有个优点,就是有些自知之明,知dào

什么人可以欺负什么人千千万万也不能惹,这一点也是他在吃了蔡京的亏之后积累下来的伤疤。王庆和他的军士“金剑先生”李助商量之后,便在史进攻破泗水城之后,两人亲自走了一遭,史进闻言特意带众将出郭三十里相迎,这热情的举动着实让王庆惊喜,史进接了王庆等人进入泗水城中后,王庆说明来意,献出所占诸城,更改旗号归顺绿林,史进和吴用等人商量允了,令王庆麾下兵马依旧归王庆指挥,驻守孟州,推行绿林新法,革新军队,收束手下,严格按照标准来招兵买马,以图日后进发。第二日,王庆按着投诚仪式拜了史进之后,三军上下皆是欢喜,好生款待自不用说,史进更是让乐和全程陪同着王庆。乐和本来也算是半个Lang子,鼓吹舞乐样样精通,窑子赌坊更是他收悉之处,由他陪着王庆,两个人性情相投,同是貌美后生,吃喝玩乐样样翻花出新,把个王庆喜得与乐和相见甚晚,当夜就结拜了兄弟。

绿林军的形势一片大好,迅速朝着东京开封府的方向毕竟,朝野上下一片震惊,特别是对于高俅被凌迟一事,更是让所谓的龙颜再一次震怒了一把。但是,就在绿林军兵分三路攻城掠地,王庆造反后又归降绿林的期间,在大宋的另一边也发生了有一番变化。先前大宋圣上施展缓兵之计而发布的招降一策,虽然对史进的绿林军毫无用处,方腊也拒不招降,但是山东占据郓城县的宋江却积极响应,带着郓城县刚刚招揽的几万人马不惜与晁盖决裂而迅速向宋朝投诚。而风靡一时的方腊集团在杭州被童贯击败之后,形势急转直下,方腊几番攻打依旧难以收复杭州,急的带兵朝四周城池猛扑,随想,周边早就被童贯做了严密的部署,方腊军团兵力分散,方腊急功近利的特点让他的战略短板愈发显露,由此被童贯抓住机会,趁着方腊集团士气低迷一鼓作气,将先前的失地连番收复。方腊等人被逼的日薄西山,最后同样走上了招降之路。童贯见方腊已经是强弩之末,难成气候了,本来欲建战功,一并将方腊一伙攻破,但是蔡京却明锐地从梁山宋江与晁盖决裂一事中得到了启发,从而提出了招安方腊,以寇治寇的策略,这个策略很快就在朝廷上得到了响应,成了解决当今局势的主流手段。圣上一纸圣旨下来,方腊集团顿时从反贼成了忠臣。

第六章 截太尉大破郑州

史进招降了王庆等人,实力小增,虽然可喜可贺,但是史进却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就在“铁叫子”乐和陪着王庆在城里欢乐的玩耍这几日,史进已经开始谋划着攻打郑州。着郑州是东京开封府的最后一道屏障了,如果将郑州一举攻下,东京则无险可守。如此要紧之地,张青已经那边已经发来朝廷的最新部署,要调兵十万攻打,为首的是个绿林中人,姓樊,名瑞,绰号“混世魔王”,具“九王爷”在汴梁的情报探听,这人能呼风唤雨,用兵如神。手下两个副将:一个姓项,名充,绰号“八臂哪吒”,能仗一面团牌,牌上插飞刀二十四把,百步取人,无有不中,手中仗一条铁标枪;还有一个姓李,名衮,绰号“飞天大圣”,也使一面团牌,牌上插标枪二十四根,亦能百步取人,无有不中,手中使一口宝剑。这三个结为兄弟,当初占住芒砀山,打家劫舍,所向披靡,后来是在招安宋江的天使顺道经过,经过宋江山上一番洽谈,好说歹说,许下不少好处条件,才由此同意招降。

招降方腊、宋江已经让蔡京小心翼翼的了,这些绿林中人都是山匪出生,混在朝堂上实在不能被原来的大臣武将所接受,考lǜ

到宋朝当今摇摇欲坠之势,蔡京将刚刚招降不到半月的樊瑞兄弟三个便派去前线抵挡绿林军的攻势。圣旨当日就下达了,先是封樊瑞为征西大将军,封李衮、项充为骠骑将军,带领兵马十万星夜往郑州赶。

朝廷兵力部署的消息一送达史进的手上,史进和吴用就统一了意见,要迅速打下郑州,此事不可耽搁,一旦等到援兵来了,就给了朝廷更多的喘息之机。于是,在接到探报之后,史进便下令叫栾廷玉集团军挥兵连夜攻打真州境内的密县,下令让孙立集团军连夜攻打荥阳。所幸两地城池不高,当年修筑得也不是十分厚实,先后拿风雷母子炮一轰就开了小口子,埋伏在外面的绿林军就此带着豁口冲杀进去,与官兵进行惨烈的巷战……等到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孙立集团军率先将得胜的消息送来,不过一个时辰,在早饭前,栾廷玉集团军也将捷报火速传递了过来。

史进大喜,立kè

派出大批探马在郑州城的周围三部,过不得三四个时辰,第一批的探马就有回报,详细地将郑州城周边五里之内的地形带了回来,兵详细说了郑州城城门紧闭噤若寒蝉的现状,也禀告了目测之下的城防守备,那郑州城城墙高有三丈,甚是高大魁伟,都是拿青石米酱筑起来的,听当地人说,这城墙厚实,光那城门的门洞就有二十大步深。

吴用等听了,调来雷振询问,雷振觉得城墙实在厚实,只怕光靠火炮轰是轰不开的,还得另想法子。雷横建议采用地道,在城外挖起,一路挖进去。可是,朱武觉得这法子虽然可取,但是却耗时甚多,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挖地道。众人定夺不下,当日捱到午后日落之前,史进决定便带着吴用、公孙胜、柳权天、雷横,一共五骑乔装出城,亲自去那里勘察一番,在做定夺,就此五人轻装简行,迤逦前行。待初更时分,一行人便到了郑州城外,在山坡高处,立马望郑州城里时,这正是一月上旬天气,月华如昼,天上无一片云彩。看见华州周围有数座城门,城高地壮,堑壕深阔。

看了半晌,史进等见城池厚壮,形势坚牢,无计可施。

吴用摇摇头,说道:“且回城里去,再作商议。”五骑连夜来到栾廷玉打下的密县来。

史进眉头不展,面带忧容。思虑着这郑州城池坚硬,既然火炮轰不开,只有强攻了。强攻若是有能够有攻城机械的搭载就好了,可惜如今那伙人都留在郓城县,如今都落在宋江的手里了。一想到这里,宋江分道扬镳一事又让史进心烦意乱起来,这件事晁盖前些日子就写信与他说明白了,宋江不顾兄弟情义,在晁盖坚决不肯招安之后,便毅然决裂,带着花荣、黄信、燕顺、郑天寿一并归降了大宋,调离到何处,现在还不清楚,张青那边也没有传来消息,但是,郓城县却是又换了他人来镇守。史进不晓得晁盖怎么看这件事,但他从朝廷的这一举动可以看得出来,对宋江一伙还是有着很大的提防之心的,没有足够的信任,日后宋江也不会得到重用,最终还是大宋利用,落个凄惨收场。但晁盖经过这一事,彻底与宋江翻了脸,并告sù

史进决定亲自出山发展势力,同时晁盖还在信里介shào

了一个人给史进,这人就是玉麒麟卢俊义,晁盖说卢俊义受了小人陷害,在途经梁山时受他出手相救,由此上了梁山,前几日回老家去接老母上山来,今后就可以全心全意为梁山出力,在心里,晁盖几番称赞卢俊义本事了得,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更是世间难遇的奇男子。史进坐在堂上,心里越想越远,也越想越多,可是,终究是偏的越来越多,没有想出一点攻破郑州城的办法来。

这时候,吴学究见史进沉默寡言,便说道:“不若,再派一批精细的探马出去,在远近都探听探听,或许有机可乘。”

史进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点头点头,随即栾廷玉便安排人马,散出大批的探马去了。

过了一日,忽然有一人上山来报道:“如今朝廷差个殿司太尉,带着御赐‘金铃吊挂’来降香,从黄河入汴河而来。”

吴用听了,顿时双眼中并发出两道光亮来,吴用转身对史进便道:”大帅勿忧,计在这里了!”于是与史进耳语两句,只见史进连番点头,便叫童威、张顺道:“你两个与我如此如此而行。”

童威抱拳应了,顿了一下却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事倒是好办,只是无人识认得那地界,还需一个引领路的最好。”

“金字先生”李助便道:“小弟相帮同去,如何?”

史进大喜,三个人就此下山去了。

次日,栾廷玉、祝龙、祝虎、祝彪、扈三娘、李应、杜兴,共七个人,悄悄只带五百轻骑出城,取小路,绕过郑州城,到了汴河渡口,童威、张顺、李助已备下十余只大船在彼。吴用便叫栾廷玉、李应、杜兴、扈三娘,四人埋伏在岸上,史进、吴用、祝彪、祝虎、祝龙坐在船里,童威、张顺、李助分船都在滩头藏了身。众人等了一夜,不见人来,到次日天明时分,只听得远远地锣鸣鼓响,三只官船顺江下来,船上插着一面黄旗,上写着“钦奉圣旨降香太尉宿”,李助那边报来了信,说这就是要等的人了。

祝彪、祝虎、祝龙三杰各执长枪,立在史进背后,吴用立在船头。太尉船也到了面前,史进等人将船摆开,迎面当港截住。

船上艄公见江面不太平,立kè

报进去,船里立马走出紫衫银带的虞候二十余人,站上船头,指着对面的史进等人便喝骂道:“你等是什么船只,敢当港拦截大臣!”

史进迎风巍然而立,并不答话。吴学究立在船头上,对答说道:“在下吴用,谨候太尉多时了。”

船上的客帐司觉得这名字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但一时也想不起来,便出来答道:“此是朝廷太尉,奉圣旨去降香。汝等行径如似乱寇,何故拦截?

船头上吴用扶着胡须说道:“我家主子,只要求见太尉,有事烦劳。”

客帐司听得这话有礼有兵,当下指着这伙人喝道:“你等是何人,敢造次要见太尉。”

两边虞候也附声喝道:“混账!太尉是你等相见就见的人么!”

史进向前踏上一步,声音犹如奔雷一般地送到对船上去,喝道:“暂请太尉到岸上,自有商量之事。”

客帐听得心里先怯了三分,但是仗着身边有不少身手高强的虞候在,强撑着场面喝骂道:“休要胡说!太尉是朝廷命臣,如何与你商量!”

史进冷笑了一下,扬声道:“太尉还是自己下船的好,肯不肯相见,在东京眼下还由得你,可是,既然到了这里,嘿嘿,只怕兄弟们要惊太尉了。”

“你们要干什么!”两边的二十多个虞候顿时都散开阵势将腰间的朴刀抽了出来。

史进身后的祝龙将手里的令旗一挥,立马埋伏在后面的李助、童威、张顺等人早就开船出来横在江面上断了宿太尉的后路,将船上的官兵吓得不浅。就在官兵在船上惊魂未定的时候,祝龙又将手里的令旗一摆,岸上埋伏的一波人,栾廷玉、李应、杜兴、扈三娘也带着兵马闪出来,冲到岸边来,手下轻骑早就抽出强弓利箭,都拉满了瞄着江边那队官船。

船上的官兵见了都吓得脸都变了色儿,一个个缩头缩颈,那船上梢公惊得赶紧钻入船舱里去了。客帐司人慌了,只得入去禀覆。宿太尉早就听得外面动静不寻常,只得从船舱里出来,摆了把交椅在船头上坐定。

宿太尉正襟危坐地说道:“义士何故如此拦截我等船只?”

史进拱拱手说道:“某等怎敢拦截太尉?只想让太尉上岸,别有他事相烦。”

宿太尉一听着话说的虽然体面,但这里面依旧满是威胁的口气,便说道:“我今特奉圣旨,自去降香,与义士有何商议之事?朝廷大臣又如何能轻易登岸!”

船头上吴用摇着羽扇,说道:“看来太尉当真是不肯了,我等倒是好说话,但是,只怕同来的兄弟们不好说了。”

“你们……”宿太尉听得这再直接不过的威胁顿时有些语塞,可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船队后面乱了,宿太尉急忙起身回首相望,只见那些横在江面上的船只早就撞靠过来,船上的人马纷纷跃上船来,宿太尉看的大惊。

第七章 截太尉大破郑州(贰)

“金字先生”李助提着一柄利剑率先跳过船来,只见那闪光夺目的剑身如飞虹贯日一般晃过几下,那些抽刀在手保护官船的官兵胸口都爆出一捧刺目的鲜血来.而紧接着童威、张顺也明晃晃地挈出尖刀在手,跟着跳过船来,手起刀落,先把两个不怕死杀上来的虞候戳翻下水里去。

吓得那宿太尉整个人呆了,脸色惨白,蹲在一角缩成一团。

而这个时候,同来的绿林水军也纷纷跃上其余的两条船上,将那几艘官船都劫掠过来,官船上一片厮杀景象,有些个官兵看着这些劫匪本领高强,决然不是寻常山匪,就算是那些有些看家本事的虞候也不是他们的敌手,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都不敢与那些绿林军相拼,便打便往船头上拥,有的索性丢了兵刃跳下船去。

史进早就有令下达去了,不叫走脱一个,那些跳下船去的人,都被两岸的弓箭手射杀在水里,咕嘟嘟地血从水下冒起来,那些水里的官兵就沉了下去。

李助一路连刺,第一个杀到那龟缩的宿太尉的面前,一把扯住那厮的衣领,喝道:“太尉,上路还是下船?!”

“下穿(船)——下穿(船)。”那宿太尉已经被眼前的血腥厮杀吓破了胆子,口齿含糊咬不清字。

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三艘官船都被劫掠到了史进的面前来,船上的官兵大多被杀了,就此将人剥了衣裳,绑上石头沉了江,将那宿太尉接到史进的船上来。

那哆哆嗦嗦的宿太尉见了史进,赶紧一拜,说道:“义士有什么事,就此但说不妨。”

史进看着拜倒在脚下的宿太尉,说道:“我不是什么义士,你也不必现在才这般屈服。你都说你是朝廷的命官了,想必你也知dào

绿林军吧!”

“莫非——你们就是——就是绿林军?!”宿太尉惊住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愈发显得惨白了。

吴用摇着羽扇在旁边似是寻常地说道:“我等不但是绿林军,鄙人正是绿林军军师吴用,这位爷,就是绿林军的大帅史进!”

“啊——!”宿太尉听了,在看了面前的史进一眼,顿时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就此昏死过去了。

李助上来三八两下将那宿太尉的衣裳拔下来,童威见宿太尉吓得昏过去了,不禁大大大笑,就此将刀收了,在江里打了一桶水,往里面唾了口水便一并扑头盖脸地浇下去,宿太尉猛地一哆嗦苏醒过来。

史进一挥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带走!”

到了这个时候,不容那宿太尉不上岸,宿太尉在左右两个水军的挟持下只得离船上岸。杜兴在树林里牵出一匹马来,将那太尉横在马上带走。史进、吴用,先叫栾廷玉、李应、扈三娘押着宿太尉回城。史进、吴用随后也上了马,分付教祝龙、祝虎、祝彪三杰把船上一应人等并御香、祭物,金铃吊挂,齐齐收拾了运回城里来,只留下李助、童猛、张顺,带领一百余人打扫了江面的厮杀痕迹,带着缴获的船只一并回到城外水军营内。

一行众头领都回到城里来,史进、吴用,下马入城,把宿太尉带在聚义厅上。史进等人都在当中坐定,两边众头领拔刀侍立。

那宿太尉不像先前的高俅那般自恃身份,当下很是乖觉地自觉跪下拜了四拜,跪在面前,心惊胆战地问道:“不知有何可谓大帅效力?”

史进没有直言而是问道:“宋江归顺之后,辖区何处?”

宿太尉回禀道:“宋江原来是郓城小吏,因为被贪官污吏所逼,不得已才哨聚山林,权借梁山泊避难,专等朝廷招安,与国家出力……”

“辖区何处?!”史进生硬地打断了宿太尉的话,喝道:“你们究竟将我兄弟发配到了何处!若是不说出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不必再说出来!”

宿太尉吓得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满口失血的场面来,舌根都不禁发憷,慌忙磕头说道:“下官当真不知,当真不知啊,现在宋江虽然召回京城来,但是梁山晁盖扬言要杀他而后快,在江湖上奉出五百两来取他的人头,所以,当今圣上亲自指派,一切都秘密进行,并不经过下官的手,下官也无从得知啊!”

史进盯着宿太尉看了半刻,便短促地出了口气,说道:“今日将你带到此处,是有事相烦劳,欲借太尉御香、仪从以及金铃吊挂去打郑州城,等城池下来,这些事物一并归还。”

“下官不过是奉旨进香,如何能靠着御香破了城池?”宿太尉又惊又怪地问,他生怕由此攻破了城池,一并罪责都怪在他身上。

吴用抚着胡须说道:“若是你肯积极配合,那太尉身上不会有丝毫侵犯。若是太尉害pà

,这里有一把刀,还有七七四十九种死法,可以逃出生天。”

林冲从侍从手里接过刀来,抽出鞘来,咣当一声丢在那宿太尉面前,着明晃晃的利刃,顿时让宿太尉浑身一震,连忙说道:“罢了罢了,大帅若是用得着,尽管将那些御香等物拿去使用,有用的着下官处,下官也尽全力而为,但成败看天,若是他日事露,可休要连累下官!”

史进道:“不要你出面,也不必你出力,只要你乖乖交出掌印来,待郑州城破,我自然放太尉回京,到时候,所有事情,你都推在我史进身上便是了。”

宿太尉抬眼悄悄看了那在座的一班将领,一个个威风凛凛,此刻都环眼怒目地看着他,他怎敢推托,虽然不晓得史进所言真假,但是也只得应允了。史进叫人请宿太尉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安排宴席执盏擎杯,设筵拜谢,这些暂且不提。且说,史进在大摆筵席之外,暗中就挑选出人马来,将太尉带来的人所穿的衣服都借穿了,在绿林军中,还选了一个与宿太尉模样相似的,剃了髭须,穿了太尉的衣服,扮作宿元景。史进,吴用,扮作客帐司,李应、杜兴、祝龙、祝虎、祝彪,扮作虞候,选出百十个精锐的绿林军士都着紫衫银带,执着旌节、旗幡、仪杖、法物,擎抬了御香、祭礼、金铃吊挂;林冲、李助、时迁、魁二,扮作四个卫兵。乐和、王庆两人负责款待太尉并跟随一应人等,置酒管待。此外,还传令叫暂驻荥阳的孙立集团军,引一队人马,偃旗息鼓悄悄靠近郑州准bèi

夺城。此外,教林冲先去进香祈福所去的梅山伺候,只听号令行事。

众人得令分头行事,且说史进等人拥着那军士扮了的太尉离了密县,悄悄来到河口下船而行,不去报与郑州太守,直奔梅山庙来。戴宗先去报知云台观主及庙里职事人等。下山候在船边,迎接上岸。香花灯烛、幢伞宝盖,都摆列在前,先请御香上了香亭,庙里人夫扛抬了,导吊金铃吊挂前行。观主拜见了太尉,按礼而行。

礼节刚毕,吴学究便开腔说道:“太尉一路染病不快,且快把暖轿抬上来。”左右人等扶了太尉上轿,直到岳庙官厅内歇下。

客帐司吴学究对观主道:“这是特奉圣上,捧了御香,金铃吊挂,来与圣帝供养,缘何本州官员轻慢,不来迎接?”

观立听了,紧张地答道:“已差人去禀报了。敢是就在路上,即刻便到。”话犹未了,本州先差一员推官,带领做公的六七十人,各个身着厚甲,拿着酒果,来拜见太尉。可是那小喽罗,虽然模样相似,却语言不像,先前在史进面前装模作样地演练两下,依旧发不出官腔,话里方言实在浓重,如今终究是开不得口,因此只推托作染病在身,拿了靠褥围定只是在床上坐卧。

那前来的推官一眼看见那些旗节、门旗、牙仗等物都是大内府制造出来的,因此丝毫不曾怀疑。客帐司匆匆进去禀告了两遭,出来呵斥道:“尔等都是朝廷官员,如何不懂礼数,姗姗来迟已是怠慢,如今先差你个小小的推官,又带着这么多人持着剑甲而来,却是为何?!究竟是何用意!”

推官吓得脸色先白了,慌忙叫那些身穿甲猬的官兵都退到寺外候着,连忙说道:“这些官兵都是府伊派来保护大人的……”吴用扮成的客帐司不等那厮解释完便呵斥住了,二话不说便引了他进去,叫他远远地在阶下参拜了。那推官被吴用方才一顿喝斥,眼下虽然见那太尉开口闭口挥臂指手,却听不见说些什么,那推官脑门急的一头汗,生怕又因此误事而被责怪下来。

而就在这推官硬着头皮地顶着压力,绞尽脑汁地揣测那些太尉手指的比划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史进装扮的客帐司直走下来,呵斥那推官道:“太尉是天子前近幸的大臣,不辞千里之遥,特奉圣旨到此降香,不想于路染病未痊,本州众官,如何不来迎接!”

推官诚惶诚恐地叩首答道:“前十数日虽有文书到州,但却不见近报,因此有失远迎,不期太尉先到庙里来了,本州官员闻之,无不惶恐。再者,先前岁月还算太平,可是,谁曾料到,就在这一两日的光景,那贼势成风的绿林军竟然在眨眼的功夫就夺了两座城池,战火不但燃烧到了郑州地界上来,更是连郑州城都岌岌可危,昨日抓到不少绿林军的探哨,只怕贼人兵临城下之日不远了,因此,下官每日都在城上堤防,以此太守不敢擅离,特差小官前来贡献酒礼。太守随后便来参见。”

第八章 截太尉大破郑州(叁)

史进扮成的客帐司呵斥那推官说道:“太尉身体不适,涓滴不饮,只叫太守快来商议行礼!误了时辰咱们谁也担当不起!”

推官拜了随即教手下人取过担来的好酒,与客帐司等太尉亲随人等把盏饮了.客帐司又进去禀复一遭,请了钥匙出来,引着推官去开了锁,就香帛袋中取出那御赐金铃吊挂出来,拿条竹竿挑起,叫推官仔细自己看个清楚。那推官仔细一瞧,果然好一对金铃吊挂!真乃是东京内府高手匠造而成,浑是七宝珍珠嵌造,中间点着碗红纱灯笼,乃是圣帝殿上正中挂的东西,不是内府打造来,民间如何做得出?客帐司叫推官看罢,又收入柜匣内锁了。借着又拿出中书省许多公文付与推官,便叫郑州太守快来商议拣日祭祀。推官和众多做公的都看了那些物件公文,便辞了客帐司,径直回到华州府里回报贺太守。

且说史进看着这般容易就戏耍了这帮官府走狗,心里不禁暗暗地喝采道:“谁道这为官奸猾,不也被我等骗得他眼花心乱!”

此时,林冲己在庙门下了,吴学究又差魁二带了尖刀利刃,也来庙门下帮zhù

林冲行事,却又叫时迁扮成虞候。

云台观主进献素斋,一面教执事人等安排铺陈岳庙。史进无事,闲步看那西岳庙时,果然是盖造得好:殿宇非凡,真乃人间天上!史进看了一圈,回到官厅前。门上报道:“报——贺太守到。”

史进便叫李应、杜兴、祝龙、祝虎、祝彪,各执着兵刃器械,分别列在两旁;时迁、李助、童威、张顺各藏暗器,侍立左右。一切准bèi

就绪,就等贺太守来。

却说贺太守带着将领和三百余官兵,身着便服,扮成商队模样,到了山下又换了官服,再到庙前下马,众人簇拥进来。客帐司史进、吴学究,见贺太守带着三百余人,各个都是带刀的公吏人等。

史进扮成的客帐司喝道:“朝廷贵人在此,闲杂人不许近前!”那些众人立住了脚,贺太守独自进前来拜见。

吴用扮成的客帐司扬声说道:“太尉教请太守进来相见。”

贺太守进到官厅前,望着那里面绿林军士扮成的假太尉拜了拜。

史进扮成的客帐司突然喝道:“太守,你知罪么!?”

贺太守被吓了一跳,拜在地上问道:“贺某不知太尉到来,伏乞恕罪!”

史进扮成的客帐司道:“太尉奉敕到此降香,如何不来远接?”

太守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不曾有近报到郑州,有失迎迓。”

史进见时机已到,不必再废话,当下大喝一声“拿下”。祝龙、祝虎弟兄两个飕地掣出短刀,一脚把贺太守踢翻了,还不等他声张便割下头来。

祝虎将人头提在手上高高一举,喝道:“兄弟们动手!”左右两边的祝彪、李应等人早刷刷刷地将刀抽出来,把那些官府跟来的三百余个官兵都惊得呆了,就在他们抬脚要走的时候,祝彪等挥刀在手一齐厮杀向前,把那一干人等都砍翻砍倒在地上。那些官兵也抽出刀来抵挡,有一半人抢出庙门外,被埋伏在外面的绿林军士们杀出来砍翻一大片,有少数逃下山门的,也被林冲、魁二拦住,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绿林军众人在四下赶杀,三百余人不剩一个回去。

史进匆匆叫人收了御香吊挂,众人一同下山都赶到郑州时,早见城头上火起,想必也是孙立集团军扮作太守骗开城门,一齐杀将进去了。城里的官兵早就被孙立杀的胆战心惊,没有一个还有战意,胆小的丢盔弃甲混入百姓中去躲藏,胆子大还有点主见的,索性就此倒戈投靠了绿林军,更有甚者索性将其余城头献了出来,丢下兵器,打开城门。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郑州也就此归于绿林军的旗下。

此番一战损耗极少,进了郑州城,史进大喜。但让史进更加欢喜的是,郑州攻下,下一个目标就是东京开封府,只要将这个据点打下来,那么与梁山就所距不远了,特别是只要打通一条广济河就可以与梁山互通有无,那时,史进也就能与晁盖哥哥合兵一处大展宏图了。史进一念及此,欢喜不已,随就此打开库藏,取了财帛,赏了众人。

史进当日便修书一封,备细说了夺取郑州的大胜以及日后的攻略策划,并差精干的军士火速前往梁山送与晁盖。

晁盖接了史进的信笺,读了三遍,心里欢喜至极,虽然宋江背叛投靠朝廷,着实让他这几日气的要死,但是,眼看着自己这兄弟就要打过来与他会师,这意味着今后两兄弟就可以时常相见了,这如何不让他欢喜。当下回了一封书信,叫那带信来的军士带回给史进。

等这信笺放在史进的手里时,已经是第三日的事情了。晁盖在信中将宋江的背信弃义又骂了一通,但这不是此信的重点,重点是晁盖告sù

史进,玉麒麟卢俊义仰慕史进已久,特意从大金弄了一匹千金难购的宝马,这宝马叫“夜照玉狮子马”,原来是金国王子殿下的坐骑,浑身雪白,通体无一根杂毛,从头到尾有一仗来长,从脊到蹄也有八尺高,那马能够日行千里,连汗血宝马也难望其项背。按着史进先前呈送的进攻规划来看,等打下开封府的时候,那马也差不多就到了。

史进读罢大喜,心道:“如今正需yào

一匹好马,上次借晁盖哥哥的坐骑用了一回,宝马当真是不同寻常的。”

史进心情舒畅当夜大摆筵席,与众兄弟吃酒,王庆和乐和也将那宿太尉请上宴席来同乐。推杯换盏之间,不知不觉就吃到了三更天色,等到散场时,王庆、乐和已经吃的伶仃大醉,看押不得那宿太尉。而绿林军众将更是跌跌撞撞,各自被亲随小斯扶着回去,各自歇了暂且不说。

且说这没有人监视的宿太尉一个人得了方便,但是却也不敢胡来,自己乖乖回房去休息,祈祷第二日史进可以履行承诺,将他放回。而这宿太尉在郑州城落脚的寝院就设在原来太守府中的一间上房里,就在宿太尉回房的半途中,却隐约瞧见史进和吴用两人从夜幕里走过,宿太尉以为是自己醉眼看花了,等他躲在角落里细细一瞧的时候,果然是史进和吴用,但是周围却没有一个伴当,两人那偷偷摸摸的模样,实在让宿太尉有些心疑。

宿太尉本不想多事,可是,谁想史进和吴用径直走进了左近的一间耳房里,也不点灯。莫非在密谋什么么?宿太尉心里愈发好奇了,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宿太尉有些投足犹豫不定。但是,此番进香被绿林军所截获,终究回去不好禀复,就算是全部推托在史进身上,也必然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弹劾,不如就此冒险听上一听,万一得个意wài

的情报,回去就算没有功劳,也必然有圣上的褒奖,起码也算将功补过不受此事的牵连。

宿太尉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四下一看并无半个人影,便悄悄到了这耳房外,弯身猫在窗台下,竖起耳朵来听。

“这几日王庆、和乐陪着那厮,可有探听出什么消息来么,宋大哥安危究竟如何?”这是史进的声音。

吴用接话说道:“我私下问过了,他俩个说那宿太尉除了吃吃喝喝,言说些风月之事,和朝廷的趣闻,别的也没有多说。但听那宿太尉几番所言,他当真是不知dào

公明哥哥的所在,看来,经过晁盖在明面上配合的这一吓唬,那皇帝老儿当真将宋江安置妥善了。”

“若是这样就好了,我就怕他嘴笨,若是在皇帝老儿面前说漏了嘴,那斩首计划就施展不开了。只要宋大哥能在朝廷里立足,咱们有的是银子将那些文官武将争取过来。”

“宋江哥哥就是想从朝廷的内部开始腐蚀他们的斗意,朝廷里有了咱们的人,那兵马岂不是都由着咱们调遣。哪里还用打什么仗。”

“可不是。”

宿太尉听到这里,不禁在心里冷笑,想道:“两个村野乡夫,收买几个大臣就想将兵马随意调动,想的也太美了,把朝廷当成什么了,闹着玩么!”想到这里宿太尉又想起了童贯说过的话,当下再一想,顿时将拳头捏紧了心想:“童大人说的不错,这些绿林出生的人招降不得,那宋江不是好鸟,也不晓得他用什么花言巧语骗过了蔡太师,如今放在朝野里,岂不是埋下了大患,不行,若是我活着回去,必然要将这事禀告太师,早日了解的好。”

宿太尉想侧耳再听听他两人还会说出什么惊天秘密来,却远远听见有脚步声朝着这边过来了,宿太尉心里有鬼,更加紧张的不得了,悬着一颗剧烈跳动的心小心翼翼地离开这耳房,朝着自己的房里去了。

第八章 截太尉大破郑州(贰)

“金字先生”李助提着一柄利剑率先跳过船来,只见那闪光夺目的剑身如飞虹贯日一般晃过几下,那些抽刀在手保护官船的官兵胸口都爆出一捧刺目的鲜血来.而紧接着童威、张顺也明晃晃地挈出尖刀在手,跟着跳过船来,手起刀落,先把两个不怕死杀上来的虞候戳翻下水里去。

吓得那宿太尉整个人呆了,脸色惨白,蹲在一角缩成一团。

而这个时候,同来的绿林水军也纷纷跃上其余的两条船上,将那几艘官船都劫掠过来,官船上一片厮杀景象,有些个官兵看着这些劫匪本领高强,决然不是寻常山匪,就算是那些有些看家本事的虞候也不是他们的敌手,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都不敢与那些绿林军相拼,便打便往船头上拥,有的索性丢了兵刃跳下船去。

史进早就有令下达去了,不叫走脱一个,那些跳下船去的人,都被两岸的弓箭手射杀在水里,咕嘟嘟地血从水下冒起来,那些水里的官兵就沉了下去。

李助一路连刺,第一个杀到那龟缩的宿太尉的面前,一把扯住那厮的衣领,喝道:“太尉,上路还是下船?!”

“下穿(船)——下穿(船)。”那宿太尉已经被眼前的血腥厮杀吓破了胆子,口齿含糊咬不清字。

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三艘官船都被劫掠到了史进的面前来,船上的官兵大多被杀了,就此将人剥了衣裳,绑上石头沉了江,将那宿太尉接到史进的船上来。

那哆哆嗦嗦的宿太尉见了史进,赶紧一拜,说道:“义士有什么事,就此但说不妨。”

史进看着拜倒在脚下的宿太尉,说道:“我不是什么义士,你也不必现在才这般屈服。你都说你是朝廷的命官了,想必你也知dào

绿林军吧!”

“莫非——你们就是——就是绿林军?!”宿太尉惊住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愈发显得惨白了。

吴用摇着羽扇在旁边似是寻常地说道:“我等不但是绿林军,鄙人正是绿林军军师吴用,这位爷,就是绿林军的大帅史进!”

“啊——!”宿太尉听了,在看了面前的史进一眼,顿时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就此昏死过去了。

李助上来三八两下将那宿太尉的衣裳拔下来,童威见宿太尉吓得昏过去了,不禁大大大笑,就此将刀收了,在江里打了一桶水,往里面唾了口水便一并扑头盖脸地浇下去,宿太尉猛地一哆嗦苏醒过来。

史进一挥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带走!”

到了这个时候,不容那宿太尉不上岸,宿太尉在左右两个水军的挟持下只得离船上岸。杜兴在树林里牵出一匹马来,将那太尉横在马上带走。史进、吴用,先叫栾廷玉、李应、扈三娘押着宿太尉回城。史进、吴用随后也上了马,分付教祝龙、祝虎、祝彪三杰把船上一应人等并御香、祭物,金铃吊挂,齐齐收拾了运回城里来,只留下李助、童猛、张顺,带领一百余人打扫了江面的厮杀痕迹,带着缴获的船只一并回到城外水军营内。

一行众头领都回到城里来,史进、吴用,下马入城,把宿太尉带在聚义厅上。史进等人都在当中坐定,两边众头领拔刀侍立。

那宿太尉不像先前的高俅那般自恃身份,当下很是乖觉地自觉跪下拜了四拜,跪在面前,心惊胆战地问道:“不知有何可谓大帅效力?”

史进没有直言而是问道:“宋江归顺之后,辖区何处?”

宿太尉回禀道:“宋江原来是郓城小吏,因为被贪官污吏所逼,不得已才哨聚山林,权借梁山泊避难,专等朝廷招安,与国家出力……”

“辖区何处?!”史进生硬地打断了宿太尉的话,喝道:“你们究竟将我兄弟发配到了何处!若是不说出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永远不必再说出来!”

宿太尉吓得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满口失血的场面来,舌根都不禁发憷,慌忙磕头说道:“下官当真不知,当真不知啊,现在宋江虽然召回京城来,但是梁山晁盖扬言要杀他而后快,在江湖上奉出五百两来取他的人头,所以,当今圣上亲自指派,一切都秘密进行,并不经过下官的手,下官也无从得知啊!”

史进盯着宿太尉看了半刻,便短促地出了口气,说道:“今日将你带到此处,是有事相烦劳,欲借太尉御香、仪从以及金铃吊挂去打郑州城,等城池下来,这些事物一并归还。”

“下官不过是奉旨进香,如何能靠着御香破了城池?”宿太尉又惊又怪地问,他生怕由此攻破了城池,一并罪责都怪在他身上。

吴用抚着胡须说道:“若是你肯积极配合,那太尉身上不会有丝毫侵犯。若是太尉害pà

,这里有一把刀,还有七七四十九种死法,可以逃出生天。”

林冲从侍从手里接过刀来,抽出鞘来,咣当一声丢在那宿太尉面前,着明晃晃的利刃,顿时让宿太尉浑身一震,连忙说道:“罢了罢了,大帅若是用得着,尽管将那些御香等物拿去使用,有用的着下官处,下官也尽全力而为,但成败看天,若是他日事露,可休要连累下官!”

史进道:“不要你出面,也不必你出力,只要你乖乖交出掌印来,待郑州城破,我自然放太尉回京,到时候,所有事情,你都推在我史进身上便是了。”

宿太尉抬眼悄悄看了那在座的一班将领,一个个威风凛凛,此刻都环眼怒目地看着他,他怎敢推托,虽然不晓得史进所言真假,但是也只得应允了。史进叫人请宿太尉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安排宴席执盏擎杯,设筵拜谢,这些暂且不提。且说,史进在大摆筵席之外,暗中就挑选出人马来,将太尉带来的人所穿的衣服都借穿了,在绿林军中,还选了一个与宿太尉模样相似的,剃了髭须,穿了太尉的衣服,扮作宿元景。史进,吴用,扮作客帐司,李应、杜兴、祝龙、祝虎、祝彪,扮作虞候,选出百十个精锐的绿林军士都着紫衫银带,执着旌节、旗幡、仪杖、法物,擎抬了御香、祭礼、金铃吊挂;林冲、李助、时迁、魁二,扮作四个卫兵。乐和、王庆两人负责款待太尉并跟随一应人等,置酒管待。此外,还传令叫暂驻荥阳的孙立集团军,引一队人马,偃旗息鼓悄悄靠近郑州准bèi

夺城。此外,教林冲先去进香祈福所去的梅山伺候,只听号令行事。

众人得令分头行事,且说史进等人拥着那军士扮了的太尉离了密县,悄悄来到河口下船而行,不去报与郑州太守,直奔梅山庙来。戴宗先去报知云台观主及庙里职事人等。下山候在船边,迎接上岸。香花灯烛、幢伞宝盖,都摆列在前,先请御香上了香亭,庙里人夫扛抬了,导吊金铃吊挂前行。观主拜见了太尉,按礼而行。

礼节刚毕,吴学究便开腔说道:“太尉一路染病不快,且快把暖轿抬上来。”左右人等扶了太尉上轿,直到岳庙官厅内歇下。

客帐司吴学究对观主道:“这是特奉圣上,捧了御香,金铃吊挂,来与圣帝供养,缘何本州官员轻慢,不来迎接?”

观立听了,紧张地答道:“已差人去禀报了。敢是就在路上,即刻便到。”话犹未了,本州先差一员推官,带领做公的六七十人,各个身着厚甲,拿着酒果,来拜见太尉。可是那小喽罗,虽然模样相似,却语言不像,先前在史进面前装模作样地演练两下,依旧发不出官腔,话里方言实在浓重,如今终究是开不得口,因此只推托作染病在身,拿了靠褥围定只是在床上坐卧。

那前来的推官一眼看见那些旗节、门旗、牙仗等物都是大内府制造出来的,因此丝毫不曾怀疑。客帐司匆匆进去禀告了两遭,出来呵斥道:“尔等都是朝廷官员,如何不懂礼数,姗姗来迟已是怠慢,如今先差你个小小的推官,又带着这么多人持着剑甲而来,却是为何?!究竟是何用意!”

推官吓得脸色先白了,慌忙叫那些身穿甲猬的官兵都退到寺外候着,连忙说道:“这些官兵都是府伊派来保护大人的……”吴用扮成的客帐司不等那厮解释完便呵斥住了,二话不说便引了他进去,叫他远远地在阶下参拜了。那推官被吴用方才一顿喝斥,眼下虽然见那太尉开口闭口挥臂指手,却听不见说些什么,那推官脑门急的一头汗,生怕又因此误事而被责怪下来。

而就在这推官硬着头皮地顶着压力,绞尽脑汁地揣测那些太尉手指的比划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史进装扮的客帐司直走下来,呵斥那推官道:“太尉是天子前近幸的大臣,不辞千里之遥,特奉圣旨到此降香,不想于路染病未痊,本州众官,如何不来迎接!”

推官诚惶诚恐地叩首答道:“前十数日虽有文书到州,但却不见近报,因此有失远迎,不期太尉先到庙里来了,本州官员闻之,无不惶恐。再者,先前岁月还算太平,可是,谁曾料到,就在这一两日的光景,那贼势成风的绿林军竟然在眨眼的功夫就夺了两座城池,战火不但燃烧到了郑州地界上来,更是连郑州城都岌岌可危,昨日抓到不少绿林军的探哨,只怕贼人兵临城下之日不远了,因此,下官每日都在城上堤防,以此太守不敢擅离,特差小官前来贡献酒礼。太守随后便来参见。”

第九章 三兄弟出兵不利

第二日,史进就在府里做了个送路筵席,谢承太尉.参加攻打郑州的将领都来欢送宿太尉,纳还御香、金铃吊挂、旌旗、门旗、仪仗等物,谢过了太尉配合送了郑州城池与绿林军。史进教取一盘金银送与太尉,只可惜同宿太尉所来的人等都死的光了,宿太尉此番要走,实在显得有些孤苦伶仃,没得办法,在乐和得帮zhù

下,在城里雇了一班子脚夫抬了那些降香御用之物,上了绿林归还的一条官船,便往东京汴梁而回。宿太尉与这些粗鄙的脚夫在一起,这一路别提有多难受了,但他仍然庆幸,不但活着性命回来,好歹还探听到了一条绝密的消息,就算是无功,也能低过吧。

一路沿河而下,几经周转,旅途奔波甚是辛苦不说,与那些脚夫平民打交道还了一肚子的闷气。宿太尉没有了客帐司等左右的伺候,也没有了虞侯差役的护卫,平日着实高高在上,但是在绿林军的地盘上,朝廷的命官有算的什么鸟人,那些脚夫根本不吃他那一套,宿太尉不得不放下面子好声好气地与那些平民百姓们商量,即便如此,还常常受脚夫的为难,动则就要把运费加钱,若是不拿银子来,那些脚夫就合伙将担子撂下,歇地不走。如此走走停停,短短的百十里路,也走了整整三四天。好不容易熬到开封府的中牟境内,史进所赏的金银也被沿途的百姓榨取光了,没有留下一个子儿在身上。宿太尉气的心里只骂刁民,但是也敢怒不敢言,自己一个书生出身,如何也不是那些莽夫的对手。如此憋屈了一路,好不容易被中牟县的差役接上,这才恢复了些往日的威严和权贵,后面的路也才顺当些。等在到了东京汴梁,一见到圣上这满目辛酸泪就夺眶而出,说罢了绿林军的猖狂之后,听得那圣上又怒又惊,怒得是光天化日之下敢拦截降香的御使,扣押朝廷的命官,这惊得是绿林军一举攻破了郑州,也就打开了进攻京都的大门,在没有险要可守。

那日绿林军攻破了郑州城,消息当日就送到了东京汴梁,本来奉旨前去驻守的“混世魔王”樊瑞等赶到城下,绿林军的九龙朝天旗早就插在了城头上,迎风招展。而朝廷之上闻说郑州城破,那些文武百官都各个如临大敌,吓得心惊胆战,整个朝堂也变得风雨飘摇岌岌可危。蔡京心急欲焚,他按压住了言官弹劾樊瑞懈怠军务、玩忽职守的折子,连番下了三道急令,要求樊瑞带领十万兵马折道而回,驻守在中牟城。中牟是开封府前最后一道屏障了,中牟城池并不高大,当地驻军也就两三千的禁军。若是绿林军强攻,只怕抵挡不住,但这关乎京都的安危,关乎朝廷的存亡。蔡京一面叫樊瑞日夜加固城池小心提防,一面五百里加急招大名府的梁中书派遣所部猛将索超带领十万禁军前来护驾,同时又召集枢密院众人商议对策。

朝廷危若累卵,那圣上更厮热火蚂蚁,听闻宿太尉说了宋江一事,顿时火冒三丈,一拍案几站了起来,骂道:“寡人宅心仁厚,与他再造之恩,却不想他贼心未泯,居然居心叵测想要在寡人的朝堂上策反,来人!与我杀了宋江,提头献来!”

“圣上息怒。”童贯本来就不想让宋江活着,只是碍于蔡京才只得苟同,如今天子震怒,正是除掉宋江的大好机会,当下童贯与宋徽宗说道:“宋江野心不小,如今圣上保他安危,单单授他一个太尉门馆,自然他不受用。这宋江招安之时,带来同伙兵马不少,若是如此惊动了他,反倒是要狗急跳墙,闹出大事来,如今外有强敌,京都不能有半点闪失啊。”

“那依你之意,该当如何?”

“启禀圣上,下官正有一计。”童贯说道:“陛下可以招他觐见,亲赐御膳御酒,将圣言扶育之,窥其虚实动静,酒里下了慢药,绿林军攻打在即,他必然要露出马脚,若是宋江忠诚不二,那等退了绿林军再救他也来得及,若是他当真与绿林军里外勾结,不过半月之数,必然毒发身亡,那时候他手下的众将没了头目,群龙无首,也归怨不到朝廷的头上,那时候我等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金,必然可以为我等所用,说不得还能将计就计,反将绿林一军。”

圣上点点头,觉得童贯所言极是,就此下旨,如此办妥。

且说宋江自从狠心与晁盖决裂,一意孤行带着一帮兄弟归顺朝廷。他本想靠着一身肝胆和学识,成就一番功绩,就算是带着手下的这几个兄弟,他也敢于梁山晁盖相抗衡,等过个一年半载,壮大了兵马,亦可以抵御绿林收复失地,可是,没想到一到朝廷之后,不但没有兵权,却还落了个太尉门馆的闲职,这与郓城县押司比起来,官阶倒是高了不少,但是实权却远差不及,心中多少有些郁郁寡欢。后来听闻晁盖震怒,江湖上赏金万两要买他的人头,而他手下又无兵马,心中也不禁有些胆战。

这一日,忽听得朝廷降赐御酒到来,赶忙与众出门迎接。入到公廨,开读圣旨罢了,天使捧过御酒,教宋江饮毕。宋江也取御酒回劝天使,天使推称从来不会饮酒,就此谢绝。待御酒宴罢,天使回府。宋江备礼,馈送天使,天使不受而去。宋江自饮御酒之后,便时不时觉得腹中疼痛,心中疑虑,想是被下了药在酒里。急忙花钱差人前去打听,得知那天使想来饮酒。宋江多半猜得中了奸计,必是贼臣们下了药酒,不及闭门悲叹:“我自幼学儒,长而通吏,不幸失身于罪人,并不曾行半点异心之事。今日天子轻听谗佞,赐我药酒,得罪何辜!”宋江仰头而问,却无人回及,此时小腹又隐隐发痛,宋江又气又急,挥拳急擂胸口,内心更是痛苦不堪。

【郑州城】史进听说那朝廷的官兵退守在中牟城中,日日夜夜赶制器械,加固城墙,特别是在城池四面除了护城河外,还驱使全城老少百姓挖了里外两道壕沟,两道壕沟相距三百大步。那“混世魔王”樊瑞的兵马就屯在那两道壕沟之间,前面摆起拒鹿角,后面都是成捆的箭羽堆积,想必是想在绿林军度过壕沟就乱箭射杀。而他麾下的“八臂哪吒”项充和“飞天大圣”李衮则在外层壕沟外带着两支人马日夜巡逻。

史进有了这些消息在手,吴用建议索性休整兵马,不急那一时半刻。于是全城整备兵马,休整了三日,便先派了祝彪、祝虎、祝龙三杰带着五千兵马前去中牟城下一探究竟。

这还是祝家三杰第一次单独出任务,欢欣鼓舞自不用说,吴用、朱武几番吩咐休要莽进,谨慎行事,祝彪三人满口应了,便当日早早开拔带着兵马而去。行到午时,也到了中牟城境内,祝龙令步兵在前,马军垫后,缓缓往前推进。等可以遥遥看到那军情中所言的第一道壕沟的时候,祝龙下令步兵且先扎住阵脚。

祝家三杰,勒马阵前,望不多时,只见不远处兜来两彪人马来,那两拨人马当先分别由一员大将带领。左边那支兵马,为头的大汉便是徐州沛县人,姓项,名充!祝彪放眼细细一望,那厮果然使一面团牌,背插飞刀二十四把,右手提着条标枪,后面打着一面认军旗,上书“八臂哪吒”四个大字。右边那支兵马是邳县人,姓李名衮!使一面团牌,背插二十四把标枪;左手团牌,右手仗剑,后面打著“飞天大圣”四个大字的旗号。

祝彪看了心里痒痒,就等两边叫阵时,第一个杀上去,随便哪一个也可以来了痛快的较量。可谁知,那边杀来的两彪人马并没有扎住阵脚,也没有打算与他们单打独斗,两个好汉舞动团牌,就此飞马一齐冲上来,带着麾下兵马直滚入绿林军的阵里来。

前面的步兵拦当不住,后军马军也被这前面的骚乱惊得马匹扬踢摆尾,奔腾欲走。祝彪看的心急,更是从心底里气的发狠,当下挥起手里的长枪前去抵敌,可是,那敌军兵马一手提着团派,一手提着标枪,有的则是提着长刀,一挡一砍,乱中有序,向前厮杀的有条不紊。绿林军的兵马虽然挥起兵刃去杀,但是大多被那些团牌遮挡,而敌人的出刀却往往是刀走偏锋,让他们防不胜防。由此,绿林军的杀伤力直降不少,祝家三杰厮杀一通,也难以挽回败局,为缩小损失,祝虎情急之下只得号令兵马退三四十里。

祝彪在队尾断后,却也险些儿中了那厮的飞刀,祝龙转身得迟,被一飞刀,刺伤了战马,混战之中只得弃了战马,逃命而走。等到快退出中牟城境外的时候,祝彪点军,折了一半,和两位哥哥商议,打算差人回郑州城去求援,只是碍于面子。三兄弟正忧疑之间,只见军士来报:“西边大路上尘土起处,约有五千军马到来!”

祝彪等上马望时,却是九龙飞天旗号,当先马上两员上将,瞧那旗号,一个是豹子头林冲,一个是正是他们的师傅栾廷玉。

第十章 魔王拱手归绿林

探马报说不久,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前来的援军就被祝彪等人接上,祝家三杰备细诉说项充、李衮的奸诈用兵,那些蛮牌滚动的厉害,先前一战也看得出,手下兵马着实招架不住.

栾廷玉道:「大帅派你们前来了,军师放心不下,没有再多与你们些兵马也让他好生懊悔,特意差我两个前来相帮。”祝彪等大喜,合兵一处就在这中牟地界上下寨。

祝龙说道:“那些官兵必然也会听闻咱们援兵已到的消息,夜里只怕要来偷袭,我们还是早做准bèi

的好。”

“不错,应当提防,有备无患。”林冲说道:“不若如此,今夜将大营留在此处,驻守少量兵马,其余人马都藏在附近,若是他们前来夜袭,我们则点火为号,一发冲出去将那厮们包围在其中,一网打尽。”

栾廷玉点点头,说道:“应当如此!”

当夜全军吃饱了肚子便带了兵刃悄悄行事,可是,守了一夜也不见人来。

次日天晓,多少有些失望的众将正欲起兵对敌,军士又禀告道:“西边大路上又有军马朝这边来了!”栾廷玉、林冲、祝家三杰闻言,一齐上马望时,却是史进大帅亲自和军师吴学究、朱武、公孙胜,柳权天、雷横、李应、扈三娘、杜兴、时迁、魁二,带领两万人马来到。祝彪等上前来备细说了项充、李衮带领的兵马俱都施展飞刀标枪滚牌,两军厮杀难近,折了人马一事。

史进听了并不吃惊,也不批评祝家三虎。吴用亦是摇着羽扇,淡然说道:“且把军马扎下寨栅,咱们再作商议。区区一个中牟城,迟早是囊中之物。”史进在军营中宽扶众军,探看了伤员,暂且不说。且说史进带着吴用等人借着此时天色已晚,都骑马靠近了七八里去看那开挖的壕沟阵势。谁想,登上一处小山丘之后,看到了不只是那一条弯弯曲曲,像是猛汉身上伤疤似得沟壑,而是在中牟城的半空中飘着不少青色灯笼。

公孙胜看了,忙拿手一指便道:“大帅您看,那些青色灯笼!此城中必然有会行妖法之人。我等今夜且安置兵马离他们远些,退后二十里扎寨,明日贫道献一个阵法,先活捉了沟壑外的那二将,再来收拾这人。”史进大喜,传令教军马且退二十里,扎住营寨。

次日清晨,公孙胜对史进、吴用献出一个阵图来,在那几张不起眼的草纸上,却花的精细,看的史进等人都倍感惊喜,特别是深通阵法的朱武却从来不曾见过这样一个阵法。公孙胜这个时候一面指点着图,一面说道:“这是汉末三分,诸葛孔明摆石为阵之法:四面八方,分八八六十四队,中间大将居之;左旋右转,按天地风云之机,龙虎鸟蛇之状;待那官兵冲入阵来,两军齐开,有如开门迎客,先礼后兵,等他一入阵,只看七星号带起处,将阵变化为长蛇之势。贫道作起道法,教这两人在阵中,前后无路,左右无门。却于坎地上掘一陷坑,直逼此三人都到那里去。两边埋伏下挠钓手,准bèi

活捉众将便是了。”

史进听了大喜,便传将令,叫大小将校依令而行。再用八员猛将守阵。那八员:栾廷玉、祝龙、祝虎、祝彪、李应、柳权天、雷横、林冲。再教扈三娘、朱武、杜兴,权摄中军。史进、吴用、公孙胜带领麾旗。又叫时迁、魁二指引百十个军士在近山高坡上看对阵战事,随时禀告变化。

当日已牌时分,众军近近城边摆开阵势,摇旗擂鼓搦战。

只见中牟城上有三二十面锣声震地敲响起来。“混世魔王”樊瑞带着兵马过来,与绿林军隔着一条外面的壕沟,摆开阵势。一片手持滚牌大刀的官兵中间拥出那个混世魔王樊瑞,骑一匹马,立于阵前。那樊瑞虽会使些妖法,却不识阵势,如此看了史进部下的军马,四面八方,紧紧密密,心中暗喜道:“你若摆阵,那可就正中我的下怀了!”当下立kè

分付叫传令小斯,打暗语告sù

项充、李衮:“若见风起,两拨人马便引五千滚刀手杀入阵去。”

项充李衮得令,各执定蛮牌,挺著标枪飞剑,浩浩荡荡沿着壕沟外侧从城池的两边杀过来,到了与绿林军相距三百大步的地方站着阵脚,只等樊瑞作法。

樊瑞见各方兵马到位,立kè

在马上挽定浮尘,右手仗着混世宝剑,口中念念有词,咒念罢了,朝天一指大喝一声:“疾!”只见早有数道狂风盘旋而起,就此从壕沟间朝着绿林军的方向扫荡肆虐而去,一时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日色无光,绿林军各个看的有些惊恐。项充、李衮见时机已到,立kè

呐喊一声杀啊,便带了五千滚刀手砍将过去。

史进见敌方杀将过来,便将令旗一挥,前阵就此分开两侧。项充、李衮由此长驱直入,一搅进阵,后面的那些滚刀手鱼贯而入,这时候,绿林军两边强弓硬弩齐齐射将下来,项充、李衮麾下兵马见势赶紧架起盾牌,叮叮当当,乱箭像是雨滴一般在盾面上激溅。而这时候,阵势变化,那些滚刀手挡得住上面落下的箭羽,却挡不住脚下射出的挠钩,特别是那些经过徐宁训liàn

出来的钩镰枪手们,一道道利刃的银光伴着扬尘,将那些滚刀手就此砍伤不少。此时,史进瞧见项充、李衮已入阵里,便叫吴用把七星号旗一招,那座阵势,纷纷滚滚,都变作长蛇之阵。

项充,李衮正在阵里,东赶西走,左盘右转,寻不见路,而四壁都是高大的盾牌遮护,横冲直撞也奈何不得,盾牌间反倒是有钩镰枪神出鬼没,趁机突袭就在两个将领焦头烂额之际。高坡上时迁拿小旗在那里指引:项充、李衮两人往东走,时迁便望东指;若是两人往西走,时迁便往西指。

公孙胜站在事先搭好的云台上,有一人之高,自然也看到个大概,得了时迁的指引,心里更是明了。当下拔出那松文古定剑来,口中念动咒语,喝声道:“疾!”

混世魔王只见自己的两个兄弟杀如阵中就没了踪迹,只能听得厮杀阵阵,却瞧不清滚滚扬尘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自己召出来的几道旋风更是稀奇古怪地停在绿林军的阵前打旋,自己如何控zhì

都动弹不得。就在他惊奇疑虑的时候,那几道旋风怵然远射,都跃进阵法里去,像是看到猎物的恶狼,尽数追着项充、李衮,在他们的脚边乱卷。项充樊瑞两人以及麾下兵马很快就在阵中被那几道旋风所吞噬,强劲的风力之下,那些圆滚滚的盾牌使用起来极为吃力,完全成了阻风的累赘,而他们内心更是惶恐不已,只见天昏地暗,日色无光,四边并不见一个绿林军的兵马,一望而去都是黑烟黄土,若向后面望时,来路早就消失了,连后面跟着的兵马都不见了。项充、李衮心慌起来,只想夺路出阵,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百般地寻找出口,却越走越乱,怎地都是迷失。

而此刻阵外的混世魔王樊瑞使尽了浑身解数都难以控zhì

那些旋风,由此望去,只见绿林兵马整整齐齐地列阵而站,而自己两个兄弟所带的兵马却被厚重的沙尘暴裹着,在那阵中无休止地兜着圈子。樊瑞知dào

自己法术有限,如今是遇上高人了。但若是两个义弟死了,他寻思着一个人活着也没甚意思,当下为了救两个兄弟,樊瑞豁出去了,教麾下兵马小心搭建木桥,要飞跨壕沟,前去救应。

然而这壕沟宽有一丈,深约七尺,如何能一下子将兵马都带过去,就在他们这边奋力跳下爬上地向越过壕沟,那边史进早就下令,让扈三娘、杜兴带着兵马到了壕沟边上阻杀,不等那些官兵爬上对面来,就被绿林军都戳翻在了壕沟里,樊瑞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手里的宝剑都沾满了汗,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但是对面的绿林军来势凶猛,不管樊瑞如何指挥兵马,就是无法突防上去。

就在两军杀得激烈之时,忽然阵中一声奔雷炸响,项充、李衮两个在阵全身为之一惊,而这个时候,脚下顿时一陷,连人代马都翻筋斗颠陷在马坑里去了。好在下面并没布置倒刺利刃,但两边立kè

冲出的挠钓手,早把两个搭住抓上来,众人按住便拿麻绳绑缚了,解回营里请功。

这阵里的兵马都失陷了,此番活捉二将目的达到,史进立kè

把鞭梢一指,三军一齐掩杀过去。樊瑞引军马还未过了壕沟,就被截杀回去,就此在壕沟对侧放气箭羽来,乱箭之下绿林军慌忙后撤,出了那箭羽的射程,两军又隔着壕沟僵持起来。此刻的樊瑞折了两个兄弟,心痛欲绝,清点兵马又折了大半。史进今日得胜一场也就此收军,众头领回到营内都在帐前坐下。

第十一章 魔王拱手归绿林(贰)

史进得胜归来,众将在中军大营分席坐下。军健早带了项充、李衮,进到大帐里来。

史进叫解了绳索,亲自把盏送了两碗酒水与两人,很是客气地说道:“二位壮士,休要责怪,临敌之际,不如此不得。小可史进在江湖上久闻三位壮士大名,本欲来拜请相助,同聚大义,都因为战事接连不暇,而不得其便,因此错过机会。如今相见,岂是单单缘分二字可以解释,倘若不弃,同归绿林,共享天下,不胜万幸。”

项充、李衮两个听了,都拜伏在地,说道:“俺兄弟们亦是久闻九纹龙大名,只是小弟等无缘,不曾拜识。一时受了朝廷蒙蔽,原来兄长如此大义!我等两个不识好人,要与天地相拗,今日既被擒获,万死尚轻,大帅却反以礼待。若蒙不杀,誓当效死报答大恩。樊瑞那人,无我两个,也必然不行?我三个结拜兄弟,同生共死,义气相投。大帅您若肯放我一个兄弟回去,必然可以说服樊瑞来投拜,不知大帅尊意如何?”

史进与吴用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可行,史进微微颔首便道:“壮士不必留一人在此为质,吃过酒饭,便请两位兄弟回贵营,史进来日传候佳音。”

项充、李衮两个拜谢在地,一时间感动地肺腑之言道:“真乃大丈夫!我等必然说服樊瑞带着全城兵马前来投诚,最多三日,绝不负君之恩德!”

史进听了与众将具皆大喜,将两人请入席中,款待酒食罢了,换了两套新衣,史进又叫军士取两匹好马,呼手下人取来收缴的枪牌,亲送二人出营。项充、李衮两个在路上,一路说着史进的好,感恩不尽。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两人就回到中牟城外的军营里,官兵们见了大惊,慌忙在外层壕沟上搭上梯子,铺上木板,将两将接入驻守大营里来。

樊瑞正在大营里愁苦,思想着要在晚间突袭绿林军,决一死战为两个兄弟报仇。这时候,官差报说两将安全回来,顿时惊喜万分,赶紧起身迎出来,接了两个义弟在中军大帐里来。樊瑞头头脚脚地打量着两位兄弟,毫发无损,当下一颗心才落定在肚子里。樊瑞慌忙问两兄弟所去经过。项充,李衮叹口气道:“大哥,咱招降一事,仓促了!我等逆天之人,合该万死!”

樊瑞听了赶紧竖起食指来放在唇边示意禁声,招手将两位义弟招呼到身边来,低声认真问道:“兄弟,如何这般说话?”

李衮、项充两个便把史进如何义气说了一遍,又将天下大势略略一分析,大宋气数已尽了。而这其中的话,并不是李衮、项充两人原来所能说得出的,而是在绿林军与众将领推杯换盏之间听朱武、吴用等人的言谈,两人觉得有理都记在心里,如今又现学现卖,你一句我一句地将大宋劣势分析给樊瑞听。

樊瑞听了两位义弟所言,心里已经明白的一清二楚,他坐在大帐里一手不停地摸着悬在腰间的刀把,低头沉默不言,过了半晌,突然刷地一把抽出刀来,将面前的案几一刀砍翻两截,开口低声喝道:“既然史进如此大义,我等不可逆天,如今一并投了绿林。”

李衮、项充两个被樊瑞此举着实吓了一跳,但当即缓过神来,欢喜地道:“我们也是如此打算!”

樊瑞低声与李衮、樊瑞商量道:“我三个兄弟投诚绿林,干的是终身的事业,我等兄弟,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干出个模样来,如今不可空手而去。若是我等兄弟反了,愿意随我等前去的兵马不知有几,万一叫城里的县令乐玮玉发觉,只怕还未投奔绿林,就会引杀祸上身。不如,我等兄弟先借故回中牟城去,将那厮杀了,这中牟城就是咱兄弟三人的地盘,那时候再扯旗造反,打开城门迎史进等进来,如此也有功劳,如何不好!”

“哥哥所言极是!”李衮、项充低声赞道。

李衮说道:“哥哥,可是,那县令乐玮玉可不是个什么善茬。如今咱们要带兵进城,他会给咱们开城么?几日前咱们来中牟驻防,那厮对咱们可并不客气,不就是因为咱们当初是绿林出身,因此疑心甚重,不晓得你们记不记得,俺可是没有忘他是拿什么眼色看咱的。”

项充说道:“他就是觉得咱们不可靠,怕咱们反了祸害他,所以才将咱们安排在城外驻守,那日我早就想说了,开挖外层壕沟是为了抵御绿林军,那开挖内层壕沟就是为了抵御我们啊。大哥,依我来看,现在不是进攻中牟的最佳时机,不若咱们今日将营寨安札在外面,等到晚上三更的时候反了,愿意同去的便一同带去投奔,若是不肯的,自下散了。等到城里那乐玮玉发觉时,就算是想赶出来,也来不及了,有那两道壕沟在,就奈何不得咱们。”

樊瑞笑着说道:“两位兄弟所言不假,但为兄自有妙计,他乐玮玉不给咱们开门,我就让他不得不开!”

“哥哥有何妙计?”项充、李衮两眼闪出幸喜的目光来。

兄弟三人围在一处,樊瑞将计策说了,两个义弟听了具皆称妙,就此收拾兵马,依计行事。

不过一个时辰,三兄弟坐在大帐里正在吃酒,推杯换盏快活的时候,突然大营外纷乱起来,樊瑞急的站起来,带着两个兄弟冲出中军大帐,这时早就军士慌忙拜倒在面前报gào

道:“报——!军中粮草失火了!”

“什么——!”樊瑞听得粮草起火,心里勃然大怒,急忙叫项充、李衮各带一万兵马环营差失。樊瑞则指挥兵马前去灭火,着火势甚大,谷仓里四下都有火源,此时救火已经迟了些,那些火势浩荡,已经吞噬了大半粮草,滚滚的黑烟腾空而起,颇有遮天蔽日之势。樊瑞调动兵马前去灭火,可是,着营寨按在两道壕沟之间,哪里有水可以救火。

樊瑞急了赶紧调遣一万兵马将一段内层壕沟填上,接着将营里余下的两万兵马都带着木桶麻布等物纵马跟随樊瑞跨过壕沟直奔护城河来。

城头上的守军看着城外的营地失火,只当是绿林军的间隙作怪,当下赶紧告知县令乐玮玉去了。还不等樊瑞人等到了护城河下,在城楼上安居的县令乐玮玉就站到了城墙上来视察火情。只见远远望去火势甚大,而樊瑞等人带着一队兵马浩浩荡荡地朝着城池下护城河而来,乐玮玉对这伙人极不放心,但此时看时,却见樊瑞并不曾带着兵刃,手里拎着两个木桶冲在前面很是显眼,而那些跟随在他身后的兵马也不见一刀一枪,身边带着的是些木盆木桶,更多的是些麻布,这都是来接水救火之物。

想你们也不会借此造反,但粮食烧光了,城里的粮草哪里够养活得了你们这么多人,等饿到肚皮了,那就保不准你们还会不会这么卖命了。乐玮玉站在城头上这般想罢了,心里着实有些为这些粮草感到发愁,为了不至于损失更多粮草,乐玮玉命令中牟城的县尉带领城中的两万兵马前去支援救火。

这中牟县的县尉叫做曹凌,得了县令的指示,立kè

点起城里驻守的两万兵马带着救火等物直奔出城来,放下吊桥,与樊瑞等人合兵一处,一同在护城河里取水。

樊瑞瞧见曹凌来了,提着手里的空桶大步走过去,满脸欢喜地说道:“曹将军!又得惊动您老前来,实在叫在下惶恐!”

曹凌自恃自己武将正门出身,不愿与这些绿林出身的泥腿将搅合在一起,当下不苟言笑,语气里没有一点感情腔调地说道:“玩忽职守!害得老子们帮你擦屁股!”

樊瑞笑着走到曹凌面前说道:“回头请您吃酒,到时候自当赔罪!”

“哼——!”曹凌冷哼了一声,大咧咧地用肩头撞开樊瑞便往前面走,一面走一面呵斥那些打水的官兵道:“快点快点!磨磨蹭蹭在河边干甚!现在是你们洗涮的时候么!火都他妈的……”曹凌说道这里,后半句顿时含在嘴巴里带着血水一并喷了出来。

樊瑞刷地一把将手里的短剑从曹凌的后心抽出来,曹凌扑通一声倒下了,樊瑞大喝一声:“杀——!”

那些跟随樊瑞出来的官兵动作快的都打了水驰马往大营那里救火起了,手慢的却被樊瑞这冲天的一声吼唬得有些昏头。而那些樊瑞手下的兵马却没有一个前去救火,一个个都在河边磨蹭,方才也因此被那曹凌看出了些猫腻。但事已至此,那些樊瑞手下的官兵纷纷从木桶中、麻布下抽出短刀利刃来,迅速砍翻了那些前来救火的一些官兵。

此时,站在墙头上瞩目着远方火势的县令乐玮玉,也被这突然的变故吓白了脸,慌忙叫城头上的官兵将吊桥拽起来关闭城门。可是,李衮却不知何时早就带着一支轻骑,犹如闪电突袭一般直冲过来,驰马越过那刚刚吊起许些的桥面,带着滚牌大刀砍翻了守门的官兵,直冲进去,众人将吊索砍断,就此后队兵马和樊瑞等部得以长驱直入。

而此刻,那些前去救火的官兵瞧见城里大乱,却不见县尉前来,当下都慌了,正要回兵救援,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兵马飞奔而来,挡住了大队兵马的去路,为首一将大喝一声道:“乐玮玉、曹凌已杀,降者可活,顽抗必死!”

众人定神一看,这人正是项充。官兵们被叛军团团包围,纷纷都倒戈就此投降。

第十二章 天王挥兵曾头市

樊瑞带着两个义弟打下了中牟县,那县令乐玮玉在混战中早被砍成八瓣,人头血淋淋地挂上了西门城头上.原来朝廷拨给樊瑞十万兵马,五万驻守城内,五万由樊瑞带出城外驻防,如今樊瑞三兄弟在城中独大,其余官兵哪里有不降服的。樊瑞将那县长乐玮玉以及县尉曹凌的旧部亲随一并斩尽杀绝,砍翻了衙门上“明镜高悬”的牌子,就此发下号令——愿意同去为绿林军效力的留下,不愿战事的也可解甲归田!

这城里原来驻守的三四千人都被樊瑞杀了个干净,以绝后患,而这十万人中除开倒戈之战伤亡的七八千人,余下的也就是九万多点,再除开有三万多人不愿背井离乡,就此卸甲而去外,留在樊瑞手里不过五六万兵马。项充、李衮清点整顿过了兵马,樊瑞便立kè

修书一封,差快马送去绿林军的大营中,史进等人闻言亦是欢喜。

樊瑞差兵马封锁府库县衙,安抚百姓,当夜把城内繁杂事宜都收拾妥当了,次日天晓,三个人一齐出城,直到史进寨前,拜伏在地。史进扶起三人,请入帐中坐定。三个见了史进,没半点相疑,彼此倾心吐胆,诉说平生之事。三人拜请众头领都到中牟城中去,杀牛宰马,管待史进大帅以及众多将领,一面赏劳三军。

饮宴之间,樊瑞得知那日摆阵施法的是入云龙公孙胜,顿时幸喜捧着酒杯到近前瞻仰,公孙胜亦是举杯相迎。两人推杯对饮之间,探讨了有些法术秘诀,樊瑞更是对公孙胜的修行之道极感兴趣,而公孙胜见樊瑞人品极佳又重情义,也是欢喜。两人相见如故,公孙胜亦觉得是天命使然,亦是觉得此人又再造潜力,心里由此生了收徒之意。宴席罢了,樊瑞也欣然就此拜了公孙胜为师。从此,樊瑞日日追随在公孙胜左右,公孙胜逐渐传授“五雷天心正法”与他。

众**喜,吃过酒菜,众人都牵牛拽马,拔了营寨,驮了行李,收聚兵马,一并同樊瑞等人进了中牟城来。

说完史进这边攻城略地之事,咱们且将时间往回拨一拨,再来说说另一边梁山等兄弟的境遇。

自从宋江公然与梁山决裂,将他与晁盖之间仅存的那点脸面也彻底撕破了,晁盖将前仇旧恨一并要找宋江来报,那时候,宋江早就藏进朝廷的裙摆下去了。但是,宋江带走了李逵、花荣、黄信、燕顺、郑天寿等人,还有五六千的兵马,这让经lì

了郓城一战的梁山,力量更加消弱。

晁盖一方面打出旗号来广招能人义士,一方面则通过往日江湖上的朋友,发出一封封亲笔书信,前去请些江湖上隐居高手出山。而这卢俊义便是其中一个,若是论关系,晁盖与卢俊义不过是神交已久,往日在石碣村时频频有书信往来,但是,论本事,晁盖首推这员义士。经过晁盖一番软磨硬泡,卢俊义有些动摇,而随后恰逢因地产之事与当地官宦争执,因此遭了陷害,多亏卢俊义的亲随,一个叫Lang子燕青的汉子火速往梁山报信,晁盖急忙派出石勇、石秀、杨雄带着五百喽啰乔装打扮混入城里劫狱,叫吕方、郭盛带着两千兵马在城外接应,由此经过一番血战,救了卢俊义上山,由此活下条命来。除了感恩戴德之外,卢俊义更是打算全力辅佐晁盖。

卢俊义指挥燕青带着百十个精干的喽啰悄悄搬了家眷归山,就在众好汉的军马已到梁山泊边,正欲过渡之际,只见芦苇岸边大路上一个大汉望着卢俊义便拜。

在这日落西山的昏黑中,卢俊义慌忙下马扶住那狼狈的汉子,问道:“足下是哪位英豪,如何见我便拜?”

那汉起来双眼红彤彤地看着卢俊义说道:“小人姓段,双名景住。您忘了?”

段景住?卢俊义突然想了起来,这人段景住,因为赤发黄须,因此道上都唤他为“金毛犬”,是祖贯是涿州人氏,生平是靠去北边地面盗马为生。而卢俊义也正是通过江湖上的朋友找到这人,想从他这里买一匹良驹宝马送给史进做见面礼。谁想,在卢俊义与段景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段景住便将一个消息告sù

了他,原来在今年冬初,段景住去到枪竿岭北边,撞见一匹好马,雪练也似价白,浑身并无一根杂毛。头至尾,长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那马一日能行千里,北方有名,唤做“照夜玉狮子马”,乃是大金王子骑坐的,就放养在枪竿岭下,段景住本欲盗出来,怎奈那里有十七八个金兵看守放牧,段景住一个招呼不了,因此才回中原来。随想人手没有召集齐备,就被卢俊义招来了。那时卢俊义一听是照夜玉狮子马,当下大喜,不但给段景住找齐了人手,更是拿金银给他们使用,要定了这匹马,出一百五两的价。

“这不是段兄么,怎地狼狈成这个模样?”卢俊义大惊:“难不成盗马失了手?”

段景住这一身褴褛,头发也都团团刺刺地,他自己低头看看,也当真与叫花子没啥个两样。段景住叹了口气,像是满心委屈怨气地说道:“金兵被小人几个引开,马是偷到了,不曾损伤一点点。本欲将此马牵来进献与头领,权表我进身之意。谁想,等到了凌州西南,在曾头市路过的时候,被那‘曾家五虎’夺去了。小人与他讨要,称是梁山卢俊义的,不想那厮非但不给,反而用污秽将咱梁山上下骂了一通,那些脏话,小人不敢尽说。非但如此,反而提刀来砍,同行兄弟大多被他们砍死,小人腿脚灵便,豁了命抵杀出来,因此逃脱,特来告知。”

卢俊义听得这话,心里愤愤,便道:“既然如此,你也休要自责,且同我回到山寨里,咱们再做商议。”当下带了段景住,一同都下船,到金沙滩上岸。

晁天王和众头领将卢俊义等人接到聚义厅上,段景住一同都参拜了山寨的众多头领。卢俊义上山,此乃喜事,晁天王叫打起聒听鼓来,又做庆贺筵席。晁盖见山寨连添了许多人马,四方豪杰望风而来,因此早就叫前些时日投奔来的李云、陶宗旺监工,添造房屋并四边寨栅。今日卢俊义带着家眷上山,晁盖早就为他们准bèi

出了一套宽敞舒适的宅院来,安顿了卢俊义等众。

在宴席上,晁盖仔细起段景住来,看这人现在虽是骨瘦形粗,却也一表非俗,晁盖早些日子听闻段景住擅长相马,可谓是当世之伯乐。晁盖就喜欢的就是这有一技之长的汉子,所以,在卢俊义请示晁盖,述说段景住想要入伙之意时,晁盖丝毫不曾犹豫便一口答yīng

下来了。

段景住见了,赶紧跪下来重新拜过了晁盖、卢俊义。卢俊义又说起那匹夜照玉狮子马来,众人得知在归来时被人劫去了,一个个又气又恼。咱梁山就是土匪出生,没想到还有人敢来打劫咱土匪的货,这明摆着就是一种挑衅!晁盖立kè

派了几个机灵的探马喽啰去曾头市探听那匹马的下落。

那些喽啰去了四五日,回来禀告与众头领说道:“这个曾头市上共有三千余家。其中有一家唤做曾家府。这家人祖上原是大金国人,当家的老人名为曾长者,生下五个孩儿,号为曾家五虎:大的儿子唤做曾涂,第二个唤做曾密,第三个唤做曾索,第四个唤做曾魁,第五个唤做曾升,此外庄园里顾有一个枪棒教师史文恭,一个枪棒副教师苏定。在那曾头市上,聚集着六七千的人马,扎下寨栅,造下五十余辆陷车,发誓与我们梁山绿林军势不两立,放出话来,不但一定要捉尽我山寨中头领,还要亲自将绿林军一个个抓来砍了。那匹千里玉狮马,如今被那枪棒教师史文恭骑了。此外,那厮还有可恶之处,还彪炳出几句诗词来,教市上小儿们都唱:摇动铁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梁山绿林军,剿除晁盖杀史进!生擒玉麒麟,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这个歌谣已经在曾头市上广为流传,没一个不会吟唱,真是令人忍耐不得!”

晁盖听罢,心中大怒道:“这畜生怎敢如此无礼!我须亲自走这一遭!不捉得这畜生,誓不回山!”

卢俊义说道:“哥哥是山寨之主,不可轻动,小弟如今初初上山,不曾建立寸功,此行愿往。”

晁盖遥遥头说道:“不是我要夺你的功劳。你今日刚刚上山,舟车劳顿,好生歇息。如今这曾头市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敢逆天而行!再者,他敢放言出来羞辱我二弟史进,不论如何我也需亲自走这一遭,为梁山绿林,为我二弟,也为我自己,出了这口恶气。下次有事,再由贤弟去。”卢俊义见晁盖心意坚定,当下也不再劝解。

第十三章 天王挥兵曾头市(贰)

【曾头市】

史文恭得了那夜照玉狮子马的当日,便差一个心腹之人带着一封信笺,速速送到汴梁去,在其中备细说了如何劫了那梁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宝马。此外,也将曾头市招兵买马的情况大致汇报了个一清二楚,询问下一步怎地一个规划。

宋江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圣上赐饮毒酒之后的事儿了。没错,史文恭这信不是被别人的,正是寄送宋江的。既然都说破了,不妨将话头再往前扯扯。当初宋江其实并不认识史文恭这人,大家都是在江湖上略有耳闻罢了。但众位别忘了一个人,就是始终都想极力促成宋江招安的黄信。当初,他和史文恭是同年武考,黄信见识过史文恭的本事,怎奈何那一年武考中,黄州县尉的公子也有参与,晓得底细的人都让个一招半式,可唯独那史文恭实打实地来,非但不放水,还将那个公子哥打的不轻,因此,被当年主审暗地排挤,未上榜单。事后黄信可惜这人一身的本事,邀出来吃了几顿酒,混的斯熟。于席间史文恭谈起军略等事,颇有独到见解,那种气吞万里如虎的好壮之气不是寻常人能假装出来的,即便是在这没落之境下,他对金戈铁马的热爱,依旧一分不减。

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黄信那时就是抱着这种惋惜,才将史文恭介shào

到曾头市去,临时当个教头,毕竟再厉害的人,也要为生活所迫。而榜上有名的黄信很快就被调往青州做兵马督监,两人因此分别,却常有书信往来。后来黄信落草,这着实让史文恭很是震惊,他虽然吃了一些个贪官污吏的亏,但是那一腔爱国热血却从没有停止沸腾过,纵然不得志,也常常发愿,若是有朝一次手握兵权,必然要保家卫国,光荣耀祖,故而他接受不了自己患难时交的好友就这么落草。那时的黄信一来是为保命,二来也着实有归顺之意,但被史文恭一封封不厌其烦地飞书苦劝,这才渐渐地靠拢在同样有招安之意的宋江身边。

史文恭劝解得黄信回心转意,他并不感到满足,而是进一步与黄信传授秘技,教他如何策反。由此,黄信在史文恭背后授计下,说破了宋江与晁盖之间的间隙,更是触动了宋江内心的野心。原本有一场火并梁山夺权的逆谋,因为攻打祝家庄一事而被搁浅,后来更是因为史进的到来而被搅局。黄信将此事写急信,告sù

了史文恭,但他却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隐隐觉得自己得势的机会来了,授意于黄信如何如何。因此,就有了后来暗杀史进、伏击祝彪、宋江麾下众将逼宫晁盖之事。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史文恭并没有泄气,毕竟这样的奇才,老天终究是要成全一次。

宋江占住郓城县后,虽然招兵买马逐渐壮大,但是就宋江这样的一个人带着手下一帮子愣头青,岂是能有那种壮士断腕的志气。这背后还是史文恭指点黄信,从中作梗,让宋江彻底与晁盖决裂,就此雄赳赳气昂昂地归顺了朝廷。这是史文恭的第一步棋,他想要借着宋江这个人一步步踏进仕途,可是,他料到而来第一步,却没有料到第二步。就宋江归顺朝廷后,还没荣宗耀祖地过几天,江湖上就传来了晁盖重金取他人头的消息,视他为眼中钉的童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借口,巧妙地解了宋江的兵权,成了一个徒有虚名并无实权之人。

史文恭一生坎坷惯了,并没有捶胸顿足,而是思路一转,他觉得虽然宋江眼下委屈,但是在绿林军凶猛的攻势下,终有一天会被启用来御敌,而宋江手下没有几个能够与绿林抗衡的大将,这一点宋江也有自知之明,到时候他奉旨带兵,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上奏圣上,不单单是启用,而是要重用他史文恭。因为他相信,只有他史文恭才是大宋朝廷真zhèng

的利剑。

而此后不过几日光景,果然听闻朝廷启用绿林出身的樊瑞等人带兵十万火速救急郑州城。“混世魔王”樊瑞这样的人都可以当大将去救国,史文恭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在曾头市招兵买马,愈发用心地带着曾家五虎操练属于自己的曾家军。而在另一方面,他也通过那个言听计从的黄信与宋江道破了身份,表示一番相见恨晚之意。他知dào

此时的宋江需yào

的就是一支忠于他的兵马,而史文恭手里正有这样的筹码。史文恭知dào

自己今后将在朝廷是中流砥柱的位置,但越是如此,当下他就越得对宋江表现的毕恭毕敬,将精明和豪气都藏匿起来,也做一回司马懿。

且不说史文恭拿自己比作司马懿合不合适,但宋江决然不是曹孟德。就在他盘算着上位指日可待的时候,那边的宋江已经中了童贯的算计,喝下了圣上所赐的毒酒,宋江知dào

自己的命不久矣,他开始后悔了,但若是给他可后悔药吃,他也依旧不会选择与绿林军同心。不单单是因为他一生挚爱的阎婆惜,更是因为打骨子里,他宋江就不是一个肯于寄人篱下的人。但这一切,宋江打死都不会透露出一丝半点,他知dào

自己的毒虽然慢性,却无药可解,何况圣上要他死,他又如何能救活自己。他明白自己这颗树若倒了,猢狲们散不散都是个时间问题了,所以宋江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一切照旧,他不是在等死,而是要撑住人心,他不知dào

最后还有几日可活,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再与史进斗一次,哪怕是让他心里难过,皱皱眉头,他宋江亦可含笑而去。

而老天正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史文恭风风火火地准bèi

着自己大展宏图之计,以为宋江这个傀儡在他扮猪吃老虎的把戏里玩的稳操胜券,却不知dào

,冥冥中还是被宋江彻头彻尾地利用了一把。当宋江拿到史文恭送来的书信时,脑海里灵光一闪,便扬天大笑起来。

宋江一面回信叫史文恭多打造几部囚车以备后用,一面宋江又悄悄招来了被分配做牢狱使的戴宗,宋江从怀里取出不少金银来,还有一首诗词,在自己的房间里密谈了半日。戴宗到了曾头市后,在银子的催化作用下,宋江的诗词广为流传,但世人只当是曾家所为,并不知dào

是宋江的暗箱操作。

不过一日,市上小儿们就人口相传地唱:摇动铁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梁山绿林军,剿除晁盖杀史进!生擒玉麒麟,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

宋江挑起了祸端,无异于想捅下一个马蜂窝,他知dào

史进的软肋,他也明白如何借刀杀人。

【梁山】且说晁盖得了探马回报之后,忿怒难以自抑,第二日便点了五千人马,启请六个头领相助下山,其余都和卢俊义留守山寨。当日,晁盖便带了秦明、吕方、郭盛、石勇、石秀、杨雄,帅领三军人马下山。卢俊义和众头领就山下金沙滩饯行,饮酒之间,忽然江边刮起一阵狂风,别的都好,偏偏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众人见了,尽皆失色。

卢俊义吃了一惊,赶紧谏道:“哥哥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不利,不若再缓几日,再去和那厮理会。”

晁盖微微一笑,拍了拍卢俊义的肩头说道:“贤弟莫要担心,天地风云,何足为怪?趁此冬尽春暖之时不去,若是等到那厮们养成气候时再进兵,可就迟了。你且休要再劝住我,不论如何,我都要去走一遭!”

卢俊义说不过他,几番劝解也无用,只得多多嘱咐晁盖此行小心,切莫强行,晁盖满口一一应了,喝罢践行酒,便引兵渡水去了。

卢俊义回到山寨,却不知怎地,心里总有些上下忐忑,稳坐不住,也不知是晁盖于路上会出事,还是自己留下守山寨会出事,总之,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总是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卢俊义一面叫人小心提防,仔细把守,一面叫机灵的小喽啰们下山去探听晁盖进兵的消息。

且说晁盖同那六个头领带着五千人马,不需一日光景便来到曾头市的地界上,在相距十里开外的对面下了寨栅。次日,晁盖先引众头领上马去看曾头市。就在众多好汉立马正看之间,只见柳林中飞出一彪人马来,约有七八百人。当先一个好汉,便是曾家第四子曾魁,那厮一边打马一面高声喝道:“你等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要来拿你解官请赏,原来天赐其便!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晁盖听得大怒,只见一道灰影从身边嗖地一下冲出去,放眼一看,早有一将出马去战曾魁,那不是别人,正是霹雳火秦明。两人在当中交马相遇,斗了二十多个回合,曾魁晓得自己斗不过秦明,掣枪回马便往柳林中走,秦明对此地不熟,出于谨慎起便勒马不赶。晁盖引转军马回寨,商议打曾头市之策。秦明道:“那曾魁并无什么了得之处,明日咱们直去那曾头市市口搦战,也不怕他,顺便也可以看看他们兵马虚实如何,到时候再作商议。”

晁盖应了,当夜休整,小心提防夜袭等等不在话下。

第十四章 天王挥兵曾头市(叁)

【曾头市】

史文恭得了那夜照玉狮子马的当日,便差一个心腹之人带着一封信笺,速速送到汴梁去,在其中备细说了如何劫了那梁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宝马.此外,也将曾头市招兵买马的情况大致汇报了个一清二楚,询问下一步怎地一个规划。

宋江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圣上赐饮毒酒之后的事儿了。没错,史文恭这信不是被别人的,正是寄送宋江的。既然都说破了,不妨将话头再往前扯扯。当初宋江其实并不认识史文恭这人,大家都是在江湖上略有耳闻罢了。但众位别忘了一个人,就是始终都想极力促成宋江招安的黄信。当初,他和史文恭是同年武考,黄信见识过史文恭的本事,怎奈何那一年武考中,黄州县尉的公子也有参与,晓得底细的人都让个一招半式,可唯独那史文恭实打实地来,非但不放水,还将那个公子哥打的不轻,因此,被当年主审暗地排挤,未上榜单。事后黄信可惜这人一身的本事,邀出来吃了几顿酒,混的斯熟。于席间史文恭谈起军略等事,颇有独到见解,那种气吞万里如虎的好壮之气不是寻常人能假装出来的,即便是在这没落之境下,他对金戈铁马的热爱,依旧一分不减。

可惜了这样一个人才,黄信那时就是抱着这种惋惜,才将史文恭介shào

到曾头市去,临时当个教头,毕竟再厉害的人,也要为生活所迫。而榜上有名的黄信很快就被调往青州做兵马督监,两人因此分别,却常有书信往来。后来黄信落草,这着实让史文恭很是震惊,他虽然吃了一些个贪官污吏的亏,但是那一腔爱国热血却从没有停止沸腾过,纵然不得志,也常常发愿,若是有朝一次手握兵权,必然要保家卫国,光荣耀祖,故而他接受不了自己患难时交的好友就这么落草。那时的黄信一来是为保命,二来也着实有归顺之意,但被史文恭一封封不厌其烦地飞书苦劝,这才渐渐地靠拢在同样有招安之意的宋江身边。

史文恭劝解得黄信回心转意,他并不感到满足,而是进一步与黄信传授秘技,教他如何策反。由此,黄信在史文恭背后授计下,说破了宋江与晁盖之间的间隙,更是触动了宋江内心的野心。原本有一场火并梁山夺权的逆谋,因为攻打祝家庄一事而被搁浅,后来更是因为史进的到来而被搅局。黄信将此事写急信,告sù

了史文恭,但他却并没有就此作罢,反而隐隐觉得自己得势的机会来了,授意于黄信如何如何。因此,就有了后来暗杀史进、伏击祝彪、宋江麾下众将逼宫晁盖之事。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史文恭并没有泄气,毕竟这样的奇才,老天终究是要成全一次。

宋江占住郓城县后,虽然招兵买马逐渐壮大,但是就宋江这样的一个人带着手下一帮子愣头青,岂是能有那种壮士断腕的志气。这背后还是史文恭指点黄信,从中作梗,让宋江彻底与晁盖决裂,就此雄赳赳气昂昂地归顺了朝廷。这是史文恭的第一步棋,他想要借着宋江这个人一步步踏进仕途,可是,他料到而来第一步,却没有料到第二步。就宋江归顺朝廷后,还没荣宗耀祖地过几天,江湖上就传来了晁盖重金取他人头的消息,视他为眼中钉的童贯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借口,巧妙地解了宋江的兵权,成了一个徒有虚名并无实权之人。

史文恭一生坎坷惯了,并没有捶胸顿足,而是思路一转,他觉得虽然宋江眼下委屈,但是在绿林军凶猛的攻势下,终有一天会被启用来御敌,而宋江手下没有几个能够与绿林抗衡的大将,这一点宋江也有自知之明,到时候他奉旨带兵,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上奏圣上,不单单是启用,而是要重用他史文恭。因为他相信,只有他史文恭才是大宋朝廷真zhèng

的利剑。

而此后不过几日光景,果然听闻朝廷启用绿林出身的樊瑞等人带兵十万火速救急郑州城。“混世魔王”樊瑞这样的人都可以当大将去救国,史文恭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断,在曾头市招兵买马,愈发用心地带着曾家五虎操练属于自己的曾家军。而在另一方面,他也通过那个言听计从的黄信与宋江道破了身份,表示一番相见恨晚之意。他知dào

此时的宋江需yào

的就是一支忠于他的兵马,而史文恭手里正有这样的筹码。史文恭知dào

自己今后将在朝廷是中流砥柱的位置,但越是如此,当下他就越得对宋江表现的毕恭毕敬,将精明和豪气都藏匿起来,也做一回司马懿。

且不说史文恭拿自己比作司马懿合不合适,但宋江决然不是曹孟德。就在他盘算着上位指日可待的时候,那边的宋江已经中了童贯的算计,喝下了圣上所赐的毒酒,宋江知dào

自己的命不久矣,他开始后悔了,但若是给他可后悔药吃,他也依旧不会选择与绿林军同心。不单单是因为他一生挚爱的阎婆惜,更是因为打骨子里,他宋江就不是一个肯于寄人篱下的人。但这一切,宋江打死都不会透露出一丝半点,他知dào

自己的毒虽然慢性,却无药可解,何况圣上要他死,他又如何能救活自己。他明白自己这颗树若倒了,猢狲们散不散都是个时间问题了,所以宋江安安静静地坐在家里,一切照旧,他不是在等死,而是要撑住人心,他不知dào

最后还有几日可活,但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在这最后的时光里,再与史进斗一次,哪怕是让他心里难过,皱皱眉头,他宋江亦可含笑而去。

而老天正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史文恭风风火火地准bèi

着自己大展宏图之计,以为宋江这个傀儡在他扮猪吃老虎的把戏里玩的稳操胜券,却不知dào

,冥冥中还是被宋江彻头彻尾地利用了一把。当宋江拿到史文恭送来的书信时,脑海里灵光一闪,便扬天大笑起来。

宋江一面回信叫史文恭多打造几部囚车以备后用,一面宋江又悄悄招来了被分配做牢狱使的戴宗,宋江从怀里取出不少金银来,还有一首诗词,在自己的房间里密谈了半日。戴宗到了曾头市后,在银子的催化作用下,宋江的诗词广为流传,但世人只当是曾家所为,并不知dào

是宋江的暗箱操作。

不过一日,市上小儿们就人口相传地唱:摇动铁铃,神鬼尽皆惊。铁车并铁锁,上下有尖钉。扫荡梁山绿林军,剿除晁盖杀史进!生擒玉麒麟,活捉智多星!曾家生五虎!天下尽闻名!

宋江挑起了祸端,无异于想捅下一个马蜂窝,他知dào

史进的软肋,他也明白如何借刀杀人。

【梁山】且说晁盖得了探马回报之后,忿怒难以自抑,第二日便点了五千人马,启请六个头领相助下山,其余都和卢俊义留守山寨。当日,晁盖便带了秦明、吕方、郭盛、石勇、石秀、杨雄,帅领三军人马下山。卢俊义和众头领就山下金沙滩饯行,饮酒之间,忽然江边刮起一阵狂风,别的都好,偏偏把晁盖新制的认军旗半腰吹折。众人见了,尽皆失色。

卢俊义吃了一惊,赶紧谏道:“哥哥才出军,风吹折认旗,于军不利,不若再缓几日,再去和那厮理会。”

晁盖微微一笑,拍了拍卢俊义的肩头说道:“贤弟莫要担心,天地风云,何足为怪?趁此冬尽春暖之时不去,若是等到那厮们养成气候时再进兵,可就迟了。你且休要再劝住我,不论如何,我都要去走一遭!”

卢俊义说不过他,几番劝解也无用,只得多多嘱咐晁盖此行小心,切莫强行,晁盖满口一一应了,喝罢践行酒,便引兵渡水去了。

卢俊义回到山寨,却不知怎地,心里总有些上下忐忑,稳坐不住,也不知是晁盖于路上会出事,还是自己留下守山寨会出事,总之,这种坐立不安的感觉总是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卢俊义一面叫人小心提防,仔细把守,一面叫机灵的小喽啰们下山去探听晁盖进兵的消息。

且说晁盖同那六个头领带着五千人马,不需一日光景便来到曾头市的地界上,在相距十里开外的对面下了寨栅。次日,晁盖先引众头领上马去看曾头市。就在众多好汉立马正看之间,只见柳林中飞出一彪人马来,约有七八百人。当先一个好汉,便是曾家第四子曾魁,那厮一边打马一面高声喝道:“你等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要来拿你解官请赏,原来天赐其便!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晁盖听得大怒,只见一道灰影从身边嗖地一下冲出去,放眼一看,早有一将出马去战曾魁,那不是别人,正是霹雳火秦明。两人在当中交马相遇,斗了二十多个回合,曾魁晓得自己斗不过秦明,掣枪回马便往柳林中走,秦明对此地不熟,出于谨慎起便勒马不赶。晁盖引转军马回寨,商议打曾头市之策。秦明道:“那曾魁并无什么了得之处,明日咱们直去那曾头市市口搦战,也不怕他,顺便也可以看看他们兵马虚实如何,到时候再作商议。”

晁盖应了,当夜休整,小心提防夜袭等等不在话下。

第十五章 天王挥兵曾头市(肆)

秦明带着众头领回到梁山水泊,都来看视晁头领时,已经是水米不能入口,饮食不思,浑身虚肿.

卢俊义等人守定在床前默默,泪水纵横,众头领都守在帐前看视。卢俊义早就找遍了附近有名的大夫来医治,开的方子五花八门,但都是对此摇头叹息,表示毒性极强,已经难以医治。卢俊义觉得事态严重,赶紧写信将此事告sù

史进,差了一个精明的喽啰快马送往中牟城去,那是史进最新打下的城池,史进必然就在那里。那喽啰去了之后,当日夜至三更,晁盖身体变得滚烫,晁盖难得清醒一回儿,但也觉得自己已经是日薄西山,命不久矣,而眼下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之态罢了,但心里还有惦记的事,当下便转头看着卢俊义,嘱咐道:“贤弟莫怪我说,我命不久矣,今后你就是梁山之主了。不论今后如何,贤弟一定要全力辅助我二弟的大业,等到你们大业成时,莫忘烧封信来告慰我!”言罢,晁盖咳嗽了两下,呕出一口鲜血来,脸朝着一面一转,没了。

卢俊义见晁盖已死,放声大哭,如丧考妣。众头领扶策卢俊义出来主事,燕青、石秀、石勇等人上来劝道:“哥哥且不要伤心,生死之事,都是天命,事已至此,也不要痛伤,且请理会大事。”

卢俊义哭罢,便教喽啰们用香汤浴了尸首,装殓衣服巾帻,停在聚义厅上,众头领都来举哀祭祀。卢俊义又一面打造内棺外椁,选了吉时,盛放在正厅上,建起灵帏,中间设个神主,上写道:梁山泊主天王晁公神主。山寨中头领,自卢俊义以下,都带重孝,小头目并众小喽罗亦带孝头巾。秦明拿枝誓箭,就供养在灵前。

寨内扬起长号,请附近寺庙的僧众上山做功德,追荐晁天王。卢俊义每日领众举哀,无心管理山寨事务。秦明与燕青等众头领商议按照晁天王的遗嘱行事,立卢俊义为梁山泊主,诸人拱听号令。次日清晨,香花灯烛,秦明为首,与众头领请出卢俊义在聚义厅上坐定。

秦明开口道:“哥哥听禀;国一日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晁头领是归天去了,山寨中事业,还望员外早日做主。这全山寨才能人心安定啊,这吉日良辰远的不说,近的便有,请哥哥为山寨之主,我等诸将也好拱听号令。”

卢俊义道:“晁天王尸骨未寒,誓箭在彼,岂可则吉日上位?又不曾为天王报仇雪恨,我卢俊义又如何能安心居得此位!”

就在众人在这里商议的时候,喽啰禀告上山来,说道:“绿林军派人来了!”

“快快有请!”卢俊义等听了都慌忙迎下山来,来的人不多,却是两个郎中,其中一个年轻的见了卢俊义开口便问:“这位英豪就是卢俊义卢员外吧!”

“不错,正是鄙人。”卢俊义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绿林军派来的人竟然只是这两个人,他原以为今日是与史进相见的契机,不禁有些遗憾,卢俊义说道:“不知尊姓大名?”

那年轻的人说道:“我是黎百草,这位是我的师傅神医安道全。我家大帅收到了卢员外的急信,听闻晁天王中了毒箭心急如焚,本欲亲自前来,怎奈何,正和宋兵斗到要紧之处,却逢金兵大举入侵,想借此趁火打劫,没得法子,只得先派我两人前来救命,不知天王……”

安道全已经看到了众人披麻戴孝的衣装,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唉,天王前夜就去了,只怪我那日没有留下天王,若是换了我去,即便是死也可换回天王一命啊!”卢俊义说道这里,有不禁放声痛哭起来。

【开封府·枢密院】自从樊瑞带着兵马倒戈投奔了绿林军之后,开封府已经是兵临城下,形势岌岌可危。蔡京一面差使者出访大金,寻求帮zhù

,一面调拨各地官兵前来救驾。

就在蔡京召集众人在枢密院谋划城防布设的时候,城外的探马报说将来:“收得绿林军没头帖子数十张,不敢隐瞒,只得呈上。”

蔡京和众人看了,不禁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帖子上写道:“绿林军大帅史进,仰示开封府大宋官吏:我等绿林中人,心性善良,不喜杀生。大宋已到末日黄昏,休要顽抗,早日出城缴械,若有抗拒,大兵到处,玉石俱焚!剿除奸诈,殄灭愚顽,天地咸扶,鬼神共佑!谈笑而来,鼓舞而去。义夫节妇,孝子顺孙,安分良民,清慎官吏,切勿惊惶,各安职业。谕众知悉。”

当时蔡京等人看毕,惊得面如土色,剖决不下,既时便唤童贯来商议:“此事如何解决?”

童贯是带过兵的人,当下便说道:“开封府城池坚硬,我等可坚守不出,太师前日调遣大名府的名将来驻防,今日不若在下令催促,叫那索超早日起兵。此外,我城中还有两位兵马都监大刀闻达和天王李成,都是我朝廷的抵柱之才,可先将城里的兵马拨出两万来支配与他,守在城外,以防不测。至于大金方面,只怕是要坐壁观虎斗,趁火打劫或可,但决然不会出手相帮。”

蔡京听了点头说道:“言之极当。”当下招了兵马都监大刀闻达、天王李成,两个都到厅前商议。

蔡京备说梁山泊的没头告示,两个都监听罢,李成便道:“那伙曹贼不过是Lang得虚名的纸老虎,考的就是拉拢人心,若是拼实力,只怕也没那么多本事,眼下他们刚刚占住中牟城,根基不稳,量这伙草寇也不敢擅离巢穴!太师何必有劳神思?李某不才,食禄多矣,无功报德,愿施犬马之劳,统领军卒,离城下寨。草寇不来,别作商议,如若那伙强寇,年衰命尽,擅敢挥兵,领众前来,不是小将夸口,定令此贼片甲不回!”蔡京听了大喜,随即取金花绣缎赏劳二将。

两个辞谢,别了枢密院,各回营寨安歇,当日收拾兵马。次日出城安札之后,大名府的援兵也到了,急先锋索超带着十万兵马也到了城下。

李成升帐,带着大小官军接了索超入营。只见索超威风凛凛,相貌堂堂,李成在旁人那里听说过这人的威名,当下便传令道:“绿林草寇,早晚临城,要来打俺汴梁。你可点本部军兵离城三十里下寨,抵御贼锋,我领军在这里守城,如此攻守两不误。”

索超得了令,进城见过了蔡京太守之后,次日,点起本部军兵,至三十五里地名飞虎峪靠山下了寨栅。而,李成则引领正偏将,离城二十五里地名槐树坡下了寨栅,由此形成掎角之势。周围密布枪刀,四下深藏鹿角,三面掘下陷坑,众军摩拳擦掌,诸将协力同心,只等绿林军兵马到来,雄心勃勃都想建功。

话分两头,原来这没头帖子都是吴学究不过是疑兵之计。据张青和“九王爷”传出来的消息称,朝廷火烧眉毛之际,向大金求援兵,而据史进派往大金的探马暗哨禀告,那边着实有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不可不防,因此虚写告示向没人处撇上,及桥梁道路上贴放,为的就是动摇城内军心,若是可行,则早日攻破大宋都城以防后患。

然而,得知晁盖中了毒箭消息的史进,早就魂不守舍,一心便要往梁山去走一遭。被吴用、朱武联名苦劝,如此紧迫的节骨眼上,史进若是离开,大军就失去了主心骨,万一大金发动突袭,则后果不堪设想,不但大宋有翻盘的机会,只怕连先前的战果都会遗失。

史进并不是个鲁莽的人,赶紧派遣公孙胜载了黎百草寻到他师傅,人称“在世华佗”的安道全,请两人赶紧先一步上山救人。

史进努力让自己一颗悬着的心从纷乱中镇定下来,史进说道:“不论从哪里看,这汴梁城十日之内必须攻破!”

吴用生怕史进浮躁,劝解道:“大帅放心。在下不才,若是大金按兵不动,就依照大帅所言,十日之内必破。明日是个吉辰,我等将寨安插在汴梁城外六十里外正西方,请大帅分一半将领把守营寨,其余尽出兵去攻打城池。”

史进当下便唤神机军师朱武派拨大小军将明日起程。

先前投奔绿林军的徐京、韩存保、姜玮、项元镇、王文德、王焕道:“我等投奔大帅,并无寸功,如今这都城我等颇熟,我等愿意带兵前去攻破城池,把那蔡京砍做肉泥,拿住童贯碎尸万段,也好歹出我等口宿气!”

史进说道:“兄弟虽然勇猛,这城池可是宋朝都城的所在,非比别处州府。城中不但有禁军精兵十万,还有大将李成、闻达,如今又来了大名府名将索超,各个都是万夫不当之勇,兄弟们千万不可轻敌。”

吴用说道:“既然你们要去,都可做先锋军。点起麾下兵马,攻打头阵。一切按军令行事,且不可鲁莽。”当晚史进和吴用、朱武商议,拨定了兵马。写了告示,送到各寨,各依拨次施行,不得时刻有误。此时冬末春初天气,征夫容易披挂,战马久己肥满,军卒临阵皆生战斗之心,绿林中人都为攻破汴梁城池为荣,无不欢天喜地,收拾枪刀,拴束鞍马,等候将领出兵。

第十六章 兵临城下逼京都(壹)

就在史进点播兵马的时候,外面又有信使来到城里递上一封信笺来,这信使是呼延灼集团军派来的,信中备细说了攻打蔡州、颍州的情况,沿途招兵买马,不但降服诸多将领,兵马更是达到了十二三万之众。当下呼延灼、谢千秋、徐宁兵分三路横穿淮南东路,直逼南京应天府。以此配合大军主力对东京汴梁的进攻,叫朝廷两头不得兼顾。史进看了大喜,立kè

回信一封,许下诸多嘉奖。

此时的杨志、武松、鲁智深所率领的南征军也陆续攻下了四川和荆州,除了鲁智深留守之外,杨志、武松已经在前几日调拨前往长安,以防大金突袭。

史进想早日攻破大宋都城,好早一步去看望重伤的哥哥,当夜便和吴用将兵马整点分明。第一拨:先锋徐京、韩存保、蒋伟,率领麾下部卒五千人。第二拨:王焕、王文德、项元镇,以及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各带了麾下兵马,共计一万人。第三拨:女头领一丈青扈三娘,母大虫顾大嫂,带领兵马两千。第四拨:扑天雕李应,副将鬼脸儿杜兴,带领麾下兵马两千。中军主将大帅史进,军师吴用、朱武,簇帐将军三员:祝龙、祝虎、祝彪。前军头领病尉迟孙立,副将小尉迟孙新,邹渊,邹润。后军头领豹子头林冲,副将柳权天。左军头领双鞭呼延灼,副将梅展、张开。右军大将栾廷玉,副将丘岳、周昂。并带炮手轰天雷凌振,乐和负责接应粮草,时迁、魁二负责探听军情。营中众将都分拨已定,等到天明,各将领依次而行,当日进发。

且说索超正在飞虎峪寨中看着一卷兵书打发时间,只见流星探马前来报说:”绿林军兵马,浩荡而来,贼势甚重,目前离寨约有二三十里,即将到来!“索超听得消息,立kè

差人,飞马到槐树坡寨内禀告李成。李成听了,一面报马入城,一面自备了战马,直到前寨。索超接著李成,备细说了探马打探到的贼势。李成冷笑了一声道:“我就说嘛,也该来了,省的咱们亲自往中牟城去找他们的麻烦,传令,收拾兵马,准bèi

出营迎敌!”当下索超催促五更造饭,天明不到就整备完全带兵离寨,来到庾家村,列成阵势,摆开五万人马。

李成和索超两人都全副披挂,站在门旗下勒住战马。手搭凉亭朝东面一望,远远地只见尘土起处,已有五千余人,朝着这边飞奔杀上前来,当前一员好汉,乃是韩存保,高声大叫:“李成你可认得我么?!”

这声音听得耳熟,李成在马上凝眸看了,与索超大笑道:“人人都说绿林军如何厉害,原来只是这等腌臜草寇,有你们在其中充数,何足为道!先锋,你怎地看?何不先捉此反贼?以显朝廷威名!”

索超看着降将韩存保笑道:“不须小将出马,自然有人建功。”

索超一言未绝,索超马后便有一员首将,姓王,名定,手捻长枪,直取韩存保。韩存保大喝一声也拍马而上,两人再中间遇上,两杆长枪就此交手,杀不过三十个回合,王定就觉得压力山大,枪法被韩存保挑得方寸大乱,眼看着就要被韩存保杀得溃逃之际,索超看了,心里暗道不好,向身后另一员偏将一挥手,立kè

从阵中又飞出一骑来。这人姓林,名信,长着一脸的络腮胡子,面色深黑,手里挥着一杆长矛,大喝一声:“王将军,俺来助你!”便挥动长矛直奔上来。

这边徐京一晃大刀拍马便上,大喝一声:“我来会会你!”说罢半道截住林信便是一刀砍去,两人厮杀,两马盘旋。

索超见王定吃不住,赶紧又叫两名偏将上去助阵,可是,这两人飞马而上,却被蒋玮半道截住,四人对三人,依旧没有扭转败局。索超看的不禁有些气愤,在李成面前,这人可丢大发了。李成毕竟还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他已经看出了那些偏将不济事,如此下去必然有损伤,那是索超颜面上必然不好kàn

,李成当下下令让索超带三万人直接掩杀过去。

索超等得就是这句话,时不我待,立kè

带兵喊一声杀,率领身后三万兵马犹如浩荡洪水一般冲杀而上。

徐京等人正在这里厮杀得顺手,眼看着那边官兵铺天盖地而来,当下招架两下,回马便帅兵冲杀,但官兵马军来势浩荡,人数又占绝对优势,当下这一冲,徐京等部难以招架四散奔走。索超引军在后面赶杀直赶过庾家村时,只见山坡背后锣鼓喧天地响起来,索超四下一望,早就半道杀出两彪军马,左有解珍、王焕,右有王文德、解宝、项元镇,各领五千兵马冲杀过来。

索超见他们有接应的军马,这才吃了一惊,不敢再杀下去,生怕中计便立kè

勒马就回。

回来李成见索超并无所获,当下问道:“为何没抓拿了贼来?”

索超禀告道:“赶杀到山那边时,正要捉拿他,谁知这厮们方才都是使诈,在那边早就埋伏了接应的人马,伏兵四起,险些中了人家的计,难以下手,只得突围杀出来,暂且收兵。”

李成听得索超这话,不但为自己部下的无能开脱,还似乎在埋怨他下令冲锋才使得中了敌人诡计,李成心里有一丝不痛快,说道:“这等草寇,何足惧哉!”话说到此,再无需多言,便将引前部军兵五万,尽数杀过庾家村来。索超这才察觉自己方才失言,生怕惹了李成,闹得将帅不和而坏了大局,当下也带着后军五万人追随上来。

李成这一路并未见到绿林军一兵一卒,心里正在疑虑的时候,只见前面摇旗呐喊,擂鼓鸣锣,又是一彪军马杀出来,当先一骑马上,是一员女将,引军红旗上金书大字,“女将一丈青”,背后紧跟着顾大嫂,引两千余军马,尽是七长八短、四山五岳的人。

李成看了勒马大笑,说道:“这等军人,作何用处!先锋这次你去迎敌,我分兵去剿捕附近草寇!”

索超明知李成实在变相侮辱他,但是也不敢违逆,当下领了将令,手拿金蘸斧,拍坐下马,杀奔前来。

一丈青扈三娘和母大虫顾大嫂见那厮率兵杀上来的时候,立kè

勒马回头,望山凹里就走。

李成此时分开人马,四下赶杀。这时,忽然当头一彪人马,喊杀惊天动地,却是扑天雕李应,副将鬼脸儿杜兴,带领麾下兵马两千喊杀着卷地而来。李成被那如虎的士气吓了一跳,还没认清形势,王焕、王文德、项元镇,以及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各带了麾下兵马,共计一万人,重复杀转出来。此时,两员女将也拨转马头,随后杀来,几路兵马冲的李成的兵马四分五散。索超前来救助,还未到,就听得一声喊杀从背后响起,一柄帅旗招展,大帅史进身后并排飞奔着祝龙、祝虎、祝彪三员骁将,带着三万兵马直冲而来。索超的兵马被史进等人挡住了去路,混战一团。李成定住慌乱,急中生智带领兵马冲开包围,往回杀,索超不敢恋战也见李成往回杀,也立kè

带着兵马便打便走。

约莫过了五六里的模样,且走且战,突然半道又杀出两彪人马来,左边冲过来的是前军头领病尉迟孙立,副将小尉迟孙新,邹渊,邹润,所带一万人马。右边是后军头领豹子头林冲,副将柳权天带领一万人马杀来。

李成和索超合兵一处豁出命地一路冲杀开众人,夺路而去,这时,留守大营里李成的副将带兵前来接应,等到了大寨,李成索超的兵马折了大半。

史进谨慎起见,收束军马也不追赶,一面收兵暂歇,一面就此扎下营寨。

且说李成、索超两人这一战杀的灰眉土脸,慌忙差人入城报知枢密使童贯知dào

。童贯听了大惊,连夜再差闻达速领本部军马五万前来助战。李成接着,就槐树坡寨内商议退兵之策。

闻达笑了说道:“疥癞之疾,何足挂意!贤弟休要烦恼,为兄替你出气!”当夜商议定了第二日的进军计策。

第二日,官兵们四更造饭,五更披挂,天明进兵。战鼓二通,拔寨都起,到了庾家村前,摆开阵势,不过多时,绿林军兵马狂风也似地也来了。

闻达见绿林军来了,便教众人将兵马摆开,强弓硬弩,射住阵脚。绿林军阵中早己打马冲出一员大将,红旗银字,上面大书“豹子头林冲”,林冲手持长枪飞马到了阵前勒住战马,厉声大叫:“汴京的滥官污吏听着!近来就要打你这城子,诚恐害了百姓良民。你若诚心归顺,誓不相侵!若是执迷不悟,遗愿还须早说!”

闻达听了大怒,喝声便问:“谁去力擒此贼?”话声未落,索超早已出马,立在阵前,高声喝道:“你这厮原来也是朝廷命官,我索超也多次听你的名号,国家有何负你?你好人不做,却落为反贼!我今拿住你时,碎尸万段,以正国法军威!”

林冲听了这话,二话不说,高俅已经被他当市凌迟处死,私仇已报,心结亦解,当下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恼怒。久问索超是个厉害的角色,先前杨志曾经不止一次提起,当下有心与他交手,二话不说,拍马向前,轮起长枪直奔上来。

第十七章 兵临城下逼京都(贰)

索超纵马直取林冲,二人挥舞兵刃在阵中相交,众军立kè

呐喊助威起来。林冲的长枪如虹贯日,索超的大斧力劈华山,两人你来我往,厮杀的不亦乐乎,斗了五六十余回合,竟然难分胜败。闻达见了,招呼手下偏将。那偏将得令,悄悄从腰后的飞鱼袋里摸出一支箭羽来,拿起弓箭打马稍稍往前靠近了几十大步的距离,趁着索超与林冲盘旋在原地死斗的功夫,迅速下手,开弓搭箭朝着林冲便要一箭射去。

林冲和索超正斗到要紧之处,难舍难分,哪里有功夫理会这暗箭。而就在那厮正要一箭射出的时候,这边的柳权天早就瞧见了那边的举动,弓马娴熟的他立kè

搭弓望着那边就是一箭。不偏不倚正射中那偏将心窝,而他手里的箭也因此偏了三分,嗖地一下射穿了索超的臂膀。索超痛的大叫一声,手里大斧也应声落地,林冲不追,任由他回马望本阵而逃。

此时樊瑞挥剑祭起数道旋风直往对阵席卷而去,借着官兵慌乱之时,史进鞭梢一指,众将一鼓作气带着大小三军一齐铺天盖地杀奔过去。

一时间沙场上呼天号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官兵大败亏输,丢盔弃甲望风而逃者不计其数。绿林军一直追过庾家村,随即也就此袭击,夺占了槐树小寨。当晚闻达直退到飞虎峪才与城里的援兵接应上,勉强抵挡住绿林军的势头,一整血刃坚守,才好不容易退了绿林军,此时闻达计点军兵,死伤过半。

当日,史进就此按兵在槐树坡寨内屯住,准bèi

发起再一次进攻。

坐在中军大帐里的吴用说道:“官兵连吃了两场败仗,心中必怯,若不乘势追赶,诚恐其余兵马调遣而来,又养成士气,那时候,想要如此纵横厮杀,只怕难得。”

史进点点头道:“军师之言极当。”随即传令:当晚就将精锐军马,兵分四路,连夜进发,杀奔飞虎峪。

且说闻达飞奔到飞虎峪,方在寨中坐了喘息。小校就飞奔过来禀告说东边山上一带起了大火。闻达听了觉此中不详,连忙收拾衣甲上马带领手下众将投东便看时,只见遍山遍野大火熊熊,半个山头都被点燃了,火光通天,烟尘滚滚。就在闻达看着触目惊心的时候,西边山上一带也有火起,闻达听了禀告又慌忙引兵马急投西便看时,只听得马后喊声惊天动地,当先首将大将栾廷玉,引副将丘岳、周昂,从东边火边冲杀出来。闻达白天折了一阵,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当即便号令兵马直冲上去,喊杀之间,两伙人就此混战一处。

就在这个时候,南边有爆fā

出一声喊杀来,是左军将领双鞭呼延灼,带着副将梅展、张开,号令手下兵马冲杀过来截断闻达退路。人喊马嘶,不计其数。闻达军马大乱,一时间四下突围,被绿林军杀的极为惨烈。那边守在营寨里的官兵见了厮杀,都吓得一个个面色如土,几个留守偏将赶紧集结余下兵马前来救应。此时两边山上火势冲天,渐渐蔓延下来。只见前面有冲出一彪人马来,正是混世魔王樊瑞带着八臂哪咤项充和飞天大圣李衮,只见樊瑞手持长剑念念有词,叱咤一声“疾”,那长剑所指之处,两边大火中冲出两条浓烟滚滚的火龙来,来势汹汹地直扑到官兵营里来,大营顿时被一并烧着,一时间火光晃耀,惊得官兵呼爹喊娘,还没回过神来,樊瑞挥起兵刃,带着八臂哪咤项充和飞天大圣李衮,指挥兵马一起掩杀过去,滚牌彼此遮挡之下,那些官兵的刀刃无所能及,而所有标枪飞刀犹如雨落,朝着官兵阵中就爆射过来。那些官兵哪里能抵挡的住,在盾牌滚刀之下,很快就将那些热锅上的蚂蚁杀的四下逃窜,其中一个偏将身中标枪坠马而亡,另外一个死于滚牌乱刀之下。

闻达死命突围,好不容易抓到一个间隙便引军夺路而逃,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惊天动地的一片炮响。原来是轰天雷凌振带了副手在护送之下,取路绕过飞虎峪,朝着李成的大营那边放起风雷母子炮来。炮声响处顿时炸开一片火光,李成早就听到喊杀之声,正招呼兵马准bèi

出营助战,却被那一片火炮炸了营寨。这李成成天都在练武场上训liàn

刀枪,哪里见过这等火器,那一道道犹如霹雳的玩意儿顿时将李成等人吓傻在原地,就连急先锋索超也被唬得动弹不得。李成慌忙带兵冲出大营,往西面一看,瞧见了发炮的所在,立kè

便挥兵直扑过来。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在半道上爆fā

一片喊杀声来,就此一彪军马冲出来拦路,乃是首将王焕、王文德、项元镇,以及两头蛇解珍、双尾蝎解宝,王焕一人飞马当先,带兵截住李成去路,大喝一声:“我乃王焕,送上头来!”便挥动手里大刀直取李成。王文德此时飞马上来敌住索超,项元镇砍翻了几个偏将,解珍解宝带一半兵马在战鼓齐鸣中从四下里杀出来,这一刻烈火竞举,杀的官兵乱窜,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李成见贼势浩荡,不敢恋战与索超纠集兵马合力调头突围,两人合力冲破绿林军兵马直往汴京城方向逃去,恰好与那手舞大刀苦战夺路的闻达相遇,两伙残兵就此合zuò

一处,且战且走,直到天明,方至城下。

城内童贯得了这个消息,惊得三魂失二,七魄剩一,连忙点起城内军马出来接着败残人等,紧闭城门,坚守不出。

不过几个时辰,绿林军兵马随即追来,直抵东门前下寨,准bèi

攻城。

且说童贯将李成等不到三万的残兵败卒接回城里,立kè

便往枢密院来,此刻闻讯兵败的蔡京早就来到院内坐定。众人商讨对策,蔡京心知汴梁岌岌可危,已经在前几日就与圣上商议,前往大名府“寻访”。如今开来绿林军兵锋正利,贼势浩荡,只怕形势已经十分危急,再不撤走或有亡君之危。而就在前几日,蔡京已经连下数十道军令,调遣各地兵马将领前来靖难,但一向谨慎的蔡京并没有调遣方腊等人入京驻防,他深怕方腊贼心未灭进了京都反而是引狼入室。但当蔡京收到应天府梁中书的告急文书时,却特意下了一道密令,差方腊等人前去驻防退敌。如今,蔡京知dào

圣上必须起驾北游,但这汴京却也必须死守,朝中权贵都以乱作一团人人自危,蔡京号召了几个首屈一指的权臣前来商议大事,众人带着恐惧的神色各个心乱如麻,七嘴八舌没有定论。

就在这个时候,败将闻达道:“贼兵临城,事在危急,若是迟延,必至失陷。太师可行文关报,差心腹之人,星夜送往紧邻州府各地,催促各地,快快调遣精兵前来救应,围攻绿林,此是上策;第二,东京汴梁城内可以差遣百姓民夫上城,同心协助,守护城池,准bèi

擂木炮石,强弩硬弓,灰瓶金汁,晓夜堤备:如此,可保无虞。”

李成这时候也说道:“小人听闻一事,可供参考。”

“哦?你说!”蔡太师看向李成。

李成说道:“末将听闻绿林军假意爱民,先前曾有将领迫于无奈,左右无一壮丁的窘境下,将百姓派上城头,那些绿林军到了城下,竟然装模作样不来强攻,因此躲过一劫。”

“有这事?!”童贯惊讶地那对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猾的幸喜,像是抓到了绿林军的软肋。

蔡京听了,沉思了一下,说道:“此事当真?”

“听说,确有此事。”闻达附和说。

“既然如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李成,此事你来操办,抓城里的老小尽上城头”蔡京说道这里,顿了一下问道:“索超伤势如何?”

“射中右臂,只怕拿不起兵刃了。”李成如实禀告。

“那……明日闻达带麾下兵马和城中禁军随我护送圣上北游北京,稍后你来我府里,这等事,我再与你细谈!”蔡京说罢,闻达一听可以离开前线战乱,不禁心内大喜,连忙抱拳领命。

当晚夜深之际,蔡京差首将闻达,全副披挂,又差尽数禁军兵马,不惊动朝中百官,悄悄领了密令放开城门吊桥,与蔡京护送圣上往北京而去,顺带心腹精明之人半路分道关报邻近府分,发兵救应。东京汴梁的安危由此接手与童贯一人担当,李成当日便抓了城中老少,赶上城去守护,城内官兵紧张筹备应战亦不在话下。

且说史进分调绿林军众将,在这个时候,也悄悄引军围上城来,东西北三面布兵,只空南门不围,以防城中困兽之斗。然而前方探马回报说城头上混杂甚多百姓老小,史进闻之大惊,非但雷振的火炮上不得场,连安排好的强攻之计也难以施展。吴用亦是投鼠忌器,众人苦闷,只得在东西北三地下寨,引军在城前叫骂催战。然而李成却坚守不出。

第十八章 兵临城下逼京都(叁)

且不说蔡太师秘密带着圣上北上,且说童贯带着枢密院的一帮子人算是终于在汴京城里独揽了大权,但就眼下这等凄惨境况,即便是手握生杀大权,那心里也依旧忐忑难安。若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绿林军的板上鱼肉。

童贯带了一帮子枢密院的心腹和城中的武将都登上西城楼来,放眼望去,远处星火点点的,那是绿林军的营寨。童贯一言不发地看着,不禁叹了口气。

“太尉,夜里寒气重,您还要多报重身子啊。”王定说道。

童贯两眼发木地仰头看着那轮明月,转身带了众人进城楼里来商议攻防之计。在众将中,童贯一眼便看到了绑着绷带的索超,将他招到身前问道:“听闻你中箭负伤,如何也上城头来了。”

索超禀告道:“太尉,如今汴梁危如累卵,破在但夕,倘或失陷,河北县郡又如何抵挡?每每想到太尉大人与众位将军拼死为朝廷效力,末将如何能在病榻上安卧,虽然提不得兵刃,但好歹脑袋还在,只要末将尚有一口气在,就能在城上指挥驻防,哪怕连左手也废了,末将的肉身也能挡在前面,助太尉和诸位将领发兵剿贼!”

“好——!”蔡京赞道:“若是人人都如卿之所想,那还何愁绿林兵马不败!”

童贯听了索超这番言辞,顿觉有效死命者,就还有些希望,不禁觉得精神大振。随即带了枢密院官到城楼里分主次坐定,商议军情重事。

童贯坐在上面看着下面安静的众将,问道:“如今将使何计策,用何良将,可退贼兵,以保城郭安危?”说罢,众将互相厮觑,各有惧色。

只见那步军太尉背后走出一人,乃是衙门防御保义使,姓宣,名赞,掌管兵马。此人生得面如锅底,鼻孔朝天,卷发赤须,彪形八尺,使口钢刀,武艺出众,先前曾在王府曾做郡马,人呼为“丑郡马”,因为靠着连珠箭赢了番将,邵王爱他武艺,招做女婿,谁想郡主嫌他丑陋,怀恨而亡,因此一直不得重用,只做得个兵马保护使。

童贯是阿谀谄妄之徒,本与他难以共处,也因为他丑陋,时时有嫌弃之心,可眼下却不得不忍住,笑脸看着他。那宣赞出班来禀太尉说道:“眼下各地兵马快到,只是城中缺乏良将,恰好小将当初在乡中,有个相识,是个将才!此人乃是汉末三分义勇武安王嫡派子孙,姓关,名胜,长得模样与关云长相似,也使一口青龙偃月刀,武艺也十分了得,因此人称他为‘大刀关胜’,如今官至蒲东巡检,屈在下撩。此人幼读兵书,深通武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以礼币请他,拜为上将,末将看来却可成为太尉左右臂膀,为我汴京独挡一面,殄灭狂徒,保国安民。还望太尉早做断决,乞取钧旨。”

蔡京听罢大喜,就差宣赞为使,赋予他文书鞍马,连夜星火前往蒲东礼请关胜赴京带兵救国。当晚,宣赞借着绿林军休整的时候,领了文书,上马进发,带着三四个从人,悄悄就走,一夜狂奔三百里,次日天明,便来到蒲东巡检司前下马。当日关胜正和郝思文在衙内论说当今战事,闻说东京有使至此,两人都吃了一惊。关胜忙与郝思文出来迎接,各施礼罢,请到厅上坐了。

关胜见宣赞全副披挂软甲,面带急色,便急切地问道:“故人许久不见,今日绿林军不正在攻打京都么,你不保驾,如何逃到此处,莫非……”

“休要胡言。”宣赞心急地回复道:“汴京城池坚固,有雄师百万,岂是那些绿林贼匪可以说破就破的,是我宣某在太尉面前一力保举兄长有安邦定国之策,降兵斩将之才,如今特奉太尉钧命,调用你前往汴京带兵退敌。兄长休要迟疑,赶紧收拾赴京,十万火急,耽搁不起。”

关胜听了大喜,拉过身旁的郝思文与宣赞说道:“这个兄弟,姓郝,名思文,是我拜义的兄弟。当初他母亲梦井木犴投胎,因而有孕,后生此人,因此,人人都唤他做井木犴。这兄弟,十八般武艺无有不能,可惜至今屈沉在此,只今同去协力报国,有何不可?”

宣赞喜诺,当下催请立kè

起程。当下关胜分付老小,一同郝思文,带着亲随护卫几十个人,收拾刀马盔甲行李,跟随宣赞,立kè

起程,从宣赞前来到走,前前后后也不过是一个多时辰的光景。当日一路狂奔,午后便来到东京汴梁,迳投太师府前下马。门吏转报,蔡太师得知,传令唤他进来。宣赞引关胜,郝思文直到节堂。拜见已罢,立在阶下。

蔡太师看了关胜,相貌堂堂,果然是一表人材,堂堂八尺五六的身躯,细细三柳髭须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太师大喜,便关切地问到:“将军如今多大,可有婚娶?”

关胜答道:“小将三十有二,已有家室。”

蔡太师点点头,切回正题来说道:“将军也看到了,梁山兵马时不时便到城下崔战,我汴京城池坚固,兵马众多,但如此围困下去,也不是办法,请问将军,施何妙策以解此围?”

关胜禀道:“久闻绿林草寇为祸朝廷,蒙蔽乡里百姓,如今敢在我朝都城下耀武扬威,简直是自取其祸。现状在来时路上,我都听宣赞说了,如今,绿林军占住城外有利地势,如此强攻硬拼只怕不是办法。依照末将来看,乞请太尉借精兵数万,先攻中牟城,教他首尾不能相顾。”

太师听他这般说了,不禁大喜,站起身度步下来,与宣赞说道:“此乃围魏救赵之计,正合吾心!”随即唤枢密院官调拨山东、河北今日刚到的精锐军兵一万五千人与关胜,令郝思文为先锋,宣赞为后应,关胜为领兵指挥使,步军太尉段常接应粮草。犒赏三军,次日起程。关胜带兵意气风发,号令众人悄悄出了城池,取道避过绿林军的营寨,大刀阔斧地杀奔中牟城来。

且说史进安排众将日夜轮流攻打城池,李成哪里敢出城对阵,索超在城头上看的心急欲战,箭疮深重,又未平复,只能干着急,而除此之外更无一个将领敢冒头出战。

史进见攻不破城池,如此投鼠忌器也不是办法,心中郁闷不已,这夜独自在中军帐里闷坐,默上灯烛,取出一卷兵书,正看之间,忽闻小校报说:“军师来见。”

吴用到了中军帐内,与史进道:“我等众军围城多时,上午有两路兵马进城,但城中又不出战,奈何?昨夜有三骑马奔出城去,必是童贯使人去告急,城中的兵马。如今朝廷三番五次催促,必然地方会加紧遣兵,而午后亦有一伙人进了城去,这中间必有良将。方才探马来报,说有近一万兵马趁着夜色绕道而去,我他是想用围魏救赵之计,且不来解此处之危,反去取我后方中牟城,那里可是屯着我等的粮草,大帅,不可不虑。我等先著军士收拾,未可都退。”

就在这时,只见鼓上蚤时迁这个时候进了帐里来报说:“九王爷好不容易送出消息来了,圣上已经在昨夜被送出城外,眼下城中兵马至少也有十万人,眼下童贯一手遮天,拜请了关菩萨玄孙蒲东郡大刀关胜,引了一彪军马,飞奔中牟城去了,打算偷袭城池,来乱我等军心。张横、张顺等兄弟在城中主张不定,请兄长早早收兵回来,且解此难!”

“城中还有十万多兵马,看来他们把老少抓上城头是纯属故yì

限制我等手脚,今后不可再容他的援兵进城,可让祝家三杰在城外埋伏,予以歼灭。”吴用继xù

说道:“中牟城里靠着张横几个是守不住,但虽然如此,也不可急还。今夜晚间,先教步兵前行,留下两支军马,就飞虎峪两边埋伏。那汴京知dào

我等退军,必然趁机追赶,若不如此,我兵先乱。”

史进点头说道:“军师言之极当,如此一来,倒可以引诱敌出城,一举两得了。”当下史进传令,叫柳权天引一万五千兵马去飞虎峪左边埋伏;豹子头林冲引一五千军兵去飞虎峪右边埋伏。再叫“混世魔王”樊瑞、“飞天大圣”李衮、“八臂哪咤”项充三兄弟带五千骑兵,护送凌振等人的炮队,在离城之远近排布,但见追兵过来,随即施放风雷母子炮,火炮轰过,两下伏兵由此一齐并进杀那追兵。

计策安顿好了,史进传令前队退兵,兵马都要如雨散云行,遇兵勿战,慢慢退回。步军则半夜起来,次第而行,直至次日已牌前后方才尽退。

城上索超望见绿林军兵马,手拖旗帜,肩担刀斧,纷纷滚滚拔寨而起,有退兵之状。心里顿生疑虑,而此时,城上早有人看得仔细,欢天喜地地报与童贯知dào

,旁侧的李成当下进言道:“太尉,想必定然是关胜等人一战攻下中牟城,这厮们恐失巢穴,慌忙归去救应了。此时必然绿林军人心惶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如此可以乘劫追杀,必破绿林贼众!”

第十九章 兵临城下逼京都(肆)

丘岳指挥船舰撞翻了三只空船,江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一路乘风破Lang又行不过三里多水面,但见三只快船,飞也似地摇将过来。头只船上,只见坐着十多个人,都把青黛黄丹、土朱泥粉,抹在身上,头发扎起发髻来,口中打着胡哨,显然没有将那些威风凛凛的官兵战舰放在眼里,左边是“出洞蛟”童威,右边是“翻江蜃”童猛。在那头船两边的两只船上,都只有七八个人,各个搽红画绿不等。

那官兵先锋丘岳看了,便叫船舰箭楼上开弓放箭,还不等那飞禽遮天般的箭羽落下来,只见对面绿林军发声喊,都弃了船,一齐跳下水里去了。丘岳的船舰开将过去,将那些小船又给撞翻在江里去了。

丘岳见了,不禁得yì

的哈哈大笑。

再行不得三里多水路,又见水面上三只中等船来。每船上八把橹,分八个人左右错次摇动,十余个小喽罗,打着一面红旗,簇拥著一个头领坐在船头上,上身不穿衣服,下腿露着黑黝黝的双条毛腿,腰间插著几个铁凿铜刀,手里提着一杆铁枪,身后打着一面绿旗,上写道:水军头领“船火儿”张横。乘着船悠悠然靠得近了,冲着丘岳拱拱手,高声说道:“承谢送船到此!”

先锋听了心里不爽,大喝下令:“放箭!”弓弩响时,对面三只船上的众好汉,都翻筋斗跳下水里去了。扑通扑通的水花溅落,江面上再没有了踪迹,但那三条中等船横在江面上,丘岳不敢鲁莽横冲直撞,这不比那些小船,丘岳生怕一个不小心撞漏了船舰而坏了大事,这将近寿安城下,越往前一里就要越发小心翼翼。丘岳喝令水军下水,将那些船舶划离江面,可是,这是暮冬天气,官军船上招来的水手军士,哪里敢下水去?

正犹豫推搡间,只听得左右两面山峦上突然火炮连珠响起,江面上的那些个保护侧翼的小海鳅顿时被炸开了花,四分五落的木屑在江面上横飞,上面的官兵更是炸得血肉横飞,落水者不计其数,如此望过去,着江面上犹如沸水下饺子,那叫一个热闹。就在丘岳看着心里着急之时,急着想号令船舰突pò

此处,却见芦苇丛中,嗖嗖嗖地钻出千百只小船来,其行走于水面如飞蝗一般。每只船上,只有四五个人,船舱中也不知载有何物,都用草甸盖得严严实实。

“又来这一套!”丘岳早就听说前两次兵败都是因为如此,当下亲眼见了这套战略,心里并不当回事。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将令旗迎风一挥,喝令水轮机组全速前进,誓要横冲直撞将那些小船都葬送江里。

可谁想,他们停下里容易,再启动就难了,如今这大海鳅船要去撞时,却又撞不了了,尽管底层的官兵喊着号子拼了老命地踩踏动踏板,可是,整个机组却是纹丝不动。原来,就在他们被张横等弃船拦截的时候,张横已经带着手下的兄弟们潜入江底,先在水底下用粗麻绳编制的大网挂在水轮上,烂木破铁地都将那些露在水下的机轮填塞定了,里面的车辐板自然踏不动。

机轮被卡住的消息很快就急急惶惶地报到了丘岳的耳朵里,眼看着那些小船就纷纷靠近,丘岳急的赶紧挥动令旗,那些箭楼上的将士得令,立kè

搭弓上箭,朝着那些小船犹如狂风暴雨般密集射来。而就在这弩楼上放箭的同时时,小船上的绿林军早有准bèi

,一个个都顶了片板遮护,箭羽没有一个穿得透彻。

箭羽无法阻挠,丘岳眼睁睁地看着绿林军就要逼将拢来,却急的无可奈何,连忙先自己抽出刀来。而这时候,把把挠钩也射了过来,丁丁梆梆地搭住了船身,小船靠近的更加迅速了。丘岳急的团团转,急忙喝令在船上的官兵抽出朴刀来,可命令还没有传到其他船上,早有五六十个绿林军从各个小船上冒着箭羽爬上先锋船来。

先锋船上顿时乒乒乓乓一片短刀肉搏,绿林军如蚁附膻般层出不穷地爬上船来,很快甲板上到处都是厮杀的血腥。丘岳指挥着本船的官兵勉强可以抵挡,但其他先锋船没有像样的首领能有临阵不乱的本事,很快在一片恐慌中,就被官兵杀的七零八落,很不像样。如此近身肉搏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不少先锋营战船上的官兵就被杀了个精光,不是死于刀斧白刃,就是被砍翻落水,最后不少前锋海鳅落入了绿林军的手中。

后面紧随的朝廷水军看着势头不对,赶紧将消息报到中军那里,高俅听了大惊,急忙喝令后队变前队赶紧先躲一躲,可谁想,号令刚下,后面也报之过来说后面也塞定了,全军又被堵在这条大江里急切地进退不得。就在前船正混战之间,后船那边又大叫起来。高太尉和闻参谋在中军船上,听得后面也大乱起来,急着要上岸,可是却听得两边芦苇中金鼓大振,喊杀冲天,惊得高太尉立kè

摒弃了上岸的念头。高太尉深怕那些绿林军攀爬上船来,号令全军放箭拔刀。就在这个时候,舱内军士乱作一团,一齐喊道:“船底漏了!船底漏了!漏了!都漏了!”咕咕地从船底破裂处冒出水来。

就在其他船张望的时候,却也相继听到船底传来叮叮当当地声音传了上来,就在官兵急的和热锅上的蚂蚁似得时候,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楚,越来越猛烈的时候,最后咔嚓一声,锋利的凿子的尖刀杂七杂八地从窟窿里冒了出来,紧接着就是咕嘟咕嘟地冒出江水来。官兵们急的赶紧提桶打水奔走上下。前船后船,尽皆都漏了,眼睁睁地缓缓沉将下去。四下小船,却如蚂蚁似得,望大船边来。

高太尉急的团团转,又急又气地直跺脚,却看着满眼纷乱的场面,急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船下有人!”官兵们发xiàn

了这等坚实战舰缘何会漏,纷纷滚滚叫喊起来。

原来,张顺引领一伙儿高手水军,那都是他们原来打渔的手下,如今都带了斧头凿子,潜到水下来,在船底下凿透船底,四下里都呛入水去。

官兵着急地赶忙调了长枪大刀的官兵下了船舱,乱七八糟地从那些冒水的破洞里就是一顿乱捅,下面的凿船的绿林水军始料未及,中刀中枪者不少,但是,前赴后继者更是无数。

此刻,高太尉眼看着四面杀出来的小船越来越多,就算是顶着官兵的箭羽也一波波往上冲,那种挠钩搭住穿帮的声音,比鼓点还要密集。绿林军纷纷叼刀杀了上来。高俅吓得慌忙爬去舵楼上,叫后船救应。这时候只见一个人踩着挠钩的绳索极好的保持着平衡叼着刀飞奔上来,砍翻两派冲上来阻挠的官兵便跳上舵楼来,冲着高俅大叫道:“太尉,我来救你。”高俅听得惊喜,回头看时,却不认得。

就在这一晃神的时候,那人一个飞跃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便一手揪住高太尉巾帻,一手提住腰间束带,大喝一声下去,把高太尉扑通地丢下水里去。高俅吓得魂不附体,落了水里还没挣扎两下就呛了水,船上的官兵吓得脸色惨白,却没有一个敢上来施救。眼看着高太尉扑腾两下就沉下水去,只见旁边两只小船,飞来救应,拖起太尉上了船去。

那站在船头的人,一把将高俅丢在船棒上,劈手照着后背就是两下,最后猛地跺上一脚,回头笑着说道:“死不了了。”

那个人便是“Lang里白条”张顺,水里拿人,浑如瓮中捉鳖,手到拈来。

前船的先锋丘岳见阵势大乱,急寻脱身之计,只见旁边水手丛中,走出一个水军来。丘岳不曾提防,被他赶上,只从脑后一刀,劈中了丘岳的后脑,就此扑通一声把丘岳砍下船去。梅展见杀了先锋丘岳,便奔来厮杀。谁想水军丛中,又沿着挠钩爬上七八个绿林水军来,后面的水军层出不穷一发从后面杀来。

梅展见不是头,便跳下水去逃命,不想水底下已有人在了,就此在水下吃了大亏最后又被活捉了。

绿林军分两路反守为攻,吴用掌水路,史进掌旱路。休说水路全胜,且说史进引领诸将军马,从山前大路,杀将出来,正与先锋周昂马头相迎。周昂见了,当先出马,仗着自己是十八万禁军教头,高声大骂:“反贼,认得俺么?”

史进勒住马大喝道:“无名小将,死在目前,尚且不知!”

周昂听了大怒,喝道:“老爷是当今十八万禁军教头周昂!”说罢便挥斧跃马,直取史进。

史进未动,身后的林冲大喝一声:“虚名之辈!”便提枪直奔周昂,周昂也抡动大斧,纵马来敌。两将就山前大路上交锋,周昂要显本事,那把蘸金大斧挥动起来,虎虎生风,招招都下死手。林冲这边一意打压,手里的长枪挥舞起来,绝不半点留情。

第二十一章 兵临城下逼京都(伍)

张顺守在中牟城里,关胜派郝思文带着一路兵马三番五次就在中牟城下叫阵.张顺看在眼里,心知不妙,只怕是童威童猛也遭不测了。当下心急如焚的张顺,一面差人前往郑州城去搬救兵,一面差精干的小厮寻偏僻小路去报与史进大帅知dào

,请求急速回援。且不说分头日夜兼程前去告急,且说史进等人扎营在此驻扎过夜,派出的探马却不见一个回来。

史进和吴用在大寨里很是疑虑,吴用摇着头说道:“当下深更半夜,易陷敌方埋伏,不若我们小心看守大营,也借机养兵一夜,来日决战,且看他们耍何手段?”

就在众人定夺计策方针之时,猛然听见大营外面荡漾传来连连战鼓之声,一个放哨的营官飞奔报gào

,原来是丑郡马宣赞部领三军直杀到大寨来了。

史进冷哼了一声,说道:“来的正好,兄弟们随我迎敌!”众将早就摩拳擦掌要好好舒展一下骨头了。

宣赞带兵压过来,见史进等人列好阵列站在营前的开阔地上,便也勒住马,一副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喝问:“有种!哪个出马来与我拼个死活!”

只见柳权天一挥大刀,打马出来,对着那宣赞问道:“你是哪个,留下姓名,免得做刀下冤魂!”

宣赞听了大怒,喝道:“爷爷宣赞!脑袋在此,有种来取!”说罢便挥刀直奔柳权天。

柳权天大喝一声驾也崔马直取宣赞。

宣赞舞刀在阵中遇上柳权天,两人一来一往,一上一下,斗了十多个回合,柳权天卖个破绽,拨马便走。宣赞从背后赶来,柳权天在马后刀环上挂了大刀,拈弓取箭,一个回身,嗖地一弓射出并排三箭去。宣赞听得弓响,立kè

挥刀挡下,乒乒乓乓都射在刀面上。

柳权天见三箭不中,再取出第二拨箭来,准准地瞄住,望宣赞胸膛上射来。宣赞有先前这一遭,当下来个镫里藏身,柳权天又射了个空。宣赞见他弓箭技法高强,因此不敢再来追赶,霍地勒回马跑回本阵。柳权天见他不赶来了,也连忙勒转马头,反追着宣赞而来,此时在背后方便,又取第排枝箭,望得宣赞后心较准,再射三箭。只听铛地一声响,正射在背后护心镜上,箭羽锋利,穿透了一层护心镜,多亏里面套着一层软甲,不然宣赞此刻必然成了箭下游魂。

宣赞被柳权天的箭法吓唬不轻,驰马慌忙归于内阵,使人报与大营里的关胜。关胜得知之后立kè

便唤小校:“快牵我那马来!”说罢霍地立起身,绰了青龙偃月刀,骑了火炭马,便也带着一只兵马,直临阵前。史进看见关胜天表亭亭,与吴用都心里赞叹不已,正当让人错认为关公老爷下凡来了。史进回头又高声与众将赞道:“关胜英雄,果然名不虚传!”

只这一句,林冲听得心里不爽,叫道:“大帅,我等弟兄,大小百十余阵,未尝挫过锐气,今日何故灭自己威风!”说罢,挺枪出马来取关胜。

关胜见了大喝一声道:“绿林草寇,叫你当家的出来说话!吾要问他究竟是何意背反朝廷!祸害天下!”

史进在门旗上听了,喝住林冲,纵马亲自出阵,欠身与关胜施礼,说道:“将军问罪是来问罪的么?”

关胜喝道:“汝为大宋百姓,安敢背叛朝廷?”

“这个不难回答,我倒是要问将军一句。”史进看着关胜说道:“你这究竟是为朝廷所问,还是为天下苍生所问?”

“这有何异?”关胜喝道:“你休要抵赖,你只顾回答便是!”

史进笑着答道:“若是有太平日子,我等自然不会揭竿而起,你问问我身后的兄弟,哪个是残暴之徒!哪个手上染过百姓的鲜血!他们为什么跟着我刀山火海地闯!为什么!”说道这里,史进顿了一下,看着关胜缓缓说道:“都是因为朝廷不明,纵容奸臣当道,不许忠良进身,布满滥官污吏,陷害天下百姓。我等迫于生计,不得不揭竿而起,不得不替天行道。所过州府,与百姓丝毫不损!”

关胜着实也听说过绿林的英明,但是如今身为国家的中流砥柱,哪里能说别人的好,当下也只能喝骂道:“分明是草贼!替何天?行何道?天兵在此,还巧言令色!若不下马受缚,叫你粉骨碎身!”

听到这里,史进身后的栾廷玉已经是忍无可忍,大叫一声,将手里的长枪一展,纵马直抢过来,这个时候林冲也大叫一声,挺枪出马,飞奔过来。两将双取关胜,关胜毫无惧意,一齐就此迎住。

三骑马转灯一般,马上三人更是厮杀的难解难分,打过七八个回合,史进着实敬重关胜这等人才,忽然下令,教鸣金收军。林冲、栾廷玉回马,一齐奔回史进面前问道:“大帅,我等正欲擒捉这厮,兄长何故收军罢战?”

史进对两位说道:“贤弟,我等都是忠义自守之士,以两取一,非所愿也。纵使一时捉他,亦令其心不服。我看他是大刀义勇之将,世本忠臣,祖上为神,家庙林立。若得到此人,天下何愁。”

林冲、栾廷玉听了,也不言语了,各自悄悄退下。

史进打马出来,横着盘龙棍在马上,说道:“关胜将军,你歇歇再来与我单打,还是……”

“现在就行,求之不得!”关胜说罢便挥刀上来。

史进抡起盘龙棍迎面截住,两人就此交起手来。盘龙棍的龙吟和周身虚化的龙鳞,让关胜顿时看的心里大吃一惊,但手下的刀法取丝毫不乱,打的有攻有防,史进亦是进退兼施,两人乒乒乓乓地打了七十多个回合,仍旧不分胜负。

“关将军!”两人斗到一百多个回合的时候,史进叫住,虚晃一招,两人分开立在两边,史进说道:“关将军,今日时辰已晚,我看就较量到此,我那中牟城你也休要去打,即便是打下了,我也是要夺回来的,那时相见,反倒要误伤多少百姓。就此别过,各自回营如何,明日天明再来比过。”

关胜方才与史进相斗,史进棍法高超,他已经看出,史进用一条棍打出了十八般兵器的招式,其中非但没有矫揉造作之嫌,反而用的行云流水,让人佩服,他技法高超已不用说,更可怕的是他手里的神兵,每招每式,看似轻柔但若接下来却犹如千斤。如此斗了百十余个回合,关胜两条臂膀已经快像是灌了铅水一样酸痛沉重。史进此刻主动退出收兵,着实正中他的下怀,当下便也撤兵。

当夜两边各自收兵,且说关胜回到寨中,下马卸甲,揉着发酸的手臂,心中暗忖道:“我先前力斗二将不过,眼睁睁地就要输与他们了,史进反倒召了他们回去,史进与我单打,若是再拼下去,他必然可以胜我,为何史进倒收了军马,不知这里面究竟是何意思?”

关胜疑虑着便叫小军抓了囚车中张横、童威、童猛过来,问道:“史进原本也是个寻常百姓,功夫究竟跟谁所学,你这厮们如何服他?”

童威应声说道:“俺家大帅,师承当年的十八万禁军教头王进。他待我们当自己兄弟,赏罚分明,爱民如子,你们这等昏官之厮,不知忠义之人,如何省得!”

“原来是王进的徒弟!”关胜大惊,当年此人正是关胜的榜样偶像一般的存zài

,后来听说受人排挤辞官逃了,再此后就不知所踪,有的人说在一间小庙里最后见过,出了家了,有的则说去了关外,隐居不再出世……谣言不少,但是总的说来都是王进对着世间寒了心。关胜自言自语地道:“这就怪不得了。”

关胜又抬起头来问他们道:“那他手里的兵刃是从哪位高人手中打造?”

“那件神兵是九天玄女给俺大哥的,俺大哥有一日梦中被九天玄女带上天去,给了这等神兵,还要他匡扶社稷,开辟一片江山,包围一方百姓。待俺大哥醒了,手里便有这等神兵,身上更是附着九条青龙,因此得名九纹龙!天生命吉不凡!”

关胜低头不语,且教小校将囚车推下去。当晚坐卧不安,走出中军看月,寒色满天,霜华遍地,关胜嗟叹不已。

有伏路小校前来报说:“有个胡须将军,匹马单鞭,说是要见元帅。”

关胜道:“你不问他是谁?缘何要来见我?”

小校一五一十地禀告说来道:“那人规规矩矩,他又没衣甲军器,也不肯说出姓名,只是说要面见元帅。”

关胜道:“既然是如此情况,那就与我唤他来吧。”那小校去了不多时,只见一个人跟着来到帐中,拜见关胜。关胜回过头来瞧这人,似乎并不曾见过,剔灯再看,形貌他略认出个大概,当下心里疑虑不定,屏退了那带路的小校便问那人是谁。

第二十二章 兵临城下逼京都(陆)

那人上来拜见了关胜,关胜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要来见我?”

那人说道:“请乞退左右,再与将军叙话.”

关胜大笑道:“大将身居百万军中,若无一德一心,安能用兵如指?吾帐上帐下,无大无小,尽是机密之人,并不分内外,你有话,但说不妨。”

那人听了说道:“小将樊瑞的便是。前日曾与朝廷统领兵马驻防过中牟城。谁想中贼奸计,失陷了军机,不得还京见驾。昨日都听得将军前来驻防,真乃是不胜之喜。晚间阵上,林冲、柳权天待捉将军,已经史进后来的火急收军,都是诚恐伤犯足下。此人素有统一天下夺取皇权之意,麾下虽众贼协力,但末将这几日打探,也不过是靠林冲、柳权天两个支撑,若是将这左膀右臂砍去,其余众人一应归顺。将军若是听我一句,明日夜间,轻弓短箭,骑着快马,从小路直入贼寨,生擒林冲、柳权天,那时我会有两个兄弟在营中接应,我那两个兄弟与我等同心,到时候放起一把火来,可里应外合必然成功,咱们将史进等人活捉了解走京师,将军必然建立大功,亦可与小将得赎重罪。”

樊瑞说罢,关胜听了大喜。请入帐中,置酒相待。樊瑞备说史进等人的虚实,关胜掀髯饮酒,拍膝嗟叹不题。

待到樊瑞退下的时候,郝思文从后面转出来,说道:“将军,这厮我派人盯紧了,但他的计策,还是小心为上,免得中了他们的‘苦肉计’。”

“嗯,我会料理这等事发。”关胜说道这里,顿了一下,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事一样,说道:“他们担心的还是中牟城。”

“将军,您的意思是,先拿下中牟城么?”郝思文问道。

关胜说道:“没错,先拿下中牟城,就让樊瑞去,你同他走一遭,今夜就动手,小心为上,万一这厮露出马脚,格杀勿论!”

“遵命!”郝思文双手抱拳领命,攻城计划定在午夜三更,从西门假装攻打吸引兵力,然后从南门突pò

。郝思文得了命令立kè

下去收拾,准bèi

兵马。

是夜三更,郝思文带着一万兵马,临时通知了樊瑞,要他随军直取中牟,樊瑞二话不说立kè

兴然而往,这等精神头倒是出乎了郝思文的意料。

就在两人带着兵马悄悄摸到中牟城下,距离城池不过三百大步的距离,在月色下隐约可以看得见城头上来回晃动的守城将士。郝思文勒住兵马,号令手下将朴刀从刀鞘里悄悄抽出来,利箭也搭上弓弦,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就位,很快在一片铠甲的摩擦声中,便靠近到了两百大步的距离,这里是箭羽攻击范围的边缘。

城头上的守军似乎看到了城下银光闪闪的铠甲,警觉起来,兵马也开始在城头上快速的跑动着走位。郝思文逼近了两步,和樊瑞埋伏在了一片杂乱的枯草之间。而郝思文手下的偏将则带着两千兵马分散开来,尽量显得人马浩荡地朝着西门杀了过去。听到喊杀的守军,城头上的火把越来越密集了。

郝思文的偏将带着一队人马假意攻向了西门,那边的绿林军开始纷乱沸腾起来,厮杀声也变得紧蹙而狂热起来。郝思文潜伏着,过了半柱香的功夫,听得那边厮杀的动静越来越大了,想必绿林军已经将兵力部署好了。就是这个机会!郝思文一挥手里的兵刃便带着樊瑞等主力兵马朝着南城门攻打过去,前面是举着盾牌的滚刀兵,后面紧跟主力兵马混合掩护着那些抬着撞城锥的壮士,飞快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而来。

就在这个时候,南门的城门哄然洞开,与那些杀到城下的官兵顿时面面相对。这出乎意料的变局,让郝思文都有些措手不及,他来不及想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城门里冲出来的绿林军已经证明的,不只是他们的胆量,还有他们的彪悍。

为首的打出一方旗号,却是王庆的旗号。原来,在接到张顺连夜发出的告急信之后,得了消息的王庆立kè

带着手下众人立kè

前来驻防。恰好就在王庆悄悄进城之后没有多久,便遇到了这场厮杀。

不但只是南门,就连西门也杀出了官兵来,方才郝思文听得没错,那边着实厮杀的很是激烈,但是,那却不是攻城战,而是激烈的遭遇战。那些虚张声势的官兵很快就被冲垮,西门杀出来的绿林兵马驱散了官兵并绕到了郝思文的侧翼,如此两边一杀,郝思文很快就顶不住了,在樊瑞合力之下,才带着残兵败卒逃得来,关胜见偷鸡不成蚀把米,心里闷闷不乐,却又无可奈何。

而王庆前来驻防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史进的耳中,史进等人在大营里欢喜至极,给王庆计了一次大功。

且说次日,史进又举兵前来搦战,关胜与樊瑞商议道:“昨晚折了一场,今日需先赢了士气!”

樊瑞点头称是,就此借副衣甲穿了,上马到了阵前。

史进见樊瑞出现在对面,暴跳如雷,直指樊瑞骂道:“我绿林不曾亏负你半分,因何夤夜私去!”

樊瑞对骂道:“无知山匪,成何大事!”

史进愤愤不平正要亲自前去杀他,祝彪却从背后冲出来,说道:“这等货色,由我来清理门户便是。”说罢便平跑马直奔樊瑞。

两马相交,两人各施展本事,斗不到十多个回合,樊瑞手起一剑,将祝彪的长枪从手中打落马下,再伸猿臂,轻轻松松便将他捉过马来。看到这里,关胜心里欢喜,心道:今晚偷营,必然成事!关胜大喜,鞭梢一指,令大小三军一齐掩杀过去。

樊瑞却大声喝道:“不可追杀,吴用那厮素有神机,若就此赶杀,恐贼有计。”关胜听了,也觉得有理,更何况晚上还有更好的计策,不在这一次胜败。当下便火急收军,两边都回本寨来。到中军帐里,置酒相得,喝得关胜大喜,立kè

传下将令教宣赞、郝思文两路接应,自引五万马军,轻弓短箭,叫樊瑞引路,至夜二更起身,三更左右,就直奔史进寨中,鼓响为号,里应外合,一齐进兵。是夜月光如昼,官兵都披挂已了,马摘鸾铃,人披软战,军卒衔枚疾走来一齐乘马,樊瑞一马当先引路,众人紧随后面跟着。

转过山径,约行了半个更次,前面撞见四五十个小军汉,低声试探着问道:“来的不是樊瑞将军么?”

樊瑞赶紧喝住道:“休要废话!跟在我马后走!”樊瑞纵马先行,关胜乘马在后。又转过一个山脚,只见樊瑞把剑尖一指,远远地是一盏红灯。

关胜也就此勒住马,小声问道:“有红灯处,那是哪里?”

樊瑞说道:“那里便是九纹龙的中军。”

“哦。”关胜看了点点头,露出丝丝笑容来,当即下令急急催动人马。在靠近红灯地之时,忽听得营寨中一阵战鼓响起来,众军跟定关胜,杀奔前来。等杀到红灯之下看时,却不见一个,非但无人再擂鼓,连方才还在身边的樊瑞也不见了。关胜大惊,知dào

中计,慌忙回马。却听得四边山上一齐鼓响锣鸣。关胜慌不择路,众军却被杀下来的绿林军冲的四分五裂,各自逃生。绿林军分为数支兵马,各个都是重甲骑兵,他们像是深海鱼群般来回穿刺,往往都是与关胜交手即走,丝毫没有阻塞。关胜被这伙人来来往往杀的有些晕头转向,连忙回马时,身侧只剩得百十个来个骑兵跟着。

关胜挥开大刀,带着残兵转出山嘴,此时又听得脑后树林边一声炮响,四下里挠钓齐出,把关胜拖下雕鞍,夺了刀马,卸去衣甲,前推后拥,抓了投往大寨里来。且说林冲、柳权天自引一支军马,截住郝思文。月明之下,三马相交,斗无二三十个回合,郝思文气力不加,回马便走。肋后撞出个女将一丈青扈三娘,飞手撒出一条红锦索,缠住郝思文的臂膀就此将他拖下马来。此时步军一哄上前,夺了兵刃捉住,五花大绑,解投大寨。

这边栾廷玉、孙立引一支军马去捉宣赞,当路劈面撞见。宣赞拍马大骂:“草贼匹夫!挡我者死,避我者生!”

栾廷玉大怒,跃马挥长枪直取宣赞。二马相交,约斗数合,孙立侧首过来,宣赞慌张,刀法不依古格,被栾廷玉一棍搠下马来,三军齐喊一声,上来也将之捉住。此外另有一支兵马,由扑天李应引领了大小军兵,杀奔关胜寨内来,先救了张横、童威、童猛,以及被擒的绿林军人等,夺去全部粮草马匹,然后去招安四下败残的官兵人马。

史进带众回到中牟城里来,此时东方渐明。忠义厅上分开坐次,早把关胜,宣赞,郝思文分头押赴上来。史进见了,徐步下堂,病退军卒,亲解其缚,请关胜在上首的一把交椅上坐了,史进说道:“两军交战,冒犯虎威,望乞恕罪!”此时,樊瑞也上前来伏罪道:“小可受了将令,不能不依。万望将军免恕虚诳之罪!”

第二十三章 关老爷归顺绿林

关胜愣楞地坐在交椅上,喘着粗气,内心复杂的感情显然被史进的礼待弄得一头雾水,不知dào

该俯首称臣还是继xù

挺直脊梁.但眼下所在之处,却是他当初许诺要偷袭攻打的中牟城,计策失败了,显然绿林军要比他想象中的更为难缠。关胜此刻的心里很乱,他不知dào

觉得这一切都来的开太快了,他还没有准bèi

去接受,究竟是为了朝廷还是为了百姓,这个问题史进在昨天就抛给他了,但如今已经混淆了他内心的忠诚,他开始模糊了自己在朝廷存zài

的意义。好在史进现在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跳动的双眸上,给他有了一丝喘息和内心挣扎的时机。

宣赞和郝思文相继被史进松绑,请了坐在关胜的身边,两将相顾而视,都缓缓低下些头来,没了脾气。

史进说道:“关将军……”

关胜听史进开口,忙伸手止住,抢着开口说道:“什么都不必说了。”关胜回头看向宣赞和郝思文,问道:“我们被擒在此,你两人怎生打算?”

二人答道:“与将军同心,但听将令便是。”

关胜点点头,看向史进说道:“如今我等无面还京,受不起这等礼遇,愿赐早死!”

史进说道:“何故说这等话?将军,倘蒙不弃微贱,可以加入我们,一同开辟天下,共创太平;若是不肯,在下也不敢苦留,今夜便送回京都。但……”史进说道这里,顿了一下说道:“但出于私情,我还是想告sù

你,如今的京都已经不是京都了,明日我就会将京都攻下,大宋已经名存实亡了,不若解甲归田,享shòu

接下来的太平盛世。”

关胜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将军难道不知dào

么,在你来的前一日,蔡京已经带着那所谓的圣上偷偷离开了京都,要就此北上。”

“就算京都是个空架子,只要有天子在,还会有人战出来。”关胜缓缓地说道,虽然他也没底究竟会是谁站出来。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夜我们已经包围了京都,只是碍于有百姓在城头,我们投鼠忌器,不能强攻,但是有谁出入,我们却是一清二楚。圣上我们是故yì

漏他出去的,而此刻,圣上并不在北上的路上,而是在梁山水泊。”史进说罢,目光停留在关胜三人那错愕的脸上。

“什么?”关胜与宣赞和郝思文相顾而视,满面惊愕。

“大宋已经走到尽头了。”吴用这个时候说道:“不论是谁都无法阻碍历史的前进,也无法颠覆朝代的更替。当初宋朝亦是赵匡胤兵变才黄袍加身,如今史进顺应天意,何尝又不是天下之福音?”

“关将军可愿意与我驰骋天下,共创太平?”史进恳诚地问道。

关胜沉思了,猛然回想起史进曾在阵上几番交手相让,也想起在京都城头上看到的百姓,顿一下说道:“人称绿林军忠义,果然有之!人生世上,君知我报君,友知我报友。今日既已心动,愿在帐下为一小卒。”

“我等亦愿追随左右!”宣赞和郝思文同声说道。

史进大喜,当日一面设筵庆贺,一边使人招安逃窜败军,又得了七八千人马,军内家中有老幼者,随即给散银两,随其去留,一边差亲兵立kè

前往蒲东搬取关胜老幼,此些都不在话下。

史进再与众将在欢饮宴间,见帐下兵马强盛,一派祥和景象,但史进却又忍不住默然想起大哥晁盖来。就在这几日征战,史进得到埋伏在城外的探马报知,说有一队人马神mì

兮兮地从京都出来,往北边而去。史进得到消息时是二更时候,史进武吴用听了探马的描述,觉得这里面必然有大文章可做,说不得天子便在其中,机不可失,史进立kè

派出了时迁和魁二,下令两人带着组织【绝】倾巢而出,前去追杀此队人马,务必查明。正所谓养病前日,用兵一时,时迁和魁二等人带着手下的杀手纵马狂奔,很快便追上了那队人马,时迁没有急于从背后下手,而是与魁二兵分两路,魁二从背后下手,他则是绕道在前面埋伏。

此战一举成功,将护驾的众将没有留下一个,尽数死在了杀手的血刃中,等血流成河伏尸遍野的时候,被【绝】围上的,也只有两个吓傻的人儿,一个是当今的皇帝,一个是所谓的太师。

因为所在之地靠近梁山,为了以防意wài

,时迁机灵地选择了将这两个要紧的人物先送上山去比较稳妥。而就在时迁上山之后,晁盖却已在前一夜闭上了眼。

得到消息的史进痛心疾首,但大敌在前,他努力地将悲伤囚禁在心底,而此时,史进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手里的酒杯,不禁潸然泪下。

吴用将手覆在史进的手背上,安慰道:“大帅,晁天王已去,他亦不愿见哥哥如此悲伤。还望大帅节哀啊!”吴用说道这里,深怕史进要去奔丧,便立kè

补了一句话说道:“只过了今晚,来日我等再度起兵,去打汴梁,必然成事。到时,汴梁一下,我们便可顺流安然进入梁山水泊,那时我与哥哥同去吊念晁天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史进如此重情重义,让关胜心里愈发敬重面前的人。既然史进急于打下汴梁去奔丧,关胜想了一下,便起身说道:“关某无可报答大帅知遇之恩,愿为破城先锋!”

吴用听了大喜,心里已经有了计策,当下与史进一口应了,便叫兄弟们勿想军国大事,今日有酒今日醉。等到次日早晨,史进传令教宣赞郝思文为副,调拨原来的旧部兵马八千余人与他们使用,差关胜统领作为前部先锋;其余原来的攻打京都的将领分布一概不改,添差张横、张顺带了水战盔甲随军同去,就此中牟城交付王庆等人守护,提供粮草,大军放下开拔,再望汴京进发。

且说童贯在城中,正与索超起病饮酒。是日,日无晶光,朔风乱吼,只见探马进府里急急禀告报道:“关胜、宣赞、郝思文带着众军都被绿林军捉去了,现今已经倒戈入伙了!绿林军马如今又朝这里来了!现在距离城下不足三十里了。”童贯听到这里,惊得目瞪口呆,杯翻筷落。

只见索超这时站起来禀道:“前番误中冷箭,今番伤病无碍,定报此仇!”

童贯站起来拍了拍索超的肩膀,将希望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当下斟了热酒,立赏索超,很是动情地说道:“快引本部人马出城迎敌!”童贯眼下只有索超一人可以依靠,生怕有失,又叫李成随后调军三万前往接应。

其时正是冬尽春初的倒春寒天气,连日大风,天地变色,马蹄冻合,铁甲如冰。索超手握刀斧,直至飞虎峪下寨。不过多时便见关胜等绿林军先锋浩浩荡荡带兵前来。

史进带人亦在远处高阜上来看这场厮杀。两边弓箭射住阵脚,双方摆开阵势,三通战鼓响罢,绿林军这里关胜出阵,对面索超出马。

索超虽然听过关胜的名号,但却并不认得。听身后随征军卒说道:“这个来的便是最近背叛朝廷的大刀关胜。”

索超听了,二话不说,打马冲杀,迳奔关胜。

关胜此刻也拍马舞刀来迎,两人在阵中相遇,兵刃相交,犹如晴天霹雳顿时炸响,两人斗了二三十回合,这边李成却在中军看见索超斗关胜占不到半点上风,心里也有些担心,就此自舞双刀出阵,前来夹攻关胜。这边宣赞、郝思文见了,各持兵器,也前来助战。五骑马搅做一块,尘土滚滚,只听得兵刃激烈交响,甚是热闹。

史进在高阜看了这等情形,对那索超颇感兴趣,下令步卒休要伤害此等二将,将令传达,史进立kè

鞭梢一指,大军就此卷杀过去。李成军马大败亏输,当日退入城去,拒守不出,史进催兵直抵城下扎营寨。

城中兵马不见动静,而城头上百姓不少。史进无奈打算启动地道之计,另外打算飞雀传令,教潜伏在城里的张青等人接应。而就在刚要开始部署战略的次日,天气突变,彤云压阵,天惨地裂,而此时,索超却独引一支军马突然从城中杀出来,来的甚急,着实让绿林军出乎意料,也让史进等人有些措手不及。

吴用先反应过来先立kè

舍弃营寨,退兵三十里。史进同时亲带兵马与众将侧翼护防,教军校步卒们边战边退。因此,索超得了一阵胜利,欢喜入城。

史进等人退后三十里下营,此时再开始挖地道,却似乎不怎地划算了。索性清点兵马,损失甚微,史进等人都不禁佩服起索超此番的胆量来。当晚云势越重,风色越紧。吴用出帐看时,气象早成团打滚,反季地降下一天大雪。吴用心生一计,立kè

便差步军去汴京城外靠山边河道狭窄之处掘成陷坑。上用土盖,那雪降了一夜,第二日看时,约已没过马膝。

第二十四章 关老爷归顺绿林(贰)

且说索超策马上城,望见绿林军马各有惧色,东西阵脚都策立不定,索超心里揣测地望过去,只见绿林军衣衫单薄,铠甲上都结了晶莹的后冰.索超微微笑了,这绿林军再威猛也逆不过天,没有后勤补给,这伙人冻得发抖,还如何与我征战,当真是天助我也!索超心里欢喜无限,当下便点起三百军马蓦地冲出城来。

索超并不答话,斧头一指,三军直杀过来。

两军相交,绿林军马不多时便四散奔波而逃,史进却教水军头领童威、张顺身披软战,勒马横枪,前来迎敌。两人合力与索超交手,那索超果然厉害,不过三两个回合,两人对视一眼都弃枪便走,特引了索超奔陷坑边而来。索超是个性子,哪里还会多想?驰马带兵冲到这里,一边是路,一边是涧。张顺弃马跳入河中,向着前面,口里大叫道:“大帅快走!”

索超听了,朝前面一望,果然有一杆帅旗从山脚匆匆忙忙转过去,索超要生擒史进,当下奋不顾身,飞马冲杀过来。这个时候,山背后一声炮响,一枚枚火药在索超的人马中炸开,索超正回头查看,却连人和马都跌陷下去。后面伏兵四起,将官兵杀的四分五散。这索超便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脱这一劫了。

史进得了胜利,城里的偏将将城门紧紧关了,等绿林军杀到城头下时,那些城头上的百姓反倒成了被挟持的对象,绿林军迟疑不能动手,反倒让官兵得了先机,一顿乱箭射下来,绿林军不得不再次退兵。但史进得了一场胜利,特别是将索超生擒,觉得也值了,就此在京都外十里扎营。

索超被绑回绿林军大营里来,史进照例给他松了绑,赐座赏酒,但索超一概不受,即便是请出关胜、林冲来轮番劝说,也一样无用,史进除了礼遇,也没得法子。索超是不能放他回去了,不然攻打了几日的京都就难以攻下了。但听林冲说,有一个人可以说动索超,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大名府曾与他“不打不相识”的杨志,史进得知,立kè

派遣人去长安调取杨志前来。

此时的城中除了童贯一人,便是一班无用的文武。不知dào

是谁走漏了索超被擒的消息,恐惧和欢喜在城中以近似相同的速度传播,甚至有百姓已经开始准bèi

张灯结彩。童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中枢院里,一言不发地紧紧捏着拳头,冷汗浸透了他略略弯曲的脊背。童贯知dào

手里已经没有什么大牌可用了,张青是他的心腹,朝廷已经风雨飘摇,在末路上,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这朝不保夕的时候,童贯也开始为自己的生路做一番打算了。

城中的权贵开始由恐惧变得躁动不安,由躁动变得狂孽。几日不见圣上,不见蔡京,虽然没有人直言,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圣上早就离开这里了。不少皇城贵族怕绿林军的入侵,收拾了细软都拥堵到了各个门下,要求开门出逃,与驻守军士之间由推搡并发的争执也越来越多,事态开始不断升级,城中的躁动狂暴也处处可见。一个个急匆匆禀告童贯,此刻内忧外患一起爆fā

,让童贯焦头烂额。

这样一个乱摊子,童贯不想再收拾了,更要紧的消息,沉甸甸的地压在他的心底,几乎让他这两日喘不过气来,据探马密报,保护圣上的兵马都意wài

地死在一处荒凉山岗上,唯独不见蔡京和圣上的龙体,更是没有留下一点线索。若是圣上死了,倒也好了,再立新主,可是眼下生死未卜,这就让童贯顿时失去了一切希望。

是时候该为自己考lǜ

退路了。

当下童贯叫暗中招了张青来,吩咐一大家子人悄悄收拾起值钱的家当来,都交付张青,要张青护送前往杭州,那里童贯已经买下了一处田产,足以让他们隐姓埋名过后半生。童贯挑出精锐力量,经过一番乔装打扮,都交与张青使用,要他千万顾全家眷。

张青就在当晚,带着童贯的特权悄悄开了北门,离开了京都。但张青却并没有带着童贯的家眷前往杭州,而是转而投绿林军的大营去了。

第章二十五章 童贯献城叛朝廷(壹)

童贯送走了张青.右眼皮就一个劲地跳个不停.不知道为什么.守着空落落的中枢院.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汴梁城能够守多久.童贯也不知道.城里的百官早就乱成一团.就在关胜和索超相继被俘的时候.童贯就不抱什么指望了.

童贯穿着蟒袍官府.在尾随的侍卫亲随的护送下.又登上了城楼.

“报有一队人马朝着绿林军冲过去了.”例行的探马回报.

童贯起初沒有在意.但心里再一想.哪里有派出过兵马.糟了.莫不是张青童贯是差张青偷偷出城的.除了几个亲近之人外.城内城外都不知道这事.但童贯心里清楚的很.不禁捏了把冷汗.

但对于张青的种种往日的表现.童贯并沒有发现什么猫腻.他怎地也想不通.张青怎地会和绿林军有瓜葛.可如果不是张青冲向绿林.那又会有谁从这里过那边去呢.这更让人想不通.张青护送的可是他童贯的家小和半生的积蓄.若是解送绿林军.那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童贯在这里跳脚的时候.又一个穿着铠甲的官兵这时候小跑着上來.对童贯说道:“大人.有一个人要见大人.”

“不见.”童贯这个时候火烧眉毛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谁也不见.就算丢了这城池.也不见.

“他说事情紧急.非要见大人一面.”

童贯一甩衣袖.怒道:“有什么事.”

“那人沒说.只是说.他有些丁七的事情.要告诉大人.此事大人心里自知.”

“我知道什么.”童贯虽然这般说.但是还是明锐地洞察.知道这人非见不可.

丁七不是别人.正是他的老管家.此番跟着张青随队而去.莫非是这丁七使诈.张青吃了他的套.故而……想到这里.童贯先是一惊.继而一怒.立刻一跺脚.喝道:“把那人给我带來.”

“那人说他只在大人的府邸候着.哪也不去.非大人走一遭.不然他绝不现身.后果.也由大人自己担负.”

“什么敢威胁我.”童贯怒火攻心.不禁连连咳嗽起來.

童贯听得这人条件不少.如此一來看來是知道些内幕了.这全家的性命都系在他的身上了.大丈夫能伸能屈.童贯这么告诉自己.便当即带队下了城头.直奔童府.

童府的大门依旧紧紧闭着.门口站着两排官兵.

此时童府人去楼空.倍显萧条.以大不如往日.这大门沒有早早开了.知事官上前來叫开.童贯这才进來.院里除了十步一个侍卫外.并沒有什么迹象.留下的一个小管家这时候跑上來.气喘吁吁.看他脸色惨白.似乎精神并不好.当今战火连连.城外攻得紧.城里的权贵.上上下下哪个不憔悴.童贯也沒有起疑.就此大步进了前厅.

新上任还沒有两个时辰的小管家跑前跑后地将前厅里点起两盏灯.昏黄地地照亮了半个厅堂.远不如前.倒是有一种凄凉弥漫上來.让童贯愈发压抑难耐.一刻也不想在坐下去.童贯问那管家道:“我走以后.可有人來过.”

“沒……沒有.”那小管家眼眸子有些犹豫.不禁有些发抖.

童贯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这点变化如何看不出.一把将那厮推倒在地.问:“究竟有沒有.”

“小的……”

“童大人.”这三个人咬得清楚.一个人这个时候从后面徐徐走进來.一身粗布麻衣.看样子并不相识.

童贯霍地站起來.身边的佩刀侍从看了这人.顿时将腰刀抽出來.一时间厅堂里倒是多了几分刀光寒气.愈发让童贯觉得寒了.

“你是谁.”童贯看着那人不慌不忙.倒是颇有反客为主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走出來.

“我是谁不重要.你的妻儿现在全然无恙.我们大帅特意吩咐过了.让我來给大人知会一声.”

童贯听了.双手不禁握成了拳.喝道:“你们要是敢动我家人一根汗毛.我就灭了你们.”

那人冷笑了.说道:“童大人.大势已定.城破是迟早的事.我们大帅说了.只要你将城池交出來.你就可以和家眷团聚.”

“如果不交呢.”

“呵呵.那就在下面团聚.”那人笑着看着童贯.让童贯有些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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