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桃源 - xp1024.com
《大宋桃源》


完本感言

完本感言

终于完本了

从去年八月新书上传,到昨天,历时八个多月,大宋桃源终于完本了。

在这本书的创作过程中,我学到了许多许多,相信如果以这时候的状态再回头重写这个故事,应该会好看的多。这应该就是成长的感觉吧。

这本书起初动笔的原因很冲动,原以为自己很喜欢历史这种题材,只要用心去写就一定能写好。可真的动笔了,才发现,自己错的那么离谱。历史是我很喜欢,却并不擅长的题材。本来想要写一个擦边的轻松文,结果写着写着才发现,如果想在历史的大环境下写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了增加可读性,不得不在写作中拼命的查阅资料史书,搞的头大如斗却始终不得要领……

呵呵,说这些有些矫情,实在没什么意思。

感谢一路陪伴着老白从那个稀里糊涂状态走过来的诸位书友,是你们的支持让老白有了持续创作的漏*点。一百八十多万字,对老白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在你们的帮助和鼓励下,老白终于撑过来了。

感谢女友在这一年中,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从未放弃过的支持

感谢本书唯一的堂主【莫玄飞】,两位舵主【郁闷之死】和【arl】。

感谢【一班人我不告诉他】【岭南孤月】【小贩子】【公子布衣】【出云灏】【莫贺延】【葛崴】【虎啸龙呤】【傻子路】【rcl花下_亡魂】【梅花金】【亡魂不死】许多数字ID的书友……等等,那些曾经活跃在动态区的书友们。

感谢【公子布衣】【盛臣七品】【莫玄飞】【震雷?】【心如止水】【螃蟹居士】【广隶子】【虎啸龙呤】等书友在本书中客串龙套。

感谢所有在本书创作中提出过宝贵意见和建议的书友,感谢所有为本书投下宝贵的月票和慷慨打赏的书友,感谢所有订阅支持的书友。感谢名单中未曾列出的那些书友的支持

感谢月关、庚新、三戒大师几位大神的友情推荐。

感谢编辑海星MM的亲切关怀和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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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多多】提供了书友QQ群91480501。

感谢群里那些经常为老白出谋划策的那些熟悉面孔……

谢谢大家,六月,咱们新书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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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觉醒(上)


class="width">001觉醒(上)

“管家,少爷怎么样了?”五大三粗的铁匠孟四海一进门就看到垂头丧气的管家冯有年坐在一旁,开口问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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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大锤啊。”冯有年勉强挤出个笑脸来打个招呼。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十几天了,他还是不和人说话,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后宅。除了香秀每天送饭进去之外,旁人都不见。唉~!少爷从小体弱,生性又文静,这么大的打击,只怕是……”

孟四海皱皱眉头,刚要开口,看到颜小山和自己儿子孟秋,两个半大小子披着麻衣走了进来。忙招呼道:“小秋,小山,你们俩先去灵堂前守着,把那俩守夜的换下来,让他们去打个盹吧。”两个孩子上前给管家施个礼去了灵堂。

冯有年看着两个孩子进了灵堂,不一会,夜里守灵的冯积善和高十一走了出来。两人在灵堂里守了一夜,已经有些迷糊了。

冯有年心疼的向两人道:“你俩赶紧去厨房吃点东西,回去睡吧。白天就好好歇着吧,夜里再来。”两个孩子闻言去了。

“少爷这样下去不成啊。老爷都去了半个月了。他先是昏了几天,醒过来又这样。我很担心啊。”冯有年对孟四海道:“好在,香秀说他这几天胃口倒是不错。”

孟四海点点头:“只要吃的下去就好啊,身子就不会垮。这么大的打击,只怕要过一阵子才能回过劲啊。咱们这少爷,打小就浑浑噩噩的,但愿老天开眼,别让他一下子塌了架。”说着似乎自己也没信心,叹了口气,沉默了。~~~~

隔了好一阵子,孟四海这才又问道:“昨日间我见到县衙里的赵县尉带了几个人来过了,他怎么说?”

冯有年鄙夷道:“怎么说?哼,这帮喂不熟的白眼狼,老爷在的时日里,哪回他们到我们高家庄来少得了好处?结果老爷被山贼害了,他们竟然……不说出兵剿匪了,还说一堆我们不该招惹山贼之类的混帐话。临走前还开口问我要什么差遣费?让我一顿骂,赶走了。”

孟四海一拍大腿:“这个混帐东西,平日里称兄道弟,这时候居然落井下石。真没良心~!别让我再碰到他~!”

两人又长吁短叹了几句,眼见得有乡亲上门吊唁了,两人连忙起身迎客。

忙乎了一早上,因为这只是吊唁时期,并非葬礼,客人们也只是匆匆来上柱香,并不留下用饭。所以临近午饭时,客人陆续都离开了。乡下这时节还有好多农活要忙,两人知道从这时候到黄昏正是大家做活路的时段,应该没什么人来了,这才重新坐在偏厅,聊了起来。

正为少爷的事担忧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两人抬眼向来处望去,一个神情慌张的丫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冯有年脸色一变,忽的站起来道:“香秀?!少爷有事?”

香秀上气不接下气道:“管家,少爷……”冯有年和孟四海对望一眼,来不及多说,一把将香秀豁到一旁,两人一路小跑进了内宅。

冯有年和孟四海正当壮年,平日里都是四平八稳的样子。可是一遇到急事爆发起来还是挺强悍的,箭步如飞的样子看的小丫头香秀吃惊不已。张了张口还没把后面的话说完两人就没了踪影,她急忙又跟着跑了进去。一不小心,脚下一拌,摔了个跟头,再站起来,两人已经进了内宅了。

冯有年心急如焚,高家就这一颗独苗了,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可就全完了。老爷的灵柩还停在外面没入土,少爷要是出了事,自己这个管家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焦急中,也顾不得礼节了,一脚把少爷的房门踹开,却看见少爷好端端的坐在书桌前正在画着什么。见他踹门进来,似乎有些吃惊的抬起头来。

“少爷,你这是……”冯有年思路有些没跟上,讪讪问道。

“冯叔。”高文举看着两个脸红气喘的前辈奇道:“我让香秀请你过来一趟,你这是?哦,孟叔也来了。”

“嗨,这丫头,话也说不清楚。”孟四海见冯有年有些挂不住,连忙解围。

“哦,没事。冯叔,孟叔,你两位先坐。”高文举起身将椅子让了出来,他这屋里只有两张椅子。

两人听他称呼自己的方式本就已经有些吃惊了,哪里还敢让少爷站着,自己坐下。连声推辞。

“扑通”一声,香秀又是一咬,摔倒在了门前不远处。三人听到声音纷纷看去。高文举皱了皱眉头走到门口喊道:“香秀,吩咐一下,让厨房把管家和孟叔的午饭一起送进来。”

看着香秀一拐一拐的又走了出去,高文举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幸运,后宅十几个丫环,偏偏挑了这么一位。转身忙把两位揣揣不安的前辈硬按到椅子上坐下。

见两位都小心的坐下,高文举开口道:“冯叔,孟叔,你两位都不是外人,就别客气了。本来我想和冯叔商量完了再去找孟叔的,现在两位都在,就一起商量商量吧。”

高文举缓了口气,接着道“爹爹被山贼害了性命,现在官府不但帮不上忙还趁火打劫。所以,我们不能再期望衙门了。”

冯有年和孟四海对望一眼,小心道:“少爷,你打算怎么办?”

高文举很自信的一仰下巴:“既然别人靠不住,那唯有靠自己了。”

冯有年担忧道:“少爷,不是老汉多心,以少爷的身子骨……我看还是让小秋和积善他们多招集些人手,多做些准备再说吧。”

高文举抬手果断道:“冯叔,按习俗,爹爹百日之后入土,我要在他入土之前亲手把害他那个畜生抓到,用他的人头来给父亲陪葬。冯叔你放心,我不会蠢到不自量力的现在去和他们硬碰硬的,我已经有了一个稳妥的计划。”

冯有年和孟四海满腹疑惑的互相看了一眼,却都没说话,直勾勾的又看着高文举。

高文举接着道:“当然,每件事我都会提前和两位商量一下的,如果两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咱们商量了再决定。这个计划是这样的,明天,冯叔你先让孟秋他们几个到我这儿来,我需要几个信的过的人……”

……………………



001 觉醒(下)


class="width">新书正式上传了,请大家多多捧场,有票还望送上几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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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天已经擦黑了。送走冯有年和孟四海,高文举去灵堂前上了香,这才又回了房。一边做着俯卧撑,一边思考着需要解决的问题。这个习惯是他在新兵训练营养成的,由于大量消耗着体能,所以思路也会不由自主的清晰。同时分散了一部分注意力,可以忽略掉锻炼给人带来的痛楚。

一个受过二十一世纪良好教育的大龄青年,在一场并不严重的车祸过后,莫名其妙的从这个瘦小的高家少床上醒了过来,实在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他不知道是孙晓鹏被车祸中那道雷劈到了高文举身上,还是高文举被那一道闪电激活了藏在他头脑深处那孙晓鹏的意识。两世的记忆杂乱无比,不同的语言环境和生活习惯反复交替在脑海中浮现。新旧社会两重天的感觉折腾的他头疼不已,有如精神分裂。好在高家小少爷这十几年的生活十分单调,除了读书写字之外实在乏善可陈,虽然费劲,但也终于理清楚了。

花了几天时间理清思绪之后,高文举发觉自己的身体实在是让人担忧,而且处境也不太乐观。首先是自己的老爹,高家庄庄主高琮被山贼打伤之后不治身亡。然后就是自己这个前身小少爷连伤心带害怕,竟然昏死了过去。

分析了昏死前的记忆,终于发现虽然自己身处在史学家们交口称赞的大宋朝,却并不见得能享受那种繁华带来的平静。不由的感叹一声,果真是盛世背后有血泪啊。

高文举身处的这个长乐县,几十年前是闽国的国都所在地。先是闽国内乱搞的乱七八糟,接着又被吴越征讨弄的一塌糊涂,最后被南唐所破,过了几年吴越协助宋朝伐南唐时,又被吴越率兵蹂躏了一遍。连番的征战将一片大好河山折腾的支离破碎。南唐统治此地大约十年,始终对此地的闽国遗民防范甚严,反而对此起彼伏的山贼海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是不扯反旗,一直听之任之。当南唐全部被纳入宋朝版图之后,宋朝将此地又则赐给了吴越王钱俶。而钱俶不但继承了这种传统作法,更是变本加厉,借口防盗禁海将沿海一带百姓尽数迁入内地,几百万亩的良田、茶山、盐场、铁场就这样被白白扔掉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宁死不愿背离故土的“死硬分子”,偷偷摸摸的留了下来,但因得不到政府的保护,日子过的凄惨无比。常常是好不容易收点庄稼,就被各路盗匪洗劫一空。而当这些老百姓被山贼抢劫之后去官府求救,往往又被官兵再敲诈一回。久而久之,官府、山贼、百姓三者达成了某种默契。百姓只当是要交两份皇粮,求个平安也就是了。因此渐渐的地方倒也安宁了不少,不过十室九空的荒凉景象并未得到很大缓解。

如何在这个世界里生存暂时还来不及考虑。强烈的复仇意识已经折磨的高文举死去活来,可是看着现在这副大点的风都能吹上天的小身板,却又无可奈何。在反复思考之后,高文举制定了一个报复计划。当然他也很明白,要实现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自身强大的基础之上。

趁着大家还以为自己没好转之前,高文举把后宅的丫环下人全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内宅依照特种兵的训练大纲,做着体能恢复训练。这是一种经过中**方几代人研究之后得出的方法,通过一些特定的招式,不断的进行超饱和训练,将人体的潜能逐渐激发出来,科学合理的训练可以使一个普通人迅速的成为一个合格的特种兵。前七天为提升期,接下来三天的稳固期,每十天为一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会使人的体能得到不同的提升。初级阶段最难熬,但只要抗过了,以后的每个阶段都会变的顺理成章。经过一周的高强度训练之后,总算是渡过了人体强度提升初级阶段的那个瓶颈。

到昨天为止,高文举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最痛苦的过程。虽然外形没有多大变化,但明显感觉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病秧秧的样子了,而且胃口也好了许多。渡过了最困难的一关,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后的日子就要靠坚持了。

今天,他请管家和高家庄最好的铁匠孟四海前来就是为了这个报复计划做第一步准备。首先是人选,冯管家自己的儿子冯积善、孟四海的儿子孟秋、还有颜小山和高十一。这四个都是家生子,所谓家生子就是家里下人的孩子,和奴隶的地位差不多。这个时代的人思想还都很纯洁,一般都比较忠诚可靠。而且这几人的各方面条件都挺合适,也都是高琮生前招入内宅的执事,和高文举的关系也相当不错,算得上知根知底。

有了人选,当然还需要武器,高文举将自己画的几副图交给孟四海看。孟四海先是夸了一通少爷的图画的比军队上送来的图样还精致准确,又表示按少爷的要求,自己的水平没法完成。得知孟四海的难度之后,高文举又给他画了一个风车的图样,让他找几个木匠抓紧时间做出来。又吩咐他按自己的要求去准备材料,以后就由自己来负责技术方面的问题。

一醒过来就头昏脑胀的高文举,却被高琮遇难那一日的情景折腾的死去活来。直到他下定决定要报仇时,那激荡的心情才平复了少许。看来这高家少爷虽然浑浑噩噩了十几年,却对父亲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这种狂热的复仇心理和上一世自己目睹了青梅竹马的女友出了车祸之后的感觉是那样的接近,以致于高文举竟然想起了当初他为了报复那个拥有外交豁免权的老外费尽心思设计的那场意外。为了报仇,他弃文从武,加入秘密部队,经过三年的高强度训练,终于在一次境外执行任务时,顺手将那个不可一世的肇事者送进了地狱。那种大仇得报之后的快感是多么让人期待啊。

好在这次不需要考虑什么国际影响和政治风险,只所需要的只是练好自己的身体,再训练几个可以协助行动的队友就可以完成了。如果习惯了“斩首”特种作战的现代行动方案连几个宋代小蟊贼都收拾不了,那也用不着恶心别人了,直接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最看不起的就是那种只会欺负弱小的强盗。这次居然还打上门了。既然决定了要动手,那就一次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晃了晃自己那已稍显肌肉的小胳膊,高文举心里冷哼一声:“凤凰岭?~!就先拿你们来试试刀吧~!”



002 试刀


class="width">“爹,少爷让我过来问问,他要的东西都准备的怎么样了?”孟秋对正在指挥着几个人在后院挖火窑的老爹孟四海问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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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差不多了。刘木匠已经让人把风车送过来了。一万斤硬炭也送来了。只有这窑口还得一两天才能用。”孟四海擦了把脸上的汗,突然发觉儿子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好像精神了许多。好奇的问道:“你这几天跟着少爷都在干些什么?”

孟秋裂开大嘴一笑:“少爷不让说,不过爹你看,孩儿这几天力气大了不少,以前轮不动那个八十斤大锤。我刚试了一下,嘿嘿,感觉好像轻了不少。”

“哦?这是跟少爷学的?”孟四海看着面露得色的儿子,闭着眼睛默默算了一下道:“七天了,七天就能让人长力气?少爷都让你们干些什么了?”

“哎呀,爹,你就别管了。”孟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道:“少爷说了,明天开始做什么拉练,就从咱庄子到后山竹林。你到时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臭小子,还学会卖关子了。快去给少爷回话吧。就说十天保证完工,误不了事。”孟四海没好气的虚打儿子一下,将他轰走,又回去和一帮工人忙活了起来。

孟秋点点头向高宅走了回去。路上,孟秋心里翻腾个不停,少爷自从老爷去世之后,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前那副文弱的样子不见了。说话做事都透露出一种让人畏服的干练。自打自己四人向少爷表示为了给老爷报仇,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之后。少爷却要求四人跟他一起训练,说是先把本事练好了才有把握。

原本有些不太相信的四人跟着少爷练了三天就大喊招架不住了。却被少爷几句话把心底的那股子气给激了出来。又过了四天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厉害呀。七天过去之后,四人对少爷已经彻底佩服的五体投地了。现在孟秋对明天的拉练充满了期待。

翌日丑时许,鸡还没有叫。高文举、孟秋、冯积善、颜小山、高十一五人每人背着一把柴刀在黑暗中开始了跑步。虽然平时也是这时候开始跑,但一直都是在内宅的后院之中进行的,出门跑步,这还是第一次,高文举在前面跑着,后面的四人不停的摔着跟头。却都咬着牙一声不吭,紧跟在后面。

等到了竹林,天还没有亮,高文举又让几人开始砍竹子。<<>>碗口粗的竹子,每人砍十根,又削去枝节,砍成三尺长短。用带来的绳子捆上,转头又跑了回来。

………………

“少爷,这可是硬炭啊。你要把这些硬炭装进窑里烧?”孟四海得知高文举让他把那些炭放进窑里当成泥胚烧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少爷疯掉了。炭这东西一烧还不着了呀?死活不愿意把炭装进窑里去,搞的高文举只好亲自来跟他解释。这年头的人无法想像焦碳的炼制过程,一想那些炭被火一烤,迟早烧个精光。所以孟四海为了保住这些费了大力气买来的硬炭,对高文举的要求坚决抑制。

“孟叔,你不是说咱们现在的条件炼不了镔铁吗?这些炭烧过之后就有办法了。”高文举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放心,出了事有我呢。”知道老头一心想炼镔铁,就从这里来下手。

孟四海还是不相信,炼镔铁这手艺当年师傅也没学会,难道少爷就会?不过看他那自信满满的样子,孟四海一咬牙,拼了,败了大不了就是一窑硬炭。成了的话就有可能圆了自己那个打造镔铁兵器的梦。想着自己埋在后院的五百斤镔铁料,孟四海心里活动了起来。吩咐其他人装窑了。

“孟叔也真是的,非要少爷亲自来说不可。”高十一撇撇嘴:“难道少爷还能骗你不成?”

孟四海挥挥手训道:“你懂个屁,少爷又没弄过这个,小秋那臭小子又说的不清不楚的。我能放心吗?”

孟秋大急:“爹呀,你可是我亲爹呀,你可不能坑我啊……”

高文举笑着冲他挥挥手,示意他没关系,拉起孟四海的手拍拍道:“放心吧,孟叔,三天后出窑了你就知道了。这几天我帮你把你那炼炉重新设计一下。”

………………

孟秋和高十一等四个精壮少年轮流搅着风车给炼炉鼓风,高文举指点着孟四海将几把已经破损了的镔铁刀扔了进去,不一会,全化成了铁汁。眼看着铁汁由红变白,孟四海激动的满眼泪花。他记得自己的师傅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就是没能把祖师爷炼镔铁的本事学下来。今天自己终于炼成了。

“孩子们,准备家伙,打铁要趁热啊。”孟四海招呼自己的几个徒弟将模具里的胚刀夹出来放在砧子上,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看着高文举放在眼前那一堆配制好的土,孟四海心里万分激动,今天,他要在少爷的指点之下,使用覆土烧刃之法~!

以前只是听说过覆土烧刃之法,据说用这种方法打造出来的兵器刚柔并济,持久耐用。但是这种方法有个致使的问题,就是覆土量掌握不好的话,物体就会变形,但是如何掌握那个量,却又没人知道。从自己小时候跟师傅学手艺开始,几代人尝试过多少次都以失败告终。只有偶尔几次打的小菜刀一类的东西成功过,但大家心知肚明,那只是运气好而已。这个手艺少爷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师傅,刀身已经打成了。”一个弟子深厚的声音将孟四海从出神状拉了回来。孟四海向一脸微笑的高文举点点头,将调制好的泥土依高文举所说的方法涂在了刀背的大部分,只露出了刃部,开始加热。

“呀~嘿~!”一声断喝,孟四海将烧到程度的刀一把塞进了准备好的水里淬火。“滋噜噜”的声音响起,一阵白气扑面而来,孟四海动也不动,两手紧握铁夹,死死的盯着泡在水里的刀片。那把笔直的刀体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弯曲,当刀体出水后,他发现现在的刀体居然和少爷在图纸上画的那几个步骤一模一样。

…………

这是高文举按照武士刀中最符合力学原理的那种样式设计的。要说这些倭奴人品虽然差劲,可是这认真劲却是值得参考。尤其是日本人将唐朝的许多好东西继承下来之后又做了改进。这一点,确实值得中国人思考。这种样式的武士刀还是在幕府时代才出现的,高文举曾在训练中仔细的研究过。不过从现在开始,这种刀就和小日本没多大关系了。当然,以后它有可能会成为整个日本人的一个恶梦。

根据以前的经验,高文举设计了一大一小两种型号的新式唐刀,大刀用来冲锋陷阵,小刀用来近身搏斗。第一批每种样式各制作了五把。将刀的名字命名为“孟刀”,让孟四海激动的差点入了魔。随后,高文举又根据现有的箭设计了一种很锋利的箭头让孟四海制作。箭头制作完成后,直接将原来的箭头替换掉就成了更加精准、杀伤力更大的穿透箭。箭头的设计采用了流线形,去掉了这个时代必不可少的箭头倒钩,一是为了减少阻力,增加射程,二是为了从箭囊中抽箭时更加顺手。当然,这种箭头在现代还有个更加与时俱进的说法,就是为了减少中箭者的痛苦。其实一箭要了命,还分什么痛苦不痛苦?只是回收起来更加方便罢了。

…………

“成了~!”孟四海激动的大喊一声。转头吩咐道:“取磨刀石来~!”

几个弟子将磨刀石抬了过来,试图替师傅磨刀时,被一把推到了旁边。孟四海亲自上阵,光着膀子,动感十足的磨了起来。孟四海磨一阵子,直起身来看看刀体的样子,又不时的用手指肚试着锋口。

高文举闭口不言,面带微笑看着孟四海埋头磨刀的样子。转身吩咐孟秋和冯积善几个将准备好试刀的东西摆在院子中间。是三根碗口粗细的圆松木,用两个三角架子支在那里。

孟四海磨好了刀,找一块白布仔细的缠了刀柄部分,两手紧紧的握住,大踏步走到院子中间,向高文举点头示意一下,双手将刀举过头顶,大喝一声,狠狠的劈了下来。

看着一刀两断的三支圆松,孟四海不可置信的从土中将刀拨了出来,翻来覆去的拿在手里看着。嘴里喃喃道:“成了,成了,总算是成了。”

念叨了一会,突然双膝一曲向高文举跪下道:“谢谢少爷,谢谢少爷……”

高文举连忙上前扶住:“孟叔,你这是干什么?快别这样。”

孟四海满脸泪花道:“少爷圆了我们师徒几代人的梦啊。多少年了,总算将这镔铁刀打成了。”

高文举扶起他笑道:“要真想谢我,今天中午杀猪,我们好好吃一顿。这一阵子他们几个老喊没油水。”说着指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四个小子。心想要是让老头知道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需要煅打也能炼出这种材料来,还不定要激动成什么样子呢。

孟四海笑道:“没说的,小秋,去,喊你娘把后院那头大猪宰了,咱们今天吃炖肉~!”

…………

汗~!原本写关于刀这一段的时候心里就不爽的很,只想着看那个纪录片时所说的刀从唐起源,却在日本发展到极致。一直记得是小日本搞的,却没留神写成了忍者刀。现在改成武士好吧,大家理解老白的心情才好。感谢书友“我在睡觉”的指点。遁了。



003 训练


class="width">孟秋爱不释手的端详着手里的孟刀。(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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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唐刀很相似,却不像唐刀那样直,刀身稍稍的向刀背方向弯了一个弧度,看起来顺眼了不少。这把刀就是少爷让老爹按自己那把刀打造出来的五把中的其中一把。早上试刀的时候,一刀将捆在木架上的猪头连身下的木架一同砍断的情景让他激动不已。

跟了少爷训练之后,自己四人的体能有了大幅度提高不说,连用的家伙什都和少爷一般。老爹说了,光是这把刀,拿出去够换五个小媳妇的了。嘿嘿,少爷说一会还要试试新做的弓,不知道又是个什么样子。

“秋哥,还在这发呆呢,少爷喊你过去。”高十一匆匆跑进来喊了一嗓子。

孟秋连忙跳下床,跟着高十一一起向后宅跑去。经过一个月训练,对于少爷惩罚迟到的手法让人想想都不寒而栗。跟着他们一起训练的护院家丁们对此有着刻苦铭心的感受,自己可不想亲身体验那种惩罚给人带来的震撼。

穿过花园的小圆门走进已经当成操场的后花园,两人看到了站在花园边上拿着几张弓正在比划的高文举和冯积善、颜小山。两人看到高文举拿着弓向远处比划时才留意到花园的尽头处好像放着几个画着红黑圈圈的靶子。这里目前只对这几位亲近人员开放,庄里其他人虽然也一起在做体力和队形训练,却还没到可以登堂入室的地步。

使劲的看了看那张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的靶子,根据自己对花园的了解情况,孟秋小心的问道:“少爷,我们去那边试弓?”说着向靶子的方向一指。

高文举笑着举起一把弓来向他摇摇道:“就在这儿试。”

“啊?”看着同样瞠目结舌三个同伴,孟秋道:“少爷,那靶子放的太远了,足足有三百步啊。”

颜小山看了看微笑的高文举道:“少爷,难道说你做的这弓能射这么远?这可快赶上chuang弩的距离了。

我听说这要六石强弓才能射到,不过那时也没劲了,别说伤人了,连衣服都穿不透。有个说法叫强弩之末,不穿鲁缟。”

高文举向四人示意一下,不再说话,拿起一支精心制作的三棱羽箭来,熟练的搭在弓上,拉了个满弓,右手一松,那箭闪电般向着远处的靶子飞了过去。

在四人目瞪口呆中,高文举又连射两箭。然后放下弓来,微笑着欣赏四人的神情。心道,要不是为了避免计算风差,再远一百米的射程依然是有效的。还是等以后大家练熟了,而且有了射程更远的弓时,再讲三百步以外的箭法吧。

四个人都是一模一样不相信的神情,嘴里喃喃有声。突然,孟秋像被蝎子蜇中一样,拨腿冲向了靶子,旁边三人见状也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高文举看着四人跑动的情景,喃喃道:“看来一个月的训练大有收获啊,这几个家伙现在跟的越来越快了。可以进行下一步训练了。”

不大一会功夫,四人又跑了回来,激动的对着高文举不知道说什么好。

高文举笑道:“你们别奇怪,这是因为制作从弓弦的材料不凑手。如果将来我们能做出合成……合适的材料来,我们的弓可以射到八百步以上。这第一批弓,也只先做了五张。我们每人一张。从今天开始,我们除了体能训练之外,还要进行战术训练。我们先练习射箭。有了精准的远程武器,至少可以保证自身的安全。等箭法熟练之后,我们就开始刀法和其他的训练。”

看着一脸激动的四人,高文举脸色一板:“记着,武器就是你们的性命~!要把刀和弓当成身体的一部分,丢了他,也就意味着你会丢了命~!现在,我们开始射箭的基本动作训练……”

颜小山、高十一、孟秋、冯和善四人望着三百步外用破渔网圈起来的十几只鸡,仔细的听着高文举的讲解。

“你们现在已经基本掌握了如何准确、快速的射箭了,而且成绩都很不错。但是,记住,我们要面对的,是会活动的人,而人,是不会站在那里给你当靶子的。所以,我们必须学会如何猎取活动的敌人。”高文举看着这几个不久前还只会跑腿、做家务的家伙。一个多月的训练,让他对这四人的能力和悟性十分意外和满意,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将成为自己最得力的助手。

看到四人都是一副明白的样子,高文举接着道:“我们在行动的时候,往往需要快速、隐秘,大多数时候都不希望敌人发出声音惊动其他人。因此,就要求我们,要一击必杀,让敌人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来。而一击必杀的最好方法,就是用箭射击头部,我们可以叫它爆头。”

“鸡的大小和人的头部大小差不多,我们从今天开始,就从那些鸡开始。前面那些鸡中,有一只蓝色,一只红色,一只绿色和一只黑色的。你们四人,每人只许对自己的那一只发箭,注意观察鸡的行动方式和它所处的环境。”

“如果你能从鸡群中,找到自己要射的那一只,成功的将它射中,那你也就能在人群中找到自己的目标,一箭将他爆头。”

“好了,现在开始,十一,你射蓝色那只;积善,你射红色那只;小山,你射绿色那只;秋哥,那只黑的归你。注意观察鸡的行为规律。”

四人都仔细的观察了起来,高文举看着桌上点着的几支计时用的檀香,摇摇头,苦笑一下心道,这时候,手里要是有个秒表该多好啊。可惜,连精密一点的齿轮都做不了,更别说玻璃和电池那些东西了。等收拾了凤凰岭这帮山贼,腾出时间来,一定先要解决这个问题才行,不然,太不方便了。

…………

几天后,高文举对一脸不解的四人说道:“我现在让你们四个每人带一队去训练,不光是为了提高其他人的素质,最主要的,还是要让你们巩固自己所学的那些东西。所有的这些动作要领,你们跟着我学了一遍,自己又练了这么久,现在,由你们再向别人讲述一遍,这样,你们就可以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还有什么地方没掌握,还需要在什么地方加强练习。这也是提高你们自身的一个很重要的过程,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当然,我们高家庄其他人的素质也要提高,毕竟,仅凭我们五个人,是无法保护整个高家庄的,只有当我们庄上所有家丁都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时,才不会整天受人欺负,我们庄里的其他人才能安安定定的过日子。”

“从今天起,每天早上你们和自己的队员一起训练,下午训练结束之后,你们四人回到后宅来,我们一起讨论当天的得失。同时,学习第二天要练习的新招式。好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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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宋时一步为左右脚各跨一次,约1.5米。三百步约为450米。宋时普通的箭有效射程只有五十步左右。即75米。而百步穿杨中的百步据考证因为计算方法不同,只有43米到50米。宋时射程较远的为强弩,可达三百步。最远的为床子弩,据说射程可达700米以上。不过弩的制作工序复杂,成本相对较高,而且保养十分繁琐。所以除了军队,民间几乎看不到。

另:关于训练的相关内容,网上铺天盖地的,几乎每本书里都有涉及,想必大家都看烦了,老白也就不再老生常谈了。除了剧情需要交待几句之外,以后类似训练步骤、内容以及政治教育之类,老白都尽量一笔带过。



004 探马


class="width">“少爷,我们都练三个月了,什么时候能真正的和那些马贼拼一场啊?这几个月马贼越来越嚣张了,探马好几次都跑到咱庄前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你总是不让动,准备了那么多机关都啥时候用啊?”孟秋啃着一只鸡腿,嘴里含糊道。

看着另外三人眼里也有那种跃跃欲试的神情,高文举微微一笑,扔下手里的鸡腿道:“我看也差不多了,眼看着稻子就要熟了,这几天那帮山贼的探马老在咱们附近转悠,我估计是想趁着庄稼收了之后再动手呢。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四人异口同声惊道。

“怎么?”高文举看着四人的样子笑着问道:“没信心?还是觉得我们打不过他们?”

颜小山道:“少爷,以我们哥几个现在的身手,我敢打保票,像前几天在咱庄前转的那二十来号山贼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可是凤凰岭上,我听说有差不多五百多号人呐。就凭咱们五人,那可是要一人对一百个呐。而且还对那里不熟悉。这万一……”

高文举笑着打断他的话道:“不熟没关系啊,有熟的啊。”看着几人询问的目光接着道:“下次山贼再来咱们庄,活捉几个回来审审不就知道了嘛。”

看着几人将信将疑的样子,高文举叹了口气暗暗思索:“这几个还是年轻啊,以为身手好就能上阵了。没见过血的新兵蛋子,再好的身手也难保怯阵啊。”心中一狠,一个计划在脑海中浮现了。

…………

凤凰岭五当家阎大虎,祖籍钱塘。在家乡因赌债纠纷杀人而亡命天涯。两年前路过凤凰岭时遇到二当家王虎下山打围(抢东西),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两人不打不相识,王虎见他身手不凡便邀他入伙。正愁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阎大虎顺水推舟入了伙。

加入凤凰岭之后,由于其心狠手辣,大得王龙王虎兄弟欣赏,两年功夫已升成了凤凰岭仅次于王氏兄弟及胡大山、钱宁四人的山寨头目。现在已有好多兄弟称他为五当家了。再加上他这两年风头旺盛,已隐隐有超越胡、钱两人的趋势,所以山寨的很多兄弟都有心向他巴结。这种种迹象都让阎大虎对凤凰岭有了一种归属感。

今天,阎大虎骑着高头大马,洋洋得意的带着二十个手下出来打探消息。眼看着稻子就要收割了,先把周围这些村庄的收成情况打探清楚,等收了庄稼。~~~~大当家的带大伙扫上一圈,今年又能过的逍遥自在了。

想着二当家王虎临行前吩咐的话,这一阵打探消息是辛苦了一点,不过到时候论功行赏自己可是头功。今天大当家甚至把自己的爱马都让他骑着来打探消息了。再耐上半个月,等周围这些泥腿子收完了庄稼,就该咱们动手了。

一想到长乐县城“醉流连”里小杏花那让人心痒的*,阎大虎恨不得这些泥腿子今天就把稻子收割完了,明天就带着山寨里的人马来抢一圈。分了钱,赶紧去找小红快活快活。

“五当家,前面五里就是高家庄了。咱们是去田里看看还是去庄上转转?”一个小弟举手挡着刺眼的阳光,催马赶上阎大虎问道。

“高家庄?”阎大虎捏着下巴想了想低声沉吟道:“三月前二当家来打围的时候伤了高家庄的庄主,后来听说那老家伙死了。还以为他们会报复呢,这几个月大家从这过都小心翼翼的。没想到一点动静也没有,看来高家那小子是怕了咱们凤凰岭。嗯,咱们今天就去庄前转转,看看路。到时候也别去庄外打围了。直接上他高家要粮,还怕他飞上天去?~!”

下了个决心,高声道:“弟兄们,咱们先去高家庄看看。要是碰到高家那个脓包少爷,顺便给他打个招呼,让他先把粮食准备好,回头弟兄来拉的时候少费点事。”

一众小山贼欢呼雀跃的跟着他策马扬鞭向高家庄冲了过去。

“来了,少爷。”一个家丁汗流满面向高文举道:“小三刚刚从庄外回来,他说那帮山贼有二十几个,正往咱们庄这边来了。还有三四里地了。”

“来的好,弟兄们。准备了三个月,是时候检验一下了。”高文举对着身后摩拳擦掌的孟秋等四人说道:“按计划行事~!”四人应声匆匆向庄前跑去,不一会,消失在了庄前的几处空地上。高文举理了理背后的箭囊,检查了一下刀的位置,又将手里的弓试着抻了几下。长出一口气,叫了两个家丁走上了门前的箭楼。

…………

阎大虎看着闻在箭楼上神采飞扬的高文举,大声道:“叫你们庄主出来答话~!”

高文举看着勒马停在自己的埋伏圈之内的一众山贼,心头一阵狂喜,强压着心里的冲动,对自己暗呼了几声“镇定”之后,扬声道:“在下就是高家庄少庄主高文举,阁下是?”

阎大虎马鞭一指自己鼻子,嚣张道:“好说了,凤凰岭五当家阎大虎。”

高文举冷冷道:“阎五当家今天带人来,有何贵干呀?”

阎大虎最恨仰头和人说话,而且高文举还站在逆光处,他背后的太阳刺的阎大虎两眼直犯晕。狠狠一甩马鞭,阎大虎大声道:“高少爷,听说高家几千亩良田,这眼看着收成大好。我凤凰岭的弟兄们青黄不接的,想借点粮食,不知高少爷要多久能准备好?”

高文举听他那口气是吃定自己了,再也按捺不住,怒道:“阎大虎~!凤凰岭的畜生害我父性命,我恨不得生食其肉。本当杀上凤凰岭,一把火烧了你那个破山寨,没想到,你倒还敢上门来勒索。我念你不是正主,今天饶你不死,回去给那王龙王虎带个话,让他洗干净了脖子,等少爷我上门去割吧~!”

阎大虎听完不怒反笑,抬起身来笑呵呵的对自己的一众小弟道:“听到没有?高少爷要灭了咱们山寨啊,哎呀,我好怕呀,吓死我啦。哈哈……”一众小弟跟着他笑个不停。

阎大虎抬手打断了手下的笑声,冲着高文举大声道:“先谢过高少爷的不杀之恩了,不过兄弟我这人就是命贱,就是欠不得人家的情。所以嘛,今天也就不用高少爷你饶过我了,我们兄弟就先来试试高少爷的刀快不快了。”一扬手喊道:“弓箭手,先把那脓包旁边的两个家丁放倒了,看他还敢不敢大言不惭了~!”

四个弓箭手闻言策马向前,箭搭弓上,打算进入弓箭射程之后动手。还没等他们动手,高文举已取弓在手,箭发连珠,四声几不可闻的弓弦声后。四名弓箭手个个都是额头中箭从脑后穿出,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就从马上栽了下去。

阎大虎看到高文举站在箭楼上引弓发箭,刚想笑话他那么瘦的胳膊也想射出两百步的距离,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还没开口呢,就见四个手下落到了马下,一时没能想通他是怎么把箭射的那么远的。转头又打算喊后面的几个手下上前动手。

这回没轮到他发话,高文举先下手了,阎大虎只听到耳边嗖嗖声响个不停。再一回头,背着弓的八个手下已全部栽到了马下。

看到个个都是面门中箭,而且好几个头上的箭头都透过脑袋露了出来。这一下,阎大虎再笨也想明白了,吓的腿直发抖。也顾不上刚刚的豪言壮语了,直接打马转身就打算逃走了。要说面对面单挑的话,兴许阎大虎战死也不会害怕,可是这远程打击力量太恐怖了。这等死的滋味太不舒服了,再硬的汉子光挨打无法还手的时候也只有逃命的份。

几个手下小弟这时候已完全吓的失了魂一般的坐在马上发愣,虽然整天威风凛凛横行乡里,但那毕竟也只是在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面前乍乍呼呼而已,谁见过这么要命的箭法?这个时代,力量大点的手里拎个半截砖就算有了远程打击力量了,现在离了近三百步还箭不虚发,这简直就是催命无常啊。还没怎么着呢,有两个小弟已经直接吓的倒窜到了马下,坐在地上两眼发直,动也不动,屁股下湿了一大片,身上又没见带水囊,明显是吓尿了。

阎大虎只恨马没长翅膀,狠命的抽了几下,希望能跑出高文举的箭程之下,自己心里也清楚,人家那箭当时是没冲自己来,要真冲着自己,恐怕这时也已经变成一具尸体了。这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命。

高文举拿过家丁手里的一个铁皮大喇叭,大声喊道:“现在放下兵器,下马投降,我就留你们一具全尸~!”

不喊还好,这一嗓子喊下去,剩下的几个山贼也回过神来了,再一听他说的投降也只是留个全尸,那还不跑等什么呢,连忙打转马头跟着阎大虎向庄外冲去。

高文举举着大喇叭,大声喊道:“一、二、三~!动手~!”

正骑着马向外冲的阎大虎和跟着他的六个山贼,突然觉得眼前一晃,马的前蹄突然跪了下去,马头一矮,整个人从马背上冲了出去,一个标准的狗吃屎姿势,狠狠的冲到了地面上,一口气没踹上来,登时昏了过去。

几个家丁兴高采烈的从旁边的小坑里钻了出来,每人手里一大把牛筋,三下五除二将摔倒在地上的七个山贼捆了起来。

高文举站在箭楼上看着这一幕,大小二十一个山贼,一网成擒。望着倒在烈日下的十二具尸体,再看看自己的双手,低声道:“这就见血啦,从今天起,我要在这个世界里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至少让身边的人过的舒服一点。”

“少爷,下面小五哥喊你呢。”旁边那个家丁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高文举,小心的提醒他。

高文举回过神来,大声吩咐道:“叫几个人下去帮忙,把马牵回马厩。俘虏押去别院。”



005 审讯


class="width">“你吐完没了?”高十一鄙视的看了一眼孟秋,好笑的问道。(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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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扶着树直起腰来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好像你多争气一样,你不也吐了吗?”

高十一笑道:“大家都吐了,少爷说吐啊吐的就习惯了。没想到,你还真的吐习惯了啊。要不,你先吃点东西,回头接着吐?”看到孟秋冲自己翻了个白眼,笑道:“好了,你接着吐,我先去干活了。”

孟秋接过旁边一个丫环递来的盐水,漱了口,又喝下去一点。用手轻轻的抚mo了一下胃,觉得差不多了。向丫环点点头,随着高十一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听到身后丫环的低笑声,孟秋又想到高文举让他们几个收拾那十二具尸体时的模样。抬尸体的时候本就已经恶心的直反胃了。几人为了面子都强压了下来。等到高文举让他们把山贼头上扎的那些箭拔出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颜小山和冯积善没客气,都是拔起第一支箭,看到红白之物四溅的时候就吐了。孟秋和高十一还笑话了两人。

拔完了箭,高文举又让四人把那些山贼的脑袋砍下来。这一下不得了,孟秋和高十一也到了极限,高十一吐了一阵就过了。孟秋一直吐了大半个时辰。让其他几人笑了个够。

总算平复了。孟秋整理了一下衣服,少爷说晚上要审讯呢。自己人面前失礼不要紧,可不能在山贼面前跌了份。

孟秋走进那个特意收拾出来的别院时,感觉到里面的气氛似乎和平常有些不一样。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高文举正和其他三人对着桌上的什么东西指指点点呢。他走到跟前一看,胃里顿时又翻腾了起来,原来竟然是那十二个山贼的脑袋,这时已用石灰腌制过了,看起来分外的狰狞恐怖。<<>>

高文举看到孟秋进来,冲他点点头。向高十一道:“把那几个棒槌带进来吧。”

不一会,一群家丁将活捉到到阎大虎和其他八名山贼抬了进来。孟秋看到好几个家丁向前的衣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秽物,知道他们这也是吐过了。估计采取的措施不对,所以留下了痕迹。

这些家丁现在看高文举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了。看到高文举的目光向自己扫过来的时候,都不由自主的躲了开去,看来今天这一场动静,造成的影响很大。

阎大虎赤脚站在地上,他的两只脚大拇指被一根细细的牛筋捆在了一起,两手的大拇指也被捆在了身手。他死活都想不通,两根这么细的牛筋就能把自己捆的想动也动不了。相比之下,山寨里那种五花大绑倒是舒服的多,至少人还有个活动的范围。他被这两根牛筋捆的一点脾气也没有,动一动都是钻心的疼。只好任人摆布。

自从逃跑失败被捉之后,阎大虎打定了心思,要和高文举顶到底。山寨里还有近五百号人呢,就不怕他不放人。只要山寨里收到了消息,几位当家还不荡平了这高家庄。所以他这时候倒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感觉,冷冷的看着高文举几人。

高文举等九个山贼都到场之后,吩咐其他人退了出去闪的远远的。他指着桌上摆着一个沙盘,点了点凤凰岭的位置开口道:“五当家,我想请教一下这凤凰岭山寨的布置,不知五当家愿意不愿意合作?”

阎大虎冷笑道:“小子,今天落到你手上,我没话说。要杀就杀,出卖兄弟的事,我阎大虎是不会做的。”

高文举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没想到五当家还是条硬汉子,不过没关系,你不愿意说,不见得别人就不愿意说嘛。”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八人。

阎大虎大声道:“小子,你死了那条心吧,出卖山寨的人,要受三刀六洞之刑,我就不信谁敢~!”

高文举点点头:“三刀六洞,听说过。不过五当家你忘了一件事了。在山寨受刑,那也是要山寨能抓到人才行啊。要是我放过他们呢?”

阎大虎冷笑道:“哼哼,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吗?他自己跑了,家人总跑不了吧?”

高文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受教了。这么看来,五当家因为怕受三刀六洞之刑,自己是肯定不愿意说了,对吧?”

阎大虎狠狠的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高文举竖起了大拇指:“有种,我这里没什么三刀六洞之刑,只有一些小玩意,就是不知道五当家能撑多久。和爽快人打交道,咱们就没来那些虚的,开始吧。”

阎大虎冷笑一声:“大爷我死都不怕,还怕你这些小玩意,来吧,有什么花样尽管使出来,让大爷看看,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

高文举笑道:“我没让你死之前,你要是死了,我高文举认栽。”手拿着一把小巧的弯刀走到他跟前。轻轻的在他眼前晃了晃。

阎大虎又是一声鄙夷的冷笑,闭上眼,扭过了头,不再看他一眼。

高文举一摆头,冯积善和颜小山抬过一张厚重的凳子,将阎大虎按坐在上面之后,将他紧紧捆在了凳子上。阎大虎任由两人摆布,眼睛始终没有张开。

高文举拿过一个鸡蛋,捏开他的嘴,将鸡蛋塞了进去,又示意颜小山用布条将他的嘴蒙住。突然伸手出刀。阎大虎只觉得眼皮一阵疼痛,然后就看到了高文举那张冷酷的脸和那双透露着说不出来的恐怖的眼神。再想闭上眼时才发现再也闭不上了,原来两眼的眼皮被两支竹签支住了。

又眼看着他将手中的小刀向腿上扎了下去。这一下吓的阎大虎肝胆俱裂,他没想到这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小少爷不光箭法强悍,下起手来也这么狠。一阵巨痛传来,阎大虎喉咙发出一阵恐怖的声音,晕了过去。

一桶凉水浇头,他再度醒了过来,当他看到高文举身后的四个少年眼中那种奇怪的眼神时,意识到可能不妙,向着几人的目光看到自己的腿上,两个膝盖处血淋淋的两个黑窟窿。不过大腿处扎着牛筋,已经止住了血。他又是一声惨叫,因为蒙着嘴,这一声惨叫说不出的诡异。来回挣扎的样子将站在身后的八个小弟吓的纷纷跌坐在地。

看着后面跌坐在地上的其他八个山贼,高文举示意其他几人把他们都拉过来看着。这几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害怕,也只得壮着胆子拉着看。

高文举俯身在阎大虎耳边低声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让你说什么。”

看着眼中满是嘲弄意味的高文举,阎大虎这时恨不得马上就死,可惜现在这种情况,连咬牙都办不到了。他恨呀,同时也很奇怪,为什么平时碰手就碎的鸡蛋,今天死活也咬不破呢?而当高文举使出后面几招的时候,阎大虎多么希望高文举能再次开口问他山寨的情况啊。只可惜,这时,坦白也没机会了。

………………



006 伏击


class="width">其余八人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个身穿方士衣衫的少年在他们眼里比十八层地狱里那些恶鬼还要恐怖。(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瘫坐在地上的几个人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失禁了,就算他们知道自己坐在自己的屎尿之上这时候也动不了了。当高文举提起来个人来问话的时候,他结结巴巴的把山寨里的情况倒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经过了砍头的一次考验,这次的状况还是让孟秋等四人吃惊不小。上次是恶心加害怕,这次除了恐惧之外,竟然没了其他感觉。四人看着血肉模糊却依然活着的阎大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脑门。暗暗侥幸这个恐怖事件的操刀者是自家少爷。再看高文举的眼神时,除了当初的佩服之外,更多的是一种畏服。

当高文举得知山寨中五百人只有两百人是主力山贼之后,向其中两个坦白了的俘虏道:“好了,我放你们两人回去,你们告诉山寨的几位当家,就说五当家中了埋伏被我活捉了,而你们两个趁机逃了出去。让他们发兵来救,最好能让那两百主力军都来。至于怎么说,你们自己想办法。我保证,只要你们几个不再做山贼,以后不碰你们一根毛。”

两人头点的像小鸡吃米一般。高文举看着几人脚下的一团污秽,皱皱眉头道:“小山,把他们弄出去,让他们收拾收拾。”

看着几人走出了大厅,孟秋指着奄奄一息的阎大虎问道:“少爷,这家伙怎么办?”

高文举道:“现在已经没用了,给他个痛快吧。试试你那刀,把他头割了吧。”

孟秋一阵恶寒,高文举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个世界上,同情敌人就是残害自己。”

孟秋道:“少爷,我不是同情他,这……”

高文举道:“凡事总有个开头,明天我们有一场恶仗,你要是下不了手,到时候害死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有你的家人。你自己想清楚。”又看了看冯积善和高十一,小心的绕过地上的秽物走了出去。

孟秋看了看其他两人,一咬牙,手里的弯刀突然出鞘,一道寒光从阎大虎的脖子下方闪过。阎大虎露出感激的眼神,脑袋一低,扑通一声滚落到了脚下,脖子中红光一闪,一股鲜血汹涌的喷了出来,把孟秋浇的如同血人一般。旁边的众人一脸恶寒,几个正在打扫的家丁捂着嘴冲到了门外,一阵干呕声此起彼伏。

……

“砰~!”一只精美的茶杯在地上摔的粉碎。王虎铁青着脸怒道:“高家那个脓包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拿我凤凰岭的人~!”

王龙捏着下巴道:“二弟,你上次射死了那高家庄的庄主,他们记仇也是应该的。

也是咱们大意了,这几个月一直去试探,总觉得那高家似乎很怕咱们山寨。却没想到他们居然玩了一手阴的,这是多亏那两个兄弟逃了出来啊,要不然,咱们还不知道老五跑哪去了呢。”

三当家胡大山、四大家钱宁纷纷点头。钱宁道:“为今之计,我们要想个办法把老五先捞回来。”

胡大山道:“捞是肯定要捞的,怎么个捞法呢。高家庄城厚墙高,易守难攻,动手的话,对我们很不利啊。”

王虎怒道:“多厚的墙也有破的时候,点起弟兄们,全体都去,就不信一个小小的高家庄我们还拿不下来。”

钱宁道:“强攻?”

王虎道:“当然强攻了,难道你让我们去拿钱赎啊?山贼用钱去庄子里赎人,传出去以后还混不混了?再说这次他拿了老五咱们要是没动静,难免被其他人看扁了。这已经不再是难不难的事了,而是要不要的事。”

王龙点点头:“二弟说的对,兄弟有难,咱们袖手旁观也难免会寒了兄弟们的心。这样吧,你们三个同去,点齐两百骑兵同去。大兵压境,他高家要是识相,乖乖交出人来倒也罢了。如若不然,你们几人就强攻,打破他的城墙。把那高家给我平了~!”

……

“少爷,来了。”高十一低声喊道。

高文举点点头,站在箭楼上举目远眺,远处一路飞扬的尘土让他有些郁闷。要是有个望远镜就好了。

“希望这次多来点吧,也省的咱们麻烦。”高文举拍拍手,一脸悠闲向高十一说道。心里暗暗琢磨怎么做一个望远镜的事情。

不大一会,山贼的马队已经清晰可见了,高文举心头一喜拍拍高十一道:“看来这次山贼是动了真火啦。两百人全都来了。哈哈,吩咐大家都做好准备,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乱动。谁要是提前暴露了让山贼走了一个,我剥了他的皮~!”

“是,少爷。”高十一心头一凛,下去传令了。高文举没想到一句临时想到的狠话会让众家丁浑身发冷。这话要是两天前他说出来,肯定没人当回事。可经过昨天那一场屠杀,这些家丁之间已经传开了,说老爷死的那天,一道灵光从天而降,那是天上的什么星君附体了。所以才性情大变什么的。说的人唾沫四溅,有如亲眼目睹,听到的深信不疑问,好像理当如此。因此高文举的这道命令一下达,全庄上下,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深怕自己行差踏错落个没脸没皮。一时之间,高家庄前早已布置好的阵地中静的有些诡异。倒让高文举对自己这些家丁的素质极其意外。

一阵马嘶人喊中,凤凰岭三位当家带着两百骑兵踏上了一条早就为他们准备好的不归路。

“叫你们庄主出来答话~!”王虎嗓音宏亮直透云霄。

高文举闻言有些好笑,敢情这句对白是山贼的专用开场白啊。他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个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杀父真凶。做了一个深呼吸,扶着女墙大声道:“在下就是高文举。”

王虎马鞭一指:“高文举,你胆上长毛了?敢抓我的兄弟。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把我五弟他们好生送了出来。磕头认错。如若不然,我将你这高家庄夷为平地~!”

高文举怒声喝道:“王虎~!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没上门去找你,你倒敢送上门来。我也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如果你束手就擒,我就留你一具全尸。如果你执迷不悟,一切后果自负~!”

王虎身子向后一仰,大笑着看了看两旁的胡大山和钱宁,指着高文举对两人笑道:“这个脓包少爷出息了不少啊。还真看不出来。那好,二爷我现在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放不放人?”

高文举淡淡一笑:“说实话,人没有,不过人头倒是还在。来呀,把阎五当家他们几个请出来~!”

随着话音,箭楼里一阵乱响,十几个家丁举着长杆散在了墙头。长长的杆头一个个人头面目狰狞的冲着广场上的一众山贼。

虽然经历了许多大小场面,和护院交过手,和镖师交过手,和其他寨子的同行交过手,甚至和官兵也交过手。这些山贼哪个手里没有几条人命,自认都是脑袋拴在腰上闯江湖的汉子。可是猛一见这十三颗人头齐刷刷的挂在那里,王虎一众还是吓的不轻。连王虎本人也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文静的高家少爷究竟是不是疯了,敢一次就砍了他凤凰岭十三个好手。

过了好久,王虎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回头扫了一眼围在身后的弟兄,看到个个都是面露惊骇。心知如果不从气势上找回场子,只怕以后这日子是不好过了。不过这高家既然已经把人做了,那就是根本没有想和他谈判的打算,现在看来,只有把高家平了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当下,怒火攻心的王虎一挥手中马鞭,喝令道:“弟兄们,给我踏平高家庄,给五当家和那些弟兄报仇哇~!”

一群回过神来的山贼纷纷行动了起来。二十个背着弓的山贼策马出了队伍,弯弓搭箭向箭楼冲了过去。当他们离箭楼还在一百五十步左右时,一阵突如其来的箭雨将二十个人一个不落的射于马下。

王虎那炽热仇恨的目光随着二十名弓箭手的落马变为了震惊。不但是对方的箭程比自己的远了将近一倍,而且那精准的箭法也让他心惊胆战。二十人,二十箭,竟然没有多用一箭,而且每箭都是直中面门。以至于二十个人栽下马时只有几个人发出了惨叫声。这样一边倒的战斗实在太让人害怕了。与其说是战斗,还不如说是屠杀更为贴切。

王虎心有余悸的看了看胡大山和钱宁,见他俩也是一脸震惊。心头一阵杂乱,竟不知如何是好。有心让弟兄们冲上去,又不知对方究竟有多少神箭手。想退走吧,又拉不下脸面。他有些恼怒的揪着自己的头发。红着着狠狠的盯着墙头的高文举。

高文举又喊道:“王虎,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立即下马投降,我给你一个痛快。”

这句话将王虎心中那股邪火彻底的激发了,他狠狠的抽了一下战马,喝道:“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跟我冲啊~!”

众山贼这时也已经乱了方寸,见当家的带头冲了过去,条件反射的跟着冲了过去。耳边嗖嗖的箭声不绝于耳,惨叫声此起彼伏。王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到箭楼下就可以直接闯关夺门了。到了面前,这文弱书生还不手到擒来。眼看着城门近在咫尺了,王虎心头一喜,狠狠的抽了一马鞭,冲了过去。

“扑通~!”一阵乱响,座下马突然前蹄踩空,连人带马掉入了一个大坑之中,王虎心中一急,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还没等他开口叫骂之时,又是一阵响声,从上落下的马和人将王虎撞的眼冒金星,耳边听到熟悉的叫骂声,分明就是老三和老四。王虎的心头一沉,顿时人事不省了。

后面紧跟着的山贼一看几位当家全掉进了陷马坑,连忙勒马掉头,这当口又是一阵箭雨将前面的几排山贼扫落马下。其余人心有灵犀,连忙掉头催马逃命去了。

刚刚跑过出发前的阵地,幸存的一群山贼暗呼侥幸,快马加鞭向来路逃去。不料,就在马跑的最快的时候,前面的平路上突然弹起了一排排削尖了的竹子,角度刚好冲着马来的方向。一阵乱七八糟的嘶叫声中,马匹纷纷中招倒下,好多人也被竹子刺的对穿,当场死了的还好一些至少不用受罪。那些没咽气的嘴里发出各种让人恐怖的声音,双手徒劳的作着各种挣扎姿势。

还跟在后面的三十几人看着围在四下的竹排,终于明白了自己这回是无路可走了,纷纷停下马站在原地四下张望。

一名家丁站在箭楼上,拿着大喇叭很嚣张的喊道:“下马投降,饶你不死~!”



007 剿匪


class="width">“秋哥,你留守。www.65txt.com我们四人去攻山。”高文举对围在沙盘前的四人分配任务。

孟秋一听连忙摇头道:“不行不行,少爷,你不愿意多带人手去我也不便说什么。可你要我留下,那是万万不行的。”说着又冲冯积善使了个眼神。

高文举有些莫名其妙,既然第一道命令都执行不下去,那后续的战术安排就更谈不上了。郁闷了一下,高声喝道:“你吵吵什么?~!这是命令~!必须执行~!”

孟秋两眼一翻:“谁的令也不行,少爷你……”

高文举正要发火,管家冯有年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缩头缩脑的冯积善。高文举一下无语了,怎么这说不过还有请家长来的?

冯有年面露焦色道:“少爷,我听小善说,你要带三个人去打凤凰岭?”

高文举点点头:“没错,我已经摸清凤凰岭的虚实了,其实现在呆在山寨中有战斗力的不到二十人。我们夜里出发,赶在天亮前可以一战而下。”

冯有年摇摇头道:“不妥啊少爷,虽说你和大锤他们打了兵器。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啊。这几天你们在咱们庄上打埋伏,那是有咱们庄的高墙厚壁。所以老汉也不便多说什么。可你要离了咱们家去到人家的地头去打。那可万万不成啊~!”

高文举道:“那凤凰岭的地势我们现在已经了如指掌了,再说他那里有几处哨卡我们也已经摸清楚了。今天我们把凤凰岭的生力军一网打尽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拿下山寨,等过了今日,那山寨中有了防备。先不说他们加大防守力度之后难以攻破,就是他们趁机逃跑了也是一大损失啊。过上一阵,他们恢复了元气,我们将永无宁日。所以,不管怎样,天亮之前,一定要把凤凰岭拿下,永绝后患~!”

冯有年还是一副忧郁的样子,不住的摇头:“无论如何,我不能让少爷你去冒这个险,老爷已经去了,少爷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高文举举手打断他的话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今天这个机会要是错过了,以后再想动他们,可就难如登天了。冯叔你不用劝我了,不管怎么说,今天这一仗,一定要打~!”

见老头气色不太好,又解释道:“大家可以先听听我的计划,如果有不妥的地方,咱们再商量商量。”

等高文举把自己的计划说完之后,老头把头摇的更厉害了。这下高文举更是郁闷的不行了。眼看着天已经黑了。夜里行动,本就有难度。原本计划好的行动居然因为没人理解而受到空前的阻力。高文举一下怀念起二十一世纪的上司们了。至少他们从来不会因为这种原因阻止自己的行动,每次反复叮嘱的往往是政策和影响。~~~~

高文举当然也明白这是老管家爱护自己的一片心意,当然也就没法更强硬的顶撞他。只是眼看着就要错失良机,反复的向老头解释特种作战理论。费尽了口水,搞的声嘶力竭,老头还是寸步不让,搞的高文举心里真冒火,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黑着脸一声不吭。冯有年看着高文举的样子,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其他人又不好开口相劝。于是,冷场了。

隔了一阵子,高十一突然打破了沉默说道:“其实还有个办法……”

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向他看去,高文举喜道:“你说~!”

高十一小心道:“少爷的计划我看行的通。”看了一眼拉着脸的老管家,又看了一眼面露喜色的高文举,壮了壮胆子道:“不过管家的担心也很有道理。小的想,要不然这样吧,少爷你留守。我们四人去做,少爷你不也说了嘛,有了这几样兵器,再加上周详的计划,就是四根棒槌也能把这凤凰岭拿下。何况我们哥几个跟少爷你练了这么久了。”

高文举登时语塞。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老管家。心里又再次盘算了起来。虽说他的计划非常周详精确,可这四个人一点临阵经验都没有。把他们放出去,完全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再说原本计划中所有的行动都是以自己为中心展开的,替下了自己,换谁去?这四人中谁能担起主攻的重任?

想了一会,高文举这才发现,这几个月来过于注重整体训练了。反而忽略了四个帮手独自的特长。因为高文举打心眼里就一直把这四个人当成了后援在训练。导致现在自己一家独大,其他人究竟有什么特点自己是一点也没底。虽然不放心这个方案,却在心里对高十一重视了起来。

再思考了一下,想到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讲究忠心,心里一横,冷冷道:“冯叔,看来高家是你老人家说了才算数啊?”

“啊?”冯有年一下满脸都是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少爷明鉴……”冯积善也赶忙跟着跪了下来,连声替父亲申辩。这年头,说啥都好,要是功高震主,以下犯上,弄不好老命保不住不说,一世英名也将付诸东流啊。老头见高文举给自己的行为上纲上线了,一时顾不上细想,连忙认错。

高文举冷冷道:“既然你老人家这么关心我,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替我看好那些俘虏。要有一个想跑的,就地格杀。好了,你先去吧,我要和他们几个商量一下行动方案。”

冯有年还待反对,颜小山板着脸一声不吭上前将他扶着送了出去,门口的过堂风送来了颜小山几不可闻的劝解声。

…………

次日凌晨寅时,正是人体最困倦的时候,大多数人这时候睡的正香。高文举带着四个手下无声无息的潜入了凤凰岭。迫于无奈,他最后还是妥协的多带了二三十人的家丁,不过到了山脚,他就让这帮人就地隐蔽了,还是只带着高十一、颜小山和冯积善三人悄悄上了山,毕竟这不是明刀明枪的攻山,人多反而容易坏事。

凤凰岭位于云霄山近海处,因形如凤凰而得名。云霄山,又名将军山。因唐朝岭南行军总管归德将军陈政葬于此山而得名。此山两面临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南宋时,岳飞便在此地大破金军。但此时的将军山还远没有引起各方足够的战略重视。因闽、吴越、南唐诸国连年征战,百姓流离失所,多有落草为寇者。而为了断绝南唐残余一股水军势力反扑,宋朝竟实施靖海之策,将整个云霄县的居民强行迁入内陆。所以现在这里除了一些山贼海盗经常出没之外,几乎没什么人来光顾。几十年来只有少数无计可施的百姓聚集在附近从事农业生产。由于政府有意无意的压制,虽然逐渐有人开始居住,却根本无法恢复以前的繁华景象。

凤凰岭山寨依山势而建,而这种山寨防备在高文举眼里形同虚设。几人如同游山玩水一般轻轻松松就摸到了山贼大营附近。

高十一不爽的吐了口唾沫小声道:“早知道骑马上来了,一路上连个鬼影子也不见一只,也不知道官府那帮饭桶怎么搞的,竟然能放任这帮山贼逍遥快活这么久。”

高文举示意他低声,打了个手势,其他几人迅速占据了几个早已设定的制高点,取下了弓箭开始准备。

不远处,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边走边念叨,似乎对安排自己巡逻很不满意。高文举直起身来大大方方的向他走了过去。

那人朦胧中看到有人走了过来,以为是二当家打围回来了,大声问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大当家的都等不急了。哎,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高文举反手抽出孟刀,刀体在月光下发出渗人的光芒,那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大声喊道:“有人劫寨……啊~!”却是被高文举砍了一刀,惨叫着连滚带爬逃了回去。

高文举带人来偷袭的时候,假设了种种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并因此制定了多套应对方案。可是怎么也没想到来到了山寨,别说暗哨了,明哨也没看到一个。这让原本戒心重重的高文举难免有些拿不定主意。想来想去,为免落入对方陷阱,他还是放弃了攻入营房直取王龙的计划。来了个敲山震虎,要将山贼都引出营房之后再行歼灭,万一失手自己还能从容退去。所以也没杀这个山寨版的巡逻人员,只是将他割伤,让他引其他人出来。

其实高文举已经从俘虏的嘴里套出了凤凰岭的底细了。整个凤凰岭虽然共有五百来号人马,其实真正的战斗人员一共也就只有那两百来号人,已经被他一网打尽了。整个山寨现在能打的只有王龙那一支不超过二十人的亲兵卫队了。可是习惯了特种作战的高文举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放弃了“斩首行动”的原本套路,采用了这个临时为凤凰岭量身制作的计划。

果然,在听到惨叫声之后,整个山寨顿时陷入了一种巨大的骚乱之中。一个声音怒吼道:“谁这么缺德,趁我人马皆出的时候来偷袭?~!”

高文举苦笑一声,看来还真是高估这个王龙了,光是这一嗓子,就能要了他的命。只是在这种混乱情况下一时倒也占不到便宜,只得冷冷的站在那里旁观。

再等了一会,高文举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了,整个山寨里到处亮起了火把,就是不见有人出来。把高文举郁闷的不浅,心道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就这帮乌合之众也能在这里横行几十年?真是见了鬼了。

正当高文举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几只火把颤悠悠的出了营房向他走了过来。一个声音小心的问道:“是哪路朋友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大当家请朋友进来说话。”

“这***也叫山贼?”高文举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垂下了头,鄙视了一下,套用山贼专用对白朗声道:“请你们大当家出来答话~!”

那个说话的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顿时回身又跑进去了。高文举都弄不清这家伙究竟跟谁一伙的,心里又是一阵郁闷。

又过了一会,一阵吵杂声中,王龙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迈着方步走了出来,却还是远远的站在百步之外小心的喊道:“对面的是哪路英雄?来我凤凰岭有何贵干啊?”

高文举气的七窍生烟,都这时候他还来这套,不过眼看着王龙已出现在了自己射程之内,他倒静下了心。大声道:“英雄不敢当,高家庄高文举。”

王龙大吃一惊,凤凰岭举寨出动前去攻打高家庄了,结果过了一夜自己人没回来,对方的人倒来了。而且对方已经逼到寨门口了,到底有多少人马他心里也没个谱。他几乎可以肯定,二弟带的人马一定是和高家庄的人错过了。估计是二弟他们被高家庄的财物迷了眼,一时半会没抽回身来。这才让人家找上了门。所以这时候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二弟身上了,希望他赶紧回来把这帮不知死活的土财主拿了。他死活也想不到自己的人马已经被一个小小的土财主一网打尽了。

梦想着二弟带着弟兄们在天亮前能赶回来救自己,所以王龙一心想着拖到天亮就好办了。可惜他这个想法,高文举并没有什么义务配合。



008 大当家(上)


class="width">王龙其实挺老实的,老爹去世之后因他是长子所以才占了这山寨大当家的位子,说实话,他自己连个架都不敢打,更别说什么排兵布阵之类的事情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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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王虎他们三个拉了人马都去攻打高家庄之后,山寨中只留下了王龙,结果这家伙连岗哨都没布一个,让高文举计划了几个时辰的斩首计划如同重拳打空一般。

原本高文举是想着将王龙俘获之后再逼其他人投降,结果到了山寨居然没看到岗哨。高文举还以为是人家已经发觉不对劲了,所以布了个疑阵,不得已只好用打草惊的手法逼对方出来。谁知道一刀割下去,竟然将整个山寨都割乱了,这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好笑了。

弄清楚状况之后,高文举对心存侥幸的王龙道:“你别等了,你那几个兄弟已经被我一网打尽了。现在我给你一柱香的时间,全部放下兵器,举手投降。我饶你不死。”

王龙虽然心里害怕,毕竟做山大王非止一日了,这种情况下想一想也知道对方有可能是在骗自己了。再说自己手上还有三百来号人呢,拼一拼至少保住性命总还是可能的。他挥了挥手,十来个亲兵顿时将自己围在了中间。

定下心的王龙趁着月光再向对方看去,这才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站在前面不远处,心下暗暗骂了声自己胆小,开口道:“高少爷,你昨日不问情由拿了我五弟,我那几个弟弟去你府上要人,想必在路上走岔了道。现在高少爷居然找上门来,不知所为何事呀?”

高文举一声不吭,他现在已经懒的跟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说话了。待王龙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什么凤凰岭人强马壮,一日可破高家庄啊,又是什么回头在他二弟前说几句好话兴许还能留条活命之类的废话之后。大喝一声:“时间到了~!王龙,我最后问你一句,你投不投降?~!”

这回王龙没说话,他手下几个亲兵也发现了对方只有一个人了,平日里欺负乡亲们都习惯了,这时候平静下了心态,自然不把高文举放在眼里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破口大骂了起来。拼命的在老大面前表忠心。

高文举一下烦了,喝道:“闭嘴~!”

话音刚落,一连串的惨叫声中,十几个亲兵又是争先恐后,不过这回是去赴阎罗殿了。王龙吓的手足无措,浑身冷汗,深怕那箭射中了自己。一愣神的功夫,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旁边举着火把的一堆人扔下火把扭头就跑,营前空地上只剩下一个王龙和十几具亲兵的尸体了。

高文举慢慢走向了王龙。就着地上的火把光芒,王龙看到了这张似乎有些斯文的脸,又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恐怖。心中一惊,一屁股坐了下去,不想却坐在了一个亲兵的身上,这家伙被射中了喉咙,虽然不能动了,却还没死透,被他这一坐,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王龙积压许久的恐惧终于被这一声呻吟引爆,直吓的屁滚尿流,一个骨噜趴在了地上连声喊道:“好汉饶命啊……”

毫无成就感的高文举一脸不爽。

……

越来越刺眼的阳光下,凤凰岭其他的近三百号男女山贼抱着头蹲在空地上。几个机灵点的带着高文举和颜小山正在各处查找,不一会,将整个凤凰岭的财产点的差不多了。又发现这里还有个专门关押绑来的人质的地方,里面居然还有十来个人。一问之下得知全是绑来的肉票,高文举吩咐将那些人都放了。

经过询问,山上这三百来号人全是迫不得已才加入的,而且有一大半是抢来的女人。大多时候总是负责一些后勤一类的事务,其实和奴隶差不多。高文举大手一挥让这些人自行散去,以后不要再做山贼了。不料竟无一人肯走,再一问才知道,这些人原本就是云霄县的人,可是整个云霄县已经名存实亡,而长乐县又容不下他们,整天不是被山贼勒索就是被官府拿办。无奈之下只好投了山寨做山贼,起码还有口饭吃。

最后这些山贼推举了一位比较有名望的老者郭高社前来和高文举交涉,希望可以容他们呆在这里吊着性命,毕竟故土难舍嘛。郭高社本是云霄县当地人,南唐时曾中过举人,国破后不愿在宋朝为官,在家乡教书渡日,不料某一日,妻子上街采买物品,竟被当时的县令撞见。那县令见郭妻姿色非凡,便强行上门逼亲。郭妻不从,被那县令用尽了手段,将郭家财产剥夺殆尽,郭妻心灰之下,一根绳子去了阴曹地府。

身无分文的郭高社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得带着幼子郭晋宝上山投靠了山贼。王龙他老爹见他能写会算,便让他做了军师。其实也就是负责平日里那些帐务,王龙王虎兄弟当家后,对他也颇为倚重。只是近年来,王氏兄弟做的越来越过火,老头又常常出言相劝,因此与几位当家弄的都不太和睦。渐渐的成了王氏兄弟的眼中钉。不过老头在其他人中,威望一直不错。

郭高社不愧是读过几年书,当场就提出一个方案,希望高文举来做山寨大当家,以后大家跟着他干,只要给口吃的就成。并且向高文举说明,一旦离了山寨,这几百号人只怕连命都保不住,迟早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高文举有些无语了,政府如此,百姓只能逼上梁山。这还是在开国初期都如此了,更不要说到了以后奸臣当道之时了。难怪整个宋朝,落草为寇的、扯旗造反的多如牛毛。

思考了许久,高文举同意了暂时充当大当家的提议,不过他告诉郭高社,自己近期事务太多,不能呆在山寨。让他在山寨中挑几个机灵点的人一起打理。等自己将父亲的丧失安排好了再做计较。同时他还严令山寨众人不得骚扰附近的乡亲,只要保住自己不被人家消灭就行了。

检查了山寨的库存,粮食足够三百人吃两年的,另外还有王氏兄弟多年来敲诈勒索来的金银财富若干。高文举让郭高社拿去给大家分了,等他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完了再给大家另想出路。同时,高文举告诉郭高社,既然想在山寨呆下去,就不要散播几位当家被一网打尽的消息了,以后只要低调行事即可。至于周围百姓,只要不去主动招惹,相必也没人来主动生事,徒增烦恼。

安排好诸般事物,高文举押着王龙下山时,却被七个身穿黑衣的汉子拦住了路。这七人中还有两个身上带着伤。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山寨的牢里放出来的,可能是山寨绑回来的人质。

高文举忙道:“几位不必感谢,赶紧回去吧~!治伤要紧,如不方便,可先在山寨里拿上一些。”说着忙喊郭高社给七人去取点钱来。

一人朗声道:“在下徐子豪,谢过恩公救命之恩,原本恩公搭救我等性命便不应再开这个口了,只是关系众多兄弟性命,在下不得不腆着脸再向恩公求情了。”

“啊?怎么,你们还有兄弟被扣着吗?”高文举有些纳闷了,难道说山寨中还有密牢?



008 大当家(下)


class="width">徐子豪红着眼摇摇头,双膝一跪,磕头道:“不敢有瞒恩公。www.65txt.com我弟兄乃是海坛岛许大当家手下。几日前到梅花镇来买粮,却不料被这凤凰岭的钱当家拿了回来。不光抢了我们的钱,连刚买到的一点粮食也一并抢了去。我海坛岛两千兄弟还等着这些粮食救命呢。求恩公开恩搭救。”

高文举有些纳闷了,怎么又是一拔山贼,还被黑吃黑了,这哥们够背的呀。不过能用钱来买粮,想必坏不到哪里去,可以拉拉关系。

高文举顺便打听了一下,原来这伙人不是山贼,而是海盗,长年盘据在此地不远处一个海坛岛上,平日里以捕鱼为生,偶尔日子过不下去了也沿海做一些没本买卖,但从来不欺凌弱小。眼看到了收获时节了,大头目许大勇便吩咐他们几人来附近的梅花镇买粮。结果正巧碰到下山打围的钱宁,不由分说被捉了回来,动手过程中还伤了其中两人。现如今已经被关了两天了,要不是碰上高文举劫营,恐怕这七人还要被他们当人质再敲一笔银子。

高文举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吩咐郭高社安排几个精壮汉子,分出一万斤粮食先给他们送去救急,待新米收获之后再行定夺。又将原本抢来的银子如数奉还。就当和这帮人交个朋友。这一下感动的徐子豪痛哭流涕。高文举也不愿多耽误,安排完了之后便押着王龙回了高家庄。

…………

当夜,高文举将凤凰岭四位当家一起在母亲墓前的桃园斩首。和之前的那些被杀的山贼草草葬在了一起,算是给父亲陪葬。在庄前被俘后有幸活下来的其他十几个山贼明确表示只要能留一条命,愿终生为奴。高文举便将他们打散分别编入了庄内的几处作坊去了。<<>>

次日,安排孟秋上凤凰岭协助郭高社打理各色事务,又让冯积善负责高家庄其他家丁的训练。自己除每日督促匠工将父亲墓茔打开修整之外,便不时在孟四海的铁匠铺子里做些指点。经此一役,高文举彻底消除了高家庄和附近百姓的一个巨大隐患。同时也赢得了高家庄所有人的尊敬。而经过训练的护院家丁多多少少也有了一些军人的气质风范。而孟四海也已送上了一百张弓和百把孟刀将这些人装备了起来。现在的高家庄,不敢说有多大战斗力,在这个环境下,自保是绰绰有余了。

又过了十几天,赶在夏收之前,高文举给父亲举行了一个并不算十分隆重的葬礼。由于对消灭山贼的事件进行了严格的保密,所以前来观礼的乡亲只知道高琮被山贼袭击伤重而亡。却没多少人知道大小两百多名山贼已被用来陪了葬。前来观礼的人很多,连长乐县的县令也托经常在高家庄出没的冯县尉前来观了礼。还有好多十里八乡与高琮生前有过接触的人,今天都来送了老庄主最后一程。葬礼直到申时(下午4点左右)才结束。

送走了宾客,高文举身心疲惫的坐在后宅发呆。总算是告一个段落了。接下来何去何从呢。高文举知道,大宋即将开创一个中国封建社会文治的高峰。可是身处其中才发现,百闻不如一见,那个史书上的华丽篇章掩盖了它背后的许多不为人知的苦难。宋朝为了避免唐时诸藩割据的状况,从太祖、太宗时起,就做了许多限制武官的措施,从而导致了整个国家的军力下降,与周边战事中无不连连失利,最后眼睁睁看着一帮野性未脱的猴子坐大,直至被灭了国。

远的不说,光是这几个月来自己看在眼里的情景就让人难以想像这是在大宋初期。这个离县城三五十里的小村庄,平时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山贼打上门来也求告无门。可是每个月县城总要派那个冯县尉带几个人来巡视一番。连吃带拿,敲诈一番,再说些不着四六的话之后扬长而去。而靠海的云霄县因为禁海之策,居然连村民也没剩下多少了。往往几十里地中间才有几户人家,还不受官府保护。受到山贼和官府双重压榨的百姓在这种夹缝中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自己在这个世界中能做什么呢?想要以一人之力改变这种状况?就算是有那个心,只怕也没那个力。中国的老百姓有他自己的生存法则,忠君等于爱国的那种思想不是轻易能够改变的了的。梁山泊一百单八将轰轰烈烈最后还不是欣然接受了招安。岳飞大破金兵,势如破竹之时还不是被几块牌子夺了性命。

高文举明白自己的能力,并不是造反当皇帝的材料,而且他也不喜欢当皇帝。以自己的条件,充其量也只能做个猛将。而且政治那玩意涉及的东西太多,并不是他所喜欢的项目。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改变不了太多,就平平安安的做个与世无争的土财主,给周围的人营造一个平安的环境得了。能护的了多少,就护多少吧。这地方本就山高皇帝远,天不管地不收的,自己有这么大的一笔财产,何况现在手上还有个山寨。足够混过这一辈子了。

查过了家产,自己扔有的地盘足够大的,可是手上却没多少人。由于宋朝对各阶级都有相关规定,没有爵位的地主家不可能拥有过多的下人。再说长乐、云霄两县还没从战后恢复过来,大多数良田已经荒芜,很多村庄已经成了遗迹。这让高文举不由的发了一句非常著名的牢骚:“什么最缺?人才呀~!”好在手上还有凤凰岭上收编来的两百来号人。仔细计划一下,还是可以搞个地下产业出来的。

接下来的日子,由于父亲去世,按这时的规矩,要在家丁忧三年。正好可以埋头大发展。当然,不管怎么发展,都离不了大管家的支持,何况,这个家究竟有多少家底,他还没有管家清楚呢。

这时候,高文举才想起为了进攻凤凰岭,一句话把老管家吓了个半死,这几天忙活着出殡的事都忘了给老头解释了,得找个机会缓和一下才行。

正在这胡思乱想间,就听到外面“扑通”一声。不用说,又是香秀。真搞不清楚,这熟门熟路的,她怎么还老跌跤呢,也真算是个境界了。难为她平时是怎么把茶饭安全的送进来的。看来不行得再找几个丫环来帮手啊。

“少爷,有几个说是海坛岛来的人要见您。”香秀低声说道:“他们今天早上就来了,一直陪着观了礼,说是怕打扰少爷,所以一直到现在才求见。现在正陪着管家在前面说话。”

高文举看着胸前还沾着点尘土的香秀点了点头,见她回身要走时开口道:“香秀,你在那帮丫环里挑个能说话的一块来内宅吧,你一个人,挺累的。”

香秀呆呆的站在门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高文举也顾不上搭理她,迈步出了内宅来到客厅外。

还没进厅,却听到老管家和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的争论着什么。只听那个粗犷的声音大声道:“……我许某人虽然愚钝,知恩图报这点道理也还懂得,用不着你冯大人说教。”

高文举一愣,哪里冒出个冯大人来?



009 往事(求推荐票)


class="width">PS:七点半就上传了,吃完饭一看,页面还卡在那里,真郁闷。www.65txt.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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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中,一位威风凛凛的老头正在和老管家面对面争论着什么,旁边站着一个面貌与他十分相似的精壮少年。冯积善站在父亲身后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着那个少年。四个人分成两对呈斗鸡状。

高文举没看到厅内有其他人,心里对那个“冯大人”的称呼顿时起了疑,却不便这时就问,开口道:“冯叔,这两位是?”

冯有年介绍道:“少爷,这两位是海坛岛许大当家和少当家。两位当家,这位便是我家少爷,高家庄现在的庄主。”

许大当家连忙拱手道:“久仰久仰,老夫许大勇,这是小儿许操。专程来谢过高少爷日前的救命之恩。”

高文举恍然大悟,这两位就是在凤凰岭上放走的那七个人倒霉蛋的领导啊。连忙客套了一番。

经过一番云山雾罩的对话,高文举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位今天来不光是为了感谢他当初送的那点粮食。最重要的是想和高家做个交易,就是从高家庄买粮,而让这两位七尺大汉难为情的是,他们手上没钱。

高文举看着年近六旬的许大勇沧桑的脸庞上那双满怀期望的眼睛,不由的陷入了沉思。这是一群什么样的海盗?混到连口粮都接不上了居然还没解散。许大勇的表情让高文举想起了自己前世,为了凑学费去找工作的那段经历。不由的动了恻隐之心。

再看了看一脸复杂表情的老管家。高文举肯定这背后一家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经过几个月的熟悉,高文举清楚的知道,以高家庄的实力,养活二千人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要这样不明不白的做,实在不合自己性格。

为了弄清楚事实,高文举稳住了许氏父子,先安排两人和随从住下。告诉他们借粮的事情太大,需要和庄里其他执事商量一下才能决定。

晚饭后,高文举请冯有年到后宅叙话。看着老管家那忐忑不安的表情,高文举端起茶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轻声道:“冯叔。从我记事起,你就是咱家里的管家了吧?”

冯有年小心应道:“是啊,一晃,老汉已经在高家呆了快三十年了。真快啊。”

高文举道:“冯叔,爹爹在的时日,最信任的就是你。-====-文举也一直当你是长辈。前些日子,为了打凤凰岭的事,文举不得已说了些重话,还望冯叔你别往心里去啊。”

冯有年连道:“少爷说哪里话,是老汉低看了少爷。一直把少爷当成弱不禁风的小孩子,没想到少爷举手之间就把横行乡里几十年的一伙强人降伏了。老汉打心眼里高兴,真心的佩服少爷。”

高文举笑笑制止了老头的奉承话,接着道:“冯叔,你我之间,就不用绕弯子了,我知道你有些事不想让我知道。你不说之前,我也不会去问。我只是想你能告诉我,许大当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冯有年闻言愣了一会,长叹一声开口道:“老爷临终前吩咐过,若是少爷不想知道,就让这些往事随他去了。今天,少爷既然开口问了,老汉自当源源本本告诉少爷。何去何从,还望少爷自己做主。”

高文举一愣,果然有猛料,心里不住的思量究竟是什么内容这么劲爆,这么多年自己一点都不知道呢。却并未在脸上表现出任何渴望的神情,静待着老头的下文。

冯有年见他脸色平静,暗暗赞叹果然“经一事、长一智”老爷去世之后,这个懵懂少爷居然开窍了,真是老天有眼啊。感慨一阵,见高文举两眼直勾勾看着自己,理了一下思路,轻咳一声,又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为了妥善起见,老头还是决定只告诉高文举有关许大勇的事情,其他的事还是暂时缓一缓的好。

高文举看着老头的样子觉得事情应该比较严重,看来需要安慰老头一下。刚想开口,就听老头说道:“这事要从三十年前说起了,经过多年征战,南唐灭掉了闽国,将这一带并入了自己的版图。许大勇,老爷,还有老汉我,那时都在南唐朝廷执事。”

高文举一听,嗬,原来都是国家公务员啊。看到老头一脸激愤的表情,没敢调侃。又听他道:“那时,大宋太祖皇帝念念不忘要将唐国吞并,可是后主却和一帮不知死活的糊涂虫天真的以为,只要向宋称臣纳贡便可免于战事。老爷那时年轻气盛,几次上书不果后便辞了官。又因此地战火之后已经荒芜,反倒比较清静,便举家搬至长乐,以图平安终老。没多久,我也因直言犯上被罢官下狱,老爷与我多年相识,便通过关系将我搭救了出来。”

“没过多久,宋国使了离间之计,后主不由分说将当时的三军主帅林仁肇赐死,自断国之栋梁。以至于后来宋国征伐的时候,没撑多久就举国投降了。”

“许大勇是当时水军的将领,后主投降之时,他正带着五千水军弟兄沿海迂回作战,结果还没到地方便收到主降国灭的消息了。正当他们准备依诏书投降时,得知宋军将领将许多投降了的士兵坑杀了。他们不甘白白送死,又无处可去,只好盘据在海坛岛一带做了海盗。几经波折,现在能动的只剩下了两千左右了。”

“这个许大勇为人很硬气,当年在朝中他和老爷意见多不相投。而且当时老爷来长乐之时,长乐已归吴越所有,所以在他眼中,老爷和我都是贰臣。即使他们沦为海盗,老爷联系他试图给他们谋出路时,却都被他拒绝了。若非如今揭不开锅,只怕他也难上高家门来。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去何从,还望少爷自己做主。”

高文举听他如此简约的说了一番,心里却大大的不是滋味。自己曾当过兵,也经历过唇枪舌剑远比枪林弹雨厉害的事情。自然明白士兵永远只能为政治服务的道理。当主上昏庸,奸臣当道之时,忠良之辈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条。忠于国家的士兵能逃得性命已是不易了。就算国家灭亡了,他们也不应该被如此对待。可是,自己可以借粮给他们应一时之急,总不能一世都养着他们吧,再说这种血性汉子也未必大愿意接受人家的好意。得想个长久之法才是正理。再说二千号人,对眼下正缺人手的高文举来讲,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

……

第二天天刚亮,高文举便让下人请许大勇来商谈关于借粮的事情。许大勇带着儿子满怀希望的进了后花园。却看到花园中五个少年一字排开,整齐的打着一套从来没见过的拳。许大勇久经战阵,一眼就看出这套拳法是经过千锤百炼才成形的。

制止了儿子有些不满的情绪,许大勇仔细的看着高文举他们的一招一式,心里暗自思量不已,看了十几招,越看越是吃惊。对儿子道:“先前子豪说高少爷只带了几个人便攻破了凤凰岭,虽有其他几人做证,可是说实话,我并不太相信。今天看了高少爷这套拳法我才明白,这个高少爷,真是个人物啊。”

许操不解道:“爹爹,这套拳法看起来呆头呆脑的,有甚好处,便让爹爹如此看重?”

许大勇道:“你从小习武,虽说诸位叔伯悉心教导,而且你也的确用心。大家都说你在战场上可以一敌百,可是依爹爹看,你所学的那些招式,和高少爷这套拳法碰上,只怕走不了十招便会败下阵来。而且一败便是性命不保。”

许操撇了撇嘴,虽然没说话,但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却暴露无遗。许大勇见状微微一笑,他原本并不知道高文举这么早叫他来想说什么,可是现在他却有八成把握相信,高文举会借给他粮。心情大好,自然也没了昨天那焦急和羞涩的模样。静静的等待着高文举将那一套拳法打完。

那套拳法打了两遍之后,高文举示意四人接着练习刀法,自己向许氏父子走了过来。

许大勇笑着说道:“高少爷这套拳法攻势凌厉、防守严密,真让人大开眼界,不知高少爷师从哪位高人啊?”

高文举笑着摆摆手:“许叔见笑了,哪里有什么高人。小侄从小体弱多病,家父便教了一套拳法用来强身健体而已。花拳绣腿的上不了台面,哪能和你们这些拿真刀真枪的相提并论。”

许叔这个称呼让许大勇愣了一下,眼眶不由的红了,心下已明白这是高文举对他亮了底,当他是自己人了。

缓过了神,许大勇笑道:“贤侄说笑了,你这要算花拳绣腿,世上就没什么真功夫了。就拿现在几位耍的刀法来说,要是真的两军交战,老夫年轻的时候或许能撑上几个回合。现在,诚然是一个回合也走不下来。呵呵。”一声贤侄将两家的关系拉紧了一步。

高文举还没客气呢,许操皱着眉头道:“爹爹,你也太夸张了。”他以为为了粮食,自己老爹居然低头来拍这书生的马屁了。虽然不敢当面顶撞,但也不由的发表了一点不满。

许大勇大笑道:“小子,你以为你爹真的会去奉承人家?那你也太低估高贤侄了,也低估你爹了。”说着对高文举道:“还请贤侄指点指点我这不成器的小子。不过可要手下留情啊。”

许操闻言脸上泛起一阵羞红,轻声道:“爹爹~!”眼里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高文举见许大勇面色平静,知道他已猜透了自己心思。这时,场中四人也已练完了刀法。正好借这个机会在许氏父子中取得一点威信。便笑道:“指教不敢当,大家互相切磋一下也不妨事。许大哥少年英雄,看这样子就知道身手不凡。大家就在这里耍耍吧。”



010 六合弓(求收藏、点击、推荐)


class="width">许操自信满满的走入了场中,高文举吩咐道:“十一,和许大哥耍几招。www.65txt.com

许大哥,自家人切磋,点到为止。”

高十一点头应了一声,和许操面对面站在了一起,其他三人自动散开围了个圈子。许大勇则满脸笑容的站在了高文举旁边低声道:“我这个儿子啊,长这么大一直以为自己挺能打,让他吃点亏也好,呵呵。好过将来在战场上丢了命。”

高十一抱拳对许操道:“许少爷,请~!”脚下却稍稍退了一步。

许操明白这是人家让他是客人。为了给老爹挣点脸,许操卯足了劲,抱着拳道了声请后揉身扑了上去。身法十分轻灵,果然是久经战阵的模样。

当他很自信的将手搭在高十一肩上时,突然脚下一滑,糊里糊涂的就被对方扑倒在地了,对方的手肘在喉咙上死死的顶着,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正愤怒间,高十一弹身跳了起来,抱拳道:“承让。”

许操输的莫名其妙,自然也有些不服气。只道是自己不小心被对方钻了空子。直起身来道:“再来~!”又扑了过去,几乎就在一眨眼之间,又被对方压制的无法动弹了……

摔了十来次之后,许操总算明白了,自己还真的不是人家对手,苦练了十几年,在人家手里连一个回合也走不了,问题是这十几次人家还总是同一个招式。看着面无表情站面前面的高十一,许操也不起身,坐在地上摆了摆手道:“不来了,我认输。你太厉害了。”

许大勇大笑:“小子,这回知道老爹的眼光了吧。”虽然打不过人家,可是敢于承认也不失好汉的威风。

高十一微笑着伸出右手,许操看了一眼,趁势递出右手一使劲站了起来。他现在是真得心服口服了。脸上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拍了拍高十一的肩膀,转身向高文举走了过来。

这时,许大勇正在向高文举提问:“贤侄,你这几位兄弟都是从小练的身手么?”

高文举眨眨眼,喊道:“十一,告诉许叔,你练了多久了?”

高十一大声道:“一百零五天~!”

许大勇吃惊的瞄了一眼儿子,见他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小心的又问道:“那这些招式都是谁教的?”

高文举道:“有一些是先父当年曾经提点过的,大多数都是小侄从书上看来的。~~~~先父为贼所害,不能手刃仇家,实在愧为人子。所以小侄便试着将这些招式练习了一番,却也有些好处。”

许大勇心下踌躇不已,对他的话自然是半信半疑。但却知道高琮虽是进士出身的文官,也曾在三军阵中连败过几大高手,算得上文武双全的人才。或者这书中真有什么绝学也说不定。而高文举说的只练了三个月便有如此神勇,更是让许大勇父子心动不已。如若自己那些手下也能练到这般境界,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想开口请教,却又觉得太过突兀。一时间,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高文举见他脸色变幻不定,拿起自己的滑轮弓,掂起一支三棱箭。轻轻一拉,羽箭带着一道白光稳稳的钉在了三百步外的靶子中心。许大勇更是目瞪口呆,他来的时候就看到远远的有几张靶子,却没想到这靶子居然就是在这里练习的。先不说三百步的距离能射中靶心是个什么水平,光是三百步的射程就让人心跳不已。有了这么厉害的远程武器,战场上自然会占尽便宜。试想两军交战,别人只有挨打的份,那是何等的爽快。

当下,再也顾不上什么脸面规矩了,快步走到高文举面前,一指他手中的弓,颤声道:“贤侄……我能不能看看?”

高文举微微一笑,将弓递了过去。许大勇好奇的拿在手里打量着,许操也凑了上来就着他的手仔细观看,脸上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只见这副模样古怪的弓,弓体由一个木制手柄和一条精钢薄板组合而成,夹弓弦的弭部却不是常见的两头尖,稍微向内弯曲的夹角,各自包裹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铜轮。弓弦也比普通的弓弦要长三倍,绕过两只铜轮之后以形成了三道并列的弓弦。其中两道紧紧的贴在一起,另外一道稍微离开了一些。中间用来搭箭的地方缠着一段金线,两边稍厚,中间微薄,可以让人最快速的找到搭箭的位置。

父子俩打量了半天,正想问能不能试射一箭的时候,高文举右手拿着一支箭,左手竖如刀状,将那支箭放在了竖起的掌刀之上。那支箭居然纹丝不动的横在了他的手上。只这一下,更是让许大勇激动不已,他自然明白要把箭制作到如此精良需要费多大的功夫,当然更加明白,箭支的质量对命中率有至关重要的决定性作用。

许大勇小心取过那支箭,又是一阵打量,尖锐的三棱箭头发着一种不太熟悉的金属光芒,箭头的尾端不是常见的那种带有倒钩的造型,而是比较平滑的与箭杆结合在一起,这种流线形结构还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虽然不知道箭头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的,但光凭这观感就能判断出绝非凡品。再顺着笔直的箭杆向后查看,三道雪白的羽毛和箭头的三道棱一一对应。尾部扣弦的地方紧贴着箭杆扣着一枚打磨光滑的小铜扣,起到平衡箭支前后的作用,同时又增加了箭支的使用寿命。这支箭做的太让人动心了,许大勇恨不得立马买上十万支回去。当然,前提是人家愿意卖,还要等自己有了钱。

再度打量了一番,许大勇这才依依不舍的扣弦引弓。这个过程中,他仔细查看了一下这把弓的运动过程。外面这道弦在搭上箭张开的时候和常见的弓几乎相同,里面的两道弦却向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运动。同时精钢打造的弓体也微微的向内变形。而最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张弓拉起来非常的轻,轻的让他这开惯了硬弓的人几乎觉察不到。

在一阵不可思议的感觉中,许大勇松开了右手,羽箭以超出他想像的速度飞向了三百步外的靶子。因为他平常并没有射过如此远距离的箭,自然没能把握住准心。羽箭紧贴着靶子的下沿又向前飞了很远才掉在地上。

许大勇来不及多想,一拉儿子的手,两人急匆匆的跑向箭落地的地方。

高十一板着脸走到高文举背后,轻声说道:“少爷,你真的想……”

高文举扭头向他一笑,低声道:“两千人马,值得赌一把。”

高十一又道:“他们可是海盗啊。再说,我们要这些人来有什么用啊?”

高文举笑道:“兵匪只在一念之间。宁买粮糊口也不愿打劫的海盗,坏不到哪去。再说,他们原来也曾经是官兵。仗打输了,不是他们的过错。在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一把手,比什么都管用。要说有用的话,这些人用处大了,要知道,财富来于海上啊。”

高十一点点头,皱着眉头退了开去。这时,许大勇和许操数着步子走了过来。许操手里拿着两去箭,一去是许大勇射出的,另一支是从高文举的靶子上取下的。

“四百五十步,四百五十步啊。”许大勇激动的对高文举道:“从箭落地的地方到这里,整整四百五十步。这样说来,这张弓的射程竟然有四百步之遥。太厉害了。贤侄,你这张弓是从哪来的?”

高文举笑道:“这是小侄从古书中的相关记载仿制的。秦王横扫**,一统天下,就是用的这种弓。”

许大勇闻言点点头:“原来如此,难怪秦国大军南征北战,攻无不克。看来这弓和箭果然能起到决胜之用。可是这么厉害的弓,怎么就失传了呢?”

高文举笑道:“秦王一统天下之后,唯恐天下人造反,收天下精铁,铸十二铜人。以绝民间制作兵器。这**弓嘛,自然也就销毁了。不然,一旦流传出去,秦国优势将不复存在,那时,江山也就岌岌可危了。所以,这**弓也没能传下来。小侄也是偶然从一本秦国将军的手扎里发现这种弓的,原本也不相信。当个玩物作了一张,谁料竟然真的做成了。或许是天意吧。”

许大勇喃喃道:“**弓、**弓。横扫**。果然名不虚传~!”

见到许大勇信以为真,高文举对自己急中生智的水平大是满意。又觉得“**弓”这名字的确挺贴切,决定以后这张弓就叫“**弓”了。

显摆完了之后,高文举这才告诉许大勇,经过和庄中各位执事商量,决定先借给海坛岛十万斤粮食,以助他们度过这一阵困难时期。待新米收割之后,再视情况适当资助。

许大勇父子大喜过望,原本以为能借到一两万斤就已经不容易了,没想到高大少一开口就是十万斤。一时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高文举又告诉他,这是因为他和自己老爹曾经同殿为臣,而他们又曾经为保卫国家尽过力。自己这里帮不上别的什么忙,也只是有点粮食而已。

谢绝了许大勇父子提出的种种感恩戴德的话,高文举安排孟秋从凤凰岭抽调了一些人手将粮食一起押运到将军山附近,将那里的码头修整一番,经此送去海坛岛。那码头原是闽国水师所建,唐国攻闽时一把火将其焚毁,已废弃多年。又因凤凰岭王氏兄弟的原故,一直没人靠近。所以海坛岛诸人一直不敢从那里登陆。现在既然已是自家地盘,当然就近使用了。

许家父子感激不尽的回去了。



011 海坛岛(上)


class="width">“好好的一座将军山,被一群山贼搞的乌烟瘴气。www.65txt.com”高文举摇头叹息着,带着孟秋等四人在将军山四下游玩着。郭高社安排了两个机灵的小厮宋大宝和宋小宝捧着茶水随身侍候。

“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对山寨进行了整修,要不了半年,这里就固若金汤了。护卫的人手也都是由咱们庄子选出来的。”孟秋开口道:“不过,少爷你说的要给他们另谋出路也要抓点紧啊。还有几天夏收就结束了,到时候那些去庄里帮忙的人手一回山,我怕没事做,会出乱子啊。”

“嗯,你说的是,我正在考虑,在这里建一座酿酒作坊。”高文举一指前面不远处的一道小瀑布:“你看,这山泉如此充足,水源自然不成问题,而且这里山清水秀的,最适合建设这种作坊。我们过去尝尝那水,如果适合酿酒,接下来就安排开工吧。”

几人说着向瀑布走了过去。高文举捧起山泉来尝了一口,清冽甘甜,实在是酿酒的上上之选。正在和孟秋比划着如何依水兴建作坊之时,就听“哎呀”一声,后面的小厮宋大宝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捧着的瓦罐一下摔的稀烂,不知怎么弄的将他的胳膊划的鲜血淋漓。

高文举见状连忙两步到了跟前伸手将他拽了起来。宋大宝面如死灰,浑身抖个不停,嘴里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高文举连忙示意孟秋将他扶着坐在石头上,自己撕开他的衣服查看。

除了胳膊上的伤口之外并无其他外伤,却见他两腿稀软,还道他被摔出了内伤。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胸口,问道:“疼吗?”

宋大宝呆呆的看着高文举并不答话,眼神里露出一种莫名的恐惧。连旁边站着的宋小宝看他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可怜的样子。高文举这才明白,原来这两小孩是怕了自己,不由的有些好笑。当下也不解释,让孟秋扶他去小溪边清洗伤口。自己低头在山坡上查找能用的草药。

没几下,高文举就在山坡上发现了一大片的田七,大喜过望。这东西是后世著名的云南白药的主成分。也是他“当年”在非洲制作特效伤药的主要材料。望着这一大片的田七,高文举嘴角浮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很快的,一支田七的根被捣成糊状贴在了宋大宝的伤口上。这时候,宋大宝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个被大家传说是煞星下凡的少爷并非看谁不顺眼就一刀两断,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亲自找药给自己治伤了,真是让人意想不到。连忙拉着弟弟的手不停的向高文举道谢。再看高文举时的眼神里,已没有了当初的害怕和惊恐了。

……

翻看着郭高社整理过的花名册,整个山寨现共有男丁一百八十名。女丁一百六十名。未成丁的幼童二十二个。这些人中,识字的有四十多个。会各种手艺的也有几十个。山寨里这些女人大多是这些年从各处抢来的,也有没了活路自己跑来的。郭高社又特别向高文举推荐了自己的儿子郭晋宝,今年二十岁,虽然文弱,却识文断字,更难得的是他跟着山寨的老医生学了一身的医术,目前在山寨做着兼职医生。老头这些年没忘了教儿子读书,为的就是日后好有个出路。以前山贼时代自然没什么出路,现在有了希望,当然要抓住机会了。高文举当下便安排郭晋宝做了他爹的副手,又勉励他了一番。

临走前,高文举将手里的田七递给郭高社,吩咐他让大家闲下来的时候去多采挖一些回来阴干。又叮嘱他这种药的一些禁忌,一定要两年以上长到何种程度才能挖,挖回来一定不能见阳光等等。又吩咐他让大家在山体背阳的一面开一片地来专门种植。最后又告诉他们等到丰收结束之后,就会想办法解决大家以后的生活问题。总之,要让大家以后堂堂正正的过日子。

回庄之后的第三天,许大勇父子又带着几个人来未见高文举。这三位是许大勇的副将冯敬业、李连生、杨全虎。近几年来,海坛岛的日子越过越紧张,而众人又自恃身份,不肯打家劫舍做那让人不齿之事。几千将士加上接出去的家属一万多人在海坛岛上过的惨惨凄凄。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年的将士大多已经离世,现在的青壮又因为出身问题只能落的个海盗的名声。由于条件限制,又不能系统训练,因此,名为海盗,却又不能同其他海盗一般过那种逍遥快活的日子。

经过许大勇父子借粮一事,让海坛岛众人看到了一线希望。又听说高文举善于练兵,所以几人商议过后,都觉得这或许便是自己这些人最后的一条生路了,便打算来投奔高文举。又怕高文举有什么不方便,为了确保一次谈妥,许大勇便将几个首脑一起带了来,有什么事就打算现场决定。

当高文举得知了他们的底细之后,心里不由的也犯了难。当初他以为许氏父子手下也就只有两千人,这时候才知道,那两千人说的是有战斗力的青壮。经过多年经营,海坛岛老老少少现在已不下一万五千人了。虽然自己也做一些耕种之事,但实在杯水车薪、入不敷出,因此常常会为了粮食犯难。

当初高文举是想着用这两千人来打通海上的交易路线,现在看来,只能将整个海坛岛全盘接收,可是如果全盘接下这些人,那就要为这些人以后的出路谋划。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要给一万多人谋生虽说能实现,可是动静太太,难免引起官府的注意,到时候再给扣上个谋反的帽子,只怕还没实现共同奔小康,先被一勺烩了。

可是这么多人力资源,要是不用实在太浪费了,这几个月来,高文举查过自己名下的产业,好多良田白白荒芜都是因为人手不足。以农为本的主体产业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发展其他产业所需的人手了。

思考之后,正等高文举想要提出要去海坛岛实地考察时,许大勇却提前发出了邀请。请高文举亲自赴岛上一游。



011 海坛岛(下)


class="width">次日,高文举带着颜小山和高十一随着许大勇几人一起到了海坛岛。www.65txt.com

许大勇却让儿子带着几名随从以帮忙夏收为名留在了高家庄。高文举明白这是许大勇怕自己心有疑虑,将儿子留做人质来安定老管家的心。这种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便可,并不需要点破。

骑了两个时辰的马,又乘了大半天的船,终于到了海坛岛。在海中,高文举发觉这个时代的船几乎大部分都是靠风帆或者人来划桨运行,碰到顺风顺水的时候就快一些,像今天这种顺风顺水的时候,速度也不尽人意,还不如马在陆地上的速度。心下顿时起了改进船只运行速度的主意。

海坛岛整体呈葫芦状,南北总长约六十里,东西宽约十五里,中间最窄处仅一里左右。整个岛距离福州约十五里,距云霄山约八十里。此岛早在三国时便有人居住,唐时被当作养马之地。唐末诸国连年征战,此岛被荒废。南唐时曾做为水师的补给周转处。南唐被宋灭后,此地和原闽国地盘一道被赐给了吴越国主钱俶。许大勇这一支人马盘据在此,宋国上下认为这么点人成不了什么气候,而钱俶又实施了禁海策,所以他们被选择性忽视了。这么多年下来,早已被内陆所遗忘。

看着那些穿着破衣烂衫的老人们对自己抱拳行礼,高文举心里五味杂陈。对于这些曾经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无名英雄们来说,这种生活绝对不是他们应该得到的。

在简陋的主营里,许大勇铺开一张羊皮地图指点道:“贤侄你来看。-====-这是这一带的海图。海坛岛虽然比较大,但适合耕种的地方并不多。所以,这些年我们一直在附近寻找可以种植庄稼的岛屿。目前,探明的大小岛屿有九十五个。全都无人居住。这些岛上只有几个小岛适合种植庄稼。已安排人手去耕种了,可还是远远解决不了我们这一万多人的口粮。”

高文举看了一眼那张被称为极其详细的海图,那简直就是一个概括图。所有的小岛都只是大约的做了个标记,根据自己的记忆,这些岛屿的距离只怕还都有差错,估计是用船行的时间估计出来的。而且这时候的地图上南下北的,和自己看图的习惯大不相同。高文举只好顺势走到对面去看。

他一指写着“流求”两个大字的台湾岛:“那为什么不去流求试试?距离又不远。只有两百里的样子。”

许大勇苦笑一声道:“别提了,这流求也有人住,而且不少。可那里的人,到现在还过着饮血茹毛的生活。我们大家曾商量过去那里,可有几个问题。一是离家太远,道路不畅。二是如若放弃了根本,只怕将来难回故里。三呢是岛上的生活实在太苦。只有倭国偶尔有些海盗没路走的时候会去那里混上一阵。”

高文举有些傻眼了:“太苦?”又一想,也是,这地方现在还没开发呢,心中一阵狂喜。当下暗自下了个决心,只要把台湾岛拿下,不怕自己的那些想法无法实现。实在不行,就在台湾岛自立为王了,郑成功能呆几十年,老蒋也能在那里呆几十年,难道我就不能在那里呆个几十年么?再说,到时候那里富了,只怕就轮到大陆来看我脸色了。心里YY着,脸上却依然平静如水,不动声色。

高文举道:“只有两百多里的路,顺风的话半天就到了,有什么担心的?我们可以考虑先在流求立足啊。”

许大勇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答道:“少爷,说是两百多里,可大海茫茫,一出海往往连个边都看不到就迷了方向。跑这些地方,我们大家都要用眼看着陆地参照着跑的。不然,一旦没了参照,一条船在海上飘荡都能把人逼疯了。”

“啊?”高文举不解道:“有个指南针……哦,有个司南不就行了?”

许大勇苦着脸道:“司南制作起来很复杂,而且又不经用,以前只有有军中才有。我们这小打小闹的,哪里有那么金贵的东西啊。”

高文举点点头:“我明白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海上之路才这么难以打开。别担心,这个事情我来想想办法。”

许大勇又道:“贤侄,有件事本不想告诉你,可是看你对流求这么有兴趣,只好照实说了。”

高文举大是诧异:“怎么了?”

许大勇道:“几个月前,我们手里没多少粮了,所以便打算去那里和当地人换一些。结果在那里碰上了倭国来的海盗,眼红我们带去的瓷器的布匹,将我们三条船强行扣下。我们当时和他们拼了一仗,结果被对方伤了百多个兄弟,还折了十几号人。这才弄的差点走投无路。”

高文举大怒,一拳将那张摇摇欲坠的桌子砸的塌了下来:“倭奴没一个好东西~!为什么不带人去灭了他们?”

许大勇苦笑一声,答道:“海上行船不比内河,无法拉纤也无法划桨,全凭信风扬帆,每年只有在九月到年底才有去那边的风,而要回来,则要等到来年三月间了。再者说了,咱们的弟兄还要用来保护家小,没法一次去的太多。可去的少了,又打不过他们。那些倭人,尽是些亡命之徒,一拼起命来,悍不畏死。咱们这些新丁这些年又没经过什么训练,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许大勇并没说出口,大家不愿意离开故土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否则,以几千人马要在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占片地方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高文举长叹一声:“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看来这句话什么时候都是对的啊。”

许大勇扫了一眼旁边诸人,小心道:“大炮用来攻城还行,在海上实在一无是处,光是占的那地方,船上都摆不下啊。”

高文举微微一笑:“哦,你就当我说的是弓箭,真理只弓箭的射程之内。如果,让弟兄们带上**弓,会有多少胜算?”

许大勇长呼一口气,望着高文举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费这么大劲,等的就是这句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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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发明(上)


class="width">经过一番例行拿捏之后,高文举做了海坛岛的幕后股东。www.65txt.com为了稳住军心和保密起见,这个消息的传播范围仅限于几个头目之间,其他人只知道高文举是借给他们粮食的好心人。而海坛岛历年所积攒下来的各种金属原料,彻底解决了高家庄原料不足的问题。光是镔铁料就足有二十万斤之多,因海坛岛没有冶炼此种材料的技术,所以这些镔铁料一直存堆放在一处广场上任由风吹雨打,如同废物一般。高文举也不客气,一口气将这些东西全都拉了回去。有了这些宝贝,**弓和孟刀的大量生产就有了保障。

在海坛岛留宿的当天夜里,高文举编写了一套简单的新兵训练大纲。十几年的书生经历给他减轻了不少的负担。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让自己都吃惊不已。经过仔细考虑,高文举结合了当年自己的训练经验,编写了一套短时间内提高体能与战斗能力的训练大纲。

因为自己答应了许大勇要制作指南针,所以高文举打算将练兵的事情交给高十一。经过几个月的观察,他发现高十一绝对是个有思想有主见,可担大任的帮手。

可是当他把训练大纲交给高十一之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高十一翻着他的大纲看了半天,笑道:“少爷写的真好~!”

高文举笑道:“少拍马屁,让你看看执行起来有没有难度,有的话趁早说出来,明天我回去了,这里可就交给你了。



高十一双手将大纲又捧给高文举,一脸真诚道:“少爷,别玩了,小的根本不识字啊。”

高文举登时歇菜,差点背过气去:“不识字你不早说,还说什么写的真好?”

高十一一脸无辜:“我看这一行行的字写的那么端正,自然是写的好了。”

高文举这个气啊。什么都想到了,就没想到这个时代识字的人还真不多。看来扫盲运动迟早都要进行。可是现在事到临头也没别的办法,连忙让许大勇找了一个识字的老人崔福过来,解释给他听。将高十一的困惑一一解答之后,高文举给他安排了任务。要求三个月后从两千人里挑五百名好手出来,说明白了到时候会配上和他一样的准备。这才带着颜小山回了高家庄。

挑出五百人的原因是孟四海那里的生产能力有限,三个月生产四百张弓和一百把孟刀已是极限了。当然,这只是对许大当家的说法,至于真正的生产能力,恐怕只有高文举等几个高家人才清楚,但这种说法无疑会增加**弓的孟刀的价值,并且这种兵器实在不适宜大量装备。尤其是尚在观察期的海坛岛诸人。

…………

几天后,高文举带着颜小山第一次进了长乐县城购买所需的东西。原本他想自己烧制玻璃的,可是一想以现在的条件,光是做前期准备就要费很久的时间,印象中,早在唐代就有用水晶石做眼镜的事了。高文举打算在县城转一转,看看有没有现成的打磨水晶石的师傅,定上几件成品回来也省得麻烦。

我国劳动人民在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将水晶石打磨成镜片状可用来放大物体的现象了。到唐朝时,又有从波斯来的商人将镜片用框装起来做成眼镜称为“ainak”汉语音译为“叆叇”。后来,这种东西不管有框没框被统统称为叆叇了。从这个千年之前的音译词汇来看,就能感觉到中华文化那博大精深的包容性了,再往下说,好像就有点跑题了,跑题就有凑字的嫌疑,就此打住得了。

到了县城,自然免不了拜访一下赵县尉。几个月来,这位赵大人下乡十几次,次次都在高家吃的满嘴流油,走的时候又是大包小包。见到高少爷带着礼物上门来拜访,自然是一副见到亲人的嘴脸。当得知高文举想要买几片叆叇的时候,马上推荐了县里最大的玉石铺“温润阁”并且亲自陪同前往。

三人来到“温润阁”时,却见屋檐下跪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俊秀的脸庞毫无血色,苍白的让人害怕,看到三人过来瞟了一眼没有说话,又垂下头无声的抽泣着。

看见赵县尉带人过来,一个浑身圆滚滚的中年男子满脸堆着笑迎了出来:“哎哟,赵大人来啦,快请里面坐。”

赵县尉一指高文举:“刘掌柜,这位是高家庄高文举少爷,这次进城来要买点东西,我听说他需要一点玉器,便想起刘掌柜了,还请刘掌柜不要藏私,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才是。”

刘掌柜前面带着路,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趁着在内堂喝茶等着刘掌柜取东西的当口,赵县尉介绍道:“这刘掌柜是本县王县令的大舅子,平素极是奸滑。若非有熟人引见,上当受骗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高文举一边谢过赵县尉的帮忙,一边感慨果然无商不奸。看看刘掌柜那球状身材就知道平日过的相当滋润了。冯县尉完成了引见,便连声道歉,说由于泉州知州大人、平海军节度使孙大将军因病请辞,衙门里好多事务要整理,不便久留,要赶回去处理。高文举明知他瞎扯淡,新旧知州交接和他这芝麻大个的编外官有个屁关系,分明是觉得自己不够格,不愿意多陪罢了。却也不能当场戳穿他,便行个礼,随他去了。

看过刘掌柜拿过来的几件成品镜片之后,高文举开口问道:“刘掌柜,在下需要一些特别形状的叆叇片子,不知道刘掌柜这里能否代为制作?”

注:原本写了一段与海坛岛众人讨论的情节,后来一看,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一个稍微受过一点现代教育的人做到这一点应该都不难,所以将那一章删掉了。应该不会影响大家理解。



012 发明(下)


class="width">刘掌柜擦擦脑门上的汗回道:“好教高少爷知道,这叆叇片子本就赚不了几个钱,若是专为了作这个,怕是工钱都要大过这料钱了。www.65txt.com~~~~而且这大块水晶如若用来作这种东西,实在是糟蹋了材料。”刘掌柜这么说并非是水晶片子不值钱,而是那东西都有个行情,蒙也蒙不了个什么,如果是其他玉器,那可做的文章便大多了,因此,他极不情愿卖水晶。

高文举笑道:“没关系,只要是活路做的仔细,多给点工钱也无妨。刘掌柜只管将你店里上好的水晶拿来,我选上几块好料子。哦,最好让做活路的师傅也来见见,我好当面向他说明一下。”

刘掌柜闻言转身出去了,他还道高文举是什么大买主,搞了半天是来买水晶的。这年头假的水晶还没问世,天然水晶由于市场价值相对不高,所以一直没什么赚头。得知高文举只需要几片叆叇片子之后,刘掌柜少不得心里问候冯县尉老娘一番。又不敢推辞,连忙去了作坊请人。

高文举拿起一块镜片就着窗户看着透明度,耳边又传来了隐隐的抽泣声。一个丫环端着茶水送了进来。高文举趁势问道:“门外跪着的那个孩子是什么人?”

那丫环道:“您说小石头呀?他是邱师傅的儿子。邱师傅原来是温润阁的掌刀,是制作象牙的。可是去年患了病,前几天去了。这一年来光是医病就花光了积蓄。现在要下葬了连副棺材都买不起。小石头就来求刘掌柜,可是现在邱师傅都不在了,刘掌柜哪还愿意再出钱啊。”正说着,听到刘掌柜走来的声音,小丫头连忙低头走了出去。

高文举点点头,向颜小山打了个眼色。~~~~颜小山便在高文举和刘掌柜说话的当口悄悄走了出去。自从颜小山在那次战术会议上主动发了言,高文举便留意到这家伙不时话不多,但却极有眼力,而且理解能力非常强,常常一个眼神便能体会高文举的用意。因此,高文举安排其他几人各处独当一面,却将他留在身边做了个贴身长随,一阵时间磨合下来,自己做事果然省心不少。现在高文举对门口那孩子起了恻隐之心,他相信颜小山能理解自己的心情,并妥善处理这事的。

高文举选了几块透明度较好的水晶。又画了所需镜片的图样交待给了那师傅。交了定金。为了让刘掌柜心里舒服点,又在他店里选了几块品相不错的小玩意。这时,颜小山也回来了。高文举并没有细问他是如何处理的,颜小山处理这点事应该没什么问题。

回家后,高文举画了几份图纸交给孟四海。吩咐他用青铜制作。又告诉他尽量将铜和锡的比例控制在九比一的范围。孟四海没口子点头答应了。

丰富的物资供应和领先的技术保障双重刺激下,孟四海对高文举已经完全处于一种迷信状态了,就算高文举让他划了腕子用血去炼兵器,相信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接下来几天,高文举将自己关在家中凭着记忆画了一张世界地图,这份宽有两米,长达三米五的大副地图是当年他的最爱。凭着一把直尺和一把自制的圆规,高文举花了将近十天,将这张超越时代的地图小心的画了出来。并标注上了已知的海上通道。

地图完成后,他将关于中国沿海的部分复制了一份。小心的卷起来封在竹筒之中。这时,孟四海受命制作的那些零件也已经完成了。而颜小山也取回了在长乐县定制的那几十块镜片。

接下来就是最费功夫的细活了。三节光滑的铜节中镶上几块透镜就成了一具简单的单筒望远镜,虽然达不到后世那种智能产品,但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领先科技。

由于没有套丝工艺,高文举采用了铆接技术,为了确保安全,又在接口处用锡进行了封焊。他做了三节和两节两种型号。因为镜片不足,所以只能各做三支。

而指南针就相对容易一点了,这个时代人们最难实现的磁化在他手里也变的轻而易举。为了不让密法外传,制作磁针时高文举避开了其他人,只是和孟四海两人制作。先由孟四海按照样子做好钢针。然后再由高文举磁化。

自然界磁石很多,早在春秋时便被人们发现。但如何将其他物品磁化却一直是个难题。宋代最著名的科学家沈括在他的《梦溪笔谈》中曾提到过几种磁化的方法,却都不尽人意。并且他将其中无法理解的现象做了诚恳的说明,以期后人可以发现其中的道理。可见磁化技术是指南针发明的最大障碍。

在没有电流充磁的条件下,要给钢铁磁化当然也有办法。一是用顺序摩擦法,就是将磁石顺着要磁化的器物按同一方向多次摩擦,便可使其得到磁化。还有就是高温磁化法,只需要将钢铁加温到一定程度,然后将它在磁石上按磁极放置后自然冷却,便可使其永久磁化。这种方法比摩擦磁化法速度要快的多,而且磁化效果更强。

高文举采用高温磁化法。当钢针冷却之后,指南针最重要的核心部分就有了。

比手掌稍小一点的铜制底壳中,铸造的时候便内置了竖针,磁化了的标准钢针测过磁极后,用红绿色漆做了涂层,安装在预置的竖针上。一块有放大效果的水晶片,用刻着东南西北以及细小刻度的外罩封了起来。一具精美的指南针就完成了。

青铜制作的外壳,经过孟四海用细沙打磨,光亮的能照出人影来。就算放在二十一世纪,也绝对是人见人爱的终极装备。

看着眼前的海图、指南针、千里望,高文举甚至可以想到许大勇那帮人看到这些东西时的眼神,不由的得意了起来,轻快的哼起了小曲:“我美了美了美了,我醉了醉了醉了……”

还没哼几句,冯管家就匆匆赶了进来,看到老头阴沉的表情,高文举刚刚泛起的一点得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爷,张家欺人太甚~!”冯有年愤愤不平走了进来,起伏不定的胸膛和红了一圈的眼眶都证明他目前处于暴走状态。

“冯叔,不忙,坐下慢慢说。”高文举对老头暴走产生极其浓厚的兴趣,在他印象中,这是老头第二次失态(第一次是被他吓的)。连忙喊跟在外面的香秀去取茶水来。

“老汉无能啊~!”老管家使劲的拍了一下自己大腿,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淌,看的高文举直咧嘴。接过香秀手里的茶,轻轻递给他,示意他平复一下情绪。

冯有年努力控制了一下,带着哭腔道:“少爷,可知姑***事?”

“知道一点,不是嫁去寿州(今安徽凤台)张家了吗?千里之外,也没怎么来往。我好像都没见过她,她怎么了?”高文举心里一惊:“难道说姑姑她做了什么欺负咱家的事?”



013 恶亲


class="width">013恶亲

冯有年又是一声长叹:“少爷呀,姑奶奶怎会做什么欺负咱家的事,是那张为善欺人太甚~!”

听着老管家断断续续的诉说,半个时辰之后,高文举总算把事情弄明白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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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张为善是有寿州一个巨商世家子弟。十几年前,曾因采购茶叶来过福建沿海一带。那一次他被一伙响马半路劫持,随从死伤殆尽,财物丢失一空。自己又落的身受重伤,几乎要命丧黄泉。仓皇之下,逃到了高家桃园附近。

都快咽气的时候,被祭奠妻子路经此地的高琮救了回来。经过高家上下的细心调理,他慢慢康复了。

高琮见他长的一表人才,又谈吐不凡,对他十分欣赏。而他也趁机在高家庄混的挺熟。在减伤的几个月里,他的高谈阔论深深吸引了高琮的幼妹高文英。这时高文英的前夫死于战场,孀居在家。见那张为善仪表堂堂,心生爱慕。便缠着哥哥去摸他的底。在高文英的强烈要求之下,高琮小心的询问了张为善的家境。

张为善告诉高琮,自己曾娶妻武氏,因难产去世。现只有一女仅有一岁。此时高琮的夫人也因难产刚刚去世一年,而高文举也只有一岁。顿时起了同病相怜之心。张为善趁机提出两家订亲的事。

于是两家定下了两门亲事,高文英嫁给张为善为继室。而张为善的女儿张梅英与高文举定了娃娃亲,约定十六岁成丁之后完婚。

待身上的伤痊愈之后,张为善和高文英便在高家庄成了亲。婚后一个月,高琮为他采购了大批的茶叶和江南产的丝帛等物权做高文英的嫁妆,又派几十下人将他夫妇二人送回了寿州。

当高家下人返回之后,高琮这才知道张为善的妻子尚在人世,他所说的妻子难产去世完全是瞎编出来骗取高琮同情的。高琮后悔不已,但木已成舟,回天乏术了。

由于张为善的骗局被揭发,他自然也不再上福建来做生意了。而高琮怒其不诚,也不再主动和张家往来。

直到高琮去世后,高家在第一时间就派出了两个下人高平、高安前去寿州报丧。可是十几天的路程,直到百日出殡之时,张家也没见人来,而且报丧的人也还没回来。

于是在出殡前十天,冯有年便派出了第二队高富、高贵前去接应。

今天,高富、高贵终于将高平两人接了回来。当四人对冯有年将经过一说之后,老头气的差点背过去。

原来,高平、高安到了张家之后,张家安排他们住下却一直没有让他们和高文英见面。就这样拖了三五天之后,高平两人提出了质疑,却和张府的下人发生了冲突。那张府的人不由分说将两人群殴一顿,赶了出来。

两人虽然生气,却因没能见到高文英,自然不死心。又悄悄通过各种渠道试图接近高文英。经过十来天的努力,两人终于见到了已经沦为下人的高文英。这两人按捺不住,又上张家前去理论,结果张为善当着高平、高安的面将高文英痛打了一顿。再次将两人赶了出来。

这两人这时,盘缠用尽,马又被张家强行夺去,想前去告官,又怕连累的姑奶奶受罚,大哭一场便想返回长乐。结果在街头又被张家恶奴ling辱了一番,两人含辱不言。逃了回来。

由于手头没了盘缠,两人只得一路乞讨。途中,高安又患了一场大病。高平背着他四处求医。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还是因为缺医少药不能康复,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却意外的碰到了前来寻找的高富和高贵。

当下高富和高贵两人连忙请了医生为高安医治之后,雇了车赶了回来。一进门,四人就将经历源源本本的向冯有年说了一遍。冯有年一听之下,怒火中烧,连忙向高文举禀报。

高文举听完老管家的一番述说之后,心中一阵翻腾,将后中一只茶杯捏的粉碎。手中被划的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冯有年连忙让香秀前来处理伤口,高文举只是愣愣的坐在那里任由她摆弄。

冯有年见他发起了呆,深怕他被气出个好歹,连声呼唤不已。高文举突然低声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虽然没有很强烈的语气,冯有年还是得这句话里透出的感觉让他从头顶寒到了脚心。他不知道,少爷什么时候竟然有了如此城府。却待要出言相问时,高文举已站起身来,轻声道:“冯叔,带我去看看高安。”

两人来到高安住房前时,就听得里面两个声音似乎在争执着什么。高文举心神恍惚,也没细听,推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光线中,高安斜躺在床头,高平坐在床的另一头和他争论着什么,高富却拿着一只空碗站在床前看着二人。

见高文举和冯有年走了进来,高富、高平连忙见礼,高安也挣扎着要起来行礼。高文举连忙上前将他按倒,柔声道:“别多礼,身子要紧。”

高安闻言激动道:“少爷,小的没用,丢了高家的人,还连累了姑奶奶,请少爷责罚~!”

这时,高贵也走了进来,看着屋里的几人,张了张口,终于没说话,静静的站在了一旁。

高文举劝了高安一阵,站起身来正色说道:“这次的事,不怪你们,你们都做的很好。尤其是高平,患难的时候没有抛弃同伴。拼着乞讨也把高安带了回来。这种精神,是值得好好表扬的。”

“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大家,那就是,我们高家恩怨分明,谁敢欺负我们高家人,我绝对要以十倍、百倍的代价讨回来~!当然,我们报仇不用急在一时,我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然后一次让他们永世不能翻身。”

“你们现在的任务,是养好身体,等你们身体好了,我带你们去练功,我要让你们自己,亲手报自己的仇~!现在,把你们受欺负一点不落的说出来,我想听听,张家人究竟哪根筋不对,要这么对我们高家。”

高平看了看高文举,见他的眼神是充满了鼓励,又想起高富二人在路上给他们说起关于少爷诛杀凤凰岭山贼的事情。鼓足了勇气说道:“少爷,其实这事和你有关系。”

高文举闻言好奇道:“哦?和我有关系?你仔细说说。”

高平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高安,说道:“少爷你以前不太……名声不太好,张家人说少爷肯定没什么前途。所以一直想悔婚。这几年曾经派人来说过好几次,都被老爷拒绝了。”

高文举喃喃道:“这种人,要悔婚就悔了吧,爹爹为什么要拒绝呢?”

冯有年开口道:“确有此事,当时,老爷曾经说过,隐瞒家境,本就是张家有错在先,这门亲事就算要悔,也应该是我高家先提出来。轮不上张家说悔就悔。老爷的意思是等少爷成了亲,再去和张家退婚,所以就一直拖着。谁料想……”

高文举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张家人为何要对你二人种种刁难呢?”

高平道:“原本那张家总以为老爷迟早会退了这门亲事,可是等来的却是我们俩去报的丧,这样一来,亲事没退,而且少爷要为老爷守孝,这三年中他家的小姐又不能嫁给少爷,又无法改嫁他人,所以才把怒气发泄到小的们身上。”

“我们还打听到,姑奶奶进入张家之后,便一直被那武氏欺凌,这几年,因为张家要悔婚,姑奶奶又不肯在中间说话,所以他们将姑奶奶贬为下人。整日打骂不断。”

“那日,我们兄弟上门去理论时,那张为善夫妇竟然当着我们的面将姑奶奶打了一顿。真是活活气死人了。”说着,高平已泣不成声了。其他人也是一副伤心的样子。

高文举叹息道:“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行啊。好了,你们先歇着吧,尽快把身体调理好,我们迟早报了这个仇。”

高平又上前一步小心道:“少爷,我们还打听到一个消息。”

高文举道:“什么消息?”

高平道:“那张家有个小少爷,叫张寿,今年十五岁,也是武氏所生。从小不学无术,只喜欢。”

高文举笑道:“喜欢啊,嗯,挺好。哦,对了,咱们姑奶奶有没有孩子?”

高平道:“姑奶奶有个儿子,叫张义,比那张寿大一岁。所说原本那张为善挺疼他的,可自打武氏生了张寿之后就……”说着低下了头。

高文举点点头:“我知道了,你们都歇着吧,我和冯叔去商量商量。”

……

冯有年进了后宅,突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哭道:“少爷,都是我的错啊。”

高文举又是一阵恶寒,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麻烦,有啥事不能一次说完呀,还埋伏笔?看这架势,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内幕,连忙扶起老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坐在老头对面等他讲述。

等了半天,老头这才平静下来,这一次爆的料,更是让高文举吃惊。



014 隐情(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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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一定尽力给大家呈现一个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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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冯有年痛心疾首的说道:“少爷,你知道姑***原配夫婿是谁么?”

高文举诧异道:“这我怎么知道,不过倒是听说战死沙场了,想必是位武将吧。”

冯有年点点头:“他便是老汉的弟弟冯添保。却也并非战死沙场,而是被老汉连累,被那昏君枉杀了。姑奶奶当时才十几岁,刚刚过门两个月,也被充做官奴了。却是老爷花了很多心思将我们搭救了出来。”

“老汉一直打心里觉得对不起姑奶奶,一直劝她另找个合适的人改嫁。她却始终不肯答应。直到老爷救回了那个张为善。”

“老汉自忖阅人无数,见那张为善面目周正,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便常常与他交谈。现在想想,他就是那时候将高家的底细从老汉嘴里掏了去。然后又在老爷面前说自己妻子难产离世,让老爷对他起了同病相怜之意。”

“后来,也是老汉一力撮合,姑奶奶这才同意改嫁给那人面兽心的畜生。又是老汉让老爷为那畜生采办许多物品,让他东山再起。谁料想,他一朝富贵,竟如此对待姑奶奶,如此报答高家~!而今天这一切,都是由于老汉识人不明造成的,是老汉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奶奶,对不起高家啊……”

高文举扶起了冯有年,轻声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呐。这事也怪不得你。那张为善能凭一点嫁妆咸鱼翻身,也算生财有道。”

冯有年更是泣不成声:“少爷有所不知,为怕那张家衰落,姑奶奶日子会受到牵连,老汉又用高家的钱物在寿州开办了几家茶庄和绸缎庄,就近照料张家的生意。只是为了不让老爷和姑奶奶察觉,老汉一直没有公开他们的身份。”

高文举这次是真的吃惊了:“冯叔,你的意思是说,你悄悄的在千里之外办了几桩生意?那为什么他们没有把姑姑的消息传回来?”

冯有年道:“唉,那几家生意开办的时候,老汉并没有向那些人说明,他们只是依照老汉的吩咐,尽量与张家合作,照料张家的生意而已。老汉原本是想照料姑***,谁成想,反而害了她。”

高文举叹了一口气:“你也算花了心思,这事也怪不得你。那如今,那些茶庄和绸缎庄的生意做的怎么样?”

冯有年道:“不瞒少爷,这些茶庄和绸缎庄经过十几年的经营,已经很大了,分店也开了很多,甚至连开封都有咱们的分店。而这些收入都是独立核算的,并不在家里的帐面上。”

高文举问道:“爹爹知道这事么?”

冯有年点点头道:“其实这事本就是老爷的意思,只是由老汉出面去做的罢了。也是老爷执意不让这些产业和高家有直接联系的。”

高文举觉得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又问道:“那平时,你和这些人是通过什么方法联系的?”

冯有年道:“有家威扬镖局,在各地都有分号。镖局的总镖头叫赵威,以前是老爷的贴身护卫。老爷辞官后,他就离开了老爷,投了宋军。没过几年辞官开了镖局。宋国灭了唐国之后,他把镖局分号也开到了长乐。”

说到这里,冯有年看了高文举一眼,接着道:“那时,他又来拜访了老爷一次,咱家要开生意的时候,都是通过他们的帮忙才在各地立的足。如果有什么消息,一般也都是通过他们传的话。只是现在没多少人知道威扬镖局和咱家的关系了。”

高文举点点头沉思道:“只怕那个赵威和老爹吵翻也是演给人看的吧,可是那时候南唐还没灭国,老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难道想造反?也不知道冯叔知道多少,不过暂时还是别问了,等海坛岛的事安定了再说吧。高家的水究竟有多深,看来还真是要好好摸一摸才行啊。”

想到这里,高文举开口道:“冯叔,这事就先这样吧,张家的事我们不必急在一时,那些生意嘛,还照常去做。你让他们想个办法,不动声色的把姑姑弄出张家就行了。如果没有办法,就先忍一忍,等孝期过了,我亲自去接她们母子回来。咱们眼下的情况,实在是鞭长莫及啊。”

冯有年这时已平复了情绪,想想远在千里之外的高文英,也觉得有心无力。只好强忍着满腔怒火,小心的问道:“少爷,我听说你接管了许大勇他们的水军,你有什么打算吗?”

高文举摇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我当时只是想帮那些为国家出过力的好汉们谋个出路而已。现在才知道,他们居然有一万多人要吃饭。这几天正在想办法呢。”

冯有年看着他道:“许大勇其人,有勇有谋。能拉下身来让儿子在咱们庄上做苦力,应该就是为了给少爷表态的。军心可用,至于如何做,想必少爷已有主意,老汉就不多嘴了。如果有什么需要老汉去做的,少爷尽管吩咐就是了。老汉先告退了。”

高文举微微一笑,看来还是瞒不过这老头啊。不过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天快要黑时,颜小山进来禀报:“少爷,那个邱石头和他娘来了。”

高文举很诧异:“就是在温润阁碰见那个?”

颜小山点点头:“我本给了他们十两银子让他安葬父亲,结果他们安葬完之后无处可去,便上这里来投奔少爷了。少爷你看……?”

高文举苦笑道:“我们的确需要人手,不过这种事传了出去,难免落个趁人之危的名声。你去问问那邱石头有什么手艺没?也好有个安顿的法子。”

颜小山道:“问过了,他说他已经把父亲做象牙的手艺全学会了,只是年龄小没人相信罢了。哦,这是他让我送来的。”说着递过了一块牛角制品。

高文举拿起一看,顿时被那细致的手艺深深的震撼了。一块七寸长的牛角上,刻着十八尊罗汉。神态各异,唯肖唯妙。尤其是那个长眉罗汉的两道长眉,简直如同活的一般。

高文举问道:“这是他做的?”

颜小山点点头:“这只牛角是我给他的。”

高文举闻言心里一惊,原来颜小山早已动了心思,难怪这么有把握。当下将牛角放在书桌上说道:“看来这回我们捡到宝了,呵呵。安排他们住下吧。你去和冯叔说一下,在竹林下面给他们娘俩安排个小院。收拾好了就让他们搬进去。记着,别让别人骚扰他们啊。我忙完了这阵再去看他们。哦,对了,竹林那片地方那么大,才建了四个小院。你让冯叔在竹林再多建几个小院,以后用的上。”

颜小山点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快步离去了。看来颜小山很喜欢这个邱石头。

把玩着手里的牛角罗汉,高文举开始琢磨如何有效利用这个不可多得的象牙手艺人了,又在屋子里翻腾着试图找几块象牙出来。这时,香秀端着晚饭走了进来,轻声喊道:“少爷,吃饭了。”

高文举头也不抬:“先放在那吧。”接着在屋子里乱翻。

香秀奇道:“少爷,你找什么呢?让奴婢帮你找吧。”

高文举闻言喜道:“对啊,这屋里的东西,你应该比我熟。我问你呀,咱家有什么象牙做的东西没?”

香秀点头道:“有几双象牙筷子。”

“嗨~!”高文举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泄气道:“没啦?这么大个家,就几根筷子,真是失败。你再想想,看看有什么大件的没,几根筷子有什么用啊。”说着端起碗来开始吃饭。

香秀想了一想,摇摇头道:“没啦,家里没有象牙匠,内库里的象牙都在那放着呢。”

高文举碗向桌上一拍,大声道:“你说什么?内库里有象牙?”

香秀道:“是啊,我前几天去给少爷取做衣服的布料时,还听钱婆婆抱怨呢,说是这些象牙值不少钱,可惜没人要。”

高文举圆睁双目:“钱婆婆是谁?”

香秀抿嘴笑道:“少爷这家当的真糊涂,钱婆婆是内库总管啊。家里的面料和首饰都在她那儿呢。”

高文举站起身来急道:“那咱们去她那看看。”

香秀道:“哎呀,我的少爷,您还是吃饭吧,钱婆婆那晚上是不应门的。还是明天再去吧。”

高文举点点头,边扒拉着饭边寻思:“看来这当家主是得用点心思啊,家里还有个内库我居然都不知道。回头得好好问问冯叔,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啊。”

当第二天高文举跟着香秀来到所谓的内库时,这才发现,这整个就是个小型的裁缝铺。五六个丫环正埋头做着各自手中的针线活路。有的是窗帘被单,有的是各种衣物。见到高文举进来,忙起身行礼,高文举一脸不好意思,几乎是逃跑的姿势进了里面的门。

“钱婆婆,少爷来了。”香秀对坐在桌子旁边写写划划的一位中年妇女说道。

“啊?”这妇女忙站起身来向高文举行了个礼,双手递上帐本道:“少爷,这是帐本,请过目。”

高文举莫名其妙,不过他也想知道这内库里究竟有多少东西,于是接过帐本翻看了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看着这帐本上密密麻麻的字顿时花了眼。这个帐本简直毫无章法,看的高文举直冒火。最后索性将帐本铺在了桌子上,问道:“钱婆婆,我只是想知道,内库里还有多少象牙,在哪一页啊?”

钱婆婆几下翻到记着象牙的那一页道:“少爷你看,咱们内库总共有象牙六支。已经放了好些年了,从来没动过。”

高文举看她指着的地方,除了象牙两字之外,还记着一堆什么什么赏赐之类的字眼,又找了半天才找到日期后面记着的数目,顿时有些泄气,心道好歹咱也上过N年学,居然连个帐本也看不清楚,真是丢人。心头大是郁闷。

扔下了帐本,高文举进了库房,一下被眼前琳琅满目的各种东西刺激的晕头转向。前世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可这自家的内库仍然让他觉得自己有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光是丝绸就摆了满满三大架,有三百匹之多,其他物品更是数不胜数。高文举不明究底,为免丢人,自然也不敢多问。取了一支象牙后落荒而逃。

原本想直接去找邱石头的,却被告知凤凰岭来了人紧急求见。高文举只好吩咐香秀将象牙放回房中,自己去客厅见来人。

一入客厅,却见郭晋宝缠着绷带正在和孟秋说话。一副伤兵的模样让高文举吃了一惊,这是……被人踢馆了?



015 医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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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高文举过来,孟秋一脸尴尬,郭晋宝却是一脸得意。

高文举心中焦急,问道:“伤的重不重?谁干的?”

郭晋宝望了孟秋一眼,孟秋挠挠头,陪着笑道:“是他自己割的。”

高文举一愣,没事玩自虐?自虐完了又跑来打官司?这都什么毛病呀?

孟秋见高文举脸色不善,连忙解释了一番,高文举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高文举那天让郭高社安排人采田七阴干备用,原本是打算以后用来做伤药。结果,因为这时候人都不认识田七,所以很多人挖取的时候都议论纷纷。郭晋宝却在无意中听到宋大宝受伤的事情。经过分析,他认为一定是高文举发现了这种药物可以治外伤。而他自己从小醉心医道,在山寨这些年又曾经治疗过许多外伤。因此,对田七十分好奇。

经过反复在马牛身上的试验,他发现田七有十分强大的止血功效。又经过他自己加了麝香等几味疗伤药物之后,配制出了一种功效非凡的金创药。可当他将这种药送给孟秋请他转交给高文举时,却被孟秋一阵抢白,说少爷事务繁忙,哪有空见他。又讽刺他不知深浅,随便弄了个什么东西就想在少爷面前冒功领赏。

为了证明自己清白,郭晋宝也不顾老爹拉着老脸的劝说,当场和孟秋理论了起来。孟秋一怒之下抽出刀递给他,声称如果他能当场证明药效,就带他去见少爷。

郭晋宝也是少年血性,一急之下,挥刀就向自己胳膊划了一下,却没想到那孟刀要比他想像中锋利许多,而他本来就瘦,这一刀居然见了骨。孟秋见他受了伤,也着了急,连忙招呼人帮忙为他止血。也就有幸目睹了那新配制的极品金创药的神奇疗效。隔了一夜,那深的见骨的刀口居然已经结了痂,孟秋不敢再推脱,连忙带着郭晋宝赶了回来向高文举报告。

高文举听完有些大脑缺氧的感觉,马上被郭晋宝的敬业精神雷了个半死。原子弹就是被这种认死理的人弄出来的,还好他不是学物理或者搞细菌研究的。要不然迟早会搞**试验。

敢拿自己做试验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幸亏这是在自己手下,要是流窜到社会上去,那得给社会造成多大安全隐患啊。于是乎,为了社会安定,高文举做了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将郭晋宝安排到高家庄竹林小院中统一管理。

而郭高社按照高文举吩咐的模式搭建的酒厂也初具规模了,趁着高文举在家,便请他亲自去验收一下。

高文举对郭高社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在几位酿酒行家的帮助下,五天后,第一锅新鲜的高度白酒问世了。亲自品尝之后,高文举告诉郭高社,这些酒一定要经过最少三个月的窖藏才能对外出售。让他们现在只管生产,半年后再上市发售。同时,配套所需的瓷器也由高文举画出了图样交给孟秋,如果自己能烧就自己烧,如果不行就联系专业的瓷窑定制。

在凤凰岭忙了半个月之后,高文举又回到家中,这时,香秀来回话,说竹林小院已经修整一新了。并排的十几个小院里,现在住进了两户人家。一个是邱石头母子,另一个则是郭晋宝。冯有年已经给两家各自安排了几名打杂的下人和四个使丫头。

还没来得及去看望邱石头,冯有年就来回话,说新米已经收获完毕,给海坛岛的新米已经装好了车,就等着少爷发话呢。许大勇父子都在那里等着。

高文举只好叮嘱香秀把那支象牙拿去给邱石头,让他随意发挥。自己随了管家往粮仓赶了过去。

…………

折腾了一夜,粮食终于在天亮前装上了船。大大小小三十艘船浩浩荡荡向海坛岛驶了过去。担任旗舰的大船甲板上,许大勇拿着手里的千里望像个刚拿到新玩具的孩童一般东张西望,瞄来瞄去。许操则拿着手里的指南针不停的在甲板上转着圈,不时的比划一下方向。

高文举这次亲自送粮食上岛,一则是因为数量太大,足足五十万斤,不得不小心行事。二是随船还带了两百张**弓和两百把孟刀。由于孟四海那里产量跟不上,只好将前一阵做好的两百套武器先期送上岛训练时使用。而为了保险起见,高家庄这次派出了一百五十名家丁随行护送,这已经是差不多高家庄一半的人马了。

许大勇和许操父子对高文举的慷慨之举自然是赞不绝口,当听说高文举还送了两百套武器时,更是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可这些都比不上两人见到高文举随身带来的这两件神奇物品。千里望将人的视野几乎拓展到了海的尽头,而那个小巧玲珑的指南针更是将整个海上航行进行了不可思议的拓展。只有经过海上生死历练的人才能体会到这两件东西给人带来的震撼有多强烈。所以,在拿到这两件宝物之后,父子两几乎顾不上和高文举说话,爱不释手的一人一件,没完没了的在甲板上到处试验。相比之下,高文举硬是安排十艘护卫船轻装上阵的用意便显得无足轻重了。

高文举和颜小山微笑不语的看着这父子两人魔障般的欢呼跳跃,不时的用两张旗帜和后面船只上的高家人联系着。这个时代,已有了旗语的雏形,但仅限于一些特定的符号。一般来讲都是在旗舰上升起几面特定的旗帜,从而实现命令的传递。而高文举在第一次坐船出海之后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将旗语中比较简单的一些动作整理了出来,在高家庄练过一阵时间之后,这一次在般上顺便进行一次演练。

收到各船来断传来的消息,高文举又开始了对船只的结构思考了一番。目前船只的运行仅靠风力和人力。而海上航行几乎完全依靠风力,在逆风的情况下就必须绕行更远的路才能完成航行,这也就决定了这个时代海战的固定模式。如何改变这种情况,使自己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呢?

…………

“贤侄果然奇思妙想,异与常人啊。”许大勇终于歇过劲了,拿着千里望赞不绝口:“这回小鲁可要心服口服了,哈哈。”

高文举奇道:“哪个小鲁?”

许大勇笑道:“小鲁是我海坛岛兵器坊的班头,名叫鲁怀李。自打唐国破了之后就随败军跟了老夫。这家伙心灵手巧,人称‘赛鲁班’。贤侄让十一做教习练兵,初时大家都不甚服气。可十一那天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手,三箭连发射下了三只苍鹰。众人这才服气。小鲁见十一那**弓构思巧妙,便缠着我将弓借了去。说是可以仿制几把。结果三天后,他将自己仿制的弓拿来试射的时候,一拉便断了,弄的脸红不已。又缠着要我带他来见贤侄。哈哈。我怕打扰贤侄,没带他出来。这次贤侄上岛,给他看看这千里望和指南针,还不让他心服口服?”

许操也道:“这回赛鲁班的名号要砸了,呵呵,看鲁大哥以后还牛不牛气了?”似乎想起了鲁怀李的窘态,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高文举却对这个鲁怀李充满了好奇。看来,这家伙也是个人才啊。少不得要好好培养一番。以后用人的地方多着呢。

正说笑间,突然一个旗手高声喊道:“后方有不明船只靠近~!”

高文举和许大勇连忙各举一支望远镜观察了起来。来船的旗帜清晰的映入眼帘,许大勇笑道:“还真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乱人捶呀。壶江岛这帮孙子也敢来打我许某人的主意,真他娘的胆大。”

高文举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许操,问道:“壶江岛这帮人是什么来头?”

许大勇笑道:“壶江岛就在将军山东北十几里的地方,地盘也不大。盘踞着一伙海盗,大约三五百人吧。当家的叫孙世海,好像是当地渔民出身。那壶江岛与内地仅一线之隔,百姓也安居乐业。可惜这云霄、长乐被宋祖宗赐与吴越王之后,被他搞的民不聊生。百姓活不下去,只得聚起来杀官造反,做了海盗。

虽然与咱们海坛岛同是海盗,可因为出身不同,这些年来大家没什么交往,井水不犯河水。上回借粮回去的时候他们就派几条船跟过一段,不过没敢怎么样,这次估计粮食比较多,他们动了心了。快看,一共来了大小十五条船呢,好家伙,这是倾巢而出啊。哈哈,这回可能好好过一把瘾了。”

高文举和许操轮流用望远镜看着远远跟来的船队。确定了对方是空船前来,而且意图不轨之后,三人相视一笑。

许大勇拍拍高文举的肩膀笑道:“正好检验一下贤侄的旗语和战法,这一仗,贤侄你来指挥吧,也让老夫开开眼。”

高文举也想试试自己手下这帮人的能力,当下也不推辞,朗声命令:“一号护卫、二号护卫、三号护卫保持警戒位置不变~!四号护卫到十号护卫,七船脱离队伍,呈弯月队形殿后迎敌~!”



016 海战(哀悼、祈福)


class="width">PS:今天是舟曲泥石流遇难同胞全国哀悼日,在这个举国同哀的日子,让我们一同祈祷。www.65txt.com~~~~愿所有的天灾赶快过去,所有的中华儿女在以后的日子里坚强奋进,逝者安息,生者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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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旗手两只手臂的挥舞,命令十分迅捷的传达了下去,七条负责迎敌的护卫船闻讯而动,迅速脱离了船队,从两侧渐渐向后面来的船迎了上去。

壶江岛孙大当家这回下了血本,多年的打劫生涯让他对这个一本万利的行业充满了信心。半年前那一场海战,用七艘船全歼琼州船队大小十六艘船只,自己只有一条战船受了轻伤。这么牛叉的战绩让孙大当家有了恃才傲物的本钱。渐渐的对小点的船队都没什么激情了。

自打听说海坛岛许当家在长乐县筹粮之后,这几个月他连一个好觉也没睡过。一直在用心打探对方的动静。月前带着大队人马在对方的必经之路埋伏了几天,结果人家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那个旧码头装了粮闪人了。搞的人困马乏的孙世海欲哭无泪。直骂自己的探子是草包。

可是这回不同了,从海坛岛的船一靠岸,他就卯足了劲要大干一把。当得知海坛岛一共来了三十艘大小船只之后,孙世海将家里所有的十二条战船全拉了出来。先用两艘战船打头提前埋伏,自己新率大队十艘战船冲阵。打算一举将对方全歼。

站在船头那面洗的发白的骷髅头旗帜下,孙世海用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小弯刀削了削手里的胡萝卜,咔嚓咔嚓咬了几口,指着对方断后的艘小船喊道:“小的们~!发财的时候到了,把前面这七条小船撞翻,那二十几条船上的粮食就全是我们的啦~!小的们,加把劲,上啊~!”

海坛岛船队断后护卫船以七号船为中心,布了一个半圆阵型牢牢守着身后的大队。随着一声令下,半圆开始变形,渐渐的反了过来,向壶江岛的船队围了上去。

七号船上,一个高家家丁举着个大喇叭高声喊道:“你们已经进入海坛岛船队的警戒范围,请马上离开。

否则,后果自负~!”

孙世海闻言哈哈大笑,左手中的胡萝卜头狠狠的向甲板上一扔,右手中的弯刀一举,大声喊道:“小的们,别听这些脓包放屁。升旗~!进攻~!”

几只代表攻击的旗子很快升了起来,后面的战船调整了帆向,快速冲进了海坛岛的半圆阵形之中,就等着接近射程一阵猛箭将对方压制,再靠上去接舷肉搏夺船。

这时,海坛岛一号护卫船也发现了从前方靠过来的两条战船,并及时将前方信息传到了旗舰。高文举微微一笑,命令二号三号船迎敌,一号船继续警戒。

同时命令四号船到二号船不得靠近对方船队到两百步内,只在两百步到三百步之间用箭压制对方,消灭所有能看的到的活物。

孙世海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坛岛战船,心里一阵狂喜,大声叫喊着让手下准备弓箭。不想,这时却从对方的船上射过来了一阵箭雨。看着自己手下的小弟们像下饺子一样的掉下海,孙世海怒吼着命令放箭,却无奈的发现自己的箭在半路上就落到了海中。看着自己的十条船被对方的七条船牢牢困在中间,而对方正有条不紊的将自己的手下当成靶子练手。最让人气愤的是,居然还有几个教头模样的家伙在现场指导着其他人的箭法,不时的几句喝骂被海风远远吹进孙世海的耳朵里,比被蚂蚁咬了还闹心。

远远的听着海坛岛船队的弓箭手互相点评的声音,孙世海又急又气,可是除了在船头嘣嘣跳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还手能力。这时,他船队中的其他人也认识到了眼前的局势。纷纷找着可以保命的地方躲闪。有几条船下舱的通道口被一群人挤的卡住了,上下不得。很多受了伤的船员躺在甲板上徒劳的哭喊着让弟兄们不要扔下自己。

一个被压抑了许久的大汉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怒火,大吼一声,提着手中的鱼叉狠狠的向对方投了过去,鱼叉还没落海,一去箭远远飞来,穿喉而过,去势不减,竟将那大汉带着向后扑了一扑,牢牢的钉在了身后的旗杆上。那大汉一时未死,手脚徒劳的挥舞着,嘴里不停的发出低吼声,血沫不住的向外喷洒着,那情景说不出来的凄惨恐怖。

又是一阵高声喊了过来,随着对方的命令,接连几艘船上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乖乖的落帆投降了。孙世海还没来得及反应,几个平日里被他打骂不已的小弟已将他牢牢按在甲板上捆了起来。

三艘护卫船押着俘虏跟在大队后面。其他四船迅速越过船队与二号三号船汇合。三下五除二将另外两船也缴了械。

许大勇和许操父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面面相觑,连呼厉害。许大勇冲着高文举竖了大拇指笑道:“果然像贤侄所言,真理只在弓箭的射程之内啊。这孙世海也算得上一号人物,不想就这么窝囊的被活捉了。而且,十二艘船,竟无一漏网。最厉害的是,我们这边竟无一人受伤。太精彩了~!”

高文举笑道:“这幸亏了许叔这些水手技术过硬,交战过程中,始终保持着和对方的距离。再强悍的对手,这一边倒的战斗嘛,呵呵,也只有投降才有一条活路了。”

审讯过俘虏之后才得知,壶江岛现在只有老弱病残两百来号人马看守着大本营了。高文举马上下令,分出三百人来,就用原来孙世海的五艘座船奔袭他的老窝,力求将其一举剿灭。许操自告奋勇担任了行动的指挥随船出发了,副将冯敬业随他一起去了。其他人按原路线驶回海坛岛。

赶在日落之前,一行人顺利回到了海坛岛。第二天一大早,趁着许大勇安排人手卸粮和安排俘虏的空档,高文举叫上李连生带路,前去拜访赛鲁班。走到他的居所前面,就听得里面一阵杂乱的声音。高文举示意众随从不要发出声音,悄悄的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争论。

一个略显沧桑的声音道:“班头,你这不明摆着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我觉得高教头那刀和弓,只要我们用点心思,一定能够做出来的。”

另一个声音接道:“四叔,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人家的东西明摆着比咱的强嘛。咱这一个月里头,试了多少回了?那弓身不是绷断了,就是变了形。这就说明人家这弓用的钢和咱的不一样嘛。更不用说这孟刀了。咱的炉火我估计都炼不化人家这钢。”

那个四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哼,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炼不化的钢。如果咱们手上有猛火油的话,不见得就炼不成。”

又有一个声音高声道:“我说老驴头,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忘不了那猛火油啊?先不说现在搞不搞的到猛火油,只说当年要不是你们弄那猛火油,咱的水军能全军覆没吗?你被烧成这样还不长记性啊?”

四叔怒道:“少放屁~!水军失败那能怪的上猛火油吗?本来,那油洒在江面上顺风顺水就把宋军烧掉了,谁料想人家用了火器把咱的油罐全都打爆在船上了。那是咱技不如人,能怪得上油的什么事吗?”

几个声音乱七八糟的响了起来:“你这老驴头就是爱胡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火器,要有的话,怎么不见别人说起?再说,这些年来,咱们接战无数,何曾见过什么火器……”

接下来的议题毫无涵养的偏离了原本的技术讨论,直接开始从N年前那场宋唐水军大战开始互相攻击了。越来越难听的言语惹的李连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怕惹的高文举不快,有心解释一二,却见高文举的一脸疑惑,嘴里喃喃自语,迈步向屋内走了过去。连忙快走几步,替他开道。

高文举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嘴里低声道:“明明记得火器是北宋中期才装配的部队呀,怎么几十年前就在战场上用过了?难道有人提前穿越了?”

李连生听不清楚他嘴里说的是什么,却见他面色沉重,还当里面人说的话使他不开心了,一个随从连忙高声喊了一嗓子:“鲁班头,高庄主来访~!”

只听见里面一阵嘈杂,乱七八糟的声音响成了一片。



017 火器[求推荐票]


class="width">看着里面围着一张工作台站着的十来个人,高文举试图从人群中找到那位被称为“老驴头”的人。(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众人虽然没见过高文举,却早已知道他是海坛岛的大救星。看到李连生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自然可以猜到他的身份。见他四下打量,不知所为保事,恩公驾临,却又是这副表情。一时之间,这些平日豁达的汉子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李连生不知高文举在想什么,自然也不方便上前圆场,只是轻轻的抻了抻他的衣角,打了个眼神。高文举回过了神,忙对大家拱手示意道:“大家辛苦了,在下高文举,今天顺路来看看大家。不知哪位是鲁班头?”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精壮汉子上前一步拱手道:“高庄主,李副将,两位有礼,在下便是鲁怀李。庄主驾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高文举笑道:“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听大当家说鲁班头对小弟所制的**弓颇有兴趣,不知道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大家这才安下心来,连忙将高文举和李连生让到会客厅。本来高文举便想当场解说一二,一想和人家还不太熟,万一引起误会就不太好了。便随众人到了会客厅。

一个简陋的草棚,一张十分结实的大桌,几张简单处理了一番的木桩,便是海坛岛兵器坊的会客厅了。

高文举毫不理会众人那略带歉意的眼神,支开了试图替他掸去“椅子”上灰尘的小厮。一屁股坐了上去,示意大家不用拘束,都围着坐下来。

“鲁班头,我听大当家说,你在作**弓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高文举见大家都噤若寒蝉,也不知道这些江湖汉子为何对自己一个文弱少年有这么大反应,连忙主动开口示好。

鲁怀李环视了自己那帮人一眼:“高庄主客气,自从大当家夸赞庄主的**弓巧夺天工之后,我等便起了争强之心。原本在下的确以为凭着这些年的经验,仿照着庄主的物件,就算做不到十成相像,大体上能对付总还是有把握的。谁知道,我们大伙费了大半个月的劲,所制出来的**弓,连徒有其表都算不上。根本就只能算是样子活。”

那个被称为“老驴头”的干巴老头咂咂嘴道:“庄主也不是外人,大家就别绕弯子了,说实话,我们大家原本以为庄主的弓只是设计巧妙,结果照着样子做了几把才发现,这张弓,每一个部件都不是我等目前所能做的出来的。~~~~不说那不知是何种材料制作的弓弦,光是那弓体用的钢料,怕是除了庄主,没别人炼的出来吧?”

高文举见他散着一半头发遮着左脸,心道这老头挺个性啊,笑道:“这位是四叔吧?”

老驴头连忙起立道:“不敢,吕全忠,行四,因为脾气拗,大伙都叫我老驴头。庄主喊声吕四便是。”

高文举道:“四叔,别客气,你们这些上了岁数的前辈都是我们后辈的楷模。光这经验,我们就学不完。不说别的,一眼就能看出钢料材质不同的,恐怕在整个大宋都没几个。”

吕全忠和其他几位上了年纪的工匠大是受用,纷纷点头,有几人眼眶居然都红了。没想到,高文举对他们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又见他平易近人,毫无做作之感,不由的从心里又亲近了他几分。

当高文举从钢料的选材和冶炼器具,以及冶炼过程成功的将话题引到吕全忠提及的火器和猛火油时,大家尘封已久的话匣子仿佛被突然打开了,七嘴八舌的讲起了起来。

见高文举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经过鲁怀李的一番劝解,大家便公推吕全忠来讲述相关的事。

吕全忠慢慢讲起了当年的一些情景:“这猛火油乃是水战火攻圣物,我们神卫军的船上均备有猛火油,水上与敌交战时,在上风处将油倒在水面上引火,便可轻而易举将对方的船只烧毁。宋军攻金陵城时,我们便打算在上风处将宋军一举焚毁。却不想,两军将要交接时,我们的猛火油刚开始向水中倾倒,那宋军便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火器向我军攻来。那火器将船上大大小小的油罐全都引燃了,所以这场原本以为稳赢的仗,竟落得全军覆没。十万大军,逃得性命的没几个人。”

说着,似乎想起了当年的惨状,撩起左耳边垂下的头发让众人看他那曾被烧伤的半边脸,虽然已经经过岁月的平复,那半边脸依然立场坚定的向众人展示了那可怕的杀伤力。

吕全忠接着道:“宋军后来闭口不提自己用过火器,对外声称是我们倒油放火时,风向突然改变烧了自己。大家更是将这事当成天命所归了,金陵城当夜就破了。可只有我们这些亲身经历那场仗的人,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宋国为了掩盖那种秘密武器而造的谣。这些年来,我和众位兄弟一提起这事来,大伙都说我是给自己失败找借口。因为,当初负责打理猛火油的就是我们一班兄弟。今天当着庄主的面,正好了结这一桩公案。大伙稍等。”说完,起身匆匆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和几个小厮抬着个箱子又回来了。

他小心的打开箱子,边小心翼翼的一件件摆上桌边开口说道:“老弟兄们都笑话我,说我被当年的火烧出心魔了。说世上压根就没有我说的那种火器,要有的话,宋军还不天下无敌了吗?我也不愿意跟大家抬杠。这是我当年从战场上偷着弄来的火器,这些年来我都没拿出来过,就是怕大家不认得,要是一不小心弄没了,以后只怕再难搞到了。今天庄主来到当面了,我就请庄主帮我验一验,究竟这东西有多大威力。一来了结多年的心愿,二来弄清楚了也不至于死了做个糊涂鬼。”

高文举看到他举上来的几件竹制品,几支大炮仗的样子让他一时弄不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发射的。当看到一支粗如儿臂的竹筒前镶嵌着一个小小的铜口时,眼睛突然一亮:“这不就是突火枪么?”

拿过来仔细观看,的确就是突火枪。竹筒制作的管体,出口处装着一个小小的铜喇叭,想必是为了装药方便而设的。再看其他的几件东西,拿在手里一比划,将那大炮仗放进突火枪,这不就是一个大号的二踢脚么?

高文举一直以为这东西是宋朝中叶才出现的,而且历史学家考据也说明这东西的确是在北宋中期才出现的。所以,当他听说伐唐之战时便有火器已经吃了一惊了。还以为有了同行者先他一步来了呢。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罢了,估计这时候的火器威力有限或者人们还没将他的能力完全掌握,因此只用了一次便尘封了起来。这才导致大家一致认为这东西是多年以后才出现的。

看着高文举发了一阵愣之后,熟练的摆弄桌上的几件火器。吕全忠一脸激动,小心问道:“庄主,你认识这东西么?”

高文举点点头:“认得,这的确是火器,你有没有搞到火yao?”

吕全忠摇摇头:“要是搞到火yao还用的着和他们争辩么?就是不知道这东西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才不敢拿出来。”

高文举拿起桌上的几支没爆的简易炮弹,反手从颜小山肩上抽出孟刀,轻轻一划,将那支大烟花一剖两半。轻轻的将两半竹筒分开,将里面的火yao小心的倒了出来。

很明显,这几支没爆炸的炮弹是由于引线没能成功引爆才幸存下来的。而里面的火yao由于年深日久已经受潮凝结成小团了。多年的士兵生涯让高文举一眼就看出这种火yao的威力了,这是一种接近军用级配方的黑火yao。

高文举将其他几支竹筒里的火yao也剥了出来,吩咐吕全忠生了火盆,小心翼翼的用陶片将这些火yao焙干。然后要了一支竹筒重新制作了炮弹和导火索。给突火枪里装填了火yao之后,将那支炮弹装了进去。带着众人来到外面的空地上。将突火枪固定好了之后点了火。

当这枚竹制炮弹在百步开外爆炸起火之后,所有人都不再怀疑吕全忠所坚持的事实了。同时高文举也在众人心中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了。

看着众人近乎崇拜的眼神,高文举晃了晃手中的突火枪笑道:“这东西现在也只能点火用,要是换成铁筒,光是这个劲,百步之内就足以要了人命。不过在目前来看,近战火攻时,他还比不上猛火油。更不要说精练过的油了。”

一位工匠笑道:“吕四叔总算洗清这些年的冤屈了。不过这猛火油咱们这却没有,要是有的话,让庄主帮也给咱露一手,也好让咱们大家伙都开开眼。”

另一人笑道:“是啊,四叔只怕当初太恨对手了,光顾着人家的法宝了,自己家的看家宝也没收拾一点回来啊?”虽然依旧有些嘲笑的口吻,但那个很有讽刺味道的“老驴头”已经换成了“四叔”。

吕全忠扫了两人一眼,两只混浊的眼中突然射出一阵精光,大声道:“庄主,猛火油……我也有一点。”



018 科技的威力


class="width">PS:昨天看到本书在新书榜上一度窜到了历史类第二的位置,老白激动的不知道说啥才好,不想今早一上线却发现又被赶到了第六去了。www.65txt.com~~~~这一变故让老白郁闷不已。这位书友,为了本书的发展,还请不要吝惜手中的推荐票,让我们一起努力,奋起直追吧~!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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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火油,就是石油。我国劳动人民很早就发现并使用石油了。最早发现石油的记录源于《易经》:“泽中有火”,“上火下泽”。泽,指湖泊池沼。“泽中有火”,是石油蒸气在湖泊池沼水面上起火现象的描述。

最早认识性能和记载石油产地的,是东汉班固(公元32~92年)所著的《汉书.地理志》。书中写道:“高奴县有洧水可燃”。而最早采集和利用石油的记载,是南朝(公元420~589年)范晔所著的《后汉书.郡国志》:“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

除了把石油用于机械润滑外,还用于照明和燃料。五代时更是将其成功应用于军事。直到北宋中期,伟大的科学家沈括为它统一了名称,以其出于石中而取名“石油”。

这时候的人们还只会简单的使用它,无论是用来润滑机械还是当作燃料都未能进行深一步的加工。在没有现代设备的条件下,高文举所能想到的就是用最简单的加工方式就是直馏法,采集一些直馏汽油。不敢讲威力多大,至少比原油用起来要强的多。

在大家的关注下,高文举用现成的几样简陋工具搭建了一个直馏炉。罐体就用水缸。为了确保安全,采用了土炼油的方式用水来做媒介。反正现在没人关注环境污染的问题,废气多点也不用担心环卫局来罚款。冷凝采集部分则是找了几块现有的材料做了个铜盖子,简单的敲出个扁嘴来接上竹筒就完成了。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折腾之后,大约十来斤的直馏汽油被采集到了一个陶罐里。找来一个能装大约多半斤的小口陶罐。灌进大半瓶汽油之后,高文举又让诸人找来几斤白糖,又给陶罐里混入了半斤白糖。摇化之后,罐口堵上破布,一只简易的燃烧瓶就做成了。

当高文举带着众人来到海滩试验时,已是正午时分了。许大勇卸完粮食,也闻讯赶了过来。海边拴着一只破旧的小舢板,高文举亲手将点燃的燃烧瓶摔了上去。三十米的距离,一击命中,陶瓶在碰上舢板的那一瞬间登时破裂,瓶中的汽油在洒开的同时被点燃。几乎就在一瞬间,混和了蔗糖的汽油一下将整个舢板笼罩了起来。-====-冲天的火焰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越烧越旺。不一会儿,将那只小舢板烧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了几支短短的黑炭头飘在水面上。

围观的所有人都被这恐怖的威力惊呆了,吕全忠更是满眼泪花,嘴里喃喃有声,似乎在埋怨老天,为什么不早上三十年碰上高文举,如果早早学会这种精炼方法,或许金陵保卫战会是另外一个结局呢。

当众人正围着那一堆飘浮在海边的灰烬评头论足之时,高文举却望着脚下的沙滩出了神。这里的砂质简直就是做玻璃的上上之选啊,晶莹的有如大颗盐一般在烈日下闪闪发光。

高文举激动的抓了一大把白砂匆匆赶到树荫下在手里仔细翻看,没错,的确是上等的石英砂~!这是他在非洲帮那帮土著炼制玻璃时,需要好多道工序才能提纯出来的上等材料。有了这个,几乎不需要别的工序,只需要再加上一些适量的纯碱和长石就能直接烧制出玻璃来。而长石在这岛上也是遍地都是。原来以为最难提炼的石英砂这里居然有现成的,这不能不让他喜出望外,所以一时竟沉醉在了其中。

饶是许大勇久经战阵,也被那一个小小的燃烧瓶所带来的巨大威力惊的不轻,在询问过现场兵器坊的众人之后,确认了是高文举用猛火油精练做出来的。连忙回身寻找高文举,却见他拿着一把砂子站在不远处喃喃自语,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砂子,而是某种让人心动的金属一样。

许大勇觉得高文举极有可能又发现这砂子有什么古怪了,当下示意众人不要打扰,自己慢慢靠了过来。待高文举那阵激动的感觉渐渐消散时,这才开口问道:“贤侄,这燃烧瓶的威力的确让人吃惊,可惜,咱们手上的猛火油不多啊,那一罐子,还是吕四当年拼了命弄回来的。为了这个,这些年没少让人笑话。虽然咱们知道内陆多处有此物,可惜以我们目前的身份,实在难以……”

回过神来的高文举拍拍手上的沙子,笑道:“许叔不必沮丧,小侄恰好知道有一处可觅得此物。而且一定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许大勇双眼一亮:“贤侄快快讲来~!”

高文举笑道:“就在流求。”高文举清楚的记着在台湾逛的时候,导游指着苗粟县一座山下的建筑物,说起那里就是最早在清朝咸丰年间发现石油的地方,据说当时有个百姓发现地下向外冒油之后,挖了个三四米深的大坑,每天可采原油五十斤左右。后来这个油矿一直到日据时期还在照常开采。按照历史常识,这地方现在肯定还没被破坏。

许大勇皱了皱眉头:“流求?!贤侄你上次说起流求来老夫就有些奇怪,今天又说那里有猛火油。就连我们这些常年在海上漂的人也没去过几次流求,更不要提知道那里都有什么了,贤侄又是从何得知的呀?”

高文举微笑道:“许叔你不信我?呵呵,小侄这些年读过许多书,无意间从几本古籍中发现了相关记载,只是没有合适的时机,小侄一直没对别人说起过罢了。”

许大勇摇摇头道:“贤侄啊,你虽然天资过人,读书无数。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啊。以我们目前的能力,一年也仅能往返流求一次而已,而且还要在那边过年。那古人又是如何到的那里?又如何发现这猛火油呢?”

高文举笑道:“原来许叔担心这个,呵呵,先不说小侄那个关于猛火油的消息确不确切,小侄问你,如果我们有办法可以不受风向影响行船,又有海图指引,那往返流求一趟需要多少时日?”

许大勇想了想道:“如果顺风顺水,又熟悉海路,则最快三天可达。这样的话,七天便可打一个来回了。”

高文举道:“现在许叔手上有了指南针和千里望。这机会是不是大了许多呢?”

许大勇点点头,又接着道:“虽然我们有了这两样宝物,可是那海图谬误之处仍然很多,并不足恃。而且我们的海船只能顺风或侧风行驶,逆风则万不能行。如若靠人力划桨,就算没风,只怕也是寸步难行啊。”

高文举冲着许大勇点点头道:“那么,这两样由小侄来解决如何?”

许大勇虽然对他极有信心,但海图和逆风行驶的船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见他目光中的自信,也只能当他勇气可嘉了,却并不报什么希望。

高文举却招手叫过了颜小山,将他背后背着的那支大竹筒取了过来,小心的从中间掏出一卷薄羊皮来在许大勇眼前缓缓打开。

随着那张羊皮的展开,许大勇的眼神从开始的迷惑到吃惊,逐渐被图上的东西牢牢的吸住一动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高文举的手轻轻将海图卷起,许大勇猛然用手一按,激动道:“且慢,贤侄,这海图是从何而来的?”看到高文举缓缓收起了海图,眼神和语气均是五味杂陈。

高文举轻轻将羊皮卷收回到竹筒之中,双手递到他眼前笑道:“这海图,还请许叔指正,若谬误之处不大,便算过了关,小侄就想办法解决那最后的难题,可好?”

许大勇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竹筒,小心道:“这海图……给我?”

见高文举一脸严肃,连忙将竹筒拿了过来,正想打开再看时,觉得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再度将竹筒向怀里抱了抱,道:“贤侄,这些东西太匪夷所思了,现在看来,还是老夫孤陋寡闻,不知这世上早已有了如此精准的海图。还有,那逆风行船之法,现在,老夫竟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开开眼界呢,呵呵。”

高文举笑道:“其实把现在的帆架稍微改动一下,就可以逆风行驶了,虽然无法顶风而驶,但最起码走之字形还是可以实现的。只是,小侄觉得既然要动,就尽量让它可以在任何时候,按照任何想走的路线走,那样才不枉辛苦一遭嘛。”

两人正谈论间,许操带着几个人兴冲冲的走了过来,原来,他们昨日顺利的将孙世海的老巢连锅端了。由于孙世海老巢里全是一些老弱妇孺,又加上他们用的是对方的船,所以基本没遇到什么抵抗。当清点物资时,许操和冯敬业都吓了一大跳,没想到这么个几百人的小地方,金银财宝居然藏了三十多箱,粮食也有不少。

因为那些海盗基本全是当地渔民,所以许操和冯敬业训斥了几句就将他们遣散了,将缴获的财宝就近运上了凤凰岭保管,而粮食则运回了海坛岛。

听完这则消息,高文举不由感叹,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如果不是孙世海过分高估自己的实力,前来劫粮,只要保着手里这点东西,舒舒服服的过下半辈子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午饭后,几位副将带着完成运粮任务的下属返回了训练营地。高文举谢绝了许大勇提出一同前去参观指导的建议,坚持要到三个月满之后再来验收。

和兵器坊那帮技术人员一直讨论到了深夜,整个兵器坊从鲁怀李、吕四以下都对这个满脑子奇思妙想的年轻人充满了好感,纷纷表示受益匪浅。

次日一早,高文举便带着自己的一百多名家丁由海坛岛诸将护送返回高家庄。这次许操没跟来,许大勇却亲自出马随船护送。

船过梅花镇时,许大勇提及镇上百姓有许多都是自己弟兄,而且常常暗地救济周边海盗。想要前去看望几位老弟兄。高文举一时兴起,也想看看这个离自己不远的没落小镇的现状。便命大队从海路直达凤凰岭码头,自己与带着二十几名随从陪着许大勇一起前去。

一行人迤逦前进,刚到镇子附近,突然听到一阵高呼:“凤凰岭弟兄犯事,无关人等回避~!”一阵此起彼伏的兵器交战声和惨叫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许大勇惊道:“喊山?怎么会有凤凰岭的人在这里喊山?~!”



019 路见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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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很激动,再次呼唤大家,希望能将这良好的势头保持下去,努力拿下新书榜第一位~!

…………………………

梅花镇位于将军山西南方约八十里处,走陆路距高家庄约九十里。闽国建国时,此处因有一片大约百亩的梅林而被赐名梅花镇。如今,梅林早已毁于战火,原本热闹繁华的镇子也变的破落无比。只有几百户被发配到此处的囚犯及一些不愿远离故土的老实百姓住在这里耕种。虽然还叫梅花镇,其实一共也就住了三五百户人家。而且各据一处,分成了十几处小村落。

此地位于云霄县的边缘地带,也属于被刻意遗忘的所在。距离最近的云霄县城已是一片废墟,而长乐县城又在百里之外。因此也没人愿意到这里来,而这里人也极少和外面人打交道。除了每年朝廷发配囚犯偶然来几个人之外,就是一帮海上做着没本买卖的人来这里买一些粮食了。

许大勇的几位老兄弟因在战斗中受了伤上岸医治,无意中发现这里有人居住,伤好后,壮着胆子在镇上落了户,和大家一起劳作,也算是给大家找到一处种粮的地方。这几年,许大勇常常在镇上来买粮,同时也解决了镇上人贸易不便的问题。

许大勇早已得知凤凰岭已是高文举当家了,听到有人报了凤凰岭的名号来犯事,顿时大吃一惊。回头看了一眼高文举,却见他也是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出言询问,高文举已经摘下了**弓,开始发号施令了。

高文举可以肯定凤凰岭的人不会主动跑到这里来生事,不管现在动手的是谁,冒充别人犯事的,都不会是什么好鸟。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下了格杀令。退一步讲,就算是凤凰岭的人,在没得到自己同意的情况下出手,也该死。

一番交待之后,颜小山和十几名高家家丁拎着孟刀潜入镇中,高文举则带着另外几人拿着弓箭在不远处策应。

许大勇虽然知道高家这帮人艺高胆大。而且也见过一次海上实战演练。却从未见过他们在陆上的能力。见高文举已采取行动,也便不再多说,只是和几个随从紧紧缀在高家众人后面小心观察。

喊山就是江湖好汉在做事的时候报自己句号的一种方式。一来让大家知道自己的身份,二来避免和不相干的人发生冲突。

梅花镇中现在只住了三五十户人家,所以并不大。听到喊山的声音,镇上的百姓唯恐受到伤害,均已闭门不出了,几个在街道上东张西望的家伙一看就是放风的。于是很容易就落入高文举一行人的眼中。<<>>

许大勇举着望远镜看着颜小山像幽灵一样靠近对方的哨子,掌刀在脖子上迅速一击便将对方放倒,后面一名高家家丁手脚麻利的将那名俘虏手脚绑上,嘴里塞了个不知什么东西,又蒙上了一块破布,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两人几乎没做多少停顿就又向前冲了过去。而在两人停下处理这名俘虏的同时,另外一个两人小组悄悄从两人旁边闪过,一边掩护,一边向下一个目标出击。

这整个行动过程,所有的人竟然连一点声音都发出,所有的沟通都是用几个看起来十分简单的手势完成的。许大勇由衷的暗叫了一声好,心道,这样的能力,只怕偷营劫寨,乱军众中袭击主帅也不在话下。觉得凤凰岭被高文举拿下的确是理所应当,心中对自己那两千名正在训练的士兵更加多了一份期待。有了昨天送去的那些弓箭和孟刀,想必再过俩月,自己也有一支这样的队伍,就再也不用怕什么倭奴和其他同行了。

颜小山一击得手,迅速的向后面打了一个手势,后面几人快速靠了上去,两人一组,互相掩护着迅速的将几名哨子解决,高文举向许大勇点点头,大踏步的向哨兵保护的一户人家走了过去。

颜小山确定那户人家左右已没了哨兵,带着几个手下开始清除外围的其他哨兵。高文举则带着几人悄无声息的靠了上去。

或许是对方有恃无恐,院门也没关上。从门口可看到前院里横七竖八的摆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被刀剑所伤致死。看起来似乎经过了剧烈打斗。而这时屋里还传来一阵阵怒骂声。

高家家丁放倒院子里的哨兵时,高文举也走到了院子中间靠近大厅的地方,屋里人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

“你们不是山贼,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杀朝廷命官?~!”一个沧桑而威严的声音冷静的喝问,这种环境下竟然听不出语气中有丝毫的慌乱。

“哈哈,范大人好眼力~!事已至此,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小的乃是李相公门下一无名小卒,奉李相公之命,送范大人上路。”一个公鸭嗓子很嚣张的说道。

那范大人想是已然明白了,叹息一声道:“李至匹夫,以一无用之身妄得高位,不思忠君报国,整日以权谋私,将老夫赶到这穷乡僻壤竟然还不放心。可怜我的这些随从,千辛万苦从辽人手里杀了出来,最后却要死在自己人手中。也罢也罢,老夫死则死矣,只望足下放过我这位老友和我这年仅四岁的义女。”

公鸭嗓子笑道:“范大人聪明一世,为何糊涂一时?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还要小的讲给你听么?再说吴大人也不是什么外人吧?大人请放心,待大人上了路,李相公一定会让官家给大人风光大葬的。”

范大人苦笑一声又说道:“昭寿兄,真抱歉连累你了,想不到小弟来见你,竟然是这个结果。”

另一个声音笑道:“延丰兄说的哪里话?你我相交一场,我吴天祥能和延丰兄同赴黄泉,也算得上一桩美事。你我兄弟结伴上路,九泉之下也有个照应。只可怜了这丫头,随你受了那么多苦,到头来……”

公鸭嗓笑道:“好啦,两位大人,小的这就送两位上路了。”说着扬起了右手,命令道:“小的们……啊~!谁呀?~!”

命令没下完竟然变成了一声惨叫,一支羽箭穿过他高高举起的手掌,将他牢牢钉在了柱子之上,片刻之后,疼痛感爆发,公鸭嗓没命的叫唤了起来。

屋子里其他人登时大惊失色,六七个手拿兵器的黑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阵箭雨尽数射杀。那个离鬼门关仅一步之遥的范大人紧紧的搂着怀里的小丫头警惕的看着场上的变化。吴天祥跌坐在他的身旁,眼里露出一丝希望。在他们三人的旁边,是几个受了不同程度刀伤的随从,均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

高文举铁青着脸迈步走了进来,冷冷的看着大呼小叫的公鸭嗓,喝道:“闭嘴~!”

公鸭嗓一双三角眼不停闪烁着,强忍着疼痛道:“你是什么人?你可知谋杀朝廷命官是要诛九族的?~!”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的行径。

高文举皱了皱眉头,示意几名家丁将屋里的尸体拖了出去,又迅速的给范大人一伙中的伤者敷药。郭晋宝配制的金创药现在已成了高家家丁的随身必备之物,用药煮过的绷带更是必不可少。

听到公鸭嗓的叫嚣,高文举冷笑道:“我是什么人你管不着,至于谋杀朝廷命官会被诛九族的事么,我倒是真的不太清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还暂时不能死,得告诉那位范大人你叫什么名字,好让他安排人去诛你九族。”

看着高家众人救治自己的随从,范大人缓缓站起身来,拱手道:“范贻谢过少侠救命之恩。”身边的小姑娘死死的抱着他的身子,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高文举。死里逃生的眼神让高文举感慨万千,这种眼神他在非洲见过好多,这绝对不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应该有的,这种眼神让高文举心中没来由的抽搐了几下。

高文举草草拱手示意了一下道:“少侠的称呼实不敢当,草民途经此地,路见不平铲一铲而已。大人不必记在心上,如果大人无事,草民这就告辞了。”听刚才对话的意思,这老头现在还是个什么官员呢,自己现在可身兼两山贼和海盗的头目呢,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事。虽然出手相救,却并不希望和对方有什么深一步的关联。只想就此打住,各走各的路。

这回轮到范、吴两人莫名其妙了,范大人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救了自己却又是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又上前一步拱手道:“少侠既不愿和在下结交,在下自然不便相扰,只是还请告知少尊姓大名。范某也好他日相报。”

高文举笑道:“范大人是吧?草民只是个无名小卒,贱名不足挂齿。至于说到报恩嘛,你既是朝廷命官,多为百姓着想,让这世上盗贼少一些,百姓能安居乐业,也就算报了我的恩了。”

范大人点头道:“范某回去便点了捕快兵将,将治下的山贼尽数清剿。”

高文举郁闷了,心道你要是清剿到我头上来,那我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心念一转,朗声道:“大人误会了,草民并非这个意思。如果一味清剿,不从根子上解决,只怕永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范大人奇道:“那依少侠之见,要如何才好?”

高文举道:“大人需知这世间盗匪,以前也曾是百姓。”

范大人点头称是。高文举又道:“如何让百姓不去做贼方是治本之道。百姓有了安定的生活环境,衣食无忧,谁还会去做贼?”

范大人拱手道:“少侠果然高见,范贻受教了。”

高文举看到手下已将那些伤者的伤处理完毕,向范、吴两人点点头:“至于这个想杀你的人,现在草民把他交给你,如何处置想必你有自己的方法,告辞~!”瞥了一眼公鸭嗓,扭头就走。

一个人影猛的冲进了门,却是许大勇。高文举不明究里,见他神色紧张,四下打量,忙开口问道:“许叔,出什么事了?”

许大勇并没回答,呆呆的看着范贻,颤声道:“范贻范延丰?~!”

范贻疑惑的看着许大勇,点点头道:“你是……?”

许大勇激动的上前两步,紧紧抓着范贻的手道:“哈哈,果然是你,我是许大勇……许德业啊。”

范贻再次仔细打量了许大勇一番,大声道:“老天,真的是你,许大哥。你还活着啊。”

高文举一愣:“许大哥?文人也兴这种称呼?难道这老头以前也做过海盗?”

正疑惑间,公鸭嗓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范贻,这许大勇乃是南唐余孽,臭名昭著的海盗,你和他称兄道弟,难道想谋反?”范贻的脸顿时变的难看了起来。



020 患难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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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范贻的脸色变的难看了起来,高文举顿时明白了这公鸭嗓的用意了。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他知道范贻的短处便是个忠字,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彰显自己的清白,或许会放过他也未可知。

可惜,公鸭嗓忽略了一个事实,目前的状态,并非范贻说了算。高文举明白了他的用意,摇摇头笑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这时候还能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为了保命,可真是难为你了。可惜了,你要再等上一会,我们走了再说多好啊。”

颜小山走了进来,低声报告:“少爷,对方一共三十二人,连屋子里的一共死了二十个,还有十二个活口,只有这个带着伤,其他人都被捆着。还有六个死者应该是范大人的随从。对方的战马三十二匹尽数缴获,范大人来坐的马车和几匹马也已经找到了。”

高文举点点头,看了一眼面露难色的范贻,心道这文人还真是够迂腐的。人家都要灭你门了,为了个虚名,还左顾右盼的也不知有什么好。这种情况下,当然是一了百了的干净了。冲颜小山点点头道:“这事只怕牵涉到朝内争斗,咱们没必要引火烧身,别管那么多了,对方所有有标识的东西都取出来毁掉,俘虏嘛。都处理了。”

颜小山点头称是,扯下公鸭嗓就往外走。公鸭嗓这才明白,人家这是要灭口了,忙大声喊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如果你放了我,我们……”声音哑然而止,高文举不知道找了个什么东西塞到了他嘴里。这一下,任谁也知道人家这是要灭口了,直吓的公鸭嗓子浑身直抖。

高文举大声命令道:“把他弄出去,这些人都不用审了,挖个大点的坑,埋了~!”手掌中却做了一个只有自己人才看的懂的手势。颜小山会意的点点头,将公鸭嗓交给了外面的高家家丁,低声安排了审讯和善后事宜。这一切,自然要瞒过屋里的一干人等和海坛岛的几位仁兄了。

听到许大勇一番解释之后,高文举这才明白,这个范贻和许大勇是同乡,比许大勇小五岁,只是当年一个在南唐,一个在大宋。范贻随父亲出使过南唐,曾和许大勇有过一阵交往,两人因同乡关系,相见甚欢,因此结为异姓兄弟。宋伐唐之后,便失了联系。这一晃已是三十年了,许大勇刚刚听到范贻自报家门有些吃惊。进门一认,果然是他。这才按捺不住,上前相认。

原来范贻是新任的平海军节度使,知泉州军州事。也就是这泉州的新任最高长官。范贻得知自己的好友吴天祥被发配在梅花镇,想到这吴天祥也是个人才,能招为幕僚自然也不失一件美事。因此甫一到泉州,还没顾得上交接所有手续,便微服前来探望。谁知行踪被政敌所知,差点命丧黄泉。

既然现在成了自己人,高文举自然不便再做什么保留。只得将自己身份说了出来。不过为了保险,他还是没透露自己和凤凰岭以及海坛岛的关系。只是说父亲和许大勇曾是知交,父亲去世之后,许大勇前来吊唁,两人才认识的。

范贻自然知道他有心隐瞒,但这种情况下实在不方便多打探人家**,而且眼前这个少年看起来文文静静,下起手来实在是让人胆寒。几句话的功夫将几十人弄的无影无踪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来的。自己原本也担心对方那十几人最后会走漏了消息,没想到这少年在眨眼之间便将一切证据消除的一干二净,光是这应变的能力和心术便让人无法轻视。

吴天祥的几个下人已全部被害,而范贻的十名随从也死了两个,其他六个轻伤,两个重伤。众人便在吴天祥家中生火做饭,聊了一会。最后决定先去高家庄歇息一晚,修整之后再回泉州府。吴天祥见事已至此,便随着范贻一起回去。

马车上安顿了两名重伤员。其他人都骑着马。近百里路用马车走也要几个时辰才能到。路途上许大勇和范、吴两人谈笑风生。高文举闲的无聊便带着高家众家丁在路上练习骑术,不时的搞个蹬里藏身什么的花样。又见路上草丛中不时有小动物跑过,不停的用箭收获一些小猎物。

高文举无意中抓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顿时想起了范贻的义女,匆匆打马回身来到范贻身边将兔子递给她。那小丫头满脸惊喜,却并不说话,用眼睛打量着范贻。

范贻点点头,小丫头欣喜的将兔子小心的捧了过来,冲着高文举笑着说了一句:“堪桑哈米大。”紧跟在范贻身边的吴天祥和许大勇听的一头雾水。

高文举吃了一惊,很久没听到朝鲜话了。条件反射般的用朝鲜话问了一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突然听到熟悉的乡音,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小声用朝鲜话回道:“小慧。”

高文举看到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神态,想起了当年在非洲收养的那个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也是这种情景。也想起了他第一次陪同福利院孙院长下乡时遇见的那个流浪的小丫头,她拿着孙院长递来的馒头时,眼里也是这种神态。恍惚间,高文举忍不住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问范贻道:“高丽人?”

范贻点点头:“他父亲是我在高丽时收的随从。可惜了,只留下这么个丫头,我就收为义女了。可惜,我的高丽话不太好,和她说话总是很费力。贤侄从哪里学来的高丽话?”

高文举一愣,答道:“哦,在书里学的,从来没用过,没想到今天碰上用场了,我能带她玩一会么?”

范贻看了一眼小慧,高文举又用朝鲜话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玩一会,小丫头两眼闪闪发光,快速的点了点头。范贻虽然有些意外,却也很放心的两手一捧,将她递给了高文举。

颜小山和高家其他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少爷抱着小慧用朝鲜话说说笑笑,拼命的揉着眼睛试图证明自己看花了眼。

范贻这时也从许大勇嘴里套出不少高文举的消息了,对这个充满神奇色彩的少年更是好奇了。

高文举已经玩的入了迷,一时也没留神自己这一举动彻底颠覆了在众人眼中的形象。听着小慧那清脆的童音唱着一首朝鲜小调,若有若无的歌声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心情不好时,那个对自己唱《三只熊》的小姑娘。心绪不由的飘乎了起来。

“文举哥哥,你会唱歌吗?你也唱一首歌给我听好不好?”一首小调唱完,小慧脆生生的问道。

高文举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我只会唱一首,不过你不许笑我啊。”见她郑重的点了点头,这才低声将那首只有几句,却朗朗上口的朝鲜小调《三只熊》唱了出来。

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什么儿歌,所以这首歌一唱出来马上就把小慧的好奇心勾引了起来,拼命的摇着高文举的胳膊让他教给自己。

当高文举将这首歌教给小慧时,完全没有留意身后众人已停止了交谈,全支着耳朵瞪着眼睛注意着这一大一小忘形的样子。他只是发觉小慧的歌唱天赋似乎极高,只听他唱了几遍就能准确的将这首哥唱出来了。

当小慧完全学会这首歌的时候,开心的让高文举打马到义父身边,将这首歌唱给了义父听。范贻和吴天祥都是文人,这个年代的文人音律是必修课,两人自然也颇有功底。虽然远远的听到高文举和小慧在不远处的教学声,但完整的听了一遍之后还是被这首歌曲的曲风震惊的不小。两人相视一眼,不便当场发问,却同时对高文举起了心思。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如此适合小孩子唱的旋律来的。这种和中原风格明显有区别的小调,简直就是专为眼前这个高丽小丫头量身打造的。虽说有些过于简单,却与小慧刚刚哼唱的高丽小调风格十分接近。能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做出一曲被对方完全接受的曲子,那是何等才华?

颜小山已经回过神了,明白少爷肚子里还有好多东西是自己根本不曾见识过的,所以倒显得十分平静,连许大勇的询问也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出来,似乎这才应该是自家少爷的本来状态。这样一来,更让其他人觉得高文举神秘非凡了。

高文举和小慧玩的投机,想送给小丫头件礼物,摸来摸去身上只有兵器。最后将自己佩戴的那只指南针拿了出来送给了她。小丫头拿到礼物第一反应自然是给父亲看。当范贻看到那只制作精美的指南针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问过许大勇才得知,这也是高文举作的。

许大勇正在琢磨是不是告诉范贻他还做了几只千里望时,小慧举着高文举那支两节望远镜大呼小叫个不停。许大勇趁机将自己那支递给范贻,让他感受一下。范贻和吴天祥两人如同见鬼一般不停的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连连称赞此等神器的确巧夺天工。

一路上有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在身边,旅途也变的有趣多了,近百里的路程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高家家丁早已快走一步安排好了住处和酒席,同时,也将高家镇宅之宝郭晋宝请了出来为伤者医治。

自从生父金相佑死后,范贻这个义女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开心过,甚至在范贻身边也常常会露出她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表情。而今天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却能笑的如此开心,实在是让人不可思议。而且指南针和千里望,这两件东西对军伍意味着什么,身为节度使的范贻自然明白。范贻憋了一肚子的问号,恨不得马上就从高文举嘴里掏出答案来,只是身为客人,实在是有些不太方便。

这个高文举,究竟是什么变的?



021 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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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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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庄大厅中,几百支牛油蜡烛在烛台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将这个已经闲置了不知多久的大厅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按高文举的意思,随便弄个大桌子,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顿便饭也就是了。可是当家丁快马回庄禀报冯有年之后。老管家得知和少爷无意间救下的,竟然是泉州的新一任最高领导,未来的土皇帝。顿时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便布置了这个高家庄有史以来最高规模的招待晚宴,所有一切都按照最高规格置办。并且还再三向范贻说明由于老庄主新丧,少爷还在守孝期间,不宜动乐,实在是唐突了贵客云云。

范贻劫后余生,能有顿饭吃就感激的不得了了,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至于歌舞之类,目前也正是国丧期间,自然更没什么意见了。否则,光是这事传了出去,被言官参上一本,就够喝一壶的了。

高文举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规格的宴会,每人面前一张小条桌,正襟危坐。由高文举坐了主位正席,客位则是由范贻为主客,许大勇、吴天祥为陪席依次排列,管家冯有年也在末席安坐,对下人的举动做一些督促,也不是用眼神提醒少爷不要出丑。而范贻的几名轻伤随从则在几名高家家丁的陪同下坐在了大厅角落。

冯有年一心要在范贻面前为高家挣个脸面,自然一切都是中规中矩。那范贻、吴天祥均是宦游多年的大儒,对这种场面自然熟悉无比,许大勇也曾官居高位,虽然多年漂泊,却也对此并不陌生。只是苦了高文举,他原本就是个浑浑噩噩的半呆少年,加上后世那种人人平等、追求自由的阅历,坐在这里,简直有如让孙猴子打座念经一般难受。还没说几句话就想趁机逃之夭夭,无奈被管家几个犀利无比的眼神死死拴在桌后。让高文举不时的想起了小时候的各级班主任和入伍后的历任政委,心里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强颜欢笑的与众人劝了一圈酒。趁着众人互相劝酒的功夫,高文举向站在烛台下的颜小山和冯积善频频示意,无奈两人已被管家严重警告,只是装作看不见,见少爷打眼神过来时,纷纷扭头四下乱扫,仿佛真的处处危机,需要他两人警戒一般,气的高文举心里直骂两人没意气。

范贻能做到一方大员,那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有一套,见此情景,与吴天祥相视一笑,均已了然于胸。为免高文举过于难过,吴天祥趁机将话题引到了范贻出任泉州最高行政长官,却引来杀身之祸的由来之上。高文举见有猛料爆,果然将注意力转到范贻身上,自然也就不觉得有那么难受了。

原来,太宗皇帝在雍熙三年(986)二次北伐失利之后,为了防止辽国反扑南侵,便命使者联络高丽、女真、渤海诸部,共同给辽国施压,以使辽国南北不能兼顾,给大宋求得一个平安的喘息之机。范贻便是次年奉太宗之命出使高丽的。而辽国为了避免处处受制于宋的局面,一面与宋达成口头停战协议,一面出兵讨伐这些与宋国前后响应的小国。

范贻出使高丽的十年间,辽国以强大的兵力,灭掉了渤海国,征服了女真,将高丽打的节节败退,并强迫高丽向辽国称臣。高丽国为了保存实力,只得就范。范贻做为宋使差点被高丽的投降派卖给了辽国,幸亏他在高丽收到的随从拼死将他护送着从海路逃了回来。

今年初,已然病重的太宗皇帝接见了这位出使高丽长达十年,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始终维持大宋颜面的功臣,并赞他有苏武之风,论功行赏升为枢密副使。

太宗驾崩之后,新皇真宗登基继位,普天同庆。为了给太宗皇帝上一个谥号,君臣反反复复就讨论了好几个月。范贻却不合时宜的提出了荆湖一带连遭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应当及时放粮赈灾,以安民心。而沿途各州府县衙,为了不让消息扩散,竟然封住了百姓北上京城的道路,灾民不得不掉头南下,这一来一回,便使得原本就奄奄一息的灾民多死了无数人。

范贻力主开关放行,并及时放粮救灾。因此在朝堂之上与新任的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左丞李至一伙人在朝上据理力争。言语中,多有不满和不屑不辞,直气的李至哇哇大叫,最后还是由皇帝出头相劝这才平息。

那李至本是真宗潜邸的老部下,深得真宗宠信。如今正是当朝新贵,连真宗见面也称呼一声“先生”,正混的风生水起,如何能忍受一个早已没有关系的光杆恶语相向?朝堂上在失颜面,便让他起了杀心。

正巧此时平海军节度使孙世安因年老多病请辞,李至等人便想出借刀杀人之计,于是联名推荐范贻出任平海军节度使。真宗也因范贻拂了他做新皇帝的雅兴,对他颇有不满,却念他是先皇所倚重的有功之臣,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置。见李至等人的提议,当即准了,趁机将他打发的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而范贻也觉得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既然在朝堂上发挥不了作用,还不如外放做一任地方官,为民造福来得实在一点。

吴天祥因为当年出言不当,忤了太宗,被降为庶民,发配到这荒蛮之地。范贻一到这里,就想起了这个老朋友,便想请他去做幕僚。范贻以为远离了朝堂也就没事了,却没想到李至竟然并未因此放过他。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交接手续尚未办理完毕,便轻率几名随从到梅花镇来见老友吴天祥。

要不是高文举陪许大勇去见老友,看到情况不对,及时出手相救。这时候,范贻和吴天祥早就死透了。

范贻说完这些,却又向吴天祥问道:“说起这泉州来,早年间我也曾来过几趟,印象中,此处繁华无比,自归我大宋之后,短短三十年,怎么落的如此田地?实在让人费解。”

吴天祥将手中的酒猛的灌下了肚,酒杯重重在桌了一顿,叹息道:“说起这事来,却要从好多年前说起了。想当初,这泉州一带,那是何等繁华,只说这云霄县,便有盐田十八处,茶山三十座,良田五十余万亩,更有倚洋、青阳、赤水三大铁场。人口更是多达三十余万之众。可是为何今日处处荒凉,十室九空呢?这一切的源头,全都是因为那吴越国王钱俶啊。”

“当初,太祖诏令吴越国相助,共同出兵讨伐南唐,灭掉南唐之后,这泉州便尽数划给了吴越国治理。那钱俶借口南唐水军余孽沿海作乱,为了消灭这些人,要实施禁海之策。将整个云霄县的民众强行迁入内陆。所有良田、茶山、盐铁场尽数废弃。搞的民不聊生,怨言四起,朝野上下一片骂声。没想到,弹劾的奏章雪片般的飞到太祖手中,却都留中不发,有如泥牛如海,无影无踪。几年后,木已成舟,自然也没人再去自讨没趣了。这云霄县也就成了真正的荒蛮之地了。”

许大勇摇头叹息道:“那钱俶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等南唐水军战败后逃到海上。也曾有许多兄弟向他投降,不想却被他尽数坑杀,将人头拿去请了功,说是自己进剿之功,搞的其他人只好死了心做海盗。他却又因此禁了海,让沿海几县的百姓全都搬去内陆。真不知道他这是为了什么。”

几位老人讨论了半天都没论出个结果了,只能猜测这钱俶脑袋不正常,无法以常理推测。

高文举听了半天,突然开口道:“这有什么难推测的,他无非是想保命而已。”

众人闻言纷纷注目向他看来,高文举接着道:“大家想想大宋建国以来,灭掉了周边多少小国?那些国君都是什么下场?”

众人纷纷思量,自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以来,几乎无年不战,无岁不征,周边小国不是被宋消灭便是闻风而降。而那些国君,最后虽然都被封候赐爵,却都被限制在开封城内,直到终老。太宗继位之后,还活着的那些亡国之君,大多是一杯赐酒就打发上路了。唯独这个钱俶,举国降宋之后,依然做着他的土皇帝。名义上虽为宋臣,实际上却和做皇帝时不相上下。太宗时,三番五次主动要去开封养老,却都被太宗好言相劝,又打发了回来。甚至还将吴越国升为了淮海国,地盘比原来还大了不少。即便是将国内搞的怨言四起,民不聊生,太宗却对他依然信任有加。直到他老的动不了了,硬赖在开封不走才算了事。实在让人琢磨不透。

范贻见高文举说了两句又不吭声了,开口道:“贤侄不妨直言,此处都是自家人,大可不必担心失言。”

高文举微微一笑道:“凡为君者,最怕的是什么?无非是臣下谋反而已。如果治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自然一呼万应,想造反便易如反掌。如果不得民心,就算他想反,百姓也不见得会答应。钱俶是聪明人,这么做虽然失了民心,却得了君心。这也是太祖太宗手里一大堆弹劾他的奏章却依然对他放任自流的原因。皇帝要的,是天下一统,钱俶要的,是享受他的荣华富贵。至于百姓高不高兴,快不快活,用不着他们操心。在百姓心里和同僚眼中,钱俶自然不是个好官,可是在皇帝心里,那钱俶却是个好臣子。这么简单的道理,诸位还想不明白么?”

范贻和吴天祥、许大勇、冯有年面面相觑,心里自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其实这个道理大家隐隐约约都想到了,只是并没人愿意面对而已。

范贻心里七上八下的五味杂陈,从小读圣贤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做个好官,为百姓办点实事,在皇帝面前挣点光彩,最后封妻荫子,流芳后世。没想到在皇帝心目中,好臣子竟然是这么个标准。不过如此大胆讨论帝王心术的话语,让他一时半会的还转不过弯来。那些涉嫌谤君的话,更是要了他命也说不出口。

吴天祥频频点头,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心为国最后还落了个流放千里的下场。许大勇哑然失笑,暗想自己这些年四海漂泊,图的是个什么。冯有年则沉默不语,心中不知想些什么。

高文举见冷了场,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正尴尬间,一声清脆的哭声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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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真宗是北宋第三任皇帝赵恒的庙号,是死后才定的。他活着的时候没人知道他死后会得到这个号,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用的。

一般来说,小说中提及皇帝的时候,为了有别于平民百姓,便不用他的名讳,大多会用他的年号,可是这位陛下和他爹还有他大爷一样,在位的时候,年号换的比裤子都快,实在不知用哪个好。

其次可以用谥号,可是一看他的谥号:“应符稽古神功让德文明武定章圣元孝皇帝”实在让人哭笑不得。于是为了叙事方便,老白只好用他的庙号,好在这个庙号大家都比较熟,不会引起什么歧义。但其中的差别却不得不说一下,希望大家理解。



022 求救(求收藏推荐)


class="width">众人刚进高家不一会的功夫,玩了一路,早已筋疲力尽的小慧就在高文举的怀里睡着了,所以酒宴开始前,高文举便把她交给了丫环哄着去睡了。www.65txt.com

过惯了担心吊胆日子的小慧睡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当场就吓哭了,因为不明状况,所以只是偷偷的抽泣,不敢出声。旁边看守的丫环见她醒过来,柔声相劝,却一下将她惹的放声大哭了起来。

范贻听到义女的哭声,虽然有心想去照料,却碍于自己的身份和环境,不便抽身前去,而自己的几名随从重伤的正在卧床修养,轻伤的几个远远的坐在大厅的角落,正和高家的几个下人打的火热。他连想使几个眼神都不知向谁使,心中不由的大是着急,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

高文举和几位前辈正在冷场中,听到她的哭声竟然有些开心,说实话,这年代人还依着唐礼,酒席间还要跪坐在草垫子上真是让人受不了。再加上刚刚谈到的话题有些沉重,让场面一时有些冷清。当下趁机而起,也不再顾忌什么礼仪了,猛一下站起身来,也不和众人打招呼,风风火火就冲了出去。直急的不明究里的冯有年大惊失色,瞠目结舌,尴尬的看着他扬长而去不知该如何向贵客解释。

厅里的其他几位见状无不吃惊,隔了好一阵子,吴天祥才对范贻开口道:“高贤侄果然是性情中人,呵呵,延丰兄这下可以放宽心了。”

范贻也回过了神,笑道:“昭寿兄说的是,高贤侄与小慧甚是投机,小慧与他,虽是初次见面,这一路聊下来,倒比我这义父还要亲上几分。必然不会再害怕哭泣了。”

果然,哭声很快就消失了,接着则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着笑声由远及近,小巧可爱的小慧像个树袋熊一般挂在高文举的脖子上进了大厅。

冯有年正在走神时,突见高文举不顾礼仪一跃而起,冲出了大厅,觉得实在太过失礼。正打算给范贻等人赔个礼,却见范、吴两人面露笑容,也想起了范贻义女的事来了。听到小慧的笑声越来越近,知道少爷将她拉了进来,觉得这时候自己再说什么似乎也不合适,也就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高文举大大咧咧的抱着小慧回到了厅里,心中对少爷突然转性不断的猜测,可惜始终不得要领。

高文举走到范贻席前,想将小慧递给他。谁知道,小慧只是甜甜的和义父打了个招呼,并没松开抱着高文举脖子的双手,反而将头又埋进了高文举怀中。见范贻有些哭笑不得,高文举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顺水推舟,抱着她回了自己的主位。<<>>

只这一下,吴天祥乐的哈哈大笑:“延丰兄,我看你这义父的地位有些危险了,哈哈。”

范贻也爽朗的笑道:“这孩子以前就很活泼,自打他父亲护我上船被害之后一直跟着我,我的高丽话虽然能听明白,但却说不了几句。光是说话就费不少劲,所以这丫头这些日子受了不少苦,从没见过她像今天这么开心过。高贤侄还真是有办法,最难得的是,他的高丽话说的很熟。猛一听,和高丽人没什么两样。”

诸人正谈笑间,一个丫环匆匆端着一碗热羊奶、几样清淡的小菜送了过来。高文举连忙吩咐将自己桌上的东西撤下,将那几个专为小慧做的食物摆上,拿着勺子一口一口的喂着小慧喝奶,又低声和她说着笑,那旁若无人的态度让众人无不侧目,范贻心中对高文举的观感也大大改变,那个拥有让人难以置信的强硬手腕、杀伐果断的年轻人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溺爱弟妹的大男孩。相比之下,还是这个毫无做作的纯真少年更让人容易接受。

几个高家家丁和丫环偷偷摸摸的站在大厅边缘上看着少爷,不时的小声议论着。这种场面实在太让人感到意外了,少爷从小就有些浑浑噩噩,老爷遇害之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杀伐果断,冷血无情,脸上几乎没露出过什么笑容。凤凰岭几百号山贼,眨眼间就收拾的一干二净,两百多人的队伍在庄前被伏击的惨象常常会让很多人在梦中被吓醒。几十个山贼头目,说砍就砍了,连个声都来得及喊出来就被埋到地里去了。抓回来的那一大群俘虏加入高家庄之后,远远听到少爷的声音腿发抖。

而少爷对高家家丁的训练,那是出人意料的严厉,违反了他的纪律得到处罚更是让人胆战心惊。所以,虽然高家这些护院家丁素质越来越高,身手越来越好了,却反而对少爷越来越敬畏了。

在这种近乎恐怖的气氛之下,搞的高家从上到下,整天担心吊胆,唯恐一不小心碰了少爷的逆鳞,落个凄惨无比的下场。可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事发生了,一个四五岁的高丽小姑娘居然让少爷有了如此大的变化。毫无顾忌的笑声和从来没听过的高丽方言让高家这些家丁和丫环全都傻眼了。

高文举丝毫没注意旁人的眼神,小心的挑着桌上的东西给小慧吃。等她摇头表示已经吃饱的时候这才停下。小慧吃饱肚子,高文举吩咐下人将桌上的东西撤下,拿着根炭笔和她写写画画,玩的不亦乐乎,看的范贻等人哭笑不得,更让其他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目瞪口呆。

范贻和吴天祥两人席间悄悄询问了许大勇很多高文举的问题,却始终没得到心中理想的答案,便有心找个机会和他多聊一聊。不料想,高文举对小慧的好感,远远超过了他这身这为封疆大吏的义父。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等小慧终于捏着手里的几张画满东西的纸张甜甜睡去之后,范贻和吴天祥才再一次有了与高文举对话的机会,这时候,众人的桌上已经撤去了酒菜,换上了香茗。

吴闽一带,自古就是产茶之地,好茶自然少不了。吴天祥眯着眼睛不时点头称赞好茶,范贻则皱着眉头看了看高文举,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高文举觉得这位土皇帝是不是憋的想去厕所不好意思出声。

许大勇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出声打个圆场:“贤侄啊,范老弟心中有些担忧,想请教贤侄一二,不知贤侄你是否……”

看了一眼冯有年那期待的眼神,高文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冯叔,让丫环们给书房上茶。范大人,吴大人,许叔,书房叙话。”

范贻见他没能称自己一声“范叔”,心中虽有一丝遗憾,却见他已邀自己去书房,心中一喜,与吴天祥相视一笑,两人同时起身,紧跟着带跟的高文举进了书房。

中国人处事,总有些微妙的潜规则,比如这“书房叙话”便是其一。多牛叉的人,到了别人家里,人家不把你当自己人,最多也就像今天这样高规格的接待一次,最后客客气气的打发出门,以后大家不伤和气便是了。

而能请人家“书房叙话”的,则是贴已人才能享受的待遇。首先,这书房本就是一户人家里最私隐的地方,能请你入来,本身就表示了一种姿态。其次,要在书房里讨论的事,大多是不可向外人道的私密之事。就算你是皇帝,进了大臣家中,人家也不见得会邀请你入书房叙话。当然,到了那个份上,书房叙话就已经上升到最高境界了,只怕没人能拒绝请皇帝叙话的那份荣耀带来的诱惑了。比如太祖太宗两朝重臣赵普,两位皇帝多次入他书房叙话的事迹,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所以,享受了高家一顿最高规格酒宴的范贻并不觉得高文举愿意结纳自己,与其说这顿酒宴显示了他自己崇高的地位,倒不如说这顿酒宴明明白白的说明了高文举只是把他当成一个身居高位的外人来对待。因此,虽然酒席用了一种他从来没喝过的烈酒招待,依然让他觉得如同喝了凉水般的渗牙。如果不是席间高文举和小慧的那一小段插曲让大家稍稍缓和了一点气氛,只怕范贻真的如坐针毡了。

范贻其实很清楚,他这个平海军节度使其实是个闲差,是皇帝为了平衡自己与李至的矛盾不得已做的调整。往大的说,这叫边缘化,模糊化。往小的说,这叫明升暗降,变相发配。而更让他吃惊的是,李至这个小人在这种程度下,依然不打算放过他,居然派出了杀手要一了百了。

虽说高文举救他的时候有些出其不意的味道,但高文举手下众人那强悍的战力也让他琢磨出了不少。要知道,范贻自己手下的随从,均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又随着自己在高丽出生入死长达十年之久,什么风浪没经过?自认带着这十位随从应付三五百人都绰绰有余了,可还是在和人家三十几人的队伍一个照面里就折了两人,重伤两人,虽然拼掉了对方六人,可是自己这边其他人则不同程度的挂了彩。对方的战力可说远远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可是当高文举那帮人动手时,没有任何先兆,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在自己面前那么强大的一帮对手,就像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的被全歼了。

范贻久经世面,自然面如止水,并未多言。可是一路上,他旁敲侧击的从许大勇嘴里知道了不少高文举的消息,多多少少了解了一点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少年绝对不是外表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而有一支如此强悍战斗力的队伍,如果能为自己所用,或者说愿意给自己帮忙,那么,自己坐稳这个节度使的位子就要容易多了。

可惜,虽然从一进高家庄,范贻就显出了极大的热情向他表示了自己的诚意,一进门就先去祭拜了高琮,并以最高礼节致了祭礼。命令自己的随从,进了高家一切客随主便,静听吩咐。但高文举似乎并不太在乎这些东西,对他始终若即若离,这让范贻一度甚至想拉下老脸,亲自出面相求。只是高文举连一个两人私下见面的机会也没给他,让他无计可计,只得偃旗息鼓再寻良机。

而现在,高文举既然邀请自己进了书房,则已经向自己表示了一种心态,不管他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可信赖的人,至少,是可以坦诚相见了。因此,他一站起来就向远远守着自己的那几位随从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歇息,自己一脸微笑与吴、许二人随着高文举进了内宅。

进了书房,高文举并未请大家分宾主上下入座,而是在一张大桌周围摆了几张椅子,就请三位前辈围着大桌坐下。冯有年很识相的屏退了一干丫环家丁,自己也借口去看看小慧小姐告退了。颜小山和冯积善则很尽责的站在门外放哨。

许大勇顾不上品评新沏的好茶,真勾勾的看着高文举道:“贤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夫今日腆着老脸,请贤侄搭救范老弟一命,还望贤侄看在老夫的面子上,莫要袖手旁观才是啊。”

高文举大吃一惊:“怎么,还有人要害范大人么?”



023 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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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完全卸任的平海军节度使孙世安,本是吴越王钱俶的老部下。(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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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吴越国,名为藩属,实为一国。泉州被赐给钱俶之后,钱俶便让自己的老部下孙世安出任了节度使,孙世安自然忠心耿耿的向老钱效命了。

让孙世安没想到的是,钱俶在太祖驾崩、太宗继位之后,硬是主动奉表献上了国土,从此撤了藩。但太宗依然让他原来的属下管理着各地,各节度使和地方官依旧由他的门生故旧出任,以安其心。钱俶在开封去世之后,各地名义上已归附朝廷的节度使逐渐被朝廷委派的官员接任了,这种逐一蚕食的软刀子让所有人都无计可施,只能慢慢等着迟早轮到自己头上那一刀。

十几年间,各地的节度使纷纷被换成了忠于朝廷的官员。吴越国的影响渐渐被消除殆尽。就说这孙世安,虽然名义上还是节度使,但治下所辖则已由原本的福、建、泉、漳诸州节度被削成了泉州节度,虽然平海军还在他的名下,可是一万老弱病残,整天除了吃饭领饷之外,毫无用处。要不是为了以此留住税收财政自理的大权,他早就把这帮混混打发了回去务农了。

手中权利逐渐减小之后,朝中又换了皇帝。孙世安见大势已去,也担心在太宗驾崩之后,新皇帝如果不信任他,万一硬夺了他的官,最后只怕难以善终。于是趁着新皇继位,主动上表请辞了。一来,试一下朝廷的意思,如果朝廷无意,自己可以再当几年土皇帝。二来,朝廷真有心收他的权,正好显出他对朝廷的一片忠心,至少可以落个明哲保身,多年来搜刮到的财富也够他花几辈子的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辞表一递上去,很快就得到了批复,朝廷新派的节度使是曾经出使高丽达十年之久的枢密副使范贻。虽说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朝廷如此直截了当的作法还是深深伤害了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之心,虽然说是我主动交权,但你起码也客气一番嘛,这么直接就答应了,这也太不把我老孙当回事了。

于是,孙世安想尽了办法拖延交接的日期。范贻到达泉州十天后,才勉强将泉州知州的大印接过。而军权,一时半会的,因为孙大将军身体不适还无法办理交接手续。可是孙世安自己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自己只怕是抗不了多久了,只是在拼命的利用手中的权利敛财,到时候给范贻留下个遍体鳞伤的烂摊子也就怪不得谁了。<<>>

正当孙世安左右为难、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朝中重臣,新皇最倚重的大人物,参知政事的左丞李至派人来联系他了。说这个范贻其实是皇帝很不喜欢的人,所以让他趁这个机会要了结了范贻。事成之后,李相公自然会以新任节度使遇刺,群龙无首,无奈只得再请老将出山,勉为其难再行其政了。这样,他依然可以做自己的土皇帝,而朝中一切,自然有李相公代为打点。

孙世安一听之下,大喜过望,这简直是瞌睡时有人送来枕头了,当下便与李至派来的人合谋了一番,制定了一个极其完美的计划。他们打听到,范贻的好友吴天祥被太宗皇帝发配到了梅花镇,自然也知道,范贻迟早会去看望他。于是,便打算冒着梅花镇附近凤凰岭山贼的名号,将范、吴二人劫杀,事后再派兵剿了凤凰岭。然后再上报朝廷,圆个慌也就是了。

这样一来,孙世安不但能保住自己的土皇帝之位,还能以剿匪的军功再捞不少好处,至于范大人嘛。事后给范大人风光大葬,再追封一番。孙世安甚至替范贻想了好几个听起来十分带劲的谥号,真可谓用心良苦。

喜事来的时候,总是那样让人开心,同样,心情好的时候,事情总是会很顺利。事态的发展似乎进行的十分顺利。当孙世安计算着动手的时间差不多了,开始点兵马进剿凤凰岭的时候,探马来报,梅花镇已经得了手,公鸭嗓孙全已带着动手的一干人暂时隐藏了起来。只等着剿了凤凰岭,整个戏码就全套了。

因为这些年,朝廷给自己手中安插了不少官员,因此,这次剿匪行动,孙世安一如既往的安排了自己的亲信,云骑尉欧阳雄点了四都人马去做这事。

对于盘据在自己辖区内大大小小一百六十多去山贼海盗的底细,孙世安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否则,他这个土皇帝还怎么当的安生。凤凰岭这一支山贼,年初听说已达五百人马,实际上,能打的最多也就两百左右而已。一直以来,因为凤凰岭地处偏僻,而据说他们纳的敬意也从未断过,自己当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屁事越过县级下官去主动清剿了。

不过这次嘛,就不好意思要让长乐县这个王县令背背黑锅了,谁让云霄县已经并入长乐县了呢?虽说地盘大了点,但你也不能因此让山贼在自己辖区内劫杀上官吧?出了这样大的事,不让你脱层皮,我这里也不好过啊。

再者,孙世安早就听说王县令这几年在长乐县刮了不少油水,还听说他与凤凰岭那帮山贼有过交往,这几年偷偷替那伙山贼买了百余匹好马。只这一条,就能坐实了他勾结山贼的罪名。不说别的,光从他每年给自己上贡的情况来看,这小子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这次要不连窝端了,实在对不住自己。

…………

平海军驻地在泉州城外十五里处,距长乐县仅六十余里,距凤凰岭百余里,急行军当日便可到达。因为孙大将军早已吩咐了一定要秘密行事,欧阳雄自然不敢大张旗鼓的行军。只是打着拉练的旗号,将四都四百号人晃晃悠悠的拉出了营地。直到中午埋锅造饭时,这才向四位都头说明了此行的目的。要求赶在天黑之前,一定要在将军山下梅花镇附近扎营休息,要趁着夜色,一举将凤凰岭山寨连窝端掉,勿使走脱一个。否则军法从事。而且要求速战速决,因为天一亮,还要折回梅花镇为新任泉州知州大人收尸呢。

四位都头面面相觑,虽说自己这些人都是兵,可兵和兵不同,自打吴越王纳土归宋之后,军中精锐早已被抽调一空中,组成了禁军效忠朝廷去了,剩下的这帮老弱病残,估计是为了安定军心,也为了堵住各路诸侯之口,这才让这些无处可去的淘汰兵员改编成厢军留了下来。

这些所谓的厢军,大多数是为了养家糊口,混一口饭吃罢了。谁会真的拿命去拼啊。反正剿匪之类的小打小闹由各地捕快出马,不用他们打;争城拓地,镇压造反的大动静则由朝廷直属的禁军出马,又轮不到他们打,所以各路节度使名下的厢军,其实大多数都是些样子活,别说打仗了,平日里连训练都没有。这样一来,虽说名义上是一种诸侯,实际上对朝廷并不会形成什么威胁,因此朝廷上下大家也乐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各自闷声大发财也就是了。

剿匪的事这几年他们也没少干,不过每次都是敲锣打鼓的进一趟山,然后再由被剿的各路盗匪送出点敬意来就算完事。偶尔被各地衙门因人手不足时请去帮帮忙,圆圆场子的事倒是挺充场面,可要真刀真枪和人开战,只怕讨不到什么好彩头。这次要动真格的,还真让大家有些意外,但再不像样的兵那也是兵,军令如山的道理大家还是明白的,只得一边听命行事,一边暗暗思量着晚上怎么糊弄一顿了事。可是为难的是,这次不但指挥的是欧阳将军,连斥候也是他自己的亲信,想用假情报来糊弄,只怕不太容易啊。

远处一个不太高的山包上,一片高大的树林郁郁葱葱,随着徐徐吹来的海风微微摇摆,远离地面的树叉上,一坨苔藓状的物体动了动,仔细看才能发现,那是一个浑身披着伪装的粗壮汉子。他小心的收起了精致的千里望,悄无声息的溜下了树,在草丛中几个起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欧阳雄和他的四百弟兄正端着碗吃饭,远处山包后面,几匹骏马匆匆远去了,如果欧阳雄看到那匹脑门上有个白斑的骏马,一定会觉得奇怪,大将军府里养的“神风”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

监近黄昏时,凤凰岭大寨中,孟秋和几名健壮的汉子围在精致的沙盘前讨论着。宋大宝匆匆而入,朗声道:“大当家,贵哥回来了。”孟秋闻言一喜:“这么快,呵呵,快去安排酒菜。”

身穿迷彩伪装的高贵兴冲冲的进了门,爽朗的笑道:“少爷弄的这个打扮还真有用,别说那帮当兵的了,他们两眼看着我钻进草丛也找不着了,要不是我急着回来,估计走到他俩鼻子跟前也发现不了。呵呵,太有意思了。”

身后紧跟着他的两名高家家丁一脸不好意思的向孟秋点了点头,孟秋笑道:“当然了,这件宝贝可是少爷昨天亲自动手做的,连夜让人送来,为的就是打探军情,其他人的马上就弄好了,不过怎么看都比不上少爷做的这件。好了,说说情况。”

高贵端起宋大宝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举起袖子抹了一下嘴角的茶渍,指着沙盘道:“一共来了四都人马,都是步军。每一都刀手十人,枪手十六人,其七十几人都是弓箭手,来人一共有马十七匹,都是些军官和斥候,最大的官像看装扮应该是个云骑尉。连官带兵总共三百九十七人。斥候十二人,军官五人。他们的哨兵只放了半里,斥候也大大咧咧的。从我眼皮子跟前过了好几趟也没看到我。要不是急着回来报信,我还真想靠上去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呢。”

孟秋笑笑道:“行啊,打探的这么清楚,说说他们的行军路线。”

高贵看着精致的沙盘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孟秋递过来的小竹棒指点道:“这里,午间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埋锅做饭了,然后又走的这里,绕过了长乐驻军,从这里过来了。看来少爷所料不错,这帮人就是冲咱们来的。”

孟秋笑道:“嘿嘿,这次是咱们凤凰岭第一次大动静,少爷说了,这一把要是弄成了,大家少不得有个前程,其实我最想要的还是少爷答应咱们的五支千里望和三百把孟刀。”很向望的神情让围在沙盘周围的其他人兴奋不已,孟秋拍拍手大声道:“好了,现在开始分配任务。少爷吩咐了,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勿使走脱一个,否则军法从事~!”



024 围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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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雄带着近四百弟兄按计划在将军山和梅花镇之间的山坳里扎了营,大家累了一天了,打算好好吃顿饭,再闷头睡上一觉,要趁着夜色悄悄打对手个措手不及。www.65txt.com-====-这个扎营的地方则是大将军的幕僚葛先生指点给欧阳雄的,现在看来果然很适合四五百人的小部队驻扎,匆匆扎营完毕,放出几个哨兵,其他人开始埋锅做饭。

欧阳雄带着四位都头兴冲冲的围在一堆篝火边上讨论着行步骤,闻着不远处行军灶里饭菜飘来的香味,不由的有些走神。欧阳雄向其他人笑了笑,示意大家先吃饭,然后再接着讨论。

伙头军做好了饭,大家分头围在了简陋的饭桌周围开始用餐,谁也没留意,谷口附近的几个哨兵正在拼命的蹬着脚,慢慢的失去了挣扎的迹象。几个同时出手的草人一击得手,向谷口外打了个手势,几十名手提**弓,身披粗糙伪装的人迅速抢占了山坳四周的有利地形。百余名劲装大汉静静的守在谷口警惕的注视着火光中军士的一举一动。

欧阳雄刚端起饭碗,突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将他手中的饭碗击的粉碎。欧阳雄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反应,另一支箭紧跟着也到了跟前,不偏不倚射在他的头盔上,将头盔一下打的飞了出去。欧阳雄一头长发顿时披洒了下来,失魂落魄的尖声喊道:“敌袭~!有人劫营~!旗牌手~!……”

同一时刻,四名都头也不同程度的受到了警告,直吓的屁滚尿流,魂不附体,只恨地上没洞,不能护得全身周详。刚端起饭碗的士兵也顿时慌乱了起来,刚刚跑了一整天,累的半死,眼看到嘴边的饭又吃肚子里。可现在比饿肚子更让人害怕的是有来要命的,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军纪,什么官长了,纷纷寻找可以保命的玩意,直弄的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孟秋目瞪口呆的看着火光中到处乱窜的士兵,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狠狠的咽了口唾沫道:“***,这他娘的也叫兵?还不如王龙王虎那帮家伙呢,难怪山贼海盗猖狂成这样也没人管呢。嘿嘿。小三,喊话~!”

顾小三拿起一支铜皮广口大喇叭喊道:“下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限你们一柱香之内,放下兵器,举手投降,否则,杀无赦~!”

连喊几遍之后,欧阳雄和他的“兵”们渐渐安静了下来,刚才猝不及防被人偷袭固然丢了面子,可那种看不到对方的恐惧感实在让人无奈。现在知道对方的所在了,欧阳雄的大爷风范渐渐回到了身上,接过一位都头递上的头盔,朗声道:“对面是哪路好汉?”

…………

范贻看着静静的坐在桌前拿着一堆大小各异的精致小齿轮反复拆装的高文举,心里说不出来的着急,同时他又很奇怪义女小慧怎么能静下心来一动不动的趴在高文举对面的椅子上,看着他折腾了快两个时辰依然兴趣盎然。~~~~至于这个方盒子里装上这么多齿轮能做什么,范贻只能猜测这是高文举用来平静心态的一种手段。虽然并不怎么高明,却非常有效。

而高文举对范贻不太感冒,其实缘于他没在史书中读到过范贻,对此人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摸不透这老头究竟值不值得深交,毕竟,混朝堂的人谁没几根花花肠子,因此一直对他若即若离。经过许大勇的一番说和,虽然现在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但终究没能完全放下戒心。却全然没有留意到,他所身处的这个大宋,和史书上的大宋并不全然相符。甚至有的地方完全背离了他的历史知识。

经过大半夜的长谈,高文举发现这位未来的土皇帝范贻,其实也算的上是个正人君子,熟读四书五经,为人正直豪迈,不擅阴谋,又是言官出身,因而遇到看不顺眼的事,哪怕是皇帝也敢直言劝谏,活到五十好几了做事还是有棱有角,人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却没几个人受得了他的作派。这也是太宗生前对他极为厌恶却又十分信赖的原故。

当今皇帝虽说不爽他那种毫无顾忌的作风,却深信他对大宋朝忠心耿耿,因此,当李至提议把范贻放去泉州做官时,马上得到了皇帝的同意。一来平海军节度使已是中央集权中最后的几块遗留问题之一,需要一位信得过的人选去接替。二来也实在是想将这个刺头远远的打发了,能落个耳根清净。

范贻虽说不擅长搞阴谋,可也算经历过许多大场面,自然明白那场刺杀绝对不会简单到一队人马覆灭之后人家就偃旗息鼓了。结合他到泉州近半个月来的种种迹象,他可以肯定,只怕这事和未卸任的节度使孙世安有莫大的关联。现在的情景是,自己除了这么几个负伤在身的随从之外,毫无可以倚仗的势力。如果再贸然回到泉州,只怕等待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而自己死了倒也没什么,毕竟妻儿老小都不在身边,也不怕连累什么。但一路上所经之处,难民如潮,饿殍遍野,让这位心怀百姓的老人家心乱如堵。

由于民众的惯性思绪作怪,每遇灾慌时,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向着京城方向逃难,因为大家知道,即使天下人都没粮吃,皇帝也有粮吃。只要撑到了京城,至少能混到一口饭吃。顶过了灾期,再回去故乡便是。千百年来,每遇灾慌,百姓无不如此。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次不行了,不知何时,官府严密的封锁了北去的通道,逼的灾民们只好南下,或者想方设法绕道而行,只这一下,又不知饿毙了多少人。

范贻见此情景,心有不忍,便在南下赴任的这一路,不断的放出风去,说自己将要上任的泉州连年丰收,自然可以收留一部分无家可归的难民。不说能让大家如何如何,至少能保得住性命。

所以一接泉州知州的大印,他便迫不及待的行文辖下的晋江、南安、同安、惠安、安溪、永春、长乐七县(云霄县因治下无人已并入长乐县),对入境灾民不得驱逐,让各县县令开仓施粥。只是还没来得及看这道命令实施的情况,自己就差点一命归西了。

对于迟迟未交接兵权的前任节度使孙世安,他一直以为这老头是真病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如此简单,只怕当日刺杀自己的那帮人和这孙世安也有某种联系,否则,远道而来的刺客又如何能准确的掌握自己的行踪?

可惜的是,高文举一个照面,根本没给任何审讯的机会就将那帮刺客毁尸灭迹了,让他无法取得口供消除自己内心的疑惑。现在只能凭借高文举的保护,静观其变了。而经过前夜的长谈之后,高文举信誓旦旦向他保证,一定会让他平平安安做这个土皇帝。并且表示,响应他的号召,尽最大能力安置灾民。一大早,便派管家冯有年去发动全庄劳力,去五里外的旧村遗址开始搭建简易房屋了。

而对于范贻心中的疑惑,高文举并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只是很佩服他的推断,并表示会尽快打探清楚消息,给他一个交待。然后就陪着他带着小慧到高家庄各处去走走看看。当几人来到孟四海的铁匠铺时,孟四海欣喜的告诉高文举,他两个月前画的那张钟表零件图里的所有零件,都已经成功做出来了。

高文举大喜过望,原本没指望这个时候能有人做出要求如此规范的零件,但看到跨着小溪修建的那个打磨坊之后,他便释然了。整个打磨坊里的所有机械全都是按高文举的指点,利用水力驱动的。而孟四海的两个徒弟邱宝山和李小柱则将其中很多东西进一步做了完善。看到近乎完美的一组齿轮摆在自己面前,高文举不禁高呼“人才万岁”。

接下来,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高文举就在铁匠铺的精制间开始了组装,而小慧则不声不响的趴在他对面仔细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苦的范贻不知如何是好,和孟四海诸人聊了一会天,由于毫无共同语言,只觉得与此等人对话简直有如嚼蜡、索然无味,不免有度日如年之感。

正无聊到要看打铁的范贻,突然听到外面响起了说话声,却是冯有年陪着吴天祥走来请他一起用饭。范贻苦笑着向正在埋头做事的高文举努了努嘴,冯有年却很司空见惯的劝他道:“范大人不必奇怪,我家少爷就是如此,每到做这些稀奇古怪之物时便有如魂游天外,对外界情况毫不关心。可是每次做出来的东西都让人震惊不少,上次他做那个千里望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三夜不和人说一句话。”

范贻奇道:“我刚刚看到高贤侄面前的那一堆奇怪的小轮子,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上百个,看他专心的样子,我还以为是用来消遣时间的呢,看来却是误解了他,倒是小慧这丫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用心过。真让老夫觉得奇怪。呵呵,也罢,我们就等高贤侄将他这件神物做出来一起开开眼吧。”

说完,范贻轻手轻脚的进去想要将小慧抱走,却被她小手连打几下,推推搡搡赶了出来,而且整个赶人的过程中,闪闪发光的两个大眼,一刻也没从高文举双手处移开。看到范贻狼狈的走出来,吴天祥和冯有年两人忍俊不禁,不由的笑出了声。几人向守在门口的颜小山打了个招呼,便回了高府。

天色越来越暗了,当邱宝山和李小柱一左一右摆上两个大烛台的时候,高文举终于完成了这人类历史上的第一只钟表的组装过程。他激动的拿起小巧的扳手,小心的给发条上了劲,听着钟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看着细长的秒针一格一格的走去,不由的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做了个“V”字形,高呼道:“成功了,哦耶~!”

闻声赶来的孟四海看到钟表走动的样子也是欣喜异常,高文举看着一脸开心的小慧,伸手将她举了过来高高抛扬几下,惹的她格格娇笑。

高文举开心的吩咐道:“小山,把这只表拿回府中,给孟叔和他的两位高徒每人奖励纹银一百两。哦,回家喽。”一抛一抛的将小慧举着踏上了回家的路,浑然不觉得站在烛光下呆若木鸡的孟四海师徒三人。

好家伙,一百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一两银子能换一贯铜钱,也就是一千文,而一斗米也才三十文,一百两能买多少米,够这爷仨算一阵子的了。要知道,这年头,县令的俸禄也才每月十二两而已。一次得到三百两银子的赏赐,不枉辛苦了两月做出的那些东西了。

孟四海的两个徒弟已经愣了,不知道应不应该接受这笔数额接近天文数字的奖励,孟四海先回过了神,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收拾的颜小山,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故作平静道:“既然少爷吩咐下来了,你们俩就收着,回去交给父母,也告诉你们父母,跟着我孟大锤打铁,那也是有出息的。别整天拉着那驴脸,好像我把他们儿子拐卖了似的……啊,至于以后嘛,该干嘛还得干嘛,不能因为一时得意就撅起尾巴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

颜小山低笑一声,顺手将孟四海藏在桌边暗格的一把新刀收入囊中,轻快的走了出去。头也不回朗声道:“孟叔,一会我给你送银子来,可得准备点好吃的啊。”

孟四海爽朗的笑道:“没问题,我这就喊你婶杀猪……哎,你个臭小子,咋跑那么快?哎,你小子把那把新刀给我放下~!”

与此同时,几十里外的山坳里,欧阳雄气急败坏的怒喊:“他ma的,你们这帮废物,向前冲比鸭子都慢,逃命咋跑那么快?~!”



025 创意


class="width">欧阳雄被活捉了,却并不是孟秋的人抓的,而是他手下那四名都头一起动的手。(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不是他们生就了一副反骨,而是这种战斗实在太让人绝望了,毫无悬念的一边倒,自己这四百号人在火光中成了活生生的靶子。在欧阳雄一个冲锋的命令下就折了一半,剩下的全都没命的向山口跑,结果又被一阵箭雨刷掉一半。还没怎么看见对方长啥样呢,四百多人活下来的只有一百来号了,还有几十个带伤的,捂着箭在那里撕心裂肺的大呼小叫,听的人心里渗的慌,胳膊腿在这种叫声中止不住的抖个不停。

而对方的箭雨明显的绕过了五位军官,看样子是要抓活的,这时候还不明事就白活几十年了。因此,对方一喊话策反,四位都头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一起动手,将欧阳雄死死摁住,三下五除二捆的像个粽子一般,为了保险还给他嘴里塞了个土块,要再让他发出一次冲锋的命令,只怕这百来号弟兄全都得完玩。当兵吃粮为的是混口饭吃,可不是为了来这里送死的。

孟秋一声令下,打扫战场的工作开始了,欧阳雄吐出嘴里的泥土,苦着脸重重的叹息一声,两行浊泪滚滚而下……

…………

范贻和吴天祥、许大勇正对着挂在书房墙壁上的时辰表反复测试,檀香也不知道点了多少支,搞的大开窗户的书房依然烟雾缭绕。熏的几个轮番前来上茶的丫环纷纷掩鼻不迭。

而高文举正和兴高采烈的小慧试着内库几位制衣高手根据高文举图样为她新作的几件衣服,黑色连裤袜,短袖的旗袍配上长袖短坎肩,简单明了却又搭配巧妙的创意,在二十一世纪都是极度吸引眼球的装扮,更不要说这个创造力十分有限的时代了。-====-

小慧的新衣服给所有人带来的除了震撼之外,剩下的就只有各种猜测了。少爷被某星君附体的传说再度被热炒了起来。而小慧则被内库几位姨姨姐姐们抱着传来传去,从家纷纷点评这套衣服的神奇之处,并试图从小慧嘴里套出少爷的相关消息出来,可惜,小慧听不懂各位八卦前辈的柔声细语,而小慧说的话,各位又只能当歌听,让这热闹非凡的感情联络大打折扣。

一大早,高文举送来图样时,几位内库高手见那几件衣服线条简单,以为少爷是怕小慧小姐受热,所以故意裁减了衣服的用料,但因为小慧只有四五岁,还是个孩子,因此也没人较真的非要按八副罗裙的样子给她裁剪。却也很尽责的告诉高文举,这种衣服不合礼制,连起码的外不露肤都做不到,女孩子穿在身上,肌肤露在外面,那如何使得。却被高文举客客气气的回绝了她们的好意。

当这几件衣服穿到小慧身上时,这些亲手制作了衣服的高手们顿时被这种神奇的创意震惊的不轻,小慧身上那几件简单的衣物为她们打开了一扇大门,通向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神奇境界。众人连忙暗自盘算,依自己的身材,如果穿上这样的搭配会不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从书房依依不舍回到大厅的范贻三人,见到在高文举怀里笑着撒欢的小慧时,眼里顿时也是一亮,久久说不出话来。很显然,这种跨时代的新潮服装带给三位长者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更触动了他们心灵深处的思索。

吴天祥看了看范贻和许大勇,讪笑道对高文举道:“高贤侄果然天资过人,今日我等三人竟然连着两次大开眼界,呵呵,以前,老朽还曾抱怨自己怀才不遇,整日里叹息不止。今日方知……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范贻和许大勇两人纷纷点头附和,搞的高文举不知这三老头在玩什么花样。得知三个老头在书房为了测试时辰表的准确性居然花了一个多时辰,点了N支檀香之后,高文举不由的对前辈们严谨的科学态度肃然起敬。暗呼这几位还真是无聊的可以。

耍了一天的小慧终于在新衣服的包裹中甜甜睡去了,而其他众人越依然兴致不减,神采奕奕的指天划地。高文举明白在今天这种情况下,大家都无心睡眠。便再次约三位前辈书房用茶,聊些关于灾民安置的话题,共同等候来自凤凰岭的消息。

凌晨一点半左右,颜小山领着前来报信的高贵匆匆而入。外表平静,内心焦急的三位前辈均是眼前一亮,可惜从高贵的眼中看不到任何信息,不禁对高文举驭下之术又多了一层认识。

高贵却并无丝毫隐瞒的意思,朗声道:“回少爷,平海军此次共出动四都人马,共三百九十七人,自领队的云骑尉欧阳雄和四位都头以下,无一漏网。”

高文举点点头,又问道:“战况如何?”

高贵回道:“因我方占据了有利地形,又是以有备打无备的偷袭,对方战死两百九十人,重伤十人,轻伤五人,其他九十七名厢军和五名军官被尽数俘虏。”

范贻和吴天祥被这强大的数据震惊的半天没反应过来,许大勇插话问道:“那咱们伤亡如何?”

高贵唯唯喏喏,半天吭哧不出话来。高文举皱了皱眉头道:“都是自己人,不妨直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高贵这才挠着脑袋道:“本来咱们是没什么伤亡的,可是打扫战场的时候,有几个兄弟跑的太快扭了脚,还有个倒霉蛋一头栽到谷底去,摔晕了,不知道算不算伤亡。”

许大勇彻底无语了,看了看旁边呆若木鸡的两人道:“这仗是怎么打的?一群当兵的被一群家丁全歼了,居然没伤着人家一根毛。真他***……”

高贵笑道:“少爷事先交待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所以秋哥这次布置的很仔细,两百三十名弟兄全都上了手,不过那些大头兵好像根本没什么战斗力,只有几名斥候还有点份量,那也一个照面就被收拾了。其他人一听到开战,都乱的和没头苍蝇似的乱撞。好多人都是他们自己人踩死的。真不知道朝廷养着这些兵是干啥的?”

吴天祥苦笑一声道:“其实这事也须怪不得朝廷,自唐末以来,藩镇割据危害实在太大,因此,太祖太宗两位官家费尽了心思将这些藩镇的精兵收走,却又不能完全剥夺他们的兵权,这才使得各地藩镇麾下之兵,几乎都成了摆设……”说着摇了摇头,似乎也没什么好办法。

高文举微微一笑,接着问高贵道:“审出结果了吗?”

高贵点头道:“那欧阳雄已将所有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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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新官上任三把火


class="width">欧阳雄出发后的第二天黄昏,摇摇欲坠的残阳努力的挣扎了几下,终于消失在了西边的群山之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泉州,节帅府内堂,几个下人轻手轻脚的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躬身退了下去。

还未卸任的平海军节度使孙世安,手中端着一只精美的小麻壶,慢条斯理的品着杭州的好友新送来的“女儿茶”。“女儿茶”又叫“乳前龙井茶”。制作过程极其严格,在每年清明或谷雨前,由未满十六岁的未嫁少女,每日清晨日出之前乘着雾气到龙井茶树去采茶,将新采的鲜嫩茶芽放在胸前贴着Ru房,以处子之身的汗液浸润,然后用体温暖干,据说这样采集的茶叶在冲泡后会有一种特殊的少女体香。整个杭州,只有十八棵龙井茶树才符合制作此茶的要求。若是用其他茶树的茶叶制作,则只能称为“乳前茶”,而不能称为“女儿茶”了。因此,此茶极其珍贵,每年仅能制得十数斤而已,是连皇帝也无福享用的茶中极品。

孙世安吸一口茶,就着开水那股烫劲吞进肚里,闭上嘴憋一会气细细口味那口茶香带来的快感。良久之后,终于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浊气,惬意的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面沉湎于茶香带给他的无限柔情之中,一面憧憬未来得到新皇认可的幸福生活。脸上不知不觉的浮出了几丝笑容。

一名奴仆匆匆来报:“大将军,欧阳将军他们回来了。”虽然这“知泉州军州事”的节度使那几份权力当中,最重要的军权已经成了个摆设,但孙世安还是喜欢大家叫他大将军或节帅。只有这时候,他才有一种当年领着千军万马冲锋陷阵时的豪迈之感。可惜了,手下现在虽说有一万人马,但能拉出来拼命的,实在少之又少,仔细想想,除了自己的新兵之外,诚然是一个也没有。

暗叹一声,孙世安轻轻点点头,一副镇定的样子缓缓睁开双眼道:“也该回来了,这出戏是时候散场了。范大人的遗体带回来了么?”

那奴仆回道:“回大将军,也已带回来了,只是,这一仗,咱们折了许多人,欧阳将军也受了重伤,已送回军营着军医调理了,四位都头带着其他人和范大人的遗体正在回城的路上。<<>>”

孙世安点点头:“嗯,吩咐下去,此事不得大肆张扬。让他们趁着夜色,把范大人的遗体直接带到帅府后花园,不要惊动城中百姓。本帅要亲自去给范大人收殓。去请李使者,本帅要和他商议一下。”

不一会,一个张着三角眼的中年汉子匆匆而来:“大帅,此时唤李桂的前来,可是前方有消息了?”李桂其实是以宣旨使的身份来到泉州的,可自打一到泉州宣过圣旨之后,这位禁军将虞候就和另一位宣旨使,礼部员外郎孙初麟双双闭门谢客了,谁也不知道两人宣完旨后还赖在泉州不走是为了什么。只有孙世安清楚,这两位其实都是李至大人的心腹,除了宣旨之外,另一项更要紧的差事就是给范贻范大人收尸。

孙世安呵呵笑道:“托李相公的福,大事已成。请贵使同本帅一同前去验明正身。”

李桂拱手道:“恭喜大帅,贺喜大帅。”

孙世安忙拱手回礼:“同喜同喜,事不宜迟,贵使请~!”

…………

那一夜,节帅府后花园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大家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孙节帅愉快的召集了泉州各级官员,为新任泉州最高行政军政长官范贻大人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新旧两任节度使在酒席上把酒言欢,在友好的气氛下进行了长达两个多时辰的交谈。双方就泉州未来的发展规划,广泛的交流了意见,并达成深度共识。

范节帅对孙节帅历年来为泉州百姓所作的贡献做了高度评价,并代表皇帝陛下对孙节帅表示最崇高的敬意和最深切的慰问,称赞他是一位合格的地方领导人,是一位值得赞扬和学习的楷模,是大宋所有地方官的典范。还表示自己将继承和发扬孙节帅的优良传统,继续为朝廷治理这山清水秀的一方佳土,为泉州百姓营造一个安定祥和的生活环境,以孙节帅为学习的榜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会面中,双方在友好而热烈的氛围中、在整个泉州领导班子核心成员的见证下,对军政各方权力进行了圆满交接。孙节帅勉励泉州政府的其他工作人员,希望他们紧密的团结在以范节帅为核心的新一届领导班子周围,放下思想负担,担负起各自的责任,继续为泉州人民发光发热,做出新的贡献。

范节帅也表示,希望孙节帅在卸任之后的日子能够放下包袱,安心静养,早日把身体调理好。希望他在与病魔的斗争中继续保持良好的心态、坚强的革命斗志,发场不怕苦、不怕难的作风,勇敢的和病魔战斗,并预祝他早日战胜病魔,再次回到革命阵营中来,为儿孙们树立一个好榜样,为人民群众树立一个好典范。

三日后,新任知泉州军州事范贻大人在泉州节帅府正式开衙办公,并派出了深入各县的调查组进行摸底调查。而孙节帅,则带着妻小在范节帅的保护下到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调理修养去了,从此彻底的退出了军政两界,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活神仙……

没人在意孙节帅的那百余名亲兵去了哪里,也没有人清楚两位早已完成使命的宣旨使身在何方,大家比较关心的是,短短半月来,从荆湖路一路乞讨,涌入泉州各县的十几万名灾民要如何处置。

很快的,大家就从新节帅那里得到了答复,泉州将尽全力保障灾民的生活,各县要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开仓放粮,设立粥棚和安置点。将灾民的危急状况解除后,统一送往地广人稀的云霄县安置。

几天后,一道噩耗传来,长乐县令王守节不顾范节帅三令五申,悍然拒绝了给灾民施粥的举措,致使长乐县城下的灾民因病饿致死达三百余人,事件发生后,途径此地的两位宣旨使,都虞候李桂和礼部侍郎孙初麟义愤填膺,当即闯入县衙要求王县令开仓放赈。并表示要将此事直接报回京城,直达天听,要为枉死的灾民讨个说法。

当夜,担心事情败露的王县令铤而走险,勾结凤凰岭的山贼王龙王虎兄弟袭击了两位钦差下榻的驿站,经过一番恶斗将两位钦差杀害,又放了一把火将驿站烧的干干净净,企图毁尸灭迹。

闻讯赶来救火的百姓和灾民正好碰到了还在望风的几个山贼,愤怒的百姓将这伙胆大包天的山贼一举擒获。一顿痛打之后竟然得知是本县王县令与山贼勾搭成奸才施下这泼天的恶行。百姓们连夜将几名要紧人犯押解到了泉州节帅府。

得知内情的范节帅勃然大怒,当即下令云骑尉欧阳雄率平海军一千人马围剿凤凰岭,同时亲自带队赶赴长乐县,将长乐县令王守节控制了起来。当天便在王家抄出价值超过五十万两白银的各种财物,这已远远超过一个县令的俸禄所得了,因此,范节帅便将王守节囚禁起来,要送往京城受审。不料,王守节当夜畏罪自尽于牢中。

而进攻凤凰岭的过程中,由于山贼殊死抵抗,平海军将士进展缓慢,几度进攻皆被打的落花流水。危急关头,欧阳将军奋不顾身,身先士卒的发起冲锋,终于扭转了战局。却很不幸的被流失所伤,在攻下凤凰岭山寨之后的半个时辰里便伤重不治,为国捐躯了。

发生了官匪勾结,劫杀钦差的重大恶**件。而攻打区区三五百人的一座小山寨竟然将一千兵马伤亡过半。种种迹象让范节帅意识到泉州军政官员的良莠不齐和泉州官场的糜烂状况,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了。勃然大怒的范节帅终于点燃了上任以来的第一(?)把火。很快的,一场声势浩大的整顿吏治的运动在泉州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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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上线,发现书友虎啸龙呤给老白打赏了,感动到哭了,这可是俺第一次收到赏金啊。太激动了。没啥说的,一定努力把这本书写好,让大家看的满意。

另:感谢庚新大大的大力推荐,祝《篡唐》越来越火。



027 对策


class="width">随后的半个月间,在强大的压力和百姓的指证下,晋江、南安、同安、惠安、安溪、永春六县中也查出了许多隐藏在政府中的蛀虫。(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包括同安、惠安、永春三名县令在内的大大小小百余名政府官员相继落马。一时之间,整个泉州官场风声鹤唳,人人自危。百姓们被压抑多年的恶气终于吐了出来,纷纷走上街头鸣放爆竹表示庆祝。刚逃过一劫的十几万灾民得到救济之后,也顺从的依照节帅的安排,平静的随着前来护送的士兵们赶赴云霄县,在那片已荒废多年的土地上,用自己辛勤的双手,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九月十四,东京开封,皇城文德殿。

未满二十岁的真宗赵恒端坐在一张硕大的椅子上,瘦小的身躯略显憔悴。此时的他正端着一杯茶水,静静的望着坐在他对面的“重”臣吕端。吕端屁股下那张椅子在他那肥胖的身躯之下,显得颇为滑稽。就两人的体型的各自坐的椅子来讲,似乎调换一下更加合适。

吕端浑然不觉皇帝投向自己的目光,仔细的将手中的奏章反复的看了几遍,这才缓缓放下,抬头看着皇帝,沉声道:“范大人这道折子,陛下还给他人看过吗?”

宋朝太祖太宗都沿习了五代帝王的习惯,喜欢臣子们在私下见自己的时候称呼自己为“官家”,而真宗即位之后,更是对许多前朝重臣极为看重,比如眼前这位太宗朝的重臣吕端吕大人,还有几位当年他做太子时的教习,真宗人前人手都以先生呼之,以显自己尊重臣子的形象。而吕端却出于对新皇形象的维护,不管面前有没有别人,都很正式的称呼真宗为“陛下”,如此一来,更让真宗对这个两朝重臣信任有加。私下见面时,常常是先请他坐下,自己方才就坐。

见吕端问起自己,真宗摇摇头:“没有,这道折子是昨夜范卿用六百里加急密送给朕的,朕思量了一夜,始终拿不准,所以才请先生来商议一番。也好在明日的朝会上拿出个章程来。”

吕端理了理思绪,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微臣恭喜陛下,又得能臣。有范大人为陛下司牧八闽之地,陛下当可高枕无忧了。”

真宗忙起身虚扶一下,又小心的将吕端让回到椅子上,重新落座道:“先生此言,让朕心安不少,个中缘由,还请先生为朕细细解说一二,以解朕心头之惑。”

吕端翻开范贻的密折道:“陛下,初一看范大人此折,似乎范大人有清除异已,自立为王的迹象,再加上先帝殡天之后,范大人因朝争忤上之事,只怕人人都会以为范大人心中会对朝廷有所抱怨,因此做了一方节度,自然难免心生不臣之意。可是再一细读,便可发现其中大有文章。”

“范大人以雷霆之势将八县官员几乎清扫一空,但要细想此中缘由,则大有蹊跷。

陛下应当知晓,当初太祖太宗两位先帝于那淮海国主许下的承诺。”

真宗点点头,淮海国主就是吴越国王钱俶,因他早年便奉表降宋,故而太祖太宗均对他信任有加。不但从未干涉他国内之事,反而在攻下南唐后将原闽国之地赐给了他。在整个淮海国内,官员的任命全由钱俶父子自己决定,朝廷从不干涉。

十几年前,钱俶见北汉国已灭,自己再捧着热锅不撒手,只怕难得善终。于是狠下心来,主动请求撤了藩,从此完全归附大宋。但太宗依然没收撤换他所任命的一干官员,所有的节度使们仍旧在自己的地方做着土皇帝。

后来,太宗采用了赵普的意见,收各节度使精兵组建禁军,而各地所挑剩下的兵则改编为厢军。厢军大多是淘汰下来的老弱士卒,没什么战斗力,名义上是兵,实际上则是由各节度使替朝廷善后。如此一来,各地方政权没有造反的本钱,大家也就各自心安了。

人心安抚之后,朝廷按各地官员的实际情况,当有官员任满或因故离任之后,分别从朝中派遣官员逐渐接替,填充那些空白势力。这样一来,朝中也好,地方也好,大家互相有个缓冲的过程,所有人也有个适应的过程,不至于因为动作太大而引起民变或者造反的事件发生。这样做虽然耗时日久,却胜在稳妥,而这些年实施下来,也的确证明这种作法行之有效。这么重大的国策,真宗自然早已了解。国此,当吕端说到淮海国主的时候,真宗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吕端接着道:“十几年来,虽然朝廷不断派遣官员入闽,但却依然没能完全掌握闽地的所有势力,一则是那孙世安多多少少不愿配合,二则朝廷为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也过于弱势。在节度使还是孙世安的时候,朝廷对闽地官员的任命几乎都要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因此,泉州七县的县令中,倒有四个是孙世安自己挑的。官家请看,这同安、惠安、永春、长乐四县之县令,正好便是。”

看着真宗眼中闪过的一丝神情,吕端又道:“暂且不去考虑范大人用了什么方法说服了孙世安,让他平安的将军政大权交了出来,且看范大人这上任的第一把火,先是将各县中孙世安的残余势力连根拔起,又向官家请求朝廷派员接手,便是一个明显的迹象了。再者,范大人向官家请求福州及漳州的全力配合,此举初看起来似乎有不臣之心,但细看此地情形,则大可不必担心,福、泉、漳三州之地均属沿海,且仅泉州有一万五千厢兵,就算都给了他,也不必担心他日有何危机,若是此地造反,只需邵武军一支人马便可轻松将其剿灭,若是他侥幸不死,也只能落的亡命海外,做个四处游荡的海盗了。而个中轻重,范大人自然心知肚明。”

真宗精神一振:“先生是说,范卿此举,是向朕表明心迹喽?”

吕端点点头:“正是,否则,范大人只需安抚一番便可稳坐节帅之位,何需如此大动干戈?再者,闽地百姓这些年被孙世安一干人等搜刮的苦不堪言,好好的一个云霄县,几十万亩良田、茶山,竟然都白白荒废掉了,居然还腆着脸年年向朝廷伸手要钱。

范大人一举将闽地的权利收回到朝廷手中,真可谓劳苦功高。再者,范大人此次的第二大手笔,正是将荆湖路的十几万灾民安置到了云霄县,如此一来,荒地得到得用,灾民又可妥善安置,的确是解决了眼下的燃眉之急啊。说实话,李侍郎令沿途各地封堵了灾民北上之道,初一看,似乎是将灾情控制了下来,可实际上造成的影响是很坏的,蜀地那些乱臣贼子又用此事大做文章,兴风作浪,若没有范大人此举,灾民得不到安顿,一旦形成民变,朝廷声望,着实堪忧啊。”

真宗长叹一口气,动情道:“当日,范卿因安置灾民之事与李先生在朝会上争的面红耳赤,连朕都觉得他有些过了。只是,父皇殡天之事,身为人子,自然是……现在想来,的确是误会范卿了,他心里确实装着百姓,装着朕,装着这大宋江山啊。”

吕端又道:“陛下初登大宝,根基未稳,朝野上下貌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先帝胸怀天下,两度北伐虽有斩获却已使国库捉襟见肘。如今我大宋实在经不起大的风浪了。

辽国早就觊觎我大宋的锦绣河山,打着收复瓦桥关的旗号重兵屯集、虎视眈眈;高丽、女真诸部在辽国铁骑之下纷纷依附;吐蕃、回纥诸部蠢蠢欲动;夏州李继迁公然掳我军粮四十万石,却还上表要求册封,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荆湖路又连遭大旱,百姓流离失所,遍地饿殍。再者国中诸地内乱不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孙世安此时上表请辞,分明就是以退为进的把戏。范大人若非有勇有谋,只怕能否全身而退都在两可之间。而范大人奉旨之后,并未有半句怨言,不但成功将闽地接收,而且妥善安排了十几万灾民。由此可见,范大人的确当的起先帝和陛下的称赞啊。

真宗脸上一红,其实,当初让范贻赴闽的时候,他多多少少耍了些小心眼的。不过,这个时候,谁会好意思揭自己的伤疤呢。于是,坦然一笑,接着道:“那先生以为,范卿所言的两位宣旨使之事,果真如此么?”

吕端摇摇头道:“两位宣旨使之事,微臣看来也颇多疑点。首先,此二人在宣旨之后便当速速归朝复命才是,却为何又逗留了长达十日之久?而回京之时,又为何偏要绕道经长乐,实在让人费解。但范大人奏折中说,李桂宣称自己另有旨意在身,范大人以为是陛下让二人考察民情,也就没多问。如今陛下既然问起,那自然是未曾有过旨意了,却不知这二人如此行径所为何事了。”

真宗也摇摇头:“这两人行事如此荒唐,实在出人意料,不过也因此误打误撞让范卿将那一把火烧了个透,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吕端思索了一番,小心道:“陛下,臣心中有个猜测,只是事关重大,不知当讲不当讲。”

真宗笑道:“先生说笑了,你我君臣之间,还有什么当不当讲的,但说无妨。”

吕端低声道:“陛下可知,那李桂乃是李至大人的家奴出身,而那孙初麟也与李大人来往甚密。这中间会不会……”

真宗猛一抬头,看着吕端的眼睛,颤声道:“难道说,李先生他……”

吕端摇摇头:“臣也只是猜测,现在死无对证,还不能下定论。只是,如果真有此事,陛下不可不防,若是此端一起,只怕牛李之事会在我朝重演啊。老臣实在担心……”

真宗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展颜一笑:“先生提醒的是,待明日早朝,便将此事论上一论,顺便看看,李先生是否果真像先生担心的那样。”

吕端叹息道:“但愿老臣是杞人忧天,小人之腹吧。”

真宗郑重说道:“先生一番话,让朕心安许多,如此,范卿所需的人手,便择日选派吧,至于范卿因两位钦差被害而请罪的事,就不必再提了。还有赈灾的钱粮,国库中目前确已告罄,而范卿却也未伸手向朕索要,果真是让朕宽心不少啊。”

吕端起身拱手道:“臣这就去安排。”

真宗也直起身道:“倒不忙在这一时,且待明日廷议之后再做不迟,明日朝会上,还要先生多多辛苦才是啊。”

吕端会意的笑了笑,告退了。真宗目送他离去,又坐回宽大的椅子上,低声喃喃自语道:“好个范贻,单枪匹马也能做出此等让人刮目相看的事迹来,看来,朕还是轻看你了……李先生,你提议范贻去泉州,果真是让他做一方藩镇么?那两个钦差,是奉了朕的旨还是你的旨呢?且看看你明日如何应对吧,若果被吕先生说中,须怪不得朕不念情了……”

正恍惚间,一个小黄门细声细气道:“官家,该用膳了。”

真宗一愣,起身向福宁宫走去,没两步,突然停下指着自己坐的那张大椅道:“明日朝会上,把这把椅子给吕先生摆到金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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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到有书友指出的几处不妥之处,让老白极度汗颜。感谢大家的批评指正,老白以后会多加考证,尽量不出类似的笑话。有问题的地方也会及时修改。



028 廷议.得失


class="width">大宋至道三年九月下旬的东京汴梁城,西北风呼啸而来,毫不留情的将干枯的落叶洒满了街道,来往的行人都已穿上厚厚的冬衣,今年的冬天比往年提前到来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民间纷纷传说这是因为太宗皇帝龙驭归天带来的天变,包括荆湖一带的干旱,蜀地的民变再起等等,都是上天对大宋的警示。

而相对起今年的天气,今天的朝会更是让御前红人,炙手可热的左丞李至李大人从头顶寒到了脚底板。无名火将他烧的晕头转向,火冒三丈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事情是由新任平海军节度使、知泉州军州事的范贻范大人那份奏折引起的。范大人在他上任后的第一份奏折中将他上任来的种种作为详细的汇报了一遍,其中大的事件包括以下几条:

一、前任节度使孙世安因病无法入京述职,请求还乡养老,请陛下恩准。

二、查同安、惠安、永春、长乐等四县令不守法治,所作所为多有亏行,现已全部革职囚禁,请朝廷尽快另选贤能接任。

三、长乐县令王守节勾结山贼杀害钦差,被查办后畏罪自尽。两名钦差在治下遇害,实乃治理无方,自请处分。

四、荆湖路大旱,十余万灾民涌入泉州,现已妥善安置,但因灾民数量众多,故里又一时无应对之策,特请重置云霄县,就地安置灾民。同时,请沿途各州县,凡有灾民经过,如无力救济,便请送至云霄县,本县愿全力承担赈灾事务。

五、福建路沿海多山,治下盗匪众多,多为民患,百姓苦不堪言。为保境安民,请予相邻福州、漳州全力配合,尽快肃清治下盗匪,永绝后患。

皇帝听了奏折之后大喜过望,因荆湖大旱引起的难民潮,已经引起全国各地多起官民冲突,搞的朝野上下叫骂声一片。可皇帝心里明白,国库里没钱粮,你让朕凭空变出粮食出来赈灾么?况且如今连先帝下葬的事都捉襟见肘,谁还顾得上几千里外的一群贱民的死活。

因此,皇帝已经连连将多名谈论此事的朝臣分别做了处罚,以平息朝堂上的言论。可即便如此,皇帝自己心中也明白这只是无奈之举,再这样下去,只怕迟早引发大规模民变。

正在骑虎难下之时,泉州给大家带来了解决之道。于是,丞相吕端建议,批准范贻的要求,将他连升两级,加为检校太尉,全权处置救灾抚民之事,并提议委任他为福、泉、漳诸州观察使,权知福州、漳州事。对沿海清剿山贼海盗之事便宜行事,以期保境安民。

此事原本就这样了,但李至一伙提出了质疑,认为自淮海国主归宋以来,各地节度均无兼两州兵马之例,为的就是防止藩镇坐大,起不臣之心,朝廷难以平复。如今,范贻公然索要三州军政大权,摆明了是居心不良,请皇帝三思。

最后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皇帝不但没有驳回吕端的建议,还在这些条件的基础上再次来了个额外惊喜大奉送:赐范贻丹书铁券~!

这东西可是好东西啊,就算真的造反了,只要有铁券在手,最后还能保住命。有了这东西就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了那帮反对的人:你不是怕范贻造反么?朕还就要鼓励他来造反,你们别喊了,回去洗洗睡吧~!

然后,皇帝金口玉言,由于宰相吕端大人年迈体弱,行动不便,今后上朝免去所有参拜之礼,赐座龙案之右。

皇帝又点名工部、礼部一干人等,别瞎指点人家的事,先帝下葬的日期既然已定在了十月,就不能马虎,绝对不能出丝毫差错,否则,哼哼哼哼……

朝会散了之后,汴梁城西一处宏伟的建筑,那是工部侍郎、参知政事、左丞李至大人的府邸。此时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今天被点名警告的一伙人提心吊胆的凑在这里商议。

年过五旬的李大人一脸愤怒,甩着一份奏章恶狠狠的说道:“范贻这老匹夫好奸滑的手腕,好大的手笔~!居然还被官家称赞识得大体,果然是先皇重臣,竟然还连升两级,加了检校太尉~!再看吕端那老糊涂,捞了个金殿赐座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他竟然提议官家给那匹夫赐丹书铁券,真是得了便宜卖乖~!以后想碰他都碰不得了,真真岂有此理~!”

长相显得有些猥琐的工部员外郎丁谓拱手道:“相公不必生气,此事对相公未必不利,从另一面来看,那范贻此生也只能终老泉州了,离了朝堂,谅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至少不会再坏相公的事。至于说到吏治清明嘛,我们不妨想一想,为何那孙世安和钱俶一干旧臣,把吴越与八闽之地搞的民怨四起却依然深得圣宠呢?”

翰林学士王钦若点点头道:“相公不必恼怒,范贻此举虽可得一时之圣心,但假日时日,那尾大不掉之势一旦露了出来,我等便可以谋逆之罪轻而易举将其扳倒,那铁券虽能保命,却不见得能保官。只是,门下实在是想不通,那孙世安竟然首尾两端,明着答应了相公除去范贻,为何一转身却将节度使的军政大权拱手相送。”

李至叹息道:“也是我们大意了,只想着那范贻出使高丽达十年之久,在朝堂内外早已没了根基。却不曾料到,他竟然说服了孙世安,棋差一着,棋差一着啊。”说着又恨恨道:“也是那李桂与孙初麟太不成事了,没除了范贻,倒让那老儿将两人一举除去了,还落人以口实,想追究都无从下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死不足惜~!”

王钦若道:“那范贻居高丽十年,名为使节,实为人质。在辽国和高丽两国武士的夹击下依然逃出重围平安返回,看来,凭的不仅仅是运气……”

丁谓打断他的话道:“眼下最要紧的并非范贻,而是下月先皇移灵之事,今日官家也说了,此事由我工部主持,其中干系重大,万万马虎不得,稍有不慎,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众人纷纷点头,李至也回过神来,将范贻的事先放过一边,众人开始商量起了帝陵之事……

…………

“昭寿兄果然好手段~!”打发走了宣旨使,范贻笑吟吟的将手中的圣旨双手递给吴天祥:“官家果然全盘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不但同意了重置云霄县,还将福州漳州也一并给了小弟,这下,你我兄弟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哈哈。”

吴天祥看了一遍圣旨,又小心的收了起来,仔细的装入帛制的绣筒中,恭敬的放到书架上。这才回身坐下,笑道:“有了这便宜行事四个字,延丰兄这个节度使实至名归啊。”

范贻点了点头,又沉思道:“只是,小弟实在不明白,官家为何要赐丹书铁券与小弟呢?难道官家就不担心我们有了铁券,没了后顾之忧,起了二心么?”

吴天祥想了想,笑道:“延丰兄误会了,此举恰是官家警告你我,莫要起不臣之心啊。你想,一方节度,军、民、财权集于一手,要造反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而官家赐延丰兄铁券,正是告戒于你,若是你有了那不臣之心,他日兵败,官家念在今日情面上,饶你不死。那不是摆明了告诉你,你造反必败无疑么?”

范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看来这天家心意,果然异于常人。呵呵,且不管他日后如何,有了这三州大权,如何将这十几万灾民妥善安置才是目前的头等大事,能否将云霄县恢复昔日的繁华,变成文举贤侄所说的人间乐土才是如今要考虑的。明日那几名朝廷新委派的官员就要来了,你这节度副使可就有的忙了。如何选贤任能,还要昭寿兄多多费心啊。”

吴天祥皱了皱眉头,很小心的四下张望了一番,见众亲兵都不在附近,这才小声道:“延丰兄,有句话,小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029 父母官


class="width">见吴天祥如此神秘,范贻笑道:“你我之间,何故说此生疏之言?”

吴天祥道:“你对文举贤侄,如何评价?”

范贻抬头想了想道:“此子天资过人,奇思妙想,层出不穷;而且为人古道热肠,对朋友,亲人极为看重,同时又十分热衷帮助那些无依无靠的人。www.65txt.com~~~~是个值得深交的人物,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他日成就,当不在你我之下。”

吴天祥点头道:“的确,小弟也观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可延丰兄你有没有想过,他如今相助你我有何用意?”

范贻脸上一变,狐疑道:“昭寿兄此话怎讲?文举贤侄搭救你我性命,纯属巧合。当时他得知我是朝廷官员之时,并未有任何相交的意图,若非许大哥正好在场,只怕他当时就甩手离去了。至于说相助小弟夺回兵权,则是由许大哥和昭寿兄共同劝说之下,又答应他事成之后必会妥善安置灾民才说服他出手相助的。如今,昭寿兄此问,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吴天祥沉思一会,这才小心道:“延丰兄,初一想此间种种的确和延丰兄你说的一般模样,可仔细想来,大是蹊跷。首先,你我遇袭之处在梅花镇,小弟在那里已居住了五年之久,那地方平日里,除了海盗山贼,根本没人去,为何在他正巧出现?再者,当日高贤侄将袭击你我那一伙人拿下之后,当你我之面下令处决了,可事后种种迹象表明,他并没有当时处决那伙人,至少是审讯过一番,否则,那李桂和孙世安密谋之事,他是从何得知的呢?还有,当天那伙强人的头目也说了,许大勇目下是海盗头目,可他竟大摇大摆的住进了高家庄,这说明,那高贤侄和许大勇的关系,绝非他所说的那么简单。这以上种种,不由的不让人深思啊。”

范贻也想了想,笑道:“昭寿兄过虑了,文举贤侄确有过人之才,从他手下调教出的那帮人就能看出一二。-====-他的确也和许大哥过往甚密,但就像他说的,盗匪良民只在一念之间,若是吏治清明,民心思定,谁还愿意去做山贼海盗呢?而且他也说过,重置云霄县,安顿灾民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将沿海的百多股山贼海盗招降从良,清除隐患,为重开海路,与海外诸国互通有无,再显天国风范扫清障碍。莫非,昭寿兄觉得他所说的这一切不对么?”

吴天祥摇摇头:“有何不妥,小弟眼下还想不通,只是小弟心中隐隐觉得,似乎这一切并非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范贻道:“昭寿兄有何疑虑,但请讲来。”

吴天祥道:“正如高贤侄所言,灾民初定之后,他便请许大勇将军带麾下人马一起以难民身份定居在云霄县,可谁能担保这些人不起二心,万一他们作起乱来,那可不堪设想啊。谁又能来收拾这烂摊子呢?再者,那高贤侄手上,可是有一支以一当百的精锐呐,这帮人个个冷血无情,杀人不眨眼,那孙世安的百多亲卫也称的上精锐,可悄无声息的就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而且这支人马的数量,你我均是一无所知啊,就说现下,连你我的安全也都是由他们在负责。这万一他要是……可就不堪设想啊。”

范贻断然摇头道:“昭寿兄过虑了,小弟自忖阅人无数,这一点眼力还是有的,小弟可以确保文举贤侄绝非那种奸恶之徒。只要你我不负于他,他是断然不会做出伤害你我之事的,这一点,昭寿兄大可放宽了心。这样吧,这两日将军政事务交待一下,你我便共赴高家庄与文举贤侄一晤,有何疑惑,你我当面向他请教便是。”

吴天祥张口结舌:“这……”

范贻拍拍他的肩膀宽心道:“好了,昭寿兄不必过虑,若是文举有心谋害你我,只怕用不着费多大力气。你且宽下心来,想想如何安置许大哥那一众人马不会引起动荡才是。也不早了,歇着吧。”说完,举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迈步走出了书房。

吴天祥眼巴巴看着范贻离去,叹口气,也跟着出了书房,嘴里喃喃道:“延丰兄啊,你这轻信他人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刚刚死里逃生,这就……”

和他相反的方向,范贻也摇着脑袋,喃喃道:“昭寿兄啊,你这小肚鸡肠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啊,人家才刚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这就疑神疑鬼的,这叫我怎么……”

…………

两天后的中午,高府内宅书房。

高文举听完了高富、高贵的叙述,叹道:“难怪范大人到了泉州,连椅子还没捂热就先去见这个吴天祥了,如此面面俱到的计划、干净利落的手法,这个吴天祥,还真是个人物啊。不但趁机把凤凰岭和云霄县洗白了,还拿到了三州军政大权。这样一来,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许叔麾下那些思乡的下属安顿回内陆了,将海盗化为良民,既稳定了海防,又充实了劳力,让许叔和我感激涕零,同时还为自己捞得了政绩。可谓一举数得,一劳永逸。厉害,真是厉害,看来,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叹了几句,提高声音道:“告诉小三和二虎他们,小心警戒,一定要护得两位大人周详。有了他们的支持,我们才能平平安安的闷头发展。要是两位大人有了什么闪失,提头来见~!哦,还有,这几天小山和善子陪冯叔去了那些安置点巡查了,家里的人手不多,让大家用心点。”

香秀匆匆而入,递上一张帖子道:“少爷,外面有两位客人求见。”

高文举奇道:“这穷乡僻壤的,平常连根官毛也见不到,怎么还有人这么正式的来见我?老爷子在的时候,都没人递过帖子求见啊,是不是搞错了?”

好奇之下,顺手接过那张帖子,翻看一看,却是一张晚生帖子,封面上工工整整的写着:晚生孙显生,吴念周拜辑。这高文举心里直打鼓,我这连个童生都不是,你这就晚生起来了,这不诚心上门来臊我呢嘛?

郁闷归郁闷,但头一次见到这么正式的拜访,高文举也拿不准,会不会是人家来要见自己老爹的,这年头交通通讯不便,老爹过世的消息不见得人家就知道。看看帖子内容是不是来拜访老爹的就知道了。

翻开帖子一看,愣了:后学末进宜州孙显生,徽州吴念周谨上,谒高庄主文举公,至道三年十月初三。一笔正楷,端端正正,的确是晚生谒见长辈的拜帖。

高文举一下被雷的外焦里酥,失笑道:“真他……的见鬼了,少爷我还不满十六呢,这就文举公啦?还真是来臊我的,有仇你剁我两刀也干脆点,整出个这景来恶心我可就不对了,这文人还就是心眼多,恶心死人不偿命命啊……得,咱出去见识见识这两位来踢馆的才子。小山,请两位到客厅少待,我马上来。”

一进客厅,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位眉清目秀的青年便双双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高文举施礼致意。高文举一见人家这态度,不好发作,只好稀里糊涂回礼道:“在下高文举,不知两位先生光临寒舍,有何赐教?”

左手一位拱手答道:“晚生孙显生,新任长乐县县令,这位吴念周吴兄乃新任云霄县县令……”

高文举两眼一瞪:“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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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结义


class="width">要说高文举刚才看到帖子被雷的外焦里酥,那孙县令这番话便将他雷的酥透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高家庄拥有的土地和各种产业,全都在这两县之内,现在两个县太爷亲自上门来拜访不说,还是以晚生的身份。高文举自认见识不凡,至少比这个时代的人听过或者见识过多了一千年的荒诞之事,但如此荒唐的事,还是让他无法接受,下意识的爆了小粗口。

孙显生和吴念周双双一愣:“靠什么?”

高文举见两人表情似乎挺正经,忙拱手道:“两位太尊,这个玩笑万万开不得,草民只是个守着几亩地过日子的乡下人,书也没读过几天,再说至今还未满十六,两位这拜帖和这称呼,实在是要折煞草民了。”

孙显生和吴念周又是一番客气,这时,几个丫环送进了茶水,几人分宾主落座。孙显生顾不上品茶,开口道:“高庄主古道热肠,仗义疏财,为流入我两县的灾民解了燃眉之急,又将名下许多田产送于灾民耕种,做下如此大的功德,又如何当不得这些许虚礼?”

高文举道:“太尊说哪里话,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乡亲因一时天灾朝不保夕。任谁看到了都会伸一把手的。何况,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的性命却只有一次。有性命在,就不愁没有钱粮,草民也相信,自己付出的这些,他日定会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回报的。所以,两位太尊不要把草民想的过于高尚,就当草民是在做投资吧。”

孙显生看了吴念周一眼:“投资?呵呵,若是人人都愿意这般投资,我大宋甚至全天下的百姓,只怕就人人有饭吃了。”

高文举笑道:“其实这也只是个角度问题,短期看来,灾民似乎要花费很多钱粮,但从长远来看,这点投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些付出罢了。那些灾民此时所需的,仅仅是有一处遮风挡雨之所,一口可活命的稀粥罢了。可他们一旦恢复了生产能力,所带来的收益,远远不是这些东西能换来的。~~~~因此,草民此举,其实也称得上是投机,还望两位太尊莫要追究才是。”

孙显生和吴念周又对了一次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了许多感慨,这两人都是本科进士。中秋节前刚刚登了榜,原本没有这么快就能放了实缺,正巧碰到了范贻对泉州官场的大扫荡,于是,真宗便本科士子中挑了二十几名新科进士送到泉州,而且并具体委派官职,只是将人送来,至于让他们做什么官,则全权由范贻自己分配,然后呈报给朝廷就行了。

这吴念周本是吴天祥本族侄孙,因此得了个大便宜,刚一见到范贻和吴天祥,就被放了新置云霄县的县令。而他的好友孙显生也因为在会面过程中应对得体,被范贻任为长乐县令。

这两人被委了官职之后,吴天祥又将两人叫到密室,细细叮嘱了一番。对他们交待了长乐、云霄两县的各种现状,又郑重交待,两人一到地方,首先要以晚生的身份去拜会高文举。告诉他们,这个高家庄的新庄主,名下产业不计其数,光是良田茶山就占了长乐、云霄两县的三分之一出头,而且还在月前买下了将军山做为草药的种植园。说他是泉州最大的地主也不为过。

这两人原本都出自寒门。孙显生好点,家里有几亩地还能自给自足。吴念周家则因为吴天祥被贬官流放,属于没落豪族。两人这些年除了苦读之外,都很早熟。能体会过日子的艰难。苦读十余年高中皇榜,又逢时机适宜,这才外放到这不毛之地做了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两人当然明白这其中的苦楚。

一听吴天祥交待说先要拜会一个土财主,他们碍于从属关系和亲情,嘴上不说,心里却老大不情愿。可当吴天祥把高文举散尽万贯家财救济灾民,并将名下诸多产业慷慨赠于灾民用以生产自救的举动说了一些之后,两人就从心里对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地主少爷肃然起敬了。他们也都经历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因此,对于愿意帮助别人,尤其是愿意帮助穷人的慷慨之士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敬意。所以,到了长乐县衙,休息了一夜,顾不上处理公务,一大早就先来拜会高文举了。

再加上他俩平辈论交,因此也都对吴天祥以祖辈相事。而高文举则和吴天祥叔侄相称,这名义上就长了他们一辈,这年头,伦理之说还很要紧。若是被人以此为借口弹上一本,恐怕连官都做不成了。所以很自然的就用了晚生帖来进谒。

经过很长一阵唾沫横飞的解释,高文举总算明白了来龙去脉。也是时候吃午饭了。经过一番交谈,三人年纪相差无几,在对很多事物的看法上都有相同之处,很快就消除了隔阂。

在高文举的强烈要求下,两人这才同意了和高文举平辈论交。三人越谈越投机,这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在两人见到小慧时流露出的欢喜之情中达到了**。趁着小慧用那刚学会不多的汉语和大家沟通的机会,孙显生提议,既然大家一见如故,不如义结金兰。

这个提议里,孙显生明显耍了个滑头,他和吴念周是同窗好友,以兄弟相称。而高文举因为吴天祥的关系,在名义上比自己高了一辈,这让孙显生颇觉尴尬,好在这年前有个结义的好处,趁机将高文举高出自己的那一头抹平了,省的大家以后见面那么压抑。而高文举心中则本就没那么重的伦理情结,又见两人心中见解和自己颇多相投,自然顺水推舟,也省的两位县太爷老在自己面前装晚辈,传了出去,好说不好听啊。那吴念周虽然心有所思,但见两人如此爽快,大家又是年轻人,也没口子的应承了下来。小慧则一切听高文举的,只要高文举说的,她都拥护,况且她也只当这事是个游戏,自然欢喜不已。

于是……孙显生长吴念周一岁为大哥,吴念周长高文举五岁为二哥,高文举则名正言顺的成了三弟。而两人对刚刚学会几句汉语的小慧更是喜欢的不得了,成了三人的小妹妹。

其后,两位结义兄长在高琮的灵前做了大礼参拜,因高文举尚在丁忧之期,在家中也设了灵堂,所以倒省了去墓地祭奠。

两位新任县太爷在高家留宿一夜之后,于次日依依不舍同去长乐县衙进行交接。那云霄县令吴念周因治下所有典籍档案全在长乐县,而云霄县境内又暂无可供办公之场所,只得先去长乐组建领导班子,两县暂时挤在一处办公。等灾民彻底安顿下来,时机成熟之后再另行开衙。临行前吴念周委托高文举为自己物色一处可供正常办公的场所。并让他为自己推举相应的人手以供未来调用。

两人走后,高文举暗自思量,如何才能在这场大变化中为自己捞到最大利益。

看着小慧灵巧的挥舞着他亲手制作的跳绳玩的入迷,高文举得意洋洋的开始憧憬起了未来的美好生活。正意淫间,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伴随着一阵明显压抑着的训斥声,听那训斥声,似乎对正在哭的人颇为不满。

高文举有些纳闷,招了招手将小慧叫了过来,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出了内宅前去查看。循着声音到了偏厅门口,却见香秀满脸愤怒,正指着面跪着的一个女人训斥,而跪着的那个女子,一身衣服破破烂烂,脸上乱七八糟、蓬头垢面,那样子分明就是个刚逃来的难民。

高文举见状火冒三丈,自己处心积虑的要在灾民中树立一个良好形象,连老管家和帖身侍卫都去帮忙了,怎么家里其他人就这么不理解呢?连这个整天离自己最近的内宅丫环都这么欺负难民,这种苗头一旦发展下去,怎么得了?

今天如果不严肃一下家法,实在难消心中的这口恶气。愤怒中,高文举示意旁边战战兢兢的小丫环抱走小慧,自己快步进了偏厅。指着香秀就要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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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家事


class="width">看到怒火三丈的高文举,香秀居然并有收敛自己的意思,虽然停止了嘴上的言语攻击,但注视着那女子的眼神依然没有明显好转的迹象。(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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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举怒道:“香秀~!你……你可知道,为了让安置这些灾民,连冯叔那么大年纪都带着人去了几十里外的工地上督促施工了?为了让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们能有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咱们全庄上上下下,谁不尽心尽力?人家求上门来你怎么可以如此恶语相向?你让高家今后如何面对这些冲着我们高家名声前来投奔的乡亲?~!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

跪在香秀面前的女子头低的更下了,几乎就要挨着地面了,高文举叹了口气,就要上前扶起她说几句话劝解一二。香秀圆睁着两眼,依然不依不饶的瞪着她,眼里珠泪滚滚,竟然抽泣了起来。

高文举最见不得的就是女孩子的眼泪,虽然气愤,一见这楚楚动人的模样也心有不忍,挥挥手不耐烦的说道:“算了,你先出去吧。”

香秀抽泣着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少爷……你……她根本就不是什么灾民,她是春桃~!”

高文举疑惑道:“春桃?哪个春桃?”猛然间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却一时半会没想起来在哪听过。又见香秀十分委屈的样子,只怕内中另有隐情,于是停下了动作,转头向香秀问了起来。

香秀压抑许久的委屈顿时泄了闸,两条眼泪小溪一般的流个不停,看的高文举心里直抽抽,抬起手来想劝一下,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四下转头张望,却见几个丫环都远远的站在偏厅门外鬼鬼祟祟的打探着,见高文举的目光转来,纷纷假装忙活,各自作出一副正在干活的样子来。

哭了一阵,香秀才努力止住哭势,指着低头无声抽泣的女子道:“她就是原来老爷房里的上房丫环春桃姐。老爷过世之后,她就卷了细软连夜逃走了,当时,奴婢曾经劝过她,她却将奴婢的腿差点踢断了。现如今,在外面过不下去了,又腆着脸回庄来求少爷。她怕冯管家把她捉了送官,在庄外转了好几天,等冯管家去了新庄工地,这才进了家门要见少爷。奴婢气不过,这才说了她几句,少爷……”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高文举也泄气了,这年头,逃奴被抓回来,家主甚至可以不声不响的一刀宰了而不必承担任何责任。香秀如此气愤也是为主出头,别说骂她一顿,以香秀眼下的身份地位,将她一顿打死都在情理之中。因此,她被高文举误会之后,一气之下竟为之语塞。

而这春桃既然逃了出去,若非实在走投无路只怕不会选这么一条九死一生的前途。看来也是个苦命之人,高文举心里叹息一声,低声安慰香秀道:“行了,你也别哭了,是我不知事情原委,错怪了你,我给你赔个不是。至于她嘛……当日逃走,想是不愿再呆在高家了,今天又回来求助,看来也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还望你不念旧恶,念在大家相识一场,送她些银两,好好打发了便是。别人家的事咱管不上,咱家的人,唉……还是好聚好散吧。”

这一番话,不光是香秀和春桃听的大吃一惊,连同外面打探消息的那一帮丫环也尽数如遭雷击,愣在了当场。一个家主向下人道歉的事,竟然就在眼前发生了,这种事实在超出了这一帮人的理解能力。因此,当高文举说完话打算离去时,众人还都没来得及反应。只是呆呆的看着他,仿佛高文举脸上长了花一般。

高文举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众人的各种反应,感到自己冤枉了人,有些不太好意思,这就打算悄悄撤退了,不想,刚扭身走了两步,正在地上低声抽泣的春桃突然膝行两步,大声道:“少爷留步,奴婢不敢奢求少爷饶恕,只求少爷发发慈悲,救救七叔。”

高文举莫名其妙,转身问道:“哪个七叔?”

春桃俯首道:“七叔为救奴婢受了伤,眼看就不行了,奴婢请少爷救救他。只要能救七叔一命,奴婢愿来生做牛做马报答少爷的恩情。”

高文举皱了皱眉头道:“今生的事都一塌糊涂,还说什么来生?~!既是人命关天的事,容不得拖拉,人在哪里?香秀,请郭先生去看看。”郭先生就是郭晋宝。

这个郭晋宝果然不简单,住进高家竹林小院之后,短短几个月间已经治好了许多疑难杂症,又因平易近人被广大灾民送了个“神医”的称号。好在高家庄地处偏僻,而云霄县又几乎全是各处灾民,倒也没人为了这么个虚名来找他麻烦。在这过程中,高文举的态度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为了提高郭晋宝的知名度,高文举人前人后都尊称他一句“郭先生”,更是将郭晋宝感激的一塌糊涂,逢人便夸自家少爷仗义疏财,搭救灾民的事迹,将高文举吹的有如活佛转世,菩萨下凡,简直天上少有,地上绝无。弄的高文举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

香秀连忙道:“回少爷,春桃姐刚进门的时候,便是要为这位七叔的伤来求少爷,奴婢怕少爷生气,已经吩咐将七叔送去郭先生的小院了,只是还没告诉她。”

看来这年头大家的心里都还很纯洁,所谓一白遮千丑,知恩图报的性格会在这个社会中得到大多数人的认可。连差点被踢断腿的仇都可以忽略。高文举现在对自己选的这个丫环觉得十分满意,在这种程度下还记得为对方遮挡,当然,受过对方的气,这时候趁机发泄发泄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高文举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满脸感激之情的春桃,吩咐香秀:“带她去收拾收拾,吃顿饭,换身衣服。我先去小院看看那位七叔,待七叔的伤康复了,送些盘缠打发他们离去便是了。这事你处理的很好,接下来还是你去办吧。有什么需要,直接去内库支取,不必再来问我了。”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向竹林小院走去。他对这个能让一个逃奴冒着风险回来求助的人物十分好奇,便想前去一睹尊容,学习点经验。

受范贻吴天祥重托的高文举,发现在安置十几万灾民这么大的事情中,自己有越来越轻松,甚至有些无聊的趋势。

在范贻和吴天祥发动兵变夺取军政大权的同时,高文举便开始发动自己手中所有的力量开始规划和布置灾民安置工作。当范贻获得朝廷认可,正式开始实施重置云霄县的计划时,高文举已经在整个云霄县的范围内,依托旧有的村庄遗址开始了有序重建。

刚开始的那一阵的确很忙,每天勘察地形、绘制图纸、安排人手,又要在灾民中募集劳力参与重建。每天忙的晕头转向。半个多月之后,一切都拉上了轨道,接下来的事情就变的简单了,由老管家带着一帮挑选出来的能手一个村一个村的先后开始有序安置。

范贻派来的几股厢军也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些厢军平日没有什么事,虽然上阵打仗不见得有什么用,维持一个治安,帮忙做点工程却很是称职。尤其在范贻大力扫荡了泉州官场之后,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自然尽心尽力听命行事,唯恐一不小心被范节帅看不顺眼,来上一下子,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而高文举就顺理成章的回家大歇了,这一歇就歇的没完没了,从此醉心于小慧的教育大计和各种机械设备的升级换代之上了。因为这两件事都是他发自内心喜欢的事,所以便有意的将自己圈了起来,不再过多的插手安置工程。

自从郭晋宝和邱石头住进竹林小院以来,高文举很少主动到那里去打扰人家。一来这些科研人员都比较喜欢清静的环境;二来,这个时代的人尊卑之分特别的重视,跑的太勤的话,会给人家带来许多不必要的压力或者麻烦。

高文举信步进了郭晋宝的小院,这个占地足有一千五百平米的院落里,就住着郭晋宝和他招来的几位医生。为了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高文举送了几个丫环和小厮替他们打杂跑腿。由于郭晋宝自己闯下了挺高的知名度,高文举便大度的将他的小院仿照后世的卫生院修建成里外三重的大院落。最外面是会客厅和门诊处,第二重则是住院部。最后面是自家人的住宅区。高文举又让庄里的木匠打造了一批可升降的病床用来收容需要住院观察的病人。因此这个小院现在称得上是个小医院了。

雪白的墙壁,淡淡的酒精气味,让高文举觉得这里有一点医院的感觉。这也是郭晋宝独一份的优待,凤凰岭产的高度白酒,现在只有他这里用来做消毒使用,其他人还没见过一滴呢。见前面屋子里静悄悄的,想是所有人都在后院的病房中忙活了。高文举也不想惊动别人,便悄悄走了进去。

高文举刚穿过前厅,走到二门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动~!”后背一凉,一件硬物轻轻的抵在了他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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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虚惊(求各种票)


class="width">被人制住那一瞬间,高文举只觉得心底发寒。www.65txt.com-====-这一阵子忙着安置灾民和升级设备,顺利的进度和漫天的赞歌竟然让他失去当初那种小心谨慎的戒备心理了。现在在自己庄子无声无息的被人偷袭,说明对方极有可能是有备而来。

高文举慢慢的举起了双手,两眼平静的看着前方,突然抬腿将前面一张椅子踢的飞了起来,同时身子身左一扭,背心那把剑几乎就在同时向前刺了过来,穿过他的外衣,堪堪贴着背上的皮肤透了出去。而高文举就在同时不进反退,将左膀狠狠的撞向了对方。

对方根本没料到高文举竟然会在这么一刹那想到如此刁钻的法子,不向远跑,反而送上了门,那右手中刺出的剑势已老,来不及回转,正欲向后跳出重整攻势,高文举已狠狠的撞了上来,情急之下,高文举几乎拼尽了全力,一撞之下,将对方整个人都撞的飞了出去,碰到墙壁上又反弹了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高文举的右手已从小腿上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孟刀,轻轻搭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左手顺势一扭,将对方的右手手腕已经拧的脱了臼,手中的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抬起的右腿轻轻一歪,准确的将对方的左手踩到了墙上,沉声问道:“其他人在哪?”

高文举脑子里急速运转,在反击的过程中,已经迅速的作了判断。能冲自己下手的,除了孙世安,就只有李至了。而这两方不管是谁,能把手伸到这里来,只怕是已在范贻那里得了手。一旦没了官方保护,那么,自己辛苦经营的这一切,恐怕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想想已经将老爹辛苦积累了半生的财富全砸进去的手笔,如果血本无归,那可就真的没法交待了。

因此,一急之下,也顾不上别的什么,只想着尽快将范贻的下落查出来,只要人在,就肯定还有翻盘的机会。而就在同时,他感觉到了对方似乎有些异样。

为了一击得手,高文举使出了近身搏斗中最凌厉的手法,这时整个人几乎全部贴在了对方身上,左手扭着对方的右手腕,右手拿着孟刀顶着对方脖子,右脚翘起将对方的左手踩在墙上,整个身子死死顶着对方使他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被他用这种近乎于无赖的方式顶在墙上的杀手,竟然是个女人。此时的南方,天气尚热,大家穿的都比较单薄。高文举全身几乎已经贴在了对方身上,感觉上明显的不同使身体里那种朦胧的冲动蠢蠢欲动了起来。诧异之下,他连忙收敛心神,定睛仔细打量了起来。

被他死死压在墙壁丝毫动弹不得的姑娘,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青绿色的长裙稍显陈旧,却收拾的干净利落,清秀的脸庞映出一片羞涩的样子,显得楚楚动人。在他的注视下,那姑娘脸上一抹羞红正在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屈和明显的敌意。

两只带着不甘神情的眼睛狠狠的盯着高文举,不屑的撇了撇嘴算是对他的问题做了回应。高文举本就不善于和女孩子打交道,这时急于打探消息,却见她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一怒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妨,挥起手中的孟刀就要逼供。

就在高文举狠下心来打算逼供之时,门口和后院同时传来一阵惊呼。一个惊慌的声音传了过来:“少爷~!刀下留人啊~!”

高文举扭头向门口一看,却是满头冷汗的郭晋宝带着两个陌生人仓皇的跑了进来,慌乱的郭晋宝双手挥舞不停的向高文举比划着。而另一面的后院里,则是两个睡眼朦胧的丫环正呆呆的望着高文举,那一阵听不清楚字眼的喊声便是从她们两口中发出的。

再看一眼被自己压在墙上的女刺客,眼里全是欣喜之色,高文举顿时有些转不过弯了,向郭晋宝问道:“你认识她?”

郭晋宝三两步窜到高文举跟前,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少爷……秦姑娘是客人,看在小的面上……还望少爷海涵~!”后面跟着的两位陌生人也是一脸紧张,却并未靠到跟前,站在十步开外焦急的注视着。

高文举又看了一眼那位秦姑娘,见她眼中也全是惊讶之态,看来的确是个误会。这才收回了踩着她手腕的脚,又收回了手中的孟刀,退后一步,抱拳道:“不好意思,秦姑娘,适才鲁莽,唐突姑娘了,还望姑娘不要见怪。”心中却大是不以为然,这谁家的丫头,如此糊涂,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先是一剑,开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呀。看在郭晋宝的面子上,就不和她计较了。

秦姑娘死里逃生,却并无什么感激之色,黑着脸一言不发。左手软软的举起脱臼的右手,猛然一使力将手腕正了回去。高文举见状心中佩服不已,从她正骨的手法来看,这姑娘的确是个练家子。心里琢磨着说点什么,奉承两句揭过这个误会,秦姑娘脚尖一挑,地上的宝剑已到了手中,左手引一个剑诀,突然向高文举刺了过去。

高文举还没想到说点什么合适呢,却见他又向自己发动了攻击,心中大是不爽。仓皇之下,只得闪避开去,心中却怒道:“你这丫头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刚刚已经放过你一次,已经说明了是误会,怎么还不依不饶的?”嘴上来不及分辩,秦姑娘手中的剑闪电般的向他刺了过来。

就在高文举手忙脚乱躲避之时,周围的郭晋宝和两位陌生人却同时喊了起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妹住手~!”

“小妹不要~!”

“少爷饶命~!”

就在两位客人奇怪郭晋宝为何喊出“饶命”这样奇怪的话时,高文举已经成功的反击得手了,几乎就在一眨眼之间,高文举再一次从秦姑娘的剑旁抢到了她的面前,不轻不重的一拳正好打在秦姑娘那使老剑招的肘部,同时又侧身一撞,再一次将她撞到了墙上。

秦姑娘手中的剑再一次掉了下来,高文举一击得手,一脚将落在地上的剑远远踢开,同时退后两步,再次拱手道:“秦姑娘,刚才只是个误会,既已澄清,姑娘何必不依不饶?”言语之间,已隐隐有些不快了。

跟着郭晋宝的两位客人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自己妹妹从小习武,功力如何,两人自然再明白不过了。刚从外面回来看到高文举压制着妹妹,两人都猜测恐怕是高文举用了什么偷袭手段这才得了手。

但听得郭晋宝称对方“少爷”,两人已知对方便是此间主人,在不了解事件真相的情况下,自然无法兴师问罪,且待平息事情之后再细细向妹妹打探。若真是妹妹吃了亏,那就算拼着得罪郭晋宝也要为妹妹讨个公道。

而小妹一脱身便抄家伙拼命的情况,两人了解妹妹性情,自然并不意外,被人家偷袭吃了亏,还被一个男人那样近身的压了半天,换了谁也要出口恶气,正好趁此良机讨个公道。但碍于郭晋宝的面子,两人又不能不有所表示。因此,两人只是嘴上意思了一下,脚下连动也不曾动,只等着小妹将对方制伏之后上前说两句场面话,在妹妹面前为高少爷求个情,双方就坡下驴,将此事轻轻揭过也就是了。

可是没想到郭晋宝居然在慌乱之下喊了一句:“少爷饶命。”这让秦家哥俩对这位神医打心眼里鄙视了一番,心想这只怕是郭神医的奴性发作,喊顺嘴了,因此也没在意。

却不曾想,两人还没来得及准确评论郭晋宝的话,小妹便被对方以一种近乎于拼命的手法一举制服了。秦家兄弟这才明白过来郭晋宝为何那么慌了,因为他们也看到了这个十六七岁的文静公子哥儿在危机来临那一刻所爆发出来的可怕战斗力了。而且,他不动则已,一出手就是致使的杀招,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如果这次他手上还是那把刀,只怕小妹的脑袋已经滚到地上了,这哥俩不由的同时心里打了个颤,暗呼侥幸。

秦家的家传绝技“雷霆十三斩”,一旦施展出来,一剑快过一剑,在江湖上也称得上久负盛名,而小妹苦练多年,早已将这套剑法练的滚瓜烂熟,就算一流剑客在她手上只怕也讨不到好去。

可是,这套以快制胜的剑法,却在高文举面前变的不堪一击,人家只用了一招,便生生将源源不断的剑法中途打断,还将小妹逼的走投无路。这么高明的手法明显已经超出了秦家兄妹三人的理解范围,因此,高文举退后几步说话时,秦家三兄妹都愣在了当场,说不出话了。

而让高文举没想到的是,秦姑娘手中没了剑,却并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趁着高文举拱手说话的功夫,她已悄悄调整了身形,突然揉身向高文举扑了过去。

就在高文举无奈的再次卷入战团之时,一声沧桑而威严的声音从后院传了过来:“韵儿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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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到今天一直进不了书评区,不知道为什么,真郁闷。



033 误会


class="width">看到秦姑娘愤愤不平的停下攻势,翻着两颗清亮的白眼死死的盯着自己,高文举心中一阵苦笑:“这里到底是高家还是秦家啊?暗算我还有理了?”

“失礼失礼,老朽教子无方,得罪了高贤侄,还望高贤侄看在老朽面上,高抬贵手。www.65txt.com

”站在后院门口由两个丫环掺扶的老头虽然显得有些虚弱,却不失威严,谦逊的口气却让人有一种无法拒绝的感觉。老人话锋一转,很不满意的对着秦姑娘道:“韵儿~!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了,你怎的如此不知进退?”

秦姑娘颇显恼怒的跺了跺脚,有些无奈的喊了一声:“爹~!他……”看到老爹翻的白眼,后面的话被生生别咽了回去,她不敢反驳老爹,只好冲高文举翻白眼。

高文举虽然生气,见到对方长辈出面,虽然一时没弄明白老头是怎么鸠占鹊巢的,却也不好发作,忙拱手回礼:“失礼的是在下才是,方才情急之下,未及分辨,唐突了令嫒,还请前辈莫要见怪。”

看到场面暂时平静了下来,郭晋宝连忙上前圆场:“少爷,秦老爷子,两位公子,秦小姐,都请屋里叙话。”说着挡在高文举和秦小姐之间做了个相请的手势,将高文举让进了后院。那秦老爷子也在丫环的掺扶下跟了进来。而秦小姐则鼓着腮帮子被她的两位兄长拉着,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慢慢随了进来。

秦老爷子一落座便指着站在旁边的兄妹三人向高文举介绍道:“让高贤侄见笑了,这是犬子克勤、克俭,刚才和贤侄动手的是小女诗韵。-====-老朽秦敬臣,谢过高贤侄两度手下留情。”

高文举忙一拱手,还未答话,满脸恼怒的秦诗韵跺了跺脚娇嗔道:“爹~!他刚才……好生无礼……”话没说完,就被老爷子瞪了回去。

秦敬臣拱手道:“老朽在泉州与范大人有过一面之缘,范大人对贤侄推崇备至,老朽本打算身子好转了便上门去拜访,不想却在这里碰到贤侄了,呵呵,也算是缘分。”

高文举讶然道:“前辈客气,先父不幸仙逝,晚辈无奈之中挑起高家庄这担子,仓促之间,许多事情还不甚明了,不知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前辈莫要见怪才是。”心里却对这秦家四口如何到了高家庄猜测不已。

秦敬臣仰头大笑:“贤侄说哪里话,只怕贤侄觉得我父子来历不明吧?哈哈,老朽也是荆湖灾民,只是逃难途中染了病,又在泉州遇到了范大人。经范大人引见,老朽才有幸到了贤侄这里,只是怕打扰贤侄事务,并没有让他们通知贤侄。这才引起今日这个大误会来。呵呵,还望贤侄不要怪老朽鸠占鹊巢、喧宾夺主才是啊。”

高文举拱手道:“前辈客气,晚辈也是近日事务繁忙,心神不宁,这才将秦姑娘误以为是匪人,情急之下,失了分寸,唐突秦姑娘了,还望姑娘见谅~!”说着又冲秦诗韵施了一礼,既然对方打出了范贻这张牌,说明来路还是比较可靠的。在还没有完全掌握情况之前,他也不敢胡乱打听,但礼多人不怪,多笑笑总没什么坏处。

秦敬臣淡淡一笑道:“这也怪不得贤侄,也是老朽惹了些麻烦,一路上被人骚扰的多了,不免小心的过了头。虽说范大人曾提起过到了高家庄可保万无一失,小女心中终究是放心不下,因此,郭神医带犬子出去看景,她也要守在老朽跟前以防万一。想是贤侄来时不曾通报,这才引起了误会。”

高文举一脸悄然状:“原来如此,近日安置工程人手奇缺,晚辈庄上能动的全都上了工地,这才引起秦姑娘的误会。实在抱歉。”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大大的不是滋味,这叫什么事啊?在自己家走动走动,还要怎么通报?难道拿个大喇叭前头喊少爷驾到?人家两位县太爷上这来都没那么大的谱,我这么搞还不得被唾沫星子淹死啊。

秦敬臣又冲女儿道:“韵儿,刚才高贤侄两度手下留情,你就该晓得个分寸,既已明白贤侄的身份,怎的还要纠缠不休?还不向贤侄赔礼?”

秦诗韵小脸一副不屑的样子,撇撇嘴道:“爹,他不就取了个巧,侥幸胜了女儿么?再说,他刚才的样子……女儿才吃了亏呢。”

秦敬臣有些无语:“你这丫头,真让你娘惯坏了,怎么如此不知轻重?什么叫侥幸取胜?性命攸关的事情,你怎么能说的这么轻巧?!若非高贤侄手下留情,人家已经侥幸砍了你的脑袋了~!你能因为侥幸还阳么?真真岂有此理~!”语气有些过,老头急的真喘,郭晋宝忙招呼两个丫环上前给老头平复,不断的劝老头别冲动。

秦诗韵见老爹发了火,也有些发怵,却又不愿意在高文举面前低头认错,再一看老爹圆瞪着的两眼,只好很敷衍的冲高文举拱拱手道:“高公子,适才多有得罪,还望恕罪。”

高文举连忙拱手还礼,话还没说出口,秦诗韵已经板着脸又站了回去,却狠狠的瞪了他一下。搞的高文举哭笑不得,只好就此打住。

秦敬臣顺过气来,又见三个儿女对高文举都是一脸的不忿,自然明白是因为女儿在高文举手中吃了大亏,他们并不服气。习武之人便是如此,若非光明正大的打赢,很难让人从心里服气。就连秦敬臣自己听到丫环惊呼,又被丫环扶出去看到女儿被高文举压制住也觉得不可思议,心中也和两个儿子一样认为那是高文举一时侥幸而已。

当他看到女儿捡剑再攻时,还为高文举捏了一把汗,知道自己女儿的火爆脾气,只怕这一下,难以善了。可还没顾得上反应,他的宝贝女儿就再次被制服了。而且,高文举的手法身段,让他大开眼界。秦敬臣自认浸淫武道多年,又阅人无数,自觉得家传的这套剑法,虽不敢说当世无敌,却也称得上数一数二。不料却在一个和女儿年龄相当的少年面前变的有如儿戏。在自己主动进攻中,和人家连一个照面都走不下来就结束战斗了。这让秦敬臣心中多少有了一些顾忌,再结合范贻给他讲的高文举的相关事迹,他在心中对这个少年由衷的产生了一种亲切之感,眼见女儿再次挑战,老头连忙上前打圆场。

此时的秦敬臣已不像几个儿女一般,认为高文举是侥幸取胜了,倒是对他的身法颇感兴趣,于是开口问道:“老朽看贤侄攻守有度,想是师出名门,敢问贤侄师承何人?”



034 风波之后


class="width">高文举正在回味刚才和秦诗韵那个近距离接触,自己也挺恨自己不争气,被人差点捅个透明窟窿,可是反击得手和人家一贴身,身体的某个部分居然还有那么大反应。www.65txt.com~~~~家里那么一大堆水灵灵的丫环整天绕着自己转来转去,那香秀还常常侍候自己沐浴更衣呢,都没这么失态过,这生死关头,怎么会被下半身弄的如此尴尬?~!

那秦姑娘估计也没怎么见过男人,但愿她不知道那一刻顶在她腹部的是个什么武器吧。可看她后来那反应,像是不知道么?听说这年头对女孩子的教育都挺保守的呀,这种事,应该是婚前才有专人传授才是,她这么紧张,难道说已经明白了此中原由?唉,没出息呀,没出息,没见过女人魔怔了是怎么的?好歹也曾经在第X产业熏陶下曾号称功力一度达到“阅尽天下美女,心中自然**”的境界,今天怎会如此失态?大不应该,大不应该呀~!

不过还好那傻妞后来又攻击自己一回,不光掩饰了自己那一小会的失态,还让注意力成功的从下半身转移到了上半身。不过会不会以后有心理负担呀,要是搞的以后抬不起头,那可就麻烦了。想着想着,高文举抬着向秦诗韵瞟了一眼,却见她正满脸羞红,不知在想些什么,高文举一见她那差答答的样,下腹一阵狂热,某个部位又蠢蠢欲动起来,吓的高文举连忙低头一副谦逊的样子,心中暗恨自己没出息。

正彷徨间,就听到秦敬臣打听起他的师承了。高文举展颜一笑,开口道:“晚辈从未学过什么功夫,从小,家父曾提点过几下,无奈晚辈生性疏懒,又醉心于一些旁门左道,对习武之事毫无兴趣。直到半年前,晚辈目睹先父遭山贼所害,虽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痛定思痛,这才临时起意、日夜苦练,只图为父报仇。苦练了几个月,侥幸手刃仇家,也算对先父有个交待。晚辈所习,皆是乡下把式,难入高人法眼,让前辈笑话了。”

秦敬臣见他说的含糊,还道他正在为刚才自己女儿的无礼有些介怀,不愿透露。不过自己心里却也明白,打听人家底细这种事情的确是江湖大忌,人家不愿意说也也情理之中。当下正色说道:“贤侄既不愿透露,老朽自然不便打听,只是贤侄自谦乡下把式,的确有些过了,以老朽看来,贤侄的手法身段,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花架子。比我们这些自诩名门的花拳绣腿要实用的多,要真的接上仗,只怕我父子几人齐上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顿了顿,秦敬臣扫了一眼三个一脸不服气的儿女接着道:“他们都以为贤侄两次取胜皆是取巧兼侥幸,可以老朽看来,贤侄对仗,只攻不守,且每攻皆为敌之必救,不仅胆大,而且甚是高明。

也不知是何方高人,能琢磨出如此神奇的招式出来,呵呵,老朽真是不甘心呐。”

高文举闻言有些不解:“前辈有什么不甘心的?”

秦敬臣笑道:“若是老朽年轻个二十岁,一定要和贤侄好好切磋上三天三夜,以解心头之惑,呵呵。”

高文举这才明白,老头还是以为自己在糊弄他,终究没死了打听底细的心思。笑道:“原来是这个啊,前辈以为晚辈有心隐瞒师承,呵呵。却是前辈多想了。晚辈所习招式身法只有两途,除了保命,便是杀敌。战场上拼命,谁管你的招式有花哨多好看?杀得了敌人保得住自己才是根本之道。故而,晚辈的手法,适合拼命,不适合切磋。适才秦姑娘将剑轻易搭在晚辈背上,晚辈却丝毫没有察觉,这就足以证明秦姑娘的功夫远在晚辈之上,只是情急之下,晚辈错将秦姑娘当成匪人,因此,只想要制敌保命,这才拼了命的将秦姑姑制住。呵呵,秦姑姑虽然功夫远在晚辈之上,这拼命的本事却稍逊晚辈一筹。因此,晚辈才侥幸得手,也不怪她心有不服了。”

秦家四人听到高文举如此夸奖自家功夫,也觉得面上颇有光彩。本来嘛,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栽在了人家手上,现在人家说各有所长,明显就是给个台阶让你下,再不知进退可就不那么光棍了,于是秦氏父子自然连道客气,只有秦诗韵因为一时转不过变来,依然嘟着小嘴,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搞的秦敬臣一点脾气也没有。

在郭晋宝的劝说之下,秦敬臣这才重新躺到病床上。这一躺到床上,就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起自己的三个孩子了。无奈人在病中,中气不足,刚经了一阵折腾,又和高文举谈了半天费了许多精力,训了几句,就发觉身体有些不适了。郭晋宝忙和高文举一道扶他躺下,先静卧一阵,待缓过这一阵再训不迟。老头这才依言躺下。秦家三兄妹惴惴不安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敢吭气。

高文举扶着气喘吁吁的秦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小心说道:“您老先歇着,在下还有个病人要探一探。”示意两个丫环小心照料,便拉着郭晋宝撤离了现场。

郭晋宝还没来得及解释,高文举摇摇手道:“这事回头再说,我听香秀说,有个七叔病的很重,送到你这来了,人在哪,我想见一见。”这事闹的,折腾了半天,正主还没见上呢。见个面都这么大动静,搞的高文举极度郁闷,心中对那位七叔更是好奇。

郭晋宝忙答道:“那位七叔是受了刀伤,又拖延了许久,导致邪气入侵,伤口也腐烂的很严重,小的已经给他用烈酒清洗过了,腐肉也已经清除掉了,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人现在还没醒过来。一个下人的亲戚,少爷要见他作甚?”

高文举眉头一皱:“这不是什么人的关系的事,此人能让一个逃奴冒着被处死的风险回来求救,可见还是有什么过人之处的,既然他还没醒,那就暂时不去看了,等他醒过来了,让人来叫一声我。我想跟他聊聊。”

见郭晋宝点头应允,高文举又笑着问道:“这个秦老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看你这小院都快姓秦了。”

郭晋宝回道:“这秦老爷子是范大人让人送来的,说秦老爷子名叫秦敬臣,还是什么名人之后,世居荆湖,是荆湖一带的有名的善人。灾乱间把自家的存粮全都放了赈,可惜灾期太久,还是没能挺过来。秦老爷子见乡亲们有好多人宁愿饿死也不愿离开故土,为了让更多人活下来,只得带头劝说,又以身作则,这才带着自家人和灾民一道出来逃难寻条活路。”

“秦老爷子本身虽是个练家子,无奈年事已高,逃难途中条件又差,路上照顾灾民时感染了疫症,差点就过不来了。幸亏他在灾民中素有威望,灾民们全心全力照料,这才撑了下来。一到泉州,灾民就联名向范大人求救。可泉州的大夫谁也拿老爷子这病没法子,范大人便让人将他一家送到咱们家来了。”

高文举奇道:“范大人送来的,怎么我不知道?”

郭晋宝道:“这是秦老爷子的意思,他在路上也听说了少爷的事情,知道少爷这一阵子忙着安置灾民,怕自己撑不下来,到时候又要麻烦少爷。说是等身体好些了,亲自去拜访少爷。没想到,今天却闹出这么大的误会来。”

高文举肃然道:“能散尽家财为人渡难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你小心照料,尽一切能力想办法将老爷子医好,不能寒了好人的心。还有那个七叔,也一并小心照料。今天的事,是个误会,却也给我提了个醒。你去给秦家人说一声,就说我俗务繁忙,待少有闲暇,便亲自来赔罪。”

郭晋宝脸抱歉样子道:“这事也怪小的,这一阵灾民太多,小病小灾小痛不断。又要按少爷吩咐的做防疫,家里人手都被小的派了出去。上午小的给七叔处理完伤口,想去孟叔那里看看那套新的手术刀打好没有,两位秦公子听小的说孟叔那里有好多新玩意,非要跟小的去看看那水动机床。小的就带他们去转了转,这才弄的家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小的……”

高文举拉过被划了一道口子的外衣,笑道:“这也怪不得你,内宅这两天也没个支应的人手,我怕冯叔年纪大了有个闪失,让小山陪他去了。丫环们又不太出门,我想着在自己家里转转,也没什么必要还让人通报一声,就顺势走过来了,谁诚想,呵呵,这个秦小姐,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一见面就下这么重的手,这要换了别人,不定就捅个窟窿出来了,虽说大夫离的近,可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的呀。哈哈。也不知谁惹的她这么大气,倒让我顶了缸。”

郭晋宝道:“我听两位秦公子无意中说了几句,说是秦老爷子得知他们府台大人封了北去的路,曾派人绕道进京将灾民的情况向一个朝中大员禀报,因此得罪了很多官府中人,一路上不断的受人追杀陷害,好在灾民们都很感激秦老爷子,一路上拼死相护,这才有惊无险的来到泉州。”

高文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可能那秦小姐把我当成杀手了,嘿嘿,正巧,我也把她当成杀手了,难怪我追问她其他人在哪的时候,她那么不屑。嗯,看来我得回去打扮打扮了,我这身衣服看起来很像坏人么?”

郭晋宝一脸尴尬,不敢接话,高文举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这两天安置的事也该有个眉目了,咱家的人陆续都会回来,再也不会有这么乌龙的事了。好了,我先回去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记着那个七叔醒了让人喊我一声。”一番话说完,也不理郭晋宝是什么反应,一阵急行军,撤退了。

郭晋宝连连点头应允,看到高文举转身离去,裂了一道口子的外衣被风一吹,让人觉得十分滑稽。看着高文举渐行渐远,郭晋宝挠了挠头边向内走边喃喃自语道:“乌龙是什么龙?少爷说话老是这么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在他没生气下狠手,要不然,麻烦可就大了,说也奇怪,少爷平常都是一招要人命的,怎么今天对秦姑娘那么客气,衣服都割破了连个火星都没见到,难道说,少爷对她……嗯,很有可能,看来,以后还得对秦姑娘注意点,要不然,以后成了少夫人,吹两句枕头风,我这郭先生,搞不好就成了郭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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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个汗呐,好多书友提出了宝贵意见,让老白感动不已,同时也感到非常惭愧。说真的,严格说来,这本书才是老白真正的第一本书,所以有这些谬误也在所难免,但这不应该成为借口。只是老白在这方面的确有不足之处,还望大家在批评的同时,可以理解,老白一定不断改进,让大家看到一个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成熟的故事。感谢,鞠躬,退场~!



035 逃奴


class="width">经历了这么个事件,高文举突然发现自己的安全意识还是过于淡漠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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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醒之后这半年里,事情顺利的让人失去了防范之心。秦姑娘的事情,正好为他敲响了警钟。

一进家门,高文举连忙重新布置人手,由于人手不足,又命人从凤凰岭孟秋处抽调了几十名好手回来协助,对一切可能出现安全漏洞的地方进行排查。直到确定不会有大的漏洞之后这才歇了下来。

晚饭前,又让人给秦老爷子送去一些补品和面料,吩咐内库的丫环为秦家诸人各做几套衣服,算是给人赔个礼。

次日一大早,高文举晨练完毕,正和小慧在吃早饭的时候,香秀支开了小慧的两个丫环,站在饭桌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高文举很是奇怪。难道自己昨晚发春梦被她听到了?应该不会,她的外间离那么远,自己好歹第一时间就醒过来妥善处理了,一大早,她还没起就把衣服泡了起来毁尸灭迹了,难道这样反而漏出了马脚?这事也太让人脸红了。要说也不能当着小慧的面说啊,否则会教坏小朋友的。

正在这胡思乱想呢,香秀挤出个笑脸道:“少爷,你打算怎么处置春桃姐?”

高文举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昨天不是说了嘛?等那位七叔伤好了,就打发他们离去便是,她既不愿意呆在咱家,强留着也没什么意思,说不定那天又拐带逃跑一次,那就不划算了,还不如给她点盘缠,买个顺水人情呢,是吧?”

香秀笑了笑道:“少爷宅心仁厚,不愿强人所难,奴婢不敢说三道四,只是,少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就这么让春桃姐走了,其他人会怎么想?”

高文举这回愣了:“其他人怎么想有什么关系?这事又和他们无关,再说我要是硬留着这么个人在家里,心里也不塌实啊。俗话说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她要哪天在家里搞个什么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说惩罚嘛,她在咱们家这么多年了,就算没功劳也该有苦劳,让我对这么个人下手,我还真狠不下这心。还是算了吧,随她去吧,说不定哪天再碰到她,还有借得上的地方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香秀跺了跺脚,狠狠道:“算了,这话奴婢说不了了,还是让春桃姐自己来跟你说吧,再说下去,奴婢都要哭了。”也不理高文举的反应,转身快步离去了。

高文举望着她匆忙离去的背景,笑着对小慧说道:“你看香秀姐姐这轻功练的,比哥哥还要快,简直快赶上凌波微步了。”

小慧眨眨眼问道:“哥哥,什么是轻功,什么是凌波微步呀?”

高文举仰头大笑:“轻功就是让人变得很轻的功夫,凌波微步嘛,就是轻功里面最厉害的一种,小慧要不要学啊?”

小慧拍手笑道:“要学要学,哥哥快教我。”

高文举笑着用手绢擦掉小慧嘴角的痕迹,将她抱离饭桌道:“好啊,哥哥今天就教你凌波微步……”

当香秀带着忐忑不安的春桃进了后宅时,高文举正挥舞着一根穿着小竹筒的跳绳在院子里蹦的起劲,小慧在一旁拍着小手不停的跃跃欲试,嘴里还帮他喊着数:“九十、九一、九二……”

春桃不敢打断高文举,小心的拉了拉香秀的衣服问道:“这个小姐是哪来的?”

香秀小声回道:“这是节度使范大人的女儿小慧小姐,少爷新认的妹妹。范大人刚接任,事务繁忙,就把小姐托给少爷照顾。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少爷就教会小姐好多东西了,不光话说的好,连数也能数到两百了。”说着小心的看了一眼很投入的两兄妹,又低声笑道:“连我和那两个跟着小姐的丫头都跟着沾了不少光,也认了不少字,学会数数了呢,呵呵,唉,你可别跟少爷说啊。”

春桃不可思议的点点头道:“我记得以前少爷整天就会捧着书发呆,最多就是临帖抄书,一天到晚话都没几句,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厉害的?他是怎么认识范大人的?还认了个妹妹?”

香秀摇摇头:“老爷过身之后,少爷晕了好几天,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他抓凤凰岭山贼的事昨儿我跟你说了。可他怎么认识范大人的我也不清楚,我问过小山了,那个死人头什么都不说,还骗我给他做了双鞋,最后对我说他也不知道。他整天影子一样的跟在少爷身边,怎么会不知道,分明是不想告诉我……哼……哦,对了,小姐好像是高丽人,刚来的时候只说高丽话,现在说咱们的话都是少爷教的。”

春桃的眼睛差点掉脚面上:“高丽话?~!少爷怎么会说高丽话的?”

香秀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道:“这个我倒是问过少爷,他说读书学的,说这高丽人是什么棋子王爷的后人,用的也是咱们的字,说的话和咱们的话差不多,也是一种方言,只要多听多说,很容易就会了。不过我跟小姐学过几句,挺拗口的,我说不来。”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高文举已跳完两百下,将跳绳挽了挽,小心的递给小慧,笑吟吟的教她学跳绳。扫了一眼站在门口不远处的两人,并没有停下他的教育大业,依然耐心的对小慧指点着跳绳的要点要注意事项。

小慧挥舞着跳绳笨拙的开始了学习,没几下就将跳绳绕在了自己身上,高文举很耐心的帮她取下,又指点几句,再度退开看着她练习。

折腾了大约半个小时(在孟四海的两位高徒不断更新下,钟表已经正式定型了下来,高家庄现在已经正式用小时计时了),小慧这才筋疲力尽的停下了练习,挥着小手歇着去了,接下来就是她自己单独临帖的时候了,并不需要高文举在旁边陪伴,直到临完了当天的任务,这才会交给高文举指导。

目送着小慧进了书房,高文举这才向香秀两人问道:“你们有什么事?”

春桃小心的看了香秀一眼,香秀眼睛看着高文举,手却扯着春桃的袖子搞了几个小动作。春桃忙跪下大声道:“奴婢向少爷请罪。”

高文举没好气的看了香秀一眼,对跪着的春桃说道:“你起来吧,我早就不怪你了,我已经跟香秀说过了,等七叔的伤一好,就让你们离去。你不用担心,至于你的契约,等冯叔回来了,我问问他在哪,拿给你便是。”

香秀忙磕了几个头道:“请少爷不要赶奴婢走,奴婢愿意一心一意侍候少爷……”

高文举这回有些奇怪了:“不是你自己要走的么?怎么又变成我赶你走了?”心中极度不爽,我这好心放你走,怎么还就变成恶人了,黑锅也不是这么个背法呀。

香秀插话道:“少爷,其实这事也不全怪春桃姐,哎呀,春桃姐你就告诉少爷吧,不然,少爷真的要打发你走了。”

高文举一抬手:“慢着,听这话的意思,还有什么别的事在里面?怎么咱们家这么多事呀?好吧,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当初要逃走?还把香秀踢的一顿,搞的她那一阵老跌跤,害的我还以为她有什么毛病呢,差点找人换了她。”

香秀小脸一红,忙垂下了头喃喃道:“少爷那时候只让奴婢一人在内宅听差,奴婢不敢让少爷知道……”

春桃很感激的看了香秀一眼,又低头说道:“这事都是奴婢自家哥哥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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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书友说章节字数太少,老白也想多写啊。可是吸取了上本书新发时的教训,实在不能太多啊,不然,新书榜上呆的时间太短,吸引力不够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能让老白尽快脱离这种困境,早日放手发大章。再次感谢~~!



036 极品人渣


class="width">高文举道:“你哥哥?难道是他让你逃走的?算了,你起来回话吧。www.65txt.com”高文举实在有些受不了这年头的人动不动就跪下说话,但是又不得不遵从这种游戏规则,尤其是当他参加过一次高规格的宴会之后,对这种下跪的动作简直恨的咬牙切齿。因此,他很善解人意的不愿意别人在他面前下跪。

春桃却并不领情,依然跪着回话:“奴婢的哥哥在长乐县城做些小本生意,年前的时候他给奴婢带了话,说是生意亏了本,欠了人家五十两银子,让奴婢帮他想想办法。

奴婢进高家十年了,月例份钱从一百文涨到今年的五百文,奴婢从来都没花过,一直攒着,可这些钱加起来也不到五十两啊。这原本是奴婢攒来赎身的钱。可是哥哥有了事,奴婢自然无法置之不理。奴婢就对老爷说了一下,希望老爷借点钱给奴婢,等奴婢先替哥哥还了钱,日后再从月例钱里扣还。

老爷当时就答应奴婢了,还怕钱不够用,让钱婆婆多给了奴婢五两银子,原本,奴婢是打算等老爷那天祭奠了夫人回来就进城的,可没想到……”说着已是珠泪滚滚,泣不成声了。

高文举一惯对女人的眼泪没什么免疫力,再加上她又提及了父亲,使高文举不由的想起了当日父亲拼死保护自己情景,一时也有些悲痛,半天说不出话来,香秀很有眼色的拉了张椅子扶着高文举坐下。

春桃平复了心神,接着道:“那日,老爷不幸过世,少爷又晕迷不醒。奴婢不好那时离去,便打算等过了老爷的丧事再说,可不成想,哥哥托人又捎来话,说自己被人家追债逼的走投无路了,为了替哥哥解围,奴婢只好硬着头皮去和管家说。可是忙了一天也没找到个和他说话的机会,无奈之下,奴婢只好打算带着银子连夜去县城。临走前,奴婢和香秀说起这事,让她代奴婢遮挡上一两天,奴婢进城还了钱就回转来。可香秀不依,奴婢情急之下踢了她有脚,之后匆忙趁乱连夜赶路进城。”

“奴婢在城外等了大半夜,天一亮城门一开就进去找哥哥送钱,本打算送了钱就回来操办老爷的丧事的。<<>>可是奴婢那哥哥听说老爷已经过了身,便死活不让奴婢走,说少爷是……反正是没了老爷,家里只怕也没人管这事了,能在外面自在的过日子,犯不着回来再当个下人。”

“奴婢告诉他说,当初是我兄妹活不下去了,这才卖身为奴,换来两人的活路。若非这些年老爷照应,他如何能做起那小本生意来,如今,老爷刚过身,不能做这昧良心的事。可是哥哥却说,高家现在没了老爷,迟早散了架,他会想办法求管家,替奴婢赎了身,以后就再也不用回来趟那浑水了。”

“奴婢一时糊涂,信了他的话。便想着好好操持,让哥哥能过上好日子,总比做一世下人强些,也算对得住九泉下的父母了。可是,一连过了几个月,也不见他提说替奴婢赎身的事,奴婢催问了他几次,他告诉奴婢说高家正在办丧事,等丧事一了,赎身的事就了结了。”

“算着日子,也是时候老爷入土了,那天,奴婢在家里摆了个灵堂,祭奠了老爷一番,也把奴婢的事对老爷说了说,算是为自己良心求个安宁。奴婢就想,等过了那一天,哥哥就会给奴婢赎了身子,以后兄妹两好好过日子,总有个盼头。”

“那天,奴婢等了哥哥一夜,他都没回来。奴婢正担心,打算天亮出去找他,结果,家里来了几个人,说是哥哥欠了他们钱,要奴婢想办法。奴婢就说,哥哥欠的钱已经还了,怎么还会有人来讨债,等他回来大家对面讲清楚。”

“谁知道……那几个人告诉奴婢,哥哥是昨晚输了钱,最后把奴婢压上想翻本,结果又输了,他们这回来是带人的。奴婢一听,当时就塌了天,便想着一定是这帮人胡说,哥哥怎么会做这种事,奴婢就让这些人找哥哥回来对质。谁知那帮人手里有哥哥画了押的字据,不由分说,把奴婢带了出去。”

“等出了门,奴婢才知道,这些人要带奴婢到‘醉流连’去,奴婢宁死不从,却被他们打晕了装在布袋里抬了回去。奴婢醒过来,就觉得万念俱灰,连自己哥哥都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谁能靠得住?可是被绑在一个房间里,连死都死不了,奴婢当时真觉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奴婢挣扎的时候,外面突然就乱了。乱了一阵之后,房门被撞开了,一个官兵解了奴婢,并向奴婢问话,才说了几句,那人就认出了奴婢。原来那个官兵带头的是咱们庄子的护院二虎。奴婢一问才知道,那醉流连是县令大人家亲戚开的,县令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抄了,就连着把那里给抄了。二虎知道了奴婢的事,就悄悄的放奴婢走了,还找其他人借了些银两给奴婢。他让奴婢回家好好安顿安顿就回高家来,说少爷是天上星君附体,能文能武,只要回来,大伙替奴婢求个情,少爷一定会原谅奴婢的。”

“奴婢也想回来,可是奴婢想当面问问哥哥,为什么那么狠心,要把奴婢卖到那种地方去?奴婢回家去,才知道,哥哥连房租也付不起,已经被人赶走了。奴婢连着找了好些天,等奴婢找到哥哥的时候,他正躺在城东的破庙里睡觉。奴婢一肚子的气,可是看到他那落魄的样子也恨不起来。奴婢骂了他一顿,把手里的银子摔给他,就想再回高家来,可是,哥哥抱着奴婢哭个不休,发誓说自己一定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求奴婢再给他个机会。”

“正说着话,七叔从外面讨饭回来了,他大声喊哥哥去吃饭,说今天讨到好东西了。奴婢这才知道,这几天,哥哥一直靠着七叔讨饭才保住了命。七叔知道了事情,也劝奴婢一起回去,说是毕竟血浓于水。于是,奴婢便将七叔也请了回去,重新租了房子,打算用二虎给的那些钱让哥哥再做个小生意。七叔却不愿呆在奴婢那里,说他自己做惯了乞丐,不愿过那思前想后的日子。奴婢劝了几回,见他不愿意,送他钱他也不要,也只得由着他去了。”

“哥哥总算又踏踏实实回来过日子了,奴婢虽然心里有气,可那毕竟是奴婢的哥哥,也就原谅了他。谁知道过了没多久,那赌场又开了,他又跑去赌,又一次把奴婢输掉了。这次来的人是个大户人家,买了奴婢去做小妾,奴婢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就在家门口和那些人争吵了起来。可是,哥哥却骂奴婢,说奴婢不听兄言,不守妇道,连醉流连那种地方都去的,给人做妾有什么不好?”

“奴婢心灰意冷,就想一了百了,正好七叔从这里路过,知道了事情原委,大骂哥哥不是人,却被哥哥反咬一口,说七叔与奴婢有苟且之事,否则怎么这么着急。七叔气急之下,大打出手,七叔的功夫很好,几下就把哥哥和那帮人打的落花流水,跑的一干二净。”

“七叔怕那伙人再来生事,就要带着奴婢重新找房子,不想,走了没多远,却被哥哥带了一帮泼皮用香灰迷了眼,又砍了好几刀。奴婢当时吓的乱喊,那帮人见惊动了街坊,只得散去。奴婢就扶着七叔想去找大夫。可是奴婢身上也没钱,大夫又不愿意给一个乞丐治刀伤。万般无奈,奴婢只好扶着七叔一路回了高家庄。到了庄前,奴婢怕管家生气,又等了两天,见他出门这才来求少爷。”

这番话说的几度哽咽,听的香秀垂泪不已,更听的高文举目瞪口呆。愣了好一阵子,高文举这才回过神来,示意香秀扶起春桃,安慰她道:“原来事情竟然是这个样子,看来的确不怪你,你先回去歇着吧。既然你本意不想走,而你哥哥那里又靠不住,那就暂时先留下吧,那位七叔是个有担当的好汉,人家救你出了火坑,这几天,你就先去郭先生那里照顾他吧。所有的事,等他好转了再说吧,别担心,如果你不想走,没人会赶你走的。”

等香秀扶着春桃离去之后,高文举仰天长叹:“这是个何等极品的人渣啊,算上高家,把自己妹妹卖了三回。做人做到这份上,真他娘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比外星人都稀罕。”

有了这事做陪衬,高文举一整天精神都振作不起来,破天荒的没有例行对孟四海的武器研究所视察,一直呆在书房的小慧讨论她的书法进度。

正当高家众人不明白少爷今天为何闷闷不乐,猜测不已的时候,管家冯有年带着高家的大队人马回来了。



037 名声(上)


class="width">“少爷,各处灾民安置的工程都进展顺利,你可以放心的进行下一步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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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有年眉开眼笑。一进书房就压抑不住心中的喜悦,笑个不停。

高文举忙请老头坐下:“冯叔转了这一圈,累坏了吧?”

冯有年笑道:“少爷说哪里话,这么多年,老汉是头一次累的这么舒心,看着一个个新村落成,听着一阵阵欢声笑语,老汉虽然累,心里竟然十分快活。哈哈,还是少爷有办法啊,短短两个月,十几万灾民就已经安置的差不多了。老汉转这一大圈仔细问过了,这十几万人到咱们地头上之后,因病死去的竟然不到三百人。而且,从半个月前开始,已经再没有人因病去世了。这么低的死亡率,在历朝历代都是不可想象的事,少爷功德无量啊。现在在云霄县里,人人都传说范大人和少爷的功德,说两位是菩萨活佛转世,呵呵,虽说老汉心疼少爷把老爷这些年存下来的粮食财物都散了出去,可这些话让老汉听着心里真暖和。这些都是钱买不到的啊。”

高文举微微一笑:“什么菩萨活佛,顶无聊的东西。我们费尽了心思做事,好处竟都让他们捞去了。呵呵,这样也好,只要人心稳住,这云霄县,要不了两年,就会再度繁华起来的。到时候,我们付出的这些,将会十倍百倍的再赚回来的。也难得冯叔你在这事上竟然没和我争执,好多人都只看到灾民会花钱,看不到灾民将来会带来的收益。呵呵,附近几个县那帮粮商现在头疼了吧?”

冯有年一拍大腿,开心的说道:“要不说少爷高明呢,先放出风去,花大价钱买他们的粮食,送到就给钱。

各路奸商纷纷行动,这才俩月不到,各村粮食就多的用不了了,他们又远路而来,只能降价卖给咱们。有好多连现钱都不要,打个条子就成,呵呵,光这一颠一倒,咱们早几批在粮食上花的冤枉钱就都找回来了。

还有范大人,他动员这三州士绅捐粮捐财物,这些大门大户的见范大人收拾几个州官员的手腕,心里也害怕,所以一张布告,全都把钱粮送到衙门去了。面上看是这些士绅的捐助解决了大问题,可实际上,是他接管了孙世安将军留下的粮仓,里面的粮食足够十几万人吃三五年的。那是孙将军这些年攒的老底啊,呵呵,现在却被范大人用来救了灾民了。本来几十队商号送来的粮食就够多的了,再有了他送来的二十万石军粮,那些粮商都快哭了。这一阵子不少人找路子给老汉递话呢,希望能把他的粮食接下来,不至于烂到手里。”

高文举笑着点点头:“这也就是便宜了最早那几批的奸商了,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呵呵,不过也应当,毕竟人家帮咱们做了宣传,也挺辛苦的嘛。”

冯有年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咳嗽着胡乱在胸前抹了几把笑个不停,看的高文举十分不解,不知老头有什么事这么开心,只得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冯有年理平了气,笑道:“快别说这些人了,那乐通号的胡掌柜和长顺号的孙掌柜,因为有范大人做保,虽然有些不情愿,却也是最早送粮来的,也是赚钱最多的两位。结果两家第一次每家运来一万石,到地头就换了银钱走了,开心的两位逢人就夸这钱好赚。结果第二次每家又运来五万石,可是一到地头就傻眼了,整个云霄县城里面,没几个百姓,全是附近各州县来卖粮的,不管粮价高低,根本没人去问他,和第一趟车到粮空的情况根本不是一回事。搞的两位掌柜没法子,只好求到老汉头上来了,后来,老汉按少爷吩咐的和两位一商量,这两位也是大手笔,当场就拍板把十万石粮捐了出来。为这被其他粮行的同行们没少笑话,可笑话归笑话,人家乐通和长顺两三天就抽身回去了,其他粮行的人呀,还守在那儿发愁呢。哈哈,想起他们的样子来就觉得好笑。”

高文举大乐:“果然是人心不足啊,哈哈,这样一来,倒便宜了咱们,也幸亏各乡镇最最建的都是粮仓,不然光是这些粮食烂到云霄县里面,不管是谁家赔,都不是好事啊。现在只要不把价钱压的太过份,相信他们都会同意把粮食卖给咱们的。这样就可以安全的耐过今年这一阵青黄不接的时候了,到了明年,大家自己种的新粮下来接上之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冯有年又是一竖大拇指:“少爷真是厉害,当初规划的时候,说实话,老汉对少爷提议的修建顺序一直有些不理解,明明大家都饿的头昏眼花,吃了上顿没下顿了,为何还要优先修建粮仓,还有,人都没安顿好,为何先要修建澡堂和大茅房?这两条不光是那些做工的想不明白,连老汉不明白。到现在老汉才心服口服啊。”

“有了这些粮仓,各处贩来的粮食我们都能接的下,只要送到云霄地头的粮食,就不会烂掉一粒。说实话,现在云霄县城里的情况,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小,大家都在议论,少爷是怎么让这么多人把粮食送来的。那些信佛的信道的,因为争少爷是星君下凡还是菩萨转世,吵的不可开交,老汉听的都觉得不好意思,哈哈。”

高文举这才哭笑不得,这造神风气一刮起来可真可怕啊。这幸亏是在宋朝,交通和信息都不方便,要是放在清政府和民国时代,光这动静,就能让朝廷当成反动教派给灭了。

冯有年喝了口茶接着感慨道:“这粮仓的事,亏了少爷想在了前面,也都按少爷设计的样子修建的,大家都佩服的不得了。可真要比起澡堂和大茅房来,粮仓还不算最让人意外的。有了这两样,经过两个月的安顿,大家发现,原本最让人担心的疫症并没有发生,连各种小病小灾的也因为少爷提前安排的流动大夫很快就被医治好了。大家都说,只有少爷这种天生圣人,才能想出这么简单又有效的办法。有好多新村的乡亲,在家里老给范大人和少爷起了长生牌位呢。”

“啊?”虽然知道自己会被乡亲们赞扬,心里有所准备,可是听到有人给自己立了长生牌位,高文举还是被雷的不轻:“这样不太好吧,我这年纪轻轻的,就被人弄个牌位供起来,会不会不吉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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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宋时计量,九十二斤半为一石(这是沿习汉朝的计量方法得来的),每宋斤等于现在一斤二两八钱(0.64千克)。宋时一石,相当于现在118斤4两。

另:为了能在新书榜上多呆几天,只好把一大章拆成两章来发,出此下策也是迫不得已,大家不要鄙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037 名声(下)


class="width">冯有年一愣,看了一眼高文举,正色道:“少爷说哪里话?这长生牌位可是不得了的东西,就算是关二爷、诸葛武侯也只是在过身之后才被世人供奉的,在世就被人供长生牌位的,自古至今,还没几个人呢。www.65txt.com

那药王孙思邈在世的时候,也只有长安城附近十几户人家为他供了长生牌位,就这都轰动了整个大唐呢。这么多年,谁有少爷和范大人这么大的名气啊,怎么会不吉利?吉利得很,吉利得很啊。不说别的,就咱高家这些下人,乡亲们见了面,都客气的不行,让大家做起事来脸上光彩不少呢。少爷以后千万不要说这样话。”

高文举忙点头称是:“冯叔教训的是,是我不明白乡亲们的一片真诚。以后再不说这样混帐话了。

高文举觉得这种事情过于无聊,所以开了个小玩笑,不想却被管家认起真了,一下被这年头深处人心的封建迷信思想彻底打败,连忙回个话,换个话题以逃避老管家的不爽:“冯叔,那各村中自治的事情和乡亲们的户籍统计做的怎么样了?”

冯有年见高文举岔了话,也发觉自己好像有些过火了,忙接着回道:“各地治安暂时都由范大人派来的士兵暂时来做。各村也都由村民自己推举出能独当一面的人来做里正和村长。至于户籍统计么,兴许还要过一阵子才能完成,毕竟大家目前都很忙,识文断字的人又不多,忙不过来啊。”

高文举又问道:“那乡亲们中的手艺人都查找的怎么样了?”

冯有年答道:“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大事。这一阵子,吴大人亲自坐镇,先后有六七百铁匠、木匠领了执照和器具,被分到各村去负责农器的打造了,新样子的农具也都从大锤那领到了。至于新样式的家具那些,依少爷的吩咐,还是先紧着老庄的木匠们去打。<<>>新庄的乡亲,还是以务实为主。还有那些会烧瓷器的、会杀猪的、做酱的、酿酒的那些人暂时还都没分到东西。待安顿好了才能顾得上。”

高文举点头道:“这事不能太急,饭得一口一口的吃,过了年,春播完成以后,这些事再做起来就顺理成章了。现在要折腾这些,反而会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当前,我们最重要的工作还是安抚人心,要让大家把这里当成家。不然,过了这个灾年,人又忽啦啦跑回去了,咱们做的这些不就白费了吗?”

冯有年道:“少爷说的是,还请少爷放心,孰轻孰重,老汉省得。倒是下一步让许大勇那些人上岸,少爷打算怎么做?现在到处都有范大人的兵马,吴大人又亲身坐镇,上万人的大动静,可瞒不过他们的耳目啊。”

高文举笑道:“我们何必瞒他们?这事本就是范大人同意了的,前两天他送来了帖子,让我下个月带着小慧去泉州,去喝那顿庆功酒,到时我再和他商量一下此事。这事其实是双赢的事,毕竟海边盘旋着这么多股海盗,想全都消灭也不现实。能招安的话,比硬打要容易的多。我也已经让人去了请许叔过来,咱们自己先拿个章程出来。倒是安置他们的那几处地方,冯叔要抓点紧啊。别到时候,人家要上岸,咱们却没准备好地方。”

冯有年笑道:“这个还请少爷放心,就是少爷说的那地方,离海近,又有三千亩茶园,修整一番,开春就能采茶,附近又有近万亩的良田,房舍已经开始修建了。再有一个月足够了。就是按五千户的规模建的。住两万人都没问题,足够了~!”

高文举点头道:“这就行了,这些人长年在海外漂泊,做梦都想回到陆地上。我看过海坛岛上的墓地,个个坟头都向着家乡的方向。能让他们落叶归根,也是一件大功德啊。再说,没了后顾之忧,我们以后向海外扩张就容易的多了。”

冯有年叹息一声,又疑惑的问道:“少爷,这人家都向望中原的花花世界,你为何对流求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那么感兴趣呢?而且,海外究竟有什么,大家谁也吃不准,我们有必要冒那么大的险么?”

高文举笑道:“冯叔,海外净土虽然不如中原繁华,却也有自己的优势,不说别的,单是银矿就有好几座,那可真的是银山啊。呵呵,要是等再过些时日,被人家先下了手,我们就只有眼红干看的份了,你说值不值得冒险?”

冯有年咽了口唾沫:“我不知少爷是从何得知海外有银山的,不过少爷既然如此自信,想必自然是有的放矢了。老汉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希望少爷不要再亲身去犯险了,否则,老汉这里可过不去。拼着人家骂老汉欺主,也要用这老骨头保得少爷平安。”

高文举忙道:“冯叔说哪里话?我以后绝不再做那让冯叔担心的事,还请冯叔放宽了心。这些粗重活嘛,让别人去做便是,我只在家里出谋划策,这总行了吧……”

冯有年看他一副讨好的样子,倒也自觉有些过了,忙又施了一礼道:“不是老汉不分尊卑要犯上,这犯险的事,少爷实在是不能再干了,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少爷现在的身份,那可比远远过了千金啦。”

高文举笑道:“还千金之子?我怎么听说有人骂我是败家子,把老爹几十年辛苦攒下来的东西拱手送人了,还说什么高家祖上几世无德才出了这么个祸害玩意?又说高家祖坟冒白烟什么的?传的跟真的一样。你老就净拣人家说我的好话给我听,怎么不说还有人说我这些话?”

冯有年抬眼看了高文举一眼,见他一副得意的样子,笑道:“我就知道这冒险的事不能和少爷说,一说起来你就扯东扯西。连这鼠目寸光的小百姓们胡说八道的话也拉出来做挡箭牌。唉,行了,少爷,老汉也不说了,就一个要求,您呐,以后可得自重,不为别的,也要为这一大家子着想,你可是咱们家的主心骨啊。那几句闲言碎语的,老汉都充耳不闻,少爷又怎会在意。倒是大锤和长有那哥俩,一个铁匠一个木匠,都憋着要出口气呢,呵呵,你要是想添火,找他们去,这种事,老汉不管,手上事多着呢。”

高文举哈哈一笑:“也是,这话我听人说就是刘叔他们那个木匠村先传出来的,难怪我上回让他把那几样新家具的样子送回去给刘庄的老兄弟,他一脸不高兴呢,我还以为他是为当年被排挤出家门有意见呢,还好一阵劝解呢,闹了半天是这事害的呀,不行,这得去说说,要不然,这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上门来打家具了,他那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我这儿还一大堆新东西要让他弄呢,啥时候才抽得出空来,可不能因小失大。不过话说回来,我刘叔那脾气,估计点不起火,倒是孟叔……嗯,得去点点火,不然就要错过看热闹了,小慧这几天还在吵着说要看看人家吵架呢,想办法戳火着孟叔去骂骂阵也好啊……”

冯有年哭笑不得的看着高文举摸着下巴一副小人样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只好摇摇头无奈的走开了。

颜小山匆匆进来打断高文举:“少爷,郭晋宝带着一位秦老先生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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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 品茶[求推荐、求收藏]


class="width">“有失远迎,前辈恕罪~!”高文举满面春风匆匆走进客厅向正品茶的秦敬臣拱手施礼,心里不停的琢磨这老爷子这么晚了来找自己应该不是为了蹭顿晚饭那么简单,能有什么事呢?难道他女儿把自己那天失态的事告诉老爹了?这姑娘开放的也太离谱了一点吧。www.65txt.com

“呵呵,贤侄客气了。这么晚来打扰贤侄,还是老朽的不是,只是,此事的确要紧,老朽不得不来啊,还望贤侄莫怪才是。”秦敬臣一副讨好的模样,让高文举心中一时吃不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只听得老头指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一位中年汉子说道:“这么晚来,其实是这位张兄弟有事向贤侄求助,老朽厚着脸皮来为张兄弟牵个线,还望贤侄你莫要驳了这张老脸才是啊。”

高文举心中不由大乐,这年头这种虚头八脑的场面话还真让人有些受不了,你都把话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当下笑道:“前辈说哪里话,只要晚辈力所能及,但请前辈吩咐,晚辈自当竭尽全力。”

秦敬臣笑着点点头,很是得意的瞟了一眼正惴惴不安站在一旁的那位张兄弟。又问道:“贤侄家中可有上好的茶具?”

高文举一愣,这老头真有意思,说是紧急事件,见了面又不说正事,反倒要喝茶,得,反正没什么别的要紧事,就陪陪他吧。

看着老头说了这一阵话身子轻轻的扭动着,有些不适应屁股下那张椅子的迹象,高文举忙起身扶了一把老头道:“此处风大,前辈还请移驾到晚辈书房一叙,那边地方虽小,却适合自家人说话。”

老头一听,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双手在高文举递来的手臂上轻轻一按,就势站了起来,郭晋宝连忙随后扶上,那中年汉子手足无措的站在旁边,两手虚伸出来,却又似乎有些不敢去碰秦敬臣的样子,离着他的身子还有两寸左右,很尴尬的停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高文举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转头吩咐道:“柱子,小虎,你俩去把刘叔前天刚送来那张软椅抬到书房去。香秀,你去钱婆婆那取一套茶具来,再问她要些上好的茶叶。”自己和郭晋宝一左一右扶着秦敬臣一路向书房走去,颜小山很客气的将站在后面那位有些怯场的中年汉子领着跟在两人身后不远。

这短短的一段路,让秦敬臣心中感慨万千,就算在自己老家,多年的苦心经营也没能让他享受过如此尊贵的待遇。这些日子,陆续来高家庄看望自己的乡亲们,纷纷讲述这位高少爷活佛般的举动,还有那过人的见识,几十万灾民在他的规划下顺利安置了下来。他现在的声望,在这云霄县方圆两百里之间,仅有三镇节度使范大人可以相提并论,人们纷纷传说他的各种神奇事迹,将这位向来低调的少年公子哥儿夸的天上少,地上无。

可是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远道而来的张兄弟的面,高少爷就像亲儿子一样的态度,让秦敬臣那向来高傲的心波澜起伏,唏嘘不已。心里清楚,张兄弟这一次会面之后,自己在灾民中本就不错的声望,只怕是要更上一层楼了,连连懊恼为什么不把儿子也带来联络联络感情。

坐在柔软舒适的大个矮椅子之上,他对高文举的欣赏之情更加的无法用言语表达了。连连夸赞高文举心灵手巧,这么舒适的座椅,仅小腿高低,最适合他这种身体不太方便的人使用了。

高文举心中暗暗好笑,这是他按着后世沙发的样子绘出了图纸让庄里木匠刘长有做出来的,要不是因为孟四海那边久久不能攻克弹簧的生产难关,这张椅子还要更加柔软舒适。现在只能用兽毛和碎布料填充,新的时候,坐着挺软,等过上一年半载的,填充料被蹂躏的没了弹性,再坐着就不那么舒适了。不过,光是这沙发的样子就够让大家吃惊的了,宽大的扶手,又高又软的靠背,还增加了可调节的功能,靠背放倒了,便是一张小个的简易软床。别说秦敬臣一个土财主了,就连皇帝,只怕见了也会连呼大开眼界。

香秀乖巧的呈上了茶具,很专心的当着大家的面展示了一番她那十分优秀的茶艺。由于高文举平日并不喜欢喝茶,所以香秀平常也没机会在他面前展示茶艺,就连平日来了客人,一般也是用个大茶壶沏上一大壶,大家每人胡乱斟上一杯应个景。今天,高文举见秦敬臣带人来似乎有事相商,并且又有些刻意在来人面前卖弄的意思,高文举也有心趁机揭过与秦诗韵的过节,于是便表演了一番,执子侄之礼,步步为营、处处小心,果然让秦敬臣大喜过望。

高文举也是第一次见香秀施展茶艺,看到她那如行云流水般的手法,心中也感慨不已。面上却不动声色,看到香秀蜻蜓点水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之后,连忙恭敬的将第一泡茶送至秦敬臣和那位中年汉子手中。旁边陪客的管家冯有年不敢受少爷此礼,连忙起身双手接过。

秦敬臣端起茶杯来品了一口,眯起了眼睛,细细的品味着茶香。隔了一阵,突然睁开眼睛问道:“如何?”

高文举正在出神间,听到秦敬臣出言想问,还没多想,下意识的端起那杯比酒多不了多少的茶来,一口灌进嘴里,咂咂嘴道:“嗯,没错,好茶,水很烫,热的有趣。”

此话一出,顿时全场皆惊。秦敬臣满脸通红,吃惊的看着高文举,半天说不出话来。冯有年慢慢放下杯子,向众人点头表示一下歉意,快步走出了书房,冲到门外再也掩饰不住,捂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而那位嘴里含着一口茶水正在口味的中年汉子,突然被嘴里的茶水呛了个不轻,又有少许茶水从鼻孔里喷了出来,他连忙放下杯子,双手胡乱的有胸前一阵乱抹,再也控制不住,咳嗽了起来。

颜小山和郭晋宝由于并没有享受品茶的待遇,手里也没有茶杯,相对比较自由,此时已趁机悄悄溜了出去,找到个没人的地方,捂着嘴大笑了起来,看样子,一时半会是止不住了。香秀则连脖子都憋的通红,却又不敢失态,只得将头紧紧的埋在胸前不敢再抬起来,如果不知底细,看她脑袋一抽一抽的样子,准会以为她在发羊角风。

高文举这也是后世在军营里学来的一些坏毛病,军营里喝茶,谁有功夫那样优雅的口味,所以才有这个对茶艺“热的有趣”的最高评价,那时候,大家互相玩笑,这种话是说溜了嘴的。在今天这一阵拼命掩饰的表演之后,本就绷的有些紧张,秦敬臣那一句话又问的有些突兀,高文举条件反射般的将这原本是私下好朋友调笑的话说了出来。话一出口,高文举就觉得不太妥当,却没想到这么多人都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中不由暗笑,这年头的人果然没见识,一个小玩笑都受不了。

这样一来,刚才的一番场面表演完全的没了效果,众人纷纷笑的失了态。秦敬臣心中更是大乐,见状再也忍不住,大笑道:“贤侄饶命,笑死老朽了,哈哈。”

既然事已至此,掩饰已经来不及了,高文举也索性豁出去了,当下不再拿捏,微微一笑道:“前辈见笑了,这品茶之事,太过风雅,晚辈向来不甚喜欢,若非今日前辈到来,只怕这套茶具都要被忘记了。不怕您老笑话,范贻范大人曾在晚辈家中住了几日,别说这么优雅的茶艺他没见过,连今日的茶具都没拿出来过。平常就是随便找点茶叶,一个大壶冲一壶,大家牛饮一番完事。最仔细的时候也只是每人弄个盖碗茶而已。像今天这般细致的,晚辈还是头一次,这才有些失礼。却并非晚辈有意,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秦敬臣止住了笑,正色道:“贤侄这却不妥了,贤侄自己虽不好茶,但这茶却是待客首选,这品茶的功夫,还要用心学习才是啊,否则,他日贤侄出将入相,难不成还要这般大煞风景么?”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更加的喜欢起了高文举,他觉得高文举这么不加掩饰的行为,恰是把自个当成了自己人。

高文举一脸正经道:“晚辈从小愚钝,除了读死书之外,别无他长,先父过身之后,连家人都认不齐,好在有冯叔他们细心教导,晚辈这才堪堪将这份家业守住。这些日子,整日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做的不好,让先父九泉之下不得心安,实在是,没有这风雅的资格啊。”

秦敬臣又看了一眼旁边略显吃惊的中年汉子,正色道:“如此说来,倒是老朽的不是了,原本是想借这品茶的功夫,向贤侄推荐张兄弟,却不想贤侄并不好此风。既然如此,老朽也就不再绕弯子了,张兄弟,你自己向贤侄说吧。”

那中年汉子向前一步,向高文举拱手道:“张……琪见过……庄主。”

高文举忙回了一礼,正在纳闷,张琪找自己所为何事,张琪已俯下身子,将桌上的一套茶具转到了自己面前,麻利的清洗了一遍,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一包茶叶,开始了冲泡。

看着张琪冲泡茶水的手法,高文举不由的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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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二龙戏珠(上)


class="width">福建沿海一带,自古就是主要产茶地,因此茶艺在民间广为流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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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乡间民妇,玩起这一套来,那也是有模有样的,更别说是大家族里的丫环了,那是她份内的工作,从小就有专人调教,个中道理与岗前培训相类。如果连茶都泡不了,别说内宅了,外宅的活也轮不上她干,最多也就做些喂鸡扫地的杂活。因此,只要是个稍有身份的丫环,这茶艺必然是看的过去的。

不过说老实话,香秀的茶艺只能勉强算得上个行家,离高手还有一定差距。由于自身条件所限,她的手法大多委婉小巧,整个过程让人觉得有如春风拂面,温馨而亲切。

冲茶的开水,对茶的味道确有着非同小可的影响,不光火候不够出不了味,火候稍过,口感也会大大不同。故而在香秀的整个泡茶过程中,炉中的火始终不敢过大,否则水滚的过了,以她的体力,只怕应付不及。

同样的一副茶具,同样的一套流程,在张琪手中施展开来,就完全是另一种情景了。如果说香秀的手法有如仙女起舞,让人赏心悦目,那么张琪的手法则可称的上是将士临敌,使人心血澎湃了。

轻轻的将木炭炉里的火稍稍拨大了一些,等铜壶中的水开始翻起头道滚,刚才还左顾右盼,惴惴不安的张琪,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两眼精光四射,双手沉稳有力,精神抖擞的开始了茶艺表演。

随着炉火将铜壶中的水再次烧滚,张琪从清洁茶具开始了。麻利的烫过茶具之后,他熟练的用左手竹镊将小包中的茶叶放入茶壶中,几乎就在左手离开茶壶的同时,右手铜壶中的开水已迅速的冲进了那小小的壶口,随着右手中的铜壶三起三落,一股强烈的茶香瞬间就在书房中散了开来。

紧接着这凤凰三点头,又是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蜻蜓点水等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快的让人目不暇给。那自信的眼神,稳健的手法,无不令在坐众人眼界大开。

当张琪将面前几杯茶一一递到几人面前时,高文举情不自禁拍起了手掌,赞道:“好手艺~!晚辈大开眼界,相比之下,张前辈的手法更适合晚辈这种粗人,呵呵,毫不拖泥带水,看的人热血沸腾,禁不住都想自己来两下,呵呵。”此时的茶艺,远没有后世那么多有意显摆的花样,从头到尾,没一个多余的手势。而在张琪那狂风骤雨的手法之中,时间也显得短了许多。如此务实的作风,让高文举发自肺腑的夸赞了起来。

从张琪将开水冲进壶中的那一刻起,刚刚回来坐下的冯有年就被那扑面而来的茶香惊呆了,待高文举拍手称赞的时候,冯有年如同着魔一般,喃喃自语道:“二龙戏珠、二龙戏珠、竟然是二龙戏珠啊……”

张琪听到冯有年的话,也已没了刚刚的那份超然物外的自信神态了,十分吃惊的看着略显失态的冯有年。高文举和秦敬臣都是一脸疑惑,不知所谓的看着冯有年,不明白这老头这么激动是为了什么,难道张琪这手法叫什么二龙戏珠么?那也不值当你如此失态啊。

隔了好一阵子,冯有年才回过神来,却也并不搭理诸人,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茶,很没风度的用力吸了一口,闭上眼,细细的品味着入口的茶香。秦敬臣见状也端起杯子来品了一口。高文举看了张琪一眼,由于刚刚的失态,这次没敢造次,毕竟人家这手法和这香气盈室的气味就代表着人家这茶和自己家刚才的茶有着天壤之别。

而张琪刚圆睁着双眼,紧张的盯着冯有年的一举一动,直到他脸上露出一副欣喜的笑容,这才松了一口气。略显羞涩的问道:“您……知、知、知道这、这、这茶?”

高文举心里闪过一丝异状,突然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张琪刚刚和他说话不是吓的,敢情这位有口吃的毛病啊,难怪他不太开口说话呢。在任何时代,有这毛病,和人交流都很不方便,不光是交流起来困难重重,还极易引起误会,难怪要夜里让人引见了,他这种情况,大白天的,的确不太方便……嗯,不能歧视有残疾的人,要一视同仁,一视同仁。

冯有年浑然不觉张琪的口吃问题,缓缓点头道:“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没再见过这二龙戏珠茶了。这茶……是先生做的?”

张琪紧张的看了一眼秦敬臣,秦敬臣不动声色的将新茶对自己带来的震撼轻轻掩饰了下去,微微一笑道:“今天这么急着来见贤侄,就是为此茶而来。”

高文举见几人行为异常,也端起茶杯来品了一口,这回他并没有着急着咽下去,而是学着人家的样子细细的品味了一番。这一品之下,果然感觉到此茶不同凡响的地方,浓郁的茶香入口之后,随着茶水在口腔中的回旋,化做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刺激着舌头的各个地方,舌尖的香味和舌根的香味明显的不同,滚烫的刺激中,夹杂着丝丝的凉意。这样的感觉,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思。

高文举吃惊的说道:“一口茶居然有两种味道,果然不愧是二龙戏珠。太妙了,这茶是张前辈从家里带来的么?”

秦敬臣笑道:“贤侄见笑了,这茶,是张兄弟这亲手炒制的,而茶叶,就是采自这云霄的二龙山。”

高文举有些不明白,奇道:“不是说茶只能采春茶或者秋茶么?前几天还在和冯叔商议在新茶无法采摘之前如何安排大家呢……现在都快腊月了,虽说咱们这里不冷,可也没听说哪里的茶树会在这时节发新枝啊。”

秦敬臣道:“个中原由,老朽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我这张兄弟,祖籍本就在这二龙山,多年前,被迫迁到永州,这些年与老朽毗邻而居,老朽也只知张兄弟是个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家。却不知张兄弟还有这炒茶的手艺,这次机缘巧合,张兄弟又带着家人回到了云霄,张兄弟便想起了自家这手艺,想要重拾这门手艺,这才托着老朽来找贤侄。”

高文举还没开口,冯有年突然喃喃说道:“好多年前,这二龙戏珠茶乃是南唐的贡茶,老汉有幸喝过一回,自打南唐破国之后,就再也没能见过这茶了,想不到今天在这里见到此茶的传人……真是天意,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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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二龙戏珠(下)[求票,求收藏]


class="width">039二龙戏珠(下)

看到老管家如此失态,高文举大大的不以为然,再好的茶,那也是给人喝的,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么?不过话说回来,中华文化中,茶文化是发源最早、持续时间最久、散播最广,也是最有影响的精华之一。www.65txt.com直到二十一世纪,在中国一度差点被全盘西化的过程中,茶文化依然耸立在世界文化之林的顶端,傲视着世间沧海桑田的变化,始终坚守着自己阵地。

而茶文化的种种风潮,正是依托在茶叶之上才始终屹立不倒的。在二十世纪,几千到上万大洋一斤的茶叶遍地地是,那口感,除了让人发自肺腑的称赞一句:“水真烫”之外,实在是乏善可陈。如果谁能做出如此精美的茶出来,不敢说有多夸张,三五年内成就个亿万富翁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说一千,道一万,也不过是一种好茶叶而已,就算是多年不见,又重出江湖了,可你老人家据说也当过官,怎么着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这玩意值当用“天意”这个词吗?难道老头是刘德华的粉丝穿来的?那你干嘛不直接说“世界第一等”啊?这没头没脑的话让人觉得他就像个喝了“忘情水”的“笨小孩”。不理解啊不理解。

看着高文举一脸不解的样子,冯有年正色道:“少爷,这二龙戏珠茶与大众茶不同的地方,正是这茶叶用的是冬叶,而且是从二龙山上茶祖处采来的冬叶,而制作过程又极是独特,除了当初的供奉之外,无人知晓。此茶,可谓人间极品,可遇不可求啊。”张琪连连点头,激动的心情让他的表情变得十分丰富,看起来精彩异常。~~~~

高文举看着场中几人的表情,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这张琪,只怕就是当年那供奉的后人,现下来找自己,当然不是为了显摆他这茶的味道,而是想重振门楣啊。解决此事正好解决了自己眼下无法安顿灾民中妇女就业的大难题,真可谓一举两得。而且看老管家的样子,似乎对这东西很感冒,当下很大度的说道:“张前辈既然有此等过人的手艺,晚辈自当玉成其事。需要晚辈做些什么,尽管吩咐,明日就让晚辈府上的管家冯叔全力协办此事,如此可好?”

张琪红着两眼,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嘴巴蠕动了半天,涨红的脸连脖子都憋的通红,偏生越激动,越是说出不话来,手舞足蹈的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直憋的高文举心惊肉跳,正担心他会不会自断经脉、气绝身亡时,这才憋出一句话来:“谢……谢庄……主~!”泪汪汪的两只牛眼看的高文举心里一阵翻腾。

高文举一拍板,剩下的事就变的简单了,冯有年和秦敬臣、张琪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讨论二龙戏珠茶的制作及销售一系列事项的细节,而高文举则时不时的插上几句话将自己的一点意见补充进去。在这个讨论的过程中,高文举又从冯有年和张琪两人嘴里打听到了一番有关二龙戏珠的消息。

原来,在这云霄县境内,有大小山头十几座,大些的有将军山、凤鸣山。小些的有二龙山、仙女山等等。这二龙山距离海边仅有十几里,山上有百余株千年老茶树,这福建路境内大大小小百余处茶山,开始都是从这二龙山引的树种。所以,这二龙山的茶树,便被民间奉为众茶之祖,俗称茶祖宗。

更有一样绝妙的地方,这二龙山的茶树,由于树龄过高,树形高大至极,早已不适合采摘茶叶了,所以,除了偶尔有茶园因茶树品相改变,上山采取枝条引种之外,已经没人再去碰它了。而正因为此处的茶树品质优良,所以大家相约成俗的将这些茶树当成了树种保留了下来,即使在战乱时期,也没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碰这些茶祖宗。

五十几年前,一位二龙山下的茶农,无意中用冬天的茶叶炮制出了一种口感十分独特的茶叶出来,在多次试验之下,他发现,用二龙山上的茶祖宗的冬叶制作出来的茶乃是上上之选。而这种口感十分独特的茶,就被称为二龙戏珠茶。很快的,此茶就成了南唐宫廷的特供茶,并且被严密的封锁了消息,除了几位王公大臣和经办之人外,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此茶。南唐灭亡之后,云霄的百姓被搬迁一空,此茶便成了绝响。

据说,李昱被俘至开封之后,整日奢靡浮华,很快就入不敷出了,后来还亏的将手里的一点二龙戏珠茶高价出售这才贴补了用度。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这二龙戏珠才流出了民间,不过也仅限于几户有钱人家而已,范围并不大。

遇到此事之前,高文举的原计划是,在灾民安顿好之后,等过了来年春耕,民心安定了,再从百姓中将那些有一技之长的人组织起来,发展第二产业,促进商业化行为。以更快的让云霄县摆脱贫困的现状,百姓们日子过的好了,自然也就有了归属感,云霄县也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没想到,今天居然让高文举碰到了这二龙戏珠的传人,这可真是意外惊喜。几人一番长谈之后,高文举便拍板了一个以二龙戏珠茶为主打的营销计划,要求冯有年趁着冬季农闲期间,发动有经验的茶农,尽快的在张琪的组织下制出二龙戏珠来。有了这极品茶叶,就不怕打不开销路了,由范贻出面,先当做贡品送进宫里一些,再做为礼物给各路大人送上一点,打开知名度,然后,紧跟着这极品贡茶的名头,来年的新茶下来时,就只等着发财了。

…………

躺在床上的张琪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睡,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辛辛苦苦从二龙山上采茶回来制作二龙戏珠的样子。想想了南唐灭国之后,自己跟随父母被迫投奔远嫁永州的姑姑,被人家低看一等的样子。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念念不忘将二龙戏珠制法的要诀讲给自己。想起了自己背着人苦练茶艺和制茶手法时那提心吊胆的样子。也想起了当他历经千辛万苦回到云霄县之后,悄悄上了二龙山,采了筐冬叶,制作了那么一小包茶叶,被孩子他娘当成疯子唾骂的情景……

他也想起了自己快要绝望的时候,遇到老邻居秦敬臣家人的情景。想起了初见高文举时他那端庄的举止和平易近人的表现。想起了他在喝茶时的玩笑话,也想起了他在尝到自己茶之后的反应。更想起了他那决断的风格和干脆的作风……

当所有的希望都已成泡影时,幸福却来的如此之快,快到张琪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想了很久,张琪终于觉得,还是乡亲们说的对,这高家少爷呀,没准就是天上哪位星君转世临凡呐……



040 败家子(一)


class="width">沿海的天气不像内陆,虽然已是十月中下旬了,气温也并不很底,四下里的树木花草也如同往常一样郁郁葱葱,丝毫没有受到季节的影响。www.65txt.com<<>>在华夏大地北方已完全进入冬季,万里江山一大半都被白雪覆盖,气温低得呵气成冰的时候,这里的人们身上仍然只穿着几件单薄的衣服。

一身男子打扮的秦诗韵缀在二哥秦克俭身后不远,鬼鬼祟祟出了竹林小院,就听得二哥和郭晋字小声的说着什么,郭晋宝一脸不情愿,连连摇头,过了好一会才无奈的点了点头,向秦诗韵看了一眼,冲秦克俭说道:“克俭兄一定快去快回啊,要不然,秦老爷怪罪下来,小弟可吃罪不起啊。”

秦克俭笑笑:“这是自然,我只是带小妹出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了,父亲若是问起,郭兄稍稍遮掩一二便是。”说完,松了口气,向秦诗韵招了招手。

秦诗韵心头一喜,快步跟上,走过郭晋宝身边时恶狠狠说道:“不许对我爹说啊,不然,拔光你后院那些药苗,砸了你那堆坛坛罐罐~!哼~!”

郭晋宝苦笑着点头道:“不敢,不敢……”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少爷看中这母老虎哪点好了?被她在衣服上捅了个窟窿,反倒连夜给人家赔了几件衣服,她老爹上了一趟门,连刘叔新作的软椅也给顺回来了,现如今这姑奶奶还真把自己这小院当成家了,连自己这一众人也理直气壮的使来唤去,这叫什么事啊?

看着秦家兄妹鬼头鬼脑的离去,郭晋宝小声嘟囔道:“少爷啊少爷,你要是喜欢她,赶紧把她娶回去吧,别放在这儿折腾小的了,这才几天功夫啊,小的都快被这姑奶奶折腾死了,一不顺她的意就要拔我的药苗,那可是我的命根子啊。唉,我那不积德的老爹呀,你做什么不好,要跑去做山贼,现在报应到孩儿身上了,苦啊……”

秦诗韵可不知道郭晋宝背后恨不得扎个布娃娃写上她的八字用针扎,见他低眉顺眼对自己唯唯诺诺,心下十分满意,跟在哥哥身后,如同出笼鸟儿一般欢快的一路小跑。-====-

自从那天被高文举贴身压了那么一下子之后,秦诗韵一想起他就火冒三丈。从小到大十几年来,自己一直如同掌上明珠一般在众人的呵护下成长,从来没人敢如此对她,就连父亲那么多的弟子和自己切磋武艺时,哪个敢如此无礼?

每每想到高文举帖着自己,将自己胸前那养了十几年的小白猪压的喘不过气,秦诗韵就觉得心头一阵狂跳,再想到小腹上传过来那个……她常常羞的连脖子都会红起来。这个高文举可真不是个好东西~!可恨那天被他气的心浮气躁,出手几次也没讨到一点好。等着吧,总有一天,要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哼~!

可是再一想,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就把老爹给收买了,最近这几天,因为自己无意间说了几句他的坏话,就被老爹连连训斥,甚至连门都不许出了。要知道,这么多年,老爹训自己的次数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多,更别说被限足这种无理要求了。可真是要活活气死姑奶奶呀。

生闷气不说,连想发点火踩几株小药苗都被郭晋宝那个呆头鹅挡着,踩一脚就跟割他一块肉似的,不过话说回来,要没有这个受气包,姑奶奶这口恶气指不定就要憋到什么时候呢。

好不容易,今天才说服了二哥,带自己出去转转,看一眼,被老爹整天夸的天花乱坠的高少爷是怎么安排那些灾民的。再说新秦庄也是自己将来的家,提前熟悉熟悉也算理所应当吧。

顺着竹林一直走到一个三岔路口,秦克俭指着前面的几条路说道:“小妹,前面这三条道,都能到咱们的新秦庄,从左边走,绕过新杜庄,大约有十二三里的样子,从右边走,绕过新杨庄,也是十二三里的样子。咱们走哪条?”

秦诗韵有些纳闷:“既然都要绕,那干嘛不走中间这条?”

秦克俭摇摇头道:“从中间这条走,近是近了点,可是要过刘家庄,这刘家庄是老庄。”

秦诗韵一脸不服气道:“老庄怎么了?老庄就不让咱们过了吗?”

秦克俭道:“倒不至于不让过,只是,这刘家庄的人对高兄弟有些意见,看到外庄人过常常会说些不干不净的话,大家都不愿意和他们一般见识,又没法不让他们说,就只好绕道而行了。”

秦诗韵一听竟然有此等好事,又岂有放过之理,连忙缠着哥哥非要从这走。秦克俭无奈只得听她的,却连连叮嘱千万不可多嘴多事,秦诗韵没口子答应,心道,这些人骂高文举,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多事。我把这些人骂那登徒子的话回去讲给爹听,也好让他别那么一味的护着那家伙。

满怀担忧的秦克俭带着一脸期待的秦诗韵,走上了那条通往刘家庄的小道。心下也的确有些感慨,回想一年前出门还前呼后拥的样子,再看看如今的处境,连自己大哥也整天要泡在工地上亲身上阵,现在带着妹妹出来也只能和乡间小百姓一般低调了。就这还要感谢范大人和人家高兄弟的慷慨高义,否则自己这帮人,连活下来都是个问题啊。

距离刘家庄不到半里的样子,就看到前面有一群护着几辆大车的小伙计边说边走,热热闹闹的,秦克俭远远看到人群中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快走几步,近前一认,果然正是高家庄的老木匠刘长有。

秦克俭知道高家庄这些老人地位都挺高,连高文举见面也是叔长叔短的不离口,而且人又和气热心,还给自己老爹亲手打造了一张非常适合养病的躺椅,在此相见,哪敢装作不认识?连忙上前打起了招呼:“刘叔,这是要往哪去啊?”

刘长有见是秦家二公子,连忙施礼,指着装得满满当当的一车家具道:“秦公子啊,呵呵,还能去哪,去刘庄送点东西。这位有些面善,敢问是……?”

秦克俭忙笑道:“这是舍弟,前一阵一直陪在家父,今日趁着家父身子大好,抽个空也想去新秦庄转转。”说着凑到老头耳边道:“就是我小妹~!今天非要出来转转,怕我爹骂,才这打扮出来的。”

刘长有会意的点点头,又看他一副担忧的样子,笑道:“公子可是担心刘家庄有人口出不逊之言,冲突了令弟?”

秦克俭道:“可不嘛,前几天,小侄和家兄路经此地,听到村民们对高兄弟颇有不满,说什么好外都送给了外人,要把自己这些人困死什么的。家兄生性耿直,上前分解了几句,不想,被村里的一伙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几位年长者出来相劝,恐怕都脱不了身。近几日,我弟兄去秦庄,都只好绕道而行,说起来,蛮丢人的。呵呵。”

刘长有叹口气道:“和这些没见识的人有什么好分辩的?他说他的,你不理便是,这天下,又有几人能有少爷这般心胸气度啊。还整天标榜自己是什么守业之人,又是如何如何,真是可笑至极~!”

秦克俭又问道:“我路过这里不少次,看到这刘家庄木匠不少啊,怎么刘叔还送这些家具过去,村里最近很多人要买新家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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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败家子(二)


class="width">刘长有吭的笑了一声,叹道:“说起来也让人哭笑不得,这刘家庄半村都是木匠,其实,老汉本就是刘家庄的人,少年时,因一些琐事住到了高家庄。www.65txt.com

这几个月来,附近的乡亲们渐渐安顿下来了,这买家具的也慢慢多了起来,因老汉手艺还算说的过去,又加上少爷的善名在外,所以来高家庄买家具的人越来越多,倒是这本是木匠村的刘家庄反而没几个人上门。也因此,让这些人整天不三不四的说些怪话。

呵呵,老汉无奈,便推说手上活太多,让好大家都去刘家庄打家具,可这刘家庄满庄近百号手艺人,硬是打不出老汉的这几个样子。几次三番下来,反倒闹了个灰头土脸。这帮人,手上活不行,嘴上功夫可不差,眼见的活接不下来,便到处传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也不知道图了个什么。

前几日,老汉和少爷说起这事,有意做几个家具的样子给刘家庄送去,好让大家照着打,以后手上有了活路,嘴上也就闲下来了,那怪话自然也就没了。其实也是老汉一片私心,想让庄里的老兄弟们有口饭吃罢了,也没指望少爷同意。不诚想,话一出口,少爷当时就同意了,说这事让老汉自己拿主意就成,而且少爷还说,这些东西,以后让老汉尽量少接了,又不是缺那几个钱,以后有这做家具的活都推去刘家庄才好呢,也让乡亲们赚点钱,这样,大家自然就对新来的乡亲们没意见了。说这是什么,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秦克俭连连点头称是:“可不是嘛,这老庄的人都觉得咱们这些外来的要占了他们的地,这才这么大意见,要是让他们也有点赚头,收点好处,自然也就能觉察到这新乡亲的好处了,高兄弟还是有远见啊。”

秦诗韵一声冷哼:“说的跟真的一样,还让刘叔你自己拿主意,你打的家具,自然是你拿主意了,事事还要问他,可见,他还是不放心你老人家。”这丫头见不得人说高文举的好,听到刘长有话里的茬,连忙挑拨一下,没效果就当说笑,有效果的话,那才随了她的意呢。

秦克俭脸上一阵突突,嗔道:“小……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这凡事向家主请示有什么不对?这不也证明高兄弟在刘叔心里的位置吗?以后再别说这混帐话~!”

秦诗韵一脸不忿:“哼~!他不是号称万家生佛吗?自己整天送这送那给大家,人家送自己打的家具样子给人,人家自己的手艺,关他什么事?还要他说了才能送?家主大么?”

几个押车的小伙计听她说自家少爷,当场就要发作,刘长有瞪了一眼,几人忙转头回去推车。其实刘长有刚一听她这话,心里也有些不爽,可一想到她是女孩子,心中却大是欣慰,、老头活到这么大岁数,没吃过猪肉,还能没听过猪哼哼?念头一转,便知道这丫头可能和少爷有些什么不清不楚。

本来遇到这事,他不声不哈也就算完事。可是少爷的名声却不得不维护一下,不然,以后这些徒弟们都要造自己的反了。当下开口道:“秦公子有所不知,其实少爷平日里并不约束老汉的事务,这家具样子的事要讨教于他嘛,那是因为这些家具的样子都是少爷自己设计的,没他的同意,老汉虽说可以送人,可这话要是传了出去,老汉可就没脸见人了,呵呵。”

秦诗韵这下有些吃惊了:“他还会做木活?”看了一眼秦克俭,见他也是一副不解的样子,猜想这恐怕是老头用来推辞的话,她可不像二哥那么顾忌,当下便问道:“难道你老人家的手艺,还不如他么?”

刘长有一脸郑重道:“说来也惭愧,老汉当年,那是因为擅改祖宗传下来的家具样例被认为是离经叛道,家里的叔伯弟兄都觉得老汉不尊祖法,迟早坏了祖宗们闯下的名声,老汉那时候也年轻气盛,觉得大家死守祖宗成法,来回就那几个样子,怕是吃不了几年,两下里一撞,老汉就搬去了孟庄,哦,也就是现在的高家庄。说起来,老汉自认也能玩了几下花活的。这些年手里也出了不少东西,承蒙远近乡亲照顾,也算是有点小名头。可要说起和少爷相比,不怕两位公子笑话,老汉给少爷提鞋都不配啊。”

秦诗韵看了二哥一眼,再一看旁边护着车的几个小伙子都是一脸的憧憬,狐疑的问道:“他有那么厉害么?”

刘长有笑了笑道:“不说别的,老汉我给小郭子打的那几张病床,两位觉得如何?”

秦克俭想了想,点点头竖起大拇指称赞道:“没说的,小侄也曾随着家父在外闯荡过几年,自认也算是见过少许世面的。可那种到处都能变化的床,小侄也是头一回见,别说,有了那张床,侍候病人这活就变的轻松多了。哦,还有前几日高兄弟送去那张软椅,听说也是刘叔你打的,家父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呢,说是人老了,行动不方便,有了那个,省了麻烦别人了,一坐上去,根本就不想动,哈哈。”

刘长有笑道:“不瞒二位公子,那病床还有那软椅,都是少爷画了图样,让老汉照着打的呢。虽说活是老汉做的,可这样式却是少爷自己的,老汉可不敢偷了这名声。”

秦诗韵见二哥一脸佩服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哼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这么说了给那家伙添彩的?我就不信,他有那么大本事。”

刘长有一愣,本不想再多嘴反驳,但想了想,搞不好还真像庄里那帮人说的那样,少爷对秦姑娘有点意思,而人家秦姑娘看来对少爷有点偏见,自己受少爷重恩,这时候可不能置之不理。一念至此,一咬牙,把心一横,伸手在怀里摸索了一会,小心的掏出几张纸来递给秦诗韵道:“公子不信,老汉也没办法,本来这图样是不方便给两位看的。可是为了少爷的名头,再说两位也不是外人,老汉就豁出去让管家训一顿了……这几张也是少爷画的图样,老汉还没来得及做出来,请两位过过目,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秦诗韵这时也顾不上什么了,接过那几张纸翻看了起来。这一看不要紧,当下就被纸上的图样吸引的连走路也不记得了,愣在了路中间,不管不顾的盯着手里的图样一动不动。

秦克俭见她定住了一般站在路上看图,也好奇的凑了上去。刘长有看到两人的模样,嘴角轻轻一扯,对几个徒弟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动,自己站在旁边等着兄妹俩。

…………

刘家庄,族长刘长信家。几位上了年纪的刘家主事围着一张大桌子,喝茶的喝茶,抽烟袋的抽烟袋,都闷不作声,等着请来的客人孟四海发言。

孟四海将手中的烟袋锅在鞋上磕了磕,慢条斯理的重新装了一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很嚣张的从里面抽出一根火柴来,在盒子的硬面上一划,“哧~!”的一声轻响,火柴就燃了起来,在众人一片惊奇目光的注视中,点燃了烟锅,“叭哒叭哒”抽了几口,将手中的火柴轻轻晃灭,向椅背上一靠,狠抽一口烟,闷了一会,惬意的长呼一口烟气。

刘家哥几个互相打了个眼神,刘长信开口道:“大锤,这时候了,你就别再拿捏了,给个准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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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败家子(三)


class="width">孟四海从鼻子喷出两道白烟,抽出嘴里的烟袋,愤愤道:“准话?~!现在知道要话了?往外放风抹黑少爷的时候怎么不给我孟老四打个招呼?要准话……先说说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弄?先给我个准话,到底是谁向外放风,说少爷是败家子,一家伙把老爷攒了三十年的家底全送人了的?最可恨的是,居然还说高家祖上几世无德,才出了这么个东西。www.65txt.com<<>>我这……嗯~!”恨恨的使劲抽起了烟。

提起这个抹黑高文举的事来,孟四海就恨不得用他那把八十斤的大铁锤在那个缺德玩意的嘴上来一下子。

刘长信苦着脸道:“这都是那帮不知深浅的臭小子们胡说的,唉,大锤你也是咱几个村的老人了,还不知道这是小孩子们瞎胡闹么?你给哥哥个面子,把这事挡上一挡,难道非要逼着老哥哥我出丑呀?退一步说,老哥哥这脸不值钱,可这村里百十户人家,总得给个活路,吃口饭吧?”

孟四海叼着烟袋冷笑一声,取下烟袋,向地上吐了口唾沫道:“给个活路?这时候求别人给活路?这话三十年前已经说过一回了,当年咱孟庄、刘庄、颜庄、冯庄可都是和云霄县其他庄子一样,要被迁走了的,要不是高老爷出手交保,谁能撑到今天?再说这些年,要不是高老爷走门路,通关子,长乐县城谁会知道百里外还有个出木匠的刘家庄?”

“当时大家可都是拍着胸口向高老爷起过誓的。这再者说了,老爷并庄的时候可是问过大家了的,我孟庄和颜庄并了,你刘庄和冯庄不愿意并,老爷也没勉强不是?可这些年,人来人往的,官家也好,匪盗也罢,出钱行礼的事,老爷没让你们出过一个铜子,量过半斤粮食吧?”

“咱不说这个,这附近的庄稼地,可都是动了官,算是高家的地了,这些年,大家乡里乡亲的,种多种少,老爷没朝你们要过一点租子吧?怎么那时候,你们不说老爷是败家子呢?哦,换了少爷当家了,为了安顿成百上千里路逃到咱们这的乡亲,给他们点吃的,安排点地,这就成了败家子啦?做人要讲点良心~!”

一口气说了不少,老头把自己说的气呼呼的,把烟袋又塞嘴里叭哒了几下,一双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透过缭绕的烟雾很不友好的看着在座的几位。

刘长信讪讪道:“要说这事呢,也的确是怪咱们没远见,猪油蒙了心呐~!只看到那灾民占了咱们的地方,看不到灾民带来的好。当时,那也是怕呀,为了给高少爷进言,这才胡说八道的,谁诚想……唉~!”

孟四海被他说的话气乐了,冷笑道:“怕?怕什么?怕少爷连你们这点口粮地也送了人?你们呐~!见不得人家过的好日子,盼着别人都不如你们才好?当年,长有还不是为这事被你们气的搬去住我那的?现在看着人家的家具样式新,新庄的人都去他那打家具,又拉不下脸来去说,就想起我孟老四这张老脸了?”

“我实话跟你们说,在这事之前,少爷就已经吩咐过了,这灾民们安顿下来,打家具的事,就由刘庄负责,谁叫你们庄木匠多呢。本来这事都定下了,可一听到这败家子的名头,高家庄上上下下,谁不生气?这家具样式,那可比几亩地值钱吧?那可都是传儿不传女的东西!你们自己说,那东西能送人吗?”

坐在刘长信下首的一个老头道:“大锤哥,我们兄弟也知道手艺这东西不能外传,可这刘庄上上下下的老弟兄,大家都和长有是亲叔伯兄弟,那长富还是他亲哥哥呢,那能算是传给外人吗?这长有投了高家随了家主,咱没意见,可没听说过手艺也随了家主的,把这手艺传回本家,于情于理也都说的过去呀。”

孟四海又是一笑:“咱先不说当年为了长有整天乱捣鼓你们赶他出门这事,就说如今这新家具样式,你们以为这是他自己弄的哦?”

众人闻言均是一愣,刘长信奇道:“长有那是出了名的会搞名堂,这不是他弄的,还能是谁?”

孟四海笑道:“难怪你们一个两个神气活现的请我来说话,我实话告诉你们吧,那些家具,虽说活是长有干的不假,可样式,全是少爷整的。你们自己想想,你们这么说少爷,他还会不会把这东西给你们啦?”

刘家众人顿时再也按捺不住,纷纷交头接耳了起来。坐在刘长信下手的那位刚刚发过言的老头高声道:“大锤哥,你要不愿意帮忙咱们也无话好说,毕竟这抹黑高少爷的话是从咱们庄传出去的,怎么说也不光彩。可你大锤哥向来光明正大那也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你今天来这一套,就让咱们弟兄有点想不到了。”

孟四海翻了翻白眼道:“长贵~!我孟老四什么人用不着你来说三道四!你也知道我孟老四一口唾沫一个钉,你以为我为了不让长有把手艺传回来有意说成是少爷做的样子呀?我呸~!你也不打听打听我孟老四在少爷眼里的份量,漫说是几个家具样子,就是搬个金山来,也不值得我拿少爷的名声来遭谎~!实话告诉你吧,那几样木活样式,少爷早就让长有给你们送来了,是长有气不过你们在外面抹黑少爷的名声,这才压下来的,你们以为我今天为啥来?你们叫了几回了为什么长信哥叫我才来?一是给长信哥个面子,最重要的,是少爷昨夜里给我和长有下了死命令,说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天把样式给你们送来,长有抹不下脸,让我来替他出口气~!你还有脸在这指着我吆五喝六!依着我们哥俩的意,砸了也不送给你们这群喂不熟的中山狼!”

刘长信见孟四海发火了,忙喝退已经面红耳赤的刘长贵,赔笑道:“大锤,我的好兄弟!你消消气,消消气,你要还觉得不解恨,抽老哥哥两嘴巴得了。”

孟四海拿起烟袋锅来,抽了两口却没见反应,原来说话的功夫烟袋已经灭了,他翻着白眼将烟袋锅在椅子腿上敲了敲,又装了一袋烟道:“别把人家都想的跟自己一样小气,眼界放宽点!不说家具样式,就说那些个新样子的铁器农具,大多数,那都是少爷自己给的图样,我照着打而已,少爷不让我告诉别人那是他做的样子,名声都让我顶着……”

“哧~!”的一声又划着了火柴,接着道:“就我手里这新火折子,你们谁见过?!这都是少爷自己捣鼓出来的,叫火柴。这就是个小木棍沾点药料做的,少爷说了,等过上几个月,大家都安顿下来了,就找些人,建个火柴厂,到时候,还能少赚钱?”

说了几句,火柴烧到了跟,烫得他猛一哆嗦,忙扔了火柴头,重新抽出一支来,划着了将烟点着,又接着说道:“这东西比往日里那火折子方便吧?要是用惯了,谁还愿意再用那火折子?你想想,全大宋咱不想,光是这泉州府,大家都用这个,那得是多少人?一天得用多少火柴?能赚多少钱?整天就守着祖宗留下的那点手艺,守着吧,这还没看见什么呢,就守不下去啦,醒醒吧!”

正当众人在孟四海那唾沫横飞的指责中脸红不已的时候,一个小伙子走了进来,欢喜的说道:“九叔拉了新样式的家具回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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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败家子(四)


class="width">和南方沿海四季如春的气候不同,北方的四季,各有特色绝不相同。www.65txt.com~~~~今年的冬天来的又早,温度比往年冷了许多。在太宗皇帝下葬后的第二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像民间传说的那样,上天为了警示大宋,在荆湖两路十余县遭受干旱、两百余日滴雨未见的同时,北方大部分地区又迎来了几十年一遇的大雪。

这场大雪,将整个大宋长江以北的地方裹的严严实实。京城中的政治气氛向来极重,上至皇帝太后,下到平头老百姓,人们还没有从安葬太宗皇帝的悲凉气氛中回复过来,在这白雪皑皑的街道上,大白天也极少有人走动,死气沉沉的样子丝毫显示不出上国京城的模样。

银安殿中,温暖如春,几个大铜炉冒着淡淡的火焰,一看便知,那是烧的上等竹炭,无烟无味。不过跪在下面的几位朝中大员可丝毫感觉不到铜炉里的温暖,一个个四肢冰凉,面无人色,真宗皇帝铁青着脸已经训了快一个时辰了。

“哼,为了不影响安葬先皇?为了不让大宋的江山动摇?你们知不知道这天下子民才是先皇留给朕的最大财富?!你们这么做,那是要让天下百姓寒心的,失了民心,这个朝廷能不动摇吗?失了民心,朕这个皇帝还怎么当这个家?!如今流言四起,杀官造反的有如雨后春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们将消息封锁了不说,居然还有脸在朕面前邀功请赏?!现如今捂不住了,又跑来请罪?!哼哼,好手段,好心机啊~!”

以李至为首的十几位大臣又是一个响头,齐声道:“臣等万死~!”

真宗接着呵斥道:“看看这些折子,流去吐蕃者数万,遁入夏州银州者数万,迁入大理者十数万,造反者不计其数……你们,这是要让朕做大宋的败家子啊~!今天,要是拿不出个章程来,都卷了铺盖回家种地去!朕就不信,这大宋亿兆子民,找不到几个有法子的人来~!没了百姓,还要这些官老爷来做甚?!”

跪在下面的各位互相打量一眼,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可是这报喜不报忧历来是做官的最高准则,谁也没想到今年这旱情竟然会持续这么久,更加没想到压制灾民会让反贼钻空子,现在出的乱子居然闹的连皇帝也惊动了,只怕这个年,大家都不好过啊。

正在大家互相使眼神打消息的时候,一名殿前武士匆匆进来禀报:“禀万岁,吕丞相见驾~!现在宫门候旨~!”

真宗一愣:“吕先生年纪大了,又受了风寒,这几日不是一直在修养么?今日大雪的天气,他抱病前来,想是有了要紧事。快宣!小顺子,去,抬朕的御辇把吕先生接进来,不要让他再冻着了。”

几个正在跪着的朝臣互相打个眼色,齐声道:“陛下不可呀~!”

真宗怒道:“什么不可?!又是于礼法不合?你们欺君就有理有据,是为国为民~!吕先生抱病来见,朕连个御辇都用不得?你们如此顶撞朕就合情合理?是为了祖宗社稷!我看你们一个个把这官都当腻了~!小顺子!怎么还没动?!”

小顺子走到他身边,低头回道:“官家息怒,奴婢已经吩咐了人手去接吕大人了,官家体念吕大人,诸位大人也明白,可这御辇的确用不得,不光各位大人要说,只怕吕大人也不敢乘坐啊,如此,反倒坏了官家的一片心思。奴婢已经安排他们用暖轿去接吕大人了。”

真宗平静下来,向着小顺子点点头,摆手让他退下,又拿起桌上的几个奏折翻看了起来,翻几下,哼一声,直吓的下面跪着的六部九卿,各路大员心惊肉跳,揣测不已。这时候,大家都不眼红吕端上朝不参的待遇了,只盼的那个老不死的糊涂胖子赶紧见驾,说上几句吉利话,早早打发大家回家去。几位平日和李至走的稍近的大员心中暗自琢磨,看来这李大人还是个靠不住哇,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想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惯例,跑去抱这个新朝显贵的大腿呢?现在想回头,唉,晚了,那吕胖子平日连朝都不上了,别说接见自己了。悔不当初啊。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呀……

几个小黄门抬着一顶暖轿匆匆而来,小顺子快步上前示意他们不要停下,一直将轿子抬到了殿中这才放下,小顺子轻轻撩开轿帘说道:“吕相公,见驾啦~!”

吕端吃力的从轿中起身,小顺子连忙上前扶着他下了轿。吕端一打量,好家伙,怎么一下轿就到了皇帝面前了。心中一阵感慨,面上平静如水,整了整衣冠,拿起手中的笏板,刚要迈前几步参拜,就觉得一双手扶住了自己:“劳烦先生,如此天气还要奔波,朕之过也~!”

吕端闻言大吃一惊,举起已经昏花的老眼一打量,皇帝正满欣喜的站在自己面前扶着自己。饶是吕端素有涵养,此时也手忙脚乱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真宗已扶着他向前走去,几个小黄门连忙在御案前摆上那张宽大的椅子。路过跪在地上的一大群人时,真宗连看也没看一眼。

真宗边走边道:“先生身体有恙,当静心调理才是,为何冒此风雪前来见朕,若是因此加重了病情,刚朕于心何安呐?先生是国之柱石,以后万不可如此,有事递个折子来也就是了。“

吕端喘吁吁的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份奏折来,带着病音开口道:“臣启陛下,范大人给微臣来了信,信中所言抚民安民之策,颇有见地,当可为陛下分忧,如此大事,臣实不敢延误,如今我大宋貌似一片和气,实则处处危机,稍有不慎,则有泼天之祸……臣心忧如焚,不敢懈怠,月前以安邦抚民三策问于范大人,范大人已于今日回信。臣恐奏折中有不尽不详之处,需臣面君答对,这才匆忙来见驾,恭请陛下圣阅此折。”

真宗拿过老头递过来的折子,回到龙椅上坐下翻看了起来,几个小黄门连忙上前为吕端送上热茶,又轻轻的给他捶着后背,吕端手里的笏板无声无息的滑落到了地面,跪在不远处的李至影影绰绰的看到笏板上写着“……安民策……寇准……楚王……”等字样,心下不由大安,这老胖子果然是为了安民而来的,只盼得吕胖子能平息了这滔天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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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谢朋友们的关心,虽然那个关于OFFICE的帖子被和谐了,这情分老白还是领了。请大家放心,这个技术问题已经解决了。另:本周还有十个精华,如果有人需要请在书评区发帖。十点左右我就要散掉了。



040 败家子(五)


class="width">真宗翻看着奏折,皱着的眉头渐渐松了开来,看到妙处,情不自禁的想喝一声好,打眼一看,吕端竟已睡了过去,连忙扯过放在身后的一门大氅,轻轻的披在他身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跪着的几个臣子看到大氅上的九爪金龙,便欲出声阻止,真宗一个冷冰冰的眼神递了下来,忙又低头思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吕端悠悠醒转,眼也不睁,开口问道:“陛下,此折诸策,可能为陛下分解一二?”

真宗笑道:“先生,你可真的解决了朕的心腹之患呐,这范卿所上几策,简直让朕欣喜若狂啊。朕这就发明旨,准了范卿所求诸事。并将这抚民安民之策颁行天下。劳烦先生走这一趟了,先生不愧是国之柱石。朕有先生和范卿这样的臣子,实乃朕之大幸,大宋之大幸啊。”

吕端闭着眼,费力的挤出个笑容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真宗道:“先生说来。”

吕端努力了一番,依然没能睁开眼,只得闭着眼睛说道:“陛下欲行抚民安民之策,督办钦差,不知陛下有无人选?”

真宗想也没想,直接开口问道:“先生何以教朕?”

吕端急促的喘了起来,咳嗽几下,想抬手抚一下胸口,似乎已经无力了,两个小黄门连忙上前帮他顺了几下,平复之后,吕端开口道:“邓州寇准,性情刚直……可当此大任……”话未说完,竟昏了过去。

真宗正满脸期待听他说话,见他没了下文,脸色一变,几步上前,却见老头已经昏过去了,厉声呼道:“先生,先生!快传御医~!”

吕端却在这声厉呼中恢复了理智,费力的将真宗拉到自己嘴边,低声道:“寇准本有贤名……经此一事,名声更甚……然刚直甚过……切不可任其为相……否则,朝堂空矣……臣去后……请以李沆为相,陛下……勿忘……收……复燕云……”头一偏,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真宗两眼珠泪滚滚而落,声含哭腔大呼:“先生醒来!先生醒来!御医~!”

…………

大宋至道三年,荆湖南路、北路四十余县两百余日未雨,颗粒无收,民多为苦,纷纷北上逃难。各州府衙以保京师平稳故,封流民北上之途,流民四散,多有逃逸至大理、吐蕃、夏州者。九月,流民与蜀地王波余孽呼应起事,杀官造反者比比皆是,各道处处烽烟,京师为之震荡。十月初八,葬太宗于永熙陵。十月初十,京师大雪。十月十六,帝召群臣问对于银安殿,自辰过午,久时无果,帝发雷霆之怒。未时许,宰相吕端抱病冒雪转奏平海节度使范贻所上抚民安民策,帝心大悦,吕端于殿前答对中发病昏迷,当夜,薨于相府,帝恸,辍朝五日。十月廿二,准范贻所奏抚民安民策二十条,以李沆接相位,寇准为抚民钦差,统殿前司骁武军一部,南下安民,代天巡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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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为宰相去世,官场震动,乱成一团的时候,几千里外的福建沿海诸州依然十分平静,人们从开始灾民涌入引起的种种不适,到如今的风平浪静中,已经找回了平安度日的感觉,没有了利益的冲突,自然相安无事,许多多年前被迫从这一带迁往内陆的人家,听说如今故乡大变样了,纷纷托人打听或者派子弟回乡打探,试图落叶归根。

十月十八日午时许,长乐县通往云霄县的官道上,十几骑快马从长乐县城一路直奔高家庄而来。打头的一骑上,一位长相威严的汉子面色严峻,花白的两鬓和略显沧桑的面容都显示了主人的年纪已经不轻了。风尘仆仆的行装也显示出了他远道而来的痕迹。即便如此,紧随在后面的十几个精装小伙子尽全力也无法超过他的马头。只得一边小心的警惕着,一边咬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距离高家庄还有三里左右时,只听得高家庄远远的传来了几声锣响。打头的骑士恍若未闻,浑不在意,依然打马如飞。三里的距离在快马的蹄下,眨眼即到。到了高家庄箭楼前半里左右时,一群骑士将马勒信,缓缓向前走去。

箭楼上,一个高家家丁举着千里望警惕的看着一群骑士,旁边一个家丁举着个简易大喇叭喊道:“来者何人?!”

打头的骑士尚未开口,身后一个精壮小伙子,打马出队喊道:“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威,请你家庄主出来答话~!”

那家丁接道:“请赵总镖头见谅,进我高家庄,请先下马,解兵刃~!”随着他的话音,几个高家家丁走了出来,向众人拱了拱手,示意大家下马。

那答话的小伙子怒道:“我们总镖头进县衙也没人敢说解兵刃这话,你这小小的高家庄,好大的口气~!”

赵威闻言回头喝道:“青山~~!不得无礼,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休得呱噪。大家下马~!”

等众人都下了马,赵威上前将马缰交给前来的家丁,低声问道:“敢问小哥,庄主可在家么?”

那家丁答道:“回赵镖头的话,少爷昨日出去陪吴大人巡查了,赵镖头要见少爷,可得等上一两天了。”

赵威呆了呆,又问道:“那,再问小哥,冯管家可在么?”

家丁道:“冯管家正巧在家,已经有人去请了,赵镖头请进庄。”

赵威点点头,举步向庄内走去,身后跟着的十几名随从愕然的看着总镖头那似乎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不敢相信。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总镖头这是怎么了,苦于那几个和总镖头一起赶回长乐的镖头并没有跟来,自己一伙只得默默跟在总镖头身后。

赵威看也不看身后众人一眼,只是默默的四下打量着高家庄的城墙、箭楼、门房,虎目含泪,久久不语。看到他用手爱惜的抚摸着门前的石狮子,不光是他带来的年轻镖师不明究里,连高家的一群家丁也莫名其妙。但是看到他那种发自己内心,毫无做作的举动,大家都不敢上前打扰。

匆匆而来的冯有年看到两鬓发白的赵威,两眼一红,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双大手紧紧的握在一起,这一刻,两人相对无言。

…………

PS:明天中午有点事,趁现在没睡,先发一章。

新的一周开始了,这是本书在新书榜上的最后一周了,各位兄弟姐妹,请多多支持啊。



040 败家子(六)


class="width">高琮墓前桃林外围,十几个武威的年轻镖手和十几个高家家丁分散在四周小心的警戒着。(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目送着赵威和冯有年提着香烛火纸进了墓地。不一会,几个守墓人也匆匆走了出来,显然是两人不愿有人打搅。

“哎,青山哥,总镖头认识这高家的老庄主?”一个显得有些愣头愣脑的小伙子问那似乎有些领导气质的赵青山。

赵青山摇摇头:“不知道啊,虽说咱们镖局的总号在长乐,可这些年咱们总镖头就没怎么回来过。我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这高老庄主,不过看总镖头的样子,肯定是老熟人。”

那愣小子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青山白了他一眼道:“你个黑狗子,说你笨你还不承认,总镖头一口气从寿州赶回长乐,连茶也不喝一口就带咱们来了高家庄,进了人家门,气还没匀顺就来了这坟前祭拜,那能是一般关系吗?不说几位师叔累成什么样了,就咱们几个从长乐出来,这一阵猛跑,也够呛。总镖头怎么一声不吭?那说明这关系很重要,重要到顾不上歇了~!”

黑狗子点点头:“青山哥说的是,肯定是这样,哎,你看那边那几个高家的家伙,看那样子,也是练过几下的,咱们要不要过去找他们比划比划?一想起让咱们下马解刀我就一肚子火,咱爷们走南闯北的,在哪受过这份气呀?”

赵青山冲他后脑抽了一巴掌,骂道:“闭上你的狗嘴,你没看到总镖头的样子啊?别给他老人家惹事!咱们跑江湖的,讲的就是个眼力~!不该看别看,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就老实的憋到肚子里!再说了,我看高家那几个家伙,恐怕手上也有两把刷子,咱们呐,平平安安等总镖头办完事,回家再向他老人家打听打听。



远远的,一阵若隐惹现的哭声传了出来,听那声音,显然就是赵威赵总镖头,几个小镖师吃惊的对望了一眼,纷纷闭上了嘴,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了。

…………

“冯兄,你信里说的迷迷糊糊的,现在能告诉我主上的事了吧?怎么会被是凤凰岭的人下的手?那不是王守义的人马吗?你又说少主出手把他们剿了,少主用的又是哪一路人马?接到消息的时候,我还在登州,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来。可等走到了京城,又接到你的信,让我接文英小姐出来。要不是你说的那么严重,怕底下人办事不牢,我早就飞马回来了。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冯威大哭了一场,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红着两眼,就向同跪在墓前的冯有年发问。

冯有年理了理头绪,开口道:“这事也说不上到底要怪谁,当年为了隐秘,咱们和王守义虽然近在咫尺,却极少联络,整个凤凰岭,知道他们和主上关系的人,仅只王守义一人而已。不曾想,那王守义几年前得了个急症,去了。想来并未向两个儿子说起与我们的关系。那王守义的两个儿子王龙王虎又不知底细,竟然打起了高家庄的主意,主上也是一时大意,这才遭了毒手。”

赵威又问道:“那你说少主剿了他们,又用的是哪一支人马?咱们手上仅有凤凰岭和武威两下啊,武威的人根本没走过这一路,哪来的人?而且,少主向来混沌,又如何指挥的动?”

冯有年叹了一口气,悠悠道:“说来也怪,或许是上天开眼吧,主上去后,少主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他用了不到三月,就用家里的家丁练出了一队战力极高的人马。若非我亲眼目睹,打死我也无法相信,少爷用在庄前布阵,全歼了凤凰岭二百马贼。又亲身带队,仅去了十数人就打破了凤凰岭的山寨,将所有人俘了回来。或许是天意,也或者是巧合,过了没多久,又碰到范大人遇难,少主出手后,却借着范大人的手,趁势灭了王守义……”

冯有年又将高文举这大半年来的许多不可思议的举动讲了一遍,直听的赵威目瞪口呆、久久无语。

隔了一会,赵威问道:“那依你看,少主知不知道我们的大事?”

冯有年摇摇头道:“到底知不知道,我实在琢磨不透。当日,少主要带三五个人去剿凤凰岭,我怕人手不足有所闪失,曾出言相劝,他竟搬出欺主的帽子来压我,当时我以为他已知晓我等的大事,这才放了手任他施为。可后来的种种却都表明,他当时应该只是随口那么一说,倒是我自己想多了。说实话,我现在也弄不清楚,他究竟知道不知道。”

赵威道:“那何不当面向他问清楚?”

冯有年叹息道:“主上大行前曾对我言,以后如何,要看少主自己的意愿了。而且,主上近些年,早已将昔日那雄心壮志消磨的一干二净了,哪里还曾再提起过一句?!你看如今这天下,人心思定,哪里还有我等起事的机会?况且,主上曾言,我等昔日所求,不过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罢了,至于谁来坐天下,倒也不甚要紧。所以,我也没向少主求证,一切,顺其自然吧。”

赵威点头道:“言之有理,你我当年追随主上,为的无非是让天下人不受作难而已。若是为了坐天下而造反,反倒落了下乘,失了本意。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和少主交底合适呢?”

冯有年摇摇头道:“说实话,我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自忖阅人无数,看走眼了个张贼不说,如今,连在眼皮子底下看大的少主竟然也看不透了。主上去后,一向少不更事的少主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进剿凤凰岭一事,从练兵到进剿,安排的滴水不漏。那一阵子,他整个人浑身都透着杀气,不看他的眼神,远远的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让人胆寒的气息。可是,小慧小姐到了家中之后,他就又变了一个人,就像一个疼爱自家妹妹的兄长一样,见谁都一团和气。呆在他旁边就能感觉到他那股热情。唉,也许我真的是老了,总之,我是越来越看不透少主了。还不知道他会不会再变个样子呢。和他交底的事,我们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番话说的自己郁闷不已,沉默少许,冯有年又问道:“文英小姐的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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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败家子(七)


class="width">听到冯有年问起高文英,赵威点头正色道:“你放心吧,我已经将她娘俩接了出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唉,当年,费心心机处处设计,虽然我们借着张贼的势在寿州站住了脚,最后却牺牲了文英小姐。也真难为她了,再不接她出来,我都没脸回来见你啦。那张为善实在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不是你反复叮咛,我这次就料理了他~!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你还要我照顾他的生意?现在这家伙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得意了,整日里走路头都能仰到天上去,看到他我就忍不住想动手,又不知道你为何不让我动他。想想真让人憋气。”

冯有年道:“照我的意思,也是顺手料理了他,一了百了。可少主说,要是现在料理了他,太便宜他了,说是要把他捧的再高一点,摔的时候就让他更疼一些。而且少主也说要自己亲自去料理这事的。我想他说的也有道理,就顺了他的意。只要文英小姐不再受作难,让那个中山狼再得意几天,又有什么干系?”

赵威恍然大悟,点头道:“少主说的在理,现在动手也没啥了不得。还是将来让少主自己动手吧。那张贼还托我想法子讨回婚书呢,说花再多钱也可以,他却不知我和少主的关系,少不得,过几日回去再用这事恶心他一回。少主是个有主见的人呐,看来这满城说他是败家子的风话,只怕也入不了他的耳吧?”

冯有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冲着高琮的墓拱了拱手道:“主上有后啦。”

赵威也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冯兄,那今后行事,我们如何为好?”

冯有年苦笑一声:“昔日,我等为了不惹人怀疑,百般心机,事事隐秘,结果却弄巧成拙,倒让主上蒙了难。

反观今日少主的举动,次次行事均是大明大亮,从不遮掩,黑白两道反倒无人不敬。或许,少主行事,更适合如今的世道吧。只是我以为,在少主自己提出举事之前,这些事,还是不要和他挑明的好。依我看,我们今后……”

冯有年拉过赵威的手,两人低声议论了起来……

…………

泉州城西一座大院的角门处,几个来送粮的小伙计笑嘻嘻的接过管家递来的银两,高声答谢,推着空车转身离去了。

那管家目送几人离去,眼珠一转,捏了捏袖袋里的小半串铜钱,微笑着回身打算离去,这时,身穿衙役制服的高二虎带着两名随从走了过来。

高二虎见那管家正欲离去,连忙开口相问:“请问,这里是徐锴徐老太爷的府上吗?”

那管家回头见是官府中人,忙回礼道:“此间便是,不知足下是哪府中人?有何贵干呐?”

高二虎捧起手中的帖子道:“小的是范节帅帐下高二虎,今天特为我家大人送请帖而来,还望通传一声。”

管家一听是节度使的手下,问明了细节,不敢怠慢,安排几人在偏厅坐下奉茶,接过帖子向上房走去。

上房中,须发皆白的老人家徐锴正怒气冲冲的向已显老态的儿子徐重信训斥着。

“他们两个不要脸了,你也不要脸了?你照照镜子,都五十好几了,孙子都挑得起扁担了,还去掺和这没下稍的事!还有脸到我这儿来说三道四!”

“父亲大人息怒,两位兄长的事,孩儿再不插手了,父亲身体要紧。”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徐重信赶紧回话。

徐锴又接着道:“这两个好有出息的东西~!重仁是户部侍郎,重义是翰林学士,说起来都是人模狗样的。可你看看他们做的这个事~!为了老爹留下那点身外之物,竟然打起御前官司来了,还要你我父子给他作证?!你伯父一生清誉,都被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糟蹋干净了,真真的败家子啊。”

管家匆匆而来:“老太爷,老爷,范节帅差人送帖子来了。还说范大人怕老太爷不明究里,把客人名单也录了一份送了过来。”

徐重信长出一口气,可算有个事岔过了,只要不用接着挨骂就成,毕竟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还被老爹训娃娃一般痛骂,不像回事。忙接过管家手里的帖子吩咐道:“请来人在客厅里奉茶,我写了回帖便给他带回去。”翻看帖子看了起来。管家应声出去招呼高二虎一众人了。

徐重信看了帖,小心道:“父亲,范节帅说,为了感谢大家为灾民们捐的财物,下月十八在迎宾楼摆酒答谢,请您老一定去捧个场。”

徐锴皱皱眉头道:“百姓受难,我们伸一伸手是应当的,况且这些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能救人一命,也算是得其所用,难道留下让儿孙扯皮吗?举手之劳还置什么谢呀?再说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你回个帖子,就说老夫身体不适,就不去献丑了。”

徐重信接着道:“父亲,范大人说,为了此事,他请了圣旨,给捐财物多的各界士绅都请了封赏呢。这后面还有名单。”

徐锴笑道:“老夫还有几天活头了?稀罕他那个什么封赏?不过,范大人这个手段还是挺有意思的,倒像个为国为民的样。你要是喜欢出那个风头,你去。我还想清闲几天呢,这把年纪了,也没几天好活了,还掺和这些事干什么?”

徐重信看着名单,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赞个不已,嘴里嘟囔个不停。

徐锴见儿子有些失态,不爽的问道:“你也算见过世面的人,看到什么东西如此失态?”

徐重信道:“父亲,这名单上有几个人,捐的东西,实在让人吃惊啊。”

徐锴一愣:“说来听听,能捐出多少东西来,让你都这么吃惊?”

徐重信指着名单上的字念道:“乐通号粮行捐粮五万石,长顺号粮行捐粮五万石,高家庄高文举捐粮两万石,布三百匹,绸一百匹……良田……三千亩,这不可能吧?谁家出了这么个败家子?地都捐了?”

徐锴听到他读的名单,正在频频点头,又被儿子的评论搞得愣住了。他扫了儿子一眼,冷冷道:“捐几亩地就是败家子?亏你还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我看你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去,给范大人回帖,就说老夫身体不适,就不去凑这热闹啦。酒宴之后,请他带这位败家子来府上小坐一会,我倒想见见这个败家子。一把年纪了,这种热闹,不凑也罢,这种人物倒不能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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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多更了一章,刚刚上线一看,居然掉下新书前十二了。这太让人郁闷了。各位走过路过的大大,给点鼓励吧。票票收藏点击都可以啊。谢谢了。



040 败家子(八)求推荐、收藏、点击


class="width">PS:各位看官,本周进入第二天了,可本书的成绩却让人高兴不起来,从新书榜第五直落到第十四名,都跑出榜单了。(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让老白郁闷非常。还望大家多多帮衬,打好新书榜最后一周啊。谢谢了。

高二虎和两个小厮在徐府管家的陪同下,正坐在偏厅里喝茶等消息,就听到守着角门的小厮朗声回报:“二管家,崇安柳老爷求见老太爷和老爷。”

二管家接过小厮接过来的帖子一看,忙吩咐道:“快挡了驾,就说老爷马上就来相迎。”说完又向高二虎等人说道:“几位差大哥稍候,几位的回帖,怕是要再等上一阵了,抱歉。”

高二虎忙起身还礼:“管家客气,我几人左右无事,等上一阵便是。”

管家笑着拱拱手,自去内宅请示了。

看着管家匆匆而去,一个小厮奇道:“二虎哥,这徐老太爷到底是什么人啊?大人请客,那么多客人也都是随便传个话递张纸就行了,怎么还要在他家等什么回帖?现在到好,人家来客人了,咱还得等?这徐老太爷还能大的过咱们大人去?”

高二虎闻言训道:“你懂个屁!大人是咱们泉州最大的官,请那些人那是给他们面子。可这徐老太爷不一样啊,人家很早前就做过大官,还不是咱大宋的官。这徐老太爷名叫徐锴,几十年前就和他的兄长徐铉并称‘二徐’,那是大大的名人。兄弟俩人当时都在南唐做官,这南唐归咱大宋之后,徐铉也做了大宋的官,可是徐锴却并没有去,好像是读书人都有这么个说法,反正他不做官之后,倒比做官的时候更有名了。太祖和太宗两位陛下年年都派人来送礼,咱大人请人家,那是要请人家给面子的。”

那小厮吐了吐舌头:“我的乖乖,这么厉害啊,难怪要你二虎哥亲自出马了,要换了是我们几个,说不定这会都闯下什么祸了呢。奇怪了,咱们从大帅府来,人家也只让个二管家招呼,能让他们老爷亲迎的,那又得是什么人?这泉州大人物可真多。



高二虎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说什么,侧过了身子向角门望去,他也对这个能使徐家老爷亲自来接的人物挺感兴趣。

脚步匆匆中,徐重信面带笑容从内宅走了过来,穿过偏厅向角门走去,路过高二虎几人时解释了几句,看来也是怕几人心有误会。刚一出偏厅门,笑声便响了起来:“哎呀,是哪阵风把柳宜师兄吹来了,许久不见,一向可好啊?”

一个年逾五旬的长须男子拱手笑道:“重信兄有礼,小弟此次是奉了公务来的,到了泉州,又不舍得花钱住店,少不得来恩师这里蹭几天饭,呵呵。”笑声中指着身边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道:“这是犬子小七,恩师几次来信说想见见他。此次得便,小弟带他来当面聆听恩师教诲。小七,快给徐伯父见礼。”

那少年整容下拜:“小侄柳三变,拜见徐伯父。”

徐重信欢喜的扶他起来,上下一打量,问道:“这就是父亲整日念叨的那位神童柳七郎?”拍了拍柳宜的肩膀笑道:“好好好,师兄生的好儿子,果然一表人才。快请进,父亲大人正在内堂等着见七郎呢。呵呵,念叨了好几年了,今天总算见到了。”

二管家指挥着下人们将柳氏父子的随从带去外宅安顿不题,徐重信引着柳氏父子满面春风、说说笑笑从偏厅旁边绕过进了内宅。

看着一行人从偏厅门口经过,那个喜欢说话的小厮一脸羡慕道:“这柳少爷好生英俊啊,这样人物,咱们泉州可没见过几个。”

高二虎嘴角一扯:“你才长了几根毛啊,见过几个人呀?就敢说这大话?你是没见过我家少爷,那才真的叫英俊。”

那小厮笑道:“二虎哥老说你家少爷如何如何,咱哥几个又没见过,话说回来,高少爷就算是一表人才,你没听人家徐老爷说么?这位柳公子可是个神童啊。”

高二虎白眼一翻:“神童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少爷那也是读过好多书的,而且我家少爷能文能武,可不像这位柳少爷似的,风一吹都能飞上天。”

正在高二虎唾沫横飞的讲着自家少爷的种种事迹时,匆匆执帖而来的徐重信笑着打断他道:“失礼失礼,这是给范大人的回帖,有劳几位久候了……劳驾问一声,范大人府上少爷今年贵庚啊?”

高二虎连忙起身接过帖子回道:“谢徐老爷,小的们说的不是范大人家的少爷。是小的以前的家主。”

徐重信道:“哦,以前的家主?这泉州城中,能比得上柳贤侄的……敢问是哪家少爷?”

高二虎腰身一挺:“小的以前是长乐县高家庄人氏,我家少爷名叫高文举。”

徐重信点点头:“难怪没听说过,原来是长乐县人氏啊,呵呵,老夫还以为泉州又有……高文举?你说你家少爷叫高文举?”

高二虎见他反应有些奇怪,连连点头:“正是。”

徐重信自己也觉得稍有失态,又接着问道:“听你的意思,你家少爷对你也不错嘛,那你又是如何投到范大人府中的呢?”

高二虎忙解释道:“这可不是小的要背主求荣,是我家少爷让我来侍候范大人的。”

徐重信眉头一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问道:“你家少你和范大人很熟么?为什么要让你去侍候范大人?”

高二虎心中大大的不以为然,心道这老头怎么这么多问题呀,考虑到范大人临行前的反复叮嘱,又加上月前少爷当着范大人面交待给他的那些话,他只好照实回答:“范大人和我家少爷挺熟的,少爷看范大人刚来泉州身边人手不够用,就让我们几个有点力气的来给范大人跑跑腿。”

徐重信想了想,小心的问道:“你家少爷这次是不是捐了很多东西?”

高二虎点点头:“这一阵子,小的一直跟在范大人身边,所以少爷捐了多少东西,小的并不知道,只是听范大人说,少爷把家都腾空了。”

徐重信又问道:“那依你看,范大人说这话,是真是假?”

高二虎连连点头,一脸郑重:“这种事,范大人不会开玩笑,少爷更不会开玩笑,自然是真的。”

徐重信摸着胡子仰头想了想笑道:“如此还要有劳小哥再等一等了,老夫去去便来。”回头吩咐管家给几人重新沏茶,自己匆匆进了内宅。

正当高二虎的两人随从莫名其妙瞎猜测时,徐重信又面带笑容走了进来:“这位小哥,我父亲有请小哥入内,有几句话要向小哥当面请教。”

高二虎心头一喜,不动声色的向两个小厮招呼一声,跟在徐重信后面进了内宅。

徐锴和柳宜父子正在低声说笑,徐重信进来施礼道:“父亲,高家小哥来了。”

徐锴笑呵呵的站起来说道:“快请进来说话。”

高二虎进门瞟了一眼,连忙跪下磕头道:“小的高二虎,给老太爷磕头了。”

徐锴大笑:“这孩子倒是懂事,快起来、快起来,怎么行如此大礼?”

高二虎连磕三个响头,这才起身恭恭敬敬的垂手静立。

徐锴望了徐重信和柳宜一眼,笑着问道:“你是范大人府上的差人,为何给老夫行如此大礼呀?给家主磕头是范大人的规矩么?”

高二虎答道:“回老太爷的话,小的在范大人帐下,虽是个跑腿的,托着大人的面子,在泉州府里,大家倒也都挺客气,从来不用如此大礼。今天给老太爷磕头,其实是我们少爷吩咐的。”

最后这一句,举座皆惊,众人都不明白这个高家少爷此举有何用意。



040 败家子(九)


class="width">徐锴猜疑的问道:“唔,我听小儿说起,你是高家庄的出身,你家少爷认得老夫么?老夫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他为何有如此吩咐?”

高二虎道:“回老太爷,老太爷自然不认得我家少爷。(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给老太爷磕头的事,说起来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有一回,范大人和我家少爷谈给乡亲们捐钱的事,范大人提了一句老太爷。少爷就说,在这泉州府,他最佩服的就是老太爷,让小的几个从高家出来的,以后有机会见到老太爷,替他磕几个头。”

徐锴笑道:“我一个棺材瓤子,黄土埋到脖子根了,有什么让他佩服的?”

高二虎道:“少爷说自己是读书人,自然最佩服读书人。可现如今这天下的读书人,多半是为了当官求财才读书的,这样的读书人,读的书再多,也多少有些铜臭,如果当了官,只怕还有些血腥气,不值得人尊敬。只有老太爷这样不畏强权、坚持气节的,那才是真正的读书人,干净的读书人,纯粹的读书人。少爷说,这样的读书人,是值得小的们磕几个头的。”

徐锴在南唐做官时,曾多次向后主建议要加强军备,亲贤臣,远小人之类的。可惜那时的李煜根本就听不进去,直到李煜因谏言杀了潘佑、李平之后,徐锴对他彻底丧失了信心,心灰意冷之下挂冠而去。没多久,南唐国灭,李煜也成了阶下囚。宋太祖赵匡胤一向喜欢文人,自然知道二徐的名头,便托已随李昱同降的徐铉招揽于他。

但此时的徐锴早已厌倦了官场上的是是非非,无论兄长怎么劝也不愿意再度为官。说的急了,他便以伯夷、叔齐不食周粟的典故坚辞,宁死也不为宋臣。一来二去,徐锴坚持气节的举动,使他名誉天下,成为了读书人的榜样。-====-越是如此,赵匡胤便越是喜欢他的风骨,也有心将他塑造成一个忠臣赤子的典范,更有心趁他的名气为自己礼贤下士的形象作宣传。便从此加倍的对他敬重,年年遣人问候,直到太宗赵光义继位依然从无间断,新皇登基更是礼遇有加。

虽说徐锴年事已高,无心功名,但这世上,只要是人,便没有不好名声的,只是程度不同罢了。而这坚持文人气节之事,正是徐锴生平最得意之处。高二虎这一记龙爪手,狠狠的挠在了徐锴的痒处,老头顿时觉得浑身通泰,说不出的舒服。只这一下,就让老头立马眉开眼笑,打心眼里对这个神秘的高少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满心欢喜的徐锴再看了一眼徐重信和柳宜,见两人都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又看了一眼柳三变,见他也是两眼迷茫。他微笑着摇摇头,又问道:“那你们少爷自己呢?他又是什么样的读书人?”

高二虎回道:“范大人当时也问了少爷这样的话,少爷当时笑了笑,他说自己其实算不上读书人,最多只是个识字的人罢了。而且他说他自己是不应该读书的那种人。”

徐锴闻言又是一乐:“你们少爷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世上还有不应该读书的人吗?范大人有没有问他这个问题?”

高二虎道:“问了,少爷说这世上有三种人不能读书。一种是书呆子,一种是坏心肠,还有一种是聪明人。”

徐锴又看了诸人一眼,见几人也都是一副期待的样子,笑道:“那他有没有说这三种人为什么不能读书吗?”

高二虎道:“范大人当时也问他了,少爷说,书呆子不能读书是因为一读书就钻到书里出来来了,除了读书,别的什么都做不了,这种人迟早饿死。他说他自己就是这种人,所以他不应该读书。他又说有坏心肠的人更不能读书,因为这种人读的书越多就会变的越坏。”

徐锴点点头:“说的也是,那为何聪明人也不能读书呢?”

高二虎道:“少爷说聪明人不能读书是因为本来挺聪明的人,一读书就变傻了,反倒不如不读。”

徐锴笑道:“前面说的两种老夫觉得甚是,这聪明人一说,就有些玩笑的味道了,想是他开玩笑吧。”

高二虎接着道:“范大人也是这么问的,少爷说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这种人,要是见到了你就知道了。”

徐锴奇道:“难道他见过这种人吗?”

高二虎摇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范大人问他他也没说。范大人就说根本就没这种人,少爷问大人为什么这么肯定。范大人说这种人他不但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自然是没有的。”

徐锴点点头。高二虎却接着道:“少爷拿了根小木棍问范大人,我这支木棍在桌子上一划就能点火,你见过吗?你听说过吗?范大人说没有,还说少爷这是耍赖,可是少爷把那根木棍在桌上一划就点着火了。然后对范大人说,你没见过,没听过,那是你自己的事,和有没有其实并没有多大关系。范大人就不说话了。”

徐锴狐疑道:“那小木棍就点火,你也看到了吗?”

高二虎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包火柴来。轻轻取出一根,抬起脚,在靴底轻轻一划,“哧”的一声响,火柴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燃烧了起来。

高二虎一脸得色:“少爷说这东西的方子还没定下来,现在还没法子大量制作,所以用起来和火折子花费差不多,而且不小心就会失火。等法子定下来之后,这东西用起来要比火折子便宜的多,也方便的多。范大人那天走的时候就向少爷讨了几包。小的看这东西挺方便,也腆着脸问少爷要了两包。”说着恭敬的双手将手中的大半包火柴捧上。

徐重信满脸好奇的取过,打量了一番这才递到父亲手中。徐锴把玩着那一包火柴,学着样子取了一支,将那小小的圆头在桌面上一划,果然烧了起来。老头频频点头,久久不语。

隔了一阵,徐锴突然问道:“你们少爷今年贵庚呀?”

高二虎道:“少爷今年刚满十六岁。”

徐锴意外的说道:“十六岁?十六岁就敢做主捐出三千亩地?你们老爷同意么?”

高二虎道:“回老太爷,我们老爷今年三月过身了,现在庄子是少爷做主。”

徐锴点点头:“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有劳小哥了,请小哥回去向你们范大人和少爷带个问候。就说老夫欢迎他们有空来坐坐。重信,给范大人回帖,就说老夫一定到……”

走出徐府的高二虎长呼一口气,总算完成范大人和少爷交待的任务了,想到刚刚在徐府中说到不能读书的聪明人时,那几人眼中的好奇之色,高二虎就觉得好笑,他按着少爷说的表演一番,几人的反应果然和少爷说的一模一样。

再想想当天少爷指着自己向范大人解释时的话语,高二虎又是一阵暗笑:“要是让徐老太爷知道我高二虎就是少爷所说的那种不能读书的聪明人,他还会不会相信我说的那些话?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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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 败家子(十)


class="width">听完高二虎详细的汇报,范贻笑道:“看来文举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不能读书的天才,呵呵。(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这番话也就是由你说出来,范老夫子才会相信啊。妙啊。”

高二虎挠挠头道:“大人,小的不明白,几句话而已,换了谁说不都一样吗?”

范贻道:“大不一样,大不一样啊。要是换了谁说都一样,老夫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去向文举讨教了,呵呵。你看,首先你的身份就不一样,你是从高家出来的,又如此尊敬文举贤侄。这一点和范老夫子很相似,虽说无法相提并论,但是以他宁死不入朝为官的举止来看,他对心怀旧主的人是很有好感的。光是这一条,你就占了天大的便宜了。所以,即便是你说的话里有什么漏洞或者疑点,他也会置之不理的。呵呵,总算请动这尊大佛了。有他出面,咱们的答谢酒宴才够份量啊,到时候,要让那些守财奴好好后悔一阵子才行。”

高二虎道:“大人,如今云霄县各村的安置都已经差不多了,吴大人那边也来人说了,接着就要开始县城工程了。大人,小的不明白,为什么要先把人都安置到乡下去,最后才建县城。这人都安排到乡下了,县城建的再好,还有谁会愿意搬去住啊?说到底大家都是些种地的,城里没地,谁住着心里都虚啊。”

范贻点点头道:“这就是文举的高明之处了,把大家安置到乡下,有田种,人心就安定。至于这县城嘛,将来多半是用来经营店铺之类的。先建好了房子,过了明年,自然就有人愿意住了。至于是谁,呵呵,酒宴之后你就知道了。二虎啊,你这两天回去一趟,把文举做的那些个勋章带回来,答谢宴,那东西可是个重头戏呢。”

高二虎朗声答道:“是,小的这就出发。”

范贻大笑:“你小子,说起回家就这么干脆,想媳妇了吧?呵呵,过了年,把媳妇也接来吧。你可当着文举的面答应过我,以后就跟着我了,可不能说了不算啊。”

高二虎讪讪笑道:“嘿嘿,小的跟媳妇说过了,她有些不太情愿,说是打小在乡下长大,没进过城,不懂城里的规矩,怕到时给大人和少爷丢人……”

…………

帅府西厢,吴天祥听完了一个手下的汇报,捋着胡须沉思了一会开口问道:“这一阵子,念周一直都在各处工地上巡查?”

那中年模样的汉子回道:“是的,老太爷,大人这段日子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的,小的劝过他好几回,大人说此时君忧民苦,正是戮力报国之时,不敢有丝毫懈怠。-====-”

吴天祥点点头:“言之有理。守田啊,你是咱吴家小辈里最有眼力的一个了。此次念周赴任,手头上没有个自己人,我不放心呐,这才千里迢迢的把你召来。一呢,是为了有个体已人在身边,使唤起来趁手。二呢,我也是怕念周年少轻浮,做事难免有失分寸,有你在旁边经管着,我也好放心。这里里外外,哪头轻,哪头重,你心里得有个底啊。”

吴守田忙跪下道:“老太爷对小的恩重如山,小的绝不敢做丝毫对不起吴家的事,请老太爷放心。”

吴天祥道:“这孩子,别这么多礼,起来说话。我已打发人去接你爹娘和媳妇孩子过来了,等过了年,在云霄新城里给你找个铺面,也让他们有个好奔头。你就放心在念周那听差吧,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吴守田感动的眼泪直流,忙又跪下道:“老太爷的大恩大德,小的……”

吴天祥摆摆手:“起来回话,你听我说,近日里,你想办法和高家庄的人拉近关系,多替我盯着点那高家少爷,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及时回来报我。”

吴守田疑惑道:“老太爷,那高少爷和大人关系很好,而且他为人又豪气,待人又热心,老太爷莫非觉得他……?”

吴天祥摇摇头:“哎,我不是怀疑他,只是他这没来由的对人如此热情,不能不叫人起疑心呐。你想想,没有好处,谁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散尽家财?他如此收拢人心,图的又是什么?你回去后要不动声色,千万不要让其他人察觉,包括念周。明白么?”

吴守田吃惊的看了他一眼,瞬间就明白了,连忙点头道:“小的明白,小的一定尽心尽力办好差事。”

望着吴守田离去,吴天祥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高文举呀高文举,你散尽家财却又不求回报。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隔了一会又喃喃道:“延丰兄啊延丰兄,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现如今,你虽然贵为二品大员,一方封疆节度。可你自己看看,身边从里到外,可曾见到一个体已的人?就连贴身护卫,都是高家出来的人啊,凡此种种,能不叫人担忧吗?当局者迷、当局者迷啊。你我都是近六十的人了,再也经不起大起大落了。这次机遇,或许就是你我兄弟最后的结局了,可不能再让宵小之徒钻了空子啊。唉……既然延丰兄你不愿意做这个恶人,那这恶名就由小弟来担吧……”

徐府书房,柳宜静静的坐在徐锴对面一言不发。徐锴手中拿着几张上好的澄心堂纸,低声诵读着纸上的诗句:

“鬻海之民何所营,妇无蚕织夫无耕。

衣食之源太寥落,牢盆鬻就汝轮征。

………【这首诗太长了,全引用有凑字之嫌,故将中间部分省去】………

甲兵净洗征轮辍,君有馀财罢盐铁。

太平相业尔惟盐,化作夏商周时节。”

读完整首诗,徐锴久久不语,隔了一会,这才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啊。久闻钱塘盐民生活困苦,不想竟一苦如斯。更难得七郎小小年纪,便有如此眼力心思,他日入朝为官,必是百姓之福哇。只是这种性子,不知何时才能熬出头啊。”

柳宜自然知道老头这是在讽刺自己做官却不为民做主,当下苦笑道:“恩师有所不知,学生自从两年前出任杭州通判以来,无时不刻不想着在这盐政上多下点功夫,让盐民们不再如此凄苦。无奈学生人微言轻,又是南唐旧臣,唉……学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感慨中,似乎已触动了心思,红着眼睛道:“两月前,七郎自崇安游学至杭州,亲眼目睹了盐民的种种不幸,回去后便给学生上了这首《鬻海歌》。学生观后,羞愧难当。回想恩师之前的种种教导,学生更是汗颜。有心学着恩师挂冠而去,却又唯恐触动朝廷,落得个惨淡收场。此次官家下旨,令全国各州府县衙仿泉州安民之策。学生便趁到泉州取经的机会,来见恩师,当面聆听教诲。”

徐锴点点头:“说起来,这做官也有做官的难处,当年一个小小的南唐三十州,整日里便你争我斗,闹的鸡飞狗跳。那昏君后来竟然……唉,这也是老夫不愿再度做官的原因所在了。一入官场,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做起事来,难免左右掣肘。莫说是为民做主,你不有心去祸害百姓,已是大大的不易啦。但愿的大宋经此一劫,能让朝廷上下这些大老爷们收敛一二,也让百姓们的日子过的好一些吧。”

“七郎这孩子,从小聪慧过人,九岁那年,便有《题中峰寺》那样的大作,老夫一直喜欢的紧。这次能亲见他本人,老夫此生无憾了。只可惜,老夫时日无多,看不到七郎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啦。”

柳宜忙道:“恩师说哪里话?”他怕这个话题一起来,老头又伤感个没完没了,岔话道:“恩师不是对那个高文举十分看重么?此子与七郎相比,恩师心中可有上下?”

徐锴突然一笑:“这个高文举,老夫一生阅人无数,却看不透此子用意。若说他用意深远,却又与他的年纪不相符合。若说他是随心之举,却也难以使人信服。如此大手笔,换了是谁,也不见得能随意使得出来啊。要说他的学识,但从那个他府上出来的下人来看,此子胸中,应当有些真材实料。而且又与七郎年龄相当,不妨亲近亲近。”

柳宜笑道:“此子与范大人相交莫逆,学生明日便去拜访范大人,顺便向他讨教一二。或许可解少许疑惑也未可知。学生很是好奇,什么样的人家,能调教出如此一个败家子来,呵呵。”

徐锴大笑:“只怕是问了之后疑惑更深啊,哈,你不必刻意打探,顺其自然吧。不管如何,半月后的答谢酒宴,他必然到场,到时,你我一同见见这位败家子便是,呵呵。”

两人相对一笑,心中同时对那场将要参加的酒宴和那位令人神往的高家少爷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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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新居琐事(一)


class="width">“咦?那不是咱们家的赵嬷嬷,还有宋三婶子……哎呀,这都是咱家的人呀,二哥,咱家人都到这儿啦?”秦诗韵远远的看到大棚下面掌着勺子给大家打饭的几个妇女,觉得有些面熟,待看清之后,再也忍不住,欣喜的喊了出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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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克俭微微一笑,却并不解释,带着她轻步走了过去。已经给大家打完饭的几位厨娘正在忙着各自手中的活路,秦克俭兄妹就到了跟前笑着说道:“宋三婶子,我们回来晚了,还有饭吃吗?”

宋三婶子正在埋头整理着一摞粗瓷碗,闻声一看,喜道:“哎哟,二少爷回来啦,快来快来,昨个工上那几个又逮着头野猪,个挺大的,炖了一晚上了,这时候火候正好。”

嘴上说着,手上不停,大勺上下翻飞,两碗散发着扑鼻香味的带汤野猪肉就摆到了前面,还回头喊道:“四嫂子,二少爷回来啦,两碗饭,快点~!”说完又笑道:“老爷身子可大好了?我们几个老姐妹刚刚还在聊,说府上的新房子都安顿好了,就等着老爷回来住了,这位是……哎哟老天,这不是小姐嘛,你怎么……”

秦诗韵忙上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道:“嘘~!三婶子,爹不让我出来,你可别乱嚷嚷啊,要让爹知道了,我又要挨骂了。”

宋三婶子忙笑道:“我不嚷嚷,不嚷嚷,小……少爷,哟,你拿这碗可不成,你等等啊,我这儿还有两个细瓷碗,我给你烫烫去……”

秦诗韵忙拦道:“哎呀,三婶子!你别忙了,这一路上,连树叶草根都吃过了,还有什么不成的?大家都能用,我也能用。

行了,我们先去吃饭了,回头抽个空咱们再聊。”

宋三婶子忙不迭的应允着。加快碎步跑几下,在前面摆的一张条桌上飞快的抹了抹,待秦克俭二人坐下后,这才小心的站在一旁。

在秦诗韵和宋三婶子交流的过程中,秦克俭始终微笑不语,坐下之后才开口道:“三婶子,今天人少了很多啊。”

三婶子点点头:“是啊,二少爷这几天没回来,你还不知道,咱庄上的活都差不多完事了,工队上只留了这十几个人做粉刷了,其他人都去县城开工了。大少爷说,明早上让我们几个去县城工地上帮忙做几天饭呢。”

秦诗韵问道:“怎么没看到大哥?他没吃饭么?”

三婶子指指最里面的一桌:“瞧那儿不是?”

秦诗韵直起身子望了一眼,秦克勤捧着一碗饭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他吃惊不已,她撇撇嘴正想说点什么,突然又看到坐在大哥对面正在吃饭的两个人,穿着男装,却没有发髻,大感意外,问道:“那两个不男不女的是什么人?”

秦克俭闻言用筷子轻轻的敲了她一下:“怎么说话的?什么不男不女?你看看自己!人家那是工程队的人,没梳发髻那是为了方便戴头盔。自己不懂,还乱说话~!”

秦诗韵鼻子一皱,夸张的摸了摸被敲的脑袋:“哥,你下手真黑,都打疼我了。又不是打仗,戴什么头盔呀?”

三婶子插嘴道:“小……少爷,你不知道,这工程队的人呐,个人都了不得,那都是文武双全的人呐,人家拿着一张图就把这村里几个工队安排的头头是道。我那小子宋圆跟着人家跑腿,说是从来没见过派活派的这么好的人呢。今天和大少爷吃饭的这两人,姓吴的和姓孙的两位公子,好像是工程队的头头,说话管用着呐,听说他们管着这全县一百多号工队的人呐。能把这么多人管好,可都是不得了的人物。”

秦诗韵被红烧野猪肉馋的忘了自己身份,正在很没风范的大快朵颐,嘴里还含着肉,脸上一脸不服气的说道:“那有什么?还不就是工队头头?”

秦克俭望着她的样子,微微一笑,却没再伸手打他了。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自己这妹妹也算是从小娇生惯养了的,以前吃东西总是挑三拣四的。可是看看她现在的吃相,简直比工地上那帮小工还要难看,造化弄人啊。要不是有范大人的大力支持,要不是有高兄弟这样热心人的帮助,自己这些人,都不知道要饿死多少。

秦克俭感慨的当口,秦克勤那桌的几人已经吃完了饭,宋三婶子匆匆走了过去,将几人的空碗收走,又沏上一壶茶,这才悄悄退了回来,走到秦诗韵身边低声道:“小姐慢点吃,我给你沏壶茶。”

秦诗韵浑然不觉自己有些失态,吃完自己碗里的饭后又在二哥碗里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这才放下了筷子,瞪了哭笑不得的二哥一眼,端过三婶递上的茶喝了一口,四下打量了起来。这时,饭棚里用饭的人已渐渐离开了,只剩下秦克勤那桌和秦克俭兄妹这桌的几个人了。

秦克勤那桌这时已经吃完了饭,几人正在喝茶,秦克勤客气了几句,吴念周笑道:“秦兄客气了,把秦庄的活放到最后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秦兄还说这种话。总算没辜负秦兄的期望,按期完工了,小弟那边明天可就正式开始干了,秦兄这边帮厨的人可不能马虎啊,一千多号人,吃饭是个大问题呢。”

秦克勤没口子答应,笑道:“要说这高兄弟,还真是有办法,他传给三婶子的这几样做饭方法,又简单又好吃,小弟这一阵子都吃顺嘴了。不怕孙兄吴兄你二位笑话。前几天去长乐县城那次,在馆子里吃了顿饭,当时就觉得,那大师傅怎么就比不上三婶的手艺呢?当时我和几个随从一说,大家也有同感,还让那小二一顿笑话。”

吴念周闻言笑道:“快别说这个事,要不是为这事,我们哥俩也不用专程来请三婶子过去帮忙了。这一阵子全县几百个工地上到处跑,吃来吃去还是三婶子的手艺好,这不,昨个傍晚,孙兄和我安排完工队,有些晚了,就歇在贵府那新客房里了。我俩商量事一直到夜里,觉得有些饿,一说找吃的,宋圆那小子说让他看到老娘傍晚炖肉了,自告奋勇要过来找。他跑过来,正好三婶子歇着了,那小子就趁黑捞了几块跑回去了。几个大男人,又都没弄过这个,宋圆就随便剁了几刀。嗬,那一通狠吃啊,吃着吃着就觉得有块猪肚子还是什么的没煮烂,也没在意,等到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收拾的时候才发觉,原来那块咬不烂的猪肚,竟然是个调料包,再一看呀,一大半都没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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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新居琐事(二)


class="width">笑过了缓口气,吴念周接着道:“估计我们几个呐,每人肚子里都有几块调料包。(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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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显生也是一阵大笑,浑然不觉得如此行径有损自己县太爷的形象。笑着对秦克勤道:“我们哥俩赖这半天,一是等你秦兄回来向你借人,二呢,其实还是想再吃顿三婶子的炖肉。也不是恭维秦兄,小弟也尝过不少大厨的手艺,那要和三婶子一比,只配洗碗涮锅。”

秦克勤忙摆摆手:“可不能这么说,三婶子这手艺是好,可如今这手艺,那还是多亏了前一阵子高兄弟的指点,用他那话说,是为了让小妹吃点好的。呵呵,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那么多鬼心思,都说君子远庖厨,他怎么就没这顾忌呢?”

吴念周笑道:“这家伙的确是有办法,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能弄出个花样来。就说这头盔吧,刚送来的时候,小弟觉得实在是没必要,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谁上工地上还戴个头盔的。他非得让小弟戴着,还规定说工地上不戴这个的不许进去。小弟当时也不明白,直到前几天,跟着小弟的一个家伙从高架下过,正巧被房上掉下来的一根椽子打到脑袋上了。大家都觉得这人估计是没了,结果,等大伙到他跟前时,那家伙爬起来一个劲的骂街。小弟这才明白这头盔的好处。还是高兄弟说的对,在工地上,想安全就得戴这安全帽。”

秦克勤也是一阵笑:“我听说高兄弟今天也过来了,怎么没看见他人?”

吴念周又笑道:“呵呵,在高兄弟那儿呀,天大地大,小妹最大。他早上背着小妹跟着我们几个转了一圈,本来要一起过来吃饭的,结果小妹听到村头那边有谁在拉胡琴,非要去听,这不就去了嘛。这么一会子了,也不见他们过来吃饭,看来是玩的收不住了。



秦克勤想了想笑道:“是马六叔吧。唉,老人家以前是跑江湖卖艺的,本来年纪大了,该在家享几年福了,可没曾想碰到这么个灾荒,这次闹灾也跟着大伙出来了,路上好几次差点就没了。这总算有住的地方了,老人家也给大伙帮不上什么忙,就弄了个胡琴,大家伙歇工的时候给大家拉上一段解乏,大伙也挺爱听的。这几天大工都完了,庄子上男的都去了县城做工了,女的又要打理新房子,修整庄稼地,就把一群娃娃放到六叔那里,让几位老人照看着。想是小妹看到有小孩子在那里玩耍,也想去凑热闹吧。别担心,那里的伙食比这儿还好上一截呢。饿不着他们。”

吴念周点头道:“定是如此。行了,秦兄,事就这么定了,我们现在就赶回县城,迟点呢秦兄打发人送几位婶子到县里来,别耽误了明早上的早饭。哦,你也跟三婶子她们说两句,得空也指点指点其他人,那些人手艺实在太差了,几位都头费尽心思下套捉回来的野味让他们做,好好的东西都糟蹋了。”

秦克勤忙点头答应,吴周二人拎着头盔,匆匆出了饭棚,喊过守在不远处的几个随从离去了。

秦诗韵见两人都走了,起身喊道:“大哥,过来喝茶。”

秦克勤看到她的样子,笑了笑,过来坐下,又大声对正在收拾的宋三婶子说道:“婶子,今天傍晚的时候,让泉子他们几个送你们去县城,多带几件衣裳铺盖,这时节夜里也冷起来了。”

宋三婶子笑道:“你放心吧大少爷,老婆子省得。说起来,咱们这就是要去给县老爷盖房子了,可了不得的事呢。咱们这位新县老爷人还真不赖,非要给咱们这些村子都把房子起完了才去给他老人家盖县衙,可是个父母官的模样呢。就是不知道,咱们到了县里,有没有福气见上县老爷一面呢。我可听说,咱们这位县老爷,年轻着呢。”

秦诗韵笑道:“哎呀,三婶子,你想什么好事呢?什么年轻英俊的,你老人家可赶不上了。再说,你要真动了念头,三叔还不跟你拼了老命呀?”

几个帮厨的妇女一阵大笑。秦克勤和秦克俭兄弟俩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个从小个性泼辣却轻易不开玩笑的小妹,怎么变成这么个样子,哥俩摇摇头,同时闭了嘴不敢吭气。却不知道这个小妹自从经历过一场生死挣扎之后,对事物的看法都已有所改变了。再加上她生性好动,这一阵子又被禁足于郭家小院,只得整天寻那郭晋宝的晦气。那郭晋宝是在山贼窝里长大的,嘴上功夫自然不差,最初还讨了些好处去,可是秦大小姐一放开身分,拾起那些俚语俗言之后,郭神医只有抱头鼠窜的份了,哪里还有一丝男子气概。要是让这哥俩听到妹妹平日痛骂郭神医的言语来,还不定会震惊成什么样呢。

宋三婶子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这种玩笑话,浑然不觉的笑道:“小姐说哪里话?老婆子只是想啊,那么年轻就做县老爷的人,那肯定是文曲星下凡的,等忙完了这一阵,能不能让我家宋圆跟着他跑跑腿,说不定就有个好前程呢。”

秦诗韵又想说几句笑,秦克勤笑道:“三婶子,觉得刚才那位吴公子人怎么样?”

宋三婶子想了想道:“嗯,是个好小伙子,长得也俊,又文气,待人也好,宋圆跟着他也没受过气。大少爷问这个干嘛?难道他们认得县太爷?”

看着弟弟妹妹也是一脸不解的样子,秦克勤笑道:“好我的三婶子哟,那吴公子就是咱们云霄县的县老爷啊,枉了人家一口一个三婶子的喊你,你整天还想着要去县城去见县老爷。哎哟,笑死我了。”

宋三婶子这回愣了,呆了半天才颤悠悠的问道:“大少爷说的可是实话?你别是和我老婆子开玩笑吧?”想想自己还打算费尽心思给儿子谋个前程呢,结果儿子一直就跟在人家身旁,最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县太爷还吃过她做的饭,还喊她三婶子……

秦克勤止住了笑:“不止呢,跟着他的那位,是长乐县的县令孙大人,也是一位县老爷呢,你老人家,那是给两位县老爷掌过勺的人呢,可了不得。”

秦诗韵顾不上理喃喃自语有些发癔症的三婶子,问道:“大哥,你说的可是实话?那两个县令大人跑咱们这儿来干什么?”

秦克勤道:“你也不想想,要不是两位县老爷,谁还能使唤得动这全县的工队?好了三婶子,明天你就到县城了,可不要把这秘密说出去哟,要不然,回头县老爷怪罪下来,咱们可都吃罪不起。好了,三婶子你先忙着,这里收拾好了就去歇一歇,回头我让泉子来送你。小妹,你头一次回来,我们一起去新家看看吧。”

秦诗韵欣喜道:“好啊,二哥整天念叨说新家比原来更大更漂亮了,我早就想看看了,就是爹不让我过来,说是工地上人多事杂,怕给大家添麻烦什么的……”

正当兄妹三人满心欢喜的向新家中走去时,突然,村子西边响起了一声惨叫,三人对望一眼,均是一副吃惊的样子。秦克勤双足一点,轻轻跃起从饭棚顶上抻出个长条包袱来,里面是几把兵刃,兄妹三人每人拿起一件,匆匆安慰了几位厨娘一句,脚下发力,快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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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三天奋斗,终于又上榜了。老白灰常激动。谢谢大家了。希望大家继续发场连续作战的优良传统,努力打好最后一周的新书榜。点击、收藏、推荐越多越好哇。



041 新居琐事(三)


class="width">村子西头马六家,高文举带着小慧和院子里的一群小孩子们正静静的坐在马六叔周围听着他那悠扬的胡琴曲子,几个老人分别坐在靠墙的椅子上闭目聆听。(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颜小山皱着眉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一声,拉了个小树墩坐在门口附近。

听着熟悉的《阳春白雪》曲,高文举打量了怀里的小慧一眼,小丫头和散坐在院子里的其他小孩子一样,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马六叔那节奏感十足的样子。

胡琴这东西其实是汉人发明的,古称奚琴。由于条件所限,当时的奚琴音域很窄,无法像其他乐器那样随心所欲的演奏乐曲,只能演奏一些相对简单的曲目。又因此琴相貌不雅,音域不广,难以被上层社会所接受,从而渐渐的沦为了下层劳苦大众调节生活的工具。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制琴的技艺和演奏的手法被胡人学了去,又加上中原人觉得这东西演奏起来不雅观,颇有上不了台面的感觉,因此没人愿意学。渐渐的,除了一些生活困苦,为了讨生活在街头卖艺的人之外,生活稍微过的去的人,根本不愿意碰这逐渐沦为下等的乐器了,因而,中原人用这个的人越来越少。而胡人由于条件所限,又加上这东西学起来容易、携带起来容易、制作起来也容易,于是……奚琴变成了胡琴。而流传下来的曲子也大多是些胡曲,而且曲风越来越偏向凄凉。

自从云霄县的安置工程开始之后,一路有如丧家之犬的灾民们总算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越来越多的相识相熟的乡亲们纷纷抱成团,组成了新的部落式村庄。新秦庄就是以秦敬臣一家为核心组成的新庄子,聚集在这里的乡亲们大多是原来和秦家有交集的人。~~~~

马六叔就是以前秦家庄的老人,一个除了会作几把胡琴,会拉几只胡曲之外别无他长的落魄老人,看到给自己安排的新屋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

这些日子,为了给大家减经负担,马六叔和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聚在他这里,替乡亲们照顾着各家年纪尚幼,需要人照料的孩子们。一则可以让孩子们的父母腾出手来多做些事。二则也可以让老人们觉得自己还有点用处,不至于产生不良情绪。

这些地方因荒芜多年,各种野物横生,乡亲们一边打理各种植被,一边将各种野物猎取了充做食物,一举两得。马六叔见各种野物随手可得,又加上这里竹林众多,趁着左右无事,便用这些凑手的材料制作了几把胡琴,闲来无事便拉上一曲,大家穷乐呵一番。

在这个极度缺乏娱乐活动的环境中,一来二去,孩子们也喜欢上了他的表演,每每一听到他的琴声,便自发的围在他的旁边,倒省了四下去喊叫。

马六叔为了让这些孩子静下心来,可谓用尽了心思,今天连古曲《阳春白雪》都拿了出来。一则,凄凉的曲风容易让人产生不良的情绪,二则,欢快的曲子也的确不多。因此,马六叔将这首本是用七弦琴演奏的曲子用胡琴演奏了出来。果然,在欢快的节奏下,一群小捣蛋马上被吸引的安静了下来。

在高文举的心里,二胡这东西根本没有什么下贱的意思,在孙晓鹏生活过的年代,世间乐器早已没了什么雅俗之分,有区别的,仅仅是人而已。熟悉的二胡音调,突然将高文举那扇已经关闭的心门打了开来,高文举两眼一阵模糊,坐在那里拉二胡的那个熟悉而又亲切的身影,不正是将自己抚养大的孙福田院长么?

孙晓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孙院长收养的,也许是两岁,也许是三岁。总之他应该是入门最早的那个,因此,在后来的生活中,他一直以大师兄的身份自居。而在他之后进入福利院的孩子,不管年龄大小,个子高低,谁见了他都得喊一声:“鹏哥。”

他记得,为了让福利院能够正常运行下去,为了让孩子们有吃有穿,孙院长整日劳碌奔波的样子,刚过中年的他就因过度操劳而满头白发。可是那时候的鹏哥却依然整天给他惹麻烦。今天揍了东家的小朋友,明天砸了西家老人的尿壶,后天又偷偷挤了对门家的羊奶。搞的孙院长常常东家西家的上门赔礼道歉。而那时候并不理解的鹏哥,又会因此记恨人家,过了一阵,再度出手报复。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直到六岁那年,孙院长带着孙晓鹏到很远的山村里去看一个老同学,见到了那个坐在房门外边饿的直哭小丫头,玲珑。孙院长的老同学夫妇都去了,留下了那个被村里人叫做扫把星的小丫头自生自灭。如果孙院长他们再晚来几天,这小丫头只怕真的会被饿死。

可能是因为有过相似的经历吧,孙晓鹏当场就表示要将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妹妹一起带回去。并发誓,只要孙院长同意他的建议,他以后将不再给孙院长惹麻烦了。孙院长巧妙的利用了孙晓鹏的爱心,将照顾玲珑的任务交给了孙晓鹏。

为了让玲珑和自己一样忘记过去的痛苦和不幸,孙晓鹏每日里用心学习,并将学到的东西完完本本的转教给玲珑。每天照顾她的吃喝拉撒睡,专心的一塌糊涂,再也没了当初横行乡里的精力。从此,福利院里多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好哥哥,富平县东郊少了一个令人头痛的恶少。

后来,福利院里的孩子越来越多,自愿加入福利院的热心人士也越来越多。虽然在孙院长等人的奔走之下,不断的收到社会各界的热情资助,但对于一个要养活上百儿童的民办福利院来讲,资金不足一直是他们面临的最大困难。

为了贴补,整个福利院从上到下,人人都在出谋献策。大人们纷纷在外寻找兼职,而去菜市场捡菜叶、到田间挖野菜之类的工作则是孩子们每天的功课。为了赚钱,孙晓鹏甚至和那个瘸腿老赵在富平县城里摆过棋局骗钱,也和独眼龙李大元摆过卦摊给人指点迷津,在这些江湖把戏中,孙晓鹏以一个纯真少年的身份,无数次成功的为两人拉托。其他人没有门路或不屑于用这种手法去找钱,只得靠着各自的关系,以出卖苦力或者做一些零工来维持生计。

眼见情况如此艰难,孙院长痛苦不已,常常引以自责,当然大家也明白这责任并不在他。有一天,一个很有经济头脑的员工刘大脑袋参加了一次葬礼之后,回来给大家出了一个主意,让这些精力过剩的娃娃们组建一个儿童剧团,在乡亲们有红白喜事的时候去表演一番,一来消耗大家的过剩精力,二来也顺便赚点外快贴补一下。

在大家都拍手叫好的时候,孙院长却坚决不同意,原因是,他觉得利用孩子们去赚钱是十分可耻的行径,于是,福利院成立以来最大的一场辩论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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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新居琐事(四)


class="width">在众人的轮番轰炸之下,孙院长终于妥协的接受了这个提议。(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虽然于心不忍,但孙院长想到此举不但可以将孩子们的兴趣成功转移,而且还能让大家从小培养音乐和表演的基础。那么这个决定对孩子们将来的成长来说,也许是一种帮助也未可知。

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孙院长自己本身就是一个精通韵律的高手,一把二胡拉的出神入化。为了福利院的事业,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二胡了,此时自然也有些心动。

就这样,在孙院长亲自操持下,“向日葵剧团”成立了。经过培养和筛选,一群娃娃都找到了适合自己发展的音乐方向。玲珑的音感最好,唱什么都好听,而且还对古筝特别感兴趣。而孙晓鹏则近水楼台的得到了孙院长的亲传,学得了一手精湛的二胡技能。

高文举清楚的记得,经过三四年的演出,由孙晓鹏和玲珑表演的秦腔传统曲目《花亭相会》是剧团的压轴之作,每一次到各村去演出,那是必演的绝活。被乡亲们称赞是百年来难得一见得完美组合,甚至有专业人士观赏过后评论说,这两人如果坚持表演,将来的成就一定会超越秦腔史上的传奇人物李小锋、张宁夫妇,说不定什么时候也能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唱个专场。

而最让大家意外的是,在所有的演出中,孙院长从来没有亲自到现场观看过任何一场两人的表演。大家都以为是孙院长心中那个认为此举是可耻行径的心结在作祟,因此也没人去劝他。

这本是个无奈之举,不想却得到了意外收获,剧团出名之后,常常应邀到全省各地去演出,得到的报酬也越来越多,甚至远远超出了福利院运营所需。可就在剧团名气如日中天,各处邀约接连不断的时候,孙院长果断的将孙晓鹏和玲珑的演出停止了,原因是他们两个都要去上大学了,不能为此荒废了学业。

为了不让孙院长失望,孙晓鹏和玲珑考入清华大学之后的几年中努力学习,不光常常争取到奖学金,还都在课余做一些兼职,自力更生。几年中,两人不断的用各自优异的成绩来向孙院长报喜,孙晓鹏更是在国内外诸多期刊杂志上发表了为数众多的各类文章。由于他文章中宣扬陶渊明那种十分恬静的田园境界,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极是难得,因此被整个文学界称赞不已,有人甚至评论说孙晓鹏将给中国文坛带来一股新的风气,以他的文采和前景,极有可能会成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师级人物。

大学期间,随着周围同学不断的追求骚扰,两人的感情有一段时间突然敏感了起来。出于对玲珑的关心和爱护,孙晓鹏总是贴心而不厌其烦的对玲珑进行着全方位的保护。突然有一天,他在无意中听到玲珑的闺蜜张晓岚透露出来的消息。

原来,玲珑心中最理想的恋人,就是孙晓鹏。一直把两人的关系定位为兄妹的孙晓鹏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陷入了一种空前的迷茫之中。在其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敢和玲珑见面。直到有一天,张晓岚打电话通知他,说玲珑淋了雨,病的不省人事。

得知消息之后的孙晓鹏,心急如焚的赶到玲珑的住处时,看到的是静静抱着腿倦坐在床角的玲珑和一脸愤怒的张晓岚。

当精神恍惚,眼神空洞的玲珑伏在孙晓鹏肩膀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张晓岚充分发挥了她心理学高材生的优势,一张利嘴迅速的将孙晓鹏那貌似坚强的外壳剥的精光,露出了那连他自己也不敢面对的内心世界。在张晓岚的不断抨击下,孙晓鹏冷终于发现,原来,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就是玲珑。也只有玲珑。

消除了感情风波带来的危机,两人迅速的确定了各自的感情位置。最让人担忧的孙院长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不但没有任何阻挠的意思,反而透露出自己乐观其成的打算来,还很打趣询问两人准备何时结婚,好让他和一帮老家伙们在家提前做准备。

…………

2038年6月,孙晓鹏和玲珑大学毕业了。两人打算好好逛一逛已经生活和学习了四年之久却从没正眼看过一次的北京城,然后回老家参加孙院长为自己二人精心准备的婚礼。就在大家都为他俩的幸福生活羡慕不已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意外的车祸将玲珑带离了人间。而车祸的肇事者又因为其特殊的外交官身份,拥有外交豁免权而逃之夭夭,并没有受到任何哪怕是象征性的惩处。

在接到这个惊天噩耗之后,孙院长悲痛莫名,早已透支了的身体很快就垮了下来,住院一个多月后,终于带着满腔的抑郁和不甘撒手人寰,临终前,老人告诉孙晓鹏,其实,他一直都觉得孙晓鹏和玲珑是最合适的一对。他之所以从来不看孙晓鹏的演出,是希望有一天,能在孙晓鹏的婚礼上,看到孙晓鹏和玲珑为自己演一场《花亭相会》,可惜,天不从人愿……

两个最亲的人相继离去的现实,将孙晓鹏从天堂狠狠的抛进了地狱。遭到连番打击的孙晓鹏想不明白,为什么好人却得不到好报。他不明白为什么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的玲珑和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孙院长竟然会是这种结局。他不知道失去这两个最亲的人之后,自己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短时间里,失去人生目标的孙晓鹏每日借酒浇愁,醉生梦死。直到有一天,瘸腿老赵将他骂醒。一周后,孙晓鹏拿着老赵写的信,找到了一个老赵以前的战友,通过他的关系报名参加了特种部队,从此弃笔从戎。

几年后的一天,已是特别行动组成员的孙晓鹏在国外某地执行任务时,由于通讯器故障,与行动指挥部断绝联络约两个小时。当天傍晚,玲珑车祸的肇事者在高速路上出了车祸。车子在时速一百多公里的情况下撞破了路边的护栏,摔下了山崖……几个小时后的孙晓鹏,在回国的飞机上蒙头大睡,没人知道,那蒙着毯子的七尺大汉,一路上泪流满面。

…………

当凶手“伏法”之后,孙晓鹏却并没有找到自己原本以为的平静,反而因为失去了由报复心理带来的巨大动力和激情,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状态都显得有些颓废。

当几位政治工作者分别找他谈话之后,宣布已不适合再呆在部队,他应当转业时,安全局突然接到一宗因外交权限引起的冲突案件,由于政治环境过于敏感,大家都有一种束手无策的无力之感。而混吃等死的孙晓鹏得到消息后,一扫多日的颓废,干净利落的解决了这个问题,从此进入了安全局一级特工行列。

找到了方向感的孙晓鹏,一边替国家处理那些无法在阳光下解决的事务,一边接过了孙院长的重任,不断的通过各种关系努力的做着力所能及的福利事业。随着他的能力和影响越来越大,孙院长留下来的福利院越来越稳定。

当孙晓鹏由于某些原因踏上非洲的土地时,当地的福利院便成了他最关注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到一丝宁静。在与非洲孤儿们的频繁接触中,孙晓鹏渐渐的恢复了往日的风采,这里的环境让他颇有乐不思蜀的感觉,心甘情愿的在那被称为人间地狱的地方一呆就是十年。十年间,他总是不断的替战友们轮值,好让别人回家团聚。当大家都称赞他的高风亮节的时候,心中隐隐做痛的孙晓鹏总是微笑不语,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回国。

每当孙晓鹏夜深人静独自一人静坐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多年以前在福利院那段辛苦而又快活的日子。他多么希望老天能给自己一个重来的机会,能让他和玲珑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为孙院长养老送终,大家欢喜收场。他也常常相像着自己和玲珑最后定居在台湾岛上那片望不到边的桃林中,每日你唱我和,渡过每一个白天和黑夜……

就连睡着的时候,他也总是能梦到自己和玲珑粉墨登场的样子。两人对演着那场最拿手的《花亭相会》,而台下,端端正正的坐着那位比父亲还要亲的老人,满脸欢喜的望着自己的一举一动,那眼里,全是开心……

…………

一想到当年两人一起上台表演的情景,高文举心里像开了个杂货铺子般五味杂陈。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和自己有婚约的女孩张梅英。当时他告诉冯有年将此事拖延下去,将来自己去处理,冯有年以为那是自己的报复心理。他却没有告诉冯有年,那是因为,张梅英这个名字承载了许多回忆。

孙晓鹏和玲珑最得意的那场戏《花亭相会》里,男主角就叫高文举,而女主角,就叫张梅英。那场戏最后的结局,两个历经磨难的有情人终于消除了误会,成就了姻缘。如今,老天给了孙晓鹏成为高文举的机会,那么,玲珑呢?那个张梅英有没有可能是玲珑的第二次机会?

在一阵心痛的回忆中,高文举泪眼朦胧,喃喃自语道:“玲珑,玲珑,我答应过你,为你建一处桃源,一处没有是非的世外桃源。现在,我开始建那处桃源了,你会来么?玲珑,玲珑,我来演高文举了,那个张梅英,是你演的么?”

…………

正在魂游之际,怀里的小慧抓着他的胳膊使劲的摇了几下,将他从回忆里摇醒了过来。高文举一怔,却见马六叔已经停止了演奏,整个院子里从大到小所有人都神色慌张的望着外面,竖耳一听,一阵杂乱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高文举还没来得及调整情绪,出门查看返来的颜小山大声喊道:“少爷,两位大人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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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恶搞,十八万字就下了新书榜。我一直以为要到二十万字呢。还指着在榜上呆到周末呢。这下好,扑通一下掉的没影了。

算了,不说这个,稳定更新才是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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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人质危机(一)


class="width">高文举几乎是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小慧轻轻往地上一放,匆忙说道:“玲珑,你乖乖呆在这儿,哥哥去看看,马上就回来。(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平淡的语气一如当初他听到福利院菜地里闯进几只羊的时候。

当他直起身子,看到满脸疑惑的颜小山时,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另一个时空了。忙回头向站在身后的小慧看去。

小巧可爱的小慧此时满脸惊恐,眼神中透出一股令人心痛的恐惧。看到高文举转身看自己,小慧扁着嘴,一言不发却十分坚决的伸手紧紧攥住了高文举的小指,再也不肯松开。

高文举心中一阵激动,双眼顿时模糊了起来。一咬牙,俯身将小慧轻轻抱在怀中,猛然转向抢过颜小山身侧向外走去。

…………

秦府崭新的院墙上,到处溅着腥红的血点,五六队十人上下的官兵匆匆忙忙的将小院的几个出入口紧紧的围了起来。狼狈不堪的孙显生喘着粗气站在几十步开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在他两侧守护的,正是高富和高贵,两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沾着些许血迹,但看两人的样子,似乎并非自己受了伤。

看到高文举抱着小慧和颜小山快步走来,孙显生紧绷的神经顿时崩溃,语无伦次的喊道:“老三,快,里面,老二,快救救他……”

高文举眉头一皱,打了个眼神过去,高贵连忙将孙显生扶持着坐了下来。高富凑过来说道:“少爷,两位大人在出庄的路上遇到了袭击,来人有三十号上下,小的们一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好几位弟兄都受了伤。好在附近巡查的官兵听到动静及时赶了过来,对方这才被压制住了。小的们几个拼力护着孙大人闯了回来。可是吴大人当场受了伤,没能逃出来,被他们裹挟着退入了秦府。现下,范将军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了。只是,吴大人他们几个还在对方手里,大家暂时不敢行动。”

高文举奇道:“这光天化日的,谁冒这么大险跑这来刺杀朝廷命官?知道对方来头么?”

高富道:“不太清楚,不过对方早有预谋,他们中有一个人和吴大人的随从宋圆认识。

我听宋圆喊他李四哥。这伙人以前一直在几个工队里干活,今天工队要进县城去做工,放了一天假,让大家各自回去收拾收拾,所以他们在路边坐着聊天的时候,小的们也没留意。过去的时候,宋圆还和那个李四哥打了招呼呢,没想到,我们刚出路口,就被他们从后面砍过去了。要不是孙大人临危不乱,指挥大家冲回村子,恐怕这会已经遭了毒手。”

说话间,指挥士兵围住秦府的范副将匆匆走了过来,向孙显生点了点头,冲高文举一抱拳:“少爷,歹人们裹挟着吴大人和几名随从入了秦府,小的已经将秦府团团围了起来。而且已经向周边各村传了警,相信很快就有大队人马赶过来了。”

高文举打量对方一眼,此人正是当日随范贻去梅花镇的随从之一范喜,如今已是领兵的副将了。这应该是范贻在军队中安插亲信的结果。自从范贻将小慧放到高府托管之后,范贻手下的那几个老人见了高文举都以少爷相称。高文举曾经劝过几回,无奈众人坚持,而且范贻也明确表示,一则高文举救过自己的命,二则又和自己女儿是兄妹,这层关系就铁板钉钉的事,谁也马虎不得。

虽然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可在众人面前,礼节却不能马虎。高文举忙还了一礼,问道:“府中现在是什么情况?吴大人他们还有几人?安危如何?”

范喜摇摇头道:“歹人们退入秦府就将几处大门关上了,对方放话出来,说咱们要是敢攻进去,他们就杀了吴大人。小的担心吴大人安危,再说手上没有器械,一时半会的也攻不进去,只得团团围住。”

接着苦笑一声道:“说来也真他娘的晦气,这秦府是吴大人亲自催着建起来的,说是秦老爷子为了乡亲们得罪了不少人,为了让秦老爷子安心居住,院墙门楼都建的厚实高大。现下倒被人家用来困住了吴大人,咱们眼睁睁看着却束手无策。真真气死人了。”

秦氏三兄妹此时也赶到了,匆匆问了几句便弄清了事情原委。秦克俭想了想道:“这个李四,不就是几年前流落到咱们秦家庄的那个家伙?”

秦克勤点点头:“应该就是他,这个王八蛋,当时父亲见他可怜,将他收留了下来,这次大家逃难他也随着大家一路扶持着挺了过来。前几日,父亲还夸他是个汉子,怎么今天就干出这等事情来了?”

高富说道:“这李四看来还有点良心,这次来的这些人应该是他以前的相识。他们围攻两位大人的时候,宋圆一直挡在吴大人前面,这李四好几次都因为宋圆才没下去手。后来宋圆被另外一人砍伤了胳膊还死死护着吴大人,这才给大家脱困赢得了时间。等范将军的人围过来之后,他们为了自保,这才将吴大人挟持着退入了府中。”

高文举问道:“现在里面还有多少咱们的人?对方什么情况?”

高富想了想道:“吴大人、宋圆、高安,还有两个小的叫不上来名字的,一共是五个人,对方一共有三十五六个,刚刚在村口那一场厮杀,有五六个被当场砍掉了。还有几个被范将军的人捉住了。现在守着秦府的,应该在二十五人左右。”

高文举:“对方什么武器?”

高富:“都是长刀,还有几把短刀。没有弓箭。”

高文举点点头,向范喜道“劳烦范将军先守着各处关口,莫使一人走脱,这救人之事,交给小弟吧。在小弟行动的同时,你只要不断的和里面的人喊话,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即可,记着,无论他们提什么条件,都尽量往后拖,除了送食物和药品之外,其他的条件,都不要当场应允。”

范喜本来心中挺担心吴念周的安危的,可是他经历过梅花镇的那一役,自己那几个人当时生路已绝尚且能被高文举带人救了出来,这阵势应该更有把握才是。因此他对高文举的话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当下抱拳应允,匆匆跑回阵地去安排了。

高文举此时的心中十分着急,从安置灾民开始,他就一直在防范着有可能出现的种种意外,因此,在经过反复讨论之后,范贻依照他的安排,将一万多名厢军士兵分布在各村,呈格状布防,每日巡查不断,确保在有变故发生时能够及时处理。可今天这事发生之后,虽然临近各部都及时反应了过来,却仍然让对方得了手。幸亏今天自己身边还带了十来个身手灵便的随从,要不然还真的挺麻烦。

他心中十分清楚,一旦此次事件无法及时有效解决,那么,他和范贻等人辛苦经营的这一切将大打折扣,无论怎么讲,一个连县令安全都无法保障的地方,又怎么能让人安心居住?心下暗暗后悔没能尽早将许大勇那群生力军接上岸,这些厢军虽说经过范贻的和番整治,有了些起色,毕竟还是没什么战斗力啊。

现在这情景,分明就是一个人质事件,拖的越久,人质就越危险。只能尽快雷霆一击,将危险和影响降低到最低水平。这种事在孙显生、范喜等人看来,自然是非常棘手的了,只怕到最后难免和匪徒谈判,然后交钱赎人。可是对高文举来说,这种营救人质的活却是司空见惯了的,并且,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和对方谈判的意图,对他来讲,这种活路,早就有个固定流程了,只要按着步骤进行就是了。了解了情况之后,高文举吩咐颜小山:“马上把咱们的人集中起来,清点武器,准备营救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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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人质危机(二)


class="width">秦氏三兄妹拎着兵器站在身后见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也不好意思干看着,几人互相使个眼色,秦克勤上前说道:“文举,我弟兄三人也随家父学过几下,能帮上什么忙吗?怎么说,这里也算是愚兄的地盘。www.65txt.com

”他却也没当众说破妹妹的身份。

高文举正在看着秦府那新砌的院墙思索营救方案,听到他出言相问,猛然一惊,冲他微微一笑。这才发觉,自己怀里还抱着小慧,他将安安静静伏在自己肩上的小慧轻轻抱下递到孙显生面前道:“大哥,小妹就交给你照顾一阵了。”又拍了拍小慧的脑袋说道:“小慧乖乖和大哥这里等一会儿,哥哥去救二哥出来,咱们一起回家,好吗?”

然后才对秦克勤道:“秦兄,这院子虽说是你家,可说起来,只怕你还没有小弟熟悉,所以,这救人的事嘛,就交给小弟来做吧。小弟全力去救人,尚有一事要请秦兄相助。”

秦克勤听到有事交给自己,两眼一阵精光闪过,上前拱手道:“请吩咐~!”

高文举一指刚刚回过神来的孙显生和乖巧的站在他旁边的小慧道:“我大哥和小妹,还请秦兄代为守护,好让小弟能全力去救出二哥。”

秦克勤望了高文举一眼,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却见他一脸凝重,当下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退回去和弟弟妹妹讲了几句。秦克俭一听,倒也没什么,一声不吭的站在了孙显生身边。

秦诗韵一听让自己兄妹三人做老妈子的活路,这明显是看不起自己的本事,再怎么说秦家也在江湖上有点声望,到了这当口竟然被人当成跑腿打杂的,何况这事还是发生在自己家里了,虽然还没正式住进去,可这名义上也是秦府啊。这种没面子的事让人如何接受?当下柳眉一竖就要当场发作。

秦克勤一看妹妹的表情就知道要坏事,忙呵斥道:“小妹不可造次,须知此次劫难,那动手的歹人中,有我秦家之人。如今,高贤弟不把我兄妹当成防范的对像,已是不易,你还想怎么?”

秦诗韵秀足一顿:“哥~!我兄妹苦练多年,所为何事?现如今歹人将吴大人挟持到我家院中,倒要让别人去出头相救,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如果今日你我兄妹就这样在旁干看着无所作为,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行走江湖?”

……

秦氏兄妹在小声争论的同时,颜小山已经将这次随高文举一起出来的高家子弟集中了起来。连同高文举颜小山在内,共有十六人,其中有六人带了**弓,其他人都只带了长短两把刀。高文举将手头的人力和兵器统计一番之后,抽出一支羽箭在地上将秦府的地形勾了出来,开始分配任务。

秦克勤和秦克俭听到妹妹的说法,也觉得这时候出手正是洗清自己和歹人关系的最佳时期,如果这时候只在旁边冷眼旁观,只怕到时候就真的说不清楚了。于是,兄妹三人便向高文举走去,打算请求参加接下来的行动。

兄妹三人走到高家人围成的圈子附近时,颜小山轻轻的抻了高文举一把,高文举会意,却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接着分配任务。

秦家三兄妹站了一会,听得高文举三言两语将任务分配完毕,刚想开口请求,高文举已经开始下令:“好了,任务大家都清楚了,各出入口都由范将军的人马把守,不必操心,现在我们分成四队,前后两边同时行动,高富带一队二队绕到西面,从西角门南两丈处攻入,一队主攻,二队掩护。我带三队从正面进攻,四队掩护。目标,营救吴大人和他的随从,十分钟后,同时行动,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道:“明白。”

“遇到一切反抗,杀~!”

“是~!”

“出发~!”

高富带着一半人员匆匆顺着围墙向西角门绕去,高文举和颜小山对个眼神,颜小山力争无果之后,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招呼另外两人将弓和箭再次检查了一番。

秦家兄妹站在高文举身后不远处,静静的望着这个他们自认已十分熟悉的少年。高文举那自信的神态和语气,在下命令时那种居高临下的肢体动作,还有突然间从他身体里透出来的那股杀气,让兄妹三人吃惊不已。他们无法相像,这种让人浑身发冷的感觉居然来自一个十六岁的乡间少年。

尽管心里还有许多不满情绪,秦诗韵此时也已经完全被高文举的气势压的喘不过气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在这种气势下竟然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了,高文举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杀气好像随时都会被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引爆发,便她不得不把满腔的不满暂时忘却。当她回过神来,打算催促哥哥再度和高文举交涉时才发现,高文举身上的文士袍不知何时已经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那套贴身的短打扮。

秦家以武传家,秦家兄妹也都自小习武,这种短打衣物自然少不了经常上身。可是高文举身上这一套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乍一看似乎有些怪模怪样,可再一细瞧就会发现,这套衣服,居然没有丝毫多余的地方,似乎每一寸布料都不可少。再一瞧,高家众人也都去掉了外面罩着的长袍,露出了里面那套黄绿相间的短打扮。

秦诗韵见高文举已经开始和颜小山向围墙边走去,并且两人不断的小声嘀咕着什么,而自己的哥哥完全没有任何表示,就知道想参加行动的心愿已成泡影。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静静的站在那里注视着高文举一行人的举动。

高文举这一组八人,颜小山和带着两人拿着弓箭站在距离围墙大约二十步处搭着弓小心的戒备着。高文举和另外五人分散着快速向围墙冲了过去。

秦诗韵目测了自家新府的围墙一眼,冷哼道:“一丈出头的围墙,连个绳勾都不带,就这么跑上去么?还真把自己当成飞檐走壁的世外高人啦?”

秦克勤小声道:“小妹,莫要再说这些话,仔细看着便是。”心里埋怨个不停,这个小妹,怎么如此不知轻重,这番话要被其他人听到耳朵里去,到时候可真就说不清楚了。只盼得文举贤弟能顺利将吴大人几个救出来吧。

此时,高文举一行中打头的一人跑到墙壁下,并没有向墙头爬,而是轻轻的蹲了下来,第二人在他蹲下的时候已经到了身边,身形没有丝毫停顿,轻轻一跃,双脚踩上了他的肩头。

就在底下那人慢慢起身的同时,踩在他肩头的那人双手轻轻的扶着墙壁不断调整着身形,当下面那人完全站直身子的时候,上面那人将手中的短刀轻轻插入了墙壁之上,又用手试了试力度,回身竖起大拇指打了个手势。

第三个人几步上前,在两人身上踩了几下,已经稳稳的踩在了插在墙壁上的刀柄上,就在身体倾斜的同时,一把短刀迅速的插到了墙壁上,试了力度之后也转身打了个手势。

第四人便是高文举,他见前面三人都已完成了准备,快步上前,几个起落,已稳稳的站在了第三人的刀柄上,双手已经拱上了墙头,略一使劲,悄无声息的翻上了墙头。整个过程中,所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有如行云流水。直看的所有人不由的在心中叫了一声好。连心抱有成见的秦诗韵这时也已找到出任何挑剔的地方了。这种团队配合行动,本就和她从小所受的个人英雄式教育完全不同。当下也不再开口说风凉话了,只是凝神注视着高文举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秦府的院墙,高大厚实,几乎已经接近一个小城堡的规模了,因此,一尺多宽的墙头上,站个人根本不是什么问题。高文举悄悄的爬在墙头,小心翼翼的向里张望了一会,转身向下面的颜小山打了几个手势。

看着高文举一行人的动作,秦家三兄妹和孙显生的心不由的吊了起来,毕竟,那里面是一群明火执仗拿着家伙要杀官造反的亡命之徒啊,而且他们手上还有几个人质,一不小心行踪暴露,吴念周他们就有生命危险呐。

这等有如城堡的府邸,怎么才能平安的将几个人质救出来?依照大家的习惯,一般遇到这种场面,最后都是以谈判交钱赎人而告终。就这么着冲进去救人?大家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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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人质危机(三)


class="width">随着高文举的手势,第五人并没有动作,只是小心的持着刀守护在三人叠的罗汉旁边,而颜小山等三人这时却行动了起来,他们将手中的弓箭交给守护的那人,几个动作,随着高文举伏上了墙头,这时,下面的人也将弓箭悄悄递了上来。(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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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拿起弓箭的颜小山三人,迅速的从墙头向两边分散了开来,不大一会,几个手势打来,守在下面的几人也逐一翻上了墙头。最后一人上来时,顺手将踩在脚下的短刀拔了出去。

包括秦氏三兄妹,孙显生,还有守在不远处的范喜等人,都被这几下干净利落的身法震惊的不轻。众人都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高家众人如此默契熟练的配合,高明而严谨的手法身段,仍然给目睹了这一场景的诸人内心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秦克勤心中苦笑一声,当日他看到新府的高墙大院时,曾感慨的说过,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就算碰上三五百号山贼匪盗同时来打,也不用操什么心。可如今,人家只有八个人,就轻松的将这最重要的第一道防线突破了。而最重要的是,里面的人只怕现在还没发觉呢。要是换了让这些人来对付自己,只怕将墙再加宽加高一倍也无济无事啊。

…………

秦府大厅中,胳膊上粗粗缠了几层布条的宋圆小心的守护在吴念周身边。吴念周旁边,是腿上受了伤正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高安,还有两个已经吓的面无人色的小厮正倦着身子在那里发抖。前方不远处,拄着刀靠墙坐在地上的,正是带人发难的李四,此时一脸平静,呆呆的望着门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门口,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正在大声的和外面的官兵争论着什么,似乎是向官后讨要金创药和水。

“四哥,外面已经被官兵围住了,你走不了了,降了吧。”宋圆向院子中望了一眼,看着大半挂彩的所谓歹人,叹息道:“那么多日子没吃没喝的,大家都撑下来了,好容易活的有个盼头了,四哥你这是何苦哇?”

李四有些呆滞的将目光移到宋圆身上,苦笑一声,开口道:“我也不想的,可是……身不由已呀~!”

宋圆四下张望了一番,见只有大厅两头把守着几个人,厅中只有李四一个对方的人,又劝道:“我还记得四哥你当日逃荒到我们庄时的情景,好你很久没吃东西了,饿的都没个人样了。-====-秦老爷把你救了回去,几个月的功夫,你就生龙活虎的像个汉子了。你那时候说,这辈子就把命交给秦老爷了。可……怎么从难处都撑下来了,眼看着就要过好日子了,你却要这么干呢?为了钱吗?”

李四冷哼一声道:“为钱?你也太瞧不起你四哥了~!过好日子?什么叫好日子?辛辛苦苦种了庄稼,打了粮食,织了丝绸,被这些狗官立些名目抢了去,那叫好日子么?”

宋圆摇摇头:“你说的狗官是哪里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吴大人和咱们一块干活,一起流汗,没日没夜的守在工地上。为了让咱们先住上新房子,连县衙都放在最后起。如果这样的官也是狗官,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官不是狗官了。”

李四似乎被触动了心思,直了直身子怒道:“你以为我不想过好日子吗?我也曾有过家,有过父母妻儿的。可就是被这些狗官用了种种名头,将我们辛辛苦苦累死累活打来的粮食,织好的丝绸一点一点的抢了去。抢了东西还不算,还要抢我的媳妇闺女。逼不得已,我们才造反,可最后还是败了。我逃了性命,却生不如死。被秦老爷救下之后,我原以为可以重新开始,可一场大旱就把所有的希望都毁了。那些狗官为了不让朝廷知道百姓们的情况,竟然连逃命的路都封了。咱们庄子上出去报信的那几个,死的死,伤的伤。结果呢?连秦老爷都被连累的弃家而逃了……”

吴念周很平静的听着两人对话,并没有出言打断,只是不断的帮腿上受了伤的高安打理着伤口。高安斜倚着一根立柱,眼睛死死的瞪着李四,浑然不觉吴念周在自己身上的动作。

宋圆见李四有些失落,叹息一声,又问道:“大家都不容易,可今天我们的日子总算有个盼头了,你为何做出这等事来?你知不知道,吴大人要是出了事,这些乡亲们都要受连累。要是朝廷追究下来,你要让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刚刚有些盼头的乡亲们帮你背黑锅吗?你这么做,和那些狗官又有什么不同?”

李四惨笑道:“圆子,好兄弟,你是好人,你不明白哥哥的难处。哥哥是个浑人,一辈子只受过两个人的恩惠。一个是秦老爷,另一个就是蜀王殿下。哥这条命是秦老爷救下来的,啥时候他要了,伸手拿去便是,哥绝无二话。蜀王殿下,那是为哥报过全家大仇的大恩人呐。

月前,我碰到几个当年一起举事的兄弟。他们告诉我,蜀王殿下还没死。还告诉我,如今江南四十州的百姓日子都过的苦不堪言,殿下就要在蜀中举事了,若是蜀王殿下成了大事,大兵出了蜀道,这里的百姓们,日子就有盼头啦。

他们劝我,帮秦老爷,那是报私恩,帮蜀王,那是大义所在。说不得,为了大事,只得对不住秦老爷啦。这里一乱,朝廷必然抽不出来对付蜀王的兵马了。原以为,一刀两断之后,这事也就成了,事后,哥哥当着秦老爷的面,一刀了结了自己,这辈子干干净净的就过去了,黄泉下,也有脸和家人们相认。

可……看到你挡在两位大人面前,哥下不去手哇。这些日子,吴大人跑前跑后,哥也看在眼里,也知道他是好官。可他们说,要想事成,就得杀好官。当年随着蜀王殿下起事,杀那些狗官,哥从不含糊。可今天这事,哥闹不清楚了,为啥要起事就非得要杀了好官?哥其实就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可到头来……哥现在心里很乱,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通,又愣了半天,喃喃说道:“或许,蜀王说的对,我根本就不是个干大事的料……”

吴念周听了这一会,也多少明白了一点,原来李四是当年蜀王李顺的余党啊。他知道李顺当初起事动静挺大,可在朝廷大军的清剿下,很快就兵败身死了。如今听到李四说起他居然没死,而且试图再起风波时,不由的心中大急。

看来这李顺已经吸取了上次失败的经验了,不再单干了,而是到处点火,让朝廷首尾不能兼顾之时,自己趁乱取事。要是让他们得逞了,那这新置的云霄县,只怕很快就要灰飞烟灭了。当初范贻之所以能得到朝廷的大力支持,就是因为这里的安置将民变的隐患降到了最低。如果连这里的灾民也做起了乱,那么,范贻匆忙间所上的安民二十策恐怕再也得不到支持了。而这安民策得不到执行,各地民乱必然更加激化。到时候,就真的天下大乱了。

再想想,如果自己身死,朝廷还可能追封个什么东西,风光大葬,可是之后还来的结果呢?先是范贻会因此受到牵连,而随着范贻的复出而咸鱼翻身的吴天祥恐怕又要倒霉了。再想想自己这一大家族的人,就因为吴天祥当年被流放所受的苦,吴念周越想越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一想到这儿,直吓的浑身冷汗,原来还以为是几个小毛贼图财害命之举,如今看来,这事从头到尾竟然隐藏着一个大阴谋。

正在李四碎碎念叨,吴念周胡思乱想之际,门外匆匆走过来几个人,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气急败坏的冲有些失态的李四喝道:“李雄~!你这个懦夫~!亏得主公和大哥那么看重你,这次举事,大哥事事都听你的意见。事到临头竟然畏首畏尾~!今日功亏一篑全是你的错~!”

“住口~!”紧跟在后面匆匆入内的一个面相斯文的中年人高声喝道:“刘三~!眼下大敌当前,不是自己人起哄的时候,想想怎么保住弟兄的命才是正经。还不赶快出去把守,大门口那里,没有自己人,出了事,你负得起责吗?”

刘三愤愤的瞪了一眼从头到尾也没正眼看他的李四,吐了一口唾沫,带着几个手下急忙赶了出去。那斯文模样的汉子叹息一声,走到了李四面前……

此时,秦府正门门房下,六个身手灵活的汉子正聚在一起低声商议着,另外两人正隔着厚重的大门和守在外面的范喜互相对着话。

六人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想了一会,皱着眉头道:“那就这么定了……”转身一指向正在和范喜谈判的汉子低声吩咐道:“告诉老八,咱们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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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人质危机(四)


class="width">“唉,李雄,李将军,李兄弟~!你这是何苦呢?”那个斯文中年汉子挥退了跟在自己身后的两名随从,盘腿坐在了李四对面,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既然已经同意了在此地举事响应王爷,却为何事到临头要行这等背主之举?你让为兄如何向主公交待?如何向死去的那些兄弟交待哇?”

在他的话语中,李四散乱的眼神渐渐的凝聚了起来,他苦笑一声,淡淡的道:“刘军师,你是读过书的人,你告诉我,咱们跟着主公,为的是什么?”

刘军师见他肯和自己说话,心中一阵大定,暗道,只要你肯和我说话,凭咱这三寸不烂之舌,还怕说服不了你个斗大的字识不到一筐的莽夫?当下连忙答道:“那还用问?为的是杀了那些狗官,还百姓一个清天白日的朗朗乾坤啊。(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你也是跟着王爷起事的老人了,怎么还问出这等话来?”

李四望了坐在刘军师背后的吴念周几人一眼,又道:“那你告诉我,咱们起事,就非得要杀官,杀地主吗?”

刘军师道:“当然啦,要是没了这些狗官和这些吸咱们穷人血汗的畜生,百姓们自然就有个好日子过了。”

李四道:“就算吴大人、孙大人这样的官,还有高少爷那样的地主,也要杀?”

刘军师叹口气:“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汉子。这些日子你和他们打交道,觉得他们人不错,事到临头下不了手,我也不来怪你。当然,吴大人孙大人他们,也的确比其他的狗官好,可你能保证,他们将来不会变坏吗?再说了,再好的官,那也是官,是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东西,如今这云霄县里百废待兴,他自然肯拉下面子来和大家打成一片,可过上两年,百姓们手上有钱了,他自然就会起了坏心肠了,难道要到那个时候,你才肯下手吗?”

李四道:“我不知道他们以后会不会变坏,我只知道,现如今,在这天下,只怕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官了,还有高少爷,连家里的地都捐出来了,这样的地主,也要杀吗?”

刘军师有些不耐烦了:“当然要杀了,他捐地?他哪来的地?还不是靠祖上剥削穷人来的?拿百姓的东西来施舍百姓,还要让大家对他感恩戴德么?你怎么这等糊涂?”

李四又道:“那杀完之后呢?”

刘军师道:“那还用问?!当然是要让咱们主公蜀王重新安排了,到时候,没了狗官和地主的欺负,百姓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那是何等的快活?”

李四摇摇头,眼眶里满噙着泪水道:“六七年了,你这番说话还和以前一样。当初,我就是听了你这番话,跟着主公杀官造反的。可是,你想想,咱们起事的那些日子,咱们的弟兄们除了杀人抢钱抢粮抢女人之外,还做过些什么?说了杀了官,大家都有好日子了,可你想想咱们打下来的那些地方,百姓们的日子,真的好了么?”

刘军师似乎也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低下头,半天不语,隔了一会才低声道:“那不是因为大事未成么?”

李四吭的一声苦笑:“大事未成?你想想主公打下成都之后干的那些事吧~!杀官,杀地主,分钱分粮分女人,杀的都红了眼,连街边上挑挑儿卖艺的人都当成地主杀了,说的天花乱坠,其实为的,不就是他的小女儿么?有了权利,连我等亲近的兄弟说的话,他也不肯听一句了。要不是你老哥求情,只怕连兄弟我都砍了~!”

“你说,这样的主公,就算打下了天下,成了大事,和如今的朝廷又有什么不同?百姓们到最后,要向谁去讨要公道?难道我们再拉队伍,接着杀官造反么?那样的话,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哇?”

刘军师闻言一阵感慨,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经历。刘军师名叫刘思远,原是蜀地青城一个不得意的小秀才。家中本有几亩薄田,自己和父亲两人辛勤作务,小日子倒也过的去。可不曾想,当地的财主玩了些小花样,将几亩地强行吞没,又通过官府把去告状的老爹一顿饱打,折腾的奄奄一息,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连定下的亲事也吹掉了。

悲痛欲绝走投无路的刘思远正巧碰到了王小波、李顺聚众造反,当下毫不犹豫的带着同族的几个兄弟,跟着大伙去杀官报仇了。

从淳化四年(993)到淳化六年,两三年间,造反队伍越来越大,一度人数达到了二十多万,控制了蜀地大部分地区,王小波战死后,李顺带人攻下了成都府,建立了大蜀国,并自立为大蜀王。这时,由于念过几天书,脑袋够活泛的刘思远已经当上了大蜀军队的军师,而当时与他同在大蜀**中的李雄,则因能征善战而当上了一个领兵的将军。

可是建立了大蜀国的李顺,完全没了当初打天下时的那股英豪之气,整日沉迷于酒色之中,国中政务也是一塌糊涂,治下民众也完全不事生产,就靠着到处打劫富户过日子。大地主打完了就分中地主,接下来是小地主。如此一来,原本抱着观望态度暂时投降的许多富户地主、小作坊之类的那部分人,无不对这个泥腿子建立起来的,不讲道理的大蜀政权畏如豺狼,那些被抢了财物的大户更是对他们恨之入骨。

当时身为大将军的李雄和其弟李杰曾上言劝谏,却被李顺当成意图谋反打入了死牢。当刘思远费尽口舌将李顺劝服时,李雄早已被折腾的只剩下了一口气,而他的弟弟李杰,则不堪折磨,一命归西了。

李雄从此心灰意冷,脱离了大蜀远走他方。而不久之后,大蜀国就被王继恩带领的宋军攻破灭亡了。众人拼死将李顺救了出来,五六年中东躲西藏有如丧家之犬。经过多年逃亡的李顺一伙,在这次荆湖路大旱的时候又看到了机会,趁着这次难民们处处暴动的机会,又招徕了许多对官府不满的亡命之徒,打算东山再起。

他们吸取了上次只顾眼前的教训,决定先将中原各地的战火点燃,在朝廷为平乱处处出兵之际,趁机一举拿下成都府,然后迅速出兵与各处义军会师……

可是,就像李雄说的那样,这次起事如果成功了,蜀王还像以前那样,又该如何呢?

想到这里,刘思远默默点头,叹息道:“主公入成都之后,的确有些不妥。不听人劝,只贪图享乐,这才被王继恩那个断子绝孙的玩意打的差点连命都丢了。现如今,主公已经想明白了,再也不肯做那没下稍的事了。自打我在这里碰到老弟之后,让人回去向他禀报。他知道你还在世,非常高兴,说当初幸亏没杀了你,让我事事多和你商议。唉,兄弟,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也一样啊。可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也难免要错杀几个好人呐。”

李四摇摇头,眼泪已止不住的往下流了:“在云霄碰到你,我心里很高兴,老兄弟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还能再见面,已经不容易了。你说主公还在,我也很高兴。你要带着弟兄们一起来做工,我二话不说就带着他们来找秦少爷。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有了盼头了,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

你说主公要举事,我还是很高兴,我也盼着有一天主公坐了天下,让百姓们有个舒心日子过。可你说要响应主公,响应就响应,你要兄弟我拎着脑袋杀回蜀中去,我李雄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算是爷们。可你要让我杀孙大人他们呐……

……这些日子,你也看在眼里了,咱们大伙都看在眼里了,吴大人还有孙大人,哪个不是为民着想的好官?这里十几万乡亲,眼见着就要饿死了,好容易有个肯收留的地方,有几个肯为他们作主的人,我们这么干,图的是什么?

几位大人死了,这里必然也就要大乱。我们带着这些人从安宁的日子再向刀光剑影里去闯吗?咱们这么做,和那些欺负百姓的狗官有什么两样?不!这么做,比他们还要坏~!”

刘思远叹道:“你早就这么想了吧?难怪动手的时候你提前暴露了,大伙辛苦准备了大半个月,结果被你一声喊,搞的前功尽弃。可你有没有想过,这时候,你再怎么做,也逃脱不了个谋反的罪过,是要被诛九族的?~!”

李四惨笑一声:“诛九族?狗官们早就把我家里人杀光了,随着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弟弟,没死在官兵手里,却因为说了几句实话被主公砍了头。我还有什么牵挂的?”

刘思远怒道:“那你就没想过其他弟兄?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干,要连累的其他弟兄性命不保,祸连家人?还要连累的主公坏了大事?你就忍心看着那么多弟兄人头落地?!”

李四摇摇头:“那种大事,我想不来,我也顾不上。我只是觉得,吴大人和孙大人这样的好官不能杀。要是杀了他们,我会良心不安的。至于主公的大事,那是天命所在了,成不成的,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了的。”

刘思远起身跺脚道:“唉,兄弟,你好糊涂啊……算了,现如今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咱们被官兵围在这里,先想想怎么脱困吧。”

李四无力的笑了一下道:“你还想着脱困吗?你没看到刚才动手的时候,官兵们的反应和乡亲们的反应吗?刘军师,刘大哥,这里不是成都,不是大蜀国,没人向着咱们的……还是降了吧。”

刘思远勃然大怒:“我就知道你被这安心日子消磨了雄心,你现下还想卖了弟兄们去谋出路吗?好好好,你想邀功求赏……老子先砍了这个姓吴的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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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的收藏情况十分诡异,常常是更新之后突然掉几个,真让人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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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人质危机(五)


class="width">一听李雄居然起了投降的心思,刘思远勃然大怒道:“我就知道你被这安心日子消磨了雄心,你现下还想卖了弟兄们去谋出路吗?好好好,你想邀功求赏……老子先砍了这个姓吴的狗官~!”

说着话抄起手上的刀站了起来狠狠的向吴念周望去。(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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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受伤的宋圆愤身抢在吴念周前面站了起来,紧张的将吴念周护在了身后,两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刘思远。腿上受伤,行动不便的高安也奋力的向前移动着,试图将吴念周护在身后。

吴念周两眼一阵模糊,他本是一介书生,从小因族中堂祖吴天祥的牵连,日子过的凄苦异常。好不容易寒窗十年取了个功名,又遇上难得一见的泉州官场大清洗。这才有幸连过三关外放了个县令。虽说云霄县一无钱粮二无人,甚至连县城都没有,可正是在这种情况下,才让他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让他觉得自己人生有了方向。因此,几个月来,他无不战战兢兢,尽心尽力。不诚想,眼看着县城就要建起来了,却碰上了这种事。

最让他感动的,还是这两个有如护蛋母鸡一般守护自己的人,一个是结义兄弟送来的护卫,一个是自己在秦家庄挑来的长随。要紧关头,不但为自己挡了刀,在这生死关头还要拼命护得自己周详。再看自己族祖送来的两个自己家出身的汉子,正抱着头在那里浑身发抖呢。谁更靠得住,一眼就看出来了。

吴念周叹息一声,长身站起,轻轻的将站在自己身前的宋圆拨开,对着满脸怒气的刘思远凛然道:“吴某死不足惜,只希望足下不要再多伤人命,放过我这几名随从。”

刘思远脸上阴晴不定,心中一阵翻腾。一方面,他很气愤临阵倒戈的李雄,恨不得把这几个人都砍了以泄心头之恨。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如今大敌当前,不是自己人起哄的时候,再回上,这吴县令几人是他手上唯一的筹码,要是死掉了,只怕自己一伙人也走不脱了。自己死倒无所谓,可是如果耽误了蜀王起事的大计,那就百死莫赎了。

李雄静静的坐在地上连动也没动,他知道刘思远是个考虑大局的人,他不会为了一时泄愤而做出自断后路的事情的。见他举着手中的刀一脸怒火的对着吴念周,叹了一口气道:“军师,吴大人杀不得,他是这云霄县十几万乡亲的主心骨。为了那些乡亲们,咱们还是另想他法吧。”

…………

秦府正门口,怒气冲冲冲的刘三赶到时,正好听到几个准备投降的话语,刘三大怒,喝道:“龙呤云~!你这个懦夫~!生死关头,便想投降去做狗么?”

那吩咐老八和范喜谈判的正是门口这众人的头目龙呤云,见刘三火冒三丈的向自己发问,而几个弟兄见到刘三发问,纷纷站立当场不知所措。

龙呤云眼皮一翻道:“刘三~!我们兄弟做事用不着和你商量吧?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这儿不是你大蜀国,老子也不是你的手下,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鹰?!”

刘三怒道:“亏你们还自称义盖云天,收了那么多银子,这时候居然想投降?简直是一群猪狗不如的胆小鬼~!”

龙呤云一脸不爽道:“我呸~!刘三,你小子说话嘴里放干净点。老子们收的不是你的钱,接的也不是你的活。妈的,要不是你们中间出了问题,那个什么狗屁李大将军提前动手让官兵发觉,咱们这会已经得了手,回去睡大觉了。又怎会被困在这里?你不去问问你那李大将军接下来怎么弄,反倒管起咱们兄弟的事了,亏你张得开口~!”

刘三道:“你要做狗由得你,可你不能连累了我们弟兄,哼哼,你们弟兄七八个,可我们还十五六号人呢,你小子今天要敢开门投降,老子就先做了你~!”

龙呤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我呸~!投降,你懂个屁~!妈的,咱们兄弟接的活,是做了那个姓孙的,本来你们去劫了那个姓吴的走了便是,可干嘛提前动手坏了咱们的事?现如今,你们手上有了那姓吴的了,咱们兄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姓孙的坐在树底下喝茶。哼,就这么陪着你们和官兵拼完了,咱们飞龙堂的这点面子往哪搁?现下除了降了官兵这一条道之外,还有什么办法接近那姓孙的?你要说的出来,老子给你陪罪~!”

刘三愕然:“你们要去杀那姓孙的?”

龙呤云恨道:“咱们接的活就是干掉姓孙的,也是老子瞎了眼,信了你们刘军师的鬼话,说什么大家一起动手保险些,结果呢?还不是被你们给卖了?~!”

刘三道:“你说什么呢?什么被我们给卖了?李将军那是战场上打惯了的,一时没压住火那也在情理之中,你怎么能说是我们卖了你们?”

龙呤云哼了一声:“少来这套~!什么大将军,战场的,为了干这一票,大家伙准备了足足一个半月了,咱们兄弟光是在这狗屁工地上就扛了四十几天苦力,就被他这一嗓子,喊的血本无归了~!咱们兄弟收了人的钱,自然按规矩把活干完了。你要不想被官兵抄了,自已想办法吧。可有一条,你小子这次要再敢坏咱们的大事,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

刘三还想说什么,龙呤云一挥手,两个兄弟一左一右从他身手走了出来,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冲着刘三很不客气的摆了几下。刘三看了跟在自己旁边的两个弟兄一眼,冷哼一声,挥手道:“咱们回去,赶紧叫人过来守着门口。”

龙呤云看着刘三回身走远,转头道:“让老八和官兵商量商量,就说我们几个想要投降,为了不被其他人发觉,请他们不要声张。”

旁边一个弟兄闻言道:“老大,真要这么干?为了两千两银子,值得吗?这次要是得不了手,咱哥几个可都要摞到这啦。”

龙呤云长叹一声:“咱们飞龙堂在江湖上闯了这么久,啥时候昧过人钱?这次要是失了手,那是咱技不如人,咱们认栽……可这名头不能倒。要不然,飞龙堂以后就臭了,家里那些老老少少以后还怎么见人?快去准备吧,都把家伙收好喽,呆会别让官兵们搜出来。”

那兄弟闻言去交待了,跟在龙呤云旁边的那个兄弟叹道:“要是七哥还在就好了,以他的身手和机智,咱们断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啊……”

龙呤云也是一阵感叹,叹过摇摇头道:“老七在的话,绝不会同意咱们为了钱替官府做红票的,何况正主还是个有名声的清官呢。唉,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老七只想着什么替天行道的事,可替天行道能吃饱肚子吗?堂子里上上下下三百多张嘴,不接些大票,靠什么养活呀?”

那兄弟道:“大哥,那这一票,要真失了手,家里怎么办?”

龙呤云叹道:“怎么办?咱们好歹收了一千两银子,道上规矩,要是咱们失了手,大家一拍两散,有了那一千两银子,家里最少能撑一阵子吧,至于以后?咱们恐怕是顾不上喽。要是侥幸得了手,他们也不敢不把那一半银子送到家去。所以老九呀,别想那么多了,拼了咱们这八条命,让家里人过个好年吧……你怕吗?”

被称做老九的兄弟摇摇头:“跟着大哥闯了这么多年了,哪回不是脑袋拴在裤带上,还有什么怕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话音未落,门房处和范喜谈判结束的老八向两人伸了个大拇指。看来已经和对方达成协议了。

龙呤云哈哈大笑,一拍老九的肩膀:“哈哈,好小子,行了,走吧,老八那儿也谈成了,下面轮到咱兄弟们上了。”

…………

就在刘三带着四个手下匆匆绕过花厅前往正门去支援时,几支冷箭射了过来,跟在他身后的三个大汉连哼也没哼一声就一头栽倒了,另外一人见状张口欲呼,嘴上一紧,鬼魅一般从身后伸出的一只大手已将他的嘴巴捂得严严实实,脖子上猛得疼了一下,立时晕了过去。

走在前面的刘三感觉有些不对劲,多年生死关头的经验让他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他没回头去看,而是先将手中的大刀向后做了个回旋横扫,人跟在刀后转了过来。可是除了倒在地上的四个手下之外,什么人也没看到。

如此诡异的情景一下就将刘三吓的汗毛倒竖,连头发都乍了起来。是什么人有如此高明的手法?他刘三也是久经战阵,从刀口枪尖中闯过来的,可是这么离谱的事却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果是光明正大的交手,就算刀架到脖子上,刘三也不会眨一眨眼。可如今,对方是人是鬼也搞不清楚啊……

正拎着大刀东张西望的刘三,突然觉得身后一阵杀气袭来,本能的就地打了个滚,手中的刀顺势扫了出去,凭感觉,他知道自己那一刀肯定是砍中了。而且可以肯定,那就是个人,就在他贴地打了个滚的同时,那种久经杀场的自信立即回到了自己身上,只要是人,老子就用不着怕~!

他自信十足的站起来将刀横在胸前,刚想开口说上两句场面话,就觉得一阵劲风迎面而来,连忙将头一偏,“嗖”的一声轻响,一支箭从他的耳边飞过,箭杆紧贴着他的耳朵,尾部那原本柔软的羽毛将他的耳朵擦的火辣辣的生疼。

“妈的,居然放冷箭,真卑鄙,有种面对面和爷爷过两手~!”刘三心里这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躲过了第一支箭,后面跟着又来了两支,而且是从不同方向发出的。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胸口那支几乎将自己身体贯穿的羽箭,右手的手指不争气的松开了原本紧紧抓住的大刀,他试图和当年在成都战场上一样,将射中自己的箭一把拔出来,可是他很无奈的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身体了,那原本可以一拳打死一头壮牛的右手,连抬也抬不起来了。刘三苦笑一下,他想看看是何方高人,竟然不到一个照面就把自己解决了。

当他那游离的目光费力的扫过院子时,他依稀的看到了一个清秀的少年冷冷的扫了自己一眼,连停也没停一下,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了。罢了,刘三这条命摞在这儿了,大哥,你自己保重吧,真恨你听了李雄那龟儿子的话,眼看主公的大事就要坏在他的手里了。主公,但愿你早日杀光这帮狗官,坐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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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大汗,有书友说我写书和挤牙膏差不多,确实。本就不是专业人士,再加上那龟速打字,实在是无法再快了。不过这也说明了这方面需要提高,我一定努力。大家看表现吧。哪啥,有票没?扔两张鼓励一下呗。



042 人质危机(六)


class="width">举着刀的刘思远心头一阵茫然,站在他面前出来领死的吴念周和伤痕累累却拼死要保护他的两名随从,彻底颠覆了朝廷官员在他心中的固有形象。(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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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刘思远的心里,天下乌鸦一般黑那是亘古不变的真理,这世上当官的没有不贪财的,也没有不怕死的。当年他随蜀王起事的时候,遇到那些狗官,那个不是一见真刀真枪就吓的屁滚尿流跪地求饶的?

再说那些狗官平日里为非作歹,无恶不作,根本没有什么人会真正的为他们卖命。就算死到临头有那么一两个平日跟着他吃香喝辣的狗腿子想为主子出头,一刀见红马上就抱头鼠窜了,哪里还有什么忠义可言?

就在今天以前,他也一直把吴、孙二人和那些狗官看做是一样的人,虽然他这些日子也亲眼见到两人经常出入工地,和乡亲们打的火热,吴念周更是每日都泡在工地上,不停的为大家指导着工程的各项细节。可是他却一直固执的认为,这只是这些狗官在落魄时收买人心之举。等到将来乡亲们生活有所好转的时候,他们一定也会和其他狗官一样,露出自己那黑心肝的。

因此,他很有把握今天的行动会一击得手。他相信自己带着穷出身的兄弟们为了乡亲们出头杀官造反的举动,会一如既往的得到大家支持的,他也相信,别看这两人身边围着那么多讨好卖乖的随从,只要一刀下去,马上就会作鸟兽散的。干这种活路,多年前他就顺手了,熟的很,根本没什么出岔子的可能。

本来原计划由自己这一伙人先上前劫持了吴念周,然后逼他带路赶去云霄县城的四座大粮仓纵火。而飞龙堂的人随后将孙显生一举消灭,然后再趁机生点乱子掩护自己这一伙人的行踪。如果顺利的话,在天黑之前这一切就都妥当了。等烧了粮仓,再做了这个狗官,大家一起赶到三十里外的五道口,和埋伏在那里负责接应的弟兄会合。只需要再等两日,云霄县必然大乱,到时再登高一呼,必然是一呼万应,那时,以自己的才智,加上兄弟刘三和李雄的猛劲,带着这一群虎狼之师扫平了这福建路就易如反掌了。

可当他带着自己兄弟,联合了飞龙堂的高手们处心积虑的发动袭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一切的一切,和自己想像的大不一样。首先是自己队伍里的重要人物李雄按捺不住,提前发动了攻击,让对方及时的作出了反应。

接着是对方的人居然拼了性命要将两个狗官救走。~~~~而由于自己弟兄的提前暴露,使跟在后面的飞龙堂一伙人被及时起来的官兵们紧紧缠住无法走脱。直到两伙人并到一起全力将吴念周拿住,对方这才投鼠忌器,任由他们退入了秦府。

唉,或许真是天意吧,掀起比昔日动静还大的浪潮,打下比昔日更广的地盘,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可就在李雄那一嗓子之后,短短的半个时辰就成了泡影。

现如今,这个为了自己随从挺身面对自己刀口的吴念周,更是让刘思远无法理解。一个甘愿为了自己随从牺牲自己的人,也是和那些只会欺压百姓的畜生同样的狗官么?看他的样子,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他为什么要在生死关头替几个下人出头?或许他也是个血性汉子吧,如果他不是当官的,倒是值得交个朋友,唉,可惜啊,谁叫他是官呢……

思绪飘乎不定的刘思远拿着刀怔怔的望着气定神闲站在面前的吴念周,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自打随着主公起事以来,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思想的工具了,一个愿意为主公去做任何事的工具。为了主公的事,他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几个族中兄弟送上战场,亲眼看着他们战死,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可是今天,从刀口枪尖闯出来的刘思远被这个文文静静的年轻人震撼了。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再回头想想李雄问他的那些话……面前这个年轻人,真的该死吗?再想想这次联络人交待下来的任务,刘思远终于动摇了。

长叹一声,刘思远缓缓放下手中的刀,苦笑着对依然有如老僧入定般靠墙坐着的李雄说道:“兄弟,但愿你是对的。”

李雄似乎早已料到他有这种反应,仍然保持着那种姿势,淡淡的说道:“这次起事,从头到尾我就一直觉得有些蹊跷,可是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都说这里的乡亲们是逃难来的,肯定是一团散沙,只要咱们振臂一呼,肯定众者如云。可是这些日子,咱们的兄弟去说合乡亲的时候,哪次不是被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

再看看这里的乡亲们,虽说日子过的挺辛苦,可不管是地里烧荒的,还是工地上扛活的,大家脸上都带着笑。哪有一点被官府欺压的样子?大家来时,浑身上下,除了嘴没带来啥东西,可这里有人说过一句嫌弃的话了么?生病了有人送药,受伤了有人照顾。连老人和娃娃们都有专人看护。这里的人,不管老爷太太还是抛砖摞瓦的泥腿子,大家吃的一样,住的一样,连两位县太爷也和大家一个锅里搅勺把……

说实话,兄弟我活了快四十年了,直到逃到这云霄县,才算过了几天人过的舒心日子啊。

呵呵,咱们大蜀国行事,一向光明正大,这次却为何要联合飞龙堂?咱们兄弟干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事,命都不当是自己的,为何还要和一帮六亲不认只认钱的家伙们一起干事?看来,世道不同了啊,或许,咱们这次,真的错了……”

刘思远叹道:“主公说怕咱们人手不足,这才请了飞龙堂的人一起出手。可现下想想也的确有些不大妥当,这几年我一直跟在主公身边,主公手上有多少东西我不敢话一清二楚,起码也心里有个底。一下子拿出两千两银子来做掉一个县令?而且这次又是多地一同起事,那得花多少钱?这钱又是从哪来的?要真有这么多钱,咱的弟兄们还用受这么多的苦么?唉,兄弟,说不准,咱真的被人卖了啊……”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互相诉说的时候,刘思远的一名随从突然跑了进来喊道:“军师,不好啦,飞龙堂的人开了前门,降了官兵啦……”

“什么?!”刘思远大吃一惊,恨恨的一跺脚:“我早就知道花钱请来的人靠不住~!刘三呢?不是让他带人去守着了吗?”

那随从道:“三哥刚刚带人去了角门……”

刘思远大声恨道:“不知轻重~!快~!带几个人到前门守住~!”

那随从匆匆出去后,刘思远打量了李雄一眼道:“这时候了,你还不肯和弟兄们站在一起吗?”

李雄连看也没看他一眼,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一言不发。

刘思远又跺了一下脚,匆匆向厅外走去,向守在大厅门口的几名手下吩咐道:“看着他们几个,无论如何,都要等弟兄们都撤回来。要是敢跑,就做了他们~!”

…………

吴念周不解的看了老僧入定般的李雄一眼,张了张口,想问却没开口。

李雄惨然一笑,淡淡道:“对不住啦,吴大人,在下是个粗人,没念过书,也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出卖兄弟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如果你的人够灵泛,自然救的你出去。要是他们不在乎你,那只好听天由命啦。”

宋圆这时也已听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原由,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他说道:“四哥,你……多亏你啦。是兄弟我错怪了你。你放心,等这事了了,如果咱们都还没死,我拼了这条命,也保得四哥你周全,大不了咱哥俩一起亡命江湖罢了。”

李雄呵呵一笑,嗓子的声音已有些沙哑:“好兄弟,这份情,哥哥承了,可自古官匪不两立。你如今跟着吴大人,自己又有本事,自然有大好前程,莫为了哥哥误了自己终身。好兄弟,这时候,你还肯喊我一声哥哥,哥……够了~!”

宋圆看了一脸不忍的吴念周一眼,想开口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得静静的扶吴念周坐下,自己守在前面。

一直没有开口,死死盯着李雄的高安,突然扯着嘴苦笑了一下,开口问道:“你这又是何苦?”

李雄看了高安一眼,淡淡的笑道:“我常和圆子聊天,他对你们高家出来的人赞不绝口,我听了,多少有些不服气,一直想找个机会和你切磋一下。可圆子说,你们高家的好汉,如非生死关头,绝不轻易出手。呵呵,今天,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愿吧。

我真羡慕你,也真佩服你们家少爷,能让你这样的高手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你是个好汉子,栽到你手上,我不冤~!”

吴念周和宋圆听到两人对答,开始有些莫名其妙,这时听出点意思来了,原来李雄被高安伤着了,或者至少是打败了。可大家一直都在一起呀,除了刚开始动手时那几下之外,没见到他两再动手啊,这认栽的话又是从何说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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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了,地陷了,小区里居然停电了。一大早站在楼上扯着嗓子问楼下的保安,他说不知道为啥停了,让大家多等会。这一等就等到十点半,结果还没来,实在按不住了,赶紧把内容拷到U盘里带下楼,结果在楼道口看到有张布告,说是要整修线路,从早上六点停到晚上七点。保安居然说不知道,那孙子明显故意的,还说什么自己没看到。哼~!肯定是嫌我声太大了。呆会回去放他电动车的气~!要不然实在对不住我跑了这一个多小时的路。这鬼地方大多数的网吧都不能用U盘,找了七八家才找到一个可以用的。真气死人。

晚上那一章可能要到七点之后了。家里电脑没电了。上午竟然只拷了这一章出来,真是糊涂的可以~!



042 人质危机(七)


class="width">高安淡淡一笑:“你也是个好汉子,要不是各为其主,我还真想和你交个朋友。www.65txt.com

还有,我的身手在我们庄子算不上好的,而且,我是少爷一手带出来的,我这几下子,都是跟他学的。”

李雄笑道:“你们少爷厉害呀,连教出来的人都这么厉害……呵呵,要不是我取巧,根本伤不了你。”

高安道:“大家彼此彼此吧,要不是为那个什么狗头军师挡那一下,我也伤不了你。”

李雄惨然一笑:“呵呵,大家都一样,可结果不同,高下立判啊。生死关头,差一点,就是生死之隔啊……圆子,你过来,哥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宋圆正在为李雄的伤势担心,却也知道眼下双方正在对立,而且李雄手里还有一把刀,如果自己这时候过去,就算吴大人不当自己投敌,李雄搞不好也会当自己有所图谋,一举手就能要了自己的命。可现在听到他叫自己,心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忙向吴念周和高安使了个眼神,见两人都微微的点了点头,这才小心的走到李雄面前蹲下。

见宋圆想为自己查看伤势,李雄笑了笑,用更加沙哑的声音小声道:“别看了,高家的手艺……呵呵,圆子,如果哥没料错,飞龙堂的人是诈降,他们收了钱,是要做了孙大人,所以才不和咱们在一起。一会儿,高少爷救你们出去后,你告诉他,联络点在五道口,暗号是三堆火。圆子,好好跟着吴大人干,替哥看着点他,要是你日后敢和他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哥……做鬼也不……不放……放……”

李雄口中的放字没放下,手中的刀却放了下来。“当啷”一声脆响,李雄面带着满足的笑容慢慢的闭上了眼。泪如雨下的宋圆泣不成声,小心的将他从墙角扶了出来,轻轻的摆到地面上。

直到李雄的身子平躺下来之后,宋圆这才发现,在李雄的胸口,插着一把只露出个刀柄的短刀。这刀他见过,正是高安从不离身的那把短刀。

宋圆想伸手将那把短刀拔出来,却无论如何下不去手,双眼泪水哗哗的流过脸庞,滴在李雄的身上。悲痛欲绝的宋圆嘴巴不停的张合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口听到刀响声的几名看守发觉情况不对劲,急忙跑了过来,却看到宋圆哭亲爹一般的抱着李将军的身子,而看李将军那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为了发动这次袭击,大家跟着军师和将军在工地了干了快两个月,多少也了解一些情况。大家都知道宋圆和将军关系挺好,每天两人只要有空就在一起谈笑,亲的和亲兄弟差不多。可是动手的时候却各为其主。刚才李将军和刘军师的对话大家也多少听到一些,大家都觉得李将军虽然行事鲁莽坏了大事,却胜在重情重义,是条汉子。

待后来,李雄喊宋圆过去的时候,大家觉得这种情况下这种事,还是不要告诉军师知道的好,于是纷纷纷扮失明,同时默契的卖个人情给李雄。可没想到,就在这当口,这个万夫莫敌的大将军就被干掉了。分明是那个宋圆趁着将军不备的时候痛下了杀手。

这时,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几个人心中都认为是宋圆趁着李雄不注意,将他暗害了。大家也都见过面,又不是什么生人,这时候也不用假装什么。这一下纷纷举起手中的家伙就要过来干掉宋圆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可惜的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们几个被厅中场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时候,高文举已经带着颜小山他们几个杀到了,几个举起刀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汉子接二连三的被身后的冷箭射倒在地,抱着满腔的仇恨和不甘撒手西去了。

“二哥,你没事吧?”高文举匆匆来到脸色平静的吴念周面前,心中对这个临危不乱的兄长极是佩服。身后的颜小山他们几个已经开始会合了高富的一组人马开始清场了,过来了几个人守住大厅的出入口,又跑过来两个给宋圆和高安检查处理伤口。

“少爷,这帮家伙好像都跑去正门口那里了。”高贵匆匆而入,向高文举报告情况:“后院大门和两个角门的几个已全部拿下了。连同少爷那一路一共是十八人,有六个活着。”

高文举点点头:“把活着的先捆在那儿,解决了门口那帮再说。”

门口一个人影一晃,高富几步窜到了跟前道:“少爷,那帮人不太对劲,好像有几个开了门降了……”

正在接受包扎的宋圆闻言大声道:“高少爷,快拦住他们,他们是诈降,那些人是飞龙堂的,他们受了人钱,要杀孙大人……”

高文举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

“是李四哥临死前说的……”宋圆匆匆将李雄最后的话重复了一遍,高文举脸色大变。原来这么几十个人的动作,竟然还是两伙人一起动的手。而自己面对的这些仅仅是一些乌合之众,真正的好手,是那几个已经诈降出了秦府的家伙。现在恐怕他们已经到了范喜的手中了。

如今这年头,人们还比较相信口头协议,尤其是战阵上投降这种事,只要对方一打降旗,就万事大吉了。即使在诈降事件发生最频繁的宋朝,也并没有多少人吸取教训。如果那帮人趁着范喜他们不小心,骤然发难,八个人在几十个普通厢兵的看守下,很容易就得手了。

再想想孙显生旁边,高富和高贵这一阵子一直陪在孙显生身边负责保护,可刚刚为了营救吴念周,将他两人也一并抽了进来。现如今,那个刚刚缓过神的书生正坐在秦府前面不远处的树下哄着小妹呢。而秦家三兄妹究竟有多大能力,自己心里实在没什么谱。

一念至此,高文举心急如焚,马上开始下令:“高富,你们还两张弓守在这里,坚持到我们回来,其他人,抄家伙冲出府去,把那几个什么飞龙堂的家伙拿下~!”

…………

刘思远听完了守在门厅附近的几个手下向他解说的情况,心下一阵大定,飞龙堂这八个人可都是好手,只要他们找准了机会在外面做掉了那个姓孙的县令。必然会引起对方阵脚大乱,到时候自己一帮人便可趁乱冲了出去。如果带不走这姓吴的,一刀砍了便是,虽说不忍,可为了大事,不得不硬一回心肠了,反正这些年,手上的那么多条人命,有几个错杀的也在所难免。

“去找刘三,让他带所有弟兄都赶到大门口来~!”刘思远定下心神之后,冷静的开始下令。

“军师,飞龙堂的人就从这出去的,再说要是一会他们得了手,这里肯定会增加兵力的,干嘛要把弟兄们都叫到这儿来呀?”一个手下不解的问道。

刘思远鼻子一哼:“你懂什么?!这叫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越是如此,他们就越想不到咱们会从这里冲出去,哼,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叫人~!”

“是~!”随着声音,这家伙人没向后跑,反而软软的瘫了下来,刘思远发觉不对,仔细一打量,那人脸庞上斜斜的插着一支羽箭,从额头直穿脑后。

看到眼前手下尸体上的羽箭,登时吓的刘思远浑身发冷。他也曾经历过千军万马的战场厮杀,可就在那种血肉横飞的情况下,这种一箭透人脑的情况也很难看到一次。这是什么人干的?用的又是什么箭?为何有如此大的杀伤力?

这一切,还没来得及他思考,就觉得身边一股劲风袭来,他连忙将手中的大刀扫了过去。刘思远本是一介书生,后来随着李顺造反,战场上为了保命,却也学了几下散手。可那些花样,在大军当中或许还能拣上个三瓜两枣的,一到这单打独斗的时刻,这些把戏根本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他的大刀还没来得及变势,就觉得头上一蒙,眼前登时就黑了,当场人事不省的躺在地上慢慢思考去了。这还是因为高文举看他像个头目的模样,打算捉了活口来挖点内容的,要不然,以他的体格,这时候恐怕也已经上路了。

高文举几人脚下不停,三下五除二将门口一群满怀着推翻朝廷大计的好汉们收拾的干干净净,打了个手势,快速的向正门扑了过去。

范喜很高兴,高少爷他们身手虽好,可这战场上不战而屈人之兵历来是兵家最高境界。就凭着自己隔着大门的几句好活,便将对方中几名意志不坚强的家伙劝降了,无论如何,这都是大功一件啊。

当然,他也考虑了对方有可能诈降,可是自己身边六十来号人,对方只有八个,而且已经将兵器缴了出来,再想翻什么浪,恐怕难如登天了。有了这八个降兵,便能快速了解对方的底细了,等把了解了对方的底细,和高少爷通个气,一举将对方一网打尽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当龙呤云和他的几个兄弟举着手里的兵器逐一走出来的时候,范喜强按着心头的喜悦之情,吩咐兵士将各人手中的兵器收去,然后再命八人抱着蹲在路边。拨出了几名士兵小心的守在他们身边,自己跑过去和孙显生商量对策。

孙显生听得已有八人投了诚,心中也大是慰藉,当下将小慧交给秦克勤,就欲上前亲自提审人犯,好为高文举营救人质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就在他大踏步随着范喜走向八个降兵的同时。在他前方不远处,那八名蹲在地上的飞龙堂好手们互相打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调整了状态。为首的龙呤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右手看似漫不经心的扶在了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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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来电了。

感谢书友:

柳岸晚风

貌似知道

MYluckyJane

你们的打赏让老白十分激动。



042 人质危机(八)


class="width">就在范喜和孙显生满脸期待的走到距离龙呤云等人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匆匆打开秦府大门疾冲出来的高文举大声喊道:“大哥~!快退回去~!”

范喜和孙显生闻言都是一惊,再一看是高文举冲了过来,脸上都是一喜,不管高文举他们行动成不成功,有了这八名细作,再次动手就容易多了。www.65txt.com

孙显生一把拨开站在他前面的范喜,大声道:“三弟,这几个……”

就在他开口刚说几个字的当口,龙呤云等人抽出腰间软剑猝然发难了,而站在旁边负责看守的几个士兵,经过了最初那一阵子的紧张,这时早已放松了警惕,听到高文举和孙显生的对话,更是有些走了神,因此,龙呤云等人一出手,当时就伤了几人,弄的现场一片大乱。

龙呤云一击得手,匆匆撇下身边的士兵,手腕一抖,掌中软剑挽起一阵剑花,脚下猛然发力,向着被这突如其来变故吓的愣在当场的孙显生冲了过去。

龙呤云蹲着的地方距离孙显生只有不到十几步远,而背后的高文举等人离他们刚离他们尚有五六十步。十几步的距离,对于一个身手不凡的高手来讲,眨眼就到,眼看着这书生呆呆的站在面前活像个木桩子一般,龙呤云心头一喜,左手捏个剑诀,右手轻轻一抖,软剑顿时竖了起来,笔直的向孙显生刺了过去……

“当~!”的一声轻响,火花四溅,这危急时刻,却是范喜一口大刀堪堪将那软剑荡了开去。龙呤云一击不中,也不理会挥着大刀的范喜,举着剑再度向孙显生攻了过来……

这时,抱着小慧的秦克勤也已发现了事有蹊跷,匆匆将小慧向旁边一放,抄起手边的兵器,和秦克俭、秦诗韵一起冲了过去……

在高文举和龙呤云之间,那飞龙堂的七个高手,三下五除二就把看守自己的几名士兵砍的四散,抄起家伙随着龙呤云杀向了孙显生,而就在几十步开外,焦急的高文举连忙下令放箭,颜小山箭随令出,不料,场上众人厮杀的场面实在过于密集,那支箭没射中龙呤云,竟将范喜的胳膊射了个对穿。举着**弓的颜小山几人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唯恐此时放箭伤了自己人,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受伤的范喜踉跄不已,龙呤云却也顾不上他,一心一意的冲着孙显生杀了过去,他这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杀了这个姓孙的,为了飞龙堂的名声,哪怕自己把命摞在这儿也无所谓。可就在刚才范喜挡住那一刀的时候,孙显生也已缓过了神,匆忙向后逃了过去,虽说他一介书生,可逃起命来那还是相当快的,当然样子可能难看了一点。也就是这一下,秦家三兄妹已经及时赶了过来,当龙呤云追上孙显生时,秦克勤的刀也闪过了孙显生,迎上了他的软剑。

这时,飞龙堂的其他几人也已追了上来,八对三,一下将秦氏兄妹打的手忙脚乱。龙呤云见状大声喊道:“别理他们,快干掉那姓孙的~!”

当下飞龙堂的好手们分出几人将秦氏兄妹缠住,其他几人就要跳出圈子去追赶孙显生。而这时,高文举带着颜小山他们也已追到了仅仅十步之遥的距离了……

秦氏三兄妹自知此时就算拼了命也得把这八人挡在当场,否则,孙显生出了事,自己罪过可就大了。高文举没让他们去救人,只是让他们负责看护这么个书生和小孩而已,可是谁能想到,居然有人诈降呢?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这几个诈降的人,个个都是好手,这一刻,秦氏兄妹心中无不叫苦连天,却只能咬牙顶住。

好在秦家家传武艺的确也有两把刷子,危急关头,兄妹三人的“雷霆十三剑”快如闪电,几下就将猝不及防的飞龙堂好友们刺伤了好几个。

正有如孙显生范喜和秦氏三兄妹没料到诈降的人中有好手一样,飞龙堂一帮人也没想到这孙大人身边居然还有三个身手如此高明的人,一下也被杀了个手忙脚乱。兄妹三人也不敢多想,只能列成一道防线,看到有谁试图跨过自己三人时,出手将对方逼回去也就是了。

但飞龙堂胜在人多,龙呤云见大家已经杀的难分难解,一时竟也奈何不了秦氏三兄妹,一咬牙喊道:“大家并肩子上,赶紧料理了这三人,再去干掉那狗官~!”手上加了把劲,攻的更猛了。

秦诗韵虽然习得一身武艺,但从来也没真刀真枪的和人见过阵,要不然,她也不会犯下那种用剑按着高文举还被人反击得手的低级错误了。这些年来,和她喂招的师兄弟们,大家都顾忌她是女儿身,自然在动手的时候有所保留,而她自己则浑然不觉,当大家众口一辞夸她进步神速时,她也就信以为真了。还以为自己早已是个一流好手,以她的身手行走江湖,绰绰有余了。就连在逃亡途中,有人对自己一家意图不利之时,那也是由两个哥哥出手,从没轮到过她。

因此,当高文举轻易将她制住之后,她一直都不服气,怎么想怎么觉得这高文举的手法自己有好多种手法可以化解,只是一时不察被他钻了空子才失了手。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到高文举,和他光明正大的过过招,堂堂正正的赢他一次,也好洗刷自己当日被他反制带来的羞辱。

当她今日真正和刺客性命相搏时,这才发现自己的招式似乎仅仅只能自保,两个哥哥手上都已伤了对方一到两人了,而自己还在两个轮着大刀片子的粗汉苦苦相峙,稍不留心就惊险连连,直吓得她心中害怕不已,在这时候却也不敢临阵退缩,只得咬牙顶住。

就在飞龙堂诸人不得已全力杀向秦氏三兄妹的时候,高文举和颜小山抄着孟刀已冲到了战团附近,飞龙堂的几个好手连忙退后转身挡了过去。

不料,高文举两人手中的刀根本没有任何平日常见的起手招式,整个追击过程中,高文举甚至连脚步也没停一下,右手中的孟刀就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划了过去,一个飞龙堂好手来不及反应,右手连腕就被切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疼,那把模样有些怪的刀就已经划过了脖子……

秦诗韵正和两个飞龙堂的好手厮杀,眼中余光看到高文举二人冲了过来,心头一喜,手中剑招便使的更为纯熟了,手下一发力,连使两剑将两人逼退,刚要看一眼高文举,就觉得那个被他逼退的汉子突然向着自己一扑,直吓的她花容失色,连退三步,再一看,那人面庞上透出一个闪闪的刀尖,却是被一把短刀从脑后刺穿了。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有人死的惨状,秦诗韵吓的竟然忘了动作,直勾勾的看着那倒下来的汉子,另一个汉子此时已经发觉身后来了危险,见她愣在了当场,竟也不不及理会,回身向高文举扑了过去。

秦诗韵一愣之后,马上回过了神,连忙仗剑想要再度杀入战圈,这一抬头,场面上的影像顿时将她看的再度愣住了。

高文举手中的孟刀似乎是从地狱来的,每一刀都从一个看起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发出,而且最恐怖的是,他的刀,刀刀见红,从不落空,并且每一刀伤的都是对方的要害。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回身去挡高文举和颜小山的四名好手已经有两个躺到地上了,一个还在不停的抽搐,那个被一刀刺穿脑袋的则一动不动,分明已经死透了。另两个也已被划的浑身是血,也看不清究竟都是哪里被伤着了。

龙呤云苦笑一声,回头看了看高文举,现在的形势已经变成了六对六,去掉有些发愣的秦诗韵和受伤了范喜,秦家两兄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刚才那么急的情况下,八人齐上也没冲过人家三人的防线,这时再加上后面冲过来的两个高手,再看一眼紧跟在后面不远处的几名弓箭手,连想也不用想,自己的赢面不大了。

可是如今,骑虎难下啊,自己这八个人拼光了无所谓,可是,接了人家银子,这活却没能做干净,传了出去,坏了飞龙堂的名声啊。没办法,只好拼死做最后一搏了……

就在龙呤云想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时候,跟在高文举二人后面的四名弓箭手赶了过来,很快分散到了圈子周围,举起手中的弓搭箭戒备了起来。高文举见状猛的攻出一刀,将面前的两人挥退,迅速的退出了圈子,颜小山也很快退了出来。

“都住手~!”高文举大喊一声。听到声音的飞龙堂好手们顿时不知如何是好,快速的退到了龙呤云的周围,举着手中的兵器警惕的防范着。而秦氏兄弟久走江湖,自然明白在形势可以控制的情况下,不必做无谓的牺牲。当下也两人也依言退出了圈子,静静的看着飞龙堂一帮人。事关生死,因此两人都不敢移开眼神,也就没能注意到自己妹妹的窘态。

孙显生第二次惊魂未定的看着场面上的动静,见高文举他们终于控制了形势,长呼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手心里全是汗,刚想抬起手来看一眼,却发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住了,低头一看,满脸平静的小慧就站在自己身边,小手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几十步开外的高文举,那神色有如在看哥哥为她摘取树上的梨子一般正常。

“惭愧~!”孙显生觉得自己连个小丫头都赶不上实在是有够丢人的,他却不知小慧从记事起,随着范贻一路从乱军从中逃出了性命,不知道见过多少次刀光剑影,早已习以为常了。甚至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也只是将那种绝望的感觉深深的埋在了心底,连吭也没吭一声。直到碰到了高文举,从此,在她心目中,高文举就成了无所不能的神,这个世界,对于小慧来讲,只要有高文举,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足下好俊的身手。”龙呤云拨开身边的兄弟,冲着冷眼看着自己的高文举拱了拱手:“在下飞龙堂龙呤云,请教英雄尊姓大名。”

“这时候就别来这套了吧,放下兵器,投降吧。”高文举冷冷的看着众人说道,他不是不想干掉他们,而是长久的习惯让他选择了更为安全的方式,有了弓箭这种远程武器控制场面,哪里还用得着近身肉搏?他也没有那个整天找人拼命的爱好。

龙呤云见对方不愿和自己多说,心知自己这一诈降之计失败,已经没了退路,在这生死关头,他倒豁达了起来,看了一眼身边伤痕累累的五个兄弟,再扫了一眼躺在高文举脚下的两个兄弟,惨笑一声道:“我弟兄闯荡江湖多年,自问也称得上一句好手,谁知道这苦练多年的武艺,在阁下面前,竟有如小孩把戏一般,罢了罢了,是龙某自己小看了天下英雄,今日这一阵,败的不冤~!”

这时,秦府中的高富一队已经肃清了对方的人手,扶着吴念周等人慢慢走了出来。围着府门的一队士兵随着吴念周的吩咐入府清理现场去了。

龙呤云看到这一幕,心下已是了然,对方就在自己商量投降的这一阵功夫里,已经成功潜入秦府,并将蜀国那帮人一网打尽了。看来,自己这几兄弟今天除了投降,已经没有别的活路了。可是,向官府中人投降?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的龙呤云扫了自己身边的五个弟兄,见他们人人受伤,个个挂彩,年龄最小的老九更是浑身鲜血,身上不知被砍了多少口子,但这几个弟兄个个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眼中一阵模糊,叹息道:“飞龙堂九兄弟,今日尽数命丧于此,天意……”

高文举冷冷道:“你们没有选择了,放下兵器吧~!”

龙呤云仰天大笑:“哈哈…………”

…………

五道口,一个长相稍显猥琐的中看汉子眨着一对三角眼,打量了天色一眼,又向着云霄县的方向看了看,叹息道:“看来事泄了,小的们,收拾东西,咱们走~!”

十几名牵着马的随从闻言将地上的东西小心的架到马背上。站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另一伙人见状一阵哗然,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匆匆走来问道:“孙先生,你这是……”

那孙先生苦笑一声道:“天眼看就要黑了,可云霄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大事未成啊。孙某只好先走一步了。”

那人急道:“孙先生,就算大事未成,可怎么也得等咱们的弟兄们回来再走啊,咱们这一走,他们怎么办?从午时到现在,恐怕大家都已经又饿又累了,没有咱们的照应,恐怕就很难逃出去了呀~!”

孙先生牵过随从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马道:“如果孙某没料错,要不了一个时辰,只怕云霄的官兵就赶到了。他们,没机会啦~!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多等一会。孙某身负要责,不敢以身犯险,孙某先行一步了~!王将军,后会有期~!”说完,右手一挥,带着十几名随从打马而去,不一会儿,从众人眼中消失了。

“这群没胆子的龟儿子~!”愣在当场的王将军恨恨的啐了一口,匆匆走回人群。

“王将军,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跑了?”几个焦急着等侍的随从七嘴八舌的绕着他乱问。

王将军叹息一声道:“那龟儿说,只怕县里起事已败,怕官兵追杀过来,自己先跑了。”

一人怒声道:“我早就说过这官府中人没一个靠得住的,这生死关头,还得看咱们自己兄弟。”

王将军苦笑一声:“先不说这个,看现在这情况,只怕被他说中了。等几个出去打探的娃儿回来,咱们就撤~!”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一阵骚动,乱七八糟的声音此起彼伏,纷纷表示要坚守在这里等动手的兄弟们回来再一起走,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绝不做那没意气的事。

王将军被这一阵乱声吵的不耐烦了,大声道:“都给老子闭嘴~!咱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咱们是在杀官造反,那是要诛九族的罪过~!不管是哪个,从跟着老子的那一天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吧?咱们自己知道,刘军师李将军他们也知道~!所以,不管是谁,都给老子把那张鸟嘴闭上~!不管成不成事,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返回蜀国和主公汇合。不能把命白白丢在这鬼地方。自己死了事小,连累主公大事谁能担的起那个责任?!”

望了一眼被训的低头不语的手下,王将军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家放心,军师和李将军他们久经沙场,又在此地混了几个月。就算成不了事,也能保得自己安全。咱们现在要考虑的,是走哪条道,能躲过官兵的耳目,顺利返回蜀中……”

…………

PS:布衣在群里说,让我不要再做3K党了。我很为难。既想满足他的要求,又觉得自己能力有限不知是否能做到。这一阵事情比较多,为了打榜,每天除了修改以前的存稿之外,新码的实在有限。眼看就要断粮了。真让人担忧啊。

不过今天我还是想试着突破一次,将章节改为五千字。希望这次突破能成为我以后码字的动力。并能持续的保持下去。希望大家用各种支持来鼓励一下我。



043 官场.江湖


class="width">泉州,节帅府西厢,怒气冲冲的吴天祥对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喝斥不已。www.65txt.com这两个,正是他费尽心思送到吴念周身边的自家人,由于在危急关头只会埋着头发抖,在事过之后,吴念周命刚刚赶回云霄的吴守田将这两人给吴天祥送了回来,得知事情原委之后,吴天祥气的恨不得当场活剐了这两个胆小鬼。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吴天祥怒气未消:“你们俩个把我这张老脸丢尽了~!生死关头,竟然只顾自己逃命,你们知不知道,要是念周没了,你们就算不被贼人杀了,逃到哪里,那也是死路一条,只怕还会连累家人跟着受罪~!”

站在一旁的吴守田低声劝道:“老太爷,您消消气,大人这不是还念着您的面子,让他们体面的回来了嘛……”

“唉……!”吴天祥狠狠的一跺脚:“他就是砍了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我也无话可说,可这一送回来呀……”吴天祥叹息着坐回椅子上,悠悠道:“只怕念周这孩子,再也信不过这自家人可靠的说法啦。有了这一次的救命之恩,恐怕连他也随了那高文举啊。”

吴守田道:“老太爷还请宽心,大人虽说将这二人打发了回来,却也没将小的赶回来。有小的在那边盯着,老太爷就不必过于担忧。”

吴天祥看着他点点头:“现下也只有靠你啦。你记住,无论你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念周知道,紧要关头,最靠得住的,还是咱们自家人。好了,这次还是累着你些,也不要歇息了,连夜赶回去吧。知道回去怎么说吗?”

吴守田忙答道:“小的明白~!”

“嗯~!”吴天祥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待吴守田退出去之后,吴天祥狠狠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道:“你们俩下去歇着吧,明日早间,去管家那里听用。滚~!”

…………

帅府书房,范贻合上手中的信,张口问道:“这么说,并没有赶上对方接应的人马?”

站在他对面的,正是高二虎和起来报信的高富。

高富答道:“回大人,范庆将军赶到之后,得知对方的会合点就在三十里外的五道口,马不停蹄的赶了过去。当他们赶到之后,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只留下了大队人马停留过的痕迹。想是对方已经知道此间事败,匆忙逃走了。”

范贻点点头:“已经确认对方的确是蜀中来人了吗?”

高富道:“那些贼人虽然都很嘴硬,但据宋圆所说,事发当时,贼人中潜伏在秦家庄的李四已经将其中情由透露给了吴大人,此人曾在李顺麾下做过大将军。混乱中被高安用甩手刀伤了心脉,似乎在临死前悟悔悟了,这才将自己一干人的底子全揭开了。”

范贻点头道:“是啊,得民心者得天下。李顺当年号称要为天下人‘均贫富’,可是打下成都之后,除了将有钱人的东西分给穷人之后,完全不顾民众修养生息,一味的滥杀。直搞的天怒人怨。若非如此,以王继恩之才,岂能攻下成都府?

当年,王继恩打下成都府,说是李顺已死于乱军之中,想不到竟然被此人逃了出去。也是那王继恩不知收敛,这五六年来,将蜀中税赋加了又加。百姓们苦不堪言,又怎能不起反意啊。现如今,那李顺又找准了时机,趁着夏州李继迁已露反意,辽国虎视眈眈,荆湖诸州县又处处动荡,朝廷疲于应对之际,又要起事了。唉,这个王继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高富可不敢接这话茬,瞟了高二虎一眼,低头不说话。

范贻叹息一声就回过神来,笑道:“不必如此拘谨,你们俩人都是文举身边出来的,现如今二虎又跟了我,都是自己人。要是连在你们面前也说不上几句心底话,真不知道这官还有什么当头啦。”

高富和二虎两人忙回:“大人言重了!”

范贻摆摆手笑道:“呵呵,不提这些了,说说那飞龙堂的人是怎么回事?”

高富回道:“这飞龙堂的人倒个顶个的是好汉,一共来了九人,一开始他们发难时,混乱中就折了一个,后来这八人退入秦府后意图用诈降计刺杀孙大人,却被少爷及时识破,又有秦家三位公子和范喜将军的相助,很快就被击败了。

当场死了两个,其余六人不愿投降,被少爷硬拿了下来。据吴大人说,李四死前透露,这些人是收了人家的钱要来刺杀孙大人的。只是,这些人被擒之后,依旧十分硬气,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说出幕后主谋。”

范贻道:“这些江湖中人,本就是些亡命之徒,连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又怎会轻易屈服?你们少爷有没有办法?”

高富道:“回大人,少爷说,他的那些手段,对这些人没用,只会让这些人更加看不起。”

范贻奇道:“难道说他就无计可施了吗?呵呵,原来这世上也有他办不成的事啊?这可真是奇了。”

高富道:“回大人,少爷说,不是没办法,而是这种办法太过于离奇,只怕没几个人敢试罢了。再说,这杀官谋反的重犯,他实在不敢自作主张去处理。”

范贻两眼一闪:“哦?你倒是说说,看看是什么方法?”

高富将高文举交待的话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然后默默的听着范贻的反应。

“唔~”范贻捻着胡子沉思了一会道:“文举果然敢想,只是如此一来,要担的风险实在太大,万一吃不准,恐怕到时候反受其累啊。”

高富道:“少爷也是这么说的,所以他才不敢擅自作主。”

范贻想了想哑然失笑:“这个臭小子,心眼都耍到老夫头上来了。回去告诉他,趁早把那一套鬼把戏收起来。哪头轻哪头重,老夫心里有数!他想怎么做就去怎么做,出了什么事,都有老夫替他把着。今后要再敢把这些小心眼耍到老夫面前来,就叫他把小慧给老夫送回来~!小鬼头!……连自家人也算计?还真是有本事~!”

高富看了高二虎一眼,见他憋着笑,当下笑着回道:“大人息怒,少爷这也是怕万一出了事,连累了大人。毕竟此事动静太大,知道的人太多,一个不留神就弄的人尽皆知了。”

范贻点点头:“嗯。行了,收起你那一套吧。上回见你的时候,觉得你挺老实的。怎么几个月的功夫,这嘴就赶上二虎了。看来你家少爷调教人最厉害的不是手上功夫,是嘴上功夫~!让二虎带你去歇着吧,明天一早再回去。回去告诉你家少爷,他答应老夫那四轮马车要抓点紧,老夫还想酒宴那天神气一下呢。他这一天到晚老不当回事,是不是怕老夫不给钱呐?”

高富不敢接话,随着已经笑抽的高二虎匆匆退下了。

…………

郭晋宝皱着眉头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棋盘,右手按着那只“车”左思右想不敢动。

躺在靠椅上的秦敬臣眯着眼睛,鼻子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右手一下一下的在腿上打着拍子。突然睁开眼道:“认输吧,你这车死定了,一个车都不舍得,小气劲!有你想的这功夫,都能再来一盘啦。”

郭晋宝挠挠头笑道:“嘿嘿,老爷子还真是厉害,看来这局又没戏了。我认输。”

秦敬臣笑道:“要说下那围棋,老夫自认不是你的对手,可要是在这象棋上,老夫这几十年,还没服过谁。呵呵。”

郭晋宝道:“那是那是,您老武艺高强,又久走江湖,自然对这两军交战之法颇有心得。晚辈一个书呆子,连那黑白两色的棋子对弈都难得赢上一回,更不要说这种有如两军对阵的对局了。”

秦敬臣笑道:“好小子,你这是笑话老夫是个粗人啦?”

郭晋宝笑道:“晚辈不敢~!”

秦敬臣道:“我看这世上就没有你不敢的事,老夫就有些想不明白,怎么什么样的人,跟着文举几天,都能变的胆大包天呢?你说你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就敢那么大摇大摆的去给那些要杀孙大人的贼子疗伤呢?这万一要是对方发起难来,拿你要挟文举怎么办?”

郭晋宝想了想,摇摇头:“不会的,晚辈只是个医者,所谓医者父母心。自然是有教无类的。再说少爷也说过了,这些人不会伤害晚辈的。”

郭敬臣想了想叹道:“想不明白呀,飞龙堂……也是老字号啦,九大高手齐出,竟然也没讨得了好去?还被活捉了六个回来。看来真是没落喽。”

郭晋宝小声道:“老爷子,这飞龙堂很有名气吗?”

郭敬臣白眼一翻:“亏你还是泉州人,这泉州飞龙堂的名号都没听说过?”

郭晋宝一脸严肃的摇摇头:“没听说过,济世堂和念慈堂倒是听说过。”

“你……!”郭敬臣大是郁闷:“真是书呆子!堂和堂不一样!济世堂和念慈堂那是药铺~!这飞龙堂是什么?那是八闽之地最大的武馆,近两百年的根基。那在三四十年前,说出来都能吓死人。”

郭晋宝奇道:“这么大的堂口,怎么会没落呢?”

郭敬臣叹道:“再大的堂口,沾上个‘官’字,败起来,神仙都挡不住哇。想当年,这飞龙堂,走镖护院,凭着一群好手过硬的武艺,在那乱世中闯下好大的名头。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后来归顺了当时的闽国朝廷,替那闽国帝王做起皇宫护卫来了。

那闽王王知审死后,几个儿子为了争权夺利,互相征伐,连年厮杀,将好好的一片国土搞的处处狼籍。飞龙堂的弟子们也随着各自跟随的王子们自相残杀,搞的互相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

这闽国大乱之际,众王子你争我大夺,只顾着将王位拿到手,全然没注意,因自己兄弟窝里斗,已经搞的民不聊生,将士离心。没多久,南唐中主以闽国诸王‘多行不义’为由,吊民伐命,一举将闽国攻破,并入自己的版图。而这期间,飞龙堂的高手们多半死于战火之中。唉,你说,一个人,再好的江湖把式,在那两军之中,又能有什么用?一个马步还没扎稳,如林的刀枪就滚过来了,再好的功夫,在那刀墙箭雨中,也是一样的下场……

南唐灭了闽国之后,飞龙堂就不复昔日荣耀了,甚至因曾做过闽王护卫不得不销声匿迹,连堂口都藏了起来,不敢让世人知晓。直到南唐归宋之后,飞龙堂在这几十年间才逐渐又冒了出来。但也只是接一些替人看家护院,走镖押运之类的活路。没成想,这次竟然连买凶杀人这等事下作的事也干出来了。看来,这飞龙堂的确是翻身无望了。”

郭晋宝道:“老爷子你知道的典故真多,晚辈这一阵子跟着你,长了不少见识。”

秦敬臣叹息一声:“我们秦家,祖上也曾做过官,可后来……算了,不提这个,老夫也是江湖中人,这江湖中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自然是知道一点的。总之,行走江湖,能不沾官府,尽量不要沾。要不然……你看看那几个躺在里面床上的家伙,现如今想死都难~!”

郭晋宝笑道:“老爷子也太危言耸听了,要是不沾官府,您老和范大人他们又那么交好?怎么就不怕惹火烧身了?”

秦敬臣道:“这官府中的事,也分几种,有的不能沾,有的就可以沾。像范大人,孙大人,吴大人这些为民作主的官,不妨多沾上一沾。这些人,就算自己他日出了事,那也断然不会牵连别人的。只是到了那时候,正是我等江湖中人彰显义气的时候,却也由不得他不牵连了……”

郭晋宝摇摇头:“我都听糊涂了,什么沾得沾不得,牵连不牵连,由得由不得的。老爷子你不是江湖中人吗?怎么说话和老和尚似的,打什么机锋啊?”

秦敬臣哈哈一笑:“听不明白就对了,简单说一句,好官沾的,坏官沾不得~!明白了吗?”

郭晋宝嘴一撇:“这还用你说?这不跟没说一样嘛?谁没事沾坏官干嘛?”

秦敬臣语重心长道:“只怕有时候,你认不出来啊……”

春桃匆匆而来,将手中的药碗递上:“秦老爷,该用药了。”

秦敬臣回过神来,小声应了一句,白眼翻了郭晋宝一下,端起药来咕嘟嘟一气灌下肚,将碗递还给春桃,长出一口气,很神气再看一眼郭晋宝道:“嘿嘿,这回不让你小子笑话了。”

春桃抿嘴一笑,将药碗收拾起来,便欲离去。郭晋宝笑着说道:“春桃姐留步,有几句话请教。”

春桃忙回道:“先生请说。”

郭晋宝压低声音,一副很小心的样子道:“那七叔,真的也是飞龙堂的人?你跟他亲近,想必知道底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把少爷找来,谈了这么半天还没谈完?”

春桃点点头:“嗯,前几日七叔醒来之后,本来打算去拜谢少爷的,结果少爷和两位大人出去了,等再回来的时候却带了一群受伤的人,忙前忙后的,因此也没能见上。今天一早七叔无意间听到奴婢说带回来的是飞龙堂的人,便硬撑着要去看,奴婢扶他过去,七叔一见那几个人的样子,很是着急,和他们说了一阵话,硬让奴婢去求少爷。少爷来了之后,两人这都说了半天了,还没说完呢。奴婢也不敢进去打搅。不过看七叔的样子,他好像也是飞龙堂的人。”

秦敬臣轻轻的摆了摆头:“这洪老七,老夫刚听说他的时候,觉得此人是条汉子,虽说沦落得以乞讨为生,却也是个重情重义,识得大体的好汉。却没想到,他竟然是飞龙堂的人。看来是这飞龙堂里还是有明白人的啊。”

郭晋宝闻言奇道:“他一个叫花子,有什么值得老爷子如此敬重的?”

秦敬臣脸色一沉:“英雄不问出身,郭郭,你莫要以为叫花子就一定是下贱人。有时候,正是因为他是叫花子,才值得人敬重啊~!否则,以他那一身武艺,干什么不能混个好吃好喝?”

春桃本已打算离去,但听两人议论自己的救命恩人,也就留心听了几句,这时也插口道:“是啊,郭先生,七叔人很好的,那日,奴婢在破庙找到哥哥时,他也已经做了叫花子,还正生着病,七叔在外面讨得在碗饭来,自己不舍得吃,拿回来给哥哥。当时哥哥很感激他,奴婢接哥哥回去的时候,要接七叔一起回去,可七叔说自己做惯了叫花子,不喜欢住家那种日子。无论如何也不去。后来……哥哥犯了浑,要卖奴婢,又是七叔碰到出手搭救了奴婢,这才被哥哥那帮狐朋狗友暗算受了伤。”

秦敬臣一指春桃:“听听,听听~!郭郭呐,需知这世上,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呐。看人脸色讨来一碗饭,自己不值得吃要给病人吃。虽说这一碗饭不值钱,可对于那时候的他来说,那就是他的全副身家啊。能用自己全副身家去帮别人的人,不值得敬重么?”

郭晋宝低头道:“老爷子教训的是,晋宝知错了。”心下对老头将自己呼做“郭郭”极是不满,却又无可奈何。

秦敬臣摇头道:“这不怪你,世人眼中,叫花子本就低贱,看不起他们天经地义,不是什么羞愧的事。你能老夫这几句话里听出点意思来,说明你还比那些凡夫俗子还是要强上几分的。”

“说的好~!”随着一句大声的夸赞,三人扭头看去,却是高文举满面春风的站在后面不远处,也不知他是何时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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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海上丝绸之路


class="width">二龙山脚下一处崭新的院子里,许大勇和高文举相对而坐,品着由张琪刚送来的极品新茶“二龙戏珠”。(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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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茶~!”许大勇赞不绝口,大嘴一张,又是一杯茶咕嘟一声灌进了肚子,正所谓势如奔雷,快似闪电,整个过程看的高文举心惊胆战,他这样子也算品茶吗?听听他发表的意见,再看看他往肚子里“倒”茶的样子,高文举实在搞不明白这种直接就灌进肚子的方式是如何品出茶味的,难道他的味蕾长在胃里面?

高文举心底暗暗称赞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对于这种能用胃品出茶味好坏的世间高人,这态度方面还是要注意一些的,不说别的,光是那滚烫的茶水直接从口腔一路冲进食道直达胃里那种感觉,就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不服不行啊。

理了理头绪,高文举正色说道:“许叔,这接大家上岸的事,还得抓点紧啊,今天已是冬月(十一月)初十了,尽量让大家能赶在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都定下来,平平安安的在新家里过个新年。”

许大勇点点头:“你放心吧,岛上那边一切都准备妥当了,今天老夫就是来看这边的情况的。原以为好歹还要收拾收拾,现在看来,光是人回来了就能住,那还有啥好说的?直接把人拉回来就是了,费不了多少功夫。别说现在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依老夫的估计,最多二十天到一个月,一定能将大家全都安顿好。这样一来,家里的也安心,外面跑的也硬气。只是我不明白,为何你再三叮嘱不让咱们的精壮们露面呢?难不成你信不过范老弟……”

高文举打断他道:“我不是信不过范大人,而是我太相信他了。以他的为人,总是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一定不会将此事藏着掖着的。一旦有人问起必然和盘托出。可这样一来,咱们的处境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你想,在陆地上,范大人名义上本就有一万五千人的兵马可以节制,俨然是一方诸侯。现如今这大宋官家的态度很奇怪,从太祖太宗之时便不断的收拢各地方兵权集于朝廷,为何偏偏在集权了这么多年突然给范大人这么大权利?

大宋如今貌似兵强马壮威风八面,可实际上北有契丹人的辽国虎视眈眈,西有吐蕃连年骚扰干戈不断,这两年又加上西北李继迁反意已显。边关时时狼烟,处处告急,国内蜀中百姓因不满王继恩的苛政而蠢蠢欲动。因此,朝廷其实已经有外强中干之像了。

这也是为何今年由旱灾引起的流民暴动短短几月就使朝野震动的根本原因所在。在这种情况下,范大人妥善将流民安置,为各地做出了个非常有效的榜样。朝廷无奈之下,有意将泉州当做典范做给大家看。证明大宋并非刻薄寡恩,告诉大家,只要有利于国家之举,朝廷是不吝封赏的。

可你有没有想过,朝廷虽然给了范大人沿海这几州的民政大权,而又对他十分放心是什么原故?”

许大勇摇摇头:“老夫虽然也曾在朝中做过几天官,可那说到底也只是个带兵的粗人,这中间的弯弯绕,一时还真的想不明白,你就照实说吧。”

高文举道:“朝廷之所以如此放心范大人,是因为,根本就不怕范大人有割地为王的野心或者举动。”

说着,高文举手沾茶水,在桌上简单的勾出了福建路的地形,指着几块说道:“许叔你看,朝廷将范大人安置在这沿海三州,却只给了治下一万五千平海军的军权,原来驻在莆田的兴化军说是为了防范流民调回了内陆,可如今为何走到剑州就原地不动了?还有原来的邵武军两部,为何无声无息的分别开入了建州和潮州?

说明白点,这就是为了防止范大人起反心摆下的姿态,告诉范大人,老老实实的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打理百姓,千万别起什么花思,要不然,几路大军齐头并进,到那时,范大人除了跳海,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而朝廷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的更大一个原因,则是海路不通。你想,如今这海上,风大浪急处处暗礁且不去说,沿海诸岛上盘据的大大小小百余股海盗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范大人在此地安民,除了将治下的百姓安置好之外,还要防范这些海盗对治下带来的危害。这样一来,海盗们不由自主的替朝廷把住了范大人出海的这条路。

要是让朝廷知道了,这海上通道也已经掌握在范大人手中了,那可真就不好说了,对于一个毫无后顾之忧的封疆大吏来说,这样的情况,无异于一个小国,这是大宋官家所不愿意看到的。

现如今,咱们海坛岛归降的事,虽说知道的人不少,可真正知晓咱们底细的人却并不多,因此,就连范大人自己,也以为许叔手下,只有近万老弱病残需要归养。并不知道许叔你手上还有一支两千多人的精锐。为了给咱们,也是给范大人自己留条后路,小侄觉得,暂时将这支精锐隐藏起来做个伏兵。将来对大家都有好处。”

许大勇边听边点头:“想不到这大宋官家竟然如此阴险,面子上做的风风光光,暗地里倒也毫不留情啊。只是,文举呀,这样一来,咱们这支队伍何去何从,还得妥善安排才是啊。”

高文举点头道:“你放心吧许叔,小侄这段日子已经想到一些点子了。首先,如今出海与海外诸国通商的官道已然不通了,除了广州偶尔有从海上来的客商之外,正常的贸易已经基本断绝了。咱们这一支队伍,就从通商开始做。”

许大勇两眼一闪:“通商?这……让当兵的去经商?合适吗?”

高文举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难道经商比大家打劫还要难为情吗?再说,能理直气壮的赚钱,为何还要过那食不果腹的日子?”

许大勇笑了笑:“也是,这看不起商家的毛病,也的确要改改了。咱还做了这么多年海盗呢,再怎么说,商家总比海盗名声要好的多。呵呵,倒是老叔我没想透。”

自嘲一句,许大勇又问道:“那咱们这通商都跑哪条线?就按你那海图上的线路跑吗?听说那些地方大多数人连衣服都不穿,还过着猴子一般的生活呢,通商有赚头吗?”

高文举大笑:“许叔啊许叔,这中间的道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想啊,那过着猴子生活的人,要见了咱们的衣服会不会动心?他要动心了是不是就会拿东西来换?经商嘛,咱们把自己的东西送去,换他们那里的东西回来才是要紧事,至于他们现在过的日子嘛,小侄倒以为,他们过的越穷越好。”

许大勇听着他的话,恍然大悟笑道:“是这个理,呵呵,他们没衣服穿,还能没粮食吃么?就换些粮食回来也有赚头啊。”

高文举彻底无语,看来老人家这些年没少挨饿呀,都饿出条件反射来了,难怪连喝茶都那么有个性,恨不能一口吃个胖子的架势。当下微微一笑道:“换粮食固然是好,可能换来更有价值的东西岂不是更好?”

许大勇闻言老脸一红:“老夫这些年挨饿挨怕了,呵呵,一提起好东西来,首先想到的,不是金银财宝,倒是粮食,呵呵,让贤侄笑话了。”

高文举连连摆手:“能记住自己受过的苦,这不丢人。有多少人富贵之后都把自己受过的苦忘的一干二净了,能记住过去受过的苦,才能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好日子啊。”

许大勇点头道:“是这个理,当年咱们兵败出海之时,好多当年过惯了好日子的官员最后都受不了那苦,降的降,逃的逃,还有实在不愿意过苦日子的,一时想不开跳海寻了短见的。想想他们,咱们如今也应当知足啦……对了文举,你怎么那么肯定那些地方就一定有值钱的东西呢?要万一没有呢?咱们不是白跑了?”

高文举笑道:“这个嘛,不是小侄不愿意告诉你,而是说了你也不相信,这样吧,咱们先从近处来,验证了小侄说的话是不是有假,然后再做决定,可好?”

许大勇想了想笑道:“呵呵,算了,你总是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我相信你便是,今日回来,高兴啊。原本前几日就该回来的,可是被你设计那前帆快船勾的连魂都差点丢了。呵呵,就多在海上逛了几圈。过瘾呐。老夫在船上过了大半辈子了,临老了,竟然能有幸见到如此方便快捷的船,也算不枉此生了。呵呵。”

许大勇嘴里赞不绝口的快船,其实就是高文举按照帆船最终样式“飞剪式帆船”设计出来的小形样船。

在人类利用自然能的历史上,“飞剪式帆船”无疑代表了这种技术的最高水平。从十九世纪三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几十年间,在蒸汽轮船问世之前,这种完全依靠风力的帆船代表着人类帆船技术的最高水平。

最强盛时期的飞剪式帆船的代表,1853年下海的“大共和国”号,长93米,宽16.2米,深9.1米,排水量3400吨,主桅高61米,全船帆面积3760平方米,航速每小时12~14海里,横越大西洋只需13天。可以称得上巅峰之作了。

高文举当年也是为了研究郑和下西洋一段历史时无意中查找到了这些资料,与郑和的宝船相比,这种船设计更加快捷方便,而且制造起来也相对容易的多。因此,高文举在衡量过之后,选定了飞剪式帆船。

高文举将飞剪式帆船的图样交给许大勇时,还曾被他以模样古怪为由取笑置颖了一番。但听到高文举所说的依此图样打造出来的船可以逆风行驶,不禁怦然心动,回去后发动了整个海坛岛所有的技术人员进行技术攻关。本来依鲁怀李的意思,先打一条较小一点的来试试效果,但许大勇坚持要上就直接搞大的。反正要是坏了到时候丢的也是高文举的脸,不管成功于否,都显得他海坛岛上下的大度和对高文举的信任。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第一条载重约两千石(11-12吨)的样船终于下海了。为了亲自验证逆风行驶的效果,许大勇不顾下属的劝说,执意亲自上船指挥。无奈之下,几名副将只得驾着原来的轻船跟在后面以防不测。

结果快船一出海,后面跟着的几条船就傻眼了,那玩意哪里是船,分明就是飞龙,几乎是贴着水面飞一般的跑啊。大呼过瘾的许大勇经过几天摸索,很快就掌握了快船的驾驶技巧,当下更是对高文举的奇思妙想佩服的五体投地。因此,在海上逛得连高文举约他会面的事也抛到了九霄云外,甚至几天后,他带着一队人按着高文举的海图轻轻松松的只花了小半天就赶到了流求岛。大喜过望的他没有得意忘形,静悄悄的用千里望看了一会曾经以为远在天边的流求岛之后就返航了。

回去之后,他连忙将航行中的心得一五一十的向鲁怀李一帮人和盘托出,同时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见,直说的唾沫横飞,口水四溅,听的一帮手下连连点头有如小鸡啄米。直到几个副将提醒之后,这才想起来和高文举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连忙带着儿子和为了练兵被高文举遗忘在岛上的高十一匆忙驾船赶了过来。

从梅花镇小码头一上岸,就被早已等候在这里的高家家丁告知,高文举已经在为他们安排好的新庄子里等候着了。一行人匆忙又随着高家家丁赶到二龙山下的新许庄。

高十一和许操两个人还没进村,就被停在村子广场上的四轮马车吸引住了目光,两人绕着马车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在匆匆见过高文举征得同意之后,又经过颜小山的批准,两人轮番驾着马车上路去飚车了。而许大勇和高文举二人则摒退左右,两人悄悄的商议起了海坛岛众人搬迁的相关细节。

听到许大勇对快船的夸奖,高文举心头也挺高兴,两人接着对下一步的安排做了详细的沟通。

首先,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日子里,要忙的将海坛岛那些已经定下来要迁回内陆的人员尽数安置到几个早已修建好的村庄里。

然后再根据其他人员的具体情况做一下步安排,两千三百名战斗人员分成几组驻扎在岛上。将原本那些破烂不堪的营房重新修整一番。过了年之后,以海坛岛为基地,对周边的百余股海盗进行招抚进剿。

那些已经表示愿意归顺的,将人员重新打散安置到云霄县各村,将其中愿意在海上玩命的精壮挑选出来训练后编入战斗队列中。力争在明年一年之中将这一带对海上商道有威胁的势力全部清除干净。

而于此同时,从流求岛开始,以互通有无的手段进入流求岛,建立自己的基地,然后将流求岛的产物顺海路运回大陆各大港口。同时再通过平等贸易的手段与各地建立稳定的商务关系,逐渐将商道扩展到大宋的各个角落。

听完高文举的宏伟目标,许大勇连连赞叹不已,要是放在两月前,高文举说这话,他肯定会嗤之以鼻。自己这些人在海上漂了半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重回陆地,落叶归根。可自打有了那条快的不可思议的船之后,他突然觉得其实还是在海上的好,连以前一年只能去一次的流求都可以一天打个来回,那住在哪里又有什么相干?

许大勇做了这么多年的海上买卖,自然也知道这海上贸易的利润到底有多大,盘据在流求岛上的那几股小海盗,每年通过和从大宋冒险出海到达流求的那些商家做交易,哪个不是富的流油?走通了这条海上商道,就像文举说的,海上丝绸之路,能带来多大的利润,想想都让人心里舒坦。

有了钱,再到倭国去雇几个亡命之徒顺便搞些没本买卖,简直太划算了……

……

“我听说范大人这次摆酒,请了徐锴去镇场?”谈完了正经事,许大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笑咪咪的问了一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

高文举答道:“是啊,世人眼中,大多看不起经商之人,这次范大人有请泉州治下所有在捐钱捐物数额较大的人前去答谢。而这其中又以商人居多。你也知道那些书呆子,一听有商人在场,不愿让人说自己和商人为伍,必然退避三舍。若是此次酒宴,去的只是那些商家和财主而没有士林代表的话,只怕会让人诟病,落人话柄。嘿嘿,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嘴上功夫可不能小看。因此,范大人才将这位号称文人风骨、儒林典范的老夫子请了出来。有他这个大招牌竖在那儿,那些读书人自然也趋之若鹜了。这样的话士农工商各界齐聚,才能起到为宣传政策的效果嘛。许叔问这个,莫非也想出席酒宴么?”

“哈哈……”许大勇大笑一声,连连摇头道:“我一个海盗头子跑去这种地方?找不自在么?我是想起当年徐锴在朝中那副样子来了,那时候的徐锴整天指天骂地,看谁不顺眼上去就骂,连皇上都敢当着面骂昏君,搞的大家看见他比看到黑白无常都头痛……越想就越觉得好笑,哎呀,就是这么个不敬天地,目中无人的老不正经,居然成了大家争相效仿的榜样,真是想不到啊。”

高文举想了想也觉得释然,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呢?要是没有两把刷子,能让赵匡胤都刮目相看么?当下笑笑也不再多说。

正当两人准备结束谈话各自回去安排事务的时候,一个丫环跌跌撞撞的闯进小院颤声道:“少爷,不好啦~!小山和十一打起来了,都动上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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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过之后才知道,要当一个5K党需要多么大的勇气,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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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家老如宝


class="width">至道三年冬月望前三日(十一月十二),高家庄。(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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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家庄内库,香秀匆匆而入,将手中的图样递给负责缝制衣服的六婶吩咐了一番之后又匆匆离去了。

六婶拿着手中的图样,顺口喊了个小丫头跟在后面,翻看着图样走进了钱婆婆的库房。

“钱姨~!领些上等的衣料。”六婶将手中图样轻轻放到钱婆婆面前的桌上,低声开口。

钱婆婆拿过图样,仔细的看了一遍,吩咐身后的小丫环小雨和小云按数量去裁料。

“看这手笔,又是少爷做的。”钱婆婆赞个不停:“少爷还真是有本事,连个女儿家的衣服也能画的这么好。咦?这几套的尺寸,不像是给小姐做的呀?这是?”

六婶笑道:“嗨~!香秀刚送来的,说是过几日,少爷带她去泉州拜会范大人,说是范大人要在泉州府里摆酒宴呢。”

钱婆婆两眼闪过一丝精光:“少爷带她去?还有别人吗?”

六婶道:“再就是小慧小姐了,听香秀说,少爷要用那辆四轮马车送她们去呢,哎哟,那车可真神气,能坐一坐都是福气啊。”

钱婆婆笑道:“什么福气?前几天小雨不是跟着跑了一趟二龙山吗?回来吓的什么似的。”

六婶摆摆手道:“这丫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不是钱姨您的面子,那少爷能让她跟去?这丫头也是,这些年就跟咱们这内库里呆着也没出过门,许是一出门给吓着了吧?我听外面那群小蹄子说,跟着少爷和小姐的那几个丫头,胆子大着呐,哪像她似的,坐个车都吓着喽。”

钱婆婆又是一声轻笑:“你呀,跟我一样,净是听人家嚼过的舌根子,还当了真。我喊小雨出来给你学学她是怎么给吓着了。”

两人笑声中,小雨和小云抱着面料走了出来。六婶忙将面料和图样交给随她一同来的丫环,挥手让她赶紧送去按图制衣。

六婶和钱婆婆对了一个眼神,笑着说道:“小雨,来,给六婶说说,少爷那四轮马车有多神气?”

小雨一听四轮马车几个字,当时就有些面色苍白,连连摇头道:“再也不坐了!再也不坐了!”

六婶奇道:“这孩子,这全府上下,哪个不想坐那车里神气一回?你怎么坐了一回就吓成这个样子?你细细给婶子说说,让婶子这没出过二门的也见识见识。”

小雨想了想,自嘲的笑了一下道:“让六婶笑话了,我打小就没出过这内库,前几天听她们说少爷给小姐做了个四轮马车,就缠着让婆婆去求少爷带我出去走走。少爷也没二话,当时就让我和跟着香秀上车了,那马车真稳当,三头大马在前面拉着跑,又快又舒服。还没有那种轱辘声。路上我和香秀都可福气呢。”

“到了二龙山那个新庄子,那里也没几家人,就是有几家采茶的,给少爷送了茶,然后又来一伙人。香秀对我说十一也跟着许老爷回来了。我一看,哎哟,几个月没见,十一都黑的认不出来了。”

“少爷和那个许老爷进屋了。小山和十一,还有那个许少爷几个人就轮着驾着车在路上跑。跑的可快了,我都吓的不行了,香秀说没事,那车刚做好的时候,少爷自己驾着跑的比那还快呢。”

“一个一个的跑了一会,他们三个又一起坐在前面打马,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小山和十一就吵起来了,然后两人就动起刀了,那个许少爷夹在中间一声不吭,那两个家伙就拿着刀隔着许少爷砍来砍去,吓的我脚都软了。”

“车到门口,我就跑进去喊少爷,谁知道少爷一点都不急,慢慢的和那个许老爷一路聊一路走,等走到外面,那两个还站在车前面一刀一刀的砍呢。少爷对我说,让我不要怕,说这两个时间长了没见面,这是男人见面时的礼节。<<>>”

“婶子,我长这么大,婆婆教我那么多礼节,根本没听过有这种拿刀砍的礼节,一定是少爷骗人的。我看香秀,根本就没下车,人家抱着小姐看的正入神呢,还举着小姐的手冲那两个家伙摇啊摇的。婶子你不知道我那会有多害怕。这几天还常常做恶梦被那两个的样子吓醒呢。”

六婶听完一摆手:“嗨,我当多大个事,这就给你吓坏了?你不知道哇,前院那头的几个丫头,给我说过少爷五六月间打山贼那事,那才叫害怕呢。嘿,她们说啊……”

钱婆婆伸手将六婶一打:“你这死妮子,好好的,又来吓丫头,这事也好跟她们说啊?这俩丫头可不能听,要不然这一晚上我还睡不睡啦?”

六婶笑道:“这还不是钱姨你护着她们护出的毛病?你看人家香秀,上回厨房那两小厮打架,人家上去就是一人一棍,给两小子打的乖乖站那里屁都不敢放一个,哪像咱们小雨,看到针扎个血点都喊半天。依我说呀,还是放了出去跟着少爷跑几天,长了见识,胆子也大了呢。”

钱婆婆道:“快别胡说,我有个正经事问你。”小雨小云知趣的退开了。

六婶见钱婆婆一脸正经,忙将脸凑了过去。

钱婆婆问道:“你说少爷,对香秀这样,有没有收房的意思?”

六婶脱口而出:“这我哪儿知道啊……”又一想,点头道:“要不是你说,我还真没留神,像!真像!要不然能单单给她做衣裳?还要带着去泉州府?再看这后宅,如今都是香秀当家作主了呢!一定是少爷动了心思。”

钱婆婆道:“这可不太好,这当口,少爷还在孝期呐,这万一要是……”

六婶道:“那依您的意思……”

钱婆婆挥手道:“哎,这本不是你**心的事,可这府里如今也没个老成持重的人来管后宅,先不说在孝期里收了房坏了少爷的名声,这万一要是香秀有了身子,日后可就麻烦了啊。”

六婶一愣:“您的意思,怕被人知道了?”

钱婆婆道:“知不知道都在其次,你想啊,香秀要是生个丫头倒也罢了,这要是生个小子,将来少爷娶了正房,这长子又是庶出,到时候,可就麻烦啦。”

六婶一拍脑门子:“要不说您老有见识呢,我就想不到那么远。那依您的意思,咱们要不劝劝香秀?您不是有从宫里带出来那方子吗?让她……”

钱婆婆又是一声叹息:“或许是我们两个妇道人家胡思乱想的吧,你看香秀如今那样子,分明还是个黄花闺女的身子,少爷如今也是血气方刚的,也没见怎么着。要不算了吧,再等等看?”

六婶奇道:“也就是您老有这眼光,我怎么就看不出来这黄花闺女的样子?钱姨,你把这法子教了我吧。”

钱婆婆嗔道:“还当是什么好本事?学了这东西干啥使去?快早早的绝了那心思。给香秀用心的裁了衣服是正经,耽误了正事,回头让少爷怪罪下来可就不好了。”

六婶:“还不是您起的头……”

…………

至道三年冬月既望(十一月十六),泉州与南剑州交界的德化县境内,高高的戴云山将远道而来的西北风挡的严严实实。

戴云山下赤水镇一个僻静的小山村,脖子上吊着根绑带的龙呤云,带着两个同样浑身缠的乱七八糟的弟兄望着眼前的一片灰烬欲哭无泪。

激动万分的老九龙腾云嘶哑着吼道:“老大~!你不是说不管事成事败,家里人都能过个好年吗?!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发了一会愣的龙呤云被这一声吼震的清醒了过来,发疯似的冲进了那片早已冷却的灰烬之中,走到一处废墟前,一把扯下吊着胳膊的绑带,手脚并用的将面前的破椽烂瓦扒开,不一会儿,几具已烧得认不出模样的尸体被扒拉了出来。

“天呐~!”龙呤云仰头惨叫一声,顿时晕了过去。同样遭遇的,还有同他一起回来的两个兄弟,三人本就旧伤未愈,又经过了长途跋涉,再来这么一阵高强度动作,最后再一刺激,当场受不了,集体晕倒了。

等龙呤云悠悠醒转,发现已经躺在一个不明的所在,他起身察看了一下自己,发觉晕倒前迸裂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再看一眼旁边睡着的两个兄弟也同样被包扎的妥妥当当。

抬头打量了一眼环境,蚕豆大小的油灯所发出来那昏暗的光线,让他无法确认这是什么地方,整个屋子似乎没有窗户,看了看光亮传过来的方向,那里似乎是门口。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救了自己,不管怎么样,家人的尸体还没来得及收敛,这事不能马虎,先见了救自己命的人,然后再去将家人尸体收敛了,总不能让他们身遭横祸,死后还要暴尸荒野做那无主的游魂吧。至于报仇的是,等安葬完了之后再说。

平复了心态,龙呤云费力的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躺着的地方就是在地上铺了点干草,上面再铺了条小褥子,看来这里的条件也并不怎么好。

没有叫醒两个兄弟,自己顺着光亮走了过去,到了门口才觉得为什么这地方有些不一样,那门,只是个洞口而已,看来这里应该是在一处山洞之中。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救了自己,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一处有说话的声音,龙呤云小心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索着走了过去。

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了,但由于山洞中的回声太大,使他无法分辨声音的具体内容,只是觉得这声音挺熟悉,似乎是个熟人。

脚下加快了速度,在拐过一道弯之后,前面豁然开朗,一处宽敞明亮的广场呈现在他面前。入目所及,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们正坐在那里聊天。

龙呤云站在地道口动也不敢动,呆呆的看着眼前这群老人,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顺着脸庞无声的淌了下来。

一个老头猛的一拍大腿:“嗨~!依我说,咱们一鼓作气,抄家伙杀进京城去,砍了那个王八蛋~!”那火爆脾气,正是四叔。

“就你老四本事大~!还杀进京城去?你先掂量掂量自己还有多少斤两才是正经,尿尿都尿不出声了,你还想尿到天上去呀?”这阴阳怪气的,却是三叔了。

“好啦好啦,两个老东西加起来都一百多了,怎么说话还这么不着调?”这说话的,正是龙呤云自以为已经死在自家废墟下的老爹龙老大了。

龙老大将两人的声音压下来后说道:“现在,云伢子也回来了,看那衰样,只怕也没得手。去了九个,回来了三个。哼,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王八蛋,还真当自己天下无敌啦。出这么个事,教个乖也好。咱们都老了,这家里的事交给小的们也有三五年啦。说好了不再经手的,你们就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就得了,接下来怎么办,让这帮小子们自己折腾去。”

龙四白眼一翻:“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护犊子归护犊子,可也不能这么过分啊。你儿子活着回来了,那还有人家六个娃娃呐?活蹦乱跳的跟着云伢子出去了,结果回来三个半死不活的。他还有脸回来他还!”

龙三脸一板:“老四你少放屁,什么叫老大护犊子?那当初让云伢子主事,不是你叫的最欢实嘛?还不是你想着让你家小六跟着去伢子去出风头?现在出事了就心疼了?还有点男人味没有了?”

龙四冷哼一声道:“要说不心疼那是胡说,可咱飞龙堂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大家心里都有数。不能说死的是自家娃娃就昧了心指责人家。可云伢子这次干的这个事,实在是有点过了。”

龙老大叹息一声,向坐在边上一言不发的另一个老头道:“洪老七,你也说说。这事怎么弄?”

洪老七摇摇头道:“我也是老七,我家盛臣也是老七。哎呀,只是这老七的份量不一样啊……”

龙三又不爽了:“老七你就是不爽利,这娃娃们不晓事,把臣伢子挤的跑出去了,可你问问自己良心,咱们这帮老家伙什么时候拿你当外人啦?说这样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龙老大喝道:“老三你别插嘴,让老七把话说完。”

洪老七道:“众位哥哥,咱们把这家里的事交给云伢子可得有五六年的功夫了吧?娃娃们想多赚钱,想让大伙过上好日子,这是好事,我不反对,至少娃娃们有一片孝心嘛。可这做事得有个分寸不是?

给人护镖走趟,嫌累的慌,看家护院吧,又觉得低人一等,怕人看不起。好,这些活路都不做,那自己经营个生意总行吧?还不成,说是什么商人地位低,还是被人看不起。那到底想干什么?搞了半天是要做没本买卖,臣伢子劝不下,跑来找咱们这些老家伙,没人理他这茬,小的们的事小的们自己去理会,咱们只帮逍遥神仙。好,臣伢子连亲爹也不要了,扭头就走。想想我是真心疼啊。可我说什么了吗?没有!为啥?我觉得云伢子好歹也三十好几的人了,自己的身子顶得起自己的脑袋,总会自己想明白的。

可这次,谁也没料到哇,他竟然做出如此没有分寸的事情来,收官府的银子,去给人家当黑刀~!他这算什么?还有没有把这些老家伙当年交待的话当回事啦?咱们为啥风风光光的日子不过,钻到这山沟里来?那就是沾了不该沾的东西!那官府,就是咱们这种人的绝地!好沾不好甩啊。

几位哥哥,这次的事,要不是大哥觉得那一千两银子来路不正,及早做了安排,你们想想人家那架势,咱这三百来号人,还能活下来几个?想想我都觉得心里发冷。”

几个老头都是低头一阵叹息,洪老七接着说道:“还好,咱们提前做了准备,才没什么伤亡,可这地方,又住不得了,好不容易找到个窝,经营了几十年,就被这几个小子这么一折腾,完了。我不是心疼这些东西,我是心疼他带出去折了的那几个娃娃,从小看着长大的,没一个孬的,就这么没了。臣伢子不认我这老东西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心疼过。窝没了,咱新建,可人没了,就啥都没了呀……”说的老头自己泣不成声,听的其他几个老头也是一脸感慨。

龙老大叹息一声:“不成器啊,凡事连个后手都不留,接这活,连跟咱们这些老家伙一个招呼都没打,这要不是老七和老三觉得有问题,咱们只怕真的就全让那帮畜生一网找尽了啊。”

龙呤云直听的心头一阵翻腾,喜忧参半,疑难从生。喜的是好在家里人没出大事,烧点房子啥的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重建。忧的是自己怎么跟这些长辈交待这一次的事情。疑的是这些老头是怎么逃出来的,房子里那些尸体又是谁的。难的是,想想和高文举的约定,到底要怎么办?

肩膀一沉,一对大手分别按了上来,龙呤云回头一看,正是小九和小八,两人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这时站在他身后,也不知道听了多少。

三人目光一对,龙呤云长呼一口气,冷静的从洞口走了过去,在几个老头的目光中,推金山、倒玉柱,一个响头磕了下去:“爹,孩儿不肖……”

…………

PS:天啦,我居然连续两天日更一万了,太佩服我自己了。不过明天下午要去参加一个搏饼活动,不知道还能不能完成这么大的更新量了。我尽力吧。

大家也别光看,给点实际支持鼓励一下老白啊。谢谢啦。



046 赎


class="width">沿海一带,冬日的阳光虽然不像北方的阳光那样有气无力,却也有一种懒洋洋感觉,照的人也提不起精神来。www.65txt.com

长乐县衙内宅。

孙显生、吴念周、高文举晨练完毕,恭恭敬敬的目送临时充当教官的高十一离开。松了一口气,笑吟吟的看着几十步开外的小慧欢快的跳绳,小声的站在一边聊天。

孙显生羡慕的说道:“真眼红那辆马车啊,老三,给我也弄一辆吧。”

吴念周冷哼一声:“嘿,这上任还没半年呢,就开始伸手索贿了?这事要是让人给捅到州府去,依咱们范大人那出了名嫉恶如仇的脾气,不敢说抄家杀头,最起码也是个充军流放的罪过。”

绕过站在中间的高文举,孙显生恨恨的推了他一把,笑骂道:“你怎么不去御使台当言官?红嘴白牙的,放到这穷乡僻壤也不嫌糟蹋了。”

高文举笑道:“按说呢给两位兄长照着打一架也不相干,可这车不成啊,三头大马拉着,周围六个侍卫哨,两位哥哥要坐的话,会让人说闲话的,要是告两位一个逾制,那可就不妙了。”

孙显生笑笑道:“我也就那么一说,真打给我呀,我也卖给吴大人去,范大人一辆,他一辆,没人说什么。换点现钱也好让我这穷县衙过得舒心点。是吧,老二?”

高文举闻言奇道:“怎么?长乐县穷成这样子了么?县太爷都哭穷啦?”

孙显生懊恼道:“那前任王县令,也不知道当时吃了什么药了,把这全县上下,从商家到庄户,实实在在的提前收了两年税。他倒好,一条白绫干干净净上路了,库里搜来的钱也便宜了范大人,只苦了我这顶缸的。咱总不能硬黑着脸不认前任的帐吧?老百姓那日子可不容易啊。前任造了孽,倒要后任来赎罪。要不是上个月我去范大人那硬磨了点钱回来,恐怕今年这县衙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过年连俸禄都领不到。你说惨不惨?”

吴念周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我那地方才算是穷县呢,没想到和你这一比,我倒成了富人了,虽说没房没人,可咱有钱有粮啊。范大人那是一天三趟的送啊……不要还不成,说是给百姓们用来备荒的,愁啊,兄弟我都没地方放了,正打算找老三借几个仓库呢。”

孙显生恨的咬牙切齿,呼的一声就扑了上去:“我叫你嚣张,你忘了刚来的时候借我这里办差那副穷酸样了?赶紧还钱~!吞了那么多钱粮,快吐点出来给哥哥过个好年~!”

高文举哭笑不得的将两人推开,笑道:“别闹了,赶紧商量商量后天去参加酒宴的事要紧,你们都把自己手上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孙显生笑着道:“你放心吧,昨日里,已经差人送去州府了。城里城外客栈也安顿好了,那些名单上要请的人这两天陆续都去了。”

吴念周也点点头:“要不是为这事,我还真不愿意跑这一趟,这一来一回的,大半个月可就耽搁了,县城的各项工程正在要紧处呢,还真怕我不在场,出个啥乱子。”

孙显生翻个白眼:“还真把自己当宝贝了?离了你吴屠夫,人家非得要吃带毛猪?你省省吧,你走了,大家干的更好,你没看看你到场的时候,工地上一个两个那紧张样?不是从架子上掉下来,就是被地上东西拌趴下。这是打算把自己当成是观世音呢?其实你就跟那妲己、妹喜一样,只能祸害人。”

吴念周推了推高文举:“看到没?老大这是吃醋了,哎哟,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嘛?从这烂摊子上才能显出你那重整河山的本事?怎么着?后悔了?还是觉得自己能耐有限,力不从心了?”

孙显生没好气的看了他一下,叹道:“还是把这事想的太简单呐,原以为有颗为国为民的心,再加上咱小心翼翼的打拼,总能把这小小的一县之地打理出个样子来。可谁成想,这些日子接的状子,不是两家争地界,就是丢了牛跑了狗,净碰到些个鸡毛蒜皮的事,烦的我呀……还就是过几天去你那工地上转的时候心情好一点。<<>>”

吴念周笑道:“上回那事过去都半个月了,小弟还是常常做恶梦,醒来看看高贵在旁边这才安的下心来,没想到,当个小小的县令,也有人想要下黑手。大哥你没什么吧?”

孙显生叹道:“没个屁,这一阵子我就没睡过好觉,本来事前我还有高富高贵两个靠得住的人,怎么这一出事,就只剩下一个了?老三,你让高贵去替高安我没意见,可哥哥这心里也虚啊,你就不能再从庄子让一个出来?”

高文举笑道:“你两位县太爷问我一个乡下土财主要人?没搞错吧?小弟我也不容易啊。让高安跟了二哥几天,你看给人弄的,十几天了还下不了床,再让其他人去?谁敢去啊?你二位现在可是恶名远播啊,连范大人手下两位副将都赞不绝口,说是两位有勇有谋,以寡敌众还将对方三五十名山贼一网打尽了。以两位眼下的名声,随便一喊,来投奔的还不乌秧乌秧的?还犯得着找小弟要人?”

孙显生叹息道:“要说这个来投奔的,也不是没有,哥哥我心里没谱,实在不敢用啊。再说,这长乐县如今库里能跑马,也实在养活不起了呀。”

高文举大笑:“原来不是没人,是不想花钱!哎呀,碰上这么个县太爷,找谁说理去?”

吴念周正色道:“说真的,文举,这事一出,还真让人心里毛毛的,上哪都不踏实,你就不能多抽几个人给我们?之前还两人呢,一出事怎么就变一个了?能不着急吗?”

高文举道:“两位兄长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人物,怎么这个道理也想不明白?你们想想,遇袭那事过去半个月了,如今谁见了你们二位不是恭敬有加?就连昔日里在工地上敢在你们面前说上几句笑话的人,只怕现在也全然是一片恭敬了,谁还敢打你们的主意?”

吴念周想了想道:“对啊,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这是为什么?”

高文举道:“你们想想,当日那事情发生,从那些人动手,到最后被咱们全部拿下,前前后后也不过大半个时辰的功夫。这说明什么?”

吴孙二人对望一眼,都是一脸的不解。

高文举失笑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明白呢,你们想想,从开始遇袭到最后将贼人一网打尽,靠的是谁?是你们自己身边的护卫吗?明显不是,靠的是周边快速反击的部队。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咱们长乐云霄境内,不管哪里发生动荡,完全能在第一时间被控制。在这种环境下,谁还敢来冒险?

再者说了,是人都该想到出了事你们必然会加大安全力度,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依然无望,更别说再增加了人手之后了。

还有,事出之后,你们身边的随从由两个变成一个,在咱们自己看来,似乎有些人手不足,可对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换了是你想动手,你会怎么看这种情况?你们再好好想想?”

隔了一会,孙显生还在思索中,吴念周拍手笑道:“要换是我想动手,肯定以为这人手变少的情况是故意布下的圈套,等着我来上钩。”

孙显生恍然大悟:“妙啊,难怪你一点也不担心,我还以为你真的手头人手不足呢,害的我俩这阵子没睡过一个好觉。”

高文举笑道:“这就怪不得小弟了,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嘛。你两位这都不明白,小弟有什么办法?再说这也有好处啊,心里害怕,就对小弟建议的锻炼身体重视一些了。我看两位兄长今早的样子,比之前强了不少啊。”

孙显生转眼一想,哑然失笑道:“那个高富,平日里恭恭敬敬,一到了敦促我练功的时候,脸拉的比马脸还长,冷冰冰的眼神看的我直哆嗦。要不是为了救命,我早把他换了。”

吴念周也笑道:“可不是嘛,我还以为高贵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心说赶紧让高安养好了伤回来吧,这家伙,哪里是侍候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个活祖宗!可刚刚看你家那个黑脸的,叫什么十一的家伙,好家伙,比高贵还厉害,连你这本家少爷都敢踹!看来这是你们高家家风啊?”

高文举仰头大笑:“你两位都问我如何将家里人训练的如此身手,这不就知道了吗?不管平日如何,这训练的时候,教官才是最大的。两位兄长且耐下性子多做练习,要紧关头,这几下就能救了命啊。”

孙、吴二人连连点头称是,这时,小慧也跳完一千次跳绳了,开心的向几人走了过来,运动之后,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分外可爱。

小慧越跑越快,将到高文举身边时,猛然间一跳,高文举趁势双手一抄,将她高高的举了一把,然后抱在了肩头,笑着说道:“今日要升堂,两位兄长待会还是处理公务要紧,小弟今天要带着小慧好好逛一逛县城。呵呵,我们还没逛过县城呢,呜,去买好吃的~!”话音中,将小慧高高举了几下,扬长而去。

孙显生笑了笑:“可是土财主进城了呢。你看老三这谱摆的,去赴宴还带个丫环。哎,老二,我怎么觉得自己最近变的粗俗了许多?动不动就有几句粗话俗话出口,你有发觉吗?”

吴念周捂着嘴吭哧吭哧笑个不停,孙显生有些恼火的提起腿来踹了他一脚:“只管笑~!问你话呐~!”

吴念周笑的直打跌,好不容易忍住道:“你岂止是说话粗俗,连举止都变的粗俗不堪了呢。你我相交多年,何曾见过你动手打人?刚刚居然还用脚踹我了。可是当了县太爷长脾气了呢,呵呵……笑死个人。”

孙显生挠挠头,郁闷道:“以前不这样啊,我觉得可能是这几个月和你整天跑工地跟那帮人学的……不过也不对啊,之前我也没发觉啊,好像是遇袭之后才有的,是不是那天被吓的?”

吴念周刚止住笑,听到这话又笑了起来:“屁!什么被吓的?明明是被逼的?”

孙显生闻言一愣:“你看你自己不是也屁呀屁的……你说什么被逼的?”

吴念周道:“被高家那几个混蛋逼的呗!整天板着脸逼着你苦练一个多时辰,心里别提多憋火了。还没法对他们发。只好乱冲别人发了。这都想不明白?”

孙显生想了想也笑道:“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嘿嘿,这几个小子,回头等本县练好了身子,再找机会好好收拾他们,让他们一个个的那么嚣张!小混蛋!”

说完,看了吴念周一眼,又笑道:“看来你也一样,哈哈,还说什么没法对人家发火,明明就是不敢发!压腿的时候,高富看我一眼我都发抖,那臭小子也不体谅我是读书人,还真就敢拿脚踹我!胆大包天了都!”

吴念周笑道:“我可不敢说这话,想想飞龙堂那几把刀吧,还是这几脚踹来得舒服些。就当先生打板子了,又不是没挨过。”

孙显生也是一笑:“说的也是,总不能老让人家守着咱们吧,这一任满了,可就得靠自己了,还是老三说的对,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说着话,隐隐约约听到县衙正堂传来的鼓声,却是衙役们催大人升堂问案了。

孙显生大声喊道:“高富~!”

高富匆匆而来施礼:“老爷。”

“准备官服,升堂!”

“是!”

看着高富匆匆而去,孙显生板着的脸突然一松,贼兮兮笑道:“嘿嘿,反正每日里还是我使唤他的时候多,赚了~!”一拱手,匆匆而去。

吴念周笑着摇摇头,漫步走在后面……

…………

戴云山脚下,有一座兴建于南北朝时的寺院,因寺院依山而建,故指山为名叫做戴云寺。从南北朝初建以来,经过不断重修和扩建,如今的戴云寺已是一个占地百余亩的大寺。就在戴云寺后山脚下一处不起眼处,有一间半旧的僧舍。初看这间僧舍毫无扎眼之处,可一进去之后就会发现,这僧舍的后门,竟然有一处山洞,站在洞口向里张望,也不知里面有多大。

飞龙堂的几百号人就躲在这个山洞里面,为了避开意图将他们全部灭口的那伙人,飞龙堂的人这一阵子一直深居简出,不敢和外界有任何接触。

几天前,负责守在村子周围等候龙呤云一干人消息的人,发现了昏倒在村子废墟中的龙呤云和两个兄弟。连忙将几人也送进了山洞。

经过一番谈论,龙呤云这才知道,自己犯了个多么愚蠢的错误。同时他也向一众父辈和盘托出自己动手时的整个遭遇。

这一番讲述,直听的飞龙堂一帮老头连连吃惊。将整个细节问了又问,直到龙呤云三兄弟将能想起来的都说了好几遍,实在没有什么料可抖了方才罢休。

这几天,飞龙堂的长辈们一直在讨论龙呤云带回来的消息,今天,终于要拿个正主意了。

“云伢子,事已至此,咱也别记恨人家高少爷和两位大人了。”龙老大瞟了一眼端正跪在众长辈面前的吴呤云语重心长:“咱们走江湖的人,讲究恩怨分明。咱们接了这脏活,栽到人家手里了,那是咱们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人家。那三个折了的小子咱也别算到人家头上。”

龙呤云低头道:“爹爹教训的是,这几日,孩儿也想明白了,千错万错,都是孩儿的错,孩儿本就不该见钱眼开,接这脏活。现下不光自己折了人手,还连累的各位长辈要躲在这见不得光的地方。孩儿只将这笔帐记在那姓孙的头上便是,怨有头,债有主,孩儿走遍天下,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黑心肠的畜生找出来。”

龙老大叹息道:“你能有这想法就不枉我们老弟兄几个一场教导。自今日起,你们几个就一心一意的去给人家高少爷办差,去赎了自个的罪过。也好让臣伢子在人家面前说的起话,直的起腰来。”

龙呤云虎目含泪道:“是孩儿从前不晓事,不明白七弟的一片苦心,总以为他是想谋了这当家主的位子,经了此事,孩儿才明白,七弟才真的是为大家好,孩儿以后一定事事同七弟商议,绝不敢有半点猜疑!”

龙老大连连点头:“好好好!我们都相信你。家里的事,你们也莫要操心了,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还不至于出什么乱子。你媳妇和儿子那边,有我们在,也没人为难他们。云伢子,你记住,官场上的是是非非不是我们这等江湖中人能弄的清的,一旦沾上了,只能用血去洗干净。这次的事,是你惹回来的,就由你自己去洗干净。”

龙呤云道:“孩儿省得。”

龙老大指着前面的一个包袱道:“来灭口的那一队人,都已经烧成灰替大家顶数了,不是我们拿不下活口,实在是不想多生事端。这包袱里的东西,是从那些人身上取下来的,你拿去交给高少爷,或许有用。”

“孩儿这就上路,爹爹保重,诸位叔父保重~!”龙呤云三个咚咚咚的磕下头去。

龙老大老眼泪光闪闪:“去吧,洗不清身上的脏东西,就不要回来~!”

…………

鸣谢:

飞龙堂几位高手中,老大龙呤云由书友“虎啸龙呤”友情客串,老七洪盛臣由书友“盛臣七品”友情客串。

感谢书友“大眼睛123”的热情打赏,感谢“虎啸龙呤”的每日六票推荐,感谢“盛臣七品”的持续支持。你们的热情将成为我的激情。谢谢。

另:今天下午要去参加个博饼活动,老白头一次参加,不知道需要多久,尽快赶回来,晚上的更新或许会晚一点。



047 状纸


class="width">长乐县县衙座落在县城的中心,东西大道的正中间。(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高文举带着香秀和小慧、高十一、颜小山一行五人从县衙西面角门出来,向南绕上半条街,这才转到县衙正门口的大街上。

虽然时辰尚早,但城里毕竟不比乡下,各条街道上的大小商铺早已开门营业了,更有那茶楼饭庄,此时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兴高采烈的小慧指挥着高文举在大街上到处乱窜,直苦几个随从叫苦连天。高十一和颜小山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唯恐稍有不慎出了什么意外,香秀一路小跑都跟不上,更是急的花容失色,心中暗暗后悔不该跟着这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出来受罪。

高文举浑然不觉抱着小慧有什么苦,在她的指挥下,一行人直逛了两个时辰才悠转回,后面的几个人手里大包小包拎的满满当当,全是小慧喜欢的各色物品。凡她看过一眼表示喜欢的,高文举大手一挥就是一个字:“买!”后面颜小山打包、高十一收货,香秀随后付钱。

高文举豪迈的举止赢得了县衙大街上大小商家的一致好评,甚至还有几家商号由于买的东西多,表示可以免费送货上门的。但一想自己就住在县衙里,高文举还是谢绝了人家的好意,再说东西也不是很重,以小山和十一的体格,再多点都没问题。

其实他不让人家送货,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对早上晨练时为了给两位义兄做表率,让十一临场发挥踹自己那一脚有些不爽。早就交待了是做个样子,尽量演的逼真一点就行,谁知道十一那一脚竟然真踹,害的他差点当场暴走。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这几个月跟海盗们呆的久了,手下也没个轻重,趁这机会当然要小小的报复一下,找回点心理平衡了。

再逛回县衙正门口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了,考虑到县衙里还有两位义兄,所以高文举没在街上吃饭,打算赶在饭点回去和他们一起用饭,就只给小慧买了点零食,一行人拎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的向县衙走了过来。

按照平日的规律,不管有多大的案子,午时的县衙应当已经歇了堂,待县令大人和衙役们用了饭,小憩一会再重新问案。这歇堂的时候,照例百姓们是可以在正堂内外歇息的,而此时衙门里的人,就只有几个轮值的差人负责在这里维持秩序。

高文举虽然知道此时自己一行人可以从正堂进门,然后从偏门进后宅。可总觉得从这里走有些不像话,因此还是打算绕过正堂,从西边角门回去。

看着在县衙正堂里里外外或坐或站的各色百姓,高文举心中不胜唏嘘,心道幸亏自己走了点狗屎运结交了范贻,不然就凭他这乡下土财主的身份,到了这儿,也是趴在石鼓下打盹的待遇。

感叹两下,众人绕过正堂向西走去,刚到县衙西的巷道口,就听得一声细细的哭声,听起来,似乎是个女人在哭。高文举心头一阵狐疑,难道说在这县衙附近还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调戏良家妇女不成?

脚下加紧两步,转过街口,却见靠近街道口支着一张条桌,随风轻摆的桌布脏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了,桌子前方靠墙的地方,竖着一根布幡,上写四个大字:“代写书信。”

再看桌子后面,一个面貌精瘦的半老男子正愁眉苦脸的对着背向众人站在桌前的一个女子低声说着什么,那女子也不言语,只是低声哭泣。

高文举原本以为是有人调戏妇女,这一看,猜了个**不离十。这年头,识字的人不多,而且又交通不便,沟通十分困难。这代写书信的行当也就应运而生了。看这样子,似乎是这女子要给什么人写信,又恐怕是没钱或者是什么情况,人家不愿意帮忙,这才在这里动之以情,试图打动对方。

这年头,不识字想写个信真难,可要是没钱,连请人写都难。高文举叹口气,要是没看见,倒也罢了,既然自己撞上了,又不要花多少钱,能帮就帮一把吧。

想想自己的身份,又怕被人家误会,忙给香秀使了个眼色。

香秀会意,轻轻上前,掏出十几枚铜钱来放到那桌上低声道:“先生就替这位姐姐写了吧,这润笔的钱,我替她出了。”说完盈盈一礼,转身使欲离去。

那先生一愣,连忙起身,拿起桌上的钱,几步赶上香秀道:“这位小姐误会了,非是小老儿不肯替她写,实在是本事不济,无能为力啊,这钱我不能收。”

高文举本已抱着小慧走出了几步,听到他们对话的声音又停了下来,奇道:“写几个字而已,你按她的意思写就成了,还有什么本事不济的?难不成,你也不识字?摆这桌儿就为糊弄人?”

那先生听到高文举说话,再一打量几人的样子,顿时明白了高文举才是正主,再定睛一看高文举,两眼一亮,高声道:“哎哟,这不是高少爷嘛。

有你在可就有救了……”说着丢开了香秀,几步跑回桌前,接着那正在哭泣的女子低声交待了几句,扯着她就向高文举追了过来。

高文举正纳闷,心道我这土财主昨晚上刚进的城,今早上才出的门,这到正午就有人识得我了?想看看这个写信先生是在哪见过他的,却见他转身跑去扯那女子了。再一打量他的身形,想想他的面容,觉得十分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让高文举十分纳闷,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就是记性好,可这种曾经的熟悉感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挫败的失落。

为了弄清事情的原委,也为了搞明白这个被自己忘记了的熟人到底是谁,高文举按捺住好奇心,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候两人过来。

那女子随着先生几步到了切近,扑通一声给高文举跪了下来,颤声道:“小女子给高少爷磕头,请高少爷救救奴家……”

高文举莫名其妙:“我?救你?你这是怎么了要人搭救啊?县衙就在前面向东百十步,过去敲敲那面鼓,县太爷就会为你作主的。你求我,我能帮你什么忙呀?还有,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吗?”

那先生忙施礼道:“高少爷贵人多忘事,小老儿冯世琪,曾到过贵府,与高少爷有过几面之缘。”

高文举一愣:“啊?还几面之缘?也就是说见过好几回,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这长乐县里我认识的人没几个呀,到过我家的,冯世琪……哎呀,你不是冯县尉么?怎么几个月不见,你竟然瘦成这个样子?害我一阵瞎猜。”难怪他吃惊,这老头从几个月前的米勒佛状直接变成如今的竹杆状了,换了谁,只怕也不敢相认。

冯世琪忙变腰道:“是是是,正是小老儿,高少爷好记性。”

高文举将小慧交给颜小山,示意香秀将那女子扶起来。他拉着脸道:“冯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老人家要搞第二产业,在县衙旁边做兼职,做也就做了,扯上我干嘛?你都帮不上忙的事,让她来求我?我只是个乡下小财主,要借粮还有几斗,别的嘛,可就不好说啦。”

冯世琪脸上不住变幻:“高少爷说笑了,这长乐县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高少爷和县尊大人称兄道弟,要说您帮不上忙,可就真没人信了。”

高文举不爽道:“冯大人,你玩什么把戏?别人这么说倒也还罢了,你我也算得上是相识一场,怎么还拿我来开涮?你整日在县衙里陪着县尊大人不比我亲近?还要我来帮忙?”

冯世琪老脸一拉,十分扭捏的说道:“高少爷,您就别拿小老儿开玩笑了,小老儿知道,昔日里对高少爷多有得罪,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没成色的小人一般见识。可这雪英丫头,确是好人家的闺女,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伸伸手,拉她一把吧。小老儿替她那早去的爹给您磕头了~!”说着,老头开始行动了,十分干脆的给高文举磕起了头。

高文举被他这一通话和举动搞懵了,隔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扶起他道:“快别如此,有话好好说,听你这意思,你不在县里衙门里执事了?”

冯世琪一脸惊奇,再一看高文举不像开玩笑,苦笑一声道:“原来高少爷不知道啊,倒是小老儿多心了。高少爷有所不知啊,那上一任王大人,在这长乐县里做了十几年的知县,也做了不少缺德事,小老儿跟着他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范大人查抄了王大人,还把好多和王大人关系密切的人都下了狱,好在小老儿并无大错,躲过了这一劫,可也被将扫地出门了。

小老儿除了识得几个字之外,也没别的本事,这些年有那些许俸禄还能过个囫囵日子,这一失了势,连个糊口的本事都没有。只得在街上摆个字摊,替人写个书信赚几文钱买米下锅勉强渡日。好在小老儿这些年,虽说没为百姓做过什么好事,却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再者又是土生土长的,因此,倒也没人来欺生,街坊四邻的,也常照应一二,小老儿这才没被饿死。”

高文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几个月不见,你瘦成这样,看来这一阵子你过的很艰难啊。”心下暗道:“还真以为碰一哪个被遗忘了的熟人了呢,原来是你冯胖子啊,想当初你张口本官,闭嘴老夫的,又长着一副弥勒佛样。和今日可是有天壤之别啊,也难怪我一时竟然没认出来了。”

心中正在胡思乱想,突然看到站在一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的冯雪英,忙问道:“冯大……嗯,还是叫你冯先生吧。你先说说这位……雪英姑娘是吧?这又是怎么回事?要是真有什么委曲,还怕县尊大人不为她作主吗?干嘛还要来找我?

冯雪英听到高文举提到她自己,又是一阵哭泣,直听的高文举心慌意乱连连摆手,拉着冯世琪走到桌前问道:“你给我仔细说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要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绝不马虎。”

冯世琪恭敬的将高文举让到椅子上坐下,这才开口道:“说起来也是这丫头命苦,也是她爹糊涂。这丫头打小订了门亲事,婆家是城南刘家那小公子,可头两年,刘家那老爷不知怎搞的,把好好的家业给败了个干净,这刘家也就没落了,这丫头她爹因此起了悔意。硬是逼着人家退了婚。后来吧,城东开绸布庄的那个王员外,要给大儿子讨一房媳妇,可他那儿子是个药罐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还整日药不离口。我们几个街坊也劝过丫头她爹,可她爹贪图人家的彩礼,说什么人家王家家大业大,嫁了过去享不尽的清福。硬是把丫头许给了那王家少爷。

再过了没几天,王家说是要给大少爷冲喜,就把丫头迎进了门。可进门还没三天,那药罐子就一命呜呼了。这王家又说丫头是扫把星,克死了自家儿子,整日百般刁难。还上门来要讨还彩礼。

她爹想,既然没了女婿,人家又要彩礼,那就退了亲,把女儿接回来吧,再许个好人家就是。谁知,七凑八拼把彩礼钱退还给人家之后,人家还不肯放人,说是要让丫头给他儿子守孝。

这一来一往啊,丫头她爹就受不了这个气了,又托人上县衙要打官司退了这门亲,可那阵子是王大人作主,他两头收钱,还有意拖着不断,把这两家里里外外几乎掏了个干净。

这到了今年三月呀,丫头三年孝期满了。她爹又去衙门递状子,结果还是被发还不理。她爹在气头上就说了几句重话,王大人一听他骂自己,断了个咆哮公堂,当堂打了八十大板。这几年下来,原本就为这事折腾的不轻,再这么来了一把,把她爹连气带伤,没几天就送了命。

再说那王家,自打为这事打起了官司就没少向里扔钱,起先还是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保个面子,可后来就成了被王大人连皮带骨给生吞活吃了,把家里一个好好的绸布庄整个的搭了进去。弄的一家人只能守着个店面靠收租过日子。

这眼看着那王员外的二儿子年纪也不小了,他家又有这么个恶名在外,也没人愿意把女儿许给他家。这王员外就动了丫头的心思。话里话外的没少折腾。丫头本就被这一家人欺负的狠了,又怎会没羞没臊的嫁给小叔子?这趁着新爹过世回家哭丧的功夫,就躲在了娘家。没几天,王大人坏了事,整个县城里鸡飞狗跳的,也没人敢在这当口闹事,丫头也就躲过了这一阵。

这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个孙大人,这孙大人倒也是为民作主的样子,办事公正廉明,毫不徇私枉法。丫头听得孙大人的官声,就又起了经官的心思。就央着小老儿写了状子,要求孙大人为她作主判个改嫁,日后也好谋个去处。

可连着今天这次,状子递上去三回了,都被孙大人当堂扔了回来。不是小老儿不愿帮她,实在是小老儿能耐有限,再也没法子了哇。今天让小老儿在这碰到高少爷,也是老天开眼,求高少爷替丫头去递上两句话,请孙大人发放丫头一条活路吧。”

高文举听完这事,直气的火冒三丈,这种糊涂爱钱的老爹,别说打八十大板,打死了都不为过,好在他后来还肯为女儿的自由奔波几趟,要不然,这种爹,还不如没有。又气那开绸布店的王员外,这样只顾自己的人,活该被搞的倒了灶。为了大儿子坑了人家姑娘三年不不够,现在又想着给二儿子占上了,这种人真是……

高文举越想越气,再一想,为何这种状子递上去孙显生却没受理呢?难道说他也收了王家什么东西么?想想应该不会呀,他要真是那收黑钱的人,怎么还有脸冲我开口借人要钱的呢?难道说这里边还有什么弯弯绕?

不行,不能冒冒失失的就去影响人家判案,还是先看看孙显生是为何没受理的再说。想到这里,高文举道:“你把那状子拿来我看看。”

冯世琪小心的从桌下拣起一张被揉的乱糟糟的大纸来,轻轻抹平递给高文举道:“就是这张状子了。“

高文举掂起状子一看,抬头写着:“告公叔恶行恩请改嫁状”其后洋洋洒洒下不万言,状中将冯雪英的悲剧遭遇从头到尾详细的讲述了一遍,末了请求县太爷伏念以上情由,判决冯雪英可改嫁他人。最后面空处写着告状人及代写人的姓名,还加了一句:“代书未敢用戳”不知什么意思。

整个状词有理有据、声情并茂,直看的高文举动情不已,自己觉得任谁看了这份状词也不至于无动于衷啊,更别提会被扔了出来。问题出在哪儿了呢?

高文举挠了挠头,问道:“我觉得你这状子写的不错啊,为什么大人没受理?难道出在你这未敢用戳之上了?哎,你这未敢用戳是什么意思?”

冯世琪道:“因小老儿并无衙门发放的代状官戳,因此需写明代状原由。”

高文举奇道:“写状子还要衙门发放的官戳?这是什么道理?”他只记得古时候不识字的人比比皆事,有事写信也好,告状也罢,都得找人代笔,一直以为随便找个读过书的人将自己的意思照着写出来也就是了,怎么还要衙门发执照才行呢?以前倒没留意这个事情。

冯世琪道:“好教高少爷知道,这百姓们识字的不多,因此写状纸往往要请别人代劳,衙门唯恐这代状之人在其中增删情由蒙骗上官,因此要对代写状纸之人严格审查,合用之人方才发放那代写状纸之凭证、木印。那戳便是木印了。”

高文举道:“那你干嘛写未敢用戳?不舍得用么?”

冯世琪苦着脸道:“高少爷取笑了,小老儿一个衙门弃卒,哪里有什么用戳资格。那有凭证、有木戳的状师为人写状,每每要索取百文以上的钱物,小老儿若有那资格,也不用在街头赚这一封书信三文钱了。”

高文举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这未敢用戳和用了戳的状纸想是有区别?因而大人才没受理?”

冯世琪道:“回高少爷,丫头前两次的状纸都是由正经的状师写的,却也是当堂掷回了。昨日丫头来求小老儿,一是恐那状师所呈状词有谬误之处,二来也的确手头无钱了。小老儿读过前两份状子,虽说有理有据,却太过简单,依小老儿猜想,想是大老爷觉得情由不足,因而发还的,这才另行写了此状。因小老儿并无代状资格,故而需照实将未用戳之原由一并写上。”

高文举纳闷了,不应该呀,照说看了这份状子的人,再怎么反对寡妇改嫁,那也不至于当堂掷回呀。看来还是那个“寡妇改嫁不如老妓从良”的丑恶思想在作祟。以前一直以为这种灭绝人情的思想是在程朱之后才兴起的,没想到,孙显生这儿就提前应用了。真是没看出来,这位义兄还有这种思想,这可难办了。

当高文举和冯世琪论起孙大人不受理的原由有可能是这个的时候,那冯雪英突然插口道:“好教高少爷知道,那县老爷根本没读奴家的状子。”

高、冯二人都是一惊:“这是为何?”

冯雪英道:“大老爷每次审案总是有上百份状纸,轮到奴家时,总是唱了名便扔还状纸的,依奴家想来,大老爷必是不曾看过奴家状纸。”

高文举极度震惊愤怒道:“当了几天官,这官威竟然如此之大,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这么个义兄,不要也罢了!”

说着便欲起向回去找孙显生理论,直吓得冯世琪和冯雪英浑身发抖,倒不是心疼他和义兄断交,而是怕他回去吵翻了,自己的事就更无望了。

高文举刚一站起来,再想了想冯雪英所说的情由,心中突然一亮:“原来如此!”

转身又坐了下来,对冯世琪道:“磨墨,这状纸,我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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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气真臭,居然只搏了两个一秀和两个二举,看着邻桌那老太太一把扔出个“状元插金花”来,恨不得过去抢两样。没捞到东西,只得赶紧回来赶稿子,一口气写到现在饭还没吃。看在老白如此辛苦的分上,大家多少表示一点吧。



048 判案


class="width">高文举没有回县衙去和两位兄长吃饭,而是带着冯世琪冯雪英一起在县衙对面的一家饭庄里吃了饭。(三五中文网

www.35zww.com)-====-有香秀陪着,倒也不至于让冯雪英有什么误会。饭后,高文举让冯雪英再去递状子,自己和冯世琪就坐在对面饭馆里等消息。又对她说明白了,若是这状子还被扔回来,他就亲自带着冯雪英告到泉州范大人那儿去,到时候连这孙大人一起告。

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为了给冯雪英壮胆,二来也是为了弄清楚孙显生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种人。若是他真的不顾情由,要让一个花季少女枯守闺房,最后还有可能沦为那一对禽兽父子的玩物,那这种兄长就真的要不得了。不过他还是对孙显生有信心,因此倒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难处。

他自信满满,冯世琪可有些担心,这年头,从衙门里被扫地出门的,名声比泼皮无赖还要差上那么几分。虽然曾经跟高文举一起吃过几次饭,但以前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官府中人,他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可现如今,人家还是乡下土财主,自己却成了沿街乞讨的破落户。

以前觉得吃他是给他面子,每次下乡走几十里去吃他一顿也心安理得,如今就变成了人家给自己面子了。先不说以人家高少爷眼下和县太爷称兄道弟的情面,就单只这全县穷苦百姓间传遍了的万家生佛的名头,那能跟人家在一起坐一坐都是沾了天大的光。

高文举可不知道冯世琪心里头在过龙呢,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着这长乐县里的大事小情,街长里短。没一会的功夫,高文举就发现,这冯世琪可还真是个理事的能手,全县里里外外多少商户百姓,那是如数家珍,哪家东西贵,哪家老板抠门都说的清清楚楚。

高文举和他越聊越觉得这个人才难得,这是因为有了和王守节在一起办过差坏了名头,再加上他以前也的确有些小人得志的模样,所以落难了也没人看的见。这种眼下举步唯艰的人,只要轻轻拉上一把,就能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看来,今天又拣到宝了。整天说人才难得,人才不是没有,是没人肯去发现罢了。

高文举起了招揽的心思,便旁敲侧击的问道:“冯先生既是读过书的人,我看先生那一笔好字,字里行间又有那过人的文采。我大宋又重用文人,为何不换个地方去找找门路呢?”

冯世琪摇摇头道:“快别如此说,没得辱没了读书人的名头。小老儿虽说读过几年书,可不管是以前的闽国,还是后来的唐国,都没能考到功名,虽说身无功名,可是非还算分得清楚。若不是为了养活家小,才不愿意进那官场呢。在本县做县尉这些年,为了贪图那点俸禄,把祖宗八辈的脸都丢尽了。

要说再换个地方去找门路,以小老儿在官场打混十几二十年的本事,倒也不是谋不来那一日三餐。可,要真的再去干这种没天良的营生,不但只儿女们看不起,我那八十岁的老娘都能把我活活骂死。

这半年来,小老儿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儿女们不愿意搭理,老妻冷言冷语。还是老娘说的对,这都是小老儿自己造的孽,有官身的时日里,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发到家里人,对整日价非打即骂。现如今,也该自己尝尝这种滋味了。

不怕高少爷笑话,现如今在县衙里当差的,也还有几个昔日里关系不错的兄弟,也曾起过为小老儿做保,请个状师印子的心思,可小老儿实在不愿再和衙门沾上半点关系了。若不是我这侄女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心下不忍她受那非人的折磨,小老儿根本就不会写什么状子。

这丫头老爹去了之后,本就没什么积蓄,丧葬诸事都是我们这些老街坊凑的钱。丫头前两回也曾央着小老儿给她写状子,小老儿宁愿出钱让她请人也不愿意沾这是非,可这次,实在是囊中羞涩,又觉得那两位状师词不达意,这才忍不住替她作了状。不过这次事虽然没办成,小老儿却问心无愧。

小老儿想明白了,自家门口的名声都弄不清楚,还有什么脸面跑去别的地方混日子?这些日子,替街坊四邻写个书信,遇上红白喜事做个帐房,写副对联,虽然过的清苦,倒也实在。起码老娘不再指着鼻子骂了,有时候一日未开张,回家老妻也愿意给热一碗剩饭端过来。儿女们大事小情的,也愿意来问上两句。街坊们见了也笑着打个招呼。人活着,还图个啥?这就够了。”

高文举点点头:“是啊,家和万事兴啊。-====-那冯先生就不想为了家人,把这日子过的更好一些?让他们也享上几天清福?做个小本生意也好啊,难不成先生觉得做生意丢了读书人的脸?”

冯世琪道:“说不想过好日子那是骗人的话,再说读书人的面子,那就更离的远了,再坏的名声还能坏过贪官恶吏?小老儿也曾想过经营个小门脸,可没有积蓄,实在拉不起那场子。有心想找街坊们筹措上几文,又担心人家起了心思,把这刚刚缓和了的关系又弄的不尴不尬。因此,小老儿每日在这衙门口左近起个摊儿,为大伙写写书信,赚上几文便是几文,倒落的实实在在。”

高文举很赞同他的话,看来这老家伙是想明白了。吩咐香秀,取十两银子过来,轻轻推到他面前。

冯世琪连连推辞:“这怎么敢?今日若非为我那侄女的事,这顿饭都不该叨扰的,再收高少爷的钱,那成什么人了?高少爷快莫如此,小老儿有手有脚,还不至于饿死街头。”

高文举笑道:“你想差了,冯先生,这钱不是我给你,算我借于你的,十两银子在这长乐县,租个小门脸做个小本生意也算拉的开了。等你赚了钱,再将这银子还我。”

冯世琪一脸不敢相信:“这……高少爷为何如此?小老儿自问没什么交情值得高少爷如此啊。”

高文举道:“哎,冯先生想差了,我高文举虽然是个土财主,却也并非不爱钱,这有赚钱的机会是断然不会放过的。是这样,我呢,原打算过了年在云霄新县城做些茶叶布匹的生意,一来给庄子产的茶找个销路,二来呢也给自己赚点小钱。可是你也知道,这云霄县已经几十年没来过客商了,我有心想在长乐县里找个人来帮忙牵个线,却又人生地不熟的,今天正好碰上先生,这事便请先生代劳了。请先生在这里撑起个小门脸来,也好为云霄的新茶打个名声。”

冯世琪点点头:“若说是茶叶布匹之类的店铺,高少爷尽可放心,在这长乐县里,只要拉开了场子,闭着眼睛都能赚钱。这八闽之地本就是产茶之地,每年到这里来购茶的客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只是,这开茶庄,太小了不赚钱,大点的铺子,那可得下大本钱才行啊。”

高文举笑道:“这个请先生放心,你只管租个小门脸,只卖零散茶叶,有大客商时,你尽管介绍他们到云霄来。你介绍来的人,按他的购买量,我给你提成。等钱赚多了,再扩大也不迟。”

冯世琪一听这个,点了点头,将那十两银子袖了起来。自己得了银子,又想起侄女的事来,不由的脸带愁容,向窗外看了看。

高文举和冯世琪坐的这个位子,就在县衙斜对面一座饭庄二楼的一个临窗处,从窗户向对面看,就能看到县衙正堂门口的情况,现如今那里黑压压一片人,也不知道冯雪英的状子递上去了没有,至于县太爷有没有受,更是不得而知了。

…………

长乐县正堂,知县大人孙显生端坐在大案后面,一身墨绿色的官服看起来官威十足,此刻的孙大人正皱着眉头批阅手中的一张状纸,在他的左方,坐着本县县尉王少荆,右手边则是主薄顾东江。这两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长乐县本地人氏,对县里的风土人情可谓了如指掌。有这两人相助,孙显生处理起县中事务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棘手,经过几个月的熟悉,现在已经渐渐的掌握了一些窍门。

正堂内,写着“知县”“正堂”“肃静”“回避”等字样的朱漆大牌高高竖立,牌子下方,是两排身着皂衣的衙役,手中扶着半红半黑的水火棍,一个个板着脸不阴不阳的看着跪在中间的当事人。

宋时,根据各地的具体情况,县衙每月固定处理公务的日子并不多,像这长乐县,每月仅仅初一、十五两天会齐了衙门内所有人手将半个月之内的公务一起处理,并安排下半月的相关计划,公开问案的日子则安排在初二、十六两天。如有特殊情况则视事情大小相机办理。

这时的民风还很淳朴,百姓们即使有什么大事小情的,也没几个人愿意闹到衙门里去,往往由乡里村正一类的地方小吏出面调解一下便告了事。因此孙显生每月升堂两次也并无多少案件可以办理。

出于对百姓的体谅,孙显生并没有硬性规定百姓递状子必须要由官府指定的状师代写,只要是词能达意也就受理了。这半年来,他所处理的案子,大多是一些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样的小事情,像两家争地界、赖账不还一类的案件,已经算的上是大案了。现在拿在他手里的,是兄弟二人为了争遗产互相告对方侵占的案子,已是最近两个月来接到的最严重的民事诉讼了。

对比了两份状词,再看了一眼跪在正堂下忐忑不安的弟兄二人,孙显生心里十分不爽。他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只会窝里斗的家伙。兄弟两人为了证明自己才是合法的遗产继承人,极尽污蔑之能事,将对方说的臭不可闻。

平抚了心中的厌恶之情,孙显生将两份状纸推到一旁,开口将二人狠狠的训斥了一顿,然后判将两人各打二十大板,家中一应财物尽数判由两人尚在人世的母亲所有,两年之后,再由母亲根据两人表现重新分配。之所以如此判决,那是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的影响之后才做出来的,别看他貌似当堂随意处置了,实际上这个案子却是他和两位同僚商议之后才做出的。

这种兄弟不和,家庭内斗的事情,在民间可谓比比皆是,但是大家都还为了个面子问题,没几个人愿意将这种丑事捅到县正堂上来。像今天这哥俩闹成这样,已是极少见的了。为了让大家明白本朝以孝悌治国的道理,孙显生与几位同僚商议之后,决定将二人各打一顿,训斥一番,也好给大家做个榜样。

他这里张口当堂宣判,右手边坐着的主薄马上下笔如风,将他的判词一一批于状纸之后,再由他过目一番,用过官印,便交付给了下面的衙役去办理了。

这里批完了,下面也打完了,兄弟俩垂头丧气的由候在堂下的家人搀扶着,在众人鄙视的目光中狼狈而去了。堂下许多前来旁听的百姓纷纷为孙大人的判决叫好,还有人大声唾骂这种不知廉耻的东西罪有应得。

根据惯例,这种比较难断的官司一般都压在最后,经此一案之后,这半月来的案件应该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了,孙显生看了一眼堂下为他叫好的百姓,心中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这就打算宣布退堂了。

县尉王少荆皱了皱眉,将手中的一份状纸又递了过来轻声道:“大人,还有一个王冯氏请判改嫁状。”

孙显生一愣:“我记得今早上掷还了呀?怎么又来了?这女子看起来也颇有端庄之相,怎么如此水性杨花!这嫁的不好,便要改嫁,那这天下还有谁肯陪着穷夫过日子了?这等无良之事,居然还有脸连递三次状子!若非本县见她身有热孝,定将要狠狠打她一顿才是。将状子掷还!不必理会!”

王少荆小声道:“大人,还是看一看的好……”说着将状子轻轻向孙显生面前一推。

一想起那早上那状子上洋洋洒洒万余言的样子,孙显生就觉得脑仁子生疼。似这等意图悔婚请判改嫁的状子,大多将自己写的有如被拐卖一般可怜,还不就是为了将让婚事作罢。一旦接了下来,又要与婆家对质,到堂上又是一番互相抹黑,最后丢的还是她自己的人呐,如今将状纸掷还,也还是为她留了几份脸面在内的。罢了,既然她不领情,今日手头又无其他案子,就将此事了结了吧,也省的她过半个月又来一趟。

孙显生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话理顺呢,就被眼前的状子将目光牢牢吸住了。急忙将状子捧了起来,再看了一眼,心里一声苦笑道:“这个王冯氏,你要早递此状……”也不顾堂下站的两班衙役和左右两位助手,自顾自的捧着状纸匆匆下了堂转过了屏风进了内堂,剩下堂中上下几百号人面面相觑,莫名其妙。

内堂中大桌前,吴念周正捧着一份朝廷的邸抄看的入神,孙显生匆匆而来,将手中的状纸向他面前一放大声道:“二弟,你看看这份状子~!”

吴念周被他一声吓了一跳,奇道:“没听到你退堂啊,跑这来干嘛?多大事啊,还来问我?这回不嫌丢人了……咦,这状子,唔,妙!真妙!呵呵,这是谁写的……冯世琪?没听说过,是个人才,呵呵,可算挠着你的痒处了。”

孙显生笑道:“这半年来,也接过不少状子,都是恨不得把能说的都写上,像这么言简意赅的状子,我还是头一回见。也算是开了眼了。呵呵。”

说着,将状子又轻轻拉了回来,低声念道:“夫亡妻少,翁壮叔大,瓜田李下,当嫁不当嫁?呵呵,写的妙,这么几个字,看起来似乎文理不通,却将所有事情说的明明白白,有这几条在里面,改嫁自然在情理之中了,看来之前是我误会了。这王冯氏也是,早早如此写,不就早早拿了判词了吗?非得递什么万言状。”

吴念周道:“那万言状怎么说的?莫不成与此不符么?”

孙显生道:“什么符不符?我连看都没看!扫一眼求改嫁我心里就有火,哪里还耐得下性子去看状词?她递了三次都被我掷还了。这妇人也糊涂,自己又不识字,非得让状师将状词写的洋洋洒洒,不是找不自在么?”

吴念周笑道:“看来还是你着脾气太急啊,要是早早看了状词,哪里还犯得上让人连递四次状子?这可也算得上摆足了官谱了,呵呵,对了,你打算怎么个判法?”

孙显生道:“似这等情由,自然是由得她改嫁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只这瓜田李下四个字,便不须再找婆家人再对质了。我这就去宣判了吧。”

吴念周道:“我知道是要准了她的状,我是问你打算如何个批还法?判词如何写?”

孙显生道:“当然是准其所请了,这还有什么?”

吴念周一脸高深状:“我的兄长啊,此状如此新奇,你就不想日后为史书留下一段佳话?难道你想日后县志里提到这份绝妙状子的时候,将你那有如嚼蜡一般的判词也记在上面吗?”

孙显生两眼精光一闪:“你是说……”

…………

正当县衙正堂上下所有的人为县太爷不辞而别猜测不已的时候,孙显生板着脸又回来了。他冷冷的扫了一眼堂下诸人,将主薄案前的朱批红笔拿过,刷刷刷写上几个大字。回身坐下,猛的一拍惊堂木:“带诉状人王冯氏!”

下面几个衙役连忙将早已候在堂下的冯雪英带到了堂前。冯雪英自打状子递上去之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好不容易等到收状子的衙役向她打了个手势表示轮到她了,却见大老爷拿起状子一言不发转到后堂去了,正在揣摩究竟高少爷这份状子出了什么问题使得大老爷如此反应,会不会连累自己当堂受罚的当口,大老爷又回来了。

听到又轮到自己上前了,冯雪英提心吊胆的随着带引的差婆子后面,轻车熟路的走到正堂,提衣下拜。

“王冯氏!”孙显生的声音中气十足却毫无喜怒之情内,听不出是好还是不好:“本县念你有热孝在身,免了大礼吧。”

冯雪英心头一阵疑惑,没听说过还有见官不拜的事情呢,正愣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之际,那婆子已将她轻轻扶了起来。

冯雪英也不知道这时应该说些什么,就听得孙显生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诉求改嫁一案,本县准了!念你家境贫寒,又在孝期,本县赠你布一匹、钱五吊。待守过了父孝,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不光只堂下来听审的百姓一下差点炸了堂,就连坐在右手边的主薄也不明究里,不可置信的望了大人一眼,见他一脸正经,毫无做作之态,再一看刚才还和自己一样忐忑不安的县尉,脸上露出少许的赞许之色。

号称见多识广的顾东江有些转不过弯了,自古到今,打官司没有不花钱的,从没听说过递了状子还能从县衙领到钱这么一说的怪事。何况还是个女子要改嫁的官司,更是匪夷所思了。可既然已经听闻大人宣判了,自己就得将判词补上,然后交由记室将状纸记录存档,再让下面办事的衙役们照着执行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状纸,能让大人做出如此破天荒的判决?他不动声色,将孙显生已递到自己案边的状子接过,入目所及,寥寥数语,将诉求原由讲的明明白白,更妙的是那代笔人所书:“家贫如洗,无力用戳”八字,更是让人顿起怜悯之心。再看空白处,孙显生龙飞凤舞的批了一个大字:“嫁!”

“妙!”顾东江心中赞叹一句:“状词写的妙,大人批的更妙。这可难为我了,他那里还有赠下来的东西,让我如何写法才好?如此绝妙的状子,要不了多久就会名扬天下的,要是被我的补语坏了格局,那可大大不妙了,这让我如何是好哇,真真愁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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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K党不过瘾,试试冲击6K。

可是最近要忙着搬家的事,从今天开始,一直到搬到新家才能安定下来。下午要出去找房看房。估计晚上那一章很危险。这一阵子只能尽量稳定更新了。虽然次数可能会从两更变成一更,但绝不会少于5千字。尽量每章超过6千。

希望在9月25号之前顺利搬迁。



049 世事如棋


class="width">小镇十里铺因位于泉州东官道,离泉州东城门正好十里而得名。(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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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处正是泉州府通往东边沿海几县的必经之路,所以,经常免不了有过往的行人客商为了图个方便在此处打尖休息。于是,这个原本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镇上,便陆续的开办了大大小小的客栈饭庄茶楼几十处。

虽然地小店多,由于处在交通要道,若是到了那新茶上市的季节,也常常会出现客满为患的火爆情况。但毕竟是在城外,不比城中,平日里生意也只是马马虎虎罢了,还有许多门脸小的店面到了淡季干脆就关门歇业了。如今正是冬季客商来往最少的时节,往往连着好几天路上连个正经商人都没有。莫说小店,连几个大店也门可罗雀,有心关门歇业了。

可是最近几天不知为何,突然就从各地来了许多平日见不到的豪气客人,一下子,镇子上大大小小的客栈里都住的满满当当的,搞的偶尔过路的客商不得不再多走几十里赶去长乐县投宿歇息。喜的镇子上的各家老板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不少。平日里恨不得将价砍成十段来计较的菜贩子也沾了好大的光,往往是刚一到镇口的牌楼,就被早早守在那里的小厮不计价钱的连筐买下了,许多菜农抓住时机,每日多跑几趟,一下子赚了个盆满钵满。

范大人要在城中摆酒答谢各界父老的事情,随着送出的请帖早就传遍了泉州府治下六县。对于那些世家子弟或者读书人来说,这或许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对于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处处遭人白眼的商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平日里莫说是三镇节帅这等大人物了,就连乡下土财主见了这些人也一脸的看不起,似乎自己起早贪黑辛苦赚来的这点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臭味。而作为商人自己,也非常自觉的将自己划入低人一等的那一类人中去。这次范大人主动接见答谢的消息,让触觉十分敏锐的众多商家多少觉察到了一点什么,因而大家态度空前的积极,纷纷提早从四面八方向泉州赶来。

范大人的帖子提前一个月就送到了各人手中,接到请帖的人恨不得插上翅膀早早赶到城里等着范大人接见,可日子定在了十八日,许多人为了确保不会迟到,早早便直到了泉州府中客栈住下,等候这一天到了再赶去赴宴。

几乎所有的人都抱着同样想法,而且每一个前来赴宴的又都带了一大群的奴仆随从给自己涨脸,唯恐在这种重大场合让人看低看一眼。因此,城里的客栈早早就人满为患了,也就便宜了泉州城附近这种路边客栈也搭上了顺风船,平日里十文钱的房间如今五十文钱都抢不到手,冬日里十分简单的几个菜色也水涨船高、贵过龙肉,往日为了几文房钱能和掌柜计较半日的各路商人这回惊人的爽快,个个暴发户一般的手笔,让这些三月不开张的小店狠狠的赚了一把。

十里铺最大的客栈东升客栈后面的几个僻静小院,早早被孙显生和吴念周包了下来,几位范大人要接见的重要人物就住在这里,其中一个小院中,住的正是秦敬臣老爷子和他的宝贝闺女秦诗韵。

自从那天亲眼看着高文举浴血奋战的样子之后,秦诗韵就把原本对他的满腔不忿打了个包,远远的丢到九霄云外去了。每每想到高文举板着脸,平静的下令将六个大活人用箭射的像个刺猬的样子,秦诗韵总是被那后怕劲儿吓的六神无主。

再想想那个倒在自己面前的杀手头上插的那把刀,曾经就在自己脖子上架过好长一会儿,当时还以为那把好和自己原来那把一样,只是一把制作精美用来把玩的装饰呢。没想到,在混战中,高文举就是用那把刀将自己苦战了半天的杀手一击毙命的。再一想高文举踩着那人尸体抽出刀时的样子,还不时的和旁边的颜小山说着话,简直就和从萝卜上拔出筷子一样随意。这种将人命浑不当事的人,简直太可怕了。

这一段时间,秦诗韵常常梦到高文举将自己压制在墙壁上的样子,次次都被梦里的高文举轻易的将自己脖子割的鲜血淋淋,梦里惊醒后,她总是无法接着入睡,抱着被子静静的想着当日的情景,越是回忆就越是后怕。根据那天在混战后见到的情景,这个高文举在生死关头,根本就不会说一句多余的话,要是那天郭晋宝和两个哥哥晚到一步,自己或许和那六个杀手一样,已经是具死尸了。

太吓人了!当高文举的那帮手下兴高采烈的把一堆尸体抬到车上一起运回高家庄之后,秦诗韵就连高文举正眼看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了,在杀了那么多人之后还能谈笑风生的人都是魔鬼!更何况这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家伙还是他们的头,他根本就是魔王!

连平日里素称见多识广的两个哥哥也唏嘘不已,连声赞叹。

她很难想你自己在此之前还处处想要找人家切磋一番。好在自己一回到郭家小院就被父亲训斥了一顿,不许出门,正好也将自己心中那股震惊遮掩了过去。没几天,就得知父亲要赴泉州参加范大人的宴会,而两位哥哥又要替吴大人去照看工地,自己便趁机陪了父亲住到了这十里铺。

“将军!”随着秦敬臣得意的一声喊,坐在他对面的高安满脸愁容的认输了。连声赞叹老爷子高明。

秦敬臣白眼一翻:“高明个屁,你赶紧把那局残棋摆上,老夫就不信今天还破不了你,哼哼,昨夜老夫可仔细想了一夜呢,快快。”

看着高安一脸平静的在棋盘上布局,站在几步开外廊下的秦诗韵有些迷糊,又想起了那天这个高安被几个人抬着走出自己新家时的样子。听了吴念周大人的讲解,大家才知道,就是这个看起来木讷的汉子在最危急的关头将孙显生大人一把从马上拉了下来,并顺手将那个使飞刀的人料理了。也是他在要紧关头为了保护吴大人,被李四一刀将大腿刺了个对穿。还是他在最关键的时候,用甩手刀将李四刺伤,让对方这个高手在退入秦府之后不久,便因伤重送了命。

就是这么个人,在被送回郭家小院治伤之后,第二天便坐不住了,满院乱转,正巧碰到父亲和郭晋宝对局,忍不住替郭晋宝支了两招,一下将父亲的兴趣勾了起来。一天都不到,便成了父亲的棋友。

他只是个下人啊,还是高府里最平常的一个,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和胆色,这个高文举究竟是怎么调教的下人呢?

可惜,虽然高安的棋艺高出了郭晋宝那么一点,却始终不是父亲的对手。直到高安一脸真诚向父亲请教一局残棋的解法时,才彻底将父亲那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样子彻底推翻。

一张棋盘上零零落落的几个子,将父亲的魂都勾没了。接连几天想出的任何解法都被高安轻易化解了,掉进棋局中的父亲为了争那一口气,连来泉州都非要将腿脚还不利索的高安带在身边。每日里两人对上几局,便又没完没了的开始破解那个残局,父亲总是自信满满的开局,神情沮丧的收盘。

正静静的站在廊下魂游天外的秦诗韵,被突然响起的笑声拉了回来。

“哈哈,想了一夜的破解之法,又被你化解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么个看似简单的阵法,竟然有如此诸般变化,老夫真是佩服。”秦敬臣豪迈的笑声里丝毫没有输了棋的失落之感,反而有一丝淡淡的得意。

“秦老爷果然厉害,这十几天来,竟然天天都有新解法。”高安由衷的佩服这老头的劲头,不住的夸赞。

秦敬臣摇摇头:“看来这局,老夫是破不了了,你是从哪看来的这么个残局?”

高安淡淡一笑,一脸憧憬道:“这是几个月前少爷摆给孟叔的,小的在旁边看着,顺便偷偷学了几下子。”

“文举?!”秦敬臣一愣:“他也下这象棋么?”

高安想了想道:“咱们高家庄像孟叔、刘叔他们都常下这个,小的们从小跟着也学了几下,不过少爷好像没和人对过局,这个叫作‘七星聚会’的残局是他和孟叔开玩笑的时候随口说起的,孟叔也爱玩这个,当时说什么也不信,就让少爷给他摆出来看看。结果少爷摆出来了,孟叔试了一整天也没破解的了,输给少爷二十几把好刀。”

秦敬臣笑道:“这个文举,越来越有趣了,我看这天下呀,就没有他不会的东西,这不管多平常的东西,到了他手里就变的有意思的多了。好在你我没赌什么东西,要不然,老夫怕是输的连裤子都要当掉了,哈哈。”

秦诗韵听到父亲说的粗俗,脸上一红,转身就走,耳边隐隐传来父亲的声音:“……明天就是正日子了,文举他们几个也该来了,明天一早呀……”听到高文举要来的消息,秦诗韵心里一颤,竟然有些慌乱的感觉,也不知是喜是悲。

…………

泉州,徐府内宅。

轻轻一子落下之后,对弈的两人都是一动不动,久久之后,苦苦思索的徐锴突然眉头一展,放声大笑:“老夫输了,呵呵,七郎果真好手段!”

坐在对面的柳三变忙起身施礼:“是爷爷让着孩儿。”

徐锴一挥手:“哎,少年人就应该有少年人的朝气!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什么让不让的?老夫可是尽了全力的,我这输棋的人都没说什么,你这赢棋的话还说的这么世故?!没听说过这棋局如战场吗?若是两军交战,生死关头,还容得你这般矫情吗?老夫喜欢你的,就是那个毫不拖泥带水的利落劲儿!怎么落起子来那么大气磅礴,一离了棋盘就变的和那帮老家伙一样假惺惺呢?这可要不得!”

柳三变又是一礼:“爷爷说的是,孩儿受教了!”

徐锴捋着胡子道:“其实圆滑一点、低调一点倒也无可厚非,只是你如今正值少年,正是闯名头的时候,若是如今做事便畏首畏尾、瞻前顾后,那这一辈子也别想出人头地!想要在朝堂上站住脚,开始便要拿出几分波皮的劲头来,前面哪怕是刀山,也要硬着头皮去闯一闯!待日后你功成名就之时,便收敛一些,世故一些也无妨了。

世人都看老夫如今如此低调,却依然有官场民间有若大名头,却不知今日这低调正是用当初那混不吝的波皮样打下的根子。七郎啊,你记住,低调是要有本钱的。你若是没有根基,一旦处处退让,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家吞的连骨头渣也留不下了!”

柳三变被这一席话教训的五体投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老爹整天教自己不要锋芒毕露,说什么刚过易折,可是你不在人前显出几分本事来,谁会把你当回事啊。相比之下,还是这个已经须发皆白的爷爷更合自己的胃口。年轻人就是要有年轻人的样子嘛。

徐锴见他虚心受教,心头大悦,开口道:“明日便是范大人宴客的正日子了,这几日老夫托人打听了一些那高文举的事情,竟然越发对他感兴趣了,你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是人中龙凤,明日,老夫便携你一起赴宴,也好趁机结识一下这位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人物,看看他究竟是此间人说的败家子,还是云霄人说的万家生佛。”

柳三变听到徐锴有意携带自己出席,心下不由大喜,想想父亲此次来泉州的经历,为了见范大人一面,虽然打的是官府的大招牌,递了帖子却也等了将近十天才轮上接见,而见面也不过匆匆几句就打发回转了,关于父亲试图从范大人嘴里套取的那些施政方略,除了范大人送的几份抄纸,便是一句请自己多走走多看看的套话。

想着这半个月来,在这泉州府大街小巷中,人们嘴里说的,耳里听的,几乎全都是明日的答谢酒宴。父亲顶着官府的帽子试图参加明日的宴会尚且被婉言谢绝了,莫说他这个仅仅有个举人功名的外乡小子,想要去见识见识更是痴心妄想了。

自从风闻不问世事已久的徐锴老先生也要参加的消息之后,从节帅府陆续又传出了此次酒宴中范大人将对其中许多人进行奖赏的小道消息,更有人传言说为了给这些救助过灾民的热心人士有所奖赏,范大人已经请了圣旨,再加上节帅府这一阵子不断的进行大批量的物资采购等种种举动来看,这次答谢酒宴,一定不简单。

有了这一系列的利好消息,使得整个泉州府从上到下,都恨不得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能混进场子去,不单只为了见见达官贵人、世家子弟,能混个脸熟,就是沾过圣旨表彰的名气传了出去,以后办事也神气的多。

可惜,此次范大人发的帖子实在有限的紧,除了几位德高望重的世族长者之外,其他人都是此前在赈灾安民中捐献钱粮到达一定数目的。到这时候,很多商家这才发觉自己当时看走了眼,以为范大人号召大家捐钱只是在巧立名目为自己搜刮,本着观望的态度能少出尽量少出。这时候,不说此次赏赐多少,仅仅是节帅亲自接见的名头就够很多半辈子夹着尾巴做人的商家神气几年的了。

坊间传言,很多没有资格赴宴的商人为了能有幸沾一沾范大人的贵气,不惜花重金从别人手中购买那一张原本一文不值的请帖,有人甚至传言,已有交易成功的,价格居然高达纹银一百两。

大宋以铜钱、铁钱为主币;白银、黄金为辅币。每一千文钱为一贯,每两白银折钱一贯,每两黄金则合白银十两,而此时的米价为每斗三十文左右。一百两买张请帖,绝对称得上天价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徐爷爷愿意带自己出席,可见喜欢自己到了何种程度,柳三变不由的心中暗暗骄傲了几分。又听得他说起了那个近日传言不断的高文举,心中更是好奇,能让整个泉州府的人都津津乐道的人物啊,看看人家那手笔……还是徐爷爷说的对,少年人,就是要有敢闯敢拼的劲头。

徐锴见他脸上一副激动的神情,笑道:“你爹爹也和以前一样,食古不化,我以前喜欢他的是那个固执劲。可到了他这年纪,还如此固执,就大可不必了,过犹不及啊。”

柳三变听到徐锴提及自己父亲,而且颇有不悦之态,忙替父亲打圆场道:“父亲久在官场,又是南唐旧人,做起事来难免被人掣肘、处处碰壁,如此行事也是无奈之举。”

徐锴笑道:“你倒会替他说话!他是我调教出来的,要论起知底来,我只怕还要比你这亲儿子多上几分。他那哪里是什么无奈,明明就是无能!”

看着柳三变尴尬的神态接着道:“你也莫要觉得难为情,我这么说他并非背后诋毁,而是希望你能吸取他的教训,莫要走了他那条老路。昔日里,他为求自保,事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因此虽无过错,却也并无建树。你试想想,在这官场之上,本就有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哪有一世平平安安的道理?他为了求个平安,人倒是平安了,可连个说话的份也轮不上了,这官,还有什么当头?”

柳三变闻言默默低头不语,徐锴笑了笑道:“你正值少年,又才情过人,若是学了他那一套,趁早绝了那入朝做官的心思。倘若你还想在朝堂上占上那么一席之地,那就不要瞻前顾后,尽管放开了手脚去闯上一闯!”

即使是在父亲面前,柳三变也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想当官的心思,不知道老头是怎么看出来的,可不管他是怎么看也来的,这一番话当时便钻进了柳三变那颗高傲的心里了。他立时就被老头这一番说教深深的打动了。连忙跪下大礼参拜:“孩儿聆听爷爷教导!”

徐锴大笑:“孺子可教!想不到老夫临老还能遇到这么个有趣的人儿,呵呵,你起来吧。你爹爹当年便是老夫调教出来的,可惜他过于死板,始终悟不透老夫那一套处世方法。就连此次带你来老夫这里,混混搭搭近半个月了,竟然还不肯向老夫开口相求,这哪里是个做事的样子?!须知这世间之事,便如同这棋局一般,畏首畏尾自然缚手缚脚,处处忍让的结果必然是一事无成!

罢了,他也是老夫教出来的,难为他也实在无趣,若是老夫自己不开口,只怕那呆子临到回转之时还不肯开口,那岂不是要坏了老天给你我祖孙二人安排的这一段缘分?!老夫今日便霸道一回,将你留在老夫身边,且再当一回冯妇,将昔日教他的那一套,再向你念叨一遍。你可愿意听老夫唠叨?”

柳三变忙回道:“孩儿求之不得。”心下对这老头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柳宜自从看了儿子所作的那首《鬻海歌》之后,便发觉了这个儿子有着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处事原则,这忧国忧民的心思倒于恩师昔日颇有几分相似,为了让儿子将来不像自己这般潦倒,便有心趁着此次泉州公干的机会,将儿子引荐到恩师门下接受调教。

可是柳宜到了泉州这么些日子,却一直担心恩师不问世事已久,自己请他老人家教导一个小辈会不会太过突兀?若是开口被拒,便彻底断了这个门路,到时候只怕会误了儿子。思前想后,迫不得已,柳宜只得悄悄与儿子商量,他深知恩师喜欢手谈几局,儿子又是个中翘楚,便让儿子投其所好,通过手谈多与恩师联络感情,先让儿子讨得恩师喜欢,以图为将来开口时铺个过场。

没想到,他的这一番心思,早就被老的成了精的徐锴看的透透的,有心等他自己主动开口,又怕他抹不开脸,再加上老头也的确喜欢柳三变,为了不让自己这不成器的弟子因为面子耽误孩子的前程,老头便趁机主动将柳三变收到自己门下。

徐锴道:“如今大宋官家虽然将每年一次的科举改为三年一次,录取的人数却较之前多了十数倍,因而,相比之下,如今考取功名,倒是更容易一些了。以你之才情,要考个进士,如探囊取物一般,以后做官也便顺理成章之事。倘若你连个进士也中不了,原也配不上听老夫说这番话。

故而,老夫不再督促你的学业,只将这些年官场心得讲与你听。日后对你为官处事也好有个帮助。距下次科举尚有两年时间,足够了。只是要委曲你和我这糟老头子蹉跎两年时光了。”

听着徐锴的话,柳三变本就有些兴奋神态顿时更加激动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仕途的大门正在向自己缓缓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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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K大章奉上,实在没心思拆成两章发了。太忙了。搬家之前都会不安宁,尽量每天不低于6千的更新量吧。大家多支持啊。



050 言多必失


class="width">至道三年十一月十七日,黄昏时分,长乐县通往泉州府的官道上,一架华丽的四轮马车缓缓驶过,马车后面,是六七个骑士,孙显生、吴念周、高文举哥仨就在其中。www.65txt.com-====-

孙显生抬手向近在咫尺的马车探了一把,一边赞叹一边说道:“三弟,待会到了十里铺,就让哥哥再坐上一回吧,昨日那一趟实在没坐出什么味来。”

高文举还没开口,吴念周笑道:“老三,你可想好了啊,昨日赔给人家甜酒老孙那钱他还没还你呢,这在长乐县城,那是他自己的地盘,闯了祸还要你出面收场,事后还不认帐。这离开长乐了,要再闯出什么祸来,还不得连我也搭进去?”

孙显生没好气的一挥手:“你去!那完全是个意外,再说又没伤着人,赔张桌子罢了,我那也是怕让百姓认出来了不好收场,身为一县之尊,纵马狂奔,让人知道了坏了官府的名声,这才让小山帮我出的头。这再者说了,哥哥我这官当的,也确实没钱,老三又富的流油,替哥哥垫几文钱不会放在心上吧?是吧,老三?”

吴念周道:“话说起来,这老三如今是我云霄县的人了,你就算搜刮百姓,那也不能这么蛤蟆吃天——捞过界吧?这不成啊,我身为云霄县令,得为民做主,哎,老三,你告他不告?本县为你作主!不信他敢这么贪赃枉法!这官司打到御前去他也没理!”

跟在后面的高富高贵几人远远的拉开了马,低声的笑谈着,不愿意和这哥仨离的太近,高十一死活不能相信自家少爷几月不见又变了一个人,颜小山与他并了马头,小声的向他解释着,听得高十一连连咋舌不已,这种变化比当初少爷突然觉醒还让人不可思议。

高文举笑道:“一辆车而已,不是小弟不舍得让大哥你坐,实在是不敢再大意了,这可是为范大人打的新车,经你昨天那一阵狂奔,都擦伤好几处了,回头怎么向范大人交待啊?实在不成,待此间事了,小弟专程为大哥你打一架便是。”

孙显生竖起一指点道:“老二你听到了啊,他这可就算亲口答应了啊,别到时候不认帐!”

吴念周摇头笑道:“没见过你这号县太爷,自己县里百姓打官司你里里外外的护着,碰到穷的还帖几文钱进去,怎么见到我云霄县的人就拼了命的刮?当我们县的人好欺负么?老三别理他!当官还当成二皮脸了!”

高文举笑了笑道:“说起百姓打官司有钱领这事,我倒想问问大哥,为何那王冯氏前几次递状子你看都不看就掷回了呢?到最后又准了人家的请,又给人布给人钱的,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要不要让二哥帮你保个媒,说合说合?”

吴念周大笑:“可不是么?咱大宋做官不许携带家眷,大哥整日价念念不忘新婚不久的大嫂,这看到人家小寡妇年轻貌美,恐怕是动了收房的心思了。哎呀,却不知这不许携带家眷的规矩,到了福建路就不用守着了。哈哈,可苦了大哥了。”

高文举一愣:“不用守了?这是为何?”

孙显生苦笑一声道:“我也是前几日和二弟整理县里的公文时才知晓的,原来这福建诸路虽已归属我大宋,却久未开化,一直都没人愿意到这里来做官,好多官员在任上想尽办法都要逃回家去,其中尤其以丁忧守制者为最。你想,一任县令方才三年,他这一丁忧倒要二十七个月,再加上来回路上这么一折腾,三年都出了头了。等他守完制,这县令也换一任了。因此,太宗陛下曾下过诏:川陕、广南、福建路官,丁忧不得离任。

又为了安抚各方节度使,允各路各州对治下官员自行任免,这才有许多县令一做就是十几年的怪事。后来因以上诸路官员往往无员可代,任期过长,又准了这些官员可携家眷之请。直到范大人到了泉州,将辖下诸县官场几乎清扫一空,上表向朝廷请求委派官员,这才将这几十年不变的僵局打破。

可是为了这委派官员,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那些早有功名候补的官员,没一个愿意到这穷山恶水来受罪,因此,陛下将我等本届天子门生委了出来。为得便是我等不明究里,又是新中功名便得实授,自然欣喜若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地方差别。

照惯例,我等朝廷委派官员都应称为知县,而地方自行委派官员则称县令,可我等同年除了陛下诏书称为知县之外,连往来公文也以县令呼之,真是让人无奈。”

高文举点了点头:“原来做个官还这么多弯弯绕啊,那你们岂非有可能被扔在这县令任人没人理了?”

吴念周大方的一挥手:“管他呢,只要这官做的舒心,便多做上几任又如何,我倒是觉得最好一直在云霄做县令,这里民风也淳朴,也没中原官场那些是非,而且也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什么穷山恶水,且看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要真没人搭理咱了,我还就在这当一辈子县令了。”

孙显生道:“美的你!以前没人愿意来代任,最主要的还是因为节度使和各路府官员都不是朝廷官员,在他们治下做官免不了要受人摆布,现如今范大人已将整个泉州完整的收回了朝廷,又怎么会让这等事再度发生?所以啊,我估计这带家眷的事,没准又要按中原官场的惯例来了。”

高文举笑道:“哦,原来大哥你是担心这个,所以才对人家那小寡妇动了心?”

吴念周附和的笑道:“可不是么?不许带家眷,可谁敢能管得了你收外房啊?这也是个办法。”

孙显生没好气道:“我没你俩个那么龌龊!”

高文举道:“那你为何将人家小寡妇状子连掷三回?”

孙显生无奈的叹息一口道:“我这也是为她好啊,她先前那几份状子看半天也看不出来她是寡妇啊。我一直以为她是嫌弃丈夫,所以才打算改嫁的。你是不知道这民间的习俗啊,这要改嫁的状子递上来,若没有夫家口供,最后是万不会准的。可若是与夫家对质,到头来,十个有九个都要败了官司。

你想,我要是一接她那状子,就免不了要提夫家来人当堂对质,这样一来,她与夫家的矛盾就再也遮掩不了了。而一旦她败了诉,以后的日子只怕就更难过了。弄不好还会被夫方浸猪笼。因此,我当堂掷还了状子,就只当没有此事发生了。也算是为她留了条后路。

说实话,那状子,不是我不愿意受,也不是不敢受,而是不忍心受啊。她要是早早递上后来那份状子,哪还会有掷还的事?恐怕早就断清了。要说起后来那份状子啊,可真是让人不能不称赞一声了。

不光是状词写的好,就连那没用戳的原因也写的妙。这百姓们打官司啊,没有不拼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咱们这些当官的高看自己一眼,故而,自古到今,从无一人在状子上写自己家贫如洗的。只这一句,不但这磊落的气度让人击节称赞,那家境贫寒的样子也让人顿起恻隐之心。

哎呀,再想想这两天,整个长乐县里,里里外外谁不谈论这件事情,不光这状词传遍了城中角落,连本县那判词也被人称赞不少呢。赠财物之举,更是让百姓们将本县呼做孙青天了呢。嘿嘿。”

吴念周撇撇嘴冲高文举道:“看见没?什么叫小人得志?眼前这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高文举心念一动,笑问道:“那这写状子的人,大哥找到没?既有才华,何不收为已用?”

孙显生点点头:“没费事就打听到了,衙门里好多人都认识这个冯世琪,此人是前任县尉,以此状来看,此人也是有些才华的。只是他曾与那前任王县令做过不少贪赃枉法之事,还是范大人网开一面许他交了赎金才免了牢狱之灾的。这样的人,虽有才华,愚兄也不敢用啊。”

高文举心头一松,只要不被他撞破了自己在此事中的手脚便好。想了想日后自己要用冯世琪的事,还有当日自己与冯世琪一起下馆子又被多人所见,心念一转开口道:“原来是他呀!”

孙显生奇道:“什么原来是他?三弟认识此人么?”

高文举一脸正经:“认得,之前此人曾多次到过高家庄,和小弟也有过几面的交情。那日在街头碰到,还一起吃了顿饭呢。正是你断案的时节,也没听他说起这写状子的事啊。如此说来,此人既有才华,大哥又不愿用,小弟便下手了,别到时候看着眼红再来和小弟抢啊。”

孙显生摆摆手:“随便,这样的人在你那里最多也就是占点小便宜,也没人在乎。可要是放到衙门里,他要贪图那点蝇头小利,损害的,可是官府的脸面!到头来免不了连我连带着抹黑了。你那里又不会有什么官场是非名声的东西要考虑,你尽管用,反正你也不在乎那几个钱。”

高文举笑道:“那可说定了啊,我回去就找他,我看他最近过的也不是很如意,大家相识一场,这时候不拉一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孙显生道:“你拉不拉他我不管,反正你答应过了,要拉一架马车给我的,嘿嘿,要用好马拉才行。”

高文举道:“大哥真的想纳那王冯氏了?莫非想用马车接她过门么?”

吴念周点头,一脸正经:“定是如此,如若不然,为何以在庄子里见到那马车的时候不闻不问,偏等马车到了县城才如此上心。”

孙显生笑了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和你们计较!这说起纳妾来,老三你可不地道啊。这么大的事,也不和两位哥哥商量一下,怕我们喝你酒是怎得?”

高文举一愣:“这话从何说起呀?”

孙显生向着马车努了努嘴,挤眉弄眼说道:“你这般大摇大摆的带着如夫人上县过府的,如今倒拿捏起来了。”

吴念周马上心领神会:“是啊,三弟,虽然说你尚在丁忧之期,可这纳妾嘛,纳了也就纳了,正正经经的高兴事,也让两位哥哥沾个喜庆嘛。”

高文举心头一阵郁闷:“带香秀来,那是为了照顾小妹的,你们别胡说八道,没得坏了人家名声。”

孙、吴二人对视一笑:“唔,这都顾起名声了,哎呀,谁家的丫环有这等福气,你看人家身上那衣裳,人前人后那个作派!再听听咱们小妹的称呼,一口一个香秀姐姐。啧啧,这可像是个丫环的模样么?”

高文举解释了半天,无奈却越描越黑,只得仰天长叹,连呼遇人不淑,老天不开眼。不知道上辈子做过什么孽,碰上这么两位义兄。孙显生却趁机笑话他,说这个话题正是他自己先挑起来的,如今自偿苦果,正应了那句自做孽不可活的老话。高文举想让吴念周替自己开解几句,吴念周只是笑而不语,逼的急了来了一句“言多必失”,便不再开口了。

三人正玩笑间,后面高富打马赶了上来:“两位大人,少爷,咱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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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帅府内堂。

范贻看着手上的单子,笑的合不拢嘴:“没想到没想到,竟然真有愿意花钱来买这请帖的,呵呵,光是这两百张帖子就卖了两万多两,这泉州,有钱人还真多啊。”

吴天祥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要不是小弟亲眼目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连这酒宴也能成了赚钱的门路。这个文举,还真是了解人心啊。”

范贻叹道:“是啊,文举说的对,自古重农轻商,商人手里虽然有钱,却没苦于没什么地位,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次趁我泉州安置灾民一事请动了圣旨,对这商家来说,本就是天大的喜事。商家们不是没钱,没苦于没有地位。这能和官府搭上线的机会,又怎会轻易放过?

这风声刚一放出去,那些早前没舍得捐几个钱的商户,便恨不能连夜找门路再捐钱物取得这赴宴的资格呢。可是偏偏咱们钱物照接,那名单却不再增加一个了。这才惹的这帮人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想方设法都要混进酒宴来。”

吴天祥笑道:“他们都以为只要是给了钱,便能取得资格,却绝想不到,咱们不是没有,而不故意不给。还真被文举说中了,这人呐,都有追高的毛病,你越是不给,他就越觉得难得,越要想法子弄到手。这有人不愿赴宴的小道消息一放出去,就有不知多少商户争相出钱要买那一张请帖呢。”

范贻道:“是啊,这大家愿意花钱买帖子,本在我意料之中,可一张帖子最高竟然卖到一百八十两银子,却也大大超出我的意料了。”

吴天祥道:“这也正说明这些商户对这身份有多看重了。只怕经过明日之后,咱们再要让商家捐财物,大家都恨不得倾家荡产来换个脸熟了。”

范贻笑道:“呵呵,这事还真是,越想越觉得妙不可言。只是,文举说的也对,此事不可形成常例,一旦成了常例,那这些名誉就容易滥掉。一旦名誉滥掉了,可就不那么值钱了。还是那句话,越难挣到的,越显得珍贵。我们泉州府啊,只此一回,下不为例。让那些上次没舍得拔毛的铁公鸡后悔去吧。”

吴天祥点点头,又问道:“那这两万多银两怎么办?”

范贻沉思了一下道:“还是过了大帐,入库了吧。否则这事迟早被人发觉,要被人因此给咱哥俩扣上个贪财的罪名,这半世清名可就付诸东流了。可不能因小失大。有了这些钱,今年府库里多少也回来了一些底气。这半年来,只出不进,可真让人忧心呐。”

吴天祥道:“小弟也是这个意思,那这帐目?”

范贻道:“不是都记了姓名吗?都一样,记到捐助人士里。他们愿意捐钱,咱们便一起接见了便是。只是这些人都明白的晚了,到头来,钱也捐了,却捞不到什么好处。让他们吃顿酒,也就是了。”

吴天祥哑然失笑:“你这什么酒哇,一顿要一百多两?”

范贻大笑:“周瑜打黄盖,咱们愿打,他们愿挨,怨得了哪个?”

高二虎匆匆而入:“大人,孙、周两位大人和少爷已到城外十里铺歇下了。问大人要不要将小姐接进府来?”

范贻道:“不必了,虽说在泉州任上,不必受那不携家眷的约束,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这泉州已完全的归了朝廷,自本官以下,便要依朝廷定例行事。再说整个泉州府,知道小慧和老夫这层关系的,也就这么几个自己人。没有必要因此多生一事。而且小慧只怕也更喜欢在文举身边。过了明日,让她在府上多住几日便是。”

高二虎闻言出去传话不提。

范贻对吴天祥道:“明日酒宴,不仅是我泉州一件大事,也关乎着整个安民二十策的顺利实施。有了我们泉州府的样子打底,其他各地也好有个参照,那些有钱的商户,就算是冲着这皇家的赏赐而来,只要是能解朝廷和百姓的燃眉之急,却也不妨给他们个名头。

徐老夫子和文举贤侄是这明日酒宴上最要的两个人,徐老夫子便由小弟亲自去府上迎接。文举那边便由昭寿兄代劳了。你我兄弟,本是一般,想来也没人因此说三道四,文举更不会因此而心起芥蒂。为彰其事,明日昭寿兄代小弟出迎时,便起了全副仪仗。”

吴天祥点头道:“徐老夫子那边,自然是延丰兄出面方才显得出我兄弟的诚意来。文举那边,虽说人熟,可这次却关于名声,小弟倒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心下却对那节度使全副仪仗的威风暗自憧憬,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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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铺东升客栈,秦敬臣的小院中灯火辉煌,照的会客厅如同白昼。

秦敬臣正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棋盘上的几个棋子一动也不动。秦诗韵就静静的站在父亲背后望着对面神情悠闲的高文举。

“炮也防住了,车也防住了……”秦敬臣嘴里喃喃有声:“怎么偏偏就漏了这个小卒子呢?”

高文举笑道:“秦叔,连这把算上,你老可输小侄十三招剑法了。哎呀,你们秦家的‘雷霆十三斩’名动江湖,小侄可是心动的很哟。待明日赴宴归来,小侄便到府上去请教了。”

秦敬臣长叹一声:“老了!老了!没想到老夫沉浸此道几十年,自以为颇有心得,却在贤侄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还有什么可说的,要再来一局,老夫都没什么好输给你的了。罢了罢了,老夫认输了。”

在两人的笑声中,秦诗韵不由的又是一阵恍惚,自从傍晚间高文举住进隔壁小院之后,父亲便迫不及待的将他请了过来,又是说好话又是许诺言的,费尽了心思要让高文举教他破解那七星聚会的法子。

可是两人争来争去,不知怎么的,父亲就和他打起了赌,两人约定,谁输一局就输一招剑法或者刀法给对方。高文举欣然同意,秦敬臣也一脸认真,两人就开始了对局。

秦诗韵本来对父亲将家传绝学拿出来作赌注十分紧张,心下一想倒也豁然,首先,自家的剑招明显比不过高文举的刀法。所以两相比较,还是人家的赌注稍高一些。再加上父亲沉浸象棋几十年,号称永州棋坛第一高手。如果不是玩那个故意骗人的残局,要赢的机会还是大一些。

可是让秦氏父女都没想到的是,高文举和秦敬臣正式对局之后,居然以压倒式的优势连赢老头十三局,直输的老头心惊胆战,心中越是紧张,输的就越是彻底。连站在身后替父亲掠阵的秦诗韵也能觉察到父亲心中的恐惧和不安。不由的对神态轻松的高文举又多了一份好奇:这个家伙,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本事?为何简简单单的东西到了他的手中总是能让人觉得那么不同呢?

她不自觉得向对面的高文举望去,一看到那张清秀的脸庞上淡淡的笑容和轻松的神态,哪里还有半点她所担忧和恐惧的那股杀气?此时的高文举和她首次见面时的轻浮少年不同,也和她在自家新府门前见到的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不同。此时的高文举,更像是一个少年顽童,眉宇之间那种若隐若现的得意,和街边的小孩子嬉闹时,奸计得逞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不知为何,此时的秦诗韵眼中的高文举,经过之前两次见面时的讨厌和恐惧的感觉交织之后,竟然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恬静的感觉。端坐在她对面的高文举,举手投足之间所流露出来的那种随意的自信,让她不由的有些走神。

望着被黑棋小卒将死的老将,秦敬臣苦笑道:“想不到,想不到,这一局老夫费尽了心思防着你的大子,单单忽略了这么个小卒子,竟然输在一个小卒子手里,真不甘心呐。”

高文举淡淡一笑,一首关于象棋的诗突然浮现在脑海之中,不由的脱口呤道:

“两国争雄动战争,不劳金鼓便兴兵。

马行两步鸿沟渡,将守三宫细柳营。

摆阵出车挡要路,隔城飞炮破重城。

帷幄士相多机变,一卒成功见太平。”

“好诗,好诗!”不知何时来到高文举身后的孙显生和吴念周异口同声的称赞。

高文举吃了一惊,猛然发觉自己好像盗了别人的诗作,正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做贼心虚的样子,忙起身向两位兄长施礼:“两位兄长见笑,两位兄长不在房中玩那小弟看不明白的围棋,又跑到这里来做甚?莫不是也想要来玩上几手么?”

孙显生笑了笑:“我二人过来,却是因为范大人回了消息,却也幸亏我二人来的巧,否则不是生生错过了三弟这首文采飞扬的诗作了?想不到三弟才华竟然如此出众,这一向子,可瞒的我二人好苦!”

高文举满头大汗:“两位兄长,这首诗,说来话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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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时间紧任务急,搞的老白手忙脚乱。为了不再顶那个3K党的帽子,以后尽量每章不少于五千字。不过两更却无法保障,希望搬家之后能实现每日两更吧。

感谢“公子布衣”的再次打赏。感谢“小野虎”的批评指正。感谢那些一如既往支持老白的书友。在老白为搬家奔波的这段日子里,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051 迎宾


class="width">大宋至道三年十一月十八日午时许,泉州城迎宾楼。www.65txt.com~~~~

这迎宾楼乃是整个泉州城最大的酒楼,据说此楼最早建于南北朝时期,据今已好几百年了,虽几经磨难波折,依然矗立不倒,在南唐归宋之后百姓生活日渐平稳,生意更是蒸蒸日上,十几年间连连扩张,现在的规模已比昔日在南唐治下时大了不止一倍。

今天,迎宾楼里上下三层坐的满满当当,颇有人满为患的感觉,生意好的如此夸张,那是因为平海军节度使范贻范大人将整个迎宾楼包了下来,要在这里为几月来在安置灾民中出钱出力的各方士绅摆酒答谢。

自打开天辟地到如今,商人的地位总是低人一等,每逢有灾有难,商人总是捐钱捐物最多,却又得到回报最少的那一类人。有时候,往往捐了钱物还照样被人低看一等,想起来都让人肉疼却又无可奈何。可这次不同了,范大人为了安置灾民张榜募捐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让士兵上门强制收取,而是采取了自由自愿的方式,并且所捐财物均张榜公布以示公允。

刚开始,大家都是抱着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态度,认为这是范大人在故做姿态,挂个榜装装样子,还不是为了收大家的钱,鼓自己的腰包。但为了能花钱买个平安,也就认了这个倒霉,每家都意意思思的去认捐了一点,先看看行情再说。

等过了一两个月之后,大家赫然发现,自己所捐的数目竟然无一遗漏的被张榜公布了,而且那钱花到了什么去处也写的明明白白,这回大家知道了,这范大人,果然不是借安置灾民中饱私囊之流,看到榜上公布的安民村落越来越多,榜上公布的数字越来越大,很多人又发自内心的再次认捐了一回。当然,认捐的数目很快就被公布了出来。

几个月过去了,灾民的安置工作也已趋于平缓,一个半月前,节帅府再次公告并上门通知,十一月十八,范大人将在迎宾楼亲自答谢曾经为安置工程做出贡献的各位乡亲父老,并且有传言说范大人为大伙请了圣旨褒奖。

这无疑是商人们最激动的时刻,能得到一方节帅的亲自接见,那是以前做梦都不敢相像的,更不要提连官家都下旨褒奖的荣耀了,这说明自己的付出终于被认可了。能被官家夸奖一句,又被节帅大人亲自接见,哪怕是捎带后的那么一次,以后见人说话也有底气了,再也不必夹着尾巴做人了,想想都提气。

而今天,这迎宾楼里已被安排成了一个巨大的酒宴,来的客人们个个身穿自己最得意的服装,为的,就是能在范大人接见时能从人群中扫自己一眼,将来说出去也有强过别人的本钱。有心之人仔细一瞧就能看出今天这酒席大有讲究。

高高在上的第三层,坐的都是各县的地主或者文人名流;而中间这一层,则坐满了各处商户;地面那一层,则是各地衙门派来的代表。大厅中间平日里用来演歌舞的地方,支着一张铺着红绸的大桌子,桌后摆着几把椅,一看就是主席。范大人这是为了照顾大家,为了让大家都能看到自己特意安排的。节帅府的幕僚和侍卫在人群中来回走动,不断的向大家讲着一些注意事项。

门口知客唱名的节奏越来越慢,终于好半天也不响一声了,说明该来的也都已经来了。可是眼看着临近午时了,范大人还没出现,大家纷纷从自己的位子上向楼下大厅中摆的那个主席望去,却丝毫不见范大人的遗迹,只有几个帅府的下人们不停的向站在旁边的楼主交待着什么,几名文士模样的帅府幕僚不停的在人群中穿梭,劝解着大家稍安勿燥,告诉大家节帅去接几个重要客人,很快就会回来。

到底是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要节帅亲自去迎接?大家纷纷议论了起来,有人说是从京城来宣旨的钦差,说这话的明显是三楼那伙文人。有人说是节帅刚接来的家眷,一听这话就是楼下这些各衙门里的苦哈哈。还有人说是某处专程前来道贺的高僧,不用问,这是二楼那伙满天神佛都拜遍了的商家。说来说去,莫衷一是,没人能肯定究竟是什么人。

终于,有一个耐不住性子的商人壮着胆子向一位帅府幕僚询问道:“敢问大人,听闻范大人起了全副依仗出城去接人,可知这接的是什么人?”

那位幕僚谦逊的拱手笑道:“大人去接的,乃是我泉州的文人风骨、士林典范徐老夫子。不过那节帅依仗却是由吴副帅打了出城去接另外的客人的。”

众人点点头,范大人亲自去接徐老夫子,倒也无可厚非。可是还有什么人,要让吴副帅亲自去接,这还不算,还要起了节帅仪仗去,要知道这节帅就仪仗可就代表了官府的身份啊,这和范大人亲自去接并无二致啊。那商人又连忙问了一句吴副帅去接的又是什么人?

那幕僚答道:“吴副帅替范大帅去接的,是云霄县高家庄庄主高文举高先生。”

“云霄县?高家庄?高文举?”这个消息让众人一下炸了锅,纷纷打听起这高先生的底细来了,能让三镇节度使亲迎的,到底是什么人,谱怎么这么大?近日来到有许多关于这位高文举的传言,但大家都只听得个只言片语,究竟有没有这人,这人又是个什么底细来历,却没人能说的清。

“王兄,你是云霄人,可知这高家庄的底细?”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向身边相熟的人打听。

“苏兄见笑了,小弟虽是云霄人,可你也知道,这云霄,二十几年前就被并入长乐了呀~!说来惭愧,小弟也是沾着家中有点钱的光,这才在永春勉强有个立足之地,这些年来,为了不被当成私通海盗者收监杀头,硬是一步都没敢踏上过那云霄县的地盘。”王兄明显有些情绪波动,努力了半天这才平复下来。

王老板平复情绪后,若有所思道:“说起这高家庄嘛,小弟倒是听闻长乐和云霄交界之处有一高家庄,那庄主高琮与官府中人也有些关系,因此没受到多大刁难,这些年暗地里接了不少云霄的良田,是个种庄稼过日子的好手,四十几岁上,得了一子,却是个傻子。不知道这高文举和高琮有没有关系。想是范大人新设了云霄县,新置的庄子也未可知。”

旁边一人插言道:“我看未必,这云霄新置的几百个大小村庄,除了沿用地名的村庄之外,用姓命名的村庄,名字里都有个新字,可这高家庄,不像是新庄啊,会不会就是王老板说的那个高家庄啊?”

王老板正待解释,抬头看到坐在临席交头接耳的乐通号胡掌柜和长顺号孙掌柜,忙招呼道:“胡先生、孙先生,两位也在啊,你们东家没来么?”

胡掌柜忙见礼道:“给王翁请安,我们两家东翁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行动不便,上了条子推辞,范大人却特准我二人替二老出席。说起来,倒是不配和这么多位老板同席呢,让王翁见笑了。”

王老板大手一挥,调笑道:“胡先生好利的一张嘴,在这泉州府,谁不知道您两位才是整个六大粮行拿主意的人,两位的大名现在可是传遍了整个泉州八县呀。听说您两位自己做主,把十万石粮捐出去了?可真是大手笔呀~!”

众人都是一阵惊呼,有捐钱捐的多的,可也没有捐这么多的呀,而且还只是俩掌柜,就敢背着东家这么干?十万石~!那得值多少钱?大家纷纷感叹两家的东家瞎了眼,找这么两个活宝当掌柜,没亏的当了裤子真是祖上有德。什么特准出席,明明就是两个老东西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出丑,这才让你俩出来挡驾的,还当是什么好事,真是不知廉耻。

胡掌柜看了一眼孙掌柜,孙掌柜呵呵笑道:“这事也瞒不过王翁,其实是我二人把粮运到云霄之后,那云霄县里早已粮满为患了,要不是我们俩和高家庄冯管家有过一点交情,只怕连个放置的地方都没有,后来,我俩一看,那粮价挤的,还不够路费呢,索性一咬牙,捐了出去,好歹在范大人那榜上还能赚个名次呢,也算是无奈之举吧,呵呵。”

其他人一听,眼中都是一亮,七嘴八舌的问起了关于高家庄的事,搞的两人晕头转向,隔了好一会,两人才听明白众人要问的问题。

孙掌柜笑道:“诸位老板,我兄弟二人刚刚也是在议这个高庄主的事。说起来,这些话还都是我兄弟从灾民口中听来的,现下再转述给各位,是真是假,等范大人回来一看便知。”

王老板起身站在孙掌柜旁边不爽的拍了拍他道:“别卖关子了,快说~!这高庄主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还劳烦范大人亲自出城去接了?”

孙掌柜道:“这高文举啊,是高家庄高琮庄主的独子,今年才刚满十六。三月里,高琮老庄主被山贼打劫,不幸亡故了,这高少爷只得撑起门面来。要说起这高少爷来,认识高老庄主的人都知道,是个浑浑噩噩的人,十五六了,连人都认不全。整天除了看书写字,别的啥都不会。这次见灾民众多,倒干了一件让人吃惊的事。”

众人正在点头消化他的信息,又见他卖起了关子,忙问道:“怎么?”

孙掌柜拍手笑道:“说起我弟兄二人,拿了主意捐了十万石粮食,只怕在座诸位一只是笑话我二人胆大妄为,更是会笑话我兄弟是败家子了。这么多粮食扔出去,连个响声都听不到。”说完笑吟吟的看着众人,众人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刚刚低声痛骂的几个人连忙偏过脑袋躲避他的目光。

孙掌柜接着道:“说我二人这是败家子的行径,可要真和这位高少爷比起来,我弟兄二人给人家提鞋都赶不上,这高少爷呀……”很嚣张的看了众人一眼:“把高琮庄主攒了三十年的家底全捐了~!”

众人哗声一片,纷纷议论了起来:“这才真真是败家子啊~!”

“说起这高琮来,我倒也听说过一二,那是出了名的会过日子啊,这三十年,能攒多少钱?!”

“只可惜呀,他生了这么个东西~!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这么个玩意,他家里也没个人劝劝?~!”

所谓众口一词,铄骨销金。大约就是这么个意思了,本来这一段时间,高文举的种种义举在整个泉州都传的沸沸扬扬,大家就算不完全了解,多少也还是知道一点的。可是这次捐钱捐物的事,大家都抱着几乎同样的心态,尤其是要在今天节帅要揭开这个已经憋了大家一个多月的闷局的时候,大家却都有一种沉不住气的感觉。

做为一个正常人,互相攀比的心理总是免不了的,本来到了这迎宾楼之后,中间这层所有的商户们都有一种互相打听对方出了多少钱,会不会得到比自己好的奖赏之类的心思。但是出于同样的心态,大家却都将自己的底细紧紧的捂了起来,碰到有人打听连忙先是一阵岔话,将话题引到对方头上,再巧妙的将自己捐钱的数目隐藏起来,守得比祖坟还紧张。

现如今,有了高文举这么一个大户的数目在大家面前一摔,大家顿时心里雪亮,你不管怎么弄,只怕这回最高奖也轮不到自己头上了。再酸葡萄心理的作用下,这些人顿时有了个借口:看,反正你怎么捐也捐不过人家高家少爷。你捐钱捐物没人说三道四,可你连家底都捐出去了,谁敢跟你比?你这不是逼着让大家难堪吗?于是,大家空前的团结了起来,将这个不惜动摇家底的大善人当成了出头椽子狠狠的敲了上去。

…………

等众人都议的差不多了,孙掌柜接着爆料:“这还不算,那高少爷最大的手笔,不是捐粮捐钱物……”

众人正在议论,一听还有料爆,纷纷闭上嘴,支起耳朵来。王老板问道:“还有?~!快说说~!”

孙掌柜叹了口气道:“那高少爷,把家里三千亩良田也捐了出去……”

此言一出,顿时石破天惊,刚刚还有不忍说重话的人,这时也纷纷骂了起来,谁不知道土地才是根本的道理?这些商人辛苦赚钱却得不到承认,还不是因为家里没地,被人当成无根浮萍一般看待么?自古以来,不是被逼的无路可走,人们宁愿卖儿卖女都不会卖地,因为儿女可以赎回来,可以再生养,可土地一出手,那就万事皆休了。如此败家的玩意,一出手就是三千亩,还不带要钱的,简直是古今罕见、世间少有。

众人议了半天,越来越激动,连孙掌柜后面说起的高文举在灾民中万家生佛的名声都不当回事了,纷纷破口大骂,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么个缺心眼的东西。却都同时忽略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这么个玩意,范大人却要起了仪仗去接?

没一会的功夫,高文举祖宗无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二楼,大家正议论纷纷时,门口突然传来知客沉默已久的声音:“平海军节度使范大人到~!”

众人忙扭头看去,知客的声音不断的响了起来:

“徐老夫子到!”

“节度副使吴大人到!”

“长乐县令孙大人到~!”

“云霄县令吴大人到~!”

“永州九县灾民代表秦老爷到~!”

“高家庄高庄主到~!……”

老天~!这败家子倒好大的排场~!前面这么多头脸人物,他到压了轴!

一个扒在二楼窗口向外张望的小伙子,头也不回大声向屋里众人解说着街道上的情景:“乖乖,这位少爷好大的派头,竟然由范大人亲自从车上接下来,啧啧,这辆马车可真阔气,竟然有四个轮子,三匹马拉着,不知道是哪家铺子打的……咦?不是男的,怎么只有个小丫头,哎哟,范大人抱起这小丫头了,哎哟,我的个亲娘哟,这小丫头在揪范大人的胡子,呀!范大人和徐老夫子还都在笑……”

一阵夸张的语气中,许多平日里自忖身份的大人物也按耐不住好奇的心思,纷纷扒到窗口向楼下张望了起来。这一瞧,顿时就傻了眼,禁不住发出各种怪声来。害的端坐在三楼那些严守儒家礼节,强忍着好奇心的文人雅士们,心中七上八下,有如猫抓一般,恨不得也扒在窗口向下张望一番,却碍于身份不敢乱动,只得嘴上连连高呼有失体统,果然是一群浑身铜臭的粗人。当下对将自己这些文人安排在三楼就座,和这些粗人分开的措施更加的满意了。

…………

一辆从来没见过的四**马车,由三匹高头大马驾着缓缓驶过迎宾楼,华丽的外观,巧妙的构造,所有的一切都令人难以置信的精致。只这一辆马车,就不是普通人家能享用的起的,先不说有钱没钱,买都没处买去,何况,如此华丽的物件,自己有没有资格享用还在两可之间呢。马车驶过之后,一众姗姗来迟的大腕终于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身穿员外服的范贻怀里抱着眉飞色舞的小慧,与鹤发童颜的范老夫子并排而行,两人不停的交谈着,时不时的大笑两声。柳三变小心的跟在徐锴身后,不住的回头打量着刚刚在街口碰到的高文举一行人。试图从表情上了解多一点那个被徐锴极为推崇的高文举。

紧随其后的吴天祥拉着精神十足的秦敬臣谈笑风生。孙显生和吴念周则一左一右扶着哭笑不得的高文举不时的开着玩笑,身后则是几位乡民代表和一群范贻的随从。

等范贻带着高文举等人入了主席一一落座之后,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哎,那么多年轻人,哪个是高文举呀?”

“什么年轻人,高文举才十六岁,那个少年便是了。喏,坐在范大人下边那个,抱着个小丫头的那个就是了。”

“那个少年就是高文举?看起来挺精神的呀,不像是个傻子的模样。”

“怎么不傻?不是傻子谁会把家里东西全捐出去?连地也白送给人了?”

“这话说的,你没见现在连范大人都亲自迎接了吗?这钱花的值啊~!”

“值?让你摆这么一场阔,把家里钱都捐出去,你愿意吗?”

“我不愿意!可我还是觉得挺风光,咱虽然都捐了钱,范大人也摆了酒请咱,可你瞧瞧这楼上楼下的,不得上千人?范大人这么扫一眼,看得见谁?倒是人家这个傻子,和范大人紧贴着坐。连他带来的那个小丫头,范大人也喜欢的不离手,抱怀里亲闺女一般的疼爱,这么大的荣耀,上哪碰去?一辈子能来上这么一回呀,也不枉一世为人。”

“哎,那小丫头是谁呀?这高文举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难道是他闺女?”

“你闺女喊你叫哥哥!那丫头那么大声喊他哥来着,什么耳朵?!”

“我这儿不是没听真吗?这傻子还真摆谱,今日赴宴还带着妹妹一块来,又不是通家吃酒,还带什么家眷。”

“今天这场面,咱们这些小人物当然不能带家眷了,可你没看到人家徐老夫子也带孙子来了吗?你看看人家那后生,就像个书香门第的样儿,斯斯文文,有礼有节的。”

“是啊,看人家徐老夫子这作派,可不愧‘文骨’的名头,你再看看那位,整个一个乡下土老冒!这种场面,带个屁事不懂的小丫头片子来。”

“你们懂个屁!你倒是想带!有那个资格吗?!没见范大人多喜欢那小丫头吗?换个大人行吗?这招就叫**屋及乌,人家只这么一下,就和范大人亲近了。和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人没法说!”

一片吵杂声中,吴天祥面带笑容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诸位!请安静!”众人忙闭上了嘴,纷纷侧目,一霎时,整个迎宾楼三层楼上上下下一千多人竟然鸦雀无声,安静的让人不可思议。

…………

下午又要出去找房子,现在租个房怎么就那么难呢?又贵又差,好多还不让做饭。还让不让穷人活了?那天还为这个被一个胖女人喷了一脸唾沫,也不知道会不会长癣?真让人担心。

本周分类封推了,一定保持稳定更新。

谢谢书友“虎啸龙呤”的再度打赏。你的龙套明天出场。呵呵。



052 太平绅士


class="width">泉州府永春县城东北三十里处,一座废旧的军营,这是几月前开走的原兴化军的一处小营地,如今早已空无一人,但军中修筑的房舍却依然完好。www.65txt.com

此处原本就比较偏僻,平日里连个人影也没有。虽然军队早已开拔,老百姓们却也依然不敢到这里来活动。

今天晌午时分,一队商队模样的人绕过附近的村落,左转右转到了这里。很快的,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军营中居然出来了几名军官模样的人将来人中的头目接引了进去。留下的一群随从便三三两两的在营地之外的小树林边上打坐休息了。

就在小树木中不远处,一个黑影匆忙的钻进了一处由几颗高大的枯树形成的角落边上轻轻的敲了几下。树洞中两个人快速的将他拖了进去,那洞中的两个人,正是飞龙堂新一辈的当家龙呤云和老九龙腾云,匆匆而来的则是刚刚探听消息回来的老八龙溪云。

龙呤云警惕的查看了周围的环境,确定老八没被人盯梢之后三人紧紧凑到一处低声商议着。

龙溪云道:“那姓孙的进了前面的旧军营,看起来里面好像有人接引。他们进去后明里暗里放了不少哨子,其他人都在树林边上歇脚呢。我混不进去。不过听边上那几个家伙聊天,说此间事了,今日便要换了装启程回京师去。”

听完了老八的汇报,龙呤云沉吟了一番道:“看来咱们跟不下去了。到了这旧军营,他们就能装成官兵大摇大摆的从官道退回京师去了。咱们却没办法再用这老法子跟着了,原以为在野外碰到他们是老天给咱们兄弟个机会,没想到又要看着这个畜生逃走了,真是可恨!”

龙溪云道:“老大别上火,咱们兄弟这笔帐迟早要和他算一算,若是咱们只想对付了那个姓孙的,随时找个机会做了他便是,但这事情背后的主谋只怕再也没机会挖出来了。小弟有个想法,最好能把这伙人的后台一起挖出来,就当是给高少爷递个投名状了。只是,需要的时日只怕要长一些。”

龙呤云脸上一喜,沉思了少许道:“快说说!”

龙溪云道:“我看如今歇在外围那伙人中有几个与我身材相差无几的,听他们的语气,似乎相互之间也并不太熟络,依我猜测,恐怕是从不同地方招集到一起的。我想不如这样……”说着低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龙呤云头摇的有如拨浪鼓:“不行不行,这样太危险了,秦庄一战,我们兄弟就折了三个。如今老二老四老六还躺在床上下不来,你身上的伤也还没好利索。要是有个万一,我回去怎么向老爹交待?”

龙腾云道:“大哥要是担心八哥,就让小弟去吧,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高少爷那一场箭雨看着挺吓人,其实没怎么伤着人。”

龙呤云斥道:“混帐话!你把大哥当成什么人了?老八虽然和我是亲兄弟,可我从来也没把你当成外人!大家都是自家兄弟,换了你我就不担心了吗?!”

龙溪云道:“大哥!这时候莫做此儿女之态,小弟自问身手还过的去,若是见机不利,保个全身而退还是不成问题的。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三哥五哥还有小弟的仇咱们要什么时候才能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就算一路上什么也探听不到,到了京师,还有二师伯那里可以投靠。求你了,大哥!”

龙呤云再看了一眼两个兄弟,红着眼睛点了点头:“老八,大哥不想让你去,不是因为你我是亲兄弟,你是咱们弟兄之中最有灵泛的一个,又识文断字。要是你出了事,咱们弟兄再翻身的机会可就小的多啦。这样吧,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和小九回去和老七把事说清楚……”

龙溪云打断他道:“大哥!你身材高大,又和那姓孙的照过面,很容易就露了底,老九又太小,只怕遇到事难免失了应对,难圆其说,还是我去吧,再拖拉,他们一入营,咱们可就没机会啦。”

…………

不大一会之后,正在树林边上歇息的一伙人中,一个小伙子站起来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匆匆向树木中走去,走了两步之后,鼻子中突然闻到一阵恶臭,小伙子冲着还在不远处说笑的伙伴骂道:“谁这么缺德?拉屎不说走远点?离大伙这么近,也不怕熏着了人?”

坐着的人群中一阵笑骂声响了起来,不几下,一个声音高叫道:“你要是怕臭着别人,自去远些方便罢了,理会那个作甚?”又是一阵笑骂声,看来这事似乎就是他干的。

小伙子嘴里喃喃有声,有些不情愿的向树木深处走去。突然脚下一拌,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大声的咒骂了一句,四下打量了一番,两脚试了试站立处,对这个位置颇为满意,便伸手开始解裤带了,正当他做足了准备打算痛快淋漓的解决自己的问题时,突然,嘴上一紧,脑袋不由自主的用力向右歪了一下,这一歪,将他那原本满怀期待的畅快感硬生生打断了。<<>>

换上对方衣服的龙溪云向龙呤云拱拱手道:“大哥,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小弟但有一口气在,也一定将那罪魁祸首揪出来。日后小弟不在大哥身边,还请大哥凡事多与七哥商量商量,日后切莫再疑心七哥……”

龙呤云不由分说,将自己腰间的软剑系在龙溪云腰间,边帮他整理衣服边开口道:“我省得,见过鬼还能不怕黑吗?老八,此去独闯龙潭虎穴,自己保重,切记见机行事,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莫要孤身犯险。到了京城,想方子和二师伯取得联络,将消息传了回来,咱们从长计议。”

龙溪云点点头,又伸手轻轻的龙腾云肩膀拍了两下,却没再说话,扭头向树林外走去。龙腾云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景,两眼一红,向同样站在身边的龙呤云望去,却见他面色凝重,当下大气也不敢喘,静静的站在当场。很快的,龙呤云身形一动,蹑手蹑脚的缀在了龙溪云身后不远,待他出了树林,静静的伏了下来,注目着他的一举一动。

龙溪云晃晃悠悠的走出了树林,眼看快到人群中时,突然脚下一绊,摔了个嘴啃地,发出的声音惹的那一群正在歇息聊天的大汉们将目光转了过来,见他如此狼狈,无不抚掌大笑,待龙溪云再度爬起身时,满脸都是泥土,点点的殷红将已经蹭破了皮脸衬托的无比滑稽,在座的诸人纷纷打趣,龙溪云吐着含糊不清的字眼骂骂咧咧,很快一个中年汉子递上一个装酒的皮袋来,龙溪云也不答话,拨下软木塞仰头就灌了几口,将酒囊取下,又是几句含糊的咒骂,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倒无人注意这位满腔不忿的小兄弟的样子有些许不同。

龙呤云和龙腾云伏在远处一棵树后,见众人很快打成一片,松了一口气,迅速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将尸体拖到一个树坑中,抽出大刀来掘了土,仔细的掩埋之后,又做了一些伪装,眼看着并无明显印迹,这才悄悄离去了。

龙溪云在周围伙伴们的调笑下不动声色的察言观色,很快就和自己围在一处的几个人摸了个**不离十,正当他放松下来与众人一起玩笑了没几句时,军营中出来了几个骑士,在几名骑士的命令之下,散坐在军营四周的汉子们纷纷起身,随着骑士们慢慢走进了军营。

半个时辰之后,从这座已废弃几个月的旧军营中,一队身着厢军军装的士兵们列着整齐的队伍,开拔了……

…………

随着吴天祥的宣布,泉州府答谢各界热心人士的表彰大会正式开始了。首先由泉州府最高军政长官范贻范大人致答谢辞,向在此次安置工程中出钱出力的所有热心人士表示了最崇高的敬意和最亲切的问候。

紧接着,范大人终于揭开了那个让大家猜测了一个多月的闷局,宣布了对热心人士的奖励办法。

根据捐赠财物的数量折成钱数的多少,将所有热心人士分为五个等级,并赠于太平绅士的称号:

捐献三百贯(合银三百两)以上千贯以内者为五等太平绅士;

捐献千贯以上三千贯以内者四等太平绅士;

捐献三千贯以上,万贯以内者三等太平绅士;

捐献一万贯以上,十万贯以内者为二等太平绅士;

捐献十万贯以上为一等太平绅士。

对以上五等太平绅士各做了不同的奖赏。

五等太平绅士除获得称号之外,当场颁发五等太平绅士勋章一枚。

四等太平绅士除此之外,还获得了免征当年各种税赋的权利。

三等太平绅士不仅获得以上奖赏,还获得了由云霄县吴县令当场赠送的云霄县城黄金地段门脸房一间,并拥有三年的免税权。并且获得一个赐同举人出身,此后可见官不拜。

二等太平绅士除此之外,还被赋于了可参与本县知事的权利,除见官不拜之外,可以监督本县的各项事务管理,如遇不平不当之事,可随时向本县提出意见,如未获重视,还可直接将意见呈送至泉州知州衙门。而且还获赠云霄县治下天字号良田百亩,县城内门脸房三间。

一等太平绅士就不得了了,除以上这些奖励和特权之外,良田变成了免税自有田,一百亩也变成了三百亩。门脸房也变成了十间,并且获得了五年的免税权。

颁奖的过程很有意思,没有采用以往那种从高到底的次序,而是采用了从底而高的次序。并且在颁奖前并没有宣布各奖励的具体内容。

也就是说,在颁奖的时候,先获奖的人并不知道后面获将的人都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奖励。因此,每个人获奖的时候都满怀喜悦之情,而越往后的人就越兴奋。以至于到了最后吴天祥宣布二等太平绅士会得到的奖励时,引的所有人惊呼连连。

光是这太平绅士的称号就是个不得了的荣誉了,给人的感觉和朝廷册封的爵位没什么两样。商人们虽然重利,但地位更是所有商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有了这个太平绅士的头衔,日后再也不用那样被人下看了。而那见官不拜的特权更是想想都让人能笑出声来。最重要的是,根据范大人所言,这个由泉州府颁发的“太平绅士”称号已经得到了陛下的认可,也就是说,以上所述的特殊待遇,在整个大宋都是通行的。

最让人眼红的,莫过于奖给三等以上太平绅士的那些房产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能换成钱的东西啊,更别提二等绅士还有那象征着地位和财富的土地了。当听到吴天祥宣读完二等绅士的奖赏内容时,已经领到奖的那些三等太平绅士无不暗暗懊恼,对自己当初的小气劲埋怨不已,其中不乏起了回家好好调教一下家里那不明事理的女人之类打算的人。

而先前被众多商家共同嘲笑的乐通号胡掌柜和长顺号孙掌柜,因为此次的大手笔,替自家东翁捧回了二等太平绅士的封号不说,光是得到手的良田和门脸,几年就能赚回他们捐出去的那些粮食。因此,当二人替东家领到那个装着房产、地契还有免税证明的大信封时,早前嘲笑过自己的那一帮人,恨不得马上下帖子请了这两位去自家做掌柜。

由于大手笔捐款的人并不多,因此,到场的一千多人中,四等太平绅士只有六十二名,三等太平绅士只有十一名。而二等太平绅士则只有三名,除了乐通号和长顺号两家的东家之外,还有秦敬臣老爷子也获得了二等太平绅士的称号。

而当天的头奖,一等太平绅士则不出所料的被高文举捧走了,同时获得这一至高无上荣誉的还有徐锴老太爷,当然,徐老太爷当场做了推辞,表示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自己已是风烛残年了,对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并没有多大兴趣,当场便将这些财物回赠给了云霄县的吴大人。

在场诸人无不对徐老太爷这番高风亮节拍手叫好,为了表示对徐老太爷如此深明大义的举动有所回报。范大人当场向徐老太爷送上了每年三名保举的名额,并将委托高家庄打造的新式四轮马车当场赠给了他。这两样可都称得上投其所好了,有了保举的名额,徐老太爷在士林从中的地位便更加的稳如泰山了,而那辆四轮马车所代表的荣誉,更是让人无法拒绝。

整个颁奖过程结束之后,由泉州府十二家大酒楼共同联手制作的酒席流水一样的上了桌,为了让大家不要有拘谨,范大人遥遥敬了几杯酒之后,便带着徐老爷子等人离开了酒宴。而一楼的各县衙门前来观礼的官员们也匆匆用过一点东西,起身赶回去了。接替他们坐下来的,是那些忙碌了大半天的帅府差役们。不大一会,此起彼伏的谈笑声便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喝高了,从来没有过如此兴奋过,大家都是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捐了东西,得到了回报,看看自己的,再看看别人的,想一想,再叹两声。许多人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将家里所有的钱都捐出来在今天露上一脸。酒席上谈论最多的,便是早前大家一致认定的败字子高文举,这时候,大家再也不为人家捐了多少钱而耿耿于怀了,反而因为自己没有人家的高远眼光而自叹自怜、后悔不迭。

经过在场有心人士的计算,发现了一个很让人眼红的现象,原来些次表彰的这些人中,捐钱越多的,得到的回报越多。二等绅士那些房产土地,不算价值,单是每年的收益就下不三千贯。而高文举得到的那些房产和土地稍一折算,都差不多有十万贯的价值了。更不用说这些东西都是会生蛋的金鸡啊,要不了几年,就能赚回来好多个十万贯呀。

许多人一思量,便想趁机再捐点钱,以自己的身家,捐不上个一等绅士,补个二等还是没什么困难吧。可是稍一打听,傻眼了,原来这太平绅士的称号,只此一次,那还是经过陛下钦点了的,泉州以后再也不会封赏这个至高无尚的称号了。再想找这种好事,那得要陛下颁了圣旨才行。大家一听这话,只得将那花钱的心思装回了肚子里。再一想,自己以后捐不到二等一等绅士,别人也同样捐不到这四等三等的身份了呀,自己照样是比别人强。这样想想,心情就好的多了。

当然,也有啥都没捞着的,今天到场的人也有许多没捐够三百贯的,除了眼睁睁看着人家领了奖赏之外,就只能捞到一顿上好的酒菜打打牙祭了,而那些花了百多两银子买到今天门票的商户们,今天除了到场为大家哄托一下气氛之外,就只能眼巴巴的在旁边做个观众了,看到满桌的上等酒菜,却有一种吃了苦胆的感觉。满场的欢声笑语中,便多了几声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不过,商家毕竟是商家,不大一会,大家便放开了怀抱,没捞着好处,在这场面上结识几个大人物,混个脸熟方便日后打交道也是好的。因此,整个酒宴中串场最厉害的,活跃气氛最强烈的,倒是这些手上没捞着东西的“苦主”。

三楼那些士子中的大部分人,本就没捐多少钱,但因为自身的身份,也获得了邀请,可是今天的奖赏,却不因身份而有任何的差别,那些捐钱在三百贯以下的士子们,同样也是两手空空。但这些读书人自恃身份,自然不会将心中的酸意发泄出来,尽管眼红别人手上的信封和挂在脖子上那枚精致的奖章,却也斯斯文文的做足了读书人的架势。

而那些得了绅士称号的士子们,有意无意的将手中的信封随手一放,仿佛这些东西在他们眼中根本微不足道一般,端起了那平日里附庸风雅的架子,只当是书友们聚会行个酒令,之乎者也的酸了起来,只是大家好像都没注意到,这些人集体的将挂在脖子上那枚象征着荣誉的“太平绅士”勋章选择性忘记了,任由它在举手投足间磕磕拌拌却无人在意。

当酒宴最后快要散席的时候,节帅府的随从们为在场的所有人又送上了一只黄色信封,又告诉大家,这信封里面装着的,是云霄县新茶庄的优惠卡,等来年新茶上市时,凭此卡在云霄县中购买任一商家的茶叶时,无论数量多少,均可享受一次六折优惠。

领到了奖品的那些人当然不把这张卡当回事了,可是那些费尽了心思花了银子来吃了顿饭的人可就不同了,这些人本就是商家,虽然没有很长远的目光,但是对于商机的把握却是有着独到之处的,否则也不会花钱买张门票来赌运气了。他们很快就从中看到了利润的来源。

这些人当即做出了判断,纷纷走出大门去招呼自己的随从开始了行动。当酒席散场之后,许多手拿着优惠卡的人都将手中的卡换成了临时摆在街道上的各种珠宝玉器和各色小玩意,而那些士子们大多换成了几本书籍。至此,整个答谢酒宴各谓皆大欢喜,圆满收场了。

…………

南海,海坛岛以东两百里处,许操正神气活现的站在快船船头,举着千里望认真的打量着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流求岛,旁边站着那个同样拿着千里望的,正是副将李连生。

这次趁着老爹亲自督促着大家迁回大陆,而教官高十一又回乡省亲的空档,许操则根据老爹和高十一的吩咐,将海坛岛两千多精锐分成十几批,每天带着一拔人出海体验和熟悉快船的感觉。轮番对大家进行出海训练。等再过半个月,第二艘快船打好之后,便可以双船同行了,那时节训练的力度便可以加大一些了。这几天,大家严格按照事先的约定,每次总是巡游到能用千里望看清楚流求岛的地方便掉头回来。

今天陪着他出海的副将是李连生,两人此刻正各自举着一支千里望远认真的看着流求岛的远景,心中对不远的将来踏上这片土地充满了信心和憧憬。

“快看!起火了,好像是船!”李连生突然指着北方海面大喊。

许操将手中的千里望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小心的调整了一下三节伸缩筒之间的距离之后,看清楚了那远在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小火球,正是一条小商船。

“不管是谁,过去看看,顺便检验检验咱们的反应能力。”李连生兴奋的建议道。

许操微微一笑,这几天每天都出海,可是每次都是空转一圈就又返回了,怎能让人不有些许遗憾?好不容易有个能一显身手的机会,又怎会放过?这个建议,正中下怀。当下大声吩咐:“左满舵!满帆!全速前进!”下完令,一副神气的模样对李连生道:“咱们过去凑凑热闹!”

不大一会,那已经起火燃烧的小商船便清晰的出现在了两人的镜头里,这回看清了,的确是一条小商船,就在这条起火的商船北面,有两条挂着骷髅头旗帜的大船正停在那里,船头上人来人往不停的忙碌着。

站在甲板上的一个小伙子突然恨声喊道:“快看!鸡冠头!是倭奴!”

…………

房子真难找啊,看了五六处,不是这不成就是那不成,而且还有个通病:贵!

老白一个失业人士实在是……唉!转了一天,热的浑身水浇过了一般,一进门啥也顾不上,先把今天的更新码了出来。匆忙之下,难免有所谬误,大家见谅啊。

另外:有书友觉得剧情老套,老白是新手,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但是这个意见一定会尊重,以后尽量让剧情发展的有新意一点。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不说了,先去喝口水。



053 出风头


class="width">海坛岛的小商船在去年这时候在与流求岛做交易时,被埋伏在这里的倭国海盗强行拦住,动手之后将所有物资洗劫一空,而且还伤了好多人。www.65txt.com-====-那个刚刚喊话的小伙子杨志正是去年的当事者,当日被人欺侮的情节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自从高十一任了海坛岛教官之后,杨志总是不甘人后的拼命训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手将当日受到的屈辱洗刷掉。

在梦中无数次演练了与倭国海盗交手的各种场景,杨志对倭人的印象可谓刻苦铭心,因此远远一看那剃的跟鸡冠子似的脑袋,他便一口喊了出来。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听到杨志的喊声,许操和李连生二人又仔细看了一会,李连生平静的开口道:“还真是倭奴那两条船,***,上次被这群畜生抢了咱们不少东西,想不到今天在这儿碰上了,看这样子准是又在这里抢咱们的同胞,居然还放火烧了船,少将军,怎么办?”

许操笑道:“还怎么办?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再没点表示,岂不冷了大伙的心?再说练兵千日,还不就是为了用在这一时?还问什么?上吧!”他刚才已经将对方的情况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下对这种比自己落后不少的旧式海盗船十分放心。

李连生大喜,他刚才那一番观察,也看出了这条大船的吃水线比较深,心里明白,恐怕抢来的东西都在这条船上呢,李连生也算是个半吊子的海盗出身,自然明白先后次序。当下大声下令:“弓箭手准备!靠上去,先把这条大船拿下!”

快船以让人意想不到的迅捷出现在了两条倭船的视线中,就在两条倭船相互打旗号询问、高量对策的那个功夫,这艘竖着七支大桅杆,挂满了帆,模样怪异,速度快的令人发指的大船已降下了三道主帆,船身轻轻打横,向着较大的一条倭船靠了过来。

根本没给对方发话的机会,一阵箭雨在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外便展开了攻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船甲板上已看不到还能站立的人了。另一艘船见状,也顾不上什么意气了,慌忙扬起了帆,下了桨,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东逃窜了。

李连生见状问道:“那帮家伙要跑,要不要先追上他们?”

许操举着千里望的手根本没放下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对方两船上的情景,冷笑道:“先不管他,让他五十里咱们再追。先解决大船再说。接舷!搭钉板!”

两条宽有五尺左右的钉板牢牢的将快船与对方的船连结在了一起,李连生反手抽出孟刀,大喊一声:“弟兄们,上啊!杀光这帮倭奴!给咱们的弟兄报仇!”

在李连生的带领下,三四十个手持孟刀的精壮小伙子迅速的通过钉板翻上了对方的船,正在甲板上惨叫的倭人们顿时下饺子般的向海里掉了下去。李连生和手下的弟兄们似乎恨透了这帮倭人,根本没打算留什么活口,凡有动静的,一律先捅一刀,再踹一脚,管杀管埋、有始有终。看的许操连连赞许,果然有十一教官的风范。

不一会儿,船舱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用生硬的汉话喊出来的求饶声。

紧接着,李连生揪着一个头上剃的如同鸡冠一样,面如死灰的倭人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后面的几个小伙子架着一个身穿大宋衣冠的中年商人,这人此时完全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在几个小伙子的帮助下,那中年商人站在了许操的面前,看到熟悉的汉家衣冠,那人突然双腿一软,哭出声来:“诸位英雄好汉,求您救救我的那些个伙计吧……”

三言两语之后,许操便明白了事情的过程,这个中年人名叫朱天赐,是个苏州商人。祖祖辈辈都是靠着跑海路与南洋诸国通商赚钱的,自从大宋禁止了官方经海路行商之后,朱家只得悄悄的自己组了船队冒着风险去赚取那高的吓人的利润。

这朱天赐自小便在海上跑,也算是有胆有识之人,这次带了三船货物从杭州一起出海,经过十几天的航行之后,于昨日傍晚到了流求的鸡笼湾(今基隆港,因形似鸡笼而得名)进行物资补充。在这里,他们被盘据在流求岛一带的倭盗盯上了。

朱天赐在天一亮便扬帆出了海,为了摆脱这些倭盗,他们并没有继续南下,而是向北又兜了个圈子,试图避过对方的耳目。可是这帮倭盗很快就发觉了,凭着他们船轻速快的优势,在距离流求岛不到百里的地方将惊慌失措的朱天赐一伙拦了下来。

本打算破财消灾的朱天赐万万没有想到,在他自己亲自上了对方船进行谈判的时候,那些倭盗竟然将自己扣住,毫不留情的将三条载满瓷器丝绸的货船连同水手杂役洗劫一空。将敢于反抗的水手尽数杀死之后,一把火将三条船全都烧掉企图毁尸灭迹。当许操他们赶来时,三条船已经烧得就剩下最后一点火苗了。

这帮倭盗分工极其明确,将所有货物全部装在了这条大船上,而那些水手杂役们则被押在了另一条小船之上。所以,朱天赐一获救,连忙恳请许操将那些人救回来。

许操看了看还在对方甲板上耀武扬威的李连生,向他打了个手势。吩咐水手们将钉板取下,扬帆向已经逃窜了三四十里的另一船倭船追了过去。李连生站在倭船上连连跺脚,连声高喊少将军没信用,说好了放五十里的,这怎么还没到呢他就自己去威风了?如此大出风头的时候,竟然让自己在这里守犯人,这也太让人郁闷了,少不得将心中不满的情绪在船上那些倭盗俘虏里发泄一二。

朱天赐好不容易平复下的心态,随着快船慢慢加快的速度再度变的慌乱了起来。那两条倭船有多快他心里是清楚的,在自己的船队尽了全力的时候,依然被对方没费多大功夫便追上了。可是那艘刚刚还觉得渐行渐远的倭般这时候就好像中了定身符一便,几乎是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睁睁的看着自已脚下这条怪船快速靠近。

许操高度体现了高文举所说的那个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原则,快船优雅的划了一个半圆将倭船兜在了当场,近百名弓箭手引弓待发慢慢逼近。那帮倭盗见状自知不敌,为免落得和大船上那帮人一样的下场,便趁早打起了白旗,落帆下锚,静静的等待许操的指示,乖巧的样子让人冒不出半点火气来。

…………

泉州,节帅府。

范贻、吴天祥、徐锴、秦敬臣、高文举、孙显生、吴念周、柳三变八人围坐在一张大方桌前谈笑风生。从迎宾楼出来后,范贻便将大家请进了节帅府摆了一桌家宴。玩了大半天的小慧还没下马车,就在范贻怀里睡着了,这时已被早早就到了节帅府的香秀抱去内宅了。

大家虽然已经入席有一会了,却还没有正式开始饮酒,正在谈论着刚刚传来关于迎宾楼外面街道上突然冒出来那许多小摊的怪事。

吴天祥听过随从们附耳说过的话,举起手中的酒杯笑着说道:“老夫子,大帅,刚刚二虎让人来报,那些匆忙间搭起来的货摊,为的是大家手中的优惠卡。呵呵,这回,也算是让他们收回一点本钱吧。”

徐锴一听便明白了个中奥妙,点头笑道:“可是个妙方儿,如此一来,不愁明年新茶没人买了。范大人果然好手段,一个答谢酒宴,能让所有人都占到便宜,还能为云霄新县的乡亲们铺开一条大道,果真让老朽大开眼界啊。”

范贻摇头淡淡笑道:“夫子谬赞了,此事晚辈实实不敢贪功,那还是文举贤侄出的主意。”

徐锴侧身向坐在范贻下首的高文举看去,笑着说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呵呵。不服老不成啦。”

吴天祥原本还很期待老头替他询问一下高文举是如何想出如此环环相扣的绝妙主意呢,结果老头竟然如此不痛不痒一句话就将如此风头揭了过去,颇有一种重拳打在空处的感觉,实在太让人郁闷了。

他却不知,徐锴之所以不主动去却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一是高文举和柳三变年纪相当,而他又一心想要将柳三变捧到人前,因此过分的替高文举涨风头实在有些得不偿失。二是老头对范贻的这个说话实在是有些不大相信,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子就算有些奇思妙想,也决然不会想的如此面面俱到,在他想来,这必然是高文举提出了个方向,然后由范贻亲自操刀完善的一个计划。

当然,对于高文举的那些奇妙想法,徐锴还是十分欣赏的,这从他拒绝了范贻送的那些礼物却偏偏没有拒绝那辆四轮马车就能看出端倪来。

徐锴见整个桌上这么多人,除了他和范贻谈笑风生之外,其他人都微笑不语,自己也觉得似乎是太拘束了,当下开口道:“范大人,吴大人,秦老弟,今天在座的,除了我们四个老家伙之外,几个后辈都是一时才俊,如此良机,大家济济一堂,若是只有我们几个老家伙谈笑,不免让人家笑话我等倚老卖老。”

吴念周、孙显生等人忙笑着说不敢。柳三变和高文举则依然是一副锯口葫芦状一言不发。

徐锴看了一眼静静的坐在自己旁边稍显文静的柳三变,心念一转,说道:“今日大家能聚在一起也是缘分,咱们大家都是文人,文人自然不能像武人那般猜拳吆喝,但文人自有文人的法子,趁着大家高兴,咱们也行个酒令乐上一乐如何?”

范贻抚掌大乐:“还是依夫子的,不然这几个晚辈们就真的要骂咱们不解风情了,呵呵。”吴天祥自然也是连声称赞。几个小辈这时哪里还敢说三道四,能和几们前辈们坐在一起喝酒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再放开了手脚,一起玩乐一番,自然会将感情拉的更近一些,大家自然是求之不得。

柳三变看看在场的人物,四个老家伙自然不必多说,孙显生和吴念周莫说功名了,如今已是一方县令了,而高文举虽然身无功名,却是朝廷刚刚册封的一等太平绅士,整个席间就只有自己仅仅是一介白身,听到徐锴这个提议,自然明白这是爷爷要将自己捧出在众人面前的好意了,当下暗暗思量应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在众人当中出个风头才好。

秦敬臣笑道:“夫子这却差了,晚辈虽然今日得了个太平绅士的功名,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这行酒令之事太过文雅,晚辈还是认输,每轮罚上一杯便是。”

徐锴大笑:“这却是老夫疏忽了,若是秦老弟不善于此,便请老弟任了令官便是,有你这位武林高手在此,想来也没人敢违令了。呵呵。若是有人敢违了令,你只管施出那降龙伏虎的本事便是。”

大家一阵大笑,都觉得这样最好,纷纷赞同,秦敬臣也只得笑着应了下来。

随后,下人们递上了行令的韵牌和令牌,范贻将那令官的牌子取出放到秦敬臣手边:“秦兄今日便当一回通令,从头做到尾吧,呵呵。”

高文举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古代的文人游戏,虽然之前曾经读过相关资料,但酒令这玩意一直随着时代、地域的的不同百有所区别。而后世的所谓专家学者们相关的著作汗牛充栋,但是真正的酒令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却一直没个统一意见。

趁着几个老头摆弄那一套牌牌的时候,高文举悄悄问了一下吴念周,这才知道,这种所谓的文人酒令一般都是共同出题,然后共同回答来完成整个过程的,出题的时候以平日做诗填词常用的韵脚牌子做签,抽中那个就以哪个来命题,一般由两个命题构成一道完整的题目,而后大家一起按着题目来作答,答对了的便喝一杯酒,答错或者答不上来的则要按规定现场做一首诗或者表演一个节目。至于究竟怎么玩,吴念周笑着对高文举说,以他的本事,只需听人家说上一次就明白了,哪里还要反复的问。

正在高文举还没完全弄明白的时候,几个老头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安排,由范贻和吴天祥两人做旗牌,负责翻韵脚,而第一个掌旗,负责出第一道题,则由徐锴老爷子来完成。

徐锴将韵脚盒子晃了几晃,推到桌子中间,范贻和吴天祥各自伸手抽了一支出来放在桌上,范贻手中的是个“一东”,而吴天祥则抽了个“十灰”。

徐锴笑道:“可巧了,便由范大人先挑了字吧,今日席间,正好四老四少,便出个四字句儿吧。”

范贻笑道:“一东正是韵之首,今日我等大小八人,将一张桌子围的密不透风,便取了这个‘密不透风’的‘风’字吧。”

吴天祥笑道:“延丰兄倒会取巧,你那里密不透风,小弟这灰韵却该当如何呀?看今日老少同堂,小弟便取个‘推陈出新’的‘推’字吧。”说着向徐锴又是一笑。

徐锴看他表情,心下道:“这吴天祥倒会揣摩人心,知道我是为了将七郎这孩子推到人前,但愿这孩子能体会我这一番苦心吧。”面上却笑道:“嗯,既然两位旗牌都传过话了,老夫可就要出题目了。今日这第一令,便着落在这‘风’‘推’之上。”

高文举正在消化刚刚从吴念周那里听来的不完不整的规矩呢,就听老夫子说了“着落在‘风’‘推’之上”这么一句。心下一阵大骇:“老头也在起点发过小说么?怎么一开场就要封推?”

徐锴却不知高文举心中在想着那些八万杆子都打不着的事,接着说道:“字令嘛,还是以字为首吧,这第一令的题目,便是选一个字,要密不透风,然后推陈出新变出个新字来。各位意下如何?”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应是如此。

徐锴有心让柳三变出头,便指着柳三变说道:“座中诸位,以七郎最小,便由七郎做这第一人吧。”大家又是一阵点头,纷纷微笑着向柳三变看去。秦敬臣便将手中的令牌递到柳三变手中。

柳三变虽然功名地位不如在场众人,但这玩酒令的把戏却是极熟的,再加上刚刚听到几位出题的过程,心下已然有了腹稿,当下微微一思索开口道:“如此,小子僭越了。小子这第一令已然有了,请各位指正:田字不透风,十字在当中;十字推上去,古字赢一钟。”

徐锴当下释然,心道七郎果然才思敏捷,真不枉老夫疼你一场,但是自家孩儿,却也不方便开口夸奖,只得强忍着,等候别人发话。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敬臣大声称赞道:“好!七郎好本事,呵呵,让大家笑话了,我本一介武夫,做这个令官实在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可是七郎这一令,我也听得出来好,这田字,十字,还有古字,这三字恰恰都是我认得的,可不就当得一钟么,哈哈。”

众人闻言无不绝倒,再一细想,果然如此。席间其他人原本并不知道秦敬臣究竟识不识字,听他这一说,倒觉得他似乎不识字更好一些。如果你都不认识了,那别人说的字好与不好,你自己无法分辨,随便附和一句便是,可偏偏他却认识几个字。旁人又没法知道他到底识得哪些个字,心下不免惴惴不安,唯恐自己出个好字,结果令官不认识,反倒落了下乘,纷纷低头思索起哪些比较简单的字比较适合今天来行令了。

柳三变得到令官许可,饮了一杯,微笑不语。恭恭敬敬将手中的令牌缴了回去。

秦敬臣看了看场上众人说道:“粗人做不来细活,也别分这个哪个了,接着来吧。”将手中的令牌递到了紧挨着柳三变的孙显生。

高文举一看,好嘛,这样一来,轮到我成最后一个了,到时候只怕字也用完了,我上哪找那个我也认识你老也认识的字去?瞟了一眼秦敬臣,却见他面上露出一个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顽皮笑容。突然想起了,秦敬臣在竹林小院养伤时,整日书不离手,又何来不识字之说,自然是在开玩笑的了,当下也是一乐。

孙显生早已想了半天了,接过令牌,毫不迟疑道:“晚辈的令也有了:回字不透风,口字在当中;口字推上去,吕字赢一钟。”

秦敬臣拍手笑道:“可是好本事,偏偏这三个字,我也认识,准你缴令!”

徐锴大笑:“有了秦老弟这令官,今日这令才觉得有趣了,呵呵,诸位可要想清楚了,这令缴不缴得,须得先问问令官识不识得你那几个字方好。”他如此说,已是很明白的透露出知道秦敬臣原本识字的意思了。

范贻和吴天祥也是一阵大笑。看着令牌就到了吴念周面前。

吴念周笑着说道:“晚辈也得了:困字不透风,木字在当中;木字推上去,杏字赢一钟。”

秦敬臣一副惊讶的样子:“今日倒巧了,三个人,行令用了九个字,倒个个都是我认识的,可真难为你们这些读书人了,却怎么找得到的哟?这一令,也准缴了。”

眼看着令牌递到自己面前了,高文举心下一阵大乐,心道,你还玩这一套?但是用习惯了简体字的他一时倒也想不起什么字用来行令比较合适了。刚才想到的几个字已经全被两个哥哥用掉了,自己用什么好呢?

秦敬臣看他沉思不语,催道:“文举呀,这行令虽说是雅事,可也不能太久了嘛,这大家还等着你缴了令,做下一轮呢。”

高文举被这一催,忙道:“有了有了:日字不透风。”大伙一听,都乐了。

秦敬臣还不忘插了一句口:“这字我认得。”

高文举心下有些郁闷了,接着道:“一字在当中。”

秦敬臣点点头:“一字我也认得,也认得。”

高文举喃喃道:“一字推上去……”

大家都很纳闷,一放到口字上面,这字别说令官了,咱也不认得呀。

徐锴到底年长,也不理大家矜持的样子,开口问道:“推做何字?”

高文举十分肯定的点点头:“一口一大钟。”

众人无不大笑,秦敬臣拍了拍大腿道:“你倒爱喝酒,点着名要一大钟。你这令我不敢接,让大伙应了才算你过。”

徐锴已经笑的喘不过气来了,柳三变憋着通红的脸起身在他背后帮他理气。众人大笑了一会,徐锴道:“可也难为你了,老夫却也不好说做不做得数,大伙议一议吧。”大家只是笑而不语,没人肯为高文举说一句出头的话。

过了一会,孙显生笑道:“看来大家都不同意了,既然没缴令,便让他做首诗吧。这题目么,还是由令官来出吧。”

众人忙点头称是,秦敬臣又笑道:“又轮到我这老粗出题目,哎呀,文举呀,你这也须怪不得我呀,是你自己没缴了令。也罢,这做诗么,我便给你个简单的题目吧,你刚刚要一口一大钟,便以这一字为题,做一首诗吧,可有一样啊,要句句都有一,不然还是做不得数。”

大伙纷纷出声附和,高文举还没开口,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会一字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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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那一段,不想多说,想必大家明白老白的意思,但愿我们的船长能早日回来,更希望在自己家里捕鱼的时候不要再被人家“依法逮捕”的事情再度发生了。

本章中的几句酒令原文出自《聊斋.鬼令》。谨以此章祭奠那些被第六产业**致死的经典名著。



054 风头过后


class="width">听到这声清脆的童音,大家纷纷扭头看去,廊下站着一个小巧可人的小丫头,正是一脸兴奋的小慧,也不知她站在那里有多久了。(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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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贻大是头痛,这种场合,小慧突然出现实在是有失体统。席间吴天祥、孙显生、吴念周三人都明白这丫头是怎么回事,若是只有这几人在场,丫头闯进来倒也无所谓了,反正是自己人,也没人笑话。可是今日席间有秦敬臣和徐锴爷孙,先不说秦敬臣如何想,这徐锴可是文人中的文人,自己自打到泉州上任以来,一直小心翼翼还唯恐冒犯了人家,今天要是让丫头来闹上一场可就要将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那点好感破坏殆尽了。

想到这里,范贻十分为难的向高文举打了个眼色。希望他能赶紧把这小惹祸精劝回去,要是像在当日高府那样为所欲为的来上一家伙,可就把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却没想到,在场诸人,除了自己这几个知根知底的人之外,包括秦敬臣,柳三变还有徐锴,都把小慧当成了高文举的妹妹。还以为他一路上对丫头那么好是为了拉笼高文举而特意表现的呢。

秦敬臣在高家庄那是见熟了小慧的,自然知道小慧在高文举心里有多大分量,那绝对的是捧在手里怕摔着,顶在头上怕晒着的。把她比做掌上明珠那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而且他又见范贻对丫头那么好,小慧见了范贻又是义父长义父短的,自己一介白身,也不知道如何才好。因此,这位令官干脆就假装没看见。

高文举一听小慧说话,心头就是一喜,压根就没去看范贻给他使的眼神,轻轻站起来,两步就到了她跟前,一把将她抱起来笑道:“可是我家小救星来了呢,你要再不来,哥哥可就出大丑了,呵呵……”

徐锴人老成精,什么世面没见过?所谓老小老小,是说人老了反而会产生一些有如孩童般的纯真思想,因此,看到小慧俏生生的站在那里,老头不但没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看着高文举过去将她抱了过来。

徐锴从早上和范贻一道接着小慧的那时候起,就打心眼里喜欢上这个完全没有一丝做作的小丫头了,看着她那充满童真的一举一动,让徐锴不由自主的和自己家中的儿孙们做起了比较。在迎宾楼前和回帅府时,丫头当着大家的面揪范贻胡子的举动更是让徐锴唏嘘不已,暗暗称赞范大人果然是性情中人,心中对他的好感不免又增添了几分。哪里会知道这一幕却是范贻的无奈之举。

范贻听到高文举话一出口,心下便道只怕要糟,果不其然,高文举话还没说完,就将小慧抱着回到了位子上。范贻红着脸,就打算给徐锴解释一番,毕竟老头才是今天的主角,他却不知老头不但没生气,反而更加高兴了。

还没等他开口,徐锴笑咪咪的先说话了:“小慧呀,你刚刚说你会一字诗,那你说来给大伙听听,好不好呀?”表情和善的比亲爷爷只怕还要亲上几分,哪里有一星半点的不满?

小慧从高文举怀里翻过身来,端正的坐在他腿上,脆声道:“那我要是说了出来,你们可不许再罚哥哥了哦!”

徐锴抚着胡子笑道:“好好好,你要是说了出来,我们就不罚你哥哥了,你要是说的好,我们不光不罚了,还奖他喝一杯酒,好不好?”

小慧也不管奖什么东西,反正只要是能让哥哥不受罚就成了,但她刚刚已经看了有一阵子了,却也明白这罚不罚的,老头说了不算,得秦敬臣说了算,于是又说道:“徐爷爷说了不算,要秦伯伯说了才算!”

徐锴大笑:“这丫头可真精,秦老弟,看来还是得你点头啊。”

秦敬臣看到人家老头都没意见了,自己哪里还敢再无白的得罪这个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邻居,当下笑道:“没错,只要你说的好了,我们就不罚你哥哥,行了吧?”

小慧点点头看了高文举一眼道:“那我可说了啊,一望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六七座,**十枝花!”说完看了看众人道:“我说完了。”

场上除高文举外的其他七人纷纷仔细口味这简简单单的数字诗,一时均觉得这首诗完美的将从一到十嵌了进去,又勾勒出了一副白描的山水画,简直是越品越觉得妙不可言。却都忘记了开口说话。

小慧看大家都不说话,便看了高文举一眼,高文举心头一阵慌乱,心下暗自思索起这首诗的来历了。他平日里为了给小慧教东西,将自己小时候的那些启蒙教材拣一些没有现代气息的都搬了出来,却从来没想过有哪些是这个时代之前,哪些又是这个时代之后的了。

刚刚小慧背这首诗的时候,他还有些洋洋得意,这时候看大家纷纷低头品味起诗意了,分明就是没听过,心下暗暗叫苦,只盼得大家把这个当成无心之举,一笑而过便是了。

徐锴最先点头道:“妙妙妙,果然是好诗,难得能将从一到十都数了进去,又是一副乡间入目可及的景色,可谓浑然天成,好诗啊。”

听到他说好诗,小慧也不管那么多,拍着小手笑道:“好啊,秦伯伯可要说话算话哦。徐爷爷都说是好诗了,就不能再罚哥哥了。”

秦敬臣也回过神来,点点头便要判高文举过关了。徐锴却又笑道:“这诗好是好,可是你秦伯伯刚刚明明说过了,这首诗要句句都带一才行,你这只有一句有一,不能算不能算。”说着很狡黠的向秦敬臣和范贻等人打了个眼色。

秦敬臣会意:“是啊,小慧,你的诗是很好,可是却不合规矩啊。这样吧,念你刚到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准你另读一首,只要句句有一,便算过关,怎么样?”

这下,所有的人都拍手笑了起来,附和着要让小慧重来一首。小慧想了想,回头又看了高文举一眼,见他眼里满是笑意,扭头过来大声说道:“那我可要念了啊,这回可不许赖皮了。我说诗,每句有一就算过关!”

徐锴和秦敬臣两人连连点头:“不赖皮不赖皮!”

范贻和吴天祥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摇着头笑了笑,也不说话,看着两个老头逗小孩子。他哪里知道,徐锴之所以很少出席人家的酒宴之类的活动,最主要的就是受不了那股子文人之间的酸气,更别提还有许多本不是文人却硬要装出一副酸样的俗人。今天在酒席上有个高文举插科打诨就已经让老头喜不自胜了,再来这么个小顽童,更是让老头喜出望外。有了这兄妹俩这么一闹腾,徐锴简直觉得这范大人就是天下第一妙人,日后倒不妨多亲近亲近。

高文举在高琮生前完全是一个浑浑噩噩的书呆子,整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本来就没参加过这个时代的酒宴,对其中的规矩什么的根本就一无所知。觉醒之后的思维又被二十一世纪那种追求自由的精神完全占据了。在那个时代,就算是家长们的宴会,孩子也是最重要的。

在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他也明白了这时候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倒不如顺其自然,事后再圆个慌也就是了。所以,现在也完全放下了架子,甚至还轻轻的摇了摇小慧给她鼓足了劲。

小慧圆溜溜的大眼骨碌骨碌转了几下,一脸正经的念道:“一座老庙在山中,一个木鱼一盏灯。一位佛祖堂上坐,一个和尚一本经。”然后拍拍手看着众人道:“念完了。”

徐锴大笑:“好好好,这回准数了,过关了过关了。”大家也跟着一阵大笑,纷纷对这道一字诗的境界品评不已。高文举则将手中的令牌让小慧缴给了秦敬臣,然后笑着喝了一杯酒。

小慧将令牌缴过之后,也不看别人顺手拿起高文举的筷子来试图将面前一个盘子里的红烧肉夹起来,不想人小手小力气小,夹了半天没夹到,还没等高文举反应过来,她已经将筷子放到桌上,伸出如玉的小手,将那红烧肉抓了两块,放到面前的小碟子里,放开了腮帮子大快朵颐了。这一手,直看的高文举愁眉苦脸,范贻心中叫苦不迭,秦敬臣笑而不语,其他人纷纷侧目、只作未见。

不想,徐锴老夫子正端起一杯酒来喝到嘴里,见此情景却没忍住笑,一下将酒喷了出来,尽管他及时转过了头,却也被呛了个满脸通红。柳三变忙起身拿过后面一个下人递过的毛巾为他清理,又在他背上顺了几下将气息理了理。

众人对这老夫的表现无不瞠目结舌,心下觉得老头这形象和大家心目中的文人风骨、士林风范相差未免也太大了。正在琢磨说些什么才好时,徐锴先开口了:“几十年了,这顿酒才真让老夫喝的开心,喝的畅快。倒是范大人和吴大人你们几位,有些着相了。私下相会,本就图个乐,你们如此放不开,实在有违这酒令的本意啊。”

范贻和吴天祥、秦敬臣忙点头称是,你老人家都这么说了,别人谁还敢说什么?

徐锴却不再理会他们,只是看着正吃的两手油油的小慧道:“小慧呀,你告诉徐爷爷,这两首诗是谁教你的?”

小慧听到徐锴问自己话,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小嘴嚼的飞快,很快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这才答道:“哥哥说吃东西的时候和人家说话不礼貌……”

这一句又惹的轰堂大笑,众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暗道你还知道礼貌是什么东西啊,可真是难得。徐锴却一脸正经道:“嗯,还是小慧明白事理,那就吃完了再答徐爷爷。”其他人这时候也想明白了,静静的坐在旁边看着这一老一少对答嬉闹,不敢吱声。别说吃东西了,酒也不敢喝了,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句搞得自己也喷在当场。老头可以不要脸,小孩子没脸可要,自己却还是注意点形象的好。

小慧接过旁边下人递来的毛巾擦擦嘴,对徐锴说道:“都是哥哥教我的。”

徐锴接着问:“那哥哥还教你什么了?”

小慧猛然间回头看了一眼高文举,认真的想了想道,低下头很羞涩的说道:“嗯,哥哥还教我吃饭不要用手抓……”

徐锴摆了摆手道:“你别听你哥哥的,人都有小时候,小孩子吃饭就要像个小孩子的样嘛,大人才用筷子,小孩子就是要用手抓的。”老头一句话将大家的脸又憋红了,一个个吭吭哧哧的不知如何是好。

小慧摇着小脑袋道:“不好不好,哥哥说小孩子总要长大的,要是老用手抓着吃东西,就长不大了,小慧要快快长大,以后都不要用手抓东西吃了。”

徐锴点点头:“看来小慧已经长大了,那徐爷爷问这个长大了的小慧,你还学过些什么字呀?”

小慧想了想道:“千字文!”

徐锴道:“哦?那小慧的千字文学到哪一句啦?”

小慧这回反应挺快,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第六句,秋收冬藏……”

…………

许操望着一群在甲板上瑟瑟发抖,有如吓坏了的鹌鹑般的倭盗,大声唾骂:“他***,你倒是反抗两下呀。”无奈小船上的倭盗本来就不是主力,只是负责押运俘虏的小厮罢了,看着大船上的主力队员一个照面不到就被人家刷了个干干净净,自己想跑又跑不掉,这时候哪里还敢有丝毫反抗的迹象,一个个双手抱着头,一动不动的跪在甲板上等候许操的发落。

许操带着手下上了倭船,清点了一下人数,倭人有一百二十个,被他们关在船舱中的汉人有六十几个。当下将众人放了出来,吩咐几个小手过来将船接管了,拴在快船后面,悠悠的回到了大倭船的附近。

朱天赐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顾不上和许操谈论善后的事情,先将自己的伙计们安抚了一番。数了数人数,从杭州出发时整整一百二十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六十二个,少了一半之多。一群劫后余生的男子汉不由的抱头痛哭了起来。

一个刚刚恢复了此许精神的朱家随从突然从倭盗的人群中发现了那个带头的家伙,顿时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高喊着从快船上冲上了倭船,嘴里乱七八糟的喊着话,就要从李连生手上抢过刀来去砍那倭盗。

李连生吓了一跳,连忙将刀插回鞘中,将他牢牢抱住,低声劝解,告诉他自己是天朝上邦之人,不能同这些禽兽相提并论,既然他们已经投降了,就要给他们人身保障,要不然以后谁还投降啊。

那小伙子抽抽噎噎的骂道:“这个畜生,哥哥他们几个受了伤已经动不了了,他竟然不管不顾放火烧了船,把他们几个活活烧死在船上了,这个禽兽,你不得好死!”

许操冷冷的听着一大群朱家船员哭诉着对方的恶行,等大家情绪平复了一些之后,下令让倭盗们将大船上的物资全数搬上快船,谁敢不动手马上砍了扔下海。

一个时辰之后,快船拖着一大一小两条倭船慢慢向海坛岛折了回去……

…………

酒席由于小慧的加入,变成了幼儿园入学考试。一老一少喜气洋洋的对答了一阵之后宾主尽欢而散。徐老夫子临走前盛情邀请高文举次日带着小慧上府上去坐一坐,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若是范、吴两位大人日后稍有闲暇,尽可到府上来聚上一聚。随后便带着柳三变坐着刚到手的四轮马车一路笑着回府了。

这种只约高文举兄妹,捎带着请两位大人的说法,要是换了另一个人说出来,只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要知道这两位可是如今整个泉州最大的官了,真真正正的土皇帝。谁敢用如此轻视的口气和他们说话那简直就是找死。可是徐锴说出这些话来却让范贻和吴天祥打心眼里高兴了起来。

有了这个邀请,就说明老头真正的接受了范贻和他和施政方针,有了老头在前面做榜样,当地的士族们很快就会跟进了。有了这些豪门大户的支持,日后做什么事情都会容易的多了。这也就意味着范贻从此将这个土皇帝的位子坐稳了。

范贻等人站在帅府前目送着马车离去,转身回府。吴天祥笑着说道:“咱们小慧今日可是出了大风头呢,没听老夫子说嘛,若是愿意去他府上,阖府上下的东西随着她玩。可这丫头竟然问夫子能不能揪他的胡子。哈哈……”

秦敬臣也笑道:“让人想不到的是,老夫子竟然答应了,你看他那神情,哪里有半点文士风骨?分明就是个老顽童嘛!”

范贻笑道:“歪打正着!歪打正着哇!想不到老夫子竟然如此超脱,呵呵,倒是之前我等误会他了。”

高文举将小慧又举了举,逗得她格格娇笑,谈笑着进了府。

缓缓前行的马车中,徐锴轻轻用手抚着胡须诵道:“一东一西垄头水,一聚一散天边路。一去一来道上客,一颠一倒池中树。”

坐在他对面的柳三变闻声道:“爷爷所诵的,是唐人王建的《古谣》?”

徐锴赞许的点点头道:“这首诗中反复用了八个“一”字,却丝毫不给人重复之感,确是一首难得的好诗。可要是和今日席间小慧所诵那首比起来,似乎又略显不足了。”

柳三变轻声呤道:“一座老庙在山中,一个木鱼一盏灯。一位佛祖堂上坐,一个和尚一本经。孩儿觉得这首诗,并无出采之处,为何爷爷如此推崇?”

徐锴笑道:“你是否觉得这首诗过于直描,少了几丝文气?”

柳三变点点头,依然不解的看着徐锴。

徐锴道:“诗词之道,重在意境,文采倒在其次,若是过分看重行文,必然失了本意。这首诗初一听,近乎于顽童嬉闹之作,但你闭目细想,此诗从大而小,由远及近,活脱脱的一副老僧诵经图便展现在眼前了。而且全诗中全是口语,决然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之气,深得靖节先生田园一派之三昧。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有此心境,确实难能可贵啊。”

柳三变细细的品味着那首无名诗,越品越是不以为然,脸上不禁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来。

徐锴看在眼里,笑着说道:“也难为你了,此诗的境界与你的性格截然相反,你自然不觉得其意之美。等过上几十年,当你返璞归真之日,再来品读此诗,当有所获,呵呵。”

柳三变闻言一惊,问道:“爷爷是说,那高文举的境界,高出孩儿几十年之多么?”

徐锴大笑:“你这孩子,想得也忒多了。老夫的意思是说,人的性灵都是相通的,只是由于个人际遇不同而有所差别,此时你们正当少年,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见识,往往由于意见相左而互有分歧。但是,过了几十年,大家都经历了人世间的种各变化,自然也就能体会到别人的意思了。在没有相关阅历之前,你还无法体会他的意境,并非是他便高出了几十年的见识去。”

柳三变笑道:“如此看来,爷爷是觉得那高兄是那种向往田园生活的人物喽?”

徐锴点点头:“原本听说他大手笔捐钱捐物之时,老夫还以为他有欺世盗名之嫌,今日一见,此子生性洒脱,并无让人疑心的地方。再看他那毫无半点心机的作派,实在让人打心眼里喜欢。倒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

柳三变点点头:“所以爷爷约了他过府小叙?”

徐锴竖起一根手指轻轻的在他头上一磕:“蠢材!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如何洒脱也不过如此,老夫再不自重,也不必当场就约他过府,还不是为了你!”

柳三变揉着脑袋,两眼一亮:“爷爷的意思是说……”

徐锴没好气的说道:“你看看今日席间众人的样子,那范大人乃是高家小丫头的义父,孙、吴两位县令又是高文举的结义兄长,这说明什么?说明此子交游广泛,在什么人面前都能说的上话。而且他又是那种无心功名之人。若是与他结识一场,对你日后仕途,有百利而无一害。明日他兄妹过府,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啊。”

柳三变恍然大悟,喜中带忧道:“爷爷,那高兄倒也罢了,他那妹妹,孩儿可实在是……”

徐锴笑道:“美的你,有高文举陪你说说话也就罢了,至于小慧么,老夫还等着她来揪老夫这把胡子呢。老夫那几个孙子孙女,被你那个死气沉沉的师伯教的一个比一个呆,老夫一天到晚连个能说话的人儿都没有,明天让丫头好好的陪老夫说说话。”

柳三变一脸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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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呐,再度中暑。藿香正气水喝到嘴里也没味了。太可怕了。想找个房子怎么这么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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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前奏


class="width">高家庄,郭晋宝竹林小院。www.65txt.com

龙呤云、龙腾云和洪盛臣围着坐在软椅上的三个伤员侃侃而谈。春桃奉上茶水之后便知趣的退下了。郭晋宝则钻进了制药房捣鼓个不停,隐隐约约总是能听到一点声响。

龙呤云将家里的情况和老八的事说了一遍,等众人都听明白了,开口冲着洪盛臣道:“老七,你怎么看?”

洪盛臣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怨有头,债有主。虽然咱们弟兄栽在了高少爷手里。可那是咱们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别人,这姓孙的先是重利诱弟兄们出手,又背地里下黑刀,实在是令人发指,对付这种人,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他的主人,将他们连根拨了。否则,咱们永远安宁不了。”

龙呤云点点头,难过的说道:“也是我们几个见利忘本,明知道人家是官府的人还要去趟那浑水,连累了弟兄们不说,差点还把家里的老老少少都给害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差错了。”

洪盛臣道:“过两日,高少爷回来,我便向他说明了,何去何从,咱们请他示下吧。”

龙呤云拍拍他的肩膀,重重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

海坛岛,议事大厅。

朱天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几个同伴一脸焦急的看着他,不时的向厅外张望着,个个脸上都是一副忐忑的样子。

这两天的经历可真让朱天赐永世难忘。先是见识了倭人的凶狠的强盗手段,绝望关头又遇到救兵,不光保住了命,连货物也被一并抄了回来。可是当他们随队到达海坛岛,又经过了一夜之后,那最初遇救的心情又再度跌入了冰点,这时候,大家都已经弄明白了,原来这伙驾着快船的汉人,竟然也都是海盗。

但愿他们不像倭人那样,劫了货连人也不放过吧。看那带队头领的样子,连投降了的倭人也不愿下杀手,自己这些人保住命应该没问题吧。可是那三船货物能不能要回来,可就难说了。人总是这样,生死关头,只想着保命,可真要是一安宁下来了,却又要想那些身外之物了,毕竟,家里老老少少还要靠那些东西吃饭啊。若真是死了,两眼一闭也就顾不上这许多了,可是活着,就不能不为这些事操心。

一大早,自己这帮人匆匆吃过东西之后,便被带到了这议事大厅,说是少将军回头要和大家商议一下。可当他们到了议事大厅之后,却被告知将军回来了,少将军码头迎接了,还得再等上一等。也不知道这位所谓的将军脾气如何,会不会将自己这些人扣住再向家里勒索赎金呢?想想那些出发前对自己殷勤叮嘱的家人,再看看如今的处境,很多人心里不免沮丧了起来。

一个随从忧心忡忡的向来回跺步的朱天赐问道:“三老爷,你说,这些人会不会……”

朱天赐连忙抬手打断他:“现在先不要乱猜,不管如何,至少他们不会伤了咱们的命,能保住命,其他的都好说。等他们将军回来了,我去争一争,这些瓷器丝绸的放在这里也变不了钱,若是他们肯放咱们走,咱们争取把这些货物一起带走。若是年前这批货送不到占城,咱们朱家的声誉可就不保了。”

那随从道:“可就算人家把货都给了咱们,咱们的船也没有了啊。这可如何是好?”

朱天赐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颓然坐下,恨声道:“实指望这一趟货能多换回些钱来救一救家里的急,没诚想竟然碰上了倭奴。可恨那帮倭奴,伤人抢货还不算,竟然连咱们的船也放火烧掉了,就算这许将军放咱们走,只这回去打造海船,便需要好些日子,还要顾忌朝廷的眼线。这一回,是天要绝我朱家啊。”

一个豪迈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为何说出如此丧气话来?”脚步声中,满面春见的许大勇带着几个人进了大厅。

李连生快步上前两步引见:“这位是苏州朱天赐朱员外,朱外员,这是我家许将军。”

朱天赐听到那爽朗的声音,心里便多了几分希望,忙站起来施礼道:“苏州朱三,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许大勇双手一扶:“朱老弟客气了,路见不平,拨刀相助乃我辈份内之事,如今事务繁忙,我也不绕弯子了,老弟经此一难,如今有何打算呐?”

朱天赐一愣,没想到对方如此干脆,一点多余的话也没有,见面就问他这个问题,搞的他刚才想了半天的说词,这时候竟然一句也没反应上来,呆头呆脑的样子看的大家都挺纳闷。

许大勇见他愣了,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连忙向李连生打了个眼神,李连生会意,上前轻轻一扯朱天赐的衣袖,低声问道:“朱员外,将军问你有何打算,是回苏州呢,还是接着下南洋?”

朱天赐一听到南洋两个字,马上回了神,明白人家这时要将自己那些货物发还了。当下感动的手足无措,倒比刚才更加失态了。手舞足蹈了几下之后,又有些为难的说道:“好教将军知道,小人此次押运的货物本是占城城主去年下了定的,要在今年过年之前送到,小人有心将货物送达,无奈小人的三条船皆被倭人烧毁,眼下实在是……”

许大勇见他神态激动,说话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马上就明白了,大手一挥:“船的事情好办,大家都是炎黄一脉,我许大勇昔日也曾栽到过这些倭奴手中,深知个中痛楚,今日你有有缘相见,定当尽一分心意。只是,船倒也好说,就凭老弟你这几个人,这一去大海茫茫,要是再碰上什么鸡鸣狗盗之徒,却当如何?”

朱天赐刚刚热起来的心又被浇灭了,喃喃道:“是啊,若是再碰上有人打劫,却当如何?”

他在这失魂落魄喃喃自语,手下却有那见机快的随从,当下前出两步,跪在许大勇面前道:“请将军助我等一臂之力~!若此番货物平安抵达,我朱家上下定当为将军供奉长生牌位,日后还有人情奉上。”

听到他的话,朱天赐也回过了神,暗道自己糊涂,想想那条快的让人害怕的大船,还有那群杀人不眨眼的小伙子,要是有他们相助,别说去占城了,就算走到天边也不用操什么心呐。怎么眼前如此的光明大道都想不到去走,却偏偏在那黑巷子里钻来钻去。连忙又是一礼:“请将军看在朱家满门千余口倚门盼望的份上,助小人一臂之力。”

许大勇挠了挠脑袋,颇有些为难的说道:“老弟啊,不是老哥我不愿意帮忙,实在是,老哥我如今也有自己的难处。若是你只要船,老哥手里确实还有几条,哪怕是你要昨日俘获的倭船,老哥也二话不说马上给你。可你要想让老哥出人护航的话……这样吧,你且先安心在此休息几日,我今日回去便找人商量,尽快拿出个章程来。你放心,误不了你的事。一定让你年前将货物送到占城。”

听到他许了诺,朱天赐心里一块大石顿时落了地,连声道谢。许大勇吩咐李连生他们照顾好客人,自己便又匆匆起身离去了。

…………

泉州,徐府内宅

徐锴与柳三变每日一局的手谈正在进行中,柳宜和徐重信闭口不言静静的站在旁边观阵。

柳三变落了一子之后笑道:“爷爷,这一子下去,你这大龙可就再也难逃生天了。”

徐锴抚须笑道:“七郎手法越发的干脆了,看来昨日一行,七良好收获不小,我心甚慰啊。”

柳三变起身一礼:“是爷爷教导有方。”

徐锴指了指站在旁边的柳宜和徐重信道:“看你二人眉目之间,似乎颇有不满之处,可是觉得七郎赢了老夫有何不妥么?”

徐重信知道老爷子一贯不喜欢自己,也不敢说话,唯唯喏喏的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句囫囵话。倒是柳宜出言道:“恩师,七郎自小便喜欢这些微末之技,其中尤其以韵律和手谈为最,常常沉浸其中废寝忘食,虽有小成,只怕有碍于学业,恩师还是莫要过于纵容才是。”

徐锴哼了一声道:“有碍学业?!你是以已度人吧?你是不是觉得以自己醉心功名文章几十年,还落了个不上不少,便觉得人人都应该如你一般,将全部精神都放到这锦绣文章上面?!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当着七郎的面,我也不多说你了,省得你下不来台。清早间,范大人府上递了帖子来,午间那高文举兄妹过府上来小坐,你二人可一起做个陪客,好好看看什么叫青年才俊,也省的一天坐井观天,总觉得天下除了自己再无旁人了!”

柳宜和徐重信对看了一眼,直吓的满头冷汗。不就说了莫要纵容小孩子吧,至于发这么大脾气,说如此生话么?

徐重信觉得柳宜虽是老爹门生,可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人,你这么说有些让人脸上挂不住吧。于是开口道:“柳师兄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父亲大人莫要误会才是。”

徐锴怒道:“放屁!爱之深,责之切?!好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看看你的几个孩子,哪一个不是被你这爱之深责之切的法子教的死气沉沉?哪里还有一星半点小孩子应该有的朝气?”

看着徐重信和柳宜两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徐锴挥挥手道:“说起来,这也怪不得你们,千百年来,大家无不如此,你们照搬前人经验,原也无可厚非。若非老夫昨日与高家兄妹见了一面,只怕也想不透这个理来。如今倒是想通了,可惜老夫已是风烛残年,改变不了什么了。”说着便是重重的一声长叹。

柳宜小心的看了柳三变一眼,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担心恩师气个好歹,忙接着道:“恩师且宽了心,以恩师如今的精气神,活上个七八十年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徐锴闻言吭的笑道:“不会说好听话就别勉强,子曰,老而不死是为贼,再活七八十年无百徒惹人厌罢了,还有甚乐趣可言?”

柳三变回过神来,轻轻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爷爷不必懊恼,还有孩儿在您身边。”

徐锴两眼一亮,笑道:“看看!看看!你们两个都是儿孙满堂的人了,还没一个孩子明事理。还是七郎知我呀。呵呵,也罢,老夫就冲着七郎,也要多活上几年,但愿能将老夫这一肚子的东西都传给了你。”

柳宜见他心情好转了,和徐重信又打了个眼色,小心的问道:“恩师,那高文举有何过人之处,为何恩师对他如此尊崇?莫不是他如今与恩师同是那太平绅士的缘故?”

徐重信也接道:“是啊父亲,您当初连大宋官家赐的爵位都看不上眼,为何却满心欢喜的做这个莫名其妙的太平绅士,莫不是这其中有何奥妙之处?”

徐锴没好气的看了两人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你们俩个,一对不开化的木头!大宋官家给的爵位,那是用来买老夫那半世清名的,是要让老夫用后半辈子来还债的。这太平绅士是什么?那就是对老夫所行善举的肯定,日后并不需要老夫做什么,只需要静静的坐在家里任人尊敬便是了。老夫虽不重名,却也还没超然到那个份上。可是这高文举嘛,老夫欣赏他的是那不受世间俗物约束的洒脱样儿,就凭他调教自己小妹的那份本事,就值得老夫道一声好。”

看着儿子和弟子一脸不解的样子,徐锴接着道:“昨日席间,老夫曾与小慧那丫头聊过几句,那孩子只有六岁,据她自己也学东西也仅仅半年而已,想必是高庄主过身之后高文举不得已代父教妹。可就是这短短半年,一个六岁的小丫头所学的东西,远远超出我的想象,起初聊了几句,老夫还只是好奇,可是到了最后,就全然是震惊了。不只老夫震惊,连那范大人、吴大人两位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大家甚至忘了吃酒,只顾得听老夫考那小丫头了。”

徐重信果然不相信,想了想摇摇头道:“父亲大人只怕是喜欢那小丫头,言过其实了些吧。一个六岁的孩子便学上两年的东西又能懂些什么?”

徐锴很不高兴的看了儿子一眼道:“昨日席间,七郎也在当场,你倒可以问问七郎,老夫是否言过其实?”

柳三变不待两位前辈发问,忙接口道:“爷爷说的是,小慧小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已是满腹经纶。据她自己所言,高兄教他千字文也只讲到冬收秋藏一句,可仅仅是这六句,便已将《论语》、《诗经》、《山海经》、《太史公书》、《说文》、《庄子》、《淮南子》等书中相关的字句引用了不少,更有那《神女赋》、《藤王阁序》等等名作,甚至还提及了许多故里传说。仅仅六句《千字文》的解说,便将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尽数提及,这等信手掂来的功夫,确实让孩儿汗颜,孩儿自问远不及她。”

柳宜很诧异道:“七郎你也熟读诸子百家,可那也是为父和为你训蒙的四叔花了十数年的功夫方才略有小成的,难道一个六岁的孩子,刚刚识字半年,便已有此学识?莫说是骇人听闻了,就算亲眼见了也无法相信啊。”

徐锴哼道:“说你迂腐,你还不承认!谁人规定了读书非得一本一本的读?我看高文举教小慧的法子就管用的很,虽然说她对那些书的认识仅仅也中是关于千字文所引用的那几句上,可如此一来,至少对那些书目,她便有了印象,日后再学起来,也定然省事了许多。还有,那丫头将这些书中的典故娓娓道来,全然是一副游戏的口吻,毫无平日里那些学究那帮作高深的模样,确是别开生面,令人耳目一新啊。”

柳三变补充道:“小慧小姐说到第一句‘天地元黄’时,便由玄字改为元字乃是为避讳太祖小名之故说起,将《尚书》、《春秋》、《唐律疏议》这些书名都提了一遍,虽然并没有提到其中的具体出处,但一个六岁的孩子,仅仅是记着这些书名就已经了不起了,孩儿那时候,一个也还没听过呢。”

徐锴听着柳三变的叙述,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正在回忆昨日的场景,嘴里喃喃道:“是啊,这么小的孩子,记住书名已是不易了。难为她还讲了一个关于唐时李贺因避讳无法考取功名而抑郁至死的典故。你们说说,仅仅是这种信手拈来的本事,你们见过几个?这是那丫头嘴里说出来的,你们再想想,那高文举,肚子里究竟有多少东西,还不值得你们高看一眼吗?”

柳宜和徐重信这时的表情已经完全是震惊了,打死他们也无法相信世上有这么一对兄妹,才认了半年字的小丫头已是如此了,教他的那个哥哥,那得是个什么样?这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妖孽!心里却对将要来府上拜访的高氏兄妹又多了一份期待。

他二人在这对眼神的当口,徐锴接着道:“再看看昨日范大人转送于我那辆马车,据说便是出自高文举之后,那车如何,想必你二人也已有所了解了,这等本事,还不值得你尊重吗?”

这两人满头大汗,点头犹如鸡啄米,恨不得高文举赶紧来救场,让老头停了这无休止的训斥吧,毕竟两人年纪也都不少了,又当着柳三变这小辈,老头一点面子也不给的这种搞法,换了谁也有些受不了啊。

还好,这时候,二管家匆匆入内递上了手帖:“老太爷,高少爷前来拜访。”

徐锴扫了三人一眼,大声道:“开中门,老夫亲自去接!”

柳三变倒无所谓,柳宜和徐重信已经不敢说三道四了,连忙束手站在两旁为老头让出了道。二管家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愣在了当场,莫说是老太爷亲自出门去迎接谁了,就是府里这中门,几十年来开的次数也有限,这些年来第一次听到老太爷说这样的话,让这个二管家有些无法接受。这个高文举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柳宜和徐重信对望一眼,双双松了一口气,好个高文举,你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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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不好,字数少了点,大家见谅。



056 意外之喜


class="width">徐府有个大花园,虽说已是冬月时分了,但南方不比北方,依然有一些红红绿绿的花草将花园点缀的颇有几分画意。www.65txt.com~~~~

徐锴和小慧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玩的不亦乐乎,根本不把旁人放在眼里。旁边做陪的是徐重信的两个小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和小慧同样也是六岁。苦于所受的家教,两个小姑娘小小年纪便举止端庄,不敢有丝毫轻浮的举动。看着小慧在爷爷面前嘻嘻哈哈,玩的喜不自胜,虽然一脸羡慕,却仍然不敢掺和进去。

柳三变则陪着高文举静静的坐在一起下棋。他冷静的落下了子之后,抬着看了看高文举。高文举一脸苦瓜相,这年头怎么大家都喜欢下围棋呢,这玩意自己实在是下的太烂了,没几下就被柳三变逼的想自杀了。

高文举虽然在昨天的酒宴上见过柳三变,但当时徐锴介绍的时候他并没怎么留意,只听他说这是自己孙子七郞,他还以为柳三变是老头的孙子呢。行酒令的时候,柳三变那敏捷的思维虽然给他犯下了印象,却也远远没能达到让他高看一眼的地步。

可是今天过府拜会徐锴的时候,才听老头仔细的介绍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便是日后大名鼎鼎,“奉旨填词”的宋词第一人,柳永柳七郎。

由于前世对柳永的极度崇拜,让高文举在柳三变面前一时竟然变有的些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得就被忽悠的和他对起了局。可惜的是,高文举的围棋水平实在是太臭,在和柳三变这样的高手对局时,除了死路一条,就是一条死路。

不过为了和偶像近距离接触,高文举只得咬着牙,硬着头皮死撑着了。这样一来,可苦了柳三变和两位旁观者了。柳三变碍于徐锴之前的交待,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和高文举交个朋友,因此,虽然见到高文举局中的破绽,却也不敢逼得过紧,相反,见他的招数太滥时,还得顾及点他的面子,相应的让上几手。

于是,这棋枰前后的四个人,输棋的固然生不如死,赢棋的却也苦不堪言。看棋的更是不知所谓、莫名其妙。原本还以为高文举那开局几手是另有深意,可越看越发觉自己似乎过分的高估了这位新晋太平绅士的水平了。接连两局之后,两人都对他失去了信心,这第三局眼看着又是相同的局面,两人心中都是同样的不以为然,这样的人物,怎么就能取得那么大的名头,还被老爷子推崇倍至呢,真是造化弄人啊。

高文举这时也觉察到了气氛有些尴尬,他也明白了这是由于自己在这位历史名人面前有些过度的紧张了。以致于犯下了与人下围棋这样的常识性错误,但是败局已定,这个结果已经搂不回来了。如何才能扳回面子,可真得仔细琢磨琢磨了。

看到桌边盘子里放着的几只大鸭梨,高文举将手中的黑子随意的落下,笑了笑指着盘子道:“鸭梨,很大啊。”

柳三变不明白他好好的干嘛来这么一句,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是下意识的附和道:“是啊,挺大的。”

高文举突然想起一件事,脱口问道:“柳兄这三变的名字从何而来?”他还记得,后世第一次在书本上读到柳永这个名字的时候,关于柳三变这个名字的由来,书上的说法是:“想我当初读书,凌云志气,及牢骚失意,变为词人,以文采自见,使名留后世足矣。何期被荐,顶冠束带,变为官人,浮沉下僚,终非所好。今奉旨黜落,自由自在,纵意诗酒,变为仙人。今后当自署云,奉旨填词柳三变。”虽然后来很多专家学者考据论证,都说柳三变是本名,柳永才是后改的名。但这种说法却也在他脑海中占据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如果没有原由,为何好好的为起“三变”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呢。今天碰着了当事人,这个心头之惑不可不解。

柳三变听到他这么一问,又是一愣,心道高兄果然厉害,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功夫,实在让自己望尘莫及,但想到他问自己名字的由来,却也不好拒绝,当下微微一笑道:“这名儿,却是家父所取,个中道理,还请家父自己为高兄解释为好。”

柳宜和徐重信正被这几局相差极大的对局看的苦不堪言,听到这么一说,连忙接口回道:“这三字乃族中辈分,这个变么,却是在下当日对七郎的一番期望了。~~~~”

高文举听到这个回答,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连忙拱拱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棋盘笑道:“再对下去,小弟只怕要被柳兄逼的自尽了。还是到此为止吧,小弟本不擅此道,初听柳兄喜欢对局,还以为是下象棋呢,结果却是围棋,小弟糊里糊涂的就入了局,倒是浪费了柳兄的时间,又让两位前辈看笑话了。”

徐重信插口道:“高绅士说哪里话,围棋这东西,本就是陶冶性情的东西,若是过分注重输赢,难免失了本意,难得高绅士胸襟如此开阔。”

高文举大笑:“前辈就别再给晚辈脸上贴金了,我倒是觉得柳兄让我让的好辛苦,费尽了心思让来让去,我还是赢不了,再要来上一局,只怕柳兄日后要将我的样子画了纸人儿用针扎了。”

三人见他说的有趣,也是一阵大笑。柳三变趁机邀请高文举起身在花园里走走,顺便问起了高文举这些年都读过些什么书,日后又有何打算,如今有了举人的功名,几年后会不会入京赶考等问题。柳宜和徐重信见两个少年谈的投机,心头也是一松,便不动声色的转回了徐锴身边。

高文举随口对答着,四下看着这园中的景色,笑道:“小弟其实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辈子罢了,至于功名这些东西,并不在小弟身上。倒是柳兄你,为何对功名如此看重啊?”

柳三变展颜一笑:“我等读圣贤书,所谓何事?无非货于帝王家,造福天下人而已。若无功名,这心中所思所想,又如何才能实现?”

高文举叹道:“柳兄啊,这世上,想做事,在哪儿做都是一般。为何非要入那官场呢?要知道官场中的是是非非,远比他处更加可怕,只怕以柳兄的性子,入了官场,也难以实现心中的愿望啊。”

柳三变正待开口分辨,就听到徐锴朗声诵道:“牺息消心象;檐楹溢艳阳,帘栊兰露落,邻里柳林凉,高阁过空谷,孤竿隔古岗,潭庭月淡荡,仿佛复芬芳。”一首诗每句中的几个字发音都极其相似,却被老头说的铿锵有力,丝毫听不出半点乱相。

高文举和柳三变对望一眼,两人同时会意,迈步向徐锴的方向走去,想看看老头在玩什么。高文举问道:“这首诗听起来字句相近,似乎是有意为之,是徐爷爷新作的么?”

柳三变微笑道:“这是唐人温庭筠的《李先生别墅望僧舍宝刹作双声诗》,高兄以前没听过么?”

高文举心中一阵惭愧,一直以为绕口令这东西是近代才发明的。原来早在唐朝就有绕口令这东西了,可惜这种诗文学价值不高,做绕口令又太过文雅,不适合小孩子学,自己竟然没听过。想来,老爷子为了和逗小慧开心,因此将这首比较拗口的诗文搬了出来。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徐锴和小慧游戏的亭子前了,却见徐锴端坐在亭子一边,小慧和徐重信的两个孙女俏生生的站在亭子中间,徐重信和柳宜则坐在亭子的另一边饶有兴趣的观看着。

三个孩子轮番着将老头诵的那首诗背了一遍,除了忘词之外,还有字句无法说清的,急的那个大孙女差点咬了舌头。

徐锴很得意的看着小慧道:“怎么样,爷爷这首诗你念不出来了吧?”

小慧想了想,偏着脑袋道:“爷爷的诗太难了,小慧背不出来。”

徐锴看了看已经靠近的高文举和柳三变,又问道:“那你哥哥有没有教你这样的诗啊?”

小慧点点头:“哥哥教过好多哦,爷爷要不要听?小慧背给你听。”

徐锴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连连点头:“好好好,小慧背给爷爷听。”

小慧朗声道:“山上一只虎,林中一只鹿,路边一头猪,草里一只兔,还有一只鼠。一二三四五,虎鹿猪兔鼠。”

徐锴仰头大笑,柳宜和徐重信对视一眼,不由的笑着点了点头,再看一眼慢慢靠近的高文举和柳三变,连忙举手打了个招呼。高文举轻轻将手指竖在嘴上做了个禁声的样子,拉着柳三变轻手轻脚的坐在了几个小丫头的后面。

…………

朱天赐看着静静的停在港湾中,崭新的四艘大号快船,那高耸入云的桅杆让他惊诧不已。心中默默的比了比,这四艘船都比昨日搭救自己的船还要大上一倍有余。昨日那艘快船就已经够他吃惊的了,再一看这四艘,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感慨几句,小声的问一脸自豪的李连生:“李将军,这种船是从哪里买来的?贵岛还有多少这种快船?”

李连生指着还在船上做着最后检查的一干人道:“这快船是咱们自己打的,这四条是刚刚造成的,还没试过水呢,今日便是第一次下水试船了。朱员外觉得此船如何?”

朱天赐满脸激动:“好!这船不光快,还如此之大,以此船的大小,比我那小船五条加起来装的东西都要多。而且那日我搭乘将军的船回来时,见此种船的样子,竟似不受风向限制,想怎样走便怎要走。要是用此船来路南洋……”

李连生笑道:“要用此船跑南洋也不是不可,员外且安心等上几日,等我家将军忙完了大伙搬迁的事,便给你个准信。”

朱天赐一听有戏,连忙搓着手道:“如果可以,不知方不方便请将军带着贵岛勇士随行护航呢?”

李连生哈哈大笑:“员外且宽心,以我家将军的性子,对员外的事,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的。只是,员外倒要仔细想一想了,这下南洋,若是真的想请我海坛岛的快船来护航或是代为运送,员外的诚意又当如何呢?”

朱天赐闻言想了想开口道:“将军,不瞒将军说,经此一事,朱某只能求平安赚几个辛苦钱而已,至于这谢仪之事,但请将军开口,只要朱某拿的出,绝无二话。”

李连生连连摆手:“朱员外客气了,你冒这么大风险下南洋,自然是为了多赚几个钱,我等虽顶着个海盗的帽子,却也绝非倭奴那般丧尽天良之辈。按说呢,大家同为炎黄子孙,我等便是辛苦上一趟,替员外走上一遭倒也无所谓。可是员外你想啊,这岛上上下下万多口子,就指着这个吃饭呢。我家将军又开不出那个口,因此,小将才出这么个主意,若是员外真有诚意,且等过几日自行向将军提及便是了。”

朱天赐点点头:“理当如此,哎呀,原本朱某还担心这耽搁上几日还来不来得及在年前将货物送到占城,这要是有了这种快船,莫说到占城了,就是再跑回来那也是来得及的。要是再有贵岛的虎贲之士随船护航,那可就真的万无一失了。如此,朱某便静心等许将军回来自行向他恳请便是。”

李连生点点头:“如此,便请朱员外安心在岛上住上几日了。”

朱天赐得知借船的事大有希望,心情不免大喜,全然没了刚上岛时的紧张之感,便央着李连生带自己在岛上到处转转,欣赏欣赏这岛上的景色。

看到到处忙碌的人群一队队的扛箱架包的样子,想必便是李连生说的搬迁队伍了。在转了一圈之后,一行人来到了兵器坊附近。李连生见朱天赐似乎有些乏了,便带他进了兵器坊问鲁怀李讨杯水喝。

鲁怀李见是李连生带着朱天赐,心情大好,忙大声招呼:“四叔,来贵客了,赶紧上茶!”

李连生奇道:“鲁班,你如今这谱可真够大的呀,这吕四叔好歹也算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倒要被你吆喝来上茶。可真有你的。”他知道自打高文举看上吕全忠之后,老头已经带了一帮人分出去单干了几个月了,今天不知怎么的又在兵器坊中出现了,却被鲁班头抓了壮丁,当成小厮使唤了。

鲁怀李神秘兮兮的看了李连生和朱天赐一眼道:“嘿嘿,连生,你不知道,四叔跟着高庄主学到一手好本事,这折腾了几个月如今总算有点眉目了,那可真是好东西啊,可他就是太小心眼,早上拿来之后就让我看了一眼,我这儿正打算借着贵客的身份沾点光呢,你们可别漏了气啊。”

李连生和朱天赐对了个眼神,什么好东西就让鲁怀李连话也说不清楚了,心头虽然好奇,却也没过多表示,只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等着人上茶。

吕全忠的撩门帘走了出来:“班头,你可不能这样啊,这东西好了坏了,咱还是等高庄主和将军回来再说吧,你这大呼小叫的……”

鲁怀李长叹一声:“我说四叔,你怎么越老越糊涂啦?那东西庄主和将军看了,就算满意了又如何?还不是为了将来能换几个钱?如今,这面前就坐着个财神,你让他看了,若是满意,不就省了庄主和将军再烦心了嘛?”

吕全忠看了一眼李连生,由于角度问题,他倒没看到并排坐在李连生旁边的朱天赐,当下没好气的说道:“李副将算什么财神?难不成昨夜里巡海撞见金山了?”

李连生裂嘴一笑:“四叔,你可真是人老眼花了,我不是财神,财神坐在我旁边,你老人家也看不见。喏,这位,看见没,苏州朱员外,常年跑南洋的,你有什么东西怕找不到买主?”

吕全忠探过身子看到了朱天赐,见是外人,又见他衣着与大家颇有不同,想来不是两人骗自己,忙拱手道:“原来是朱员外,失礼了,朱员外果真是跑南洋的?”

朱天赐也不知道鲁怀李搞什么鬼,却见他不断的给自己使眼色,于是十分配合的还了一礼:“不敢有瞒前辈,这南洋占城,晚辈每年都是要跑上一两趟的。若是前辈确有好东西,多了不敢多,比中原多卖上十倍的价钱,晚辈自问还是办得到的。”

吕全忠这才点点头:“如此说来,倒也不妨让朱员外鉴赏鉴赏了。”回过头喊了一声。

两个小厮各端着个木盒子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吕全忠也是小心翼翼的从一个小厮手中接过一个盒子,轻轻的放在大桌上,转头对鲁怀李道:“班头,劳烦你去泡壶茶。”

鲁怀李十分爽快的点了点头,一路小跑进去泡茶了。看的李、朱二人十分纳闷,这到底是谁使唤谁呀。当下对吕全忠那盒子里的东西更感兴趣了。

吕全忠打开盒盖,小心的从中取出了两件东西,轻轻的放到桌上,推到两人面前:“还请两位品评。”

李连生好奇的拿起这件如同水晶一般的小杯子,转着圈看了一番,又扣在眼睛上看了看外面,十分内行的说道:“水晶的,四叔,你挖到水晶矿啦?这水晶盏做的不错,新学的手艺?”

吕全忠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理都没理他,很专注的看着朱天赐。

朱天赐一看到眼前这透明的杯子就惊呆了,十分激动的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个不停,嘴里喃喃说道:“琉璃,琉璃,没错,这是琉璃的。四叔,难道说,这东西……是四叔你自己烧出来的?”

吕全忠一竖大拇指:“朱员外果然好见识。”再扫了一眼有些尴尬的李连生,很自豪的说道:“这东西的确是咱们自己烧的,不过小老儿可不敢居功,这法儿是高庄主传下来的。而且庄主当时还给这东西起了个名,叫玻璃。”

鲁怀李捧着一个大茶壶喜匆匆的走了过来:“四叔和他那一帮小子试了几个月,终于有眉目了,前几批不是变了形就是颜色不纯,这回这一炉十六只,可是个顶个的通透。来来来,先试试用它品茶如何。”

看着橙黄透亮的茶水在杯子里翻腾,大家都是一副看不够的神情,过了好一会儿,朱天赐才回过神来,小心的将杯子端到嘴边,品了一口,发觉茶已经有些凉了,却也顾不上这些,兴奋的冲吕全忠说道:“四叔,有了这东西,咱们可就发大财了。哈哈。”

吕全忠欠了欠身子,问道:“依员外来看,这杯子,一只值得多少银钱?”

朱天赐已经有些忘形了,右手端着杯子目不转睛的看,左手轻轻挥了挥,随意的说道:“这东西哪里还能用银钱来算?说是价值连城,那也不为过。只这一只杯子,就能换回一船象牙来。”

这话一出口,他也顾不上看当场近乎石化了的几个人,自己喃喃道:“当年那大食人,几个琉璃珠子也换了上千支象牙回去,要是送这样一只杯子给那占城城主,能换回什么来?换点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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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盛臣七品的持续打赏。感谢书友我爱羊羊的热情关注。找房大业还未完成,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抱歉了。



057 改变的开端


class="width">徐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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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锴一副惬意的样子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柳三变在自己肩膀上轻轻的按摩。突然一睁开眼睛,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徐重信的柳宜,吁了一口气道:“说说吧,这几天下来,你们有什么看法?”

徐重信想了想道:“经过这几天对那高氏兄妹的观察,我发现文举贤侄的确称得上是难得一见的人才,可谓胸中包罗万象、出口成章。最难得的是他能用深入浅出的言语将道理说的明明白白,让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徐锴白眼一翻:“我是问小慧,关于这丫头,你们怎么看?”

柳宜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徐重信,欠欠身子道:“恩师,依弟子看,那小慧小姐虽然称得上博闻强记,但其胸中所学,犹如蜻蜓点水,实无多少真材实料啊。”

徐锴长叹一声:“你们俩个,一个年仅六岁的丫头,你想让她学多少真材实料?她学了那许多东西又做何用处?你们完全没明白老夫的意思。我是问,你们觉得小慧那丫头比起我们家的两个丫头,是开心呢?还是不开心?以她的所学,比我们家的两个丫头又如何?”

徐重信汗颜道:“说起来,这倒是孩儿的不是了,两个丫头至今识字仍不过几百,所习文章更是屈指可数,连千字文也背不下来。和小慧比起来,直如云泥之别。”

徐锴苦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没明白,为何要处处考虑孩子们学了多少东西呢?你们没有发现小慧那丫头,所有不知道的东西,或者忘记了的东西都会毫不隐瞒的说出来吗?你们就没想想,咱们家的孩子们会不会这么做?其中又有什么差别么?”

柳宜想了想道:“恩师这么一说,弟子倒想起来了,那小慧小姐果然如此,虽然有不知道的东西,或是说错了的话语,从不避讳,似乎觉得记错或是说错全然无关一样,而每到此时,那高文举却并不责怪,这和弟子所学道理全然不同。”

徐锴点点头道:“你们再想想,这几日,文举当着大家的面给小慧教授东西的时候,可有一丝半点的勉强之意?最重要的,据文举自己言道,他为小慧教授知识,几乎都是用这种形式。一个教的高兴,一个学的开心,这种教学之法,却不知你们还曾在何处见过?”

徐重信和柳宜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徐锴接着道:“文举言道,孩子的天性就是贪玩,若是泯灭了天性,必然招致其心中的不满,或许此时年幼无法反抗,但这种情绪长时间的积累,最终还是要找到一个发泄的渠道。因此,许多少年时为人称道的神童,往往成年之后变得离经叛道,甚至误入歧途。仔细想想,确实有道理啊。”

看了对面两人一眼,徐锴接着道:“老夫初一听,也和你们一样并不相信,可是这几日,老夫仔细思索了一番,何必去找例子,老夫本身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从懵懂记事开始,先生便严格要求,一举一动都要按着先生要求的样子去做。可那时,心中快活么?不见得!因此,当老夫考中功名,入朝为官之后,才有意变得狂妄自大,恃才傲物,指天骂地,简直不可一世。可是究其根本,却是老夫长期的不满情绪积累下来,到那时发作了而已。”

“文举一席话,将老夫从多年混沌中叫醒了过来。你们呢?难道就没有一点感悟吗?再想想,冲着孩子们严历要求的时候,嘴里念念不忘是为了他们着想,可实际上真是这样吗?此时的孩子们就能理解吗?难道非要等他长大了翅膀长硬和你对着来的时候才觉悟吗?”

“文举说的对,给孩子们教东西,得用孩子能接受的方式。你们不觉得他给小慧编的那些个简单易懂的儿歌比四书五经更加容易学吗?小慧才六岁,便能完整的数到一千个数,那是从她踢毽子,跳绳中同时学来的。难道不比硬逼着孩子背数要来得轻松吗?”

“你们再比比咱们家的两个闺女,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学足了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是你们看看两个孩子那羡慕的眼神,再想想看,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孩子想要的?难道非要等孩子们长大了来嫉恨我们这些长辈吗?”

徐重信和柳宜面色苍白,一脸冷汗,不知说什么才好。

徐锴挥挥衣袖:“好了,你们自己去想吧,老夫要和七郎手谈一局。”

两人起身匆匆一礼,退了出去。走出老爷子的书房,柳宜自回了客房,徐重信漫无目的的在府中散步,几个下人不知老爷为何脸色如此难看,都不敢上前去碰那个霉头,纷纷绕道而行。

徐重信糊里糊涂的走到了花园门口,突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嬉笑声,分明就是小女孩发出来的。心头一阵恍惚,仿佛又看到了小慧那天真烂漫的笑容。转念再一想,高文举兄妹已然离去了,怎么还会有如此放肆的笑声?自己治家严谨,从来不许孩子们过分嬉闹,就连高文举和小慧在府中做客的这几天,几个孩子也没这么大声笑过,今天是谁这么大胆,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习惯性的思维趋驶下,徐重信怒气冲冲的进了花园,他想看看究竟是谁如此无礼,竟然将家法律条抛诸脑后,难道真的当自己这个家长不存在么?

当他转过花园口那几从灌木之后,入目所及,却是两个小女儿,穿花蝴蝶般的踢着毽子。毫无顾忌的笑声和机灵活泼的样子竟然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看到两个女儿如此开心,徐重信那已经冲上脑门的怒火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再想一想父亲刚刚的训斥,想一想高文举兄妹的样子。徐重信静静的站在花园边上一动不动,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脸上竟然浮现了淡淡的笑容……

至道三年十一月二十五,云霄县第一座酒楼“云霄楼”盛大开业了。

从五天前开始,这云霄县城里每日的喜事不断,天天都有新店开张,什么粮庄啊,茶楼啊,客栈啊,酒楼啊,热闹的气氛都赛过新年了。

许多从泉州酒会上得了消息的有心商家在第二天就赶到了云霄县城,试图通过点关系活动一下,趁着云霄县城目前还没几个人入驻,能将县城中尚未转让出去的门脸房买上几间,可谁知道自己赶来一看,这才发现,所谓的荒凉之地早已是人满为患了,各条街道上每天都有新店开张,熙熙攘攘的人群丝毫不比其他繁华的县城差多少。

再看拣着十一月二十三那个黄道吉日开张的两家粮行,乐通号和长顺号云霄分店开业的那个阵势,哪里是四五天前刚刚拿到手的样子?光是那店里店外的装修和存货,以及新招来的伙计们那熟门熟手的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人家在这里,至少准备了一两个月之久了。

再联想一下两位掌柜当日在酒宴前说的那些话,这时候大家都明白了,这俩孙子分明早就知道自己家会得到什么奖励了。那日说的那些话,完全就是为了给大家下套。当两家粮行的东家分别在自家粮行门口招呼客人的时候,大家心里总算明白了,为啥那天人家两位东家没去现场了,是有心把这长脸的事让两位掌柜去做,自己则盯在了这快要开业的新产业上了。

佩服啊,远道而来的各路同行无不五体投地,匆忙间递了拜帖,便试图通过两家东翁与县衙搭上个话,看看自己也能不能在这云霄县里分到一碗羹。

可是人家说了,这云霄县里的产业分配,那奖出去的自然是有数的,而那些目前尚未招到租的,要等到新年过后元宵节前公开拍卖,价高者得。如今还未有主的房产门口都挂着一个大牌子,写着一个名字,如果哪位有意,将这号牌记下,等到拍卖那日去出价便是。还要记着,要想参加那日的拍卖大会,就得找人担保,如果没有担保人的,要交上一笔担保银,如果最后没拍到,这笔钱会原封不动的退还。人家说了,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捣乱。

这几天,大批邻近各县闻风赶来的商户们,将云霄县刚开业不久的几家客栈住了个满满当当,每日里,云霄街头处处晃动着拿着纸笔的商人们,四下对那些无主产业做着全方位的了解和记录。

刚开始的几天,很多人都担心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会遇上什么地痞流氓之类的小人骚扰,出门入户的身边都少不了带上几个保镖随从。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在这云霄县大街小巷中,不时的会走过一队十人左右的身穿整洁制服的巡逻人员,根据制服样式的不同,大家很快便分辨出了,其中有一部分是县衙的捕快,还有一部分,似乎是哪个军营的士兵。

而这些捕快和士兵,不间断的对城中所有的地方进行的交叉巡视,期间不但不会对这些外地客商做那些令人担忧的刁难,反而会在碰到大家有困难的时候主动上前帮助。短短几天下来,客栈里住着的人慢慢的变少了,自家的下人保镖们大多被主人们打发着回家去取钱或者送信了。大家都卯足了劲,要在这全新的地方,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地盘来。

今天,“云霄楼”开业了,各家客栈里的客人们,都接到了邀请和通知,今天全楼所有的东西,一概免费,若是哪道菜式不满意提出意见被采纳的,还有礼物送上。

虽然说大家都觉得时间宝贵,但有如此好事又岂能不动心?何况大家本身也要吃饭,去哪里吃不是吃,赶上不要钱还可能送礼物的地方,怎能放过?

当大家三五成群赶到“云霄楼”所在的街道时,顿时被那从三楼顶一直垂到地面的巨大红色长条副吸引了眼球。“长顺粮行云霄分号祝云霄楼生意兴隆财源茂盛”、“乐通粮行云霄分号祝云霄楼客似云来蒸蒸日上”……十几道巨大的条幅又有面子又有里子,看的大家心动不已。

当走到云霄楼门口时,一个个样式新奇的花篮再次让大家惊奇不已,细心的人不免仔细看了看花篮上的字条,在其中竟然发现了有县太爷吴大人送来的、一等太平绅士高庄主送来的、甚至在一个不太显眼的位置,还摆放着泉州节帅范大人送来的。

乖乖,这酒楼是什么人开的,竟然背景如此复杂。不大会功夫,便有知情人士透露出这酒楼的背景出来了,原来,这云霄楼的主人,便是新晋二等太平绅士秦敬臣秦老爷。有心人便奇怪了,这二等绅士得到的赏赐只有三间门脸啊,可看这云霄楼所占的面积,绝对不少于十间,这是怎么回事呢?

有知情人士便说了,原来这云霄楼,是高绅士和秦绅士合伙开的,所以呢,高绅士那十间加上秦绅士那三间,便凑成了这么大规模的产业了。你想,一家酒楼开业而已,若非这两位绅士当家,整个云霄县里,还有谁当得起范节帅送礼祝贺?

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三楼一个雅间里,高文举、许大勇、朱天赐、吕全忠四人正在紧张的商议着互相合作的细节。

朱天赐十分赞许的看着正在侃侃而谈的高文举,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自从那天他知道吕全忠所炼制的玻璃制品是由这位高庄主提供的配方之后,就一直按捺不住想要见一见高文举本人的念头。稍微一打听,更是得知了这位少年庄主竟然还是那几条快船的设计者,而且还是云霄县的大善人,人称万家生佛……

仔细衡量过一番之后,他决定将自己整个家族翻身的机会押在这位神秘人物身上。当次日许大勇回岛之后,他便央着许大勇带自己来见一见高文举。本来许大勇是打算等过上一段日子,将海坛岛搬迁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再去请高文举的,可是一听到朱天赐将一只玻璃杯的价值夸大到让自己无法想象的程度之后,许大勇便动了从中牵线的心思。他知道高文举一定会出席今天酒楼的开业庆典,便带了朱天赐和吕全忠提前赶来拜会了秦克勤和秦克俭两位酒楼当家。

匆匆赶来的高文举见到吕全忠手中那只玻璃杯之后眼前便是一亮,又听许大勇说了一下海坛岛几艘大船已经下海试航并取得成功的事之后,很快就和朱天赐谈起来合作的事宜。干脆决断的作风,优厚的条件,让朱天赐觉得有点像在做梦。

当朱天赐提出以后自己的货物由海坛岛的快船队来负责运输,自己则将所得利润的三成做为运输费用支付给船队之后,高文举竟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么干脆的回应让心中抱着五成利润底线的朱天赐觉得有些羞愧。

其实,高文举还将海坛岛玻璃制品的代理权交给了朱天赐,而条件就是朱天赐必须利用他已经的销售网络为云霄县的新茶打开南洋市场。并且将南洋采购回来的东西优先在云霄县出售。

这样的条件与其说是限制,倒不如说是为朱天赐送来了救命良药。本来海运在大宋境内已被非公开的禁止了,大家冒险跑船,根本得不到任何保护措施。风浪和海盗的危险要完全由自己承担,而从南洋运回来的货物还要在当地缴纳明里暗里的多重税金的手续费。如今高文举的条件,正好将这些风险全部抵消掉了,虽然自己的利润听起来变少了一点,但一来快船载重量要比自己的小船大上许多倍,二来自己相当于坐享其成,简直是天上掉来的好事一般。朱天赐自然没口子答应了。

而高文举对吕全忠的要求更是听的朱天赐惊诧不已,他要求吕全忠,每年烧制出来的成品绝对不能超过一百二十件,也就是说每个月只需要出来十件成品。而这些成品中的一半将由朱天赐负责销往南洋,其他的则由高文举自己来处理。

初一听,这种做法似乎有点愚蠢,这么赚钱的东西当然是越多越好了,为什么要将量控制的如此之低呢?在许大勇和吕全忠还没来得及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的时候,朱天赐便连声夸赞,高庄主果然是个经商的好手。两人再一想,顿觉释然,要是一天就能生产出万二八千件出来,那到时候还能赚个什么钱?越是稀少的东西,自然也就越是珍贵了。

感恩戴德的朱天赐和满面得意之色的吕全忠心满意足的去了隔壁雅间用饭了,高文举和许大勇两人又开始了商议其他细节。

“文举啊,刚才那朱天赐明显是顺口出了个价,你为何不再还他一下呢?据我估计,这小子至少还能把价码再提高一成。没要他倒四六的份子都算是他的运气了。”许大勇虽然对高文举刚刚的决定没有当面提出意见,却并不代表他也就不明白朱天赐在想什么,如今房间里就只有他两人了,许大勇当然不用再顾忌,直接就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高文举笑了笑:“许叔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啊。你再想想,若是咱们上苏州去自己找朱家接这活儿,他能还能出到三成的价钱么?如今,这朱三爷死里逃生拣回一条命,自然巴不得你开价,只要是能让他平安回去,本身就是赚了的。可要是咱们这时候趁机提了价,那就等于是在人肚子上勒绳子了,他就算现在一口应了下来,心里迟早会觉得咱们不厚道。如今,既然是他开的口,咱们应下来,怎么说也算得上是公平交易了。日后他再想反悔可就不能怪咱们了。退一步来说,镖局的份例也只是一成而已,咱们收人三成已经有些过了。”

许大勇点点头:“所以你又把玻璃的茶叶的生意全交给他,好让他日后完全没有反悔的借口?”

高文举大笑:“许叔果然厉害,一下就猜中了。这快船的样子一旦让别人见过了,保不准过几年就到处都有了。到时候,咱们还收这么贵的运费,只怕会让人戳脊梁骨的。可要是在生意上有合作,他想抽身都难啦。哈哈。”

许大勇想了想,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那依你的意思,这头一趟怎么跑?”

高文举缓下笑容,正色道:“用大船,每次下南洋必须要两船以上一同去。这次我们货物不多,但有几只玻璃杯,足够回来的时候装东西了。告诉那朱天赐,这一趟,我们要占城那早熟稻种,越多越好。至于其他货物,可以让他先在当地找个库房存起来,以后咱们再帮他运回来。”

许大勇摆摆手:“多余!以咱们快船的速度,七天就能到,要是人手熟了地方也熟了的话,半个月就打个来回。还要什么库房,现收现装都来得及。再说稻种一时半会的也用不上,咱们完全可以先帮朱老三把货运回苏州再专路一趟去运稻种嘛。多算些日子,在二月播种前也赶回来了。”

高文举松了一口气:“好,只要许叔你能保证种子赶在春播前能运回来就行。如何调配,就由你来安排吧。我只是希望,能赶快把那一年三熟的稻子引到咱们这儿,毕竟,乡亲们都饿怕了,有了粮食,才能拴住人心啊。”

许大勇点点头:“你放心吧,这种大事,再怎么着我也不会马虎的。实在不行,头一趟,咱们去三条船吧。”

高文举笑了笑:“那倒不用,这另两条船,年前这一月,咱们还要去弄点年货呢,也跑去南洋有些学浪费了。”

许大勇两眼闪过一阵精光:“你是说……”

高文举点了点头:“是时候了,有了大船,流求,就是咱们的了。”

许大勇长叹一口气,狠狠挥了挥手道:“***那帮倭奴,这回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多嚣张!”

高文举笑道:“别呀!咱们这不是主动进攻,这不是因为他们抢了咱们的货,杀了人,烧了船嘛,咱们这是上门去讨债,正义之师,得有个正义之师的样子。”

许大勇一愣:“他们烧的那会,朱老三可还没和咱们合作呐……”

高文举又是一笑:“许叔真是老实,这事你知道我知道,朱老三也知道,甚至那群俘虏都知道,可是窝在流求岛上那帮倭奴不知道啊……”

许大勇恍然大悟:“对对对,咱们是正气之师,杀了我们的人,当然要报仇了。哈哈……”

两人正在YY的当口,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喊道:“高文举在哪里?”

高文举很惊讶的看了许大勇一眼,失笑道:“想不到这开张的日子,就有人上门来踢馆了,许叔,一起出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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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人直冒烟,买了个柚子,一点都不好吃。还那么贵!



058 跨县追捕


class="width">高文举和许大勇开门出来,却见三楼大厅站着一大群各式各样的人物,大多是前来恭贺云霄楼开张等着吃酒的人,刚才高声叫喊的人似乎被围在了人群中间。(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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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高文举出来,人群自动的闪出了一条通道,将里面围着的人让了出来。

高文举看到一伙身穿捕快服饰的人正在和秦氏兄弟高声的理论着什么。那个打头的中年捕快神态十分嚣张的冲着秦克勤说道:“速速将高文举交了出来,否则封了你这酒楼!”

高文举仔细一打量,似乎并没见过此人。心下十分惊讶,在这云霄县城中,谁不知道他高文举乃是新晋的太平绅士,别说一个捕快了,就连县尉、主薄这些有品级的官员见了也没人敢直呼其名,不先见礼连话也不敢说。更别说自己和县太爷还是结义兄弟这么个关系了。

怎么今天自己酒楼开张,大喜的日子来了这么一出?难道是吴念周又在搞什么恶做剧?想想自己这个没正形的二哥,还真有可能整出个这景来。高文举苦笑一下,打算上前将事态平息了,让大家接着喝酒吃饭,别跟着瞎折腾了。这玩笑开的,也太过份了。不过这位捕快的人选倒是个演戏的好手,一脸**的表情十足的公事公办,的确算得上是实力派演员。

高文举刚向前走了两步,却听秦克勤十分恼火的喝问了一声:“圆子!这是怎么回事?”

高文举一愣,再一细看,那伙捕快中站着一位身着崭新捕快制服的小伙子,胳膊上还吊着个绷带,赫然正是新任云霄县捕快班头宋圆。

宋圆苦笑道:“大少爷,高庄主,请两位见谅,这位是长溪县的孙班头,有位个名叫宋山槐的人向长溪县何大人递了状子,告高庄主害死了他妹妹,何大人便要替苦主申冤,今日带着人来到咱们县衙中让吴大人把人交出来。吴大人让小的过来请高庄主回县衙问话,那何大人说咱们吴大人和高庄主称兄道弟,只怕会买放人情,定要让这位孙班头同来。吴大人无奈,只得应了。”

高文举莫名其妙:“什么宋山槐宋地柳的,我听都没听说过,我自在云霄过日子,和他一个长溪县的人,八十杆子也打不着,又怎么会害死他妹妹?简直莫名其妙!这等荒谬之事,你们吴大人还让你配合,我看他也够莫名其妙的了。”

那孙班头闻言一声怒喝道:“大胆刁民,你在父孝期间调戏丫环,**不遂,将人害死,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竟然还敢做出如此狂妄之态,着实可恨!来呀,将他锁了回去!”

他手下几个愣头青一般的衙役一抖手中的铁链,就要往高文举头上套。~~~~

宋圆一把将那拿着铁链的衙役拉住,回头向孙班头道:“孙前辈,这位高庄主乃是本县新晋的一等太平绅士,有功名在身的,你这样大动干戈,只怕不妥吧。”

孙班头冷哼一声:“哼,早就知道你们吴大人与他蛇鼠一窝,如今当着我的面儿,你便想买放人情么?须知我大宋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莫说一个小小的什么绅士,便是王候将相,犯了王法,一样逃脱不了那三尺法台!”

高文举见他口气蛮横,当下也十分恼火。心想我这还没定罪呢,你都敢如此,更何况你还是一个外县来的捕快,在本县中如此执法,也还有脸说什么律法条文?可他一看宋圆的架势,心中却不由的犯了嘀咕。看这阵势,整个来抓人的,恐怕都是长溪县的捕快,而云霄县的差人,却只来了宋圆一个。这种阵势不由的不让人起疑心。

再一看宋圆那一副敷衍的样子,高文举心中更是疑惑从生,心下更是对吴念周此举多方猜测,再说在这云霄县中,也不怕这么几个外县来的捕快能翻了天去。且先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再说吧。想到这里,他胸中的怒火反而被好奇所代替,当下给秦克俭和许大勇使个放心的眼神,静静的站在那里,让对方差役将铁链锁在了自己脖子上。

宋圆脸上一阵抽搐,又劝道:“孙前辈,莫说此案尚未判定,就算已然定了罪,以高庄主的绅士身份,也不当受此刑具啊,孙前辈还是将那铁链撤了吧。”语气低三下四到了极点,但高文举却分明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狡诈,心中正是大定,气定神闲的站在当场,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那孙班头不屑的甩了一下袖子道:“你们县里的绅士,倒能害了我们县里的百姓?哼哼,要知道这天下是大宋官家的天下,不是你家吴大人一人能只手遮天的。若是有了功名的人都能如此横行不法,百姓可还有何活路?这种不法之徒之所以如此目无法纪,还不是你们这些人惯出来的?我们何大人此次拼了官身不要,要也为治下百姓讨个公道!要讲身份,待案情水落石出之时再讲吧!带走!”

两个差役上前扯着高文举便走,高文举心中有底,也并不生气,很顺从的就要跟着他走,却不想他没脾气,别人就不见得没脾气。这能来云霄楼里庆贺开张之喜的,多多少少都沾过高文举些许恩惠,还有许多人更是亲手从高文举手中领到过活命的粮食衣物。从这伙人一喊高文举的名字开始,大伙便围了上来,一听是要抓高文举的,差点当场就起了冲突。经过秦氏兄弟和宋圆的一番劝解,总算愿意让高文举出来说明一下情况。

可是还没见高文举说两句呢,对方就套了铁链上去要将人带回衙门。百姓们虽然畏惧衙门,但一来念着高文举的恩情,二来这抓人的又非本县差役。大伙眼见自己的救命恩人要被人抓走,一下就炸了堂,群情激愤之下,说什么的都有。

“呸!哪里来的杂毛捕快,我云霄县衙门里的人都死绝了?轮到你们上门来拿人?!干净的把高庄主松了,磕个头赔了罪滚蛋便是,要不然,试试你们几个王八蛋下不下得了这个楼?”

“宋圆!枉你也长了一对卵蛋!大伙抬举你做了衙门里的班头,指望着你为大伙保个平安。不想你今日却做下这等忘恩负义的丑事来!”

“什么吴青天?我看他也是个糊涂软蛋,让人家衙门里的人来咱们地头上抓人,这官是他做还是人家做?!”

“姓孙的,你要是好好的放了高庄主咱们万事俱休,要不然,老子拼了这条命也要溅你一身血!”

楼上骂的还不算,还有楼下听到消息匆忙向上挤来的,不大会功夫,从楼下上来的人将整个大厅挤的结结实实,连个插针的空也没有了。这时候,别说这些人下楼了,就连打个转身也只能想想了。

…………

眼看着场面就要失控了,那孙班头也没想到高文举在百姓中的声望竟然如此之高,本以为自己打着为民做主的旗号就算无法取得大家的支持,也能让他们静静观望不敢出头。没诚想,这些人根本就不在乎他说的什么,只在乎高文举的安危。一时之间,原本自信满满的神态全然消失,脸上显出一丝慌乱,但想到自家大人的交行,只得硬着头皮撑着场面,但是硬气话儿却已经说不出口了。

高文举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里,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铁链抖的哗啦做响,朗声说道:“乡亲们,乡亲们!请静一静,听我说几句。”

大家听到高文举要说话,纷纷克制了下来,静静的听他说话。

高文举又是一抖铁链:“很感谢大伙对我的关心。大家都看到了,这是有人在衙门里告了在下,说我逼死了人命。至于是真是假,我想信到了衙门里一过堂自然就水落石出了。希望大家不要这么激动,如今既然有苦主上告,我便上堂与他对质一番便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是我高文举的确做了那令人不齿的事,原也当不得大伙这一片好意。可若是有人恶意中伤,我相信,咱们吴大人自然也会出头做主。可要是大伙如今把衙门里的差人们堵在这里不让他们办公,那可就是咱们大伙的不是了。我知道大伙是为我好,可这样一来,在这些差大哥眼中,我高文举岂不成了不敢当堂对质的心虚之人?所以,大伙还是让一让,等我去过了堂,将事情原委弄个清楚明白再说的好。”

平头百姓原本就没几个人愿意和官府做对,大家刚才的冲动原本也都是激于一时义愤,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恩人不受人责难罢了,听到高文举这么一说,大伙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事已至此,让大家再安心吃菜喝酒可也难了,于是,大伙商量一番,为了给高庄主做个见证,便簇拥着这一伙外来捕快押着高文举浩浩荡荡的向云霄县衙走了过去。

孙班头早前的那股嚣张气焰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碍于面子,他又不便将高文举脖子上的铁链取下来。再听了高文举刚才的一番话,他心中也打起了一番小鼓,自己跟着何大人如此大费周章的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来抓人审案,若是真的问实了罪名倒也罢了。若是那宋山槐所告不实,以眼下的情景来看,只怕无法善了,心中免不了一番忐忑。

宋圆一脸平静,不动声色的跟在人群之中,趁着大伙不留神,装做胳膊伤势做疼的样子慢了几步,慢慢绕到秦克俭身边,轻轻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又匆匆赶了上去,依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陪在孙班头旁边。

秦克俭一听此言,脑袋里一阵念头闪过。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笑容,向大哥示了个眼神,悄悄的退出了人群,一副担心酒楼情况的样子匆匆赶了回去。

片刻之后,云霄楼后门悄悄打开,秦克俭牵着一匹高头大马快步走了出来,一出门,他便飞身上马,手起鞭落,只几下,奔腾的快马便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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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处心积虑


class="width">云霄县衙正堂,两班衙役们手执水火棍列成两排,个个都是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样子死死的盯着跪在大堂中间的宋山槐。www.65txt.com

大堂之上的正案后面并没有县令吴念周的身影,只有县尉和主薄两人肃手静立在那里一言不发,整个大堂中的气氛压抑的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屏风后,一张方桌周围坐着三个人,赫然正是云霄县令吴念周、长乐县令孙显生和长溪县令何文西。

衣冠楚楚的吴念周好整以暇的举着手中的茶杯,一脸为难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孙显生,轻轻的说了一句请之后,叹口气道:“何大人,你来我云霄县提人过堂已是越权之举了,更莫提将下官衙中上下看管的如此之紧了。下官想不明白,此事何必要做的如此绝情呢?”

何文西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白眼一翻:“吴大人,这整个福建官场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吴大人与那高文举称兄道弟、相交莫逆?若是下官不防范一二,在你吴大人的地盘上,你若是动动心思,下官这一片苦心岂不要尽数付诸东流了?再者说了,这也是范大人的意思。”

吴念周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脸正气看着自己的高二虎,微微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大人有范大人的手令和亲兵,下官又怎么敢动心思?可恨那高文举,做下如此禽兽不如的丑事出来,竟然还骗得范大人为他请了陛下旨意颁下了一等太平绅士的荣誉。如此处心积虑的算计范大人,也难怪范大人动了肝火,这等丑事若是传入朝中,再被朝中那些言官们奏上一本,他自己落个欺君抄斩的罪过也就罢了,只恐怕还要连累的范大人要受那识人不明之过了,到时候,这苦心经营的一片大好局面,可不是又要再起波澜了么?大人如此谨慎,原也应该。”

何文西闻言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一等太平绅士?怎么范大人昨日并未曾提及?”

吴念周也是一副吃惊的样子:“怎么范大人并未知会大人么?这却又是何故啊?”

孙显生若有所思道:“我大宋以孝悌治天下,这高文举犯下人命之事撇过不提,仅是在居父丧之期奸|**婢便是头等的罪过,况且此事发生的又早,范大人在授他绅士之前并不知情。如今惊闻此变故,以范大人那嫉恶如仇的脾气,哪里还平静的了?自然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了。因此,有意回避此事,也在情理之中啊。”

吴念周并没有去看那脸色已渐渐有些难看的何文西,只是喃喃自语道:“唔,孙大人言之有理,相来定是如此。此子着实可恨!难为他还整日做出一脸正派的嘴脸,四处行善,如今想想,我都觉得恶心!此等伪君子如若不早早明正典刑、以正视听,日后只怕流毒无穷啊。当此百废俱兴之时,这等大事大非,容不得半点马虎。”

孙显生点头道:“吴大人说的是,何大人昨日黄昏到达鄙县之时,下官也是有鉴于此,未敢有丝毫透露消息之举。如此伪善之人,往往比那真小人还要恶毒,为防止吴大人泄露了机密,使那高文举行那狗急跳墙之事,今日天色未亮便亲自陪同何大人一同前来贵县协助办理此事。如今听到吴大人的意思,倒是下官多虑了。”

吴念周苦笑一声:“孙大人过奖了,下官虽然初入官场,但圣贤书也曾读过几本,这百善孝为先,万恶淫为首的道理,也还是明白的。莫说有范大人的亲兵陪同两位大人一起来督办此案,就是下官自己接了这状子,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将那高文举的伪善面皮撕了下来,让大家看清楚这种人的嘴脸。”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义愤填膺,然而此时听在耳里的何文西早已没了当初那份淡定了,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脑中早已翻江倒海的折腾了起来,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冒失了,开始将此事从头到尾的顺了起来。

那长溪县虽与长乐县相邻不过六十里,却归属于福州府治下,与泉州并不在同一州。这何文西在长溪县已做了五年多的县令了。自打上任以来,他便紧跟在自己的顶头上司福州知州蒋云先的身后,不折不扣的做着上行下效的本分官儿。

自上任前,何文西就听蒋大人当面教诲了一番,得知在这福建路做官不比他处,只要你用心去做,顺着大伙的规矩来,你可以一直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县官做到老。虽说一个县官并没有多少前途,可这治下几处矿场,那么多家商户,只要用心去做,还是很有钱途的。

因此,自就任以来,这何文西一直是个本分官儿,顺着上司的吩咐,丝毫不敢有一星半点的越外之举。平日里本本分分的欺压百姓,盘剥商户,敲诈过往客商,逢年过节的时候,本本分分的向上司送礼打点。这一切本来都是那么顺心,可没想到今年太宗皇帝大行之后,这一切就突然变了。

先是平海军节度使孙世安一声不响的将军政大权交给了一个朝中派来的官员范贻范大人,接着又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兴化军不哼不哈的拔营而去,随后,那个本来八杆子打不着的范大人摇身一变,又成了福州观察使。于是,从蒋云先以下,整个福州官场上空降了一个名为便宜上司。

若是这位便宜上司一切照旧倒也还罢了,可看看他过去这半年里的行事手段,不由的不让大伙心惊胆战啊。毫无征兆的就把整个泉州官场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如今,他又做了福州的当家。眼看着他就要将手伸到福州官场上了,整个福州官场,上上下下无不心惊胆战。

想想自己平日里那些行径,哪个不是抄家的罪过?因此,蒋云先将福州辖下八县县令招集到一起试图寻求自保之计。商量来商量去,大家都没得出个结论。最后,搞的蒋云先头疼不已,为了保住性命和已经搜刮到手的财富,趁着还没被抄家清算,索性自己向朝廷递了辞呈。没想到,根据以往惯例需要推让几回的辞官之举,这次竟然出奇的顺利,没几天,朝中便准了他的辞呈,要命的是,福州知州的位子却并没有另行选派官员,而是由范贻兼任了。

蒋云先是解脱了,拿到准辞的批文之后不到三天就卷着钱带着刚纳的几个小老婆一路小跑回老家了,跑的比兔子还要快,可是这样一来,便苦了治下的几位县令了,拿钱的时候只是做了个过手财神,大头全让姓蒋的卷走了,如今他走了,那范大人过来一清算,还不得要自己这帮人来顶缸啊?

八位愁得快上吊的县太爷三不五时的小聚一下,碰头会开的没完没了,无奈却实在依然拿不出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出来。直到有一天,何文西的小舅子,长溪县的捕快班头无意间抓到一个在街头偷东西的小混混,从那小混混的跟里掏出来的东西却让几位县太爷眼前一亮,一个大胆的计划很快出炉了。

那名小混混名小宋小八,本是长溪县人氏,前些年一直在长乐县鬼混渡日,几年前他结识了一个名叫宋山槐的小贩。那几日宋小八赢了不少钱,手头宽绰,出手自然也便大方了许多。那宋山槐见他出手大方,便打着一笔写不出两个宋的旗号,先拉近了关系又请他喝酒,趁机请教发财门道。几碗黄汤下肚,宋小八将自己的不传秘技说了出来,就是一个字:“赌”!

那宋山槐随他出入了几次赌场之后,发觉这靠赌赢钱果然胜过整日埋头苦干,小试几把又连赌连赢,没两天就成了赌场中的熟客,再也不肯去做那苦活计了。

可没成想,这东西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只赢不输,而一旦最初的好运用完之后,宋山槐的手气很快变的坏了起来,而且一坏便坏的十分彻底。前后不到半年的时间,宋山槐不但输光了手上攒了多年才存下来的一点老婆本,还连自己赖以生存的货摊一并输了出去。

眼看着一日三餐都无以为计的宋山槐急的差点上吊,在宋小八的鼓励提醒下,他鼓起勇气向卖身到高家的妹妹春桃开了口,说自己生意做赔了,欠人许多钱,让妹妹替自己想想办法。想靠着妹妹筹点钱来给自己重整炉灶,踏踏实实的做个本分的小生意。

当春桃带着银子回到长乐县城的那段日子,宋山槐的确想老老实实的重头来过。可是没几天,当他手上有了几个钱之后,那蠢蠢欲动的心思又在宋小八的几次勾引之下爆发了。这一次,宋山槐输光了妹妹筹回来的钱不说,危急关头,在一把试图翻本的对局中连自己妹妹也押了出去,不料,那看起来赢面极大的一把,竟然输掉了。

宋山槐将妹妹输出去之后,自己也觉得没脸见人。连妹妹被人强行带走的时候也只能偷偷躲在一旁后悔,面也不敢闪一下。从此之后,宋山槐便越发的自暴自弃了起来,没几天便沦落的在街头做了乞丐。

可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命不该绝,在他病的快要一命呜呼的时候,遇到了长乐城中出了名的义丐七叔,七叔费尽心思将他一条命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巧不巧,他妹妹被卖进的那家院子又因为后台王县令犯了事被查封了,春桃得了自由之后又找到了他。虽然恨自己哥哥不成材,可毕竟是亲生骨肉,血浓于水。最后,春桃还是不计前嫌将宋山槐接了回去。

这次,发了誓要洗心革面的宋山槐果然争气。短短一个多月便将自己的小生意打理的风生水气,看的街坊四邻夸口不已。春桃自然也慢慢的原谅了他。

可是没多久,那被查封了的赌坊又重新开张了。而宋小八和几个以前相熟的小混混们在赌坊老板的利诱之下,纷纷上街为赌局拉人。没几天,曾经的赌友宋山槐便成了他们拉笼的对象。

宋山槐到底不是圣人,没能搞住一群波皮混混们的全方位拉笼,没几天又重操旧业了。毫无意外的又将家产输了个精光,有了第一次,就不怕再有第二次了,输红了眼的宋山槐,又一次的将妹妹输了出去。

可是这次,春桃不乐意了,被自己哥哥连着卖两回,搁谁身上也不是个事呀。于是在春桃的反抗下,事情变的不可收拾了。当几个波皮打算用强的时候,却正好遇上了路过此地的七叔,那七叔的身手可不是闹着玩的,三五下便将一群混混打的落花流水、抱头鼠窜了。

可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本来已经打算认了倒霉的众混混却没料到,宋山槐却因此对自己昔日的救命恩人动了杀机,众人在他的组织下,经过几日仔细谋划跟踪,精心的布置了一个陷阱。趁着七叔猝不及防,用香炉灰将他的眼迷住之后向他挥起了刀。

可是七叔那是有艺在身的人物,即使受到暗算,也不是几个小混混能对付得了的,在眼不见物的情况之下,身受十几处刀伤却依然将几个混混打伤之后成功逃脱了。

经过此事之后,宋山槐也被吓坏了。一想到七叔眼睛被迷之后,犹如狮子搏兔的身手,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深知七叔一旦恢复,第一个要收拾的肯定是自己,便再也不顾不上使什么坏心眼了,连夜就只身逃离了长乐,流窜到了长溪县中乞讨度日。

几天后,唯恐事发连累自己的宋小八也回到了长溪县,又在无意中碰到了宋山槐,一对难兄难弟嘀咕一番,趁着宋小八在长溪县还有几个熟人,便整日在街头布个骗局,蒙上几文钱混日子。

这一日,两人一不小心撞到了长溪县捕快班头孙大年手上,孙大年靠着姐夫的势,在长溪县做了四五年的捕头,只有他欺负别人的,哪里还有人敢在他这老虎嘴里拔牙的?二话不说就将这两个不开眼的东西揪回了班房,一顿板子,两人恨不得把小时候偷看邻居大婶洗澡的事都交待了出来。真正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孙大年取了口供,也被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弄的没了脾气,又见两人的确没什么油水可榨,打算饿上两天就让他们滚蛋。心里也没把这两人当回事。

可巧,几位县令这天正巧赶到了长溪县来商量对策,一个个愁得长吁短叹,直觉得吃啥都没味,看谁都不顺眼。孙大年看到一帮大老爷如此愁闷,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便将这两人的经历当个笑话讲了一下。尤其说起那宋山槐竟然将自己妹妹卖了两次的事,让一帮大老爷撇嘴不已,失笑连连。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中一位大人听到孙大年说起宋山槐的妹妹春桃曾在高府中做过丫环,突然就眼前一亮,也不多说,连声催着孙大年将宋山槐和宋小八提上大堂,要重新问话。

孙大年莫名其妙的去班房里将两个被打得半死的家伙提到正堂时,却发觉大堂之上竟然坐着五位县令。这阵势,别说两个混混了,就连孙大年也觉得有些诡异。这时候,这几位大人对着两人连声的催问,问的却都是些关于宋山槐妹妹春桃的消息。

那宋山槐被堂上气氛这么一吓,当下从头到尾把自己妹妹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并坦言,妹妹是趁着高家庄老庄主病故之际,偷偷跑回去的,事后想再回高家时被他劝阻了。如今她已与自己翻了脸,只怕这时已随着七叔远走他乡了。

问完了话,几个县令聚在一起商量了起来,大家都觉得,将范贻的注意力控制在泉州地界之中是最好的办法。而要达到这个目的,从眼下正当红的高文举来做文章不失为一条好计策。

范贻治下的三镇官场中人对这个高文举多少都知道一点,这个高家庄大少爷,自打父亲去世之后,碰到了灾民大潮之时,竟然将家里的老底都捐了个七七八八。在范贻接见各地方官员时,经常将高文举的义举挂经嘴边,把这位大家伙都认定了的败家子夸的天上少地上无。

现如今,要是揪出一条高文举的小辫子出来,把他搞臭,让范贻自已打了脸,至少也能让他暂时安宁一下,然后大家再趁机将泉州官场中新任官员的烂事搜罗一些给他呈上去,他这一忙起来,自然就顾不上福州官场了。

于是,在经过一番推敲之后,几位县令便将自己的意思透露给了宋山槐和宋小八。并且应承二人,事成之后,不但不再追求两人做过的坏事,还要给两人一笔银子,让他们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

…………

几天后,祖籍长溪的宋山槐向县衙递了状纸,要告长乐县地主高文举,在父丧期间意图奸yin丫环春桃,强奸未遂竟然将春桃活活打死并弃尸野外,还向外声称春桃已然逃逸。自己身为春桃的亲生哥哥,几次想要见高文举讨个公道,都被高家恶奴乱棍赶了出来。本想上长乐县衙击鼓鸣怨,又得知那高文举与长乐县令交情不浅,无奈之下,只得向本县老爷递上一纸状文。

得了此状的何文西,在问过了所有的人证,并查验了相关物证之后,决定为治下百姓出头申冤。由于知道这个高文举与官府中人交情颇深,又是外县之人,何文西便带着状纸和一干人证物证赶去了泉州府向范大人当面申诉。

让何文西大喜过望的是,得知事情原委之后的范贻并没有任何企图阻拦的迹象,而是派出了自己的贴身侍卫,陪同何文西共赴长乐调查取证,并且当着何文西的面向那位侍卫长吩咐,若是长乐云霄两县县令配合便罢,若有任何企图不法之举,可当场将两人拿下送交州府。

整个过程中,范大人对做下如此丑事的高文举恨恨不已,连声唾骂。那样子,简直恨不得将高文举碎尸万段。又对何文西连声叮嘱,让他放手去做,不要怕他和官府的交情有多深,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一旦查明事情属实,定当严惩不贷。

何文西心中大定,一个小小的乡下土财主,又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屁孩。平日仗着多花了几个钱和官府中人能说上几句话便觉得了不起了,真要是把他往自己那大堂上一扔,任是白的,也以他说黑了,漫说还有春桃的确是从他府上逃走了。只要那帮安排好了的波皮们一口咬定此事是自己亲眼所见,再搭上一顿板子,还怕他坐不实他的罪名?

何文西带着队伍连夜赶到长乐县衙之后,几句话便将事情交待的一清二楚,那孙显生也十分配合,当场就告知何文西,云霄县县衙已于五日前正式从长乐县分离了出去,如今想要处理云霄县的事务,须到云霄县正堂去办理方可。为了让何文西安心,孙显生当夜寸步不离的守在何文西身边直到城门关闭这才各自休息。一大早,在城门没开之前又与他一同等候城门大开,一起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云霄县城。

一到云霄县正堂,那吴念周听到此事之后,告知何文西,高文举自家的新酒楼于今日开张,他本人此时肯定就在酒楼之中,自己安排个差人去一请便来。

可是何文西知道吴念周与高文举交情非浅,当下又将范大人的口令搬出来一趟,又将陪同自己前来的侍卫高二虎请到当面。这样一来,吴念周只好回避,便让捕头宋圆前面带路,让何文西自己带来的人去办案。

看到这两人如此配合,何文西心中大定,觉得此番劳师动众虽然辛苦,但定然能达到原本的目的,如今看着两位县令在自己的地盘上被自己逼的走投无路,何文西心中一阵偷笑。

本来还自信满满的要看两位县令笑话的何文西突然听到吴念周说起高文举竟然是新晋的一等太平绅士,当场就吓了一跳,虽然他以前并没听过这个爵位,但是整个福建官场都在传言说范贻会为此次行善举的热心士绅请旨意要封个什么头衔,原本以为怎么着也要在年后才能有消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受了封了。

何文西再蠢这时候心中也有些不安了,加上他又对这个爵位没什么了解,心中一阵迷糊,再一想昨天范大人和自己说的话:“一旦查明事情属实,定当严惩不贷!”当初听着很带劲,那是因为自己有把握能让这个事实坐实。可是如今,人家不再是平头百姓了,自己还能随心所欲的对他动刑么?要是罪名坐不实,那又当如何?自己到时候还下不下得了台呢?

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何文西思前想后都觉得有些不塌实,小心的开口问道:“吴大人,不知这一等太平绅士,是个什么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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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总算找到两处象样的房子了,成不成的,这几天就有分解了。今天这一趟,真叫人印象深刻呀,艳阳高照的正刺眼,突然就瓢泼大雨当头浇了。嘿嘿,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回来有些晚了,啥也顾不上,赶紧码字。直到现在才码出这一章来,有些迟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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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机关算尽


class="width">泉州,节帅府。(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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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贻、吴天祥、徐锴围坐在书房中用茶,谈笑风生。

徐锴听完吴天祥说完蒋云先的事,抚须大笑道:“范大人如今可是威名远扬啊。莫说这个归你节制的蒋大人了,就连远在苏州的孙冕也整日提心吊胆的呢。”

范贻闻言想了想道:“晚辈前几日到是接到过孙大人派来的文书,似乎是一位姓柳的官员,但也仅是向晚辈询问了一些关于新政方略的事情,这提心吊胆一说又从何而来呢?”

徐锴笑着把柳宜和自己的关系说了一下,接着道:“那孙冕闻得福建三镇有此一手,唯恐自己也被朝廷硬夺了这知州的帽子,日前已向官家递了乞骸骨的折子,还做了一首诗。”

看着范贻和吴天祥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徐锴悠悠的说道:“他那诗文是,人生七十鬼为邻,已觉风光属他人。期待朝廷差致仕,早谋泉石乐天真。呵呵,据说官家对这首诗评价很高,却驳了他的请求。如此一来,孙冕更是不敢大意,这才派了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子到范大人这里来求取真经,以图革除旧弊,在官家眼里为自己争个好名声呢。”

范贻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柳宜竟然是夫子的学生,他却从未提及呢。晚辈还以为只是个寻常书吏,便将各种方略条陈誊写了一份与他。想不到,他竟然是七郎的父亲,这可太让晚辈意外了。但不知,他有夫子这层关系,却又为何不对晚辈明言呢?这可有些见外了。”

徐锴笑道:“我这弟子实在有些固执,否则也不至于这些年官儿越做越小了。他来大人府上拜访,不愿打我的名头倒不全是因为怕沾我的人情,而是他对这个孙冕,着实已没了信心呐。”

范贻道:“此话怎讲?”

徐锴正色道:“那孙冕,嘴上冠冕堂皇,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则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自从十几年前到了苏州任上,对治下百姓越来越苛刻,将一片原本富庶之地,盘剥的民不聊生。莫说旁人了,七郎前去杭州探视父亲,沿途所见盐场百姓的生活有感,做了一首诗,老夫看了深觉震惊。两位不妨也品评品评。”边说边动手,趁着书桌上现成的笔墨,几下将柳三变那首《鬻海歌》写了出来。

品味着诗中的意思,范、吴二人眉头紧锁,频频摇头叹息。徐锴接着道:“这苏杭一带如今尚且顶着个繁华的名头,治下百姓已是如此,这其他地方,可想而知啊。”

范贻点点头:“是啊,若是天下的官员都与这孙冕等人一般,百姓哪里还有什么盼头?所以,晚辈才不惜将整个泉州官场荡平,重新来过。看着好似晚辈有些滥杀,实际上,长痛不如短痛啊,若是真的逼的百姓们走投无路,再来一个王小波、李小波登高一呼,到时候,死的可就不仅是这些贪官们了。”

吴天祥也点头道:“是啊,那齐元振的下场,做官的,当人人引以为戒。”

吴天祥口中的刘元振,正是蜀中叛乱的导火索。四川地方官压迫剥削百姓本就有些过分,而彭山县知县齐元振更是个中翘楚,在遇到灾荒的时候还硬要多征三成税赋,将治下百姓逼的走投无路。

王小波趁机提出“均贫富”的口号,带领贫民起而作乱,将齐元振杀了。这齐元振平时诛求无厌,剥削到的金钱极多。造反的百姓们将他肚子剖了开来,塞满铜钱,一时人心大快。

徐锴自然知道这齐元振的下场,当下点点头道:“这便是了,若是逼的百姓们做起乱来,到时候,只怕就不是问罪抄家之类的下场了,能落个囫囵尸首都算是祖上有德。说起来,两位大人此举,也不见得人要了他们的命,倒是救了他们呢。”

吴天祥笑道:“可不是说呢,只是能明白这个道理的,实在没几个啊。这福州八县的几位县令便是例子了,咱们还没下文呢,他们倒先出了手。呵呵,还就挑准了咱们的痛处去下了手。真可谓狗急跳墙了。呵呵。”

徐锴笑道:“两位大人如此热心相助那何文西,可不是要将他引到万劫不复的道上去么?”

范贻也笑道:“夫子这话有失偏颇了,这何县令手中人证物证俱全,咬死了文举有那**丫环至死的丑事,若是晚辈此时替文举遮掩一二,岂不让人说晚辈言行不一?既然他有了证据,晚辈就不妨再给他加把劲让他把这案子问个清楚明白。~~~~也省得到时有人喊冤。”

徐锴大笑:“这个何文西,惹谁不好,非得要挑上高文举,那小子岂是个好相与的?要是当场翻脸那何文西还有个退处,若是他乖乖跟着去过堂,那何文西走不走得出云霄县城都难说了。那个二虎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何文西竟然也敢施施然的带在身边,哼哼,他要是能讨得了好去,老夫再不吃红烧肉了!”

范、吴二人大笑。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徐爷爷,爹爹,吴伯伯,吃饭了。”

看着欢快的跑进来的小慧,徐锴乐的眼都快眯成一条线了:“哎呀,这说到红烧肉,丫头就来送吃的了,真不枉徐爷爷疼你一场。来……”两手一举,将小慧抱在了自己怀里。

几个下人在范贻的示意下,将饭桌摆了上来。三人移到饭桌前坐下。徐锴指着桌上的红烧肉道:“怪了,我府上的厨子也在你这里学了几天,做的红烧肉也是有模有样的,可老夫怎么总觉得没你府上厨子做的好吃呢?”

范贻笑道:“夫子这就有所不知了,小慧这丫头嘴馋,文举年前这一阵子又忙,唯恐照顾不周到,送丫头过来还带着他府上的丫头香秀。这香秀烧的这道红烧肉,乃是文举为小慧特意配制的作料,并且特意调整了作法。因此,与咱们平日里所吃的还有一些不同之处。据文举说,如此做法,不光口感好,吃了也不容易发胖。”

徐锴抚须笑道:“这个文举,真是有一套,连这平日没人愿意吃的猪肉也能弄出如此好吃的菜式来。那日在你府上尝过之后,老夫已觉得大饱口福了,这才腆着老脸让厨子过府上来学艺。只道是已经深得真传了,不成想,他竟然还藏了一手。就这一道菜,居然还有专为丫头做的样式。呵呵,老夫这可也是沾了丫头的光了。”

范贻也点头道:“可不是说呢,连晚辈和昭寿兄也有同感。只是实在开不出口再让厨子去跟香秀学这种做法了。只得每日里拉着丫头一起吃饭,也好一同沾沾光。”

徐锴大笑,心念一转,摇着小慧道:“哎呀,爷爷这可是沾了小慧的光呢,可惜爷爷自己回去就吃不上这么好吃的红烧肉了。小慧能不能帮爷爷问问,这肉是怎么做的吗?”

范贻和吴天祥也相视一笑,看着老头骗小慧秘方。

小慧想了想老实说道:“哥哥没教过我。”

徐锴笑道:“那他教过你什么?”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有些说串了,本来是想问他教给谁了,怎么又问成这个了。

小慧却很认真的答道:“哥哥说,猪肉是最容易买到的,也是最好做的。可是大家都不愿意吃。那不是因为猪肉本身难吃,是因为做的法子不对。”

徐锴道:“他干嘛要对你说这个?”

小慧道:“是哥哥教我数数的时候教的。”

徐锴看了范贻和吴天祥一眼,见两人也不明白,笑道:“你哥哥可真是天马行空,教你数数,说什么不好,干嘛要说这个?”他心中对高文举调教小慧的方式充满了好奇,因此,一涉及到这个话题,总是止不住想刨根问底。

小慧道:“哥哥带我去孟爷爷家玩的时候,他家有好多猪,哥哥就教我数猪。”

徐锴没好气道:“这个文举,简直胡闹,教孩子数数,跑去那等肮脏之地做什么?”

小慧摇头道:“是小慧自己想看的,哥哥那天和孟爷爷说话,他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小慧吃过猪肉,可是没见过猪跑,就让哥哥带我去看了。”

徐锴道:“原来是这样啊,那也不该,怎能由着……哦,那你说说,他教你怎么数猪的?”心中连连惭愧,深觉自己太过迂腐。

小慧道:“一二三四五,黑猪满地走。富人不爱吃,穷人不会煮。”

这下,徐锴和范贻、吴天祥都乐了。范贻笑道:“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么?”

吴天祥问道:“那你哥哥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是富人不受吃,穷人不会煮?怎么不说穷人不爱吃,富人不会煮呢?”

小慧很自豪的拍着小手笑道:“吴伯伯连这个也不知道。”然后很神气的说道:“哥哥说这个叫对偶,就是把大家分成富人和穷人两种,然后表示同一种意思。”

徐锴眼里又闪过一丝惊异,再一看范贻和吴天祥,也是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实在没办法想象一个小丫头怎么会说出这么深奥的话来。三个顿时都不敢小视,静静的听小慧说出下文。

小慧接着道:“哥哥说,富人不爱吃,穷人不会煮的意思就是说,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都不爱吃,那是因为大家都不会煮。”

徐、范、吴三人又怎会不明白这当中的意思,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想象,高文举竟然把这个如此高明的文学手法教给了小慧,更无法相像小慧竟然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徐锴按捺下心中的震惊,不动声色的问道:“那小慧还知道有什么这种对偶的句子吗?”

小慧点点头道:“嗯,哥哥教过我《木兰辞》里的一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说这句的意思就是说,将士们为国去打仗,一打就是好多年,有的人死掉了,有的人回来了。

哥哥说乐府双璧《木兰辞》和《孔雀东南飞》里面很多都是这种对偶的句子。可是哥哥没教过我读《孔雀东南飞》里面的句子。徐爷爷,你知道《孔雀东南飞》吗?”

这时候,席上的范贻和吴天祥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了,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一脸天真的小慧,仿佛从来没见过一样,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却是最了解小慧底细的,这个半年前还连一句汉话也说不囫囵的六岁小丫头,半年间所学的东西竟然已经到了如此渊博的地步,这么大的差异,就算是亲眼所见,也并不能让人相信。

徐锴毕竟对高文举的教育方式已经有所了解了,虽然震惊,却也不至于措手不及乱了阵脚,笑道说道:“爷爷当然知道了,不过既然你哥哥没教你,那就是说还没到让你学的时候。等到了时候,他自然就教你了。”

小慧一脸的遗憾,撅着小嘴道:“哥哥老是这样,总是说我太小,这也不教,那也不教。小气鬼。”突然灵机一动,很乖巧的附在徐锴耳边小声道:“徐爷爷,你教我好不好?我天天让香秀姐姐给你做红烧肉!”

徐锴大笑,笑声中露出无限的唏嘘,心中一声长叹:“让孩子自己抢着去学东西,这才是真正的教授之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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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县正街,从云霄楼到县衙正堂大门,只有短短不到一里的距离。可就是这短短一里的距离,便让刚刚还牛气冲天的孙大年叫苦连天、愁闷不已。

从云霄楼一出来,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将一条十几丈宽的大街道挤的水泄不通。而且最要命的是,这些百姓全都是来声援高文举的。孙大全听到周围百姓们嘴里不断发出的恶毒咒骂声,心里越来越没了底气。只盼得赶紧进了衙门,早早坐实了高文举的罪名,大家一拍两散。他第一次觉得,平日里逆来顺受的平头老百姓们,竟然也有如此让人害怕的时候。心中不由的有些后悔这次跟着姐夫出来出风头的决定了。

朱天赐和许大勇站在云霄楼所在的街道口,看着向县衙正街走去的人潮,低声的交谈着。

许大勇似乎有些意外的问道:“这么说,朱兄弟这就打算启程了?你不一起去看看文举的案子么?”

朱天赐嘴一撇,自嘲的笑道:“看来海上这一趟,让倭人把小弟欺负了一把,连许大哥也看低兄弟了。”

许大勇奇道:“这是何说?”

朱天赐道:“小弟虽则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久走江湖,自忖阅人无数。对自己这对招子,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这高绅士虽然年少,但绝非易与之辈。今天这场面,与其说是他被带回衙门去问话了,倒不如说是他上门去讨公道了。这场官司的结果只有一个结果,最终的悬念,不过是看那孙班头一干人会受何等惩处罢了。如今,你我身负重任,这等热闹,不凑也罢。”

许大勇闻言笑道:“倒是老哥没想的这么通透。既然如此,我吩咐人去和文举打个招呼,咱们这便回岛去吧。”

朱天赐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影匆匆而来,走到近前,许大勇笑着拱手相迎,却是刚刚陪着颜小山一起跟在高文举身边的高十一。

高十一也拱了拱手,笑道:“许叔,朱员外,少爷吩咐,这里的热闹,不看也罢,岛上的大事,还要抓紧。怕两位担心,连我一并打发回来了。”

朱天赐笑着看了一眼许大勇:“我说如何?!”

许大勇连连道:“佩服佩服。如此,我等这就出发吧。省得惹文举不高兴。”

高十一很兴奋的说道:“许叔,少爷说岛上新打的四艘大船下海了?这回一定要让我带队出去逛一趟。”

许大勇嘿然道:“这事我做不准,咱们先回岛把东西准备好,我这里还要看着安排搬迁的事呢。文举过两天自己到岛上来践行,你自己跟他说吧。”

三人说说笑笑,叫过自己的随从,和云霄楼中的秦家人打了个招呼,向着城外走了出去,再也没向反向而行的人潮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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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的人潮经过主街道一处店面时,几个坐在门口看热闹的小伙计冲着人群说说笑笑。一个伙计道:“这高绅士还真是有人缘啊,被官府的人带走,竟然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他出头。真难得啊。”

另一个道:“就是,看来他确实做过不少好事。可就是不知道这次官府说他的罪名是不是真的。”

“看他的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事保不准还真有。”

“你说,要真的把这罪名坐实了,到时候,有这么多人替他说话求情,县太爷会怎么判?”

“咱们这位县太爷,出了句的吴青天,那肯定是……”

一声断喝将两人的对话打断了:“你们俩这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子?高绅士的事你们也敢拿来瞎猜?你们也配?!闲的没事干去把后院打扫一遍,要是再敢乱吠一句,马上打了铺盖卷,滚回永春去!”

两人吓的脸如死灰,一溜烟的窜进了后院。刚刚骂完人的老头瞪着两人的背景,犹自不满的骂道:“什么东西?!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这高少爷的话也敢背后乱嚼?”

骂完这两上,又大声吩咐道:“上门板,今日歇业一天,除了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之外,大伙都随老夫去衙门,我倒要看看,这长溪县的一帮人是不是三头六臂?!我先走,怕事不来的,都卷了铺盖自己回永春去,省的老夫回来看着你碍眼!”

老头边说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大跨步的向人潮追了过去。背后几个小伙计战战兢兢的将门板扛出来一一使上。门板上方一个硕大的金字招牌上,“乐通粮行”四个大字闪闪发光。几个小伙计正上着门板,却听到旁边的铺子里传来一阵声,好奇的探头一看,整条街上,几乎所有的商家都在做着与自己同样的事情,几个小伙计吓的吐下舌头,手底的速度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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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何文西小心翼翼的提问,吴念周似乎并没有发觉他神情和语气上的变化,漫不经心的说道:“哦,这是个新晋爵位,是范大人特意为此次赈灾请旨特发的。五等、四等、三等太平绅士都算不上爵位,只是个名誉头衔。二等太平绅士与男爵相当,只是没有食邑的封户,一等太平绅士略高于男爵。这个爵位说明白点就是朝廷送的脸面,没什么实授的东西。虽位高于我等,却在本县治下。咱们请他来过堂问话,原也在职权之中。只要孙班头没动刑具便算不上冲撞。何况,他的罪名若是查实了,不光这爵位要夺了去,还要追他个欺君之罪,到时候杀头都不为过。个中情由,想那高绅士自己也知道,何大人不必过虑。”

何文西心里苦的都要吐了,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小舅子了,这些年来在自己治下,除了自己之外,还将谁用眼皮子夹过?现在就怕这个愣小子不知道对方身份,又以为有了自己和范大人的支持,一言不合将那位新晋绅士锁了来,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好看啊。

正在这提心吊胆的不知所措呢,就听得孙显生愤愤道:“就算是锁了来又如何,做下这等丑事,莫说锁了他来,就是当场打断了腿也是应当。待到查实了罪行,把这混帐当堂打死便是,省得给云霄长乐两县抹黑,也省的连累了范大人。”

何文西听到这话,心中突然一松,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支救命稻草般,恍然大悟:“对呀,只要他的罪名坐实了,到时候,这擅自锁人的小事,谁还会放在心上。哼哼,只要到了这大堂之上,有罪没罪,可就由不得你自己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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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开局容易收局难


class="width">就在何文西反复斟酌如何将高文举的罪名坐实的当口,一阵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大的传了进来。www.65txt.com<<>>孙显生皱着眉头道:“这云霄的百姓怎的如此不懂规矩,县衙正堂是什么所在?岂可如此放肆?吴大人,这刚刚开设的新衙门,第一场官司,可要小心应对,莫要失了朝廷的体面才是啊。”

吴念周起身郑重道:“下官省的。本县衙门虽然落成已有时日,却到今日尚未有过官司事务,今日这一堂,乃是本县开衙首场,下官自然要全力应对,绝不辜负陛下和范大人以及各位大人的殷切期望。这吵杂之声,想是百姓们尚未了解衙门规矩,下官这就出去肃整一二。”

就在他起身要入正堂的时候,孙显生向何文西打了个眼神,也同时起身道:“吴大人首场,难免对那些刁民心存不忍,须知这官威,仅用怀柔之策是万万体现不出来的。当此重要时节,我二人还是一同为吴大人去掠个阵吧。何大人,你看呢?”

何文西点头起身道:“孙大人与下官所想竟不谋而合,可谓英雄所见略同,吴大人,你不会觉得我二人僭越吧?”

吴念周忙拱手道:“固所愿,不敢请耳,两位大人,请~!”

看着何文西堂而皇之的迈步向正堂走去,吴念周和孙显生对了个眼神。孙显生很不满的冲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调侃味道的吴念周翻了个白眼,又做了个满怀期望的眼神,吴念周回了个十分不屑的表情。孙显生匆匆经过吴念周身边,轻轻的撞了他一下,吴念周却趁机在孙显生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两人一看前面的何文西站在正堂入口已停下了脚步,正在等正主吴念周走前面的样子,连忙摆出一副浑然正气的模样,迈步赶了过去。

吴念周端坐在正堂大案之后,孙显生和何文西并排坐在了原本县尉的条案之后,县尉只好和主薄挤在了一桌,一边整理着各种文书,一边低声抱怨着。对本县开衙第一次升堂问案中自己被赶离工作岗位十分不满。

吴念周清了清嗓子,大声问道:“正堂之外,何人喧哗?”

一个衙役拱手道:“大人,正堂外是本县几位太平绅士,他们要求旁听今日的案子,刘捕头正在安排。”

吴念周点点头:“唔,几位太平绅士要旁听审案,也在情理之中,本县首次过堂,能有他们在旁监督,也可彰显我县吏治之清明。依例,二等以上绅士旁听县衙审案,是要赐座的。让刘捕头去安排吧,切莫失了绅士们的体面。他们可都是陛下钦赐的爵位,万万不可大意。”

那衙役点点头,回身出去和刘捕头传话了。

孙显生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充耳不闻,将手中的状纸仔细的看了又看。那何文西听在耳里可老大的不自在了。悄悄问旁边的孙显生:“这绅士听案的规矩,是怎么个说法?”

孙显生放下手中的状纸,悄悄回道:“这是陛下对太平绅士的恩典,下官也尚未完全弄明白,具体细节想必正月里就应当有邸报下到各县了,到时候何大人一看便知了。”

何文西气的差点翻白眼,你这不跟没说一样嘛,心里却顿时有如猫挠一般,这二等绅士听县衙问案都要赐座,那一等绅士得是个什么待遇?再说旁边有了赐座听审的,再想不管不顾的动刑问案只怕不太好办了。再想问一下时,却见孙显生已将头埋进那份状词中去了。

何文西看着几个衙役很尊敬的领着两位一步三摇的老人家慢悠悠的向正堂走来,而原本端坐在主案的吴念周居然起身亲自去迎接了,心中不由大急。两眼转圈横扫了正堂一圈,突然看到了一脸平静站在“回避”大牌下面的高二虎,心中一阵安定,悄悄起身走了过去。

当他从高二虎口中听到太平绅士享有的权利中,竟然还有越级上告这么一条之后,心里当场就凉了半截,看向跪在正堂中头也不敢抬的宋山槐和宋小八等人的目光顿时变的阴狠了起来。

就在两位粮行老东家一脸自豪的坐在衙役们上首之后不久,门口一个声音高声唱报:“一等太平绅士高文举带到~!”

重新坐回主案的吴念周一拍惊堂木:“带上来~!”

孙大年一到衙门口,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再一看跟来的人群一路上喊声不断,到了衙门口却都主动的静了下来,一个个看着高大的衙门正堂大气也不敢喘的样子真让人觉得好笑。百姓毕竟就是百姓啊,就算人再多也不敢和官府较劲。一路上被搞的心浮气躁的孙大年顿时趾高气扬了起来,听到衙役传来的命令,一时也顾不上衙役们嘴中所唱的那个从没听过的古怪头衔,右手一扯高文举脖子上的铁链,左手虚扬,一副标准的捕头擒获江洋大盗的模样快步走了进来。-====-

“报~!高文举带到。”孙大年将十分配合的高文举扯到了两班衙役当中,转眼恶狠狠的冲着高文举道:“到了县正堂,还不跪下见过大人?!”

高文举一脸平静,连理也没理他。惹的孙大年登时大怒,也没看正堂上正频频向自己打眼色的姐夫那早已铁青的脸色,一脚就踹向了高文举的膝弯,试图将他踹的跪下。

谁知这一脚上去,却好似踢到了一块铁板一样,高文举整个人连晃也没打一个,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冷眼看着他。这下下,孙大年更是恼羞成怒,伸手就要从旁边站着的一个衙役手中抢过水火棍来下重手。

孙大年手抓着那貌似随意的支在地上的水火棍用力一扯,没想到那水火棍竟然犹如长在地上一般动也不动,他不由的向那根棍子的主人看了一眼,这一年不要紧,对方那火辣辣的眼神直刺的他心中不安了起来。他见过这种眼神,几年前他带着一帮人将长溪县一家小商铺的家当抄的一干二净的时候,那商家看他的眼神就是这个样子的。

孙大年十分不理解,这么一个小小的衙役怎么敢用如此狠毒的目光看着自己,难道一根水火棍对他就那么重要么?但一回头看到高文举那嘲讽的表情时,这点小事顿时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这见官不跪的刁民他见的多了,而且他也很明白,在这头一阵上实在输不得,一旦折服不了对方,自己在接下来的对仗中,对方的气势肯定会越来越嚣张,直到无法收场,那种情况是万万不能发生的。

怒火攻心的孙大年此时早已将这里不是自己地盘的事忘了个干干净净,只想着如何将高文举的嚣张气焰打压下去,他像个跳梁小丑般的又去抢另一个衙役手中的水火棍,结果和上一次十分相似乎,那水火棍生了根一般的动也不动一下。只是这次对方看他的眼神不是狠毒,而是一种十分不屑的嘲讽意味。孙大年一时之间又恼又急,盛怒之下,多年的习惯登时发作,下意识的将腰刀抽了出来。

很奇怪的是,在孙大年来回折腾的这一阵子,整个大堂上至三位县太爷,下至栅栏外旁观的百姓,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一点声音来,整个大堂中,除了孙大年自己来回的脚步声和喘气声之外,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就在孙大年抽出腰刀试图用刀背去砸高文举的时候,吴念周将手中的已惊堂木狠狠一拍:“够了~!”

孙大年被那一声脆响和一声断喝吓的吃了一惊,手中的刀当场掉落了下来,他吃惊的向正堂上看去。吴念周那铁青的脸色让他突然想起了这里是云霄县而不是长溪县。慌乱之下,他向坐在旁边的姐夫何文西看了一眼,看到的,却不是平日里对自己赞许和鼓励的目光,而是一种十分陌生的愤怒。

孙大年站在大堂中间手足无措之际,吴念周猛的站了起来,双手恭敬的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取了下来,端正的摆在了正案中间,拱手向坐在旁边案前的何文西道:“何大人,这案子,还是大人来审吧~!”说完一甩袖子,穿过屏风回内堂去了。

何文西被这一下弄的半天没回过神来,转脸向一脸惊异的孙显生问道:“孙大人,这,如何是好?”

孙显生拱手道:“何大人这话问的见外了,贵衙捕头将云霄县一等太平绅士如此羞辱,莫说是吴大人看不下去了,就连下官也觉得匪夷所思。这有爵之人过堂,罪名不实,不得加刑,就算是坐实了罪名,那也得将案子转至三省,等陛下圣览之后方可发落。唉,何大人,你有范大人口令,可便宜行事。想来不必担忧此中情由,可吴大人无人撑腰啊。这未经过审讯便加刑于绅士之身的罪名,他如何担的起?”

这一番话在安静的离谱的环境中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上上下下所有人的耳中,孙大年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个十分愚蠢的错误,再也不复刚才的嚣张气焰了。有些无助的向何文西看去。

何文西叹了口气道:“可这案子总还是得审吧,这……”

孙显生拱拱手:“何大人别客气了,一事不烦二主,就你来吧。若是审实了高绅士的罪过,将案卷移交给范大人便是了。至于吴大人那里么,下官去劝劝。”说完起身也转进了内堂。

何文西四下里看了看,这云霄县正堂中,除了自己和小舅子孙大年之外,其他人的眼神都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而自己带来的一班衙役,此刻正和一起前来给自己压阵的范节帅亲兵们呆在一起,远远的站在栅栏之外。

再看一看上下安静的奇怪的大堂,何文西心里转过了千百道弯,咬咬牙一跺脚,心里发一声狠,死活就是这一锤子买卖了!当下走到正案前端正的坐下,拿起那条惊堂木很熟练的一拍:“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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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节帅府。

看着小慧挥舞着跳绳欢快的蹦蹦跳跳,嘴里不停的数着数目,徐锴抚着长须叹道:“两位大人,老夫自认学识过人,无奈多年来门下弟子竟然无一成材。这让老夫不免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感,原本老夫一直以为这些弟子不成气候乃是他们本身条件所限。直到日前遇到文举和小慧,老夫这才明白了孔圣人所言的‘因材施教’这个道理。原来不是他们的问题,这根子,竟在老夫自己身上。”

范贻道:“夫子不免言过其实了,小慧所学虽然貌似广博,实则尽如蜻蜓点水,拿来唬人还行,要真是学以致用,那还差的远呢。”

吴天祥也随口附和。

徐锴叹息道:“两位大人还是没看明白啊。文举教小慧的法子,重要之处,不在于教会了她多少东西,而是教会了她如何去学东西,使她自己发自内心的去学。这种法子,才是学子最需要的本事啊。虽然看起来,似乎有些娇惯了丫头些许,但是两位大人不妨想一想,以如今小慧丫头这年纪,是如此纯真些好呢,还是举止典雅,尽显大家闺秀风范的样子好呢?”

范贻点点头,笑道:“夫子所言甚是,不说别的,若是小慧不是如此,只怕晚辈想约夫子过府一趟都难,更莫提如此轻松相对谈笑了。”

徐锴大笑:“这倒是实话。自从见了七郎那孩子之后,老夫原本已经如同死灰的心里又有些蠢动了。一心想要把这孩子打磨成个栋梁之材。可是真将七郎留在身边之后,老夫心中却又有些担忧,唯恐自己学识浅陋,误了这孩子。

那日酒宴上见到小慧之后,老夫顿觉眼前一亮,再将她与文举强留府上几日相谈几日之后,老夫发觉,文举似乎找到了一条前人所未曾发现的道路,只是他自己尚未察觉罢了。可惜,文举如今少年当家,事务日繁,无暇与老夫多做探讨。这几日,老夫腆着老脸日日来府上叨扰,无非是想多从丫头那里了解一些文举教她的手段罢了。”

范贻想了想道:“如此说来,文举走前曾留下一本为小慧专程写下的讲义。晚辈这几日事务繁多,竟未想起来翻看一二。夫子少等,等晚辈去找来。”

不一会,小慧跳绳满了两千下,笑嘻嘻的和徐锴打了个招呼,匆匆去内宅换洗了。而范贻则捧着一个小册子,边看连叹息,一步三摇的走了过来。

到了面前,范贻微微摇着头,苦笑道:“亏得夫子提醒,否则,晚辈真要将文举这番心血枉费了,罪过可就大了。夫子请看。”将手中的小册子双手递了过来。

徐锴接过来一看,封页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三个大字“千字文”。看着这种貌似熟悉又从未见过的字体,徐锴叹道:“好字!就凭这几个字,稍做磨练,便可成一代书法大家。”

轻轻揭过封面,第一页竟然是用一种比蝇头小楷还要小上几分的字体完完整整的将《千字文》的全文抄写在上面。

既然一页纸就能将整个《千字文》尽数写下,那还弄这么厚一个册子做什么?一想到小慧嘴里六句《千字文》便旁征博引的那翻话,徐锴心中一阵激动,莫非,此书中,便是那些东西么?

怀着渴望的心情,徐锴顾不上品评首页中那小字的书法价值,匆忙的翻了开来,接下来的字体竟然全都是用此种笔体所书。徐锴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种字体,每页可书写的字数竟然几近两千字。看那字体,明显不是用毛笔所书,只怕是用某种硬物书写的吧,能用硬物将字写成如此模样,确实也难能可贵。

略过字体不提,徐锴将略有些老花的眼神费力的聚了起来,仔细的看着其中的内容。前面的一页说的是此书是专为小慧所作,要让范贻为小慧讲解的时候,不要过于强迫,每日讲的内容不要超过一段,然后是比较详细的课程安排,对小慧的要求是,每日早间将《千字文》全文背诵一遍,然后温习之前所学的内容,接下来是讲为数不多的一段新内容。

看着通篇的大白话,徐锴叹息道:“这个文举,这书莫说是给范大人你看了,便是给小慧自己看,只怕也不用费多大力便看明白了。还有,他这其中断句的这些字符倒颇有新意。”

称赞中,徐锴翻到了正文处,开头的一篇,是一个题目《千字传千古,心有千千结》接下来却没有正文,而是一个小题目,写着《第一幕:大臣快跑》,徐锴摇摇头,接着往下看,却是一出戏文的剧目,将梁武帝萧衍在朝堂上为了提高臣下书法水平而下令编写《千字文》的事迹娓娓道来。

一个个生动的场景,一句句通俗幽默的对答,看的徐锴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不自觉的小声将其中的内容读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幕:一夜白头》将《千字文》的作者周兴嗣一夜编纂出《千字文》的过程又用几近白描的手法写了出来。徐锴越读越觉得其乐无穷。读到此篇最后时,他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用十分沉重的语气念道:“那一夜,发如雪。”

徐锴读完这一句,久久不语,眼中似乎已有些模糊了。他将手中的书轻轻放在腿上,平复了一下心情道:“想不到,想不到哇。戏文也能写的如此扣人心弦。妙趣横生中又不乏让人沉思的道理。好,好,好~!”

他也不看范贻和吴天祥的表情,又捧起书来往下看,谁知这一下乱了心神,眼神竟然许久也未能重新凝聚起来,只看到近在眼前的册子上,一个个黑乎乎的小方块,却再也分辨不清那是个什么字了。徐锴不由的放下书,长叹一声:“老啦,老啦,字也看不清啦。可恨,可恨呐~!”

范贻看了吴天祥一眼,忙说道:“夫子莫急,晚辈这里有文举送来的瑷玳一副。或可解夫子眼前之忧。”说着,从袖袋中掏出一个象牙盒子来双手递上。

徐锴见多识广,自然知道世上有瑷玳这么个玩意,但自己却从来没用过。接过那个十分漂亮的象牙盒子,他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却不知这盒子应当如何打开。吴天祥见状连忙从他手中轻轻取过,将盒子平放在左手中,右手轻轻一掰,那原本浑然一体的盒子便从中间张开了口。

徐锴叹道:“只这一物,便可称得上巧夺天工了。”接过吴天祥递上来的眼镜,又在他的帮助下轻轻戴在耳朵上,再一看手中那书时,上面的字迹清晰可见,再也不用费多大力气了。徐锴心中不由的又是一阵感慨。耳边却听到吴天祥念叨道:“难怪小弟昨日寻了半天也未曾找到,原来延丰兄竟然将此物随身带着了。”

范贻低声笑着回话已经无法再入徐锴的耳朵了,他正仔细的看着上面两幕之后的一个表格。其中填写着对小慧讲这个故事的日子和小慧当时的反应,而且注明了,其中哪些内容当时并未向小慧提及,需日后另行补上之语。

再往下翻,一篇篇全是讲解《千字文》的小故事,每一篇里,都是旁征博引将涉及到的经典出处逐一列举,又加上风趣的评语和对时事的参照。直读得徐锴欲罢不能。只可惜,很快就读到了最后,第十句“露结为霜”之后便再也没有内容了。

意犹未尽的徐锴将书轻轻合上,轻声叹息道:“这才是为人师表的样子啊。可叹老夫还自以为教授弟子时尽心尽力,和文举一比,高下立判。若是老夫当初能拿出文举一半的心思来,何愁弟子不成材?”

范贻点点头:“夫子早前的一番话,晚辈还觉得有些言过其实,如今只看文举这册子中所附的教学表,便知他的确是用了心思。难得啊。”

徐锴有些笨拙的将挂在耳朵上的眼镜取下,轻轻递给吴天祥,回头说道:“有时候老夫真的想不明白,只是写出如此精妙的文章来,便不知要耗费多少精神,他哪里还有功夫去做这些瑷玳象牙一类的东西?”

范贻笑道:“夫子有所不知了,这孩子平日里行善是做惯了的,这做象牙和瑷玳的几位匠人,都是他无意中行了善前去投靠他的。却并非是他自己做出来的。”

徐锴点点头:“这就是好心有好报了。却不知这时候,前去兴师问罪于他的那个何大人,却是个什么报了?”

范贻和吴天祥都是一阵大笑,范贻道:“夫子莫要操心,文举吃不了亏。”

徐锴失笑道:“我又怎会担心他吃亏,我是担心那何大人,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掀起这阵风来,不见得就收得住,到那时,可怎么收拾那个场面啊。”

范贻道:“这个嘛,到也不用他来操心了,晚辈忝为福州观察使,自然有责任替下属收拾残局的义务,这开局由他去,收局嘛,自然就要晚辈来了。”

徐锴指着范贻笑道:“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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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章献给我那毫无乐趣的童年。愿那些被世俗毒害的前辈们的灵魂在天堂里得到安宁。

文中所提关于《千字文》的部分,有兴趣的书友可读一读大侠“望于江湖”的《趣解千字文》。可惜江湖兄实在太忙,整个解读只完成了一百六十八句。



062 自作孽,不可活


class="width">硬着头皮拍响惊堂木的何文西喊了一句“升堂!”却没听到平日里熟悉的喝威之声。www.65txt.com~~~~定睛向下一看,分列两排的两班衙役目不斜视,根本就没搭理自己。大堂正中,跪着原告宋山槐,人证宋小八和另外两个波皮。后面两步,站着脖子上挂着铁链却一脸平静的高文举,旁边那个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小舅子一脸忐忑正在东张西望。

何文西明白这是吴念周给自己一个难堪,他再一看站在“回避”牌下的高二虎,却没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丝毫喜怒来,也不知道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想了想自己所背负的使命,何文西心里一发狠,决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了。也顾不上堂下衙役们不理自己这茬,打足了官腔,朗声道:“堂下可是高家庄高文举?!”

高文举脸色平常,朗声回道:“不才正是高文举,却不知堂上是哪位?”

何文西脸上一窘,遮掩道:“本官是长溪县县令何文西,因本县百姓宋山槐告你**其妹不遂,将其害死,故而传你前来过堂问话。”

高文举冷哼一声:“高某有无此事暂且不提,只是宋某乃云霄百姓,自有本县官员节制,便有过错,也轮不到你长溪县来过问。何况在下身有功名,有罪尚且可以免刑,一个小小班头,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便用锁链将在下锁了来。却又如何解释?”

何文西一拍惊堂木,怒道:“大胆高文举!整个云霄县,谁不知道你与吴县令称兄道弟,依例此案须他回避,故此,本官已请了范节帅手令,亲自来过问你的案子,为我长溪百姓申冤昭雪!”

高文举道:“如此说来,这整个泉州府,竟无一个可用之官,偏要请了你福州府的大人来问案了?何大人,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

何文西听得他话里的挑拨之下,当下更是愤怒,将一声惊堂木连拍三下,喝道:“高文举!你休得挑拨离间!这个决定乃是范节帅所做,岂容你来质问?”

高文举摇头叹道:“何大人,官威是凭信用树立起来的,靠着拍几下惊堂木,尖着嗓子喊几声,吓不了人。你为治下百姓出头,在下无话可说,若是在下真做过此等为富不仁之事,不用大人下令,在下便当着这满堂百姓,自己将脑袋割下来以谢天下。只是,何大人,在下想提醒你,依我大宋律法,诬告者,是要反坐的。若是在下无此丑事,大人不知要如何收场?”

何文西心中虽然明白他所说的是实情,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硬着头皮往下撑了,又将惊堂木拍了一响道:“有无此事,你说了不算,如今那原告手中,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狡辩。你若趁早认了罪,本官念你身有功名又年少初犯,自可禀明范大人,为你开脱一二,从轻发落便是。若你执迷不悟,到头来,可别怨本官不讲情面了~!”

高文举道:“何大人,本来以在下的身份,就算有罪也须州府衙门来审理,根本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县令来指手划脚。可是在下要真的讲起这身份来,不免让这云霄县的百姓们的心生疑惑,使他们误以为有了身份便可枉顾法纪。也罢,今日,高某便当着这全县百姓的面,受你问一回便是。至于说情面,哼哼,何大人还是省省吧。既然原告人请物证俱全,便请何大人当堂对质,是非黑白,自有公论。”

孙大全听着高文举用几近数落的口气训着自己的姐夫,而姐夫竟然一脸尴尬,这时已然明白此次只怕踢到钉板上了,心中念头百转,开始思考起如果罪名无法坐实应当如何脱身的事了。却也顾不上自己姐夫如今虽然看起来风光,实则已经成了孤家寡人的境地了。

何文西被高文举抢白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要是放在往日自己的正堂上,莫说有人敢如此说自己了,就是大点声音他都能以咆哮公堂的罪名先打上几十板子,再硬气的人儿,在这水火棍下也硬气不起来了。看着高文举如此嚣张,何文西气就不打一处来,有心想使唤一下衙役们动手打他几板,却也知道这时候恐怕只能想想罢了。先不说这帮衙役们连他理都不理的样子,就算是听了他的话,这堂上坐着的两位绅士只怕也不会袖手旁观。只这几句对答,他就从两个老头的眼神里看出他们对高文举的赞赏之色了。

也难怪这两个老头如此得意了,这两人本都是出自商家,大半辈子辛苦赚钱却还要受人白眼,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机会,得了这难得的荣誉,可毕竟也只是空口白话,大家以前谁也没使过。今天第一次遇到能用得上的场合,而堂上受审的却正好也是与自己有相同身份的人。

且不说事实如何,光是这立场问题,就不难想象两个老头心里有多希望高文举能为自己做出榜样的期望了。

事到如今也轮不到何文西再瞻前顾后了,再也不愿意多说废话了。又拍了一把惊堂木,朗声道:“宋山槐,你将自己所告情由一一诉来,本县为你作主。”

已经跪的快要发昏的宋山槐听到何文西问到了自己,他也不知道堂上的诸般情况,虽然听到了高文举一番十分硬气的质问,但他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原由。因此他依然认为,以高文举的身份,无论如何也斗不过县令大人。于是,便依照着之前早已商量好的状词一五一十的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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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后,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品着“二龙戏珠”的孙显生很小声的对吴念周道:“这不成啊,一会这事完了,你得给我包上两斤。如此好茶,你怎么到现在才舍得拿出来?就像文举说的,太也不厚道了。”说着就将放在桌上的装茶竹筒拿了过去打开细看。

吴念周一把将茶筒抢了过来,白眼一翻:“你跟那姓何的一块来,把这茶拿出来给他喝?你省省吧~!还二斤?你当这是烂树叶,满大街都是啊?告诉你,这茶可是准备新年做为贡品呈给官家的。这点还是昨日晚间文举悄悄送来的,总共就给了我二两,我还给你二斤?你真当我是县令就要多少有多少啊?”

孙显生伸手抢了一下没抢着,撇撇嘴道:“小气劲~!一会我自找文举去要便是……”

吴念周食指向嘴前一竖:“嘘!听,开始了,那宋山槐开始诉状了。”

孙显生没好气道:“听个屁!不就照着那状子念一遍嘛?有什么呀。我估摸着,春桃也该到了,一会看那姓何的怎么下台。哎,二虎过来了。”

趁着何文西专心问案的功夫,原本一直站在旁边为他压阵壮胆的高二虎悄悄转过了屏风,走到了孙、吴二人桌前。

吴念周将桌上一盘点心轻轻推过去道:“高将军,来,先垫垫。自家人,非常时期,顾不上那许多了,你别埋怨啊。”

高二虎马上换了一副笑脸:“两位大人见外了。小的还行,出发前范大人给小的和弟兄们都还了些肉干之类的东西。嘿嘿,可苦了何大人喽。到现在连口稀饭也没喝上。”

孙显生白眼一翻:“那怨谁?到了长乐把我当贼的防,到了云霄又把老二当囚犯的守。我们自己都顾不上吃饭呢,更别提一心为公的何大人了,是吧?”

高二虎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块点心,又灌了一杯茶水,低声道:“范庆将军带的人马恐怕这时候都到长溪了,咱们这边事完了,那边也差不多完活了。想想都痛快,嘿嘿。”

吴念周奇道:“这何文西人在咱们这儿,扣住不就完了吗?回头再去抄他的府衙也来得及,这时候还费神去长溪干嘛?”

高二虎道:“两位有所不知,大人接到眼线的密报,这次对少爷下手,是福州八县的县令一起商量出来的。那七位县太爷,这时候还在长溪县等消息呐。这一去,省的各个去费事了。我估计,以大人的手段,这时候连派去收拾各县残局,安顿民心的人选都准备好了。”

孙显生哑然失笑:“我还以为这事纯属偶然呢,搞半天是这帮蠢材自己扑上门来找不自在了啊。不过,这八个县令聚一块抓倒是好抓了,怎么定罪名啊?”

吴念周看了他一眼道:“亏你也是县令,大宋规矩,未得上官召见,各县县令不得离境三十里。除在上官衙门,否则不许两县县令相会,否则以谋逆论。连这个你都不记得了?”

孙显生手中的茶杯差点掉下来:“对呀,我记得是有这规矩,可范大人和吴大人见咱们的时候,分明说的清清楚楚,在这福建路根本不用理会这个么?我还以为……”

吴念周笑了笑道:“你以为什么?没人追究并非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聚会了。以前没人管,那是因类福建路名义上归朝廷节制,实际上全是本地官员。做什么事根本没人敢管。如今,只凭这一条,范大人都有权当场将他们格杀。更别说问罪了。”

孙显生摇头叹息道:“何苦来?好好的过个年,不好么?非要搞这么多事。哎,那你我可整天在一起啊,就不怕……?”

吴念周白了他一眼:“怕什么?!要知道,这长乐和云霄到目前为止,可还在同一个县治内。你我一起公务本就是本分之中,你没看我这县衙还没挂正堂的牌匾呢吗?等到朝廷的公文和范大人的手令到了之后,本县才能算正式开衙,那时候,你们再相见可就不那么方便了。嘿嘿,何文西这回,是自寻死路,怪不得别人了。”

孙显生笑道:“这么说来,你还在我治下喽?那你还不赶紧把那筒好茶孝敬上官?非要等我给你使点官威才行么?”

高二虎看着这两个不务正业的县令,摇摇头笑着又站了出去。

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走到吴念周跟前小声说了句话,吴念周两眼一亮:“快,请他们进来~!”

不一会,风尘仆仆的秦克俭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一脸紧张的春桃。角门外,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十分随意的垂手肃立,正是飞龙堂老七洪盛臣。

吴念周微笑着将春桃叫到屏风前,示意她静耳倾听。这时,大堂上宋山槐正痛心疾首的哭诉着高文举是如何在父亲去世之后不久,在灵堂前守孝时见自己妹妹春桃面容娇好,顿起色心,先是言语挑逗,后又许诺重金,意图行那苟且之事的过程……

直听的春桃禁不住浑身发抖,便欲迈步前去当堂戳穿那无耻的嘴脸,吴念周连忙将她拦下,低声吩咐了起来……

※※※※※※※※※※※※※※※※

正堂上,宋山槐声情并茂的将高文举**不遂,恼羞成怒将自己妹妹活活打死的事情堪堪讲完,将响头磕得响亮,直呼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要为妹妹申冤昭雪。

何文西心中连连称赞这宋山槐果是个人才,这一番话直讲的闻者伤心,听者落泪。可是他很奇怪的是,这云霄县正堂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听了如此这般一番血泪控诉,竟然依旧无一人发出议论之声。大家都只是冷眼的旁观着这堂上发生的一切,似乎这一切全然与自己无关,大家只是来凑凑热闹的而已。

何文西没看到想像中的场景,心中十分不爽,当宋山槐的诉状说完之后,只好让宋山槐请人证,带物证。

宋小八和另外两名混混先后讲起了自己在高家庄做短工期间,如何目睹高文举调戏家中丫环的恶行,又如何一时失手将春桃打死,随后使人埋尸灭迹的种种事端,信誓旦旦犹如亲眼目睹。说到动情处,那宋小八还一度捶胸顿足,连连痛骂自己当时胆小怕事,眼睁睁看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此死于恶少之手而坐视不理……

就在这堂上堂下都很投入的表演之时,突然,一阵震撼人心的鼓声响了起来。这种鼓声十分沉重,每一下,都似敲在大家的心口上。大堂上所有的人,包括何文西和正在控诉的几个人都被这阵奇怪的鼓声震得停了下来。

何文西十分恼火,心道这云霄的百姓真是胆大包天,该让他们开口的时候个个比死人多口气,这正到了要紧关头,就出来人捣乱了?他将手中的惊堂木连拍几下,示意堂中的孙大年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无奈,在鼓声中,自己的手也有些控制不住,而那敲击在人们心中的鼓声已将大家的眼神都吸引的转向了外面,孙大年根本就没看到他的动作。

好在,鼓声响过九下之后,总算停了下来。何文西压下心头怒火,大声喝道:“什么人如此无礼?孙大年,出去看看,将那无法无天之徒与我揪进来~!”

孙大年回过神来,答应一声,刚想移步走出去,却见两班一直犹如木雕泥像班一动不动的衙役们突然像换了一帮人似的动了起来。

分立县衙正堂两边的衙役共二十二人,每边各十一人,此时,这二十二人的动作整齐划一,犹如同一个人般。手中的水火棍突然一齐举起,又同时重重的敲击在地面上,发出让人心惊胆战的声音。直吓的原本就又饿又累的宋山槐和宋小八几人一屁股跌坐在地,差点昏了过去。

何文西和孙大年,连同长溪县一同带来的一帮衙役们全都莫名其妙,瞠目结舌的看着这群突然露出一股无形肃杀之气的衙役们整齐的将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敲击了九下。

何文西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见刚刚还坐在桌子后面昏昏欲睡的云霄县主薄突然站起身来,快步向正堂外走了出去。而坐在他身边的云霄县县尉也同时站了起来,却向主案走了过来。

那县尉走到何文西当面,却并没理会张口欲言的何文西,一脸严肃的将吴念周不久前摆放在桌上的官帽恭敬的端在手中,迈着严肃的官步,一步一顿的向内堂走了过去。

何文西和堂下的孙大年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云霄县上下这些人在搞什么把戏。正有些恼羞成怒,试图随便揪着人问的时候,堂下的两班衙役们突然齐声喊了起来。

二十二个人异口同声,如同一个人将声音放大了二十二倍一般,字字犹如刚才的鼓点一般狠狠的透过堂上众人的耳朵,重重的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里:“尔禄尔俸,民脂民膏,小民易虐,上天难欺~!登闻鼓响,下民有冤。恭请大人升堂~!”

所谓众口一词,或许就是如此了。何文西听完这番话,目瞪口呆的看着所有人一脸严肃的站在原地,心中不停的开始思索,只听说过朝廷金殿外立过登闻鼓,这么一个小小的屁大衙门,也搞出这么个东西来,到底是想干什么?一帮衙役为何听到这鼓声就马上换了一个人似的满脸杀气?再一看,不知何时,两个一直端坐在椅子上的二等绅士已经站了起来,默默无语的垂手站立,眼睛正看着大堂门口拨开人群向外走的主薄。

何文西心里默念着“尔禄尔俸,民脂民膏,小民易虐,上天难欺”这十六个字,突然有些紧张,他下意识的去抓惊堂木,却发觉,自己手心里此时竟然全是汗水,再一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

正当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屏风后一阵脚步声响,他顺着声音一看,却是满脸严肃的吴念周匆匆而来。此时的吴念周,脸上早已没了最初看见他时的那种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正气,年轻英俊的脸庞上,射出两道充满杀气的目光。

看着迎面走来的吴念周那让人心寒的目光,何文西如同一只受了惊吓的鹌鹑一样,蹒跚的向旁边退开了几步,畏惧的避开了那双似乎能看穿人心的眼睛。

吴念周根本没理会就站在自己椅子旁边的何文西,自顾自的走到椅子前理了理衣冠,向两位站在前面的二等绅士拱手一礼,示意他们坐下之后,自己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右手很自然的将惊堂木轻轻的在大案上一拍:“升堂~!”

这一声之后,两班衙役们齐声高呼:“威……武……!”手中的水火棍再次敲击了起来。

别说平民百姓了,连何文西这种做了十几年县令的官员和他手下一帮久经此阵的衙役们也被这几下震惊的不浅。何文西心中一声长叹,原来,这才是官威啊。

回到自己桌前的县尉一声高唱:“大人升堂,带原告~!”

正堂口,人群自然的分出一个通道,同样稍显年轻的主薄高唱着回应道:“原告带到~!”脚步匆匆中,主薄带着一位年轻的姑娘快步走上了正堂。

那姑娘一到正堂中间,屈膝跪下,脆声道:“民女宋春桃,状告亲生兄长宋山槐,背主负恩,谋财害命……”

何文西脑袋里轰的一声响,春桃后面说的什么话,他完全没听到耳朵里,看了一眼已经失魂落魄瘫坐在堂下的宋山槐。何文西只觉得有人有自己眼前放了一大串爆竹,眼里看的是焰火,耳里听得是爆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当何文西被一大阵嗡声吵醒之后,再度举目观看。堂下场景已然是另一番景象了,春桃指着瘫坐在地的宋山槐怒声痛骂,引得堂下百姓议论纷纷。何文西打量了一眼孙大年,只看自己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小舅子早已面如死灰,手足无措了。

这时候,沮丧到了极点的何文西心中已然雪亮,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自己费尽了心机,企图以“围魏救赵”之计保住那多年搜刮来的财富,却不想,这一阵,从一开始便掉入了人家设计好的陷阱之中了。

长叹一声,何文西将头上的乌纱帽费力的摘了下来,轻轻的放到吴念周眼前的桌案上,平静的说道:“吴大人,何某认栽了。万事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吴大人,给在下留点面子吧。”

吴念周挥手指了指满脸泪花正指着哥哥怒骂的春桃,轻声说道:“此事不在于你我,留不留情面,须问过高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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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西拉着已经吓破了胆的孙大年,拱手对高文举道:“高绅士,何某听信小人之言,误拂尊面,还望高绅士莫要记仇才是。”

高文举将脖子上的铁链抖的哗啦做响,冷笑道:“我从来都不记仇。”

正当何文西和孙大年长呼一口气,暗叫侥幸的时候,就听到高文举悠悠的说道:“有仇我当场就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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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独孤求书有进无退”的热情打赏。

希望能早日安定下来。这一阵每天一更,搞的收藏不断下跌,让老白心中不胜唏嘘。生活,真***不容易啊。



063 腊八粥(上)


class="width">至道三年腊月初八。(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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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楼。

一楼大厅中,大大小小、老老少少济济一堂,人人面前放着一碗由大米、小米、绿豆、豇豆、小豆、花生、大枣甚至还有些肉末熬成的香粥,可是大家似乎对如此美味并不十分感兴趣,所有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将眼神聚集在了中间那桌的一个老人身上。

那老头眉飞色舞的侃侃而谈:“……高绅士心平气和的与那何大人说道:‘你放心吧,我从来都不记仇。’”

大伙听到这里均感义愤填膺,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一个年轻小伙子道:“高绅士也太好说话了吧,都被人家上门来锁了,如今还一味谦让,这岂是为人之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啊。你们当日在场的诸位,就不出面说句话?让这帮外人骑到咱们头上来拉屎拉尿?!可怎么对得起高绅士平日里对大伙的一番好心?”

与他同桌的一位年纪稍大的老人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你个小兔崽子!大伙这儿正吃饭呢,你就说这些不干不净的话。你怎知大伙不愿为高绅士出头?高绅士做什么还要你小子来指拔?!六叔那话还没说完呢,要你小子插嘴!快喝你的粥,再插嘴小心大伙先收拾了你!”

小伙子被长者这么一打骂,马上蔫了下来,忙端起手上的腊八粥向大伙做了个请的姿势,陪笑道:“小子粗鲁,不懂事,大伙别见怪,喝粥喝粥~!”

那长者也笑道:“大伙别见怪,臭小子这一阵子一直在二龙山工地上,这是昨个刚回来,他还不知道高绅士那天的事,一时冲动,大伙别在意,马六老哥,你接着说。大伙最爱听这段了。臭小子好好学着点,别一天就知道动拳头,你那拳头再硬,那还能硬过咱们吴大人那顿板子去?”最后这句却是训斥那年轻人了。

被打断了话头的马六叔微笑着看了看大家,慢条斯理的端起手中的粥来吸了一口。舒服的呼出一口长气,接着道:“也不怪娃娃生气,当时听了高绅士这话,大伙没有不生气的,可是大伙对高绅士自己的意思,那还是很尊重的,故而大伙当时也都没说话。就在那何老爷和他们那个孙班头面色一松的时候,高绅士又说话了,他说呀,我平日不记仇,有仇的我当场就报了~!”

刚刚还有些不忿的小伙子听到最后这一句,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彩道:“这才是好汉说的话嘛……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家喝粥,大家喝粥……呀,妈呀,这粥都这半天了怎么还这么烫?!”最后这句却是因为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将碗里的粥大口喝了一下,顿时烫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下惹得轰堂大笑。笑声中,那小伙子看大伙也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便又壮着胆子问道:“马六叔,你老接着说,高绅士后来把那伙外县来的家伙怎么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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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阵欢笑声透过两层楼直传到端坐在三楼的一个雅间里,房间里两人人听到楼下一阵阵笑声也都满面春风。这两人,正是孙显生和吴念周。

孙显生摇摇头笑道:“快半个月了,这事竟然还有人说,嘿嘿。文举这小子,真是有一套。”

吴念周道:“要是只传传倒也罢了,这事如今在坊间传的,比当日情景只怕还要精彩上几分呢。都被当成话本来说了。”

孙显生道:“别说他们了,愚兄到现在也忘不了那日听到登闻鼓之后那一阵动静了。据那何文西向范大人所说,他当时也就是被你那帮衙役们那几句号子惊醒的。尔禄尔俸,民脂民膏,小民易虐,上天难欺~!我大宋立国之初,太祖便将此十六字刻在二十五块‘戒石铭’上分赐天下各府。可是真正能体会这几句话,用心照着去做的,究竟有几个呀?贤弟这云霄县立县之初,便用此阵势将太祖此意传遍了全县上下,可谓高明之至啊。”

吴念周点点头道:“说起来,这里头也有文举的功劳呢。这班衙役是他帮着带出来的,那面鼓也是他帮着找人做的。小弟也只是起了个念头,这细节步骤,全是他想出来的。之前也从未演练过,那日是第一次呢。呵呵,想不到,竟然弄出了那么大的阵势。也亏得那何文西自己上门来陪着咱们操练了。真难为他了。哈哈。”

孙显生笑道:“可恨!可叹,可悲,可怜呐。本来范大人还在犹豫怎么让他们把这县令让出来,和和气气的换成朝廷的人呢。如此一来,倒省了大人的手了。一家伙把整个福州官场又扫了个精光。范大人这次,想不出名都难了。”

吴念周道:“不止呢,小弟听说,几日前,漳州府六县县令一起到范大人府上去递了辞呈,愿意将多年来搜刮百姓得来的财物一并交出,只求换个终老山林。呵呵,这一次,范大人可省了大心了。”

孙显生笑道:“他们不主动认罪也没别的出路了啊。按大宋律,凡贪赃枉法者,大多都要判脊杖五十,之后充军或者流放的。我倒是觉得这充军流放倒也没什么,要真的打脊杖,嘿嘿,他们可就真得想想,范大人会让谁来行刑了。运气不好,让你云霄这帮虎儿狼之徒来打,别说五十了,二十杖下来要还没死就算是祖宗有德了。”

吴念周笑着摆摆手道:“可别这么说,好像我云霄县衙是什么龙潭虎穴似的。那日的情景完全是特殊情况,再说也怪那孙大年自己嘴硬。非要说自己当时是不知者不罪,那种情况最多只能判打他四十大板。你也知道,这帮衙役们早就恨的他牙痒痒了,何况他之前还抢过几次水火棍打算给文举个下马威呢。这才让那帮家伙动了真火。”

孙显生闭着眼睛回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摇摇头道:“这几个月来,我那县衙打人板子也不在少数,可像那天那样的,想都想不来啊。八板子,就要了命了。以前打板子都是两人轮着打,那天那个,啧啧,四个人,四只水火棍,齐起齐落,只两下,两下呀。打板子打死人的事,以前也听说过,可那种事都是在八十板以上才偶有发生,这八板下去就要人命的,我可是头回见。”

吴念周道:“别提这个了,我想想都觉得惨得慌,这帮家伙下手也太黑了。我后来看长溪那帮差人们搬尸首走的时候,那孙大年中间那一段都软了,好像没有骨头似的。你没见把那宋山槐和那几个混混吓成什么样了嘛。堂下百姓也吓的不轻。按说往日里打了坏人,百姓们叫好的也不在少数,那日,我就听到吸冷气的咝声了。现在一想起来,还浑身鸡皮疙瘩呢。”

孙显生笑了笑道:“我原来还打算让高富替我练一练那些衙役呢,现在一想,算了,这要真练出来和你这帮人似的,一听到鼓声,吵着要让我升堂,还不得把我折腾死啊?”

吴念周嘲笑道:“这点劲都顶不住,还怎么做大事?”

孙显生忙摆摆手:“别,别,做大事有你就行,我平平安安做一任县令就够了。我如今是想明白了,看着那帮费尽心思搜刮几十年百姓的家伙如今这下场,嘿嘿,我如今改主意了。等这一任下来了,我就辞了官,和文举做生意去。又能赚钱,又不用操心犯法。舒舒服服的做几十年富家翁就得了。”

吴念周顿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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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求岛,打狗港。

一伙倭人正围着篝火大呼小叫,将手里的一只酒袋传来传去互相轮流。

突然,一个稍显稚嫩的小伙子指着海边大声喊道:“船!船!”

大家的顿时顺着他的手势向海边望去,只见远远的水天相接之际,影影绰绰的冒出一片桅杆来,定睛细看,没错,的确是船。

看着那一小两大三只几乎布满了风帆的船越来越近,一伙人眼里的目光由远来的疑惑慢慢的变成了震惊,那三艘大的让人害怕的大船,以一种让人无法相信的速度向港口冲了过来。然后,在众人的眼界能清晰看到船头的旗帜时,渐渐停了下来,落了帆,似乎在抛锚。

“海市蜃楼!”一个稍微上了年纪的倭人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鸡冠似的头发道:“一定是海市蜃楼!”

另一人也点头应道:“多么让人向往的船啊。一定是天上的仙人们乘坐的,凡间哪里能打造出如此巨大的船啊?”

正当两人深感英雄所见略同的时候,刚刚首先发现船只的那名少年又指着渐行渐近的那艘小点的船道:“快看,青田将军!是青田将军~!”

众人随着他的喊声仔细一瞧,那船头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鸡冠头男子,不正是月前出海的青田太郎将军么?大家被这一发现顿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待看到船头的青田太郎扬起手臂向众人挥舞的时候,大家这才反应过来。一时之间,跑向港口迎接的,奔回老巢报告的,站在当场发呆的……鸡飞狗跳,乱做一团。

跑到港口那简陋木桥顶端兴奋的挥舞着手臂,高声喊着青田将军名号的几个人,突然发觉青田将军那张熟悉的脸似乎有些不好看,还没顾得上问呢。大船已经慢慢停在了码头边上,扔下了梯板。

百余名身穿奇怪劲服、背上露出一个刀柄,手中拎着怪模样短弓的壮汉迅速的跳下了船,从完全开不清楚状况,愣在当场的几人身边匆匆而过,看也不看这几人一眼。

看着手挽怪弓的汉子们是蜂拥而来,原本还在岸边张望的几个人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妙,连忙举起挂在一旁树枝上的号角打算吹响。就听到耳边“啾”的一声轻响,那已然紧张失措的身体突然一震,毫无征兆的摔了下去。

站在两里之外大船上的高文举看到抢滩部队迅速控制了各处之后发来的信号,将手中的千里望轻轻垂下,看着身边同样一脸兴奋的许大勇道:“许叔,看样子,岸上给咱们熬了腊八粥,一起去尝尝吧。”

许大勇大笑下令:“放舢板!全体登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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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今天不用出去找房子,可以静下心来多码些字,不料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将老白影响的心神不定。一章内容改来改去始终找不到感觉。只好先将这一半发上来。晚上理一理心情,静下心来修改完毕再为大家送上。谢谢大家。



063 腊八粥(中)


class="width">距离高文举脚下的木制码头大约两三里的地方,一座小山脚下,依托着山体自然形成的洞穴加工而成的一处海盗据点中,温暖如春,一片载歌载舞的欢乐气象。(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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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舞女围在明亮的篝火周围,随着一阵欢快的鼓点声翩翩起舞,在这群舞女的周围,是几个跪坐在小条桌之后享用着酒菜的贵族。有穿着日本传统贵族文士服装的,也有穿着宋国文士服的,还有几位身穿精美武士甲胄的,只是大家的表情却并不尽相同,有开心的,也有发愁的。

一位武士打扮的汉子突然将手中的酒碗扔向了场中央的舞女,那名舞女慌忙一闪,酒碗闪过她之后,直直的落入了篝火堆中,激起一阵火星,惹的一群舞女大喊着纷纷四散。连旁边打着手鼓的两个女子也被这变故吓的停了下来,惊慌失措的看着这些人。

从在对面的一位衣冠楚楚的日本文士不满的皱了皱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快,但很快就换上了一副笑脸,挥手将场上的舞女打发之后,举起手中的酒碗,笑着说道:“赖光大人,可是觉得这酒不合大人的口味?”

那被称为赖光大人的武士右手一指对方,怒道:“藤原保昌~!你这卑鄙无耻之徒~!装神弄鬼欺骗天下百姓,如今竟然连我等也扣押在此,莫非想要造反么?!”如此盛怒之下,他便想站起来,无奈双脚被一条铁链牢牢锁在身后的石柱之上,他挣扎了两下就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得愤愤的重又坐了下来。

藤原保昌笑道:“赖光大人,四位将军,天朝的陈仁满阁下,诸位都是明白人,事到如今,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好。各位若是愿意归顺于我,日后的荣华富贵,大家一起享用,若是各位执意不从,那么,青田原二返回之日,便是诸位归天之时。还请诸位仔细想想的好。”

那身穿宋人衣冠的中年人陈仁满道:“藤原大人,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本无意参与你国内务,大人图谋大事,陈某何去何从,本就无关紧要,却不知大人扣住在下又是何故?”

藤原保昌道:“陈大人过谦啦,阁下与祈乾、祈明两位禅师相交莫逆,若是大人能在两位禅师面前替在下说项一番,自然功德无量。

源大人,你说对么?”

源赖光怒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你如此做,岂不是要将藤原大人的一世清名尽数付诸一炬么?你也不想想,伊周大人当初手握重兵,为何还要拱手将关白之位让与道长大人?那是因为他不忍心看着我日本国本已风雨飘摇的江山再因个人利益而雪上加霜。你如此做,问过他的意思么?”

藤原保昌脸色一变,不满道:“若非他是嫡出,这族长之位哪里轮的到他来坐?可就是这个父亲大人亲自选的继任者,竟然是个懦弱之徒,手握重兵却在最后关头可耻的放弃了。那藤原道长虽是父亲大人的弟弟,却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他做了关白这几年,他没少对我兄弟下手。若非我机警,只怕早已遭了他的毒手!如今,他身为关白高高在上,再看我兄弟!伊周身为内大臣,说话哪里有人听?还有那个佐为,除了下棋,什么也不懂。我若是不为父亲的事业出头,我兄弟迟早连个葬身之处也没有了。”

源赖光淡淡说道:“是非曲直,自有天下公论。你既有心去夺关白之位,我也无意阻拦,朝堂上的事,早已不是我等化外野人可以左右的了的。你要杀便杀,要想让我等为你的野心去与关白大人作对,再掀腥风血雨,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藤原保昌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就见山洞口人影一晃,一个打着赤脚的汉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结结巴巴的说道:“青田将军……回来了。”

藤原保昌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脸上却露了不快的表情道:“青田将军回来,你慌乱什么?不知道我正在和贵人喝酒么?滚出去,不懂规矩的笨蛋~!”

那人哭丧着道:“大人,青田将军还带了别人……”

藤原保昌更是恼怒:“笨蛋!青田将军出海,为的就是去带别人回来,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还不滚出去,让青田自己进来见我!”

突然耳边传来几声惨叫,藤原保昌听到声音脸色大变,豁的站起身来,揪着那汉子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汉子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答道:“青田将军,反……反啦。”

藤原保昌将他狠狠向地上一掼,怒道:“不可能!来人呀,拿我兵器来!”

怒声之后,却没听到一点回应,他诧异的向洞口方向看去,就见几个人影闪过,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匆匆而入,理也没理他一下,大声用汉话问道:“陈仁满陈员外在哪里?”

正在提心吊胆琢磨发生了什么事的陈仁满凑着火光一看,大喜过望,脱口叫道:“子豪~!我在这里!”

那带队冲杀进来控制了局面的络腮胡子正是许大勇麾下的副将徐子豪,听到陈仁满回应的声音,徐子豪匆匆走到他跟前,想要伸手扶他起来,却听到脚下叮当做响,仔细一看,却是双脚被锁了铁链。

徐子豪大怒,看了一眼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藤原保昌:“你这王八蛋!小小的倭奴,连我天朝贵人也敢如此对待?还不快快开了锁?!”

藤原保昌这一下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打狗港自从他在三年前率队拿下之后,早已被自己布置的固若金汤了。这几年,只有自己去欺负别人的,哪里有人敢来自己头上生事?莫说上门来寻事,连敢来周围转悠的人也没几个了。今天正是他图谋大事最重要的关口,这从哪冒出来个愣头愣脑的宋国人就敢冲着自己张牙舞爪,真是让人不得不生气呀。

可是看看如今的阵势,自己安排在周围的人手这时候竟然连一个也没看到,而对方则一拥而上来了十几个。这又不由得不让人心有疑虑。想想刚才来报信的那名手下的话语,藤原保昌再糊涂,这时候也明白对方这是有备而来,只怕这时候已经把自己的人手尽数拿下了。

不甘心的将手狠狠一甩,藤原保昌恨声道:“好你个青田太郎,竟然勾结宋人反过来害我!只要藤原保昌有一口气在,就一定饶不了你!”

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这你可就冤枉青田了,他不是勾结我们,而是为了保命,不得不替我们领路。原以为你们还能像个武士一样的拼上几个回合,谁料想,竟然连一个照面都没下来就尽数投降了。你说说你们这些倭人,一点骨气都没有,对得起自己那个发形吗?”说话的,正是刚刚赶到的高文举。

两个藤原保昌的手下战战兢兢的将锁着的众人一一解开,又恭敬的退到了一旁。高文举兴致勃勃的走到藤原保昌刚刚坐着的桌前,将他桌上摆着的半坛酒拎起来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摇摇头道:“不像话,今天是腊八节,也不说煮点腊八粥应应节气,居然还摆上了酒,活该你倒霉~!”

跟在他身后的许大勇笑道:“倭人懂得什么?只道是个节气就能大吃大喝了,哪里知道腊八节是做什么的?”

没搞清楚状况的源赖光一直没开口,这时突然说道:“阁下不免太过武断了吧。腊八乃是佛祖成道之日,天下人与此日煮粥相食以纪念佛祖,某等虽居边陲小国,这腊八粥的事,倒也知道一点。只是今日这藤原保昌心有所谋,顾不上这些事情罢了。阁下又岂可因一人之故,抵毁我国中其他人?”竟然是一口纯正唐话。

看了一眼并不相信的许大勇,高文举笑道:“呵呵,没想到,贵国竟然还有明白人,看尊驾能享受如此待遇,想来也是个人物,不知怎么称呼?”

源赖光拱手道:“在下源赖光,这四位武士是在下的伴当渡边纲、坂田公时、十部季武、锥进贞光。那一位贵国客人徐仁满阁下,想必阁下认得。没请教?”

许大勇呵呵一笑,拱手道:“老夫海坛岛许大勇。这位是……”

高文举伸手打断他的话头道:“在下桃花岛黄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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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啊,今天从早跑到晚,总算把房子先定了下来。为了省点钱,只好租了个简装的。还是刚装修完的,明天后天还要去打扫一下。估计又要累到够呛。

今天的更新字数是少了点,不过实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搬家期间欠大家的,等忙完了一定补上。希望大家理解。



063 腊八粥(下)


class="width">京城,皇宫,垂拱殿。www.65txt.com<<>>

真宗将手上的奏折轻轻放下,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位自己最为倚重的臣子,自己是太子的两位老师,如今的宰相李沆和左丞李至。

看到两人都是一副有所思的样子,真宗开口道:“自从继位以来,我已很久没和两位先生如此亲近过了。今天这里没有外人。两位先生,不必拘谨,有何想法,但请直言。”

李沆听到皇帝自称为“我”,又怎会不明白这是皇帝为了表示与自己亲近的意思,他可以放下身段亲近自己,可身为臣子的,又岂可不知分寸?,再加上今天皇帝请自己两人来,说的也的确是些体已话。当下忙欠身答道:“陛下,依臣看,此次蜀中民乱再起,恐怕并非尽如王大人所奏那样。臣以为,其中定然另有他情。”

真宗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鼓励道:“先生但讲无妨。”

李沆接着道:“那王继恩自领兵入蜀以来,极尽残暴之能事,虽然将大乱暂时压制了下去,却不免为今日再乱埋下了祸根。当日先皇令张咏知益州(成都)时,曾因此而与王继恩不合。两人争议却因先皇对王继恩宠信有加,最后将张咏呵斥了一番才作罢。如今看蜀地民乱再起,岂非正如张咏昔日所言?因此,臣以为,蜀地民乱之祸根,并不在于民,而在于官。一味的残杀压榨,只能逼得百姓铤而走险。即使今日平了,难免他日又乱。臣又听得传言,说那李顺并未死,此次再起波澜,正是此獠从中挑头。若果如此,那王继恩当日所奏,已将李顺擒斩,则又有欺君之嫌了。”

真宗点点头:“我也看到各地的折子中有说及此事的,甚至还有人亲眼看到那李顺了。可这些并不一定都是真的。先生当知,目下最要紧的,不是论谁是谁非,而是要如何尽快的将民乱平定下去。”

李沆又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以为,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欲平民乱,当从其根本着手,荆湖路民变便是一例。倘若一开始各地官府便开仓放赈,百姓但有一丝生理,如何还会聚众滋事?当日眼看各地动荡,直至京师震动。可前有范节度接引,后有寇大人开仓救济,短短两个月,便已将一场声势浩大的民变消弥于无形之中,臣以为,此方胜过一味进剿百倍。”

真宗道:“先生言之有理,开仓放粮,看似花费颇大,但相比起大军开拔来,却又不知省了多少,况且,民乱平定之后,又要与民生息,杀的时候嫌多,事后要恢复时却又嫌少了。倘若能在未见刀枪之前先行平定,自然胜过进剿百倍了。可话虽如此,我看我蜀地民变,与荆湖路之间又有不同,只怕难以善了,先生可有良策?”

李沆道:“张咏张大人知益州时,民望颇高,且张大人当年曾向先皇上过安蜀六策,只是,因王继恩之故,使其策未便实施。臣以为,陛下欲安蜀,则必用张大人。<<>>”

真宗又点头道:“张咏此人,我倒是颇有耳闻,听说此人为人至孝,又有胆有识。当年蜀中民乱未定时,他赴益州任时竟然单人而去,在益州几年官声也不错。自益州回京之后,父皇本打算让他出知杭州,却因那杭州孙冕故未能成行,这几年一直在翰林院闲着。又闻得他与寇准相交甚善,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寇准择友的目光来推测,想必张咏也差不到哪里去。”

半天没开口的李至突然插口道:“官家果然明察秋毫,那张咏与寇准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且兼为人生性暴躁,又习得此许武艺,因而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传言张咏未中举时便因猜忌而杀过人。他在益州任上时曾因一小吏贪污一文钱而将其杖毙。又与上下官员相处颇多不睦之处。而张咏本人对此却从不避讳,甚至,微臣听说,张咏还因此自号乖崖。以示自己与从不同之处。官家欲用此人,须得慎之又慎啊。”

真宗听到他说这些,向李沆道:“一文钱?果有此事?”

李沆心中十分不满意,对这位昔日的好友、今日的同僚,他简直有些无语。自从真宗继位之后,李至从当年兢兢业业的样子一下来了个大逆转,凭借着皇帝的宠信,大量的任用亲信,打击异已。以前吕端做宰相的时候,他虽然背后小手腕不断,却也不敢当面说三道四。可当吕端病故之后,自己接了宰相,这家伙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指手划脚了。整日鸡蛋里头挑骨头,恨不得马上就把李沆从相位上挤下来,自己坐上去。

可是同是太子府里出来的旧人,大家在皇帝面前份量相当,几次三番下来,每每交手都被皇帝和了稀泥。但从皇帝对他的态度来看,却从未因李至搞的这些小动作而对其稍有不满。这才导致的李至变本加厉,从一开始的偶有冒犯,到如今的处处抵制。说简单点就是,凡是李沆提出的意见,李至必然会找到一些把柄之类的向他攻击。每每被李沆当场戳穿却从不悔改。似乎和李沆做对已成了他目前唯一的事情。

要命的是皇帝虽然明白这个道理,除了偶尔笑着说他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之外,几乎从未有过任何训斥。而且无论何时,只要是召见李沆的时候,必然会同时将这个让人头痛的家伙一起召来,这才是让李沆最恼火也是最无奈的。

以前在太子府时,还不觉得什么,如今再看这个李至,除了玩弄一些小手段,小聪明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就连在皇帝面前的称呼,他也要玩一些小把戏。从真宗继位以来,吕端为了巩固这位太平皇帝在臣子中间的地位,有人前从未以“官家”这样的称呼与皇帝对过话。而李沆继位之后,自然也都是以“陛下”相称,以示皇权尊贵。可是这个李至,却无论人前人后,均是以“官家”相称,满朝上下,如今似乎只有他有此殊荣。玩心眼到这种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暗自鄙视了一下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第一宠臣,李沆点了点头道:“确有此事,微臣日前曾调阅了益州的案卷,张大人当时的判词是,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臣以为,整治吏治,非如此不可。据闻,此案之后,益州吏治大好,张大人不可谓无功。”

李至又道:“那张咏与上下同僚关系颇多不睦,又不知收敛,甚至自号‘乖崖’以明特立独行之状。且张咏与王防御多有不合,臣恐张咏入蜀,会令王防御心生不满,只怕到时坏了官家平蜀的大计啊。”

李沆道:“微臣闻得益州民众因此号,有言赠张大人曰:‘此公不乖,诸君自崖’。由此可知张大人一片苦心。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王继恩果称其职,蜀地又何故再起风波?陛下三思。”

真宗微笑着看了看两位先生,刚要开口,一个小黄门匆匆而入,小声在他耳边道:“官家,开封府来人啦。”

真宗大喜:“哦?快宣进来~!”说完对着两位李先生做了个稍安勿燥的表情。

小黄门很快引了一个内侍模样的小孩子走了进来,那内侍走到真宗前忙撩衣下拜:“奴婢赵德才叩见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宗喜道:“快起来,小德子,大哥让你来,有什么话说?”

赵德才垂首道:“回万岁,殿下让奴婢为万岁送来一锅腊八粥。”

真宗点点头,喊旁边那小黄门:“小顺子,快把大哥给我的粥呈上来。”

小顺子一路小跑,指挥着两个内侍小心翼翼的将那个并不太大的套锅抬了进来,放到了真宗面前的御案之上。

真宗似乎开心的有些忘形,连声催道:“快,打开,给朕盛上一碗~!”

小顺子从另外一个内侍捧着的托盘中拿起一只细瓷碗,麻利的装了一碗粥,习惯的用勺子舀了一下,便欲自己先尝过。

真宗劈面一把将那碗粥自他手中夺了过来,怒道:“什么东西都要来这一套!连大哥送给朕的东西都要试过才能吃,整日提心吊胆,疑神疑鬼,这皇帝还有什么当头?退下~!”

小顺子闻言扑通跪下道:“官家不可呀……”

真宗怒道:“什么不可?大哥还会害我不成?再敢出言挑拨我弟兄骨肉之情,朕便将你砍了~!”

李沆忙离座跪下道:“陛下慎言~!”

真宗顿时竖起眉头,不悦道:“连李先生也要离间我兄弟么?”

李沆磕头道:“微臣不敢,请陛下静心听臣一言。”

真宗将手中的粥碗轻轻放到案上道:“好好好,朕便再听先生教诲一回~!”

李沆也不理会真宗话里的不满,接着道:“陛下乃天下共主,所谓天家无家事。陛下龙体,乃万民所依。内侍依规矩做事,并非是想要离间陛下与楚王殿下的骨肉亲情。只是,此端一开,若有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了楚王殿下,却当如何?若陛下稍有闪失,只怕到头来受到牵连最大的,便是楚王殿下了。还望陛下三思。”

真宗脸色渐渐的舒展了开来,伸手将李沆扶了起来,亲自将他按坐下来,一言不发,将手中的粥碗轻轻推到了小顺子面前,示意他尝过。

小顺子尝过之后,小声道:“奴婢为官家再盛过吧,有些凉了。”

真宗摇摇头,将那碗已有些凉的腊八粥拉了过来,轻轻的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着,仿佛口中的东西是什么人间绝味一般,久久不曾下咽。

许久之后,那一口粥终于被他咽了下去,再度睁开眼睛,小顺子意外的发现皇帝的眼睛似乎有些发红,却又不敢发问,正在惴惴不安时,就听真宗道:“小顺子,去拿两只碗来,给两位先生也盛上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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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就让张咏再知益州吧。至于王继恩,唔,他是父皇信任的老人了,这时候年纪也大了,蜀地又苦,就让他回京来养老吧。防御使的差事,先生和兵部杨徽之商量着挑个人去接了吧。”真宗脸色平常,一点也没有失控过的痕迹。

李至还待说些什么,真宗挥挥手道:“小顺子,天冷,让宫里的暖轿送两位先生回去吧。”

李沆和李至忙施礼告退。两人再看了一眼楚王府那位名叫赵德才的内侍,心中大是疑惑,他们都知道,真宗兄弟在太宗继位前都是德字辈的,就算如今已经都改了名了,这又是姓赵,名字里又带个德字的内侍,竟然出自楚王赵元佐的府中,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两人虽然疑惑,却也知道这个内侍只怕不那么简单,当下再不敢开口,低头跟着小顺子退了下去。

真宗看到楚王的内侍赵德才还在殿中,将他招到自己面前道:“小德子,你回去告诉大哥,他的意思,我知道了。告诉他,我好想他……小德子,大哥不愿见我,你以后多进宫里来走走……”

赵德才告退之后,真宗有些失神的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民以食为天……大哥,我真想和你一起喝腊八粥,再听你说说伯父讲的那些治国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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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累死啦。新租的房子里除了一地的灰,别的啥玩意没有。今天去折腾了一天,差点累吐血。看来长期的脱离劳动人民使老白的身体素质严重下降了。

在接下来的这几天里,老白会尽量保持每天更新。但根据这几天的形势来看,实在无法保证每天五千的更新量,希望大家体谅一二。待安顿好了,老白一定爆发几天,把这几天耽误了的都补回来。

明天还要接着去收拾。希望在收拾的这几天能顺利的把宽带的问题搞定。神啊,赐我点人民币吧。阿门~!



064 桃花岛主


class="width">许大勇不知道高文举为什么对倭人那么大的戒心,连真名也不愿意告诉他们,但听他说自己的桃花岛黄药师,却也不便当面揭穿。(三五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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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源赖光没听说过什么桃花岛,更不知道什么黄药师。但看到闻名已久的海上巨盗许大勇对他也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当也也客气的拱拱手道:“源赖光久居化外,不识中原英雄,失敬,失敬~!”

高文举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那是有历史原因的。而那个桃花岛黄药师的名字更是事到临头不愿意告诉对方自己真实身份时,灵机一动,顺口说出了个心目中最崇拜的人名。

他见源赖光如此认真,却也不便过于冷漠,微微一笑道:“源将军果然爽快,你若是和那些夫子般久仰一番,却不免让黄某低看一眼了。黄某久居桃花岛,虽未曾到过日本,却也听到过传言,说源姓乃是国姓,不知源将军为何会被这位……唔,藤原保昌是吧?扣到我这桃花岛来呢?”

源赖光闻言一讶道:“原来这里便是桃花岛了?源某只知道此地叫做流求岛。却不曾听说过有桃花岛的名字。阁下便在此岛居住么?只闻得此事民风尚古,却不知还有阁下此等人物。”

高文举看了一眼源赖光,又冷冷的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藤原保昌,慢条斯理的说道:“黄某祖上自三国时为避战乱,便已举家迁入此岛。这些年来,我黄家早已成为了此间主人。几十年前,中原战事又起,那些为避祸事而迁来的中原人士不知凡几。大家为的,无非是远离那些争权夺利的是是非非,过几天安生日子罢了。

这些年,有不少离了战场的人因生计艰难便依了此岛做一些没本的买卖,我见大家是为了生计,又仅仅是掳些钱财粮物,黄某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去了。中原流落来的如此,自你那日本岛流落来的也是如此。

不想,自这藤原保昌率队入港以来,屡坏规矩,不仅掳人财物,且杀人害命,更有甚者,居然将过往商船上的大小人众尽数屠杀,连船只也放火烧了。短短几年功夫,将原本尚与中原息息相关的桃花岛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如今,莫说商船了,连我等与中原往来的船队也要提心吊胆,小心翼翼。

眼看着本来和平的地方变的如此血腥,黄某在各路商户及本地乡亲的请求下,不得不将此獠一举拿下,永绝后患。不想无意中却碰到了源将军,却不知源将军又是如何被押到我这里来的呢?”

许大勇听了这一通忽悠,心中不由大是佩服,听他那口气,却是以此间主人的身份自居了。再想想之前高文举对自己所说的流求岛上的种种宝藏,如今再看他那貌似忠良的嘴脸,许大勇由衷的称赞了一下,能把瞎话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也是个本事啊。

藤原保昌哆嗦着道:“我从来没听说过这里叫什么桃花岛,更没听说过有什么黄家的人住在这里,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坏我大事?”

高文举不屑的撇撇嘴道:“你算老几呀?凭什么就要让你听说一下?本来你带着你那帮奴才占了这里,我还不想搭理,甚至你打劫过往商船的时候我也不愿意管这闲事,可你心肠也太黑了。不光要抢东西,还要杀人。如今看看这里扣着的你们日本的贵族,说明你或许还想造反。你这种为了一已私欲,枉顾他人死活的畜生,实在不配知道我的名字。为了让你以后记得我,嗯,我觉得很有必要给你增强一点印象,省得日后没人把我这岛主当回事。”

说完,高文举摇摇手,颜小山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旁边。顺着高文举的手势,颜小山身形一晃,便欺到了藤原保昌的面前。藤原保昌大吃一惊,连忙将扔到脚下的长刀一把抄起,便想做拼死一搏。

站在不远处的源赖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他深知这藤原保昌虽然是一身文士打扮,却也是自小习武之人,真的动起手来,连自己手下的四位天王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好。刚才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那是因为处心积虑布的局被人轻易的攻破之后震惊之下的慌乱,如今他没了顾虑,孤注一掷的时候,反而会更激发他内心的那一股野性。像这种狗急跳墙之徒,源赖光见过不少,自然明白这个时候不能逼得过紧,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让他做出一些鱼死网破的事来。

就在源赖光给自己四个手下使个眼色,准备一拥而上将藤原保昌制服的时候,已经打算拼命的藤原保昌虽然狗急了,却没能跳成墙,一声惨叫,一声脆响,众人一瞧,面色苍白,脸上滚着豆大汗珠的藤原保昌用左手紧紧的攥着右手手腕,十分害怕的盯着站在自己对面的颜小山。再一细看,原来颜小山那一刀,已将他的右手连腕切下了。

颜小山摆了摆手,两个黑衣黑裤的汉子匆匆上前,十分熟练的为藤原保昌止了血,做了包扎。将地上的断手和出鞘一大半的刀一起捡起,又匆匆的退下了。

高文举看也没看一脸惊异的源赖光,冷冷的对着藤原保昌道:“桃花岛是我的,我便是桃花岛主,我叫黄药师,如今你知道了吗?”

藤原保昌恶狠狠的瞪着高文举,一言不发。

高文举冷笑一声,转头对源赖光问道:“源将军还没回答我,怎么会被他扣到我这岛上来的呢?”

源赖光收回了有些吃惊的目光,很沮丧的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原来这藤原保昌是日本国上一任摄关(摄政和关白的合称。关白,大臣名,相当于宰相,兼摄政之职时称摄关)藤原道隆的大儿子,却因是庶出而未能继承父亲的官位。而藤原道隆的嫡长子藤原伊周为人谦逊,做了关白之后不久便被自己叔叔,藤原道隆的弟弟藤原道长发动政变夺了权。

当时,藤原伊周手握重兵,如果与藤原道长拼死一搏,胜负之数尚未可知。但藤原伊周念日本国这些年动荡不安,民众因战乱而困苦不堪,在最后关头放下了争斗,拱手将摄政之位让给了叔叔。藤原道长见他如此识相,倒也没怎么为难他,而是很放心的让他继续担任了关白之职。

虽然藤原伊为了百姓周放弃了武力争斗而在民间获得了巨大的名声,却将自己的几个兄弟得罪了个精光。其中尤其以他爹藤原道隆的庶长子,比他还大两岁的藤原保昌为甚。

这个藤原保昌,文武双全又善于交际,在官场和百姓中都有极高的声望,在其父争夺摄关之位时曾立下不少功劳。只可惜碍于身份未能继承父亲的职位。当他看到藤原伊周居然如此轻易就将父亲辛辛苦苦拼来的地位拱手让于别人,想想自己曾经付出的辛劳,心中的苦恼可想而知。于是,他悄悄的联络了父亲的其他几个儿子,在朝中安插了许多亲信之人,打算找个机会一举将叔叔赶下台,自己做那个大权在握的摄政。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天皇的意见。如果有了天皇的默许或者赞同,即使发动政变失败了,也能落个全身而退。而要是没有天皇的同意,贸然发动政变的话,成功了还好说,天皇只能被迫承认,可要是一旦事泄失败,到时候,恐怕连个藏身之处都找不到了。

为了和天皇牵上线,藤原保昌多次和皇族中极有威望的源赖光联络,谁知那源赖光早已对权利之事没了兴趣,他说来说去,对方只是不理,完全不当回事。无奈之下,藤原保昌经过许久的筹划,制定了一个非常复杂而庞大的计划。

他先是利用民间有个酒天童子喜欢吃女人肉的传说,不断的指使手下掳走妇女,然后制造出被酒天童子吃掉的景象。当事情越闹越大的时候,藤原保昌为了吸引朝中大人物的注意,甚至将中纳言池田利夫的女儿也给掳走了。

平日里丢失几个平民女子,虽然让大家提心吊胆,但却完全不用过于紧张。毕竟这些小民的性命和朝里大官甚至天皇陛下的心情比起来,并不重要。

可是连纳言大人的女儿也从家中被掳走了,说明这鬼物修为已经极为高深了,再不消灭,只怕到将来连皇宫也要由得他出入了。在众大臣惶恐不安的连番上奏之下,天皇召见了他极为信任的皇族游侠源赖光。

得到天皇亲自拜托的源赖光不敢推辞,带上手下四名号称天王的家将,开始了对案件的调查。源赖光武艺出众,又生性耿直,他认为根本就不是鬼怪做的案子,这事多半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在调查过程中,无意间得到了藤原保昌的帮助,不知底细的源赖光以为这个貌似忠厚的家伙值得信赖,便与他一同联手开始了调查。

在调查开始后没多久,他们发现那鬼怪有向海边逃窜的迹象,便一路紧追不舍,尾随而来。当大家一起追到海边的时候,他们眼睁睁看着那鬼怪跳上了一艘大船。而藤原保昌又适时的从附近征召到了一条大船,于是,众人便上了船继续追赶。

没想到,在海上漂了半个月之后,源赖光等人在一次饭后集体昏迷了过去,待他们醒过来,已经身在流求岛的山洞之中了。而那装成鬼怪的青田太郎则笑着将事情的本末告诉了几人,并且告诉他们,藤原保昌早已掌握了朝中的一大批人,而且又有与朝中显贵均有来往的宋国大商人陈仁满在手,只要源赖光肯替他在天皇面前求得御诏,日后荣华富贵就大家同享,否则,只能老死在这里了。

这几个月来,为了使发动政变时的把握更大一些,藤原保昌指使青田太郎不断的出海打劫,而且让他不用有任何顾忌。

可惜,天不遂人愿,原本以为凭着威逼利诱几下就会乖乖就范的一干人,没有一个愿意和他合作的。搞的藤原保昌恼火异常。劝了几个月之后,眼看着季风就要来临,再无法达成意愿,就要失去这次机会了。不甘的藤原保昌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在青田最后一次出海打劫回来之时,如果众人还没同意和自己合作,便将他们尽数杀死,然后自己率队回到京都做拼死一搏。

听完源赖光的述说,高文举不悦的皱着眉头道:“原来这家伙真的想要造反啊。算了,我们不干涉他国内政,这是你们日本国自己的事,我现在把他交给你,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吧。”

源赖光点了点头,举步走到藤原保昌面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就在藤原保昌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源赖光右手突然将站在旁边的颜小山背上的长刀抽了出来,猛然一挥,一道寒光闪过,藤原保昌瞪着不敢相信的眼光看着他一动不动,源赖光再也不看他一眼,将手中的刀双手恭恭敬敬的递还给了颜小山。

高文举莫名其妙的看着若无其事的藤原保昌,刚想打趣源赖光两句,就听到“扑”的一声轻响,藤原保昌的头颅突然间飞离了脖子,却是被一腔热血冲了起来,原来源赖光刚刚那一刀,已经将藤原保昌的脖子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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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把本本背到新房子这边了,趁着打扫的空档码出了一章。不过暂时还没有宽带,只能用手机连着上传了。但愿早日搞定。

感谢书友“无道¢剑皇”和“夜幕中”的热情打赏。自己人,就不娇情了。



065 海上运输


class="width">高文举对这个源赖光不由得刮目相看了,先不说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而动的手,只凭他随意一出手就把颜小山的刀抢到手的过程来看,此人也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www.65txt.com

虽然刚才那一手有出其不意的成分在里面,但以颜小山如今的身手,在那种程度下,竟然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来,由此来看,要真的动起手来,颜小山只怕不是对手。

再看他出手的那一刀,高文举觉得自己似乎都没看清楚他到底是用刀划过了藤源保昌的脖子还是随意的在他面前挥了一下。直到藤源保昌的那颗头颅飞了起来,包括高文举在内的所有人才反应了过来。

颜小山看着毕恭毕敬将刀捧还给自己的源赖光,拼命的掩饰住内心的震惊,装做若无其事,十分镇定的将孟刀从他手中接过,很熟练的反手随意一甩,一声轻响,孟刀准确的入了鞘。这一手,经过高文举的指点和帮助,颜小山又私下里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苦练,才终于练到了如今这个看似随意的境界。

源赖光刚才也是有心卖弄,他见高文举带着这些人很轻松的就将藤原保昌一伙控制住了,而颜小山又一个照面将藤原保昌的手切了下来。再加上高文举话里话外对日本人的轻视,让他不由自主的起了争胜之心。杀藤原保昌固然有必杀的理由,抢刀出手,一刀将藤原保昌脖子割断,又恭敬的还刀,整个过程听起来好像很复杂,实际上却在电光火石之间便完成了。

对于站在当面的颜小山来讲,看到的不过是源赖光突然抢到了自己的刀,然后在藤原保昌面前挥了一下,接着又将刀还了回来而已。站在远处的其他人反应可想而知。

直到藤原保昌的脑袋被他自己那一腔热血喷得飞了起来,颜小山才明白,这家伙刚才出手不但杀了人,还在自己面前显摆了一把。短暂的失态之后,颜小山才有意的在他面前露了一手还刀入鞘的小把戏。

源赖光虽然低着头,但颜小山从他手中接过刀,随手那么一扔就还刀入鞘的那一手,也将他深深的震惊了。他甚至怀疑刚刚自以为是对方来不及反应而抢到手的刀,是不是对方有意没去理会的。自己觉得高文举一行人行为举止稍有狂妄,可如今看来,对方的确是有狂妄的本钱啊。

高文举见源赖光将藤原保昌杀掉之后,一脸的恭敬,对于这种身怀绝技却又彬彬有礼的人,去掉他的来历出身,还是值得高看一眼的。可是他身为皇族成员,抓到一个意图谋反的人物却并没有将其带回去邀功,却又是什么原因呢?

带着疑问,高文举问道:“源将军,这藤原保昌意图谋反,将他带回去处置不是更好一些么?将军为何将他杀了?如此一来,岂不死无对证?若是被人反咬一口,又该如何?”

源赖光正色道:“多谢谢黄岛主的一片好意,只是这藤原保昌,实在留不得了。若是将此人活着带回去,只怕会有更多的人因此而死,搞不好,朝中重臣又要再起波澜了。到时候,朝野震动,生灵涂炭,源赖光便成了大罪人了。”

高文举奇道:“这话怎么说?”

源赖光道:“这藤原保昌在我日本国内,名声极好。朝中重臣多有与之交好之辈。他的同父兄弟藤原伊周如今更是官居关白。若是将他如此带了回去,不但此前其父藤原道隆大人的名声要受到牵连,只怕连如今的藤原伊周大人,和那些平日与其来往过密的官员,都要受到牵连。可是,他这一死,一切就都好办了。”

高文举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源将军身系百姓,果然是个难得的君子。这藤原保昌,死则死矣,却能保住一世好名,也算死得其所了。若是将军将他勇斗酒吞童子,不幸战死,却因此使大家顺利的将妖怪打败杀掉的消息带了回去,不知道会让多少人为他的英年早逝扼腕叹息呢。”

源赖光一脸佩服的看着高文举道:“岛主果然智勇过人。源某的这一点心思,竟然被岛主看穿了。佩服佩服。”

高文举笑道:“如此说来,源将军倒是值得信赖之人,也罢,如今,黄某便将藤原保昌手下这帮人尽数移交给源将军,如何处置,请将军自行斟酌吧。”

源赖光忙摇头道:“不可不可,岛主此举虽然出于一片善心,却并非上上之选。这些人在岛主手中,岛主即便使其为奴,却也不至于使其送了命。若是岛主将这些人尽数交于源某,为何藤原保昌之事不汇,说不得源某心狠,只得将他们一并杀了灭口了。因此,还望岛主念在上苍有好生之德,就留着他们做些粗重杂役吧。”

高文举笑了笑道:“你倒好心,只是,我对这些人实在没什么好感,就转送了许岛主,去做些水手长随一类的差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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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停在码头那高大的快船,源赖光一点也不掩饰心中的震惊,指着船头硕大的“消息”两个字问道:“如此高大的船,是许岛主打的?这消息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啊?”

许大勇摇摇头:“源将军误会了,这船,虽然是在下在用,却并非在下打的。这种快船,乃是黄岛主打造的。这消息号,是第一艘如此样式的新船,其他的四条比它还要大上两倍。如今停在五里外的那两条便是其中的‘探索号’和‘发现号’。而另外两条‘乘风号’和‘破浪号’,如今应该在占城。因为这条船是第一艘此种样式的快船,故而黄岛主将其命名为‘消息’号。”

源赖光再看向高文举的眼神,简直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源赖光此时的心情很复杂,摆在他面前的这些东西太让他意外了。这么大的船,挂了如此多的帆,又有那么多好手,难怪号称藤原保昌手下的头号大将,青田太郎乖乖的做了人家的俘虏。这还只是游离在大宋国门之外的海盗,可以想象如今的大宋已是何等模样了。

如今这桃花岛的黄药师又有如此快捷而庞大的帆船,使这些海盗更加的如虎添翼,那大宋是内陆中原国家,或许这些快船并不见得能影响了什么,可日本却是岛国,源赖光太明白这种快船会对日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了。

想想如今日本国内的形势,看看这些海盗使用的快船,再想想大宋的背景。若是大宋有了这种快船,那么日本将不得不完全臣服于大宋脚下了。否则,依许岛主所介绍的情况来看,这种船比以前的船快了十倍以上,那么之前需要一个月的海程,如今三天便可到达。到那时,以日本目前的状况,又如何与大宋抗衡?

看来,只有先一步和桃花岛合作,将这种大船的打造方式学到手,日本在以后和大宋的交往中才可能取得一席之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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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挣扎了一番终于沉下了海面,逐渐亮起来的点点星光将天空点缀的分外迷人。夜幕无声无息的来临了,一轮半圆的新月皎洁的挂在触手可及的头顶照耀着地面。

沙滩上燃起了大小十几处篝火,其中较大的一堆篝火前面,高文举、许大勇和源赖光席地而坐,侃侃而谈。而颜小山和许大勇的几个副将则陪着源赖光的四位家臣坐在对面不远处,举着手中的大碗互相敬着酒,随意的用手中的刀在挂在篝火上方的野味上割下几块肉来塞进嘴里大嚼。

源赖光手下那几位天王用生硬的汉话和颜小山他们拼命的套近乎,声音借着微风轻轻的飘入了高文举等人的耳中。源赖光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酒碗说道:“这个时候,我们的家乡已经飘起了雪花,可是这里却依然有如春天一般。看来,这桃花岛的名字,的确名符其实啊。黄岛主,请~!”

高文举笑着将酒碗与他轻轻一碰,开口道:“源将军不必担忧,过两日便让‘探索号’和‘发现号’送将军返回日本。顺利的话,五天便可将将军送抵京都附近的舞鹤城,将军最多再走上三天,定可在新年之前和家人团聚。”

源赖光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道:“太让人惊讶了,藤原保昌之所以急着要逼我等就范,就是为了要在新年之前赶回去发动政变。虽然腊月这股信风正好向东,而我们的船最快也要半个月到二十天的功夫才能赶到舞鹤城港口。如果真的像两位岛主说的那样,五天便可到达,那这万里海途岂不要变得比陆上还要更快一些么?”

高文举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许大勇也是一脸自豪,将手中的酒碗向源赖光示意了一下,笑着灌了一大口进肚。

源赖光再次向高文举和许大勇举碗示意了一下道:“源某谢过黄岛主和许岛主如此仗义,此番归国,源某定将黄岛主的意思遍传九州。若再有人前来冒犯,岛主尽可放手处置。另外,上国陈仁满阁下那里,还请两位代为斡旋一二,虽然如今日本国内动荡不安,宋国又无暇顾及通海之事。但这通商一事,万不可废。否则,离了中原的帮助,日本久居化外,迟早沦为井底之蛙而不自知。”

高文举放下酒碗,轻声问道:“那源将军的意思是……?”

源赖光整衣而起,十分郑重的跪了下来:“两位岛主,源赖光代日本国上下恳求两位施以援手,搭救日本国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坐在对面不远处的一帮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停下了嬉闹,闭上嘴静静的看了过来。

高文举看了一眼许大勇,示意他稍安,自己开口道:“源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呀?你也知道,许岛主久离故土,黄某偏安一隅,我二人如今连自保也是问题,只求能平平安安的过几天舒心日子罢了。又何德何能去搭救日本民众?源将军太高看我二人了吧?”

源赖光顿首道:“源某虽然久居化外,却也对中原上邦稍有几分了解。唐末以来,不仅中原点知频仍,日本国内也是处处战火,遍地儿狼烟。不怕两位岛主笑话,藤原保昌口中所言自己同父兄弟藤原伊周大人手中可决定政局的重兵,实则仅有区区不到三百人。由此可见日本国内之乱已至何等程度了。如今,中原日渐平稳,民心思治。从许当家有此犀利快船尚且只能游离海外便可知国力之强盛。倘若日本国依旧就此乱下去,实难预料来日之境地。因此,源某恳求两位岛主,念在日本国上下向往天朝的份上,施以援手~!”

高文举闻言将他轻轻扶起坐下,叹息道:“战争都是那些野心家们为了一已私欲发动起来的,为了达到自己那点目的……唉,百姓何辜啊,源将军一心为民,黄某心中十分敬佩,但我二人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我二人保得将军平安归去便是,这援手一事,实在无能为力啊。”

源赖光差点又跪回来,被高文举硬拦下之后,郑重道:“两位岛主有此快船,日本与上帮天朝之间万里海途朝发夕至,若是两位岛主肯将这快船的样子……哦,不,若是两位岛主肯用这快船护我国使者与上帮互相来往,几年之内,便可使日本重新归于平静。到那时,这一切便是两位的大功德。日本举国上下必念两位之德,愿为两位塑长生祠,永世供奉。”

高文举看了一眼许大勇,老头明显被这举国塑生祠的美好愿望打动了,两只老眼精光四射,如同一个看到金山的守财奴一般十分激动。

高文举微笑着向许大勇打了个眼色,淡淡道:“源将军言重了,这塑生祠的事,说说也就罢了,当不得真。倒是将军所说的护送贵使一事,在下想来,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将军你也知道,这几艘船乃是黄某尽耗祖上所积,倾家荡产方才打造出来的,为的是保得此地平安。此次一役之后,黄某已无力再承担这些船只的开销了,便全部当做酬劳送与了许岛主。而许岛主那里,只怕上下万余弟兄也要生活,这护送将军归国一行,倒无所谓,可要是将来护送贵使往返两国之间,这花费上面,恐怕也难以承受啊。不知源将军对此有何高见?”

源赖光听他开口要价,心中大定,猛一抬头,满面春风道:“这个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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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编辑约了国庆节上架,但是这几天更新十分不稳定,感觉有些对不住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应该不应该明天上架。再一想,上架了之后不管成绩如何,起码会有点收入,这点钱对失业中的老白来讲实在是太重要了。因此,老白还是决定,尽可能的在明天上架。因为明天上架的话,下个月最少能争取到全勤将。对现在的老白来说,全勤将已经是一笔可观的资金了。希望大家理解。这一阵欠大家的,老白会在以后尽量为大家补上。



066 你不是想当皇帝吧?

066你不是想当皇帝吧?

“文举,源赖光腊八那天可是答应了咱们。要给咱们立生祠的,你怎么连提也不提一句了?”在经过两天的细节商谈之后,心满意足的源赖光带着四名家臣和陈仁满乘坐着两条大的超出他们想象的快船离开了桃花岛。而在整个谈判过程中始终觉得不太尽兴的许大勇,由于高文举的示意,一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直到“探索号”和“发现号”慢慢驶离了视线,这才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高文举心中一阵好笑,看来这封建迷信思想真的害人不浅啊。自己被供奉了几个长生牌位都让见多识广的老管家激动不已,这建生祠的诱惑可想而知,况且是在另外一个国家。可是虽然许大勇觉得诱惑力极大,高文举却并不以为然,他深知这个民族的人那种劣根性和翻脸不认人的本事。

这个小小的岛国上居住的那群小罗圈腿的矮骡子,最擅长的莫过于学了别人的东西,然后反咬对方一口了。隋唐之际,还处在刀耕火种、饮血茹毛社会的日本人,通过派遣大量的留学生,迅速的将中原的科技文化和法规制度学了个遍,从而一跃从石器时代跨入了封建时代。从此之后,由于发展进度跟不上中原,便一直与中原保持着较好的从属关系。

而在多年之后,日本又通过同样的方法在英美等国学习到了更为先进的热兵器科技。可是学成之后的日本,并没有将这些先进知识回馈给帮带了自己一千多年的老邻居,而是用新学来的东西尽最大可能的将那个始终帮带自己的宗主之邦饱揍了一顿。忘恩负义一说,莫过于此。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在战争结束之后,中国的老一辈红色**家为了免去日本国民的沉重负担,大度的将战争赔偿一类的债务免去了。那时,感恩戴德的日本人恨不得全国处处为那几位中国领导人立生祠。可仅仅过了几十年,缓过气来的日本人便再次将泼妇一般的形象展示到了那个没有计较自己过往罪恶的国度面前。甚至将原本见证中日友谊的中国领导人纪念碑一通乱搞,抹的乱七八糟。

这样的人要给自己立生祠?如今看起来是有纪念的意思,可要是再过上几年呢?一不高兴把原本的生祠改成厕所,让男女老少都对着自己的牌位拉屎撒尿……那就有的受了。这种福气,还是少享一点的好。

高文举当然不能用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来说服许大勇,想了想,他笑着问许大勇:“许叔看源赖光此人如何?”

许大勇想也没想,一竖大拇指:“有担当,有见识,有谋略,能文能武、敢作敢当,是个人物。”

高文举点点头道:“是啊,这么个人物,为什么要给咱们两个海盗立生祠?”

许大勇想了想道:“不就是为了让咱们给他帮忙吗?而且我看他也并非是为了自己,从这两天和他谈判的过程中也能看出来,此人是个为国为民的好汉,这种人,的确是值得一交的。”

高文举笑了笑道:“那许叔有没有想过,若是日后他们真的安宁了。不再需要我们的帮助了,会怎么对待我们的生祠?”

许大勇一愣:“那我哪儿想的到啊?”说着摸了一把胡须沉吟道:“若到那个时节,只怕破落是难免的了。不过到那时候,你我不定都死了多少年了,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高文举哈哈一笑:“许叔能想到这个,怎么还那么在意立生祠的事?若是真像源赖光说的那样,十数年后,日本稳定下来了,他们会不会天天去咱们的生祠烧香我不知道,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们肯定会一脚把咱们踹开,恨不得永远消失。你想想,人家是皇族,靠着一伙海盗翻身,说出去,对名声不好啊。”

许大勇这回不摸胡子了,挠了挠头道:“他祖母的,想想还真是啊。不过我看这源赖光和其他人有点不同,说话行事都很干脆,不像过河拆桥的人。你是不是把人想的太坏了?哦对了文举,我这两天听你和他谈判。你好像对他们很了解啊。连皇宫里那个教皇帝下棋的家伙也知道,我看陈仁满那样子,好像这事他也不知道啊,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还有那姓源的怎么是皇族臣姓什么的?听的我都快糊涂了。趁现在就咱自己人,你给老叔说道说道。”

高文举见他放下了建生祠的事,也就不再纠缠,可对他提的这几个问题却有些犯难,难道说那个叫藤原佐为的家伙是自己小时候最喜欢的动漫人物?而自己对日本国的了解,更是从书上读来的。可这时候要对他说自己是从书上读来的,别说许大勇了,恐怕连自己都说不服。

理了理思路,高文举微微一笑道:“这事说来也挺有意思的,这日本地方小,人也长的小,可就这小国小民的,个个心气都挺高。他们的皇帝不叫皇帝,叫天皇。而且日本这个国家,不管大臣们为了权势怎么争斗,做天皇的,始终是这一家人。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们的第五十几代天皇,那个叫‘嵯峨天皇’的,老爹在世的时候日子就没过好,江山传到自己手里也一直过的紧紧巴巴。有时候连祭祀的物品都凑不齐。可就是这么个穷皇帝,虽的没学来,倒学会了娶老婆,一共娶了近三十个老婆,生了五十多个儿女。

在越生越穷,越穷越生的情况下,不堪重负的嵯峨天皇终于下达了一项重大诏书。宣布皇子17人,皇女15人,总计32人,从皇籍中离脱,赐姓源氏,降为臣籍,这些人便被民间称为“嵯峨源氏”。自从嵯峨天皇起了这个头,后世的天皇也竞相效仿,每当子嗣过多,就用赐姓入臣的方式来减缓开支。

所以,在日本,源姓虽然是臣籍,却是皇族血统。而这个源赖光,由于为人豪爽大气,又能文能武,而且又不贪恋权势,便如同一个游侠一般。因此在日本朝野上下,名声极好。据说天皇有疑难之事,往往会请他商议。这也是那个藤原保昌劫持他的最生要的原因。不过源赖光并非贪生怕死之辈,藤原保昌又没有能打动他的筹码,故尔说服他的机会微乎其微。如果不是我们凑巧出手,这次恐怕源赖光难逃一劫。”

许大勇点点头道:“他祖母的,原来这个源姓是这么来的。可起什么姓不好,非得叫这么个姓?听起来怪怪的。咱们中原可也没听说过这么个姓啊。”

高文举笑道:“这确是许叔你没留意了,其实这个源姓,就是日本人从中原学去的东西之一。这个源姓,很早前,我们中原就有了,只是后来慢慢势微,不被人们关注罢了。”

许大勇奇道:“这我倒是头回听说,你说说看。”

高文举道:“《魏书》中记载,南凉国主秃发傉檀为西秦攻灭,其子保周、贺逃亡北魏。魏各授其官爵,其中秃发贺受西平公,为魏主喜爱,乃称:‘卿之先与朕同源,可为源氏’,遂易姓为源,即名相源贺。嵯峨天皇新创源氏这个赐姓,应该是从这里学来的。源氏者,就是希望这些分出去的儿女,能够饮水思源,不忘根本。”

许大勇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是要多读书啊,亏得我没当着源赖光的面问你这而是,否则还不让他笑话我中原人都才疏学浅了。那可就丢脸了。我看那源赖光也是个学识不凡之辈,两日下来,也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呵呵,你以前说你做那六合弓和孟刀都是从书里读来的,我还不怎么相信,如今看来,确是如此啊。”

高文举暗叫侥幸,他不再纠缠自己这些知识的来源就没那么头疼了。说实在的,这开口闭口都要对人撒谎实在是受罪啊。可自己又不能照实了说,先不说有几个人会相信,只怕听过的人都会把自己当成个疯子,不喊一句“神经病”那是因为目前还不流行这个词。

一头冷汗的高文举陪着意犹未尽的许大勇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藤原保昌的那个洞穴老巢里,许大勇指着搜到的一大堆金银物品和粮食等物道:“那些瓷器布匹丝绸一类的都让老陈带去倭国了。这些东西怎么办?这金银之物倒是不怎么占地方,可这么多粮食,咱们的消息号,三趟都拉不完啊。”

高文举微微一笑:“干嘛要拉回去?咱们好不容易占了这里,又怎能轻易放手?这粮食,好办的很,这不是要过年了嘛?让弟兄们去招呼附近的土著,把这些粮食分了。然后再把咱们已经是此间主人的消息传了出去。有了好处拿,恐怕就没多少人反对咱们入驻了吧?”

许大勇嘿嘿一笑:“我早猜出来你想占这里了,奶奶的,这流求岛,哦。桃花岛。原来并不象传说中的只是弹丸之地呀,这一阵子没少驾着船绕着它转,这转上几圈才知道啊。这里,差不多能建一个小国了……”

说到这里,许大勇突然心里一惊:“放粮……文举,你不是想在这里立国当皇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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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上架了,不管怎么样,算是个进步吧。希望大家多多支持老白,多多订阅,多多打赏,多多投票……

067 你果然是想当皇帝

067你果然是想当皇帝

高文举被他这一问搞的有些晕头转向。一时没回过神来,正在思考如何应对时,许大勇见他沉思了起来,心中竟然有七八分相信了。他本是南唐旧臣,南唐破国之后久久不愿降宋,若非等米下锅,恐怕也不会投靠高文举。如今见他有意立国,心中原本已渐渐熄灭了的那点火苗又再度亮了起来。

若是在此地开国立邦,那以自己如今的人手和能力,少不了能得个从龙之功。再加上以自己对高文举的了解,自然不会是那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辈……那将来是不是能混个国公当当呢?再说以自己眼下这年纪,混到那个时候就差不多了。要是高文举真的当了皇帝之后变的昏庸了,自己挂了冠去做个富家翁便是,混上几天安生日子把这辈子过完就得了。至于死后如何,那可就顾不上了。

许大勇一想到立国当皇帝这茬,眼前豁然开朗,简直觉得高文举之前的一举一动、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这个当皇帝而准备的。眼下既然他肯将如此隐秘的事情和自己来商量,分明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这样看来,这个从龙之功自然是跑不了的了。

许大勇越想越开心,一时之间。竟然沉浸在了无限的YY之中,脸上竟然不自觉的浮出了笑容,喃喃的说道:“从龙之功啊……”站在他旁边的高文举听到这句话,这才回过神来,再一打量许大勇的表情,很快就明白了老头打的什么主意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了。

他有心告诉老头自己根本没有做皇帝的打算,可再一想想自己之前的做事方式和手腕,在这年头来讲,如果不是想当皇帝,又怎么可能那么做?如今既然连许大勇这样的武将都能看出来,那么那些惯于勾心斗角的文人又怎会看不出来?要是被人认定个意图谋反的罪过,以目前自己的实力,别说立国了,能不能自保还在两可之间呢。

再说如今自己取得的这么多名气和支持,那都是建立在大家对自己的信任之上的。一旦自己背上个谋反的罪名上身,不说别的,上到范贻、吴天祥,下到云霄的父老乡亲,谁还会再为自己说一句好话?恐怕到那个时候,自己就真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了。就算有许大勇的支持,可以逃到桃花岛来谋个安身之所,可是断了和大陆的联系,用不着别人来打,迟早自己就憋屈死在这座孤岛之上了。这个结局,绝对不是自己所追求的。

让许大勇这样的人都产生了如此的感觉,是不是自己这一阵子做事太过锋芒毕露了?还是做事的方式过于急进。让他误会了?这个苗头可得赶紧刹住,要不然,不管自己想不想谋反,迟早都会被这帮人逼到那条路上去。高文举突然觉得自己浑身冷汗,连忙思索起了对策。

脑子里迅速的转过许多场景和方法,看到有些胡思乱想的许大勇,高文举眼前突然一亮,笑嘻嘻的走到许大勇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使劲一阵乱晃:“许叔!醒醒!时候不早啦~!”

正在YY场景中的许大勇根本没留意刚刚高文举那失神的样子,被他这一阵乱晃,顿时清醒了过来。看到一脸嘲笑味道的高文举,很快就明白自己刚刚失态了。忙挥挥手将高文举的双手打开,笑道:“嘿嘿,让贤侄看笑话了,老夫这些年漂泊海上,心里竟然始终不愿意把宋国当成自己的归宿。看到如今有个机会,就难免失态了。”

高文举哈哈一笑:“许叔不必见外,有这种想法也正常,只是这话当着咱们自家人,说说一笑就过了,可不能在外面说啊。要不然。真让人家以为小侄有心造反,以咱们目前的人力物力,还不是一瓢凉水就被浇灭了?”

许大勇摇摇头笑道:“魔症了。呵呵,咱们的老兄弟们好不容易才在贤侄的帮助下落叶归根,我这把老骨头了,竟然还想着这些不着调的事。也难怪一世成不了事。呵呵。”

说完这些话,许大勇心中突然又转过一个念头:“不对啊,他要是不想当皇帝,干嘛这么紧张。可要是他真有当皇帝的那心思,怎么刚刚的表情又是十足的嘲笑?老天,我怎么越来越看不透他了,难道这就是帝王心术?看来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了。还是恭敬一点的好,要不然他真的当了皇帝,光这大不敬一条就够我这老骨头受的了。”

高文举可不知道许大勇在心中已认定了他想当皇帝了,所以,他自己以为说服了许大勇的那些言谈举止,如今在人家眼里都成了未举事前的掩饰。他见许大勇迅速的从美梦中清醒了过来,也不再原多在这事上纠缠,很快召集了留下来的几位副将,让他们尽快的和当地土著取得联系,将粮食分发下去。

高文举心中既然放下了那个纠缠的疙瘩,又有了比较成熟的想法,就顺理成章的开始分派任务,期间虽然很尊敬的向许大勇做过些请示的举动,但都被许大勇大度的回掉了。撒撒手让他自己分派。而海坛岛这些副将自然也明白这位高少爷如今是自己真正的后台大老板,又看到老将军如此放心他,自然俯首贴耳的听从调遣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看在许大勇眼中,竟然都变成了王者气象。否则。一个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为何指派起那些悍将起来又怎会那么自然?那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行,无不尽显王者风范。许大勇看着高文举神态自若的安排手下的几名副将和小头目,又听他将各项事务安排的条条有理,任务细节又交待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心中越来越相信,这就是自己找了半辈子的真龙天子。不由的再度琢磨起了日后和他相处时应当注意的细节,以及在他未举事前如何替他掩饰的问题上了。

不出高文举所料,经过海坛岛众人分头在附近的几个部落里送粮送布的热情宣传,很快那些当地的百姓就自发的组织起来主动上门来领取粮食了。

这些土著本就过的较为凄苦,这两年又被藤原保昌的倭国土匪掠夺过几次,为了能勉强活下去,只得忍气吞声、含泪渡日。当海坛岛这些操着与自己言语相似的中原人上门送东西时,担心吊胆的土著百姓们无不担心这又是什么人想给自己使坏。

可海坛岛的几个能言善辩的家伙都从高文举那里学到不少劝人的话,劝他们说,你如今就只剩一条烂命,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我们要是真想害你们,犯不着辛辛苦苦背着东西送到你门口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大家都可以看看,这些背着粮食满头大汗的鸡冠头倭人才是真正的强盗。我们和大家一样,同是炎黄一脉,实在看不下去这些畜生欺负自己的同胞,因此才发了义兵将他们一网打尽,前来解救乡亲们。

随着部落里几个已经倾家荡产的破落户最先领到粮食。迅速脱贫奔小康的消息传了出去。放下心的乡亲们担心这些义兵真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三天之后就撤离此地,将倭国海盗抢来的粮食也一并运走,到时候自己连一碗稀的都捞不着了。于是主动的组织了起来,自己带着家里仅有的破口袋,旧陶罐之类的东西不辞辛苦的跑到那原本已是禁区的海边来领取粮食了。

当消息越传越广,前来领取粮食的乡亲越来越多。那些有心的乡亲们发现,守在这里的义兵们从来没有一丝难为自己的意思,对每位上门来的乡亲都是微笑面对,不厌其烦。

没几天,堆各如山的几为粮食就被分发的差不多了。而领到粮食的乡亲们回到家中又犯起了愁。他们十分担心这些义兵如果走了,那些倭人再次回来又当如何?自己这些连口铁锅都做不来的人又如何去阻拦那些如狼似虎的剃着鸡冠头的倭国武士?

很快,由各部落推举出来的几位德高望重的人物便结伴而来,他们牵着几个部落里仅有的几只羊,十分虔诚的依着不知道哪代祖宗传来下的礼节前去请求这些义兵。请他们能留下来保护自己不再受那些倭人的侵犯。

看到贫穷至此又如此真诚的请求,高文举和许大勇只得“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而且十分大度的表示,为了不给乡亲们增加负担,自己弟兄们的开支完全由自己承担。而做为同胞,自己对乡亲们如今还过着刀耕火种的日子实在有些看不过眼,愿意辛苦一些,将中原那些先进的农具和各种生活物资运到岛上来。从而使大家尽快的脱离贫困,早日过上幸福生活。

做为回报,乡亲们不得干涉这支义兵随意的开垦荒地,修建驻地。经过一番商议,高文举担心的排外事件根本没有发生,乡亲们表示,只要可以留下来保护自己的生命财产安全,哪怕义兵们要耕种自己开垦出来的熟地都可以接受。

高文举自然大度的拒绝了乡亲们的好意,反而表示,以后自己的人会不断的在荒地上开垦出更多的良田来,一旦土地种熟了,就交付给乡亲们自己去打理。同时,如果乡亲们愿意为义兵们做事,我们愿意支付相应的报酬,以粮食或者中原来的物资来报答乡亲们的辛苦劳动。

一阵热情洋溢的夸赞,一阵隆重的感谢过程,让高文举心中不由的感觉到了一丝惭愧,他在想,要是日后这些乡亲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时,会不会扎了草人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用木棍打?至于说用刀枪,反正自己不怎么打算让他们有这能力,可以暂时不用考虑。

※※※※※※※※※※※※※※※※

腊月二十三,在中原百姓们送灶王爷回天庭述职的那一天,桃花岛上的乡亲们满含热泪,和第一批留下来驻军的徐子豪等一百五十名海坛岛精锐站在简陋的木制码头上,挥手送别了满载着乡亲们殷切期望的高文举、许大勇一行。

看着消息号在一声声嘹亮的口号声中扬起大大小小九张风帆。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海尽头,乡亲们将心中尚未发挥完的热情尽情的泼洒到了徐子豪这干人身上。临时驻军的山洞里,堆满了乡亲们送来的心意,自家酿的果子酒,山里捉来的野味,甚至还有大大方方的土著姑娘……

意气风发站在消息号船头的高文举眉开眼笑的对许大勇道:“许叔,从现在开始,咱们就算真正的有了自己的根据地了。只要用点心思,要不了几年,桃花岛就会成为海上最大的中转地。将来,那里会富的超出你我的想象的。”

许大勇道:“通商的地方自然会富裕,看看苏杭便可明白这个道理。你说把这里建成能商中转站,那么富起来便在情理之中了。这个我相信,只是文举呀,你为什么要把这里叫桃花岛呢?”

高文举略一沉思道:“桃花岛啊,那里本来就是桃花岛,从打狗港向北不远,鸡笼山以南,有一个很大的平原,那里有一眼望不到边的桃林,各个月分成熟的桃树都有,桃花从三月一直开到十月,别提有多美了。过了年,我们就去那里修建军营,正式入驻。到那时候,这桃花岛主的名头才名符其实。”

许大勇点点头:“原来你早就打好主意了?可干嘛连自己名字也要换了呢?”

高文举笑道:“这桃花岛黄药师的名字,将来是要传遍天下的。如果传遍天下的是高文举,那么我还怎么能随心所欲的到处乱逛?而且这个桃花岛和黄药师,对大宋的皇帝百官甚至平民百姓来讲,是十分遥远的事。可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个黄药师就是我高文举,你想想,他们会怎么对我?难保人家不把我当成反贼给诛灭了。再退一步来说,这个黄药师大家都不认识,那么将来做生意的时候,谈判桌上我们就容易要价了。可要是换成了我高文举,那可就不太好办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要向哪头好呢?”

许大勇大笑:“正是如此,这么说来,这桃花岛黄药师的名头,倒可以传了出去了?”

高文举点点头:“不光可以传出去,声势造的越大,就对我们越有利。最好让大宋皇帝把我们当成个小国家,平等对话的时候,才更有资格谈条件嘛。”

许大勇点头道:“我明白了,这次四艘大船回来,我会朱天赐还有陈仁满他们说明白的。要是让他们说漏了嘴,可就不好了。”

高文举笑道:“许叔这个担心大可不必,你想想,他们是什么人?商人啊。商人是最看重利润的。可利润从哪里来?无非是做独行生意一类罢了。要是换成你,有这么个别人不知道的后台撑着你的独门生意,你会不会到处给人讲?”

许大勇想了想笑道:“还真是,要真是这样,恐怕连他老婆儿子都不见得能听到实话。”

高文举又道:“现在我们不是担心他乱说,而是担心他不说。如果他们捂的太严,难免被有心之人窥视,而这些东西想要保密又很困难,迟早会泄了出去。所以,这次几条船回来,我们就大张旗鼓的换成桃花岛的名头。反正桃花岛又不是宋国的地盘,我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大不了,给他纳贡嘛。”

许大勇一怔:“纳贡?”看着高文举那肯定的表情,心中更是深信不疑,看来你果然是想当皇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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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写的很纠结,老白本想尽早结束了第一卷,在今天上架的时候从第二卷开始。不想这一阵搬家搞的时间紧迫不堪,头脑又乱成一团。不过好在现在总算是定下来了。从今天开始,老白一定尽快恢复状态,让大家看的开心。不敢厚着脸向大家求月票,但推荐票和订阅,还是照例拜求一下的好。谢谢大家了。

068 新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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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高文举和许大勇一行人归来的时候。海坛岛驻扎着的一千精锐在高十一的带领下整齐的列着队伍等候消息号靠岸。在高文举和许大勇走下跳板的那一刻,如雷的掌声响了起来。高文举挺纳闷,奇怪的向许大勇打了个询问的眼神。

许大勇笑道:“你在岛上安排事务的这几天,咱们的消息号可是一天没歇着,在两岛之间跑了好几个来回了。因此,咱们全歼倭奴,缴获甚众的消息早就传了回来。要不是怕你知道了分心,又怕乱了你的大计。这帮小子早就搭着消息号去桃花岛看你了。哈哈。”

高文举连连摆手:“犯不着犯不着,说到天边上,连在海上那一战,咱们一共才俘虏了不到三百人,算不上什么大战,哪还用得着这么大排场?”

许大勇笑着道:“这你可误会了,他们大伙来迎你,虽然有首战成功的意思在里面,却也不完全是那个意思。至于究竟是什么,你自己去问十一吧。这小子,捏的挺严实,我差人问了几回也没透口风。连我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文举好奇心顿起,快步走到站在队伍前面的高十一,笑着打了他肩膀一拳道:“你小子。搞什么鬼?”

高十一似乎很享受挨的这一拳,笑嘻嘻的冲着高文举道:“少爷稍安勿躁,先回营歇歇腿,到晚上就知道了。”

高文举一愣:“你是显摆自己识了几个字是怎么着?还在我面前掉起书包了,什么

稍安勿燥,听的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老实交待,你搞什么鬼呢?把这一千号人全都拉到码头来,老窝被人抄了怎么办?倾巢而出那是兵家大忌!再不老实说,小心我军法从事!”

高十一双腿咣的一声并拢,严肃的说道:“少爷放心,家里留了两个哨兵,有事会发响箭传警的。再说这海坛岛也就只有此处和造船的夹湾能登岸,别处根本靠不上来。用不着担心。至于那件事嘛,还要请吕四叔自己跟你讲。”

高文举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的一乐道:“得了,留俩哨兵看家?你这是给人家送菜呢吧。你说吕四叔,难道是新船试成了?不对啊,我们回来路过夹湾了,没看到新船啊,没错,没见到新船才说明有情况,他们驾着新船出海了?”

高十一笑道:“少爷猜对了,不过这次他们不是出海试船,而是去试新兵器了。”

高文举有些纳闷:“新兵器?啥玩意新兵器要出去试?难道说……原来你们站这儿不是为了等我们,是为了看那新兵器?”

高十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约好了黄昏时分回来的,结果他们没回来,少爷和许将军先回来了。我们这才……”

高文举又好气又好笑。看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笑道:“等人不能回去等啊?非得眼巴巴的站在这儿干看,能看出什么景来?”

高十一很神秘的附到他耳边道:“就是要在这儿看才有景看。要不然就错过好戏了。少爷你就再多等等吧,天黑下来就有的看了。”

高文举又用拳头杵了他一下道:“你这小子,如今倒合他们合起伙来蒙我了。以后索性就跟他们在海上漂吧。”

高十一两眼一亮:“真的?”

高文举彻底无语,没好气的摆摆手道:“美死你~!”

正谈笑间,站在不远处的许大勇突然道:“看~!,来了~!”

高文举忙转身向许大勇所示的方向看去,却黑蒙蒙一片,啥也没看到。转身接过高十一递上来的千里望,举着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朦朦胧胧的有几个黑影在海面上摇晃。

高文举心头一阵好笑,举着千里望道:“这么乌漆麻黑的,人都看不清,这是要演什么?草船借箭啊?”突然一道亮光从其中一个黑影上射了出来,直直的打在对面的黑影之上。

高文举不由的大吃一惊,耳边也传来一阵惊呼声,喊声最大的那个,正是许大勇,其他发出声音的,都是消息号上刚下来的这帮人。而岸上由高十一带来的一众人竟然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看起来似乎早已见识过了。

举起千里望。再度观察了起来,没错,那亮光的强度和光柱形状,快赶上后世的电射灯了。这年头能发出如此强大光芒的,能是个什么玩意?高文举心中一阵纳闷,仔细想了想,或许自己之前给吕全忠说的那个汽灯被他做成了,所以能有这么亮的光源。可那也是个点光源啊,如今这个聚光光源是如何做出来的,这也太让人吃惊了。

正在吃惊中,就见与这道淘汰遥遥相对的那个黑影也亮起了一道相同的光柱来,两道光柱在相对着扫了一阵之后,开始一闪一闪的打起了暗号。高文举从千里望中仔细的观察了一番,两条停泊在距离码头五里远近的海面上的两条船,大小应当与消息号相差无几,两船相隔大约两里左右,而两条船的中间,似乎还有个黑影,是什么一时还看不清楚。

正在观察两船用灯光打暗号的时候,两道光柱同时一偏,一左一右齐齐照射在中间的黑影之上,高文举这才看了个清清楚楚,原来这个黑影,也是一条船,看那船的模样,依稀就是俘虏回来的那条倭船。

原来是在演练夜间战斗啊,有了这么亮的光源,在夜里行船,碰到个只能举着烛光照亮自己脚面的对手。再凭着自己那比对手远了四五倍射程的弓箭,这战斗还有什么悬念?

笑着摇了摇头,高文举将千里望轻轻递还给高十一,笑道:“有点意思,有了这巨灯,日后我们连夜里行船都有了倚仗,只要补给跟的上,夜里连锚也不用下了。两班水手倒着班的行驶,速度又比如今能快上一倍。这个新武器,果然是好东西啊。”

高十一正举着千里望欣喜的看个不停,听到他这话,手也没落下,嘴里说道:“少爷误会了,新武器不是这个,这个玩意试了都好几天了,没啥了不起,今天要试的,是另外的东西。”

高文举又被勾起了好奇心:“哦?还有新玩意,是什么……”话音未落,他便被海面上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无数只小火点迅速的从左右两条战船上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了中间停着的倭船之上。那些小火点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之后,落到倭船上,顿时便迸发出一团巨大的火焰来。没几下,整条倭船便被火焰笼罩了起来。当大火已经完全将倭船包围之后,那有些诡异的爆炸声才一声接一声,连绵不绝的传到岸边众人的耳朵中。

高文举心中一阵冰凉,这是谁的创意?这么个搞法,别说人了,大罗金仙也烧的驾不起云了。这哪里的战斗?这分明就是屠杀啊。难以想象,把这么恐怖的武器用在战场上,哪里还有对手的活路?连投降的机会恐怕也找不到了。

高文举明白,这个小火点就是从他制作的那个燃烧瓶扩展而来的,说不定根本就没做什么改变。可。自己当时那个,完全就是为了展示一下石油的精炼过程。并没有想过要将这东西如此使用啊。而且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是什么东西能将燃烧瓶抛射的那么远?这一切简直太让人吃惊了。看来蝴蝶的翅膀,影响果然十分的大啊。要是这东西传了出去,后世明白真相的人会不会把自己当成罪魁祸首?

高文举心中胡思乱想,耳边却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看着一群热血沸腾的家伙们站在码头上指指点点,谈笑风生,高文举有些恍惚,自己带着人杀山贼,杀海盗的时候,只不过割几个脑袋,砍几条胳膊而已,都被他们说成冷血无情,怎么看到这场面竟然如此欢欣鼓舞?连许大勇那个平日里老劝自己要以德服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武力的老家伙都有些失态。难道这些人平日里那种善良的样子都是假装的?搞了半天,自己还以为自己是最冷血无情的那个,结果到头来,自己才是最善良的那个?

这些人怎么看也不愤青啊。可这种表现又怎么解释?难道说这年头,只有冷血的人才杀人,善良的人和对手打仗不用刀,不用箭,只用火烧?这是个什么逻辑啊。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许大勇这时也看不见高文举的表情,就着微弱的月光,他满脸欣喜的走到高文举身边,大声笑道:“这几个小子,行啊。这灯和这火器,都是了不得的东西。有了这两样,在这海上,除了老天爷,咱还用的着怕哪个?快看,他们回来了,咱们一起去迎一迎吧。”

有些失态的高文举机械的点了点头,随着许大勇举步又向码头走去,高十一在身手大声喊道:“点火把~!”没一会的功夫,几百只火把将码头照的如同白昼。就在火光中,两条新战船慢慢的驶进了码头。当跳板一搭下来的时候。高文举也不客气,没有理会身边的许大勇,迈步几下就窜上了其中一条船头。

顾不上和满面春风的许操和吕全忠打招呼,高文举几个箭步就窜到了依然亮着的大灯旁边。仔细一打量,心中更是吃惊,不由的惊呼了一声:“我x!真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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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莫贺延”的热情打赏,你的热情,就是我的激情。老白一定坚持下去,争取让大家越看越开心。

069 人才

069人才

光源果然是汽灯,而那个使汽灯直射的辅助设备,竟然是一只半个高的银碗。将汽灯点燃后放在银碗的焦点上,使银碗能够将汽灯所发出来的光线重新凝聚成一道光柱,原理和手电筒几乎一样。那个汽灯的构思,是几个月前高文举无意中对吕全忠说过了的,那么如今做出来也不奇怪。只是这个使用银碗来聚焦的方式究竟是哪位牛人想出来的,实在太让高文举摸不着头脑了。难道还有穿越同仁?

怀着复杂的情绪,高文举十分激动的将站在他身旁手舞足蹈,对着码头上众人大呼小叫的许操一把揪了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话:“这灯是谁做的?”

许操被他猛的揪过来,下意识的向他瞧了一眼,在雪亮的汽灯光柱的映衬下,高文举的脸色变的分外狰狞。登时将许操看的心里直发毛,小心的回答道:“是吕四叔他们做的,怎么啦?”

高文举见他反应有些怪异,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粗鲁,有些不好意思的向他做了个手势,又转头冲着吕全忠开始了另一轮的询问。

吕全忠如今可以称得上整个海坛岛上最得意的人了。先是成功的将高文举的快船图样打成了消息号。然后又经过反复试验成功的做出了汽灯。而最让他自己感觉到自豪的是,却是如今这个装在船头上的射灯和那个发射燃烧弹的装置。如今,吕全忠的地位在海坛岛称得上是数一数二了,除了高文举之外,连许大勇见了他说话也客客气气的。那个“老驴头”的称呼早就成了大家的禁忌,再也没人敢叫出口了。

坐在崭新的玻璃坊那宽大明亮的会客厅中,就着雪亮的汽灯,吕全忠将这一阵子这些让人激动不已的发明一一向高文举做了说明。

自从高文举示范了直馏汽油的制作过程之后,吕全忠对这东西一直很上心,除了将珍藏多年的几罐原油尽数做成了汽油之外,还托着许大勇四处帮他寻找。好在猛火油这东西在这个时期虽然不太多,却也不算十分困难,只要有心,总还是能找得到一些。许大勇在几个月前带着队伍练兵,顺便围剿了一个为害百姓多时的海盗巢穴,在其中发现了两百余坛猛火油,便一并带回来交给了吕全忠。

而吕全忠在上次听过高文举无意中说到过的汽灯原理之后,当场缠着高文举画出了图样,在高文举指出如今的工艺无法实现灯罩的制作,以及灯体和气筒的密封问题之后,吕全忠却并不气馁,一直在不断的寻求制作方法。终于,在经过他的一番大胆设想和试验之后,他成功的用鹿皮代替了胶制密封圈,实现了给汽灯充气的过程。

他用铜制作灯体,并用锡焊将这些部件焊接了起来。再将鹿皮制作的密封圈安装好之后,在灯罩的问题上犯了少许难。最初,他用粗麻编织了灯罩,成功的实现了将灯点亮的目标。可是点亮是点亮了,那种粗麻制作的灯罩却很快就烧成了灰,而且灯罩破裂之后还将那个汽灯引爆了。亏得他根据高文举所吩咐的那样,灯里加的油本就不多,而且还做了许多防范措施,除了自己那张老脸被火花再度滚过一点之外,没有引起人员伤亡。

失败的实验并没有将吕全忠吓住,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将打造船只和炼制玻璃的工作完全移交给兵器坊的新人之后,吕全忠一心一意的开始了实现这个制造汽灯的过程。

经过他的反复试验,他终于成功的使用烧制坩埚的方法制作出了一只坩埚灯罩。用这只灯罩,吕全忠成功的将汽灯的点燃寿命提高到了两天两夜。当他将如此亮的汽灯展示给许操等人看的时候,众人的震惊可想而知。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炼制玻璃的小工,提出了一个十分让他动心的设想。事情的起因是这个小工在夜里用一个烧出来的废品玻璃碗放置蜡烛,结果无意中发现蜡烛烧到某个位置时,玻璃碗会将蜡烛的烛光反射成一个光柱。这个小工便开玩笑说,如果做一个样式相同的大个玻璃碗,能不能将汽灯的光线也汇成一道光柱,要是那样的话,晚上跑船就不用怕看不到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小工无意中的一句玩笑话,听到充满了研发激情的吕全忠耳朵中,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回事。吕全忠将那小工拿着的玻璃碗和蜡烛反复做了试验,终于发现,只要烛光位置刚好在碗的中心点上,那么玻璃碗会把所有的光线汇聚成一道光柱直直的照射出去。

有了这个理论方向,吕全忠很快就大胆的试图用玻璃烧制一个大个的反光碗,可惜工艺实在不成熟,试了几次都以失败而告终,这时,吕全忠想到,既然铜镜可以反光,那用铜来制作自然也有相同的效果。于是又用铜制作了个反光碗。

这个反光碗虽然没能完美的实现将光线聚集成一道完美的光柱,却非常有力的支持了他的设想。在得到许大勇和鲁怀李的支持之后,吕全忠很快便组织了一帮人手,用银做了一个更大只的反光碗,同时为了坚固,又为这个银碗做了个铜壳子。经过很多次反复试验,吕全忠终于在腊月初十那一天,成功的实现了将汽灯转化成射灯的设想。

而许大勇早就知道了吕全忠在搞这个汽灯的事,而且他也知道这是高文举提出来的设想,吕全忠只是具体负责实施的人而已。因此,在这件事情上,他除了给予吕全忠全方位的支持之位,并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话。甚至在腊八那天和高文举一同出发去扫荡桃花岛打狗港那帮倭奴的时候,也没有在高文举面前提说过半句。这也正是高文举对此事居然一无所知的主要原因。

而那个发射燃烧瓶的装置的发明,更是离谱。吕全忠成功的做出了汽灯,并且成功的将汽灯改装成了射灯。在得意之时,想用燃烧瓶庆祝一下自己的成功,手中的燃烧瓶被他用力一抛,并没有砸中放在不远处的小舢板上,一怒之下,便开始琢磨起了可以不用手来抛掷的方法。

凡事只要有目标,有方向,就总会找到合适的办法。吕全忠想起了当初他和鲁怀李等人费尽了心思都无法成功复制六合弓的经验。虽然当时没能作出六合弓,便却对六合弓的结构有了很深刻的了解。凭着这些了解,吕全忠很快便想出了一个十分奇特的方法。

他仿造着六合弓的样子打造了一架个头比六合弓大了好几倍的怪弓,以用来抵销自己所用材料的不良。然后将这张大个头的怪弓,改装了一只较小个头的车弩。

用这只模样怪异的小号车弩,吕全忠再一次出尽了风头,经过他反复的试验,终于制定了一个圆柱形的陶罐。这个陶罐除了用来装汽油之外,还外带了一个防风罩。在燃烧弹点火之后,被车弩发射出去的那一段时间,可以保护引火的火苗不会熄灭。同时又将原本平滑的弩箭滑道改成了一只精心打造的半圆形铜制滑道。以发挥车弩的最佳射程,并确保发射的方向。

打量着吕全忠递到手里的陶制燃烧炮弹,高文举心中长叹一声,什么叫人才?这就是人才!别看老头一把年纪了,可心却比所有的年轻人都还要活泛上几分。最重要的是,他有一种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劲头。看来老头当年被宋军那一把火烧的不轻啊,这些年一提起这个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偏执状态。

而老头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好了,先不说碰上高文举有多幸运,就说这做汽灯的过程和改装射灯的过程,有多少东西都完全是纯属运气。如果没有那个不太完美的玻璃半成品,又怎么会有小工拿它来装蜡烛。如果那个小工不仔细,又怎么会发现蜡烛的烛光变的怪异,而且蜡烛的光点是不断变化的,而烧到那个位置又有多少运气的成分在里面?更运气的是那个小工恰好是个喜欢多说两句的人,要是他把这个发现闷在肚子里,岂不还是不会让老头发现?

想想这些,不能不说老头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然后最难能可贵的却依然应该算是老头的创新精神,不拘泥于古法,敢想敢干,百折不挠才是一个科研人员最应该具备的素质。有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如果高文举将心中的那些知识全都搬了出来,只怕过不了几年,冷兵器时代就要终结了。

看来以后还是要控制这些新思路的发展才行啊。要不然,以老头这种闯劲,恐怕要不了几年,海坛岛这些人就天下无敌了,如今这种战舰基本上已经可以做到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境界了。再要是让他发明几样陆战利器,那还了得?这样发展下去,人类会不会提前进入核危机?

可是正如常言所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这种人的思维模式一旦放了开来,再想收住,可就难如登天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天天有事干,一直闲不下来,这样就可以让他尽量不去想这些东西了。可是让他干点什么好呢?老头毕竟不是愣头青,没那么好忽悠。做什么才能把他那已经冲破了牢笼的野心收笼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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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大早就出去家具市场转了转。转的晕头转向,得到一个结果:“贵!”再一打量自己,也是一个字:“穷!”纠结啊。正所谓,高高兴兴出门去,惜惜惶惶回家来。

现实生活无情的打击着我,只好努力的在虚拟的文字中找到一点感觉了。

祝大家国庆长假快乐。

070 远景规划

070远景规划

经过高文举和许大勇两人大半天的商议之后,两人就下一步行动的规划达成了共识。结合最近一段时期以来海坛岛众人所做出来的种种成绩,两人决定于次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五日召开海坛岛第一次表彰大会,同时将下一步的行动纲要传达到各路负责人。

粉刷一新的海坛岛议事大厅中,高文举,许大勇,吕全忠,许操,高十一,鲁怀李等各部负责人以及十几位新晋升的头目济济一堂,开始了海坛岛新营落成之后的第一次表彰大会。

经过许大勇的再三坚持,今天的会议由高文举主持。一开始,高文举就高度赞扬了自海坛岛家属搬迁之后开始的整顿工程。对许操率领的海坛岛将士们所付出的努力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又对鲁怀李和吕全忠二人各自领导的兵器坊、造船坊、玻璃坊所做出的卓越贡献表示了十二分的谢意。又对高十一在入岛之后所付出的辛苦表示了诚挚的敬意。连最近新晋升的十几位小头目也没忘记夸两句。总之在场所有人,有一位算一位,一个不落的全都夸了个遍。

在座的各位,下自新晋升的几个小头目,上至许大勇许操父子,全都觉得高文举这一番滴水不漏的开场白让人眼前一亮,人人都觉得自己似乎才是会议中最大的赢家。尤其是吕全忠,老头这些年在海坛岛一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可是临老了让他碰到了高文举,马上就咸鱼翻身,变的炙手可热了起来。

快船、玻璃、燃烧弹、汽灯,这些让人瞠目结舌的成绩,几乎全都是经由他的手中才做出来的。高文举那毫不吝惜的词语,和大方的令人发指的奖励简直让吕全忠觉得有些恍惚。更让在座的其他人觉得有些羡慕,甚至是眼红。当然,老头所付出的努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尤其好几次差点搭上老命的事情更是众所周知,大家对他拿到最高奖赏倒也无可厚非。

当奖赏过之后,在大家的兴奋劲还没有褪去之前,高文举适时的提出了一系列来年的规划。告诉大家,为了日后更加长远的发展,新年之后,大家将逐步开始进驻桃花岛,在那个比海坛岛的地盘大了近百倍的地方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天地。

接下来,海坛岛将不再是大家运营的重心,但由于海坛岛所拥有的天然资源,由吕全忠所领导的玻璃制品小组将驻守原地,利用本地得天独厚的石英砂就近制造玻璃制品。而高文举对吕全忠提出的要求包括,在一年之内解决玻璃制品的透明度问题,逐步使用玻璃制品替代如今水晶制品来制作千里望,指南针,眼镜,汽灯罩……等等物品。尽快的将如今高昂的成本压缩下来。高文举指出,这个方向才是玻璃制品最终的走向,只有尽快的实现玻璃的量产,并且不断的提高研发能力,始终在这一领域遥遥领先于其他人,才能彻底的将这个胜过采练金矿的产业紧紧的攥在手中。而玻璃产业,将是未来一段时间,海坛岛所有人最大的财政支柱。

得到任务的吕全忠显得十分激动,他太需要一个能展现自己的舞台了。而高文举如今指给他的方向,看起来距离自己又是那么的近,简直是触手可及啊。高文举那慎之又慎的态度让他觉得自己终于被人所认可了。心中几十年来的压抑之感,一扫而空。顿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当高文举最后板着脸严肃的批评他,以后绝对不要再做那些冒着生命危险的行为,并且告诉他,那些东西迟一天早一天无所谓,而他本人的安全胜过一切时,吕全忠更是感激的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鲁怀李和他领导下的造船厂和兵器坊则领到了两项任务,一是新年之后,第一时间开赴桃花岛,在已选定的几人地点营建驻地,二是在打狗港建造一个比海坛岛夹湾规模大了十倍的大型码头和造船厂。并且要求他们尽快的依托与当地群众的友好关系,尽可能的吸收当地土著青年加入造船厂。

许操的任务则是尽快将海坛岛的战斗人员集结起来,迅速的投入训练,新年之后开始对没海一带的大小海盗据点逐一清除,在一年之内将东南沿海一带所有对南洋航线有威胁的海盗势力进行有步骤的吞并。

高十一的任务依然是培训,只不过对象有所变化,其一是要将愿意投靠桃花岛或者被俘虏来的海盗中可以使用的青壮挑选出来,进行一阵思想教育之后重新训练。其二则是由其他各处招收来的流民中的青壮。每隔一段时间将这些青壮分批编入各个战斗小组。

看到吕全忠十分满意的样子,高文举暗呼一口气,光是提高玻璃的透明度就够老头琢磨一阵的了。希望他全身心的投入到玻璃制品的工艺提高中之后,不要再想那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新式武器了吧。这样的话,至少短期之内,不会再有这种离谱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出现了。高文举太明白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一旦被投入到战场之上,会有多么可怕的影响力了。

不说别的,在这种武器的催促之下,大家必然争相开始研发更加具有杀伤力的新式武器。冷战那一幕,恐怕会提早在华夏大地上开演,而伤害的都是炎黄子孙,最后必然导致更大的战乱和更加凄凉的战争创伤。而这种结果,是高文举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候,高文举也想到了为何宋军在攻下南唐之后将那种火器秘而不宣的原因了。恐怕这其中也有担心此种利器不慎流露出去会造成恶劣影响的因素吧。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竟然会让这种即使在二十世纪也被人诟病的武器提早出现了。如今想让他消失恐怕也不可能了,想想昨晚看到的那一幕,一艘倭船在两条战船密集的燃烧弹攻击之下,不到半个小时就烧的灰飞烟灭了。而那冲天的大火,别说命大侥幸了,就算眼睛亮点的提前跳了海的恐怕来不及游多远也被煮熟了。

接下来,劝阻大家尽量少用这种武器也是个很重要的任务。好在如今有一个非常合理的借口,海坛岛扩张在即,需要大量的人手,要是全烧死了,回来也没法交差,只要让大家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办的多了。适当的将俘虏人数的多少列入考核范围之内,自然也就不会过多使用这种有些不合常理的武器了,就算是用,也会适当注意留下活口的好处的。

这些事务很快就交待的清清楚楚了,各路的负责人都很明确自己的任务。至于统筹安排以及和内陆联系交涉之类的事情,就由高文举和许大勇两人各居一处进行统一调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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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彰大会十分圆满的结束了,用过午饭之后,高文举将造船厂的一众人等召集了到了一起,对未来造船厂的一些细节做了许多调整。

首先是对海坛岛两种快船规格的制定。根据大家的意见,将大小两种规格的船只分别规定为运输船和护卫船。每艘船都有各自的唯一的名字,运输船暂时只有“探索”、“发现”、“乘风”、“破浪”四艘,而战斗船除最早的“消息”号之外,新下水的两艘被高文举命名为“追星”号和“揽月”号。运输船的主要用途是用来做货物的运输,而日后正式开通海上航线之后,每艘运输船都会配上两条护卫船。以后船只制造必须按照这个比例来进行。

其次,是对桃花岛标识的规定。高文举将思考了许久的桃花图标展示给了大家,要求日后凡桃花岛的船只和旗帜都必须统一使用这个徽标。大家看到那个线条简洁而又形象优美的五瓣桃花,纷纷交口称赞。更有心急的,当下便将那枚徽标描绘了下来,转身便拎着漆桶去新船头上开始动手了。

所有的事情安顿完毕之后,高文举带着鲁怀李和吕全忠又再次将海坛岛的各处重新走了一遍,一路上对何处应当如何处置,何处应当做些什么措施都做了相当详尽的指导。

正当高文举一行人从正在建设中的玻璃厂工地中走回议事大厅的时候,一个小厮飞也似的前来报告,“乘风”、“破浪”两条船从占城满载而归了。

高文举一行人兴冲冲赶到码头时,许大勇等人已经将满脸得意的朱天赐和李连生、杨全虎两位船长接上了岸。几个一把年纪的大汉孩子般放肆的笑声让高文举心中踏实了许多。待高文举走到众人跟前时,这才听出来,原来是许大勇正在向朱天赐讲述云霄楼开业那天在县衙打官司的事。许大勇旁若无人、唾沫横飞的将那天的情况向几个刚刚下船的人讲述了一通。绘声绘色的样子似乎他当天就在现场从头看到了尾一样。直听的朱天赐连连咋舌,李连生、杨全虎大呼过瘾。

高文举见许大勇越说越离谱,连忙大声咳嗽一声。回头看到高文举的许大勇并不以为意,反而笑着将高文举请了过去,让他将当日情景再向众人讲述一番。哭笑不得的高文举只得提醒许大勇,人家刚刚远航回来,还没歇一口气呢,老站在码头上听他说书不太合适。

如梦方醒的许大勇这才想起来将大家请回议事大厅。缓过神来的朱天赐对高文举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琼州那帮家伙,真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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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书友rcliu的热情打赏。

不知道为啥,头疼的快炸开了。想好好码点字都不行。先去歇会,情况好转的话,晚上尽量再更一章。

071 给脸不要脸

071给脸不要脸

“琼州?可是顾大胆那家伙?”听到朱天赐的话。刚从喜悦中恢复过来的许大勇连忙问同坐在旁边的“乘风”号船长李连生。

李连生苦笑着点点头,开口道:“也不知道这帮家伙吃错了什么药,我们从琼州海峡过的时候,被他们差点缠上。打了好多暗语他们也不理会,一个劲的催我们抛锚停船。似乎根本不愿意理会我们的旗号。”

高文举听他这话里有话,冲着一脸沉思的许大勇道:“许叔认得这伙人?”

许大勇摆摆手,叹息道:“岂止认识,以前在一口锅里搅勺子,同在林大将军麾下。当时林大将军麾下水军共分忠、勇、仁、义、孝、悌、礼、智、信、节十营。林大将军被错杀之后,水军也就渐渐失了管带。金陵一战,十万水师毁于一旦。幸存下来的老弟兄们不愿意投宋,就拉着队伍一路南下,亡命海外。渐渐的,各自收容了溃逃而来的散兵残将,各占一块地方,一来二去,便成了海盗。

老夫原属勇字营,自此改名许大勇,以示不忘记旧主之意。这顾大胆原属忠字营,本是水军中最精锐的一支,收容了败军之后。一心想要复国,因此闹的动静最大,也被宋军打的最狠。后来,他们被宋军从这一带逼的无路可走,只得远远的躲到了琼州。宋军知道顾大胆躲到琼州之后,担心他死灰复燃,派出了信安军一部入琼州围剿。

顾大胆在琼州那地方,借着地势复杂,和信安军玩起了捉迷藏,一直拖了成十年也没分出个上下来。可也因此而疲于奔命,无法再掀起什么风浪了。这几年,他慢慢的消停下来不再折腾了,宋军似乎也对他没什么兴趣了,大家一直相安无事。反正只要他闹不到陆地上来,哪怕他把全琼州占了,估计宋军也不会太在意。那地方本就偏僻,当地土著又不服王化,驻在那地方不过徒费军粮罢了。若非要防止顾大胆卷土重来,只怕那支宋军早就撤回来了。

这些年,顾大胆除了在琼州当地开荒屯田之外,偶尔也在近海做几票没本买卖。与我海坛岛也偶有联系,但大家念在同是南唐一脉,且那顾大胆与老夫本是旧识的份上,也一直和和气气,从未起过龌龊。一般经过我海坛岛海域缴过靖海钱的商船,打了我海坛岛的旗子从琼州过时,他也不会再次勒索。同样的。回程的船只,凡给他顾大胆买过路的,我海坛岛也不再过问。这已是我两家多年来形成的默契。

为何此次顾大胆看到我海坛岛的旗帜竟然还要拦截?真是奇怪。”

高文举听完许大勇的话,不由的感慨了一声,可惜了这些一心为国的将士了。他们自始至终一直坚持着守护国土的职责,可是谁让他们摊上了后主李煜那么个败家子皇帝呢?说败家子其实也不是非常贴切,这个李煜,用后世对他的评论来说,完全是个专业不对口的CEO。如果生在平民百姓家里,或许能中个举人进士什么的,最后以一肚子的才华在文学史上给自己占一片地方,也算是生得其所了。

可偏偏他是一国之君,这个只会吟诗填词的风流皇帝在位期间,从来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可是剥削百姓以修建寺庙侍奉佛祖、因为忠言直谏将臣子去官夺职甚至枉杀性命,这一类的事情却没少干,如此为所欲为的自毁国之柱石,如果还不亡国那才真叫见了鬼了。

可是打仗的时候并不是他来打,死的那些也不是他的什么三亲六故。当将士们拼尽了最后一滴鲜血抵抗宋军以保他那荣华富贵的时候,他却整日躲在皇宫内苑中饮酒作乐。当城之将破、大势以去之时,他只需要摇一摇白旗,投降宋军便又保住了那一身的横肉。可是却苦了那些在前线拼死御敌的将士。

这些从来没有动摇过信心的将士们。其实并没有什么过错。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确实也让人感慨。可是再可怜,也不应该在老虎头上拔毛,你可怜归你可怜,可你跑来欺负我那可就不成了。只要是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不管你是什么来路,最后都得凭实力说话。

高文举心里这一阵乱七八糟的感慨,那边朱天赐和李连生、杨全虎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一趟占城之行路经琼州海域时的情景说了一遍。

原来十一月十九日一早,“乘风”“破浪”两船准时出发,经过六天的航行便抵达了琼州海峡。看着原本需要一个多月才能跑到的距离,如今只要六天便可抵达,朱天赐心中的欢喜之情可想而知。

检查了船上所携带的食物和淡水,朱天赐和两位船长稍做商量,便决定放弃进琼州港口补充,直接起航绕过琼州海域直达占城。

可是因为他们在琼州近海停留的那一阵惊动了顾大胆那帮人,而他们又没有入港进行补充,于是原本靠着占着个港口给来往客商补充淡水和食物赚点辛苦钱的顾大胆派出了几条快船想要将“乘风”“破浪”两船拦下。

李连生认出了前来拦截的快船上打的是琼州顾大胆的旗,便吩咐两船都升起了海坛岛的旗子。可对方看了旗子连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加快了前进的速度,还一个劲的冲他们打着旗号,让他们抛锚停船。

李连生和杨全虎稍一商量,便决定不理睬这帮人,自顾自的扬起了帆。同时,为了教训一下对方,两船都没有全速前进,而是仅仅用稍快于对方小船的速度晃晃悠悠的向前走。

看到这两条模样奇怪的大船速度并不怎么快,顾大胆那几条快船顿时来了精神,纷纷起了满帆,为了加快速度还下了桨。根据往常的习惯预计。要不了半个时辰几条快船便可将两条大船追上拦住。

可是没想到的是,尽管他们已经起了满帆,而且还让两班水手使足了全力划桨追赶,和两条大船的距离却始终没有多大变化。而在这个追赶的过程中,李连生和杨全虎还一个劲的向对方打着旗语,试图告诉对方是自己人,让对方放过自己一马。

看着大船示弱,这几条快船还以为大船也是在尽全力要逃跑,便试图鼓足了勇气一举将对方拿下。不想一直从日未过位午追到太阳偏西,一个个累的恨不得吐了舌头学狗,人家却依然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心下明白受了骗的一帮人,只得恨恨的打着旗语,放了几句狠话,心不甘,情不愿的掉头回去了。

从琼州湾出发,四天后,十一月二十九日清早,两艘船顺利抵达了占城码头。当占城百姓看到那高大的似乎不是人力所能造出来的大船入港之后,顿时举城沸腾了。甚至惊动了占城主亲自前来迎接。

当看到熟悉的上国商人朱天赐从船上走下时,占城主连忙询问能否让他参观一下上国所制的这种大船。李连生大度的带领着占城主和他的一帮侍卫在“乘风”号了游览了一番。

大开眼界的占城主对上国如此雄厚的实力赞不绝口。将朱天赐所带来的物资尽数收下之后,又得知朱天赐为他送来了上国所产的玻璃器皿,顿时欣喜若狂。在城中连摆五日酒宴。将朱天赐、李连生、杨全虎一行人灌了个迷迷糊糊。

在城主高宴招待朱天赐一行人的同时,占城上下都在为答谢朱天赐带来的这些上国所产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物品而筹集物资。没几天的功夫,象牙、犀角、乌木等中原难以见到的珍奇异物以及各种珍贵的香料便将“乘风”号装了个满满当当。

而意犹未尽的占城主得知“破浪”号依然没装任何东西,顿时大手一挥,让下人们马上去筹集物资,尽快将它也装满。

装满一船就已经喜出望外的朱天赐一下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想起高文举的吩咐,连忙告诉占城主,他需要占城所产的早熟稻种。这东西对于占城人来说,本就不算是什么值钱玩意,一听他要稻种。一天功夫不到,各地送来的优质稻种就将“破浪”号装的差不多了。

大局已定的朱天赐一行人顿时放下了心,在热情的占城人摆下的盛大酒宴上狂欢了好几天。直到腊月初十那天,才总算和依依不舍的占城人告了别,踏上了归程。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已经事过境迁、一拍两散的顾大胆一伙,竟然早早布下了探子在琼州海域等候着朱天赐一行。

当“乘风”“破浪”两船逆风回程的时候,顾大胆那帮人不知道如何得了消息,竟然派出了二十几条快船布下了个天罗地网大阵,企图将两船一举拿下。

迎面还没进入视线的时候,李连生就已经用千里望看到对方了,连忙和杨全虎取得了联系,两人商议之后,决定不去招惹这麻烦,毕竟同属南唐一脉,要真撕破了脸皮,于许大勇脸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可他们两愿意躲,人家却不愿意,再说,“乘风”“破浪”属于逆水行船,虽然飞剪式帆船在设计上完全可以逆风以很小夹角行驶,但毕竟不如顺风之时那般快捷。而围堵他们的那些快船,又是轻装上阵,又是顺风顺水,因而,在他们企图绕开的时候竟然被对方发现并紧紧的咬住了。

二人无奈,只得再度打出海坛岛旗号,并用旗语向对方通报。谁知对方根本不搭理,只是要求两船抛锚停船。

这海盗行事,虽说鲁莽,却也一直依着一个“盗亦有道”的规矩,如今既然自己已经将好话说尽,对方却依然不当回事,两人只得向对方最后通牒,告诉他们,自己是海坛岛的船,请对方尽量克制。若是此次平安归去,他日定当上门道谢。若是要硬来,只好拼个鱼死网破了。

顾大胆那帮人也真不负大胆的名号,一见两人下了硬话,竟然也不惧怕,很快就结成了战斗队形向两船压了过来。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的海坛岛众勇士,一下子被激怒了。在对方开始攻击前反而抛下了锚停了下来,等着对方来进攻。

见两船停了下来,对方还以为两船怕了自己,欢呼雀跃的先后冲了过来。可还没冲到自己的箭程之内,就被一阵箭雨射的稀里哗啦、大呼小叫。刚开始的一阵伤亡并没有打消这些人进攻的念头,反而更加的疯狂了起来。一阵大叫之后,纷纷扬起了满帆,全力向两船扑了过来。

李连生和杨全虎见对方来势汹汹,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起了锚掉头就走。这样同是顺风的情况下,虽然“乘风”“破浪”都是满载,可那速度也绝对不是顾大胆那种小儿科的快船能望其项背的。

起了杀意的李、杨二人并没有全力躲避,而是慢慢的拉开了距离,很快的,对方的快船由于速度不同便先后拉开了距离,于是,“乘风”“破浪”两船拉开了距离,摆出了不知道演练了多少次的交叉掩护战斗队形。

不明究里的琼州快船队,一艘接一艘的扑进了伏击圈,很快就被杀伤了大半的有生力量,当结队而来的另一半船队到了视线之内时,触目可及的是十几条满是尸体和伤员的已方船只,而“乘风”“破浪”就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各自划了个优雅的圆弧,绕过一群看傻眼的家伙,扬长而去了。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就有些平静了,两条船跳出顾大胆摆下的天罗地网大阵,虽然也有几条快船努力着试图缀在两船后面,但那种逆风时只能凭水手人力划桨行驶的快船,又怎么和完全靠风力运行的快船相比?努力跟了几十里之后只能望洋兴叹,掉头回去了。两船无惊无险的一路狂奔,回到了海坛岛。正好碰到了高文举和许大勇安排完了来年规划,高文举正在安排玻璃厂的的时候。

听完了三人互相弥补着讲述的事情过程,许大勇狠狠的一咬牙:“本来我还念着同是南唐一脉,打算来年送他顾大胆些好处呢。你们都打了咱们的旗号了,还如此不依不饶?简直给脸不要脸~!如今既然他不仁在前,那就休要怪我不义在后了~!文举,你看怎么收拾他合适?”

高文举一听许大勇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许大勇不拦着,那么搞还不都是一样。他微微一笑,端着手里的茶杯道:“许叔,朱前辈,两位将军,先请喝茶。至于收拾他们的事嘛,咱们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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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会,症状稍有好转,赶紧起来码了一章送上。好歹今天也完成了任务。希望日更万字能坚持到底。大家祝福我吧。

072 都别过年了

072都别过年了

腊月二十八,祭祀日。

几乎在所有的文明中。祭祀都是必不可少的一个组成部分。祭祀的过程,是活着的人们对已经逝去的祖先们表示谢意的过程,也是世间的人们对操纵着自然力量的上天诸神表达敬意的过程。

经过几千年的深化,各地的祭祀渐渐的形成了一套适合自己环境条件的形式。而每年中,年终的祭祀无疑是最重要的一次。这次祭祀被称为腊祭,据说腊月之所以被称为腊月,就是因为腊祭往往都安排在这个月份之中而得名的。至于具体安排在哪天举行,各地皆有不同的风俗。有的在腊八,有的在腊月初十,还有十一、十三、二十二、二十三……等等。福建一带,人们习惯将腊祭日安排在腊月二十八。

《礼记.月令》中说:“孟冬之月,门闾腊先祖五祀。”腊祭的对象,是列祖列宗以及五位家神,五位家神指的是门、户、天窗、灶、行(门内土地)。虔诚奉上各式祭品,答谢祖宗与家神的保佑恩赐,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合家康宁。

赶回家参加腊祭的高文举麻木的由着一群丫环将自己打扮的有如年画上的门神一般,又由着老管家冯有年将自己木偶一般拖来带去。在家中内宅外厅折腾了个一溜够,这才带着前来参加高府腊祭的各路来宾浩浩荡荡向祠堂走去。

按说这种年终祭祀。都只有自家人参与。最多也就是出嫁了的姑娘家可能派个代表前来参加而已,可是今年高府祭祀则有些许不同。不光有从海坛岛专程前来的许大勇许大当家,还有新秦庄庄主秦敬臣老爷子派来的代表,秦家二公子秦克俭、长乐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威、已经全体加入高家庄的飞龙堂几位高手、正在海坛岛整休,并没有着急回家的商人朱天赐。当然,更少不了专程从凤凰岭赶来的郭高社、已经颇有名气神医郭晋宝、高家庄两位镇庄之宝铁匠孟四海和木匠刘长有等人。

依例官员不能参与此类祭祀。因此孙显生和吴念周没有前来参加,却也早早派人送来了一点祭品。连远在泉州的范贻和吴天祥也派了专人送来了祭品,并捎来了小慧的问候。

高文举苏醒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进这个祠堂,由于自己老爹逝世还不满三年,因此牌位还在府中灵堂中摆着,还不能迎进祠堂。因此,高文举虽然知道自家有这么个地方,却一直没能近距离观察过。再说,一般人好端端的,要不是有病,谁没事跑祠堂里去干嘛。

当祭祀的队伍绕了半个高家庄,走了一两里路,终于到达祠堂门口时,高文举这才吃惊的发现,原来这个以前一直被他当成仓库的地方,竟然就是祠堂。

看着并不高大的牌楼,颇有些荒凉的感觉,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里就是富甲一方的高家庄祠堂,看来以前老爹也不怎么注重这方面的事情。

顺着冯积善扶着自己的手,高文举十分机械的做着各种动作。好在冯积善被老爹昨夜突击培训到半夜。总算多少了解一些规矩,又有冯有年站在当面不断的用眼神暗示,这才不至于出什么丑。

“奉福胙……迎地神……”随着冯有年中气十足的一声声吆喝,一群人不断的做着各种姿势。而领头主祭的高文举则在冯积善的指示下,苦不堪言的跪了又跪,拜了又拜。原以为磕上几个头就算完事,结果刚磕完九个头,起身还没站直腰呢,又要再来九个,直磕的高文举痛不欲生。心中对这种古老呆板的仪式唾骂不已。磕一下头骂一声万恶的封建迷信思想,再磕一下头换一句形式主义要不得,接着再骂一声教条主义害死人……

高文举在这里叫苦不迭,可是陪在队伍中间随着众人做动作的许大勇却在想着另外的事,他先是在祭祀开始前碰到了之前传说与高琮不知何故吵翻投了宋廷的赵威,又看到高家祠堂上摆放的灵位上全都没写名讳,又觉得冯有年唱礼的过程竟然是诸侯之礼。在看看高文举那中规中矩的样子,心中更加笃定了高文举有做皇帝的野心。

和许大勇本就有过几面之交的冯威,这是第一次和高文举见面,将他的样子与自己耳中听来的种种传闻一一做着印证,不停的思索着和这位少主第一次交谈时应当如何措辞,又要注意些什么。

朱天赐虽然出身豪门望族。但说到底也是个商户出身,家中祭祀的规格虽然看起来挺大挺唬人,却从未有过如此繁琐,他对祭祀的礼节并不甚了解,还以为这是人家福建当地的习俗,再说如今高文举身为一等太平绅士,摆摆过场原也在情理之中。自己身为一介商户,能和人家搭上关系已是烧了高香了,可不敢在这当口胡思乱想。因此,朱天赐一直恭恭敬敬的随着队伍做着相同的礼节。

至于飞龙堂的一干人等,这时已经彻底的将自己当成了高文举的家奴,主人要自己做什么,自己便不折不扣的做什么,一点意见也没有。

郭高社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一个山贼出身的穷酸,如何敢在这场合乱嚼舌头,何况自己和儿子都早已牢牢捆在了高家这辆大车之上了,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自然是要有意识的将心中的种种疑惑视而不见了。

至于秦克俭、郭晋宝等人,虽然来历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都以能参与高家祭祀为荣,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好不容易,祭祀总算结束了,可事情却还没完。队伍回到宅中之时,已是下午四点左右了。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的一干人等却还没等来盼望中的饭菜,而是到高琮的灵堂前再度祭祀。好在这次程序过程都比上一次要简单的多,即便如此。这简化的一套做完之后,也已是黄昏时分了。

这时候,冯有年才将众人招呼到早已安排好的酒席入座用饭。

酒席的规格,依然是十足的依照了古礼,大厅中,一字排开摆上了几十张小条案,每人一只小竹席据案而坐。而这种坐,其实就是跪在竹席上,这让本已狼狈不堪的高文举更加的不爽却又无可奈何。

冯有年特意将赵威和许大勇安排到一起就坐,两人本就相识,几十年后再度相逢,自然很快就聊的风生水起了。高文举在首席强颜欢笑的连连向众人劝酒,心中不由的连声呼救,可这次却没有小慧来救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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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文举,你为何从打狗港下手,那鸡笼湾不是一直有一支海盗盘据么?而且海商们也都习惯了在鸡笼湾进行物资补充。拿下鸡笼湾不是更有赚头?为何不直接将他们端掉,反而绕到打狗港去寻那些倭人的晦气?一群倭人又成不了什么气候,反倒是鸡笼湾那伙人,要是被他们得知你占了打狗港,迟早来找你的麻烦。到时候,岂不又要多费手脚?”

掌灯时分,高文举的书房内,雪亮的汽灯照耀之下。已经了解了高文举登陆桃花岛计划的赵威有些不解的提问。一见面就喊高文举为少爷的冯威,被高文举几句话就不得不改口直呼其名,虽然有些惴惴不安,却从内心觉得一股热乎,不由的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说了出来。在赵威心里,倭人根本就算不上对手,轻轻伸两支指头过去就捏死一大批。而与自己同根同源的中原人才是最应当防范的,一不小心就会被他们咬上一口,甚至要命。

已经听过老管家冯有年说过一些赵威情况的高文举,对这个自己并不是非常托底的前辈并没有过多隐瞒,而是就实做了回答:“赵叔。你也知道那鸡笼湾盘据的那伙人其实也同是我华夏儿郎,他们也不过是为生活所迫,不得已占山为王,做了海盗。如今他们在那里只不过是靠着自己的辛苦卖给过路的客商一点淡水和食物罢了,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况且,若没有他们在那里经营,过路的客商要自己补结起来,只怕更要多费些事。因此,小侄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坏印象。

反观那些倭人,杀人放火,抢物烧船,简直称得上无恶不作,要是小侄还任由他们继续做恶下去,恐怕再过上几年,本就稀少的南洋商道,就看不到一条商船了。而且这帮倭人对当地土著也不友善,做掉他们也能很快和当地人取得联系。如此一来,有了群众基础,我们入驻桃花岛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至于鸡笼湾那伙人,目前来说,对咱们还没有什么影响,只要他们肯安心的去赚那点辛苦钱,我倒也不打算把他们怎么样,等咱们在岛上站稳了脚跟,再和他们商量吧,到时候是抚是剿,都算不上什么事了。”

赵威点点头:“群众基础……是这个理!看来你已经拿定主意了,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次老管家召我回来,一是和你见个面,二来也是想问一下你,要不要我武威来做点什么?”

高文举微微一笑:“赵叔如今镖局的号子已遍布大宋的各个角落了,虽说算得上举足轻重,可真要让人知晓武威镖局和海盗有关系,恐怕很容易就被人算计了。因此,如今你千万不能将这层关系泄露了出去。说起来,我倒真有个忙需要你帮一下。”

赵威肃容道:“但请吩咐~!”

高文举道:“赵叔不要那么客气,是这样的。飞龙堂有几个好手如今投靠了咱们,可是小侄想来想去不知道把他们放在这里做什么好。因此,想请赵叔帮帮忙,顺着镖局的路子,将他们送到京城去,让他们在京城找个门脸,做个生意,也好为咱们在京城做事打个前站。”

赵威心念一动,连忙点头应允。再看高文举时,眼中已充满了敬佩。他对少主如此不动声色就在京城楔下钉子的举动深以为然,只觉得这个少主比传闻中听到的还要高深莫测。

他却不知,高文举这么做却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自从龙呤云将买凶袭击自己的那伙人的来历说给高文举之后。高文举便想着如何能尽快的和龙腾云取得联系,尽早将对方的底细掏出来,否则,这种自己在明,对方在暗的情况,难免再次被人算计。

当得知飞龙堂有位前辈在京城开了个小门脸之后,高文举便和龙呤云等人做了商量,打算让他们一起潜入京城,不动声色的和龙腾云联系,尽可能的将对方的底细起出来。如今,正好碰到赵威前来表忠心,高文举一想,靠人毕竟不如靠已,既然要入京,那就索性让飞龙堂这帮人自己去闯一片天地。成了的话也是个依仗,就算不成,大不了多花几两银子,还能在飞龙堂一众人心里换来些好感,稳赚不赔的买卖,干嘛不做。

只是他没有将这番心思完全讲给赵威听,一是他觉得没有必要,二是他对赵威并不是十分了解。却不知,正是由于他这故作高深的样子,反倒使赵威对他产生了更深的敬意。

送走赵威之后,郭高社、孟四海、刘长有三人又在颜小山的带领下进了书房。一番见礼之后,高文举便开门见山的让三人将自己这一阵的情况讲一讲。

小心翼翼的郭高社是第一次到高家来,不免有些紧张,高文举特意亲手递给他一杯茶,让他先将自己的情况说一下。

连连称谢的郭高社恭恭敬敬的接过茶杯来,看也不敢看一眼,轻手轻脚的又放到了桌上,小心的理了理思路开口道:“托大当……托少爷的福,这几个月来,大伙酿酒的手艺越发的纯熟了,每日里从最初的二三十斤,到如今已经可以日酿百斤左右了。到现在为止,我们窖里的酒已有近万斤了。除了给晋宝那里每隔一阵送上一坛之外,没有外流一滴。小的们出有嘴馋的想偷喝的,都被老汉臭骂之后不敢了。”

高文举心下雪亮,想让酿酒的不偷着喝点,那简直比让狼守着一群小羊羔却非要让它吃素还难,只要不过分就行了。当下微微一笑,浑不在意的问道:“顺利就好,那这一阵可有什么人来找麻烦么?”

郭高社连连摇头:“少爷过虑了,以前无主的时候尚且没人敢去骚扰,如今这云霄山已是咱高家产业了,谁还敢上门来找事?如今山脚下的码头也驻上了许大当家的人手,就更没人敢来招三惹四了。”

高文举点了点头,示意他喝茶,又开始询问刘长有和孟四海相关的事情。正当孟四海眉飞色舞的讲述两个得意弟子如何不断创新的光荣事迹时,突听书房外传来一阵声音。

高文举在书房接见这些各自掌管着一部分资源的核心人物的时候,早已吩咐了颜小山,一定要将不相干的人远远打发了。如今正是议事的当口,什么人跑到门前来聒噪?正诧异间,颜小山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少爷,许叔有要事要见你。”

许大勇?有什么要事一整天都不吭声,要到现在入夜了才来和自己说?不过高文举对许大勇倒也挺了解,知道他不会没事来和自己闹着玩,忙起身站颜小山请他进来。

许大勇脸色铁青,手中拿着一张纸条匆匆而入,看到屋子里其他人时,不由的一怔,其他三人见许大勇神色有异,便知他有要事要和高文举商谈,而且是不愿意让自己知道的,忙拱手告退。

待三人退出之后,许大勇只说了一句话就让高文举吃惊不已:“文举,打狗港遇袭~!”

许大勇手中的纸条正是徐子豪遣人送来的,清楚的讲述了几天前发生的一切,腊月二十四日夜,一伙人数约百人的队伍驾着五条快船,趁着夜色茫茫突然向打狗港码头发动了袭击。

两个例行巡逻的海坛岛士兵在受到袭击后及时发出了警报,但依然没能让毫无危机意识的徐子豪及时反应过来。对方一拥而上杀进了临时设在山洞中的码头营地。而驻守在这里的连同徐子豪在内一共只二十个海坛岛士兵。对方以众敌寡,又是有备打无备,很快就占了上风。

猝不及防的徐子豪等人在被付出九死七伤的代价,砍死砍伤对方三十多人之后终于杀出了一条血路,冲出了战团。一阵狂奔逃到了驻扎在五里之外的新营地。当营地中的弟兄得知情况后,很快便进入了临战状态。设好阻击阵地之后静静的等候着对方的攻击。

可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弟兄们等了整整一夜连个人影也没见到。期间大家虽然心有疑虑,但想到高文举留下的指示,一直按兵不动,不敢贸然出击。等到次日天亮,徐子豪亲自带着五十名弟兄赶回了山洞,眼前除了自己的十二名已死兄弟的遗体之外,空荡荡的别无他物。要不是有满地的血迹和那几具尸体,简直无法相信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搏杀。

二十七日黄昏时分,带着给养的“消息”号按时抵达了。当得知如此情景时,领队的许操勃然大怒,当场将徐子豪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将阵亡的弟兄们安葬之后迅速派“消息”号将情况回报海坛岛。自己则亲自留在了桃花岛坐镇。

“消息”号返回海坛岛之后才得知许大勇已经随着高文举乘着“追星”号去了高家庄。接到报告的留守人员不敢马虎,连忙让“消息”号从凤凰岭码头靠岸,赶到高府,及时将情况报给许大勇。好不容易歇了口气的许大勇接到消息之后也很生气,顾不上高文举正在和别人议事,就匆匆闯了进来。

高文举听完许大勇的话,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道:“挑这个时候动手,这是存心打算不让咱们过个好年啊。”

许大勇道:“那我们怎么应对?”

高文举两眼闪过一道寒光,看的许大勇心里直突突,正在使劲回忆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么让人心底发冷的眼光时,就听高文举十分平静的说道:“既然人家上门了,咱们没点表示怎么行呢?想让咱们过不好年,那大家就都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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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不要脸的境界

073不要脸的境界

大宋至道三年腊月二十八日黄昏。在许大勇和高文举还没有接到打狗港遇袭的时候,海坛岛的另外一艘护卫船“揽月”号,载着报仇心切的徐子豪和另外三名在经历了遇袭事件的弟兄正沿着桃花岛海域四下巡弋,顺着海面上的一点蛛丝马迹,他们寻找袭击自己的那伙人到了平湖群岛(今澎湖列岛)附近。

“徐头,你看,水面上飘过来的那些杂物,明显就是行船时扔下来的。错不了,这一阵也没别的人在这附近活动,一定是那帮混蛋。”一个水手指着水面飘来的生活垃圾大声的向徐子豪汇报。

就着已经有些错暗的光线,徐子豪仔细用千里望查看着水面上的杂物,回头冲俨然已是目前最高指挥官的高十一喊道:“高教官,你来看,我们踩着线了。”

高十一其实就站在他身旁不远,闻言点点头,看了看近在咫尺之间的平湖群岛,开口问道:“大家谁对这一带比较熟?可知道何处方便靠岸?”

徐子豪一把揪过刚刚说话的那个家伙道:“斧头,你去和教官说。”

斧头两步走到高十一面前,一个立正开口道:“教官,这带一共有六十多个岛,能停船的不过两三处。可……那些地方都只能停一些小船,咱们这护卫船,太大了,恐怕靠不过去。”

徐子豪急的一跺脚:“娘的,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溜掉?教官!放舢板吧,我带几个弟兄上去找那几个王八蛋,不信还能让他们跑了~!”

高十一白了他一眼,心道难怪少将军要骂你了,人家打上门的时候不见你急,如今该冷静的时候你倒急了。这冷冷的目光将徐子豪看的心里直发毛,虽然他年纪比高十一大了不少,可高十一在岛上练兵的时候那些霹雳手段,他也没少领教,因此一看到高十一那不太舒服的眼神,心里总是不自觉的有些畏惧,忙知趣的闭上了嘴。

高十一再次举着千里望,就着不太亮的光线查看了周边的情况,冷冷道:“这里离打狗港不过两百多里,可是离鸡笼港倒有七百里。而且如今正是北风当头,如果是他们那种普通快船,从鸡笼港到这里顺风顺水,扯足了帆不用费多大劲,当天便可到达。以此地为巢,可以迅速的出击打狗港,估计他们的人手对这一带水域很熟。否则不可能袭击了咱们之后连夜便出海。这夜里行船,又是逆风,恐怕他们这一趟也好受不了。如今咱们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处。此地又是岛屿,还怕他们飞到天外去不成?且等等吧,到天亮了我们再看看,到底是哪路神仙这么大胆,敢到老虎嘴里拔牙,太岁头上动土。”

徐子豪不由的有些惭愧,讪讪道:“教官说的是,是我有些急火攻心乱了方寸了。我们不用急在一时。那我们今晚是在此地抛锚还是回打狗港休息?”

高十一道:“咱们的护卫船不受风向限制,来回方便,按说回港休息才是正理。可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首先,袭击咱们的船队这时候应该已经钻回这里好几天了,可为什么今天又被咱们发现有活动的迹象。没准这帮家伙这几天一直在行动,只是咱们没碰上罢了。我看咱们还是就守在这里吧,这样,万一有动静咱们也能当时应对。”

徐子豪点头称是,当下便去吩咐水手落帆抛锚,停船做饭,又安排轮值人员守夜巡查等等事务不题。

当夜十时许,也就是在高文举和许大勇接到受袭消息的同时,巡查的水手突然发现海面似乎有动静,连忙将尚未休息的高十一和徐子豪从舱中喊了出来。高十一来到甲板上向着水手指点的方向一看。果然有个黑影晃晃悠悠的向着这个方向靠了过来。

众人连忙起锚挂帆进入了临战状态。就在那个黑影靠近“揽月”号约两里左右时,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庞然大物是一艘船了。经过很短一阵彷徨之后,加快了速度向平湖方向行驶了过去。

高十一当机立断,命令点亮船头的两盏射灯。顿时,两道雪白的光柱同时将那条小的有些可怜的快船照的通明。那船上的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不轻,一阵吱哇乱喊声中,不断的有人跳下了海。直惹的“揽月”号的水手笑话个不停。

用灯光将对方逼得乖乖停在原地,“揽月”号慢慢的靠了过去。距离越来越近,看的也越来越清晰,斧头突然指着对方船上站立的一个人道:“徐头,看那个挂着个护心镜的家伙,那晚就有他,我认得他!”

徐子豪也认出了对方,大声道:“果然是他,娘的,可让老子找到你了。这回看你还能往哪儿跑~!快,靠上去!”

高十一微微一笑,扭头向一个水手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水手匆匆跑进船舱,出来的时候举着个铜皮制作的大喇叭,向嘴边一搭,高声喊道:“船上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进入了桃花岛海域,马上抛锚停船,接受检查~!”

徐子豪被耳边猛然间响起的大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那水手正兴高采烈的举着大喇叭一遍又一遍的冲着对方大喊,顿时有些不爽的开口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用得着来这一套?冲上去把这帮混蛋都活捉回来祭奠我的弟兄就是了……”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高十一似乎又在冲自己翻白眼了,连忙闭上了嘴,心中大是不快:“娘的,老子做了十几年海盗。如今竟然被一个家丁欺的毫无还手之力。这倒也罢了,毕竟人家那两把刷子比咱强,可这哪里钻出来的水蛇鱼鳖都跑来咬老子一口,真当老子只会做生意啊。”

这徐子豪是随着父亲败逃到海坛岛之上的,当时他还不会说话。年纪渐长,他便也随着父辈们在海上讨生活。随着年龄渐长,徐子豪那聪慧的头脑和善于交际的本事越来越受到许大勇等人的注意。于是,许大勇便将那些与人做交易的斯文活路慢慢的移交给了徐子豪。

凭着他那一副忠厚样貌和伶俐的口齿,徐子豪这些年在海坛岛对外的各种交易中混的风生水起,越来越有名头,甚至连台州世商陈仁满也将他当成自己人看待,张口闭口都是贤侄如何。这层关系也促使了徐子豪在得知陈仁满被藤原保昌扣住之后主动请缨前去搭救的主要原因之一。

由于徐子豪长年所从事的净是那些无惊无险的业务,因此,虽然他身为海盗头目之一,实则并没有什么战斗力。这也正是当初他去梅花镇买粮时被王龙王虎的人一个照面就连人带货尽数俘虏了的原因。

当徐子豪遇到高文举之后,又经过他的大力撮合,将高文举介绍给了许大勇,也让海坛岛引入了高文举那一套练兵方式。在随后的日子里,徐子豪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水手来参加了高十一任教官的所有训练。

经过这一场近乎于地狱般的训练,徐子豪终于脱胎换骨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似乎有些天下无敌的感觉。可是在第一次担任头目执行任务的他便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败,不光折了手下的十二名兄弟,还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一想起那天晚上那肢体乱飞的场景。徐子豪就有些愤愤不平,他并不怕死,而且他的功夫也不比别人差。那天他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仍然手刃了至少三名对手。可是他是头领,不能就那么白白死去,在弟兄们的保护下,杀出了一条血路,成功的将消息传回了营地。可是对方却似乎只是来袭击他们的哨位的。一击得手之后迅速的退走了。

坐失良机的徐子豪这几天心里有如虫噬鼠咬般的难受,被许操大骂一顿之后,他甚至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战死当场,以至于要承受如此的羞辱。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出海巡查的高十一将他带上了船。让他戴罪立功,可报仇心切的徐子豪却总是按捺不住那狂躁的心情,一看到对方就恨不得马上将他们拎上船来亲手掐死,然后用这群混蛋的脑袋来祭奠死去的那些弟兄。

当他听到大喇叭喊出来的话语后,不由的说了句牢骚话,可是马上就感觉到了高十一那令人极度不适的目光正在看着自己,马上将一腔不爽又按回了肚子,瞪着两只发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被雪亮的灯光罩住的小船。

小船上的人这时候已经知道了对方是人了,于是先前那些被吓的失魂落魄的跳水员们纷纷向船上的人呼救,船上的水手们用手里的绳索、布带以及船桨等物将那些倒霉的胆小鬼一个个的接回甲板。

站在甲板上刺眼的灯光下,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拱了拱手大声道:“对面是哪里的好汉?”

拿着大喇叭的水手听到对方说话,忙放下手中的喇叭向高十一打了个询问的眼神,高十一笑着在他耳边道:“别管他,再喊一遍。”

大喇叭再度响了起来,喊话的内容和刚才一模一样。那汉子听到对方的内容之后又大声喊道:“在下与你桃花岛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不知各位好汉拦着在下所为何事?”

徐子豪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抢过那水手的喇叭搭在嘴边喊道:“少他娘的装蒜,三天前带队杀我兄弟的时候那股子狠劲跑哪去啦?识相的乖乖放下手里的兵器,束手就擒,要不然,老子把你们这帮混蛋一把火送到西天去!”这两天他能想到最狠的方法就是用燃烧弹将对方活活烧成烤猪了。如今见对方装蒜,马上将狠话放了出来。

那汉子这时才明白过了是被人家截住了,那一船的水手们如今也明白了碰到的这个大的离谱的怪船是前几天自己端了的那口锅的人了,顿时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徐子豪见状又是一阵臭骂,连连威胁对方赶紧乖乖投降。可那伙人虽然害怕巨大的灯光,得知实情之后却似乎并不怎么害怕了。甚至还有几个跳着脚回骂的。无非是说一些手下败将还有什么脸面前来叫嚣之类的恶毒言语。而那头目模样的人这时候似乎正在和谁在打着商量,并没有马上回复徐子豪的意思。

徐子豪见对方如此无礼,更是气的不轻,当下就要命令弟兄们准备弓箭。高十一又将他轻轻按住,让他且再等等,看对方那个头目最后做何决定。

不一会儿,那头目和手下商议完毕,对着灯光那头的“揽月”号一拱手,朗声道:“各位桃花岛的朋友,咱们吃的是江湖饭,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要是真刀真枪的干,咱们输了也便服输,可如今你们仗着船高灯亮,就要逼着咱们投降,未免也太看低我弟兄了。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弟兄还怎么在江湖上行走?”

徐子豪正要再骂,高十一轻轻将大喇叭按下,大声说道:“说的好!好一句真刀真枪的干!你们百来号人去砍我二十名弟兄的时候不说真刀真枪的话,这时候倒有脸来说这些场面话了?现如今也别废那么多话!干脆点,如果投降,我弟兄就给你们留下一条全尸。否则,后果自负!”

这段话完全依了高文举当初的口吻。不光听的对方莫名其妙,连徐子豪等自己人也一头雾水,怎么投降了才是留条全尸的结果?那岂非是要逼着人家拼命?这种劝降的言语实在是闻所未闻,让人匪夷所思。这样的话喊出去,对方要能投降那才叫见鬼了呢。

果然,听到高十一这几句话之后,对方船上的船员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家伙指着“揽月”号甲板上的一众人跳脚大骂了起来,什么难听的都有。

高十一却毫不在意,吩咐弓箭手准备。由于此时两船的距离尚在普通弓箭的射程之外,而对方又被两只射灯照的目不见物,故此也看不到“揽月”号甲板上的详细情景,只能凭着声音判断出一点端倪来。可惜高十一的命令声音并不大,而弓箭手们又早已准备好多时了,只等着一声令下就要动手了。

看着射灯下有如靶子的一干人,高十一让那水手拿着大喇叭再喊了一遍劝降的话。换来了一阵更猛烈的咒骂声。

徐子豪不解的看着高十一,高十一却似乎十分不在乎对方的咒骂,很大度的挥了挥后,脸上竟然还带着几分欣赏的微笑。正在纳闷间,就听见高十一微笑着说道:“可惜啦,少爷不在这儿,他最爱听这个了。啧啧,兄弟们,看准点,那个光着膀子的家伙,可千万别弄死了,咱们把他弄回去送给少爷,少爷一定会夸咱们几句的。嘿嘿。”

徐子豪简直有些崩溃了,这是个什么人啊,怎么这当口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强忍着对方咒骂带给自己的不快,徐子豪轻轻开口请示道:“教官,动手吧。”

高十一挥手摇摇头:“不急,再等等,还没到时候。”

徐子豪有些不解:“还等什么?再等他们可就要跑啦。”

高十一哭笑不得了:“跑?这种情况要还让他们跑了,用不着你说话,我自已跳海里喂鱼去!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咱们折腾这么大动静,为的就是把躲在附近岛上那帮家伙引出来,只要他们出来了,咱们怎么收拾还不是由着自己心情?”

徐子豪恍然大悟,点了两下头又接着问:“那过去抓几个活口过来审一审不就知道了吗?”

高十一又是一笑:“审他们?浪费功夫,这些人哪里值当?再说人家要和咱们真刀真枪的见高低,咱们怎么好意思手下留情?他们既然不愿意投降,那就是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了。咱们当然要圆了人家的心愿了。少爷说过,做人要厚道,该帮人一把的时候还是帮一把的好。”说完呲着牙露出了一个渗人的笑容。

徐子豪心里又打了个突突,转过脸来看着在灯光下上窜下跳的那帮人,不由的感慨了一声,能把如此恶毒的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好像做了不得了的善事一样,那得是个多么不要脸的境界呐,和人家一比,自己这些年简直都白活了。

心里被狠狠触动了一下的徐子豪,再度听到那些依旧恶毒的话语时,突然发觉不久前还将自己激得大怒的语言似乎不再刺耳了。看着那群死到临头还如跳梁小丑般丑态百出的对手,徐子豪心中剩下的感觉,似乎只有怜悯了。

再想到高十一刚刚那种超然物外的表情和态度,徐子豪心中豁然开朗了起来,他娘的,原来当你无耻到另一个层次的时候,这些原本让人失态的言语的行为都变的如此可笑了。

这时候,徐子豪终于明白自己和高文举有多大的差距了,别说人家了,光看看自己和高十一之间的差距就多少有些让人羞愧了。之前还总以为人家只是生的好,如今看来,人家今天的地位身份,那完全是凭着自己挣回来的啊。

胡思乱想的徐子豪突然被一声欢呼打断了思路,定神一看,一直趴在甲板另一侧盯着平湖岛方向的斧头欢喜的跑到高十一面前喊道:“教官,岛上有动静了。”

高十一举起手里的千里望,朝着漆黑一片的平湖群岛方向看了一会,微笑着命令:“全体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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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猫玩耗子

074猫玩耗子

出乎徐子豪的意料。高十一并没有下令对已被“揽月”号完全控制的快船发动攻击,而是很快的扬起了帆,熄灭了射灯,慢慢向平湖岛来船靠了过去。

徐子豪心中本还有少许不解,当他不甘心的向那个有可能逃走的小船看了一眼之后,满腹的不爽顿时烟消云散了。原来那条小船上的一伙人,被高亮的射灯照了这么久,如今突然没了光源,登时便成了一群瞎子,刚刚还冲着“揽月”号指手划脚,叫嚣的十分起劲的几个大汉,如今正没头苍蝇一般在甲板上乱碰,大呼小叫、乱成一团。

“揽月”号所有的水手士兵都被这滑稽的一幕逗乐了,谈笑着在高十一的命令中将燃烧弹准备了起来。“揽月”号轻轻的划了一个圆弧,将平湖岛到被困快船之间的水道让了开来,幽灵一般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从平湖岛飞快的冲出来一条快船,巨大的号子声和船桨击打水面的声音将船员们的状态暴露无疑。待这条快船依着感觉冲到不久前“揽月”号停过的位置时,先前被困着的快船上那帮人已经恢复了些许视力,两条船上的船员们用尽了全力扯直嗓子对着话,很快,前来救援的那船人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两条船越靠越近的时候。“揽月”号又悄无声息的跟了回来,再次停泊在了两条会合了的快船两三里之外。快船上很快亮想了火把,一阵抱怨声、喝骂声、乱七八糟的叫喊声远远的传到了高十一和徐子豪的耳中。

高十一着徐子豪微微一笑:“徐将军,你说人在什么时候最害怕?”

徐子豪望了一眼两条乱成一团的快船很肯定的回答:“死的时候最害怕!”

高十一转头扫了一圈围在两人周围的士兵,微笑着问道:“你们也是这么觉得吗?”

大家纷纷称是。

高十一轻叹一口气,一副很向往的样子轻轻说道:“我以前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少爷带着我们打过几次架之后,才明白了一点。人死的时候其实根本就不会害怕,最害怕的是等死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就要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时候,人是最害怕的。”

大家想了想,有明白过来的,也有不明白的,一时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了起来。徐子豪不解的问道:“这和今晚的事有什么关系?”

高十一笑道:“少爷平日有个说法,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别人不冒犯我们的时候,我们就不能主动去招惹别人,要不然人家会把我们当成坏人。可要是别人欺上了门,我们就绝不能善罢甘休,一定要把他打疼打怕才能收手,要不然,人家就会把我们当成软蛋,随便就能来捏一下。我们不愿意当坏人,因为名声不好,会被人骂。可也不能当软蛋,因为不光名声不好。还会被人笑话。被人骂虽然不太好,可被人笑话就更差劲了。你们说是吧?”

大家被他这一通说法忽悠的五迷三道的,细一想,事实却又的确如此。不光是做海盗如此,小到居家过日子,再到邻里相处,大到国家朝廷,也不正是这么个道理吗?

想了一阵的徐子豪突然开口道:“那依教官的意思,今晚这一仗,怎么打?”

高十一笑笑:“仗?也一场哪里算得上打仗?明明就是咱们去打人。连打架都算不上,打架的时候人家还能还两下手呢,你看他们,有还有的机会吗?”

众人一阵轰堂大笑。徐子豪憋屈了好几天的愁闷感觉一下子再也找不到了,意气风发的挽起袖子冲着两条乱轰轰的快船道:“娘的,那天晚上让他们砍了咱们兄弟一个措手不及,今天咱们可得好好找回这场子来才行。”

高十一笑道:“看着点就行,让他们做好准备咱们再上,不然也太没劲了。趁这功夫,大伙吃点东西吧,要不然一会动起手来,可就没功夫了。饿着大伙可就不好了。”

又是一阵大笑。几个士兵从船舱里拿出饭团肉干和水来,大伙边吃边看着前方不远的对手,十足的一群出游玩的公子哥儿坐在池塘边上赏鱼观花的模样。

“揽月”号上下都吃过食物之后,那边两条快船似乎也做好了商量,重新分配人手,准备了弓箭刀剑等武器。一通杂乱之后,两条船开始慢慢分开了。

高十一拍拍手高声道:“吃饱了吧?吃饱了咱们这就动一动,消消食。”

听到高十一声音的斧头冲着旁边一个还在细嚼慢咽的兄弟就是一脚:“你当逛院子呐?还装什么斯文?真把自己当公子哥儿啦?赶紧的,吃完了干活!”那人连忙三五下将手中的肉干塞进嘴里,粗嚼几下,拼命吞咽,结果卡在喉咙里,一下憋的手舞足蹈、狼狈不堪。惹的周围的弟兄开怀大笑。

高十一没好气的将手里的水袋扔给斧头笑道:“快灌两口,别没死在战场上,再被饭憋死了!还不得被人笑话死啊?”

斧头笑着拍拍那兄弟的背,将手里的水袋打开就要喂他。那兄弟一把夺过,自己就着大口吞了几下,咽下那口东西之后白了斧头一眼道:“就你急,教官都没催,你催什么催,阎王催命还不催食呢。”

斧头正在为他轻轻拍着背,闻言使劲拍了一把:“臭小子还摆起架子来了……”徐子豪忍着笑打断道:“好了,正经事要紧。赶快准备,没看到那些混蛋都要跑了吗?”

两只快船一左一右飞快的向不同的方向驶了出去。划开一段距离之后,船上的火把都先后熄灭了。高十一笑道:“大家看,如今正是起北风的时候,这向南逃好像容易一些。嗯,咱们给他们加点料吧,要不然这也太容易了。”吩咐水手向那条船追了过去。

徐子豪一指正向北窜的快船道:“那他们怎么办?这边离平湖岛近一些。而且那晚动手的那几个混蛋都在那条船上。要让他们跑了可就亏了。”

高十一冷笑道:“向北走的要逆风,扬不得帆,只能凭桨。能快到哪里去?咱们料理完了南边这路救兵再回来收拾他。”

说话间,“揽月”号已经追至南逃快船的半里之内了。高十一转头向一个兄弟问道:“毛驴!半里的距离,有多大把握?”

外号叫“毛驴”的小伙子,名叫吕聪,父亲以前是兵器坊的师傅,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十几年前,吕聪还只有三四岁的时候,他爹也因病死了。当时兵器坊的老人们就全力照顾着他。因为他和吕全忠同姓,后来就认了吕全忠做干爹。这些年,吕全忠混的很不如意,他也跟着不招人待见。“毛驴”这个名字就是随着干爹那个“老驴头”被喊出来的。

直到近半年来,吕全忠一下咸鱼翻身成了大红人了。跟着他受了十来年白眼的吕聪也水涨船高了起来。吕全忠凡有新东西,必先让这个干儿子上手,一来二去,吕聪隐隐约约的成了青壮之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吕全忠发明的这个燃烧炮,更是被吕聪玩的出神入化,据吕全忠今天出发前向高十一所说,海面上没大风的情况下,一里之内,这小子打燃烧瓶十有七中。半里之内,打出去的位置绝对不会差过两尺。

吕聪被高十一喊一声“毛驴”非但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有一种被欣赏的骄傲,见他问起自己,一挺胸膛:“你就放心吧教官,绝对不会给你丢人,你吩咐吧,朝谁身上打?”

高十一笑了笑:“咱们不打船,也不打人,就打在他们船前面两三丈远近。围个火圈让他们钻。行不行?”

吕聪想了想应道:“这距离位置是没问题,可是小的担心,咱这燃烧瓶虽说不怎么结实,可那也是要碰到硬物才能炸开。这要是打到海面上。小的还真没怎么试过?”

高十一闻言一愣:“什么意思?你没见过燃烧瓶打到水上是什么样子么?”

吕聪摇摇头“没见过。”

斧头听了撇撇嘴道:“你就吹吧,我就不信你打了那么多,就没失过手。你干爹不是说你十有七中吗?”

吕聪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干爹是怕说的太大了,到时候失手让人笑话,这炮架从做好到装上船,小的一直都亲手做过。在地上的时候是用装了水试的,试出了距离之后小的就再没失过手了。这些日子,先后打过两百多,从未失过手。因此,这燃烧弹打到水里会不会炸开,小的还真不知道。”

斧头见他说的真切,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一竖大拇指:“真牛!”

高十一笑着挥了挥手道:“没事,你打吧,我见过。反正沉不下去,只要火不灭,一会自己就炸开了,你以前没见过,今天正好开开眼。可惜了,少爷不让船上多装,前几天那场面再看不到了。”

吕聪裂嘴一笑,回头招呼自己的兄弟将船上装着的仅有的五架燃烧炮准备了起来。后面的兄弟小心的将燃烧弹从木箱的格子里取出来,拆下瓶口的鱼胶封塞。将早已准备好的破布条塞进瓶中,晃上几晃,将瓶中的汽油浸出口之后,又将防风用的罩子小心的套上,这样才算准备完成。

为了保存和运输燃烧弹,吕全忠可谓费尽了心思,高文举第一次蒸馏成功汽油之后,他就发现普通的陶罐装上汽油之后,不但会被浸透,还会挥发。因此他后来烧制的陶罐里面都挂了一层釉。罐子烧成之后,这封口的东西又成了难题,硬的东西堵不实,软的东西又会浸出来。试过好多次之后他都一筹莫展。直到偶然发现了鱼胶之后才算解决了这个问题。

到后来考虑到运输问题时,更是花费了大量的心思,特意制作了带格子的木箱。还在木箱中铺满了柔软之物,又在木箱内涂上了厚厚的一层鱼胶,以确保万一罐体破裂后汽油不会流到船上的其他地方。至于后来将燃烧瓶制成竹筒形状,并统一了大小的做法,则是亏了干儿子吕聪从小就喜欢玩车弩一类的攻击型武器而提出的灵感。

五架燃烧炮都做好了准备,套上防风罩的燃烧弹静静的躺在发射架上,已经完全张开的弓弦那两道边绷的笔直。弩机前面的钢制横梁微微弯曲着。而此时的“揽月”号,正以相同的速度与前方拼命逃亡的快船保持着相对稳定的距离。

高十一举起右手:“准备!”站在燃烧炮旁边的几个弟兄忙将手里的火折子取了出来,迎风一晃,火苗顿时亮了起来。由于海上风大,火柴并不适合使用,因此,他们还是用着比较原始的引火方法。

“放!”高十一右手狠狠的落下,随着这一声令下,火折子迅速的凑到防风罩子附近,那遍布着小眼的防风罩中静静躺着的布条顿时燃烧了起来,而早已调节好距离的五名炮手几乎就在同时拉下了机关。

“呜呜”声中,五只火点在黑暗的夜色中划过五道优美的弧线,准确的落到了正在拼命逃跑的快船前方三丈左右,随着淡淡的“扑通”声,五只燃烧着火苗的陶罐很快又钻出了水面,依然顽强的绽放着光芒。

那快船上的人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幕,见前面几个豆大的火光并无他状,也顾不上评头论足,依然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向前行进。

眼看就要冲到五只火苗附近的时候,五只燃烧突然先后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和四溅之后铺满海面雄雄燃烧的火焰让快船上的人登时慌了手脚。而就在此时,又是五只燃烧弹从他们头顶划过分散的落在了前方的海面上。

随着几轮燃烧弹先后落到水面上,快船面前的火焰越来越大,越烧越旺,快船上的人马上意识到了对方这是要逼着自己投降。船上的人有的想降,有的要拼命,一时之间,七嘴八舌的争吵了起来。

斧头举着大喇叭开始喊话了:“船上的人听着,马上扔下手里的武器,束手就擒,否则,后果自负!”一段话喊的铿锵有力,听的高十一和徐子豪频频点头称赞。

快船上的人听到喊话,纷纷叫骂了起来。高十一笑着对徐子豪道:“见过猫玩耗子没?”

徐子豪会意,笑道:“这样不太好吧?”

高十一道:“总比刀砍枪刺强些吧?弄的血淋淋的,多不好?少爷说了,刀剑无眼,不到万不得已,别老想着跟人动刀子。”

徐子豪心里一阵恶寒,脸上却还是带着笑容道:“教官说的在理。”

这时候,快船上的人早已落了帆,下了桨,拼命的向北划着,想要赶快逃出这越围越近的火海圈子中去。可是,那神秘的火球似乎永远使不完一样,一点一点的向着自己的船逼了过来。半里的距离,很快就到了,高十一和徐子豪冷眼看着对方的船拼尽全力向自己越靠越近。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距离“揽月”号还有百步左右时,快船上突然站起了几个弓箭手,猛然闪过人群,冲着“揽月”号甲板就射了几箭。虽然没伤着人,可这一下,却实实在在的吓了众人一大跳。

徐子豪大怒,便要当场发作,就听高十一冷笑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弓箭手准备!”“揽月”号甲板上的几十名弓箭手纷纷抽箭在手,却并没有搭在弓上,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命令。

高十一接着道:“点灯,我倒想看看,这时候了,还有谁这么有种,敢冲咱们射箭。”

两道雪亮的光柱很快就将快船罩住了,站在甲板上的一群人抓耳挠腮、上窜下跳。那几个拿着弓箭的射手盲目的冲着光柱方向射了几箭。可惜这时候“揽月”号已经退出了他们弓箭的射程之外了。那离了弦的箭费力的向前飞了一段之后,垂头丧气的栽向了海面。

斧头举着大喇叭又喊道:“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快船上一个大嗓门喊道:“辣你姥姥!有种就放火过来把爷爷们全都烧死了。爷爷们皱一个眉头的,不算好汉!”

高十一笑道:“嘴硬!”一声弓弦轻响,六合弓一张一放,一支白羽三棱箭闪电一般从“揽月”号上扑向了快船。那大嗓门刚刚喊完,还没顾上闭嘴时,那支羽箭已透过他的嘴巴穿喉而过,将他带着一个仰面朝天狠狠的摔倒在了人群之中。

这一下,顿时惊的那船上乱成了一片,几个胆小的就想往船舱里钻,被几个头目模样的人连揪带打的又赶了回来,战战兢兢的站在甲板上仓惶四顾,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求哪路神仙保佑。

而那头目模样的人似乎发了狠,大声的吩咐几句,两边的水手顿时加快了速度,快船以最快的速度向“揽月”号冲了过来。而站在甲板前方的人群中,几名弓箭手纷纷弯弓搭箭做好了准备。

徐子豪一边吩咐着水手们调整几张帆,使“揽月”号始终保持着与对方的相对距离,一边走到船头看着对方拼命。

就在他想说话的时候,对方船上一支冷箭飞了过来,擦过他的头顶,却也再没了气力,“吧嗒”一声掉在了船头,徐子豪正想吩咐弓箭手将对方的弓箭手干掉,耳边突然传来高十一一声惨叫。徐子豪顿时心里一惊,忙抬头向他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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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长假第四天了。上架也是第四天了。原本以为月票对我这等成绩极差的书没多大用,但收到两位书友投下来的月票之后,老白还是激动了很久。原来,月票代表的,不仅仅是成绩。还有书友的认可。谢谢大家了。最后,弱弱的问一声,月票双倍期,还有月票么?

075 杀人取乐,与禽兽何异

075杀人取乐,与禽兽何异

耳边听到高十一那声高亢的离谱的惨叫声传来时。徐子豪顿时犹如三伏天被劈头浇了一桶冰水,从头顶凉到了脚底板。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言语表达,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根根倒竖,头皮发麻,似乎头发全都炸了起来。

他太明白高十一的重要性了,他记得清清楚楚,在高文举安排高十一到海坛岛做教官之后的第二天,许大勇曾经将他们这些大小头目召集到一起特意交待过一次,要求大家必须确保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让高十一以身犯险,否则可能会导致高文举和海坛岛关系的破裂,而这位表面斯斯文文、和和气气的公子哥儿一旦翻了脸,绝对不会像平日里看起来那样客气。

对于高文举那活阎王手段,曾经亲眼看到过凤凰岭山贼那凄惨下场的徐子豪更是印象深刻、记忆犹新,甚至常常从梦中被当日的惨景吓醒。几百号山贼,他仅仅带了几个人便杀了个落花流水,现场的情景简直惨不忍睹,如今他手下已经大小有了上千号人手了,要再为这个事犯了脾气,以许大勇那一惯顾全大局的做法,难免把自己交给高文举去顶缸。

越想越害怕的徐子豪也顾不上对方不时的射过来的几支冷箭了,在雪亮的射灯背光下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看了半天也没找到高十一,正如同热锅上蚂蚁一般在甲板上四下寻找时,猛一抬头,就看到高十一正抓着甲板边上的护栏神采飞扬的看着灯光下的敌人,哪里有半点受伤了的样子?

松了一口气,徐子豪有些没好气的走到高十一跟前,就想问问他没事吓人干嘛,就看到灯光下,快船上的对手们似乎被这一声惨叫激起了更大的潜力,划船的更加用力的,射箭的也越发的频繁了。徐子豪顿时明白了,原来高十一还是在逗对方,让对方以为那一箭的确有用,因此越发的坚定了拼命的决心。

摇了摇头看着那伙似乎已经魔症了的对手,徐子豪顿时对高十一这种以欣赏他人濒死前挣命的变态更加的害怕了,同时又对这种恶魔一般的人物和自己在同一阵营而沾沾自喜。又联想到这么可怕的一伙人,竟然是自己一手促成了双方合作的过程,更是有一种优越感油然而生。

此刻,拼命向着“揽月”号追过来的快船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如果不知就里,远远看去,那两道雪亮的光柱竟如同两条巨大的绳索将快艇牢牢拴在了尾巴上,那种情况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更要命的是,经过这一阵折腾,原本和这艘快艇分头逃跑的另一条快船,很快就进入了“揽月”号的攻击范围,而那艘船上的水手们划桨的速度比起发了狂的友船来。简直有如老牛耕田一般慢慢吞吞、有气无力。

眼看就要追上向北逃窜的快船了,高十一命令“揽月”号停止行驶,又让吕聪朝着北窜的快船前方发射了两轮燃烧弹,这次的火焰从上风头烧了起来,很快就迎头冲着正在拼命北窜的快船飘了过来。

惊慌失措的两条船很快就在高十一恶毒的摆布下又重新聚集到了一起,“揽月”号两只大射灯将两条可怜的快船牢牢圈了起来。斧头举着大喇叭又喊了几句狠话,“揽月”号的弟兄们都是一阵大笑。

那两条快船的人迅速的打了个商量,似乎下了决定,微微缓了口气,两条船同时发力,疯一般的向着“揽月”号冲了过来。

徐子豪看的目瞪口呆,高十一微微摇头:“还真是好汉,可惜了,越是好汉,越不能放虎归山。弓箭手准备!”

灯光下,清楚的看到对方两条快船上的汉子,从弓箭手开始,到发号施令的头目,再到手执刀枪的好手,一个一个的连接中箭倒下,好多中箭之后再也站不住脚的。一头就栽下海里去了。当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中箭倒下的时候,还有人徒劳的捡起地上的弓箭冲着两道光柱试图还击,可惜自己的弓射程实在太差,轻飘飘的箭支挣扎不了多远就掉到海面上了。而“揽月”号的弓箭手们连第二次机会也不给,直接一箭就将手中有弓的人当场射杀了。

前后不到半个钟头,两条船上就只剩下那些已然脱了力,茫然四顾的水手还没受伤。其他人不是早已毙命便是垂死挣扎了。两条快船上的水手看着雪亮的灯光,再看看身边的尸体和伤员,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将手中的桨松了开来,大声向“揽月”号投降求饶。

※※※※※※※※※※※※※※※※

腊月二十九日上午十点左右,高文举和许大勇乘坐“消息”号和“追星”号回到了海坛岛,与此同时,高十一和徐子豪驾着“揽月”号押解俘虏回到了打狗港。

海坛岛议事大厅中,一副巨大海图挂在迎面的墙壁上,这副超大的海图正是依照高文举提供的海图放大之后绘制的,又将这几个月来海坛岛众将士巡海时所发现的情况一一标了出来,因而,如今这副海图倒比高文举画出的那张更为详尽。

高文举和其他被紧急召集到一起的几位头目正端坐在会议桌周围,静静的看着站在地图前向大家讲解情况的许大勇。一根精心制作的铜把木制指挥棒捏在许大勇的手中,正随着他的讲解上下移动着,此时,指挥棒那磨圆了的前稍正指在鸡笼湾:“大家看,就桃花岛的地形来看,鸡笼湾和打狗港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最南。两地陆上距离差不多八百里,若是走西边海路约有一千二百里以上,若是走东边海路更是要远将近一倍。以眼下鸡笼湾那些人的船只来看,就算顺风顺水也要五天左右才能赶到打狗港。况且。以鸡笼湾邱道士的性情来看,他并没有多大野心。因此,我以为,鸡笼湾的人嫌疑不大。”

高文举站起来走到海图前,沉吟一番,指着平湖列岛道:“以当日对方动手的情况来看,他们躲在平湖这带的可能性最大,咱们现在先不管他是从哪儿来的,敢冲咱们下手的,那就绝对不能放过。让追星号先去打狗港和继堂兄(许操字)取得联系,让追星和揽月加紧在这一带的巡查,根据对方上次动手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很擅长夜战,那就夜里也巡一巡,我们如今有射灯,可以弥补如今夜里行驶的不足之处,况且,迟早都要开始夜航,不如趁这个机会练上一练。”

许大勇点点头:“文举说的是,如今这东南沿海一带,北自杭州湾,南到琼州三镇,大大小小差不多有一百三十几股海上讨生活的。这半年来。咱们先后和十几处取得了联系,有愿意归顺咱们的,也有愿意合作的,最差的也放了话过来,最少愿意井水不犯河水。而且这些口子全都是靠着陆地讨活路的,像咱们这样敢跑桃花岛的,除了邱道士一伙之外,就是那帮倭人了,其他人,还真没听说过闯过桃花岛的。如今这眼看着要过年了,冒着这么大风险。跑到咱们的地头上杀人抢货,到底是哪路神仙,还真让人一时摸不透。”

新提拔的头目孙家富道:“两位当家,会不会是咱们前一阵子动静太大,惹着谁了,人家憋着劲和咱们闹呢?”

另一个头目赵喜旺马上打断他道:“我看不会,咱们占桃花岛前后还不到一个月呢,有几个人知道?以我看,或许是对方根本就不知道咱们的底细,搞不好把咱们当成倭人来打了也说不定。”

高文举点点头:“有可能,不过眼下咱们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不管是谁,都要让他知道这桃花岛如今是咱们的地盘了。谁想在这里讨生活都得问问咱们愿意不愿意。就当是他不知情吧,等咱们找到正主,正好给他们递个话。”

许大勇叹口气,愤愤说道:“这些年来,老夫带着弟兄们东躲西藏,因为岛上万多口子要咱们养活。因此,从来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整天提心吊胆的,总怕有人打上门来,平日与各路好汉有什么龌龊,也总是本着大局,息事宁人。为此,不知道让弟兄们吃了多少哑巴亏。如今咱们没了后顾之忧,正是放手闯荡的时候,老夫憋了多年的气总算可以出一口了。可因为大家都是炎黄子孙,老夫也从来没想过要在大伙头上作威作福。趁着倭人动粗的功夫,咱们第一仗,打的就是桃花岛。这里面也有想要避开大伙的意思。可不成想,咱们辛苦打跑倭人,人家就欺上门来找便宜了。还真把海坛岛当成瓦窑了?”

高文举微微一笑:“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是生存的必然规律,没有足够的高度,你就没有资格低调。只有你拥有了可以保护自己不受欺负的实力时,你才有资格和人家说和平。要不然,你家里哪怕有半斤豆腐。人家觉得好,都会上门来抢的。更别说金银财宝、粮食布匹这些本就让人眼红的东西了。”

许大勇眼前一亮,嘴里喃喃道:“没有足够的高度,就没有资格低调。说的好,说的好哇。以前老夫总以为自己愿意退一步,大家也就息事宁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看来,竟然错的找不着边了。你老如此忍让,人家还以为你软弱可欺呢。还是文举说的对啊,我们先漂漂亮亮的**娘的几场硬仗,不信还有人敢上门来欺负。”

高文举笑了笑,拿起指挥棒道:“消息号留守,追星号马上出发到打狗港和继堂兄、十一他们会合,兵分两路,追星号顺风向南追出两百里,揽月号在平湖这带巡查一番。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不管是从何处来的,向北逃最多逃出两百里,而要想地躲藏,只能躲在平湖一带。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揪出来再说。正好用他们来扬扬名。”

许大勇点点头:“如今三船护卫船都在,这海面上,便是咱们的天下。文举你没有必要跟着一块费神了,还是回去正经的过年要紧。你那里事务又多,恐怕几位大人又要去府上拜访,你要是不在,恐怕多有不便。”

高文举道:“无妨,小侄早已交待了下去,有客来访,只说我去了新庄巡访便是。我已着小山替我去各处走一趟了。”

许大勇道:“我还是觉得你没有必要陪着耗,这浪口上的事,老夫还没扔下,这次便亲自走上一遭,你在这里也不过多操一份心而已。”

高文举笑道:“许叔这是怕我抢了你老的风头?”

许大勇连连摆手:“这是哪里话?你要这么说,老夫还能说什么?一起去便是。正好也让老夫见识见识贤侄的手段。哈哈,只是,这大过年的,坏了你的心情,老夫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高文举大笑:“过年无非图个喜庆,这名扬四海的事再喜庆不过了……”

※※※※※※※※※※※※※※※※

打狗港码头临时营地的山洞中,两盏汽灯将没有多少光线的大堂照耀的通亮。许操和徐子豪皱着眉头坐在一旁看着高十一审讯俘虏。

夜里被他们收拾了的两条快船上,各有水手二十名,另有二十几名好手。那一阵箭雨过后,头目和战斗人员死了一大半,活着的也个个挂彩,人人负伤。将尸体扔下海之后,高十一命令将两条快船用绳索挂在“揽月”号后面,拖回了打狗港。

两条船上的四十名水手早已被吓的魂飞魄散,几乎不用审问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所有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活着的七八个负伤的“硬汉”们,倒是好样的,不但能强忍着疼痛一声不吭,还连连威胁那些水手不要多开口,否则便要如何如何、怎样怎样。

而令人无奈的是,尽管那些水手们愿意交待,可惜他们毕竟所知无多。稍一询问,便已知道这些人都是招募来的渔民,一个月前被一伙人连骗带诱的上了贼船。一个月来除了听吩咐拼命划船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那天夜里五条船一起偷袭打狗港码头的时候,他们也连船都没下,就知道那伙强人很快杀上了岸,又很快抢了东西回到了船上。

这些水手们,连自己呆过的地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更不要提这些强人的来历出处了,更是一问三不知。不过有一点十分奇怪,这些水手竟然都是杭州人氏。这个消息对于高十一来讲并不算什么,因为他对杭州的印象仅仅知道这是个地方,至于在什么位置,就摸不着头脑了。可这个消息对于许操和徐子豪来讲,却不啻是当头一棒,两人一下就被打蒙了。这杭州离了桃花岛,那真可谓山高路远,这些人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高十一虽然对地理位置不熟,却知道水手们问不出什么东西了,便将注意力移到了那八名受伤的俘虏身上。这一下,直看的许操和徐子豪心中惊颤不已,原以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已经够狠了,谁知道一见高十一的手段,两人这才觉得,教官平日里收拾不听话的人时,那完全是哄孩子的手法。

八个人中,叫嚣的最厉害的四个被仰面朝天,牢牢的绑在了几张简易的条凳上,脸上蒙着毛巾,每人面前站着个小厮,将手里的水袋慢慢的向毛巾上没完没了的灌。而另外四人,则被揪着头发静静的站在旁边观看。

那被灌的几个人的反应十分难看,直看的在场所有人都心有不忍,连许操都好几次差点喊出声来。但是一看到高十一那平静如水的表情,只得将满腹的不忍咽回肚子。

隔上一会儿,高十一就让小厮们停下,将捂在他们脸上的毛巾揭开,等几人急促的喘过气来恢复了呼吸,又再度蒙上,开始新一轮的灌水。

许操和徐子豪看了一会,都觉得似乎有些过分,高十一只管让小厮们灌水,竟然连问也没问过这几个人一句。过了一个多钟头,看着那几人中有一个已经快撑不下去了,许操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开口道:“教官,你怎么也不问问他们愿不愿招啊?要是他们愿意招了,你还不停,那闷死了怎么办?”

高十一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不悦道:“我干嘛要问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让他们招。我只是想看看这几个人嘴那么硬,如果用水灌的话,到底能撑多久。少爷说,用一层毛巾的话,能撑两三个钟头,两层毛巾能撑一个半钟头,三层毛巾连半个钟头都撑不下去。我老觉得不太对。咱们先试试一层毛巾,看看是不是能撑三个钟头。”

许操不爽道:“又是高文举说的,你要杀他们,一刀剁了便是,何必如此麻烦?如此做法,不是好汉所为。”

高十一冷冷道:“好汉?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好汉了?哼,好汉就是他们这下场。”

许操被他呛的一噎,一腔不爽终于发作:“你!教官,我们是正义之师,就算他们杀了我们兄弟,抢了我们东西,如今他们已经是俘虏了,要么就让对方交赎金换人,再不就关起来做苦力。既要杀他,一刀剁了便是,何必如此折磨人呢?我敬教官是条汉子,可如今你竟以杀人取乐,此举与禽兽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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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灰常感动,眼泪哗哗的。

076 不得不作恶人

076不得不作恶人

“与禽兽何异?”高十一皱着眉头念叨了一句。冷冷的看了许操一眼,铁青着脸再不出声,转身向山洞外走去。

呆坐在一旁的徐子豪见状觉得有些不妥,起身走到许操面前颇显埋怨之态道:“少将军,你这话说的有些过了,再怎么说,教官也是自己人,你怎么可以……”

许操怒声打断他的话道:“好了!徐副将,须知你我等虽然沦为海盗,可那也是迫于无奈,非我等过错。名分可失,但操守绝不能失。父亲为我取名许操,所为何事?就是希望我等即使做了海盗也不能忘记做人的操守。如此行径,即使审出结果来,又有何用?我不想大伙失了名分,最后连做人的操守也丢掉了。没了名分我们迟早拼得回来,可要是踏出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啦。做人,不能忘本~!”

徐子豪跺了跺脚道:“少将军!你说的都在理,可是眼下的情景,若是这些人咬死了不开口。你就甘心让他们背后那些人逃之夭夭么?难道要让咱们那些弟兄白死吗?”

许操有些为难了:“谁说我想愿意让弟兄们白死的?我们的弟兄一条命比这些混蛋十条百条都要金贵。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愿意让咱们的弟兄变得和他们一样!你明白吗?”

徐子豪叹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明白,我明白,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先出去劝劝教官吧,怎么说,都是自家人,别为这点事伤了和气。”

许操点点头:“也是我话说的重了些,唉,看着这等杀人取乐的行径,又如何让我按捺的住?”又叹息一声:“走吧,一起去找他劝劝。”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山洞,洞中雪亮的汽灯下,一群士兵没了首领,看着八名俘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是好。那四个被灌的只剩下半条命的俘虏,隔着脸上的毛巾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站在旁观目睹了全过程的另外四人心有余悸的暗自庆幸。四个拿着水袋正在行刑的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掂起脚小心的向洞口张望了一会,见三个首领都走的没了踪影,向大伙做了个放松的表情,众人马上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我说,少将军是不是有些过了?这帮王八蛋偷袭咱们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讲什么仁义之师,作人之本。怎么到了咱们这儿就要讲这个?以我看,还是教官的法子好。实在问不出来,把这几个王八蛋灌杀便是了。也算解了弟兄们的心头之恨。”

“依我看,还是少将军说的在理。咱们虽然名分上是海盗,可说到底,那也是官兵的出身,岂能和这些乌合之众混为一谈?大将军这些年不是一直在想办法可以让大家洗白了身子,干干净净的上岸么?要真照着教官这么干,那不真变成海盗了?”

“吵个屁,依老子看,什么说法都不要紧,能问出东西来才是正经。什么正义之师,为人之本?做朝廷的官兵就真的不审俘虏了?那他娘的军情消息还怎么去探?老子没当过正经官兵,可这道理却也想的出来。这还是寻仇家,人家硬点咱们就退了?那要是两军阵前,都还守着少将军那一套,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家?到时候,少不了多死几个自家兄弟。那时候,你跟谁去讲为人之本?”

“你说的也在理,少将军啊,就是心太善了。这对自己人当然要善了,可要对仇人还这么善。是不是就有点过了?哎,你们大伙说说,人家教官可是跟着高庄主出身的啊。人家本身可就是正经人家,为啥人家就敢下狠手?教官说他这些本事都是跟着高庄主学来的,那高庄主得是个啥样的人呀?”

“哎,说的是喔,高庄主我也见过,斯斯文文的一个人,年纪比教官还小一些,也就和少将军年纪不相上下。说话客客气气的,见谁都带几份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带出教官这样的手下的。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是啊,按说,以他的年纪,也不能够啊……”

“你们要是能想明白那才叫见鬼了呢。你们几个,屁都不知道就敢胡说八道,那高庄主是什么人?那是天上星君转世临凡的,本事大着呐。我以前在兵器坊的时候,那和高庄主也说过几句话,你看看人家那见识!那气派!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吕四叔在咱们岛上潦倒了多少年?为那火器的事,没少让大伙笑话。他说那些东西,谁当过真呐?可碰到高庄主,马上不一样啦。人家两下就把四叔那收了几十年的宝贝给弄的能使了,四叔一下就翻了身。你们再想想,除了四叔,哪个碰到高庄主的人少得了好?”

“哎,说的是啊。你说咱们去年这当口,在这流求,哦,在这桃花岛海面上碰到那帮倭奴还只有挨打不敢还手的份呢。如今一家伙就把他们老巢给抄了。那日碰到朱三爷的时候,你没见那帮倭奴,根本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嘿,这事也有我,也就是少将军心善,才没把那帮倭奴全干掉。想想那帮畜生做的那些事。后来教官还说起过呢,说要是让高庄主碰见这事,当场就带队杀到倭奴老巢了。少将军看人家投降了还挺生气,可他还是坚持不杀降。”

“是啊,少将军是好心,可好心有啥用,后来还不是高庄主碰到那帮倭奴私底下商量怎么逃跑,又听他们说起老巢里扣着陈员外,这才对那帮王八蛋动了刑,审出了如今这山洞里的底细。要真照着少将军的意思,那群王八收指不定早跑了。”

“要说这高庄主是星君转世,以前我还不怎么相信,可人家怎么就连倭人的话也听的明白?那些倭人不就是看到高庄主能听明白他们的话,这才一五一十全交待了的?要是再等几天,人家早跑回倭国去了。还能有咱们什么事?”

“是啊,看看如今,又是这事,你们说。这回教官和少将军理论起来,谁会赢?”

“那哪儿猜的到啊?不过我希望教官赢。”

“嘿嘿,我觉得谁赢都没关系,能让我接着审这帮王八蛋就成。”

“呸!我们是正义之师。”

“就是,记着点作为之本!”

“啊……”

“别吵吵,他祖母的,这都啥时候了,你们这帮孙子还嘻嘻哈哈的。上面没个准主意,这可让咱们这些做小的怎么办呀?”

“要是高庄主在这就好喽,他一准有办法……”

被议论声吸引的站在山洞口一个凹进去的阴影处的许操和徐子豪听到这里,对视一眼。匆匆向洞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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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十一举着六合弓东瞄瞄西瞄瞄,搭上的箭半天也没放出去,猛的将弓一收,将弓和箭递给跟在身边的小厮。紧了紧身上的束带,拉开架势虎虎生风的就地打起了拳。看样子,是察觉到了两人的到来。

许操和徐子豪走过去,静静站在那小厮身边,看着他一招一式的将一套早已传授给了海坛岛将士的拳法打了一遍。正待他收了势和他说上几句时,高十一手上却丝毫不停,右手一翻,两人也没看清楚他怎么弄的,手上已然多了一把半尺长短、精光四射的短刀。随着他身形的几个变化,一套十分古怪的动作展示在了两人眼前。

许操看着高十一灵活异常的身形,惊异的看了站在旁边的徐子豪一眼,却见对方眼中也全然是一副不解的意思。两人都不愿错过这奇怪的一幕,当下定睛仔细观看了起来。却见这套身形刀法,与这前高十一传授给大家的全然不同。大家跟着他所学的刀法,几乎都是大开大阖的招式,每一刀都是攻击敌人的致使之处,靠的是速度,要敌人未发招之前便一招至对方于死地。

而这一套刀法,不光是用的刀比平日里使的孟刀要短上一大半,连握刀的方法也全然不同,反手握在手中,手挥出去的时候几乎看不到刀光,每一个招式,在许操和徐子豪看来,几乎都是将刀从不太可能的角度挥向敌人的要害。这种攻击手法,两人之前别说见过了,连做梦也想象不到。

世上竟然有如此怪异的攻击手法,看高十一那十分认真的样子,似乎正在努力的和一个高出自己数倍的高手对阵一般,每一个招式都先将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然后才展开反击。两人越看越惊,心中不由的思索了起来。

许操到今天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和父亲那日见到高文举带着高十一他们四人在高家后花园练功时的情景。他记得父亲一眼就看出来高文举的刀法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这套刀法全然没有半点花架子,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结结实实的进攻,而进攻的方位全都是人体的要害。

自己和高家的几位切磋之后。更是对这套拳法和刀法极度垂涎。当高文举大度的将高十一留在海坛岛做教官时,别人如何想没什么关系,自己和父亲心中的那股子高兴劲,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原以为跟着高十一将高家庄的刀法,拳法学成之后,不收说无敌于天下,却至少可以在海面上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今天看到高十一露的这一手,一下就让许操心里凉了半截。他看的出来,高十一的这套刀法与平日所习刀法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一个是用来在战场上拼命的,另一个是用来和人单打独斗时拼命的。自己所习刀法,如果用在战场上,千军万马丛中,斩将夺旗最是犀利不过。可要是一对一的动手,在高十一这套怪异的刀法之下,恐怕又是要不了几个照面,就一命呜呼了。

想到刚刚说高十一的那几句重话,许操心中不禁有些担忧,这高十一的性格,那是出了名的厉害。在他任海坛岛教官的这几个月里,全岛上下,没被他教训过的人那都是没参加练兵的。凡跟着他练功的,没有不被他收拾过的。而他在岛上的权威,也就是在这一次次冷酷无情的条规中树立起来的。要是现在两人翻脸,许操很难想象,会有几个人把自己当成原来的少将军来看待。就算两不相帮,可要动起手来,自己也只有吃亏的份儿。好像,方才还是有些冒失了啊。

高十一将那套怪异的刀法练完之后,也没有什么收势的动作,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再转过身来面向许操和徐子豪的时候,手中的短刀已经看不见踪影了。而活动了这么久的他却依然脸不红气不喘,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缓步向两人走了过来。

许操和徐子豪此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正有些为难的想找个开场白,就听高十一悠悠的说道:“和大家待的久了,我都忘了自己是高家庄的人了。”

许、徐二人听了这话,登时心中翻腾不已,是啊,高十一虽然是高家庄的人,可自从他上了岛,半年来,除了随着许大勇回去过一趟之外,就一直和大伙生活在一起,每天,从将每一个新兵从被窝里拎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有正经的休息过一下。到了晚上,还得上新兵们休息了之后他才最后就寝。

尤其刚开始的那几个月,由于他不识字,还得每天晚上在大伙休息了之后,自己随着老夫子崔福仔细的读高文举留下的训练大纲。老夫子却全然不像账房师爷那般只是念一遍了事,还要教他将那些字学会才肯罢休。而劳累一天的高十一不得不像个童子那样,被这个文文弱弱的老夫子一顿顿的打手板。

几个月下来,海坛岛的将士们学会了高十一的那些玩命的东西,高十一同样的在崔福那里学到了那些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东西。期间高十一所付出的,或许是整个海坛岛最多的一个人吧。这也是他在海坛岛威望越来越高的原因之一。

想到这些,两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徐子豪抢先开口道:“教官,少将军刚才一时情急,话说的重了些,过后想想确实不妥,特来给教官陪个不是。”说着悄悄的扯了扯许操的衣服。

许操双手一拱,正要开口,高十一却抬手将他打断道:“不必不必,少将军刚才的一番话,确有道理。这个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可是我这么做也有这么做的道理。只可惜,我嘴笨,无法说服少将军。”

许操听他这么一说,自己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道:“教官哪里话,我也知道教官是一心为了给弟兄们报仇。这才不计手段想要审出结果来。只是……我等毕竟不是只会杀人越货的海盗。而且以文举兄的意思,如今也要立足桃花岛,若是此例一开,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恐怕日后难以服从啊。”

高十一点点头:“我明白,少爷曾经吩咐过我,无论何是,自家人的团结总要放在第一位。若是有什么会引起自家人不快的事,不妨先放上一放。因为气头上,大家都容易冲动,如果这时候说一些过头的话,事后再怎么弥补,总会让人心里不痛快。因此,不妨等大家心平气和了再做计较。”

许操正色道:“文举兄果然大才,教官好涵养。许操佩服。如此,便请教官将那几名俘虏先行关押起来,稍候再做计较。子豪兄,你去吩咐吧。”

徐子豪点点头便欲离去。高十一开口道:“徐副将切记,这八个人万不可关于一处,受刑的四个一定要和没受刑的分开关押,绝对不能让他们互相说话。否则,将前功尽弃。”

徐子豪不解的看了许操一眼,抬头向高十一问道:“这却是为何?”

高十一道:“这是少爷教我的。这世上有些人,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的刑,总是无法让他开口。而那些没那么硬的,则根本用不着动大刑。因此,审讯的时候,只拿那些硬汉开刀,让那些胆小的看着便是。如此一来,即使那几个硬汉熬不过刑送了命,那个过程也会落到其他人眼里,撑得住的自然无妨,可熬不过的,等不到你动手,自然就会交待了。况且,那引起受不起刑的软蛋,若是动了大刑,难免会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来搪塞,到头来,反而会误了事。而动了刑之后,若是让熬下来的人和没受刑的说了话,必然会坚定他们的决心。这个道理,你明白吧?”

徐子豪恍然大悟:“有道理,我明白了,难怪你先前说那些想看那些人能撑多久才死的话,原来是说给其他几个人听的?”

许操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还以为教官是喜欢以杀人取乐。真正糊涂至极。”

高十一苦笑道:“你当我是妖怪呀,怎么会以此为乐?我也是强忍着才说这些话的。说实话,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审讯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少爷审犯人的时候,看的我都吐了。可想想少爷说的话,这世上,有的时候,你不得不狠下心来做恶人,要不然,最后你就会害了自己,还要连累亲人。累人累己,到头来后悔的还是自己。如今做一回恶人,可能就会救下好多兄弟的命,这样的恶人,不是我喜欢做,而是不得不做。”

许操机械的点了点头:“是啊。有时候不得不做恶人。”突然精神一震,朗声道:“既然是咱们弟兄的事,没道理让教官一个人来背这恶名。这恶人,让我来当吧。”转身大踏步向山洞中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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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子这边真有意思,连个卖菜的地方都找不到。平日里去吃饭的那几个小食堂竟然也放了假。连吃了四天方便面,刚刚照了下镜子,觉得方便面上头了。嘿嘿,真神奇。

077 除夕日

077除夕日

大宋至道三年除夕。神州大地从南到北,自东而西,处处洋溢的浓浓的喜庆之意。浓厚的新年味弥漫在天地之间,整个大宋境内难得的平静了下来。仿佛天上的神仙也在享受着这令人欢愉的时刻。

京城开封,皇城福宁宫。

一身便服的真宗垂着双手在福宁宫中缓缓走动,看着眼前的一景一物都忍不住想要去摸一下,却似乎又害怕自己打乱了那原本平静的格局,每每将手放在离器物仅仅一发之隔的地方久久不动。

耳朵一阵碎步声响传了过来,两个守在门口的小黄门十分恭敬的说道:“长公主留步,陛下吩咐过不许人打扰。”随即脚步声便停下了。

真宗皱了皱眉头,这两个小黄门,实在是太不中用了,那些大臣们劝谏的时候,就没见他们拦住过。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寿昌公主要来见见自己,倒是每次都被他们拦在一旁要等上许久。这还是自己交待过了的,无论何时,寿昌公主想要见驾,都不必阻拦,让她直接来见便是。这两个小黄门怎么如此分不清颠倒轻重?这个妹妹,本就难得来见自己一次,若是因此而心有芥蒂。岂不让人恼火?

“是寿昌吧,进来吧。”尽管心里生气,真宗还是摆足了帝王气派,喜怒不形于色,毫无表情的言语根本让人分不清他心中是喜是怒。

碎步声再度响起,轻轻跨过门槛,一个面容清秀,一身缁衣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门口,双手合十向他拜了一拜:“三哥。”

真宗笑了笑道:“今日是除夕了,为何不在慈宁殿里陪母亲她们说话,跑到这里来做甚?”

寿昌公主道:“三哥,我想去看看大哥。”

真宗点点头:“行啊,你带上尼罗国进贡来的安神香,多陪大哥说会话。让小顺子打发暖轿送你去。今日雪停,正是天冷的时候。”这个妹妹,自从自己做了皇帝,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肯说了。若非想要出宫去要向自己请示,恐怕连自己见也不想见了。

寿昌公主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道:“谢过三哥。我这就去了。”

真宗道:“且留步!寿昌啊,你见了大哥,告诉他,我很想他,问他能不能进宫来和我见上一面?”

寿昌摇摇头道:“大哥的脾气,三哥也是知道的,他说过不再见你,自然不肯再见你了。有什么话,寿昌替你带去吧。”

真宗指着福宁宫正中的御案道:“寿昌啊,你看这御案。是伯父以前处理朝政时用过了的。爹爹继位之后便将这里封了起来,说是看到这些便想到伯父,常常会触景伤情。如今,我和大哥同在皇城之中,近在咫尺竟然不能相见。有时候,我也在想,若是我不是皇帝,大哥或许便肯见我了吧。可是,大哥不愿意做皇帝,二哥又走的早,伯父和爹爹打下这万里江山,总是要有人来打理的。”

寿昌淡淡的说道:“三哥莫要过于着相,凡事皆有前因后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冥冥中自有天意安排,有一得必有一失。三哥做了皇帝,自然就要像个皇帝的样儿。寿昌告退。”说完,竟然不再理会真宗,飘然而去了。

真宗叹口气,望着眼前的御案道:“爹爹,你教我做个好皇帝。一个胜过伯父和你自己的好皇帝,可是做个好皇帝就连亲情也不要顾了么?那些大臣们,平日里恭恭敬敬,大气也不喘一口。可真要遇到那犯了他们忌讳的事,却总是敢拉下脸来当场给我难看。真不知道这皇帝是我做还是他们在做。下了朝堂,这后宫之中,也难得见到一张真脸。只有寿昌肯和我说真话,可她却一心要皈依佛门,如今整日板着个脸,不冷不热的,好不让人尴尬。唉,难怪大哥宁愿装疯也不愿做皇帝了。我想做个好皇帝,可我也想和大哥四弟他们手足同欢,难道这也不成么?爹爹,这个皇帝,好难做啊。”

※※※※※※※※※※※※※※※※

同样是年味十足的除夕日。

在南海平湖岛一带,却丝毫看不到这种喜庆的意思,呼啸的北风被平湖岛上郁郁葱葱的树林阻挡了势头之后,稍作歇息,便又再度沿着海面向南扬长而去。

距离平湖群岛最大的栖凤岛(今台湾澎湖县)以南二三十里处,落帆抛锚、静静停泊在海面上的“消息”号船舱内,许大勇、许操、高文举、徐子豪、高十一以及几个小头目围着中间的会议桌正在分配进攻任务。

“今日风力较大,用小船入岛所需人手较平常自然要多上一些。为了节省大伙的力气,一会由消息号将两条小船拖到近岛五里处脱离,然后由再由大家自己用桨划过去。没有问题吧?”许大勇将任务分派完毕之后,说出了最后的一点难处。

徐子豪抢先道:“放心吧将军,五里的水路,别说刮风了,就是起了龙也眨眼就到。”

许大勇笑着唾骂:“呸。你这乌鸦嘴,大吉大利!既然没问题,那就这么定了。子豪和十一各带五十人,分乘两条小船抢岸。如果俘虏说的是实话,那么这帮家伙这当口应该还在睡觉。两队人手,分别从两条小道攻入,找到他们营地之后,将他们一网打尽。记住,这些人不比往日咱们的任何对手,凡有反抗,就地格杀。至于那些水手,完事之后尽量带回来。”

“是!”简断的回答之后,徐子豪和高十一转身去点人手做准备了。

许操可怜巴巴的看着父亲:“父……将军,属下做点什么?”

许大勇翻了他一眼:“你?就在消息号上瞭阵吧。将他们的情况随时回报给我。”

许操一下急了:“我……”

许大勇怒道:“我什么我?还不快滚?!”

许操垂头丧气的出了船舱。

许大勇看着他出了船舱,吩咐另外几个头目:“十一和子豪准备好之后就起锚扬帆,尽量靠近平湖岛。将他们送到近岸之处再脱钩。”

“是!”

“想不到啊,嘿嘿,契丹人的手真长,竟然伸的如此之远。”几个负责行船的头目离开之后,许大勇叹息了一句。

高文举笑了笑:“也不知是他们命背,还是咱们命好。正愁日后怎么打通沿海商道呢,这么一来,可不就顺理成章了?”

许大勇笑道:“说的也是。”

那天许操想明白了之后。很快就将原本于心不忍的态度掉了个头,压抑了许多年的坚忍顿时迸发出令人发指的威力。四个已经被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的俘虏被他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看的另外四人魂飞魄散,心惊胆战。还没等到他吩咐对四人动手,四人就先后崩溃了,将自己的情况干干脆脆的交待了。

原来这伙人竟然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部下。辽国近年日渐强大,便隐隐以宗主国自居。可惜,这个想法太过一厢情愿,周边的这些小国家虽说没有他强大,却也并没有因此把他当成往日的大唐来看待。为了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辽国先后三次出兵征讨那个不承认自己地位的高丽。因为高丽是这些小国之中地盘最大。人口最多的一个,若是他先臣服了,其他的小邦就不必再动手,自然会望风来投。

可是高丽虽然说实力比不上辽国,却也并非是软柿子,任谁想捏都能捏一把。辽国三次出兵,都被高丽凭着地利与人和搞的灰头土脸。

三度东征高丽皆无功而返,也不知是朝中哪位高人想出了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派出了大约五千人的水军自耽罗岛(今济州岛)登陆,企图以此地为立足点,将大军源源开入,然后由水军从高丽南端登陆,骑兵步兵自北向南横扫,从而一举将高丽扫平,将其完全纳入自己版图。

可是这些异想天开的人根本没想到,那耽罗岛乃是高丽极为重要的一个战略要地,一直是高丽用来和日本以及宋国通商的重要中转站,那里那么轻易就被攻破?

五千辽国水军自统和十七年(公元998年,即大宋至道三年)三月,趁着西南信风起,从辽阳港口(今大连港)出发,分乘着三十多艘海船,费劲气力,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颠沛流离,终于摸到了耽罗岛。可是岛上的情况竟然和他们出发前得到的情报完全不同,不但有重兵把守,而且地形极其复杂,不熟悉环境的辽军连岸也难以靠近。

经过近一个月的折腾,大多数士兵早已形同枯槁有气无力了,在这种情况下再发起进攻,后果可想而知。结果,在被耽罗岛高丽士兵消灭了一大半之后,幸存下来的不到两千人被俘虏了。

被俘之后,高丽人对这些费尽心思想要进攻自己的对手极为苛刻,在被迫为高丽人做苦力的一个多月间,连病带伤竟然被折腾死了三四百人。于是其余活下来的辽国士兵无不起了拼死一搏的想法。经过半个月的筹划,在一个深夜间。一千多名战俘突然发动了攻击。

早已丧失了警惕心的高丽人猝不及防,被一下子打蒙了。这些战俘迅速的抢占了几处兵站的码头,将粮食等物资洗劫一空之后驾着抢来的十几条船逃出了岛。

可是大海茫茫,这些人又没个方向目标,想再回国去却连方向都找不着。只得信风由帆,听天由命。又是一番与天争命的折腾之后,十几条船被风浪打翻一大半,最后活着的只剩下不到四百人,还有八条船了。

就在大家近乎绝望的时候,他们幸运的碰到了台州大商人徐林爽的船队。经过一番沟通之后,被迫“大发善心”的徐大商人赠送了许多食物给他们,并告诉他们在南方几千里处,有座流求岛,四季如春,适合居住,只是目前北部港湾被宋国的邱道士带着一帮人占了。而南部则被一伙人数不多的日本武士占据了。

并且徐大商人告诉他们一个非常让他们震惊的消息,他们的顶头上司,亲自派遣他们上船出海的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竟然在四月间薨了。这个消息让这些败兵彻底的丧失了返回辽国的希望。于是,狠下心来打算自己闯出一条生路的溃兵们,与徐林爽进行了一番不太友好的“谈判”,最后,徐林爽“慷慨”的赠送给了他们两名向导。经这两名向导指点,一行人偷偷摸摸的顺着徐林爽跑船的线路从杭州湾入了宋境。

在宋境渡过一段偷鸡摸狗的日子之后,他们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将当地许多生活朝不保夕的精壮男子骗上了自己的船。又打劫了几条偷偷出海的商船,将得来的东西换了许多粮食淡水之后,便再度踏上了茫茫大海。

这次比上两次更加凶险,他们历尽了千辛万苦来到鸡笼港之后,这才发现,以自己这四百来号人的力量,就算再加上一百多新募来的水手,一齐动手,恐怕也在人家邱道士的地盘上讨不到好处。于是,将仅有的一点东西在邱道士手里换了些许给养之后又再度南下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摸到了平湖岛。好在这里虽然住着人,但却似乎与世无争,这里的人连衣服布匹也没有,全是野人一样的过日子。这些人马上决定,暂以此地为落脚点,慢慢开始寻找那个日本人占据了的港口,伺机行事。

长达半年的亡命生涯,使这些原本就受过训练的精壮汉子变得越发漠视生命了,不光漠视别人的,也漠视自己的。可正是由于有了这种不要命的精神,他们学会了夜间行船和战斗。经过多次摸查,终于让他们找到了那个传言中日本人占据了的小码头。

可是很不幸,五条船,一共出去了两百人,用尽全力出击,一击得手之后才发现,对方仅仅二十人的队伍就让自己两百号人的优势差点丧失殆尽。不光没能将对手的二十人尽数全歼,反而让对手杀掉自己四十多人之后突围而去了。

再盘点占据之后的山洞,他们发现,那个巨大而空洞的山洞中,原本存放东西的地方早已空无一物了。看来,应该是对方转移了。想想突围而去的那几个人的身手,久经战阵的他们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于是果断的决定马上撤退。

撤退回平湖岛之后,由于物资极度匮乏,他们又怕打狗港被袭之后人家来报复,不得不每天趁着夜色在附近的海边寻找有人居住的地方去打些草谷回来。没想到,自己那点夜里行船的本事,居然在人家面前变的有如儿戏。那天夜里,第一艘出外打草谷的船回来被“揽月”号拦截,正巧被第二艘刚要出海的队伍碰上,不明究里前去救援,结果双双被歼。

根据这几个俘虏提供的情况,那躲在平湖岛上的一干人等或许还不知道两条出来找食的小队被全歼的消息。因此,许大勇和高文举昨日赶到打狗港,休息一夜之后,于除夕日清晨向平湖岛进发了。

两百多里的水路,又是逆风行驶,对于普通快船来说,或者要大半天的时间,甚至需要一整天,可对于完全靠风力行驶的“消息”号来说,风越大,速度越快。即使是逆风,也只需要一个多时辰便可赶到。

之所以安排徐子豪和高十一带队主攻,主要是因为许大勇知道了儿子那天冲着高十一说那几句重话的缘故。早已和高十一达成共识的许操,全然没想到,即使自己主动认了错,父亲还是要让他再次向高十一道了个歉,并且将他的指挥权取消了。

对于这个决定,颇有怨言的许操不敢当面反驳,只能怀着满腔的不忿举着千里望站在甲板上,迎着风为两艘已经脱离了“消息”号,完全靠着划桨向平湖岛方向驶去的快船暗暗使劲。

平湖岛附近浅水处,由于岛上的地势和树木的遮挡,这里几乎感觉不到一点风力。两条快船很快就搁了浅,徐子豪和许操率先从快船上一跃而下,涉着及腰的海水迅速的向岸边走去,很快,几个身手敏捷的弟兄也随着他们身后上了岸,几人站在岸边,费力的将牵过来的绳索扯了几下,两条快船擦着底靠到了岸边。船上的弟兄飞快的跳下,随着两人的手势组成两队,将武器检查一遍,稍事休息,便分头行动了。

“将军,教官他们翻过林子了。”许操扯直了嗓子站在甲板上朝着船舱里高声喊了一下。

许大勇苦笑着看了高文举一眼:“这小子,还有意见了。十一他们动手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消息”号迅速的改变了航向,绕过高十一他们登陆的湾头,转向辽兵们停船的港口驶去。不一会儿,停在另一个湾头的几条快船便出现在了许操的镜头之中。

“嘿嘿,果然在这里了。”许操喃喃自语:“他祖母的契丹小子,好好的年不过。跑了几千里来折腾咱们,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高文举慢步踱到他身边,笑着道:“他们来的时候可是刚过了年不久啊,如今只怕已经忘记日子了。连命都保不住,还提什么年不年的。不过他们倒是能让咱们过个好年。呵呵。”

许操将手里的千里望向高文举递过去,一指那几条船:“你看,那几条船连个像样的帆都没有了。估计这大半年他们过的也够呛。”

高文举拿过千里望看了一会,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了,这些人这么大风浪都闯过来了,要论起行船来,恐怕这世人再没人比的上了,要是能招揽了来,可就赚大了。”

许操翻了翻白眼,嘟囔道:“说他们死不足惜要斩草除根的是你,现在觉得他们有用想招揽的也是你,你到底是想要活的还是想要死的呀?”

高文举毫不理会他的不满,举着千里望大声道:“嗬,动作够快的呀。”

许操闻言向港湾处张望了一眼,只见那几艘小的可怜的快船上,那几张破破烂烂的帆,正在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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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便面的味道真差劲啊。哪怕是康师傅,吃的多了也犯恶心啊。

078 新年新事

078新年新事

大宋咸平元年,大年初三。

泉州。节帅府。

范贻和吴天祥满面春风,陪着专程前来拜年的朱天赐在后宅饮酒。

如今的朱天赐,是以桃花岛黄药师合伙人的身份前来拜访范贻的。

有高文举和许大勇的引荐,又有大量的海外珍奇异宝做礼品,尤其是范、吴二人听说朱天赐不辞辛苦,舍弃了赚钱的机会,专程运回了二十万斤占城的早熟稻种。一下子,朱天赐便成了节帅府上的贵客。接风酒宴上,两位大帅亲自作陪,谈起了日后的合作事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已有些面红耳热的范贻颇有遗憾的看着手里的玻璃酒杯说道:“可惜这桃花岛远在南洋彼岸,否则老夫还真想去亲眼看上一看。依朱先生所言,那桃花岛,不止风景秀丽、四季如春,竟也有能工巧匠。可载万石的巨船,又能做出如此晶莹剔透的琉璃盏来。真可谓人杰地灵啊。”

朱天赐忙答道:“大人盛赞了。那桃花岛黄岛主向往天朝已久,只恨缘分不足,不敢贸然来访,盖因彼处虽有巨船,却无可用之士。对于茫茫大海未敢轻探。几个月前草民船队为躲风浪无意间闯入岛中。那黄岛主欣喜万分。与草民相谈几日之后,更是对我天朝上邦憧憬不已,又见草民船只虽小,却有司南等物引航,又有胆识过人之水手杂役,故此,黄岛主便将其下两条大船借于草民行商,名为合作,实则有取长补短、相互借鉴之意。”

范贻点头不语,吴天祥将手中的酒杯双手捧于眼前,把玩不已,突然道:“依朱先生所言,那桃花岛,实则便是我国所称之流求岛。自三国以来,关于流求岛之事迹频见书端,为何从未听说过有桃花岛之称啊?”

朱天赐道:“吴副帅好学识!那桃花岛正是流求岛,盖因彼处久未王化。我中原商船下南洋时,多有途经彼处的,虽偶有交集,却也不便深入。那桃花岛地域极广,且部族众多,各部又互不相统。故而我中原人士对此岛之识,多有偏差。如那岛北之鸡笼湾,如今便盘据着自我中原流落到彼处的一伙海盗,大当家唤作邱道士,此人姓名来历均不可考,但此人尚有几分侠义心肠。途经彼处之商船,只须交纳此许财物,便可换取口粮淡水,甚或修补船只,更换风帆之类,更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但这邱道士一伙人,也仅只占据了彼岛北端一处极小之地。南下几十里之内的情景,连彼等久居彼处之人也不甚明了。更遑论他人了。”

吴天祥道:“如此说来,还要感谢那场风浪了?若无风浪要躲避,朱先生只怕也不会遇见那黄岛主了?”

朱天赐连忙回应,又告诉二人,他刚到那里时,也被那大船巨帆震惊的不轻,但问过之后才知道,人家那船也是新打造的,为的是要将岛上自产的玻璃等物想法子运到中原上邦去,用来换取早已名扬天下的中原丝绸、瓷器、铁器等物。而碰到正在跑南洋的朱天赐之后,马上便产生了双方合作的意向。经过商谈之后,由桃花岛出船出人护航,而负责导航和与各处交易的事务则交给了朱天赐。

朱天赐久下南洋。与在海上做没本买卖的许大勇曾有过交集,此次经过海坛岛时还蒙他赠送过一只精致的指南针。又受他委托打算回程时带上一些占城产的早熟稻种。于是,有了两条大船护航的朱天赐回程时便大方的采购了二十万斤早熟稻种送到了海坛岛。

到了海坛岛,朱天赐才知道,许大勇早已归顺了朝廷,这些稻种并非是要给自己用来开荒的,而是为了给新安置到云霄县的十几万灾民们准备的。大受感动的朱天赐当即表示这二十万斤稻种一文钱不收,全部赠送给许大勇。

而受人恩惠的许大勇不忍心看着人家徒劳无功,便委托了高文举,将朱天赐引荐给范贻,以报答朱天赐如此的厚恩。

听完这段话,范贻和吴天祥频频点头,范贻望着朱天赐正色道:“朱先生深明大义,老夫替这云霄县上下十几万百姓谢过朱先生的大恩。朱先生有何用得上老夫的地方,但请明言,老夫敢不尽力而为。”

朱天赐忙起身一礼,被范贻按回椅子之后说道:“范大人爱民如了,英名远播。草民虽远在苏杭,久旅南洋,也早有耳闻。那许大当家在海坛岛经营数几十,沿海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隐隐已有占岛为王之意,却在范大人感召之下归顺了朝廷,由此可见,大人确为民之父母。草民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冒死漂泊海外,故而对那些衣食无着之人更是心有恻隐。能为大人及数万百姓尽力,乃是草民的莫大荣幸,能得大人亲见已属僭越。岂敢再有他想?”

范贻听他如此一说,不由的点点头道:“是啊,若非生活所迫,谁愿冒着九死一生之险去海上跑?不过据朱先生所言,有了桃花岛的大船,日后行走起来,当可平安上几分了。且那快船又大又快,想必此后行商自可方便上许多了。”

朱天赐点头道:“大人所言甚是,虽则海上风浪莫测,但有此利器,自可多上几分胜算。且此船可逆风行驶,如此一来,再不必受那信风之限,随时可驶。更是平添了许多好处。”

范贻笑了笑:“如此甚好,我福建一带本就是产茶之地,日后我福、漳、泉三州所产之茶,便由朱先生全权负责海外贸易吧。朱先生从南洋带回来之物,也可在我处随意出售。嗯,先生的稻种送了云霄百姓,便由那云霄县出面,为先生置上一处门面经营吧。个中细则,老夫修书一封,先生可与那云霄县吴大人面谈。”

朱天赐忙又起身行礼谢过。却听吴天祥又道:“这桃花岛的人果真独具匠心。能将这琉璃,哦玻璃杯子做的如此透亮,竟如水晶一般,让人叹为观止。不知此等器物,在彼处价值几何,在那南洋又价值几何啊?”

朱天赐道:“此器皿极难炼制,据黄岛主所言,他那桃花岛百余位工匠,穷一年之功,也只练得十只。此次下南洋,草民本带了其中八只。到那占城时。草民只将其中两只赠与了那占城城主,那城主便回赠了草民象牙五百支,乌木千斤,各种香料百余斤。”

这一下听得范贻和吴天祥瞠目结舌,这乌木和香料价值不好说,可象牙值多少钱他们俩心中还是多少有个概念的。只是两只杯子便换回了这么多东西,这要是全送了去,那还了得?看看自己拿在手里喝酒的杯子,两人顿时觉得杯子似乎变重了许多。

就听朱天赐接着道:“草民将其余六只尽数带了回来,不瞒两位大人,此次将其中四只献给两位大人,草民尚留了两只打算带回家中献给父亲。”

吴天祥咂了咂嘴道:“朱先生这却差了,要礼品尽管打上两只水晶杯子便是,为何要将如此贵重之物不远千里又带了回来呢?在彼处多换些珍奇之物不是更好?”

朱天赐微微一笑道:“吴大人不明白个中道理,故有此念。岂不闻物以稀为贵?此等珍稀之物,不可以数目计较其值。对于没见过此物之人来讲,两只杯子,比八只杯子更为珍贵。草民若是将八只杯子尽数送于那占城主,得到的赏赐只恐还要少于眼下之物。如此一来,岂非赔了?况且若尽数献上,草民又何处再寻来几只杯子献给两位大人?”

范贻笑道对吴天祥道:“昭寿兄这是不明那经商之道啊。若是这生意交给昭寿兄去做,可要少赚不少了,呵呵。”

吴天祥点点头道:“隔行如隔山啊。原来,少也有少的妙处。呵呵,朱先生此番话犹如醍醐灌顶,令人茅塞顿开啊。来来来,我二人再敬先生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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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坛岛,议事大厅。

除夕那天的战斗,虽然十分惨烈,却也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被高十一和徐子豪两队百名精锐突然袭击之后,刚刚睡下没多久的辽兵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如当初他们攻入打狗港码头营地之时。

这些辽兵即使在荒岛上也没忘了行军要义,原木搭建的两处大营房,周围共散布着六名哨兵。可是六名哨兵在六合弓的袭击下,连一声惨叫也没发出来就被消灭了。

当高十一他们分成两队分别攻入两处大营房时,里面连成一片的几个大勇铺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汉子。被踹门声惊醒的辽兵们迅速作出了反应,抄起兵器来试图反抗的都被当场射杀于六合弓之下了。其他们顿时乱作了一团。

可让高十一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两处营房竟然各有七八处的大门,而且除了两队攻入的门口之外,其他的门都修的极为隐秘,若非他们自己打开门向外逃窜,根本就发现不了。

仅仅百人的两队海坛岛精锐根本无法顾及如此分散的逃跑阵势。虽然一阵箭雨将其中一部分当场留下了,可还是有大约一百多人成功的抢到了海边,打算扬帆出海逃命去。

高十一和徐子豪丝毫不理会逃跑了的那一部分,很快将死伤的辽兵统计了一下,又将已经吓坏了的近百名水手集中了起来,押往海边。

可就在清扫战场的时候,高十一意外的发现,这些人之中,竟然还有两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看着两人惊恐的目光,高十一有些莫名其妙。仔细询问过俘虏之后才得知,原来这两名女子,竟然是此地土著,不知怎么的被这些辽兵抢进了营房以供**。

将俘虏们押解到海边时,扬帆出海的几条小船已经成了“消息”号的活靶子,被射死一大半之后,其余人见走投无路,只得举手投降了。

得知营房中有抢来的女人,高文举莫名的愤怒,几乎是红着眼睛冲上了岸。看着两名倦在一起瑟瑟发抖,眼中全无半点生气的女人。高文举大声吼着问那些辽兵,是谁抢的人。得知抢人的几个家伙已经死于乱箭之下,高文举脱了几个辽兵的衣服将两个女人包了起来。

稍做休整之后,那些俘虏们在弓箭的督促下将尸体分别运上了两条小船。

最后两条船被“消息”号拖到深海处用燃烧弹火化了。

而临走前,高文举试图劝解那两名女子接受自己赠送的粮食和食盐等物,对方却除了用惊恐的眼神看他之外,别无表示。很无奈的高文举只得让人把送来的东西摆放在空地上,向两个女人做个手势之后全体撤离了。站在“消息”号的船头,高文举从千里望中看到两个被解救了的女人见众人离去之后,飞也似的钻进了茂密的丛林之中,不大一会功夫,一群腰围兽皮树叶,手拿简单武器的土著人出现在了镜头之中。

许大勇当时建议高文举派一支队伍将在此岛驻扎,却被高文举拒绝了。回到桃花岛营地之后,高文举吩咐将俘虏回来的两百多号辽兵编成劳力,要求他们在三月之前有打狗港码头到新营地之间的十几里之间修通一条大道。

又命令每个月按时向平湖岛送一批物资,并且严令,绝对不能和当地土著居民发生任何冲突。安排完毕之后,高文举便和许大勇一道,于大年初二清早,乘坐“消息”号回到了海坛岛。

休息一夜之后,高文举于今日早晨召集了海坛岛各路首领,经过几个小时的会议,将近期的各项事务分派了下去。

高文举、许大勇两人在目送着众将领离去之后小声的开始商议。

许大勇不解的问道:“文举啊,辽国那些俘虏送上岛去做苦力我明白,可那平湖岛一带,也挺好的呀,为何不趁机派人占了?”

高文举笑道:“许叔如今倒不怕贪多嚼不烂了?”腊八那天进攻打狗港之前,许大勇曾劝解高文举不要过于急功近利,小心贪多嚼不烂。可是体会到自己强大武力之后,这种战战兢兢的担忧早就一扫而空了。总是觉得扩张的太慢,看见什么地方总是不自主的想派点人去占起来。因此,这几天没少让高文举笑话。

许大勇道:“嘿,如今咱不是有快船了吗?还怕谁来?我只是担心,咱们不管不问的,若是日后再从哪里漂过来这么几条船,岂不又要再起风浪?再收拾起来,又要再麻烦一回。还不如趁着如今那些辽人修了几处营房,趁机把它占了。为何却要让出来,你没看那些当地土著连衣服都不穿一件,全都裹着几片兽皮树叶的?房子给他们,还不白白糟蹋了?”

高文举摇摇头道:“许叔啊,这些人久居此地,民未开化。那些辽人突然执刀杀来,他们当然不得不顺从了。可毕竟,他们才是彼处主人,不敢说是否敢怒不敢言,但肯定是不喜欢的。咱们赶走辽人,自己又占了去。对他们来讲,无非是换了一伙强盗罢了。初时或许不敢做什么,时日久了,难保不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来。咱们赶走了辽人,将地方还给他们,他们自然会感激咱们的。日后,真要是有个大事小情的,也算是有个退路。”

许大勇点头道:“难怪你不光将那几条船留下给他们,又送他们布匹食盐铁锅等物,原来是想收买人心啊。不过我看也未必有用,你没看他们那眼神吗?哪里有一星半点的感激?”

高文举道:“哪里会那么快?这事得慢慢来。咱们每个月都去送一次东西,也别想着多快就见效。等他们学会了用这些物品,再想离开可就难了。到时候,再让他们拿打到的猎物来换,久而久之,他们就会习惯这种贸易的手段,过上一两年,自然也就开化了。”

许大勇笑道:“是这个理,这人呀,一过上好日子,再想过苦日子可就难了。老夫对此,深有感触。你这可真是做善事做惯了,到哪都不忘行善呐。”

高文举闻言轻轻一笑,喃喃道:“打破他们的平静,真得算是行善么?或许再过几年,他们就会习惯适应新生活吧。可到那时,还能找回如今的平静么?我这么做,让他们生活好起来了,可同样也会把人心中那股欲望**起来。这到底是行善还是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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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咸平元年,日本长德四年,年初三。

日本,平安京。皇城内城一条院。

年仅十八岁的天皇举着手中的酒杯向坐在对面的源赖光道:“王叔一路辛苦,朕敬王叔一杯。”竟然是用汉语说的这番话。站在一旁伺候的几位内侍听的一头雾水,茫然无措。而天皇此举明显是为了避开他们所为。

源赖光忙恭敬的举杯一饮而尽。好在,日本皇室都有习汉语的惯例,这种原本在日本被称为贵族语言的文字和语言,自从唐末中日正式外交中断以来,已渐渐的只剩下皇族会使用了。源赖光是这位年轻的天皇昔日还是皇太子时学习汉语的受业恩师。如今陪在天皇身边的,有许多摄政大臣藤原道长安插来的亲信,因此,天皇便用这种别人听不明白的语言来和源赖光对话。

几杯酒后,天皇淡淡说道:“王叔,如今朝中大权尽落于摄政、关白之手,朕连要见一见王叔也要经他们同意。王叔之意,朕已悉知。无奈,朕,实有心无力。个中苦楚,王叔想来与朕同感。此番邀请两位天朝上邦人物往来通商之事,便由王叔全权处置吧。望王叔念你我同在先王一脉,出朕于囹圄,救万民于水火。朕于宫中为王叔立长生牌位,祈求上天保佑王叔功成归来。”

源赖光俯首垂泪不已:“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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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小贩子”的再次打赏。

今天真奇怪,传了几次也没成功。

079 元宵节

079元宵节

日本长德四年,正月十五元宵节。

平安京。东京洛阳,东大寺。

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信众们行色匆匆的从四面八方赶到了这里,因为今天,著名的得道高僧、已经很久不问世事的奝然禅师将在这里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事,为在勇斗大妖怪酒吞童子时不幸遇难的武士藤原保昌超度。

民间传说,酒吞童子穷凶极恶,尤其喜欢吃女人身上的肉。在多次行凶之后,终于激怒了已经隐退江湖许久的大将军源赖光和藤原家族最勇敢的武士藤原保昌。源大将军和藤原大人经过十分辛苦的查探和追踪,终于成功的将酒吞童子和他的同伙们追杀的逃到了海上。

为了永绝后患,藤原保昌大人不顾源大将军的劝说,执意乘船出海追杀,无奈之下,源大将军只好带着四位家将一同陪他前去降妖。当大家在出海千里之外的一个小岛上追到酒吞童子之后,双方展开了惨烈的战斗。混战中,酒吞童子施展了杀招向源大将军冲了过来,危急拳头不,藤原保昌大人为了保护源大将军挺身而出,不幸被酒吞童子重伤。源大将军趁此良机将那酒吞童子一刀斩杀,可惜藤原保昌大人却不幸因伤势过重,不治而亡了。

悲伤的源大将军率领着四大家臣将酒吞童子的余孽斩杀殆尽,却发现自己来时乘坐的海船已被妖怪们击毁而无法返回日本了。就在大家已经觉得生还无望之时。从天朝上邦大宋前来日本的大商人陈仁满大人正好途经此处,顺路将源大将军等人护送回了日本。

回到日本后,闻报大喜过望的天皇陛下当时便追封藤原保昌为右近卫大将,并将他的神位供奉于皇家寺院大东寺中,于元宵节请圆融法皇的授业师、曾经两赴宋国求取过真经的大法师奝然禅师亲自为他超度。

得到这个消息的日本民众,顾不上还在年节之中,纷纷前来见证这一神圣的时刻。从正月初十开始,便有从各道前来的民众三步一礼、九步一拜的向东大寺赶来。

今天,在东大寺东禅院的精舍之中,还有两位特殊的客人,他们便是从天朝上邦大宋渡海而来的两位大商人,陈仁满和徐林爽大人。出于对上邦的尊敬,又加上陈仁满曾经救过源大将军的命,天皇陛下特下恩旨,赠于两位上邦大人各一个男爵的荣位,准两人在日本国内自由通商。

此时,两位新晋爵爷正对坐在东禅院的精舍之中用家乡话聊着天。两人都是台州人,因此互相说话时便用了台州方言,这东大寺中有不少精通汉语的僧侣,无奈台州方言与汉语的的官话全然不同,随侍的几个灵便的小沙门只能无奈的翻着白眼,听着两人眉飞色舞的讲着天书,偶尔从只字片语中听到一两个可以分辨的字眼便让他们欣喜不已。至于两位爵爷对话的内容,恐怕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就只有菩萨才能听明白了。

陈仁满听着耳边传来的纷扰之音,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日本国虽然诸船皆小,然其志甚大。你看这平安京。小小弹丸之地,竟然仿着长安与洛阳的样式建了两座城市。一板一眼,十足的大唐盛世模样。只可惜,虽有个盛世之愿,却无治世之才。看看这大街小巷之中那些满脸菜色的平民,再看看一个个肥头大耳的贵族,这长安与洛阳,不过徒有其表罢了。可笑那藤原道长,身为日本摄政大臣,竟然还问小弟,这平安京与我大宋汴梁如何。小弟实在是无言以对。只得打个哈哈说各有千秋,那藤原道长竟因此便骄横起来了,说什么,自己要将平安京治理的胜过汴梁十倍如何如何,简直笑的小弟肚子疼。”

徐林爽心里乐的开了花,脸上竟然也没有丝毫笑容,淡淡的道:“是啊,这日本人,便如古书中所言那夜郎国一般自大。不论别的,只这徒有其表的长安城和洛阳城加起来,尚比不上开封一半大小。要胜过十倍?想来是要用吹的了。”

陈仁满接着道:“这日本国民性子是极温顺的,被那些武士贵族将所产之物搜刮一空竟然也很少有闹民变的。也正是因此,使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越发的目空一切了。整日为了权势,你争我夺,打的鸡飞狗跳。也真难为那些百姓了。”

徐林爽道:“十几年来,小弟到日本几乎每年一趟,每年中倒有几个月是在这里渡过的,看这日本情景,果真是让人无言以对。几百个人围上一片地方,便可称为一国,比我中原那些年还要乱上数倍。不过好在他们对咱们这些从上国来的客人还算尊敬。他们打他们的仗,咱们做咱们的生意,两不相干,倒也有趣。”

陈仁满道:“说来好笑,藤原家叔侄争权,双方最多的兵力一共才不到八百人。就这还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听得人简直都要吐了。就这点人,送去中原,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还打什么仗。那海坛岛的许大当家要是把他的人马拉来,都能把这日本荡平喽。”

徐林爽道:“这都是闲话,说实在的,小弟此次来日本,在海上碰到一股辽国溃兵。这些人其实也是汉人,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的部下,渡海征高丽时失了手,那耶律斜轸又一命归了西。这些人没着没落的。小弟当时差点就起了把他们拉来日本打一片天下的想法。可又一想,这日本人眼下对咱们挺恭敬的,要是换成了那帮恶狼,还指不定以后这生意做成做不成呢。就给他们指了条道,让他们去流求了。这几天小弟一直在想,陈兄说的那个桃花岛主黄药师,会不会和他们遇上,要是真碰上了,又会是个什么局面。”

陈仁满毫不在意,依然淡淡的说道:“想都不要想,别说三四百人坐着几条破船了。那藤原保昌如何?几艘倾尽全力打造的大船,碰上黄岛主的船还不是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他们不去招惹黄岛主便罢,若真敢去掳那根老虎须,小弟敢打赌,最终的下场,无非是让黄岛主活捉了去修路。”

徐林爽道:“陈兄对黄、许两位岛主如此推崇,小弟本还心有疑惑,以为陈兄被他们救了之后为感恩才如此一说,前日见了那‘探索’和‘发现’两船,小弟这才真正服了陈兄所言。说起这个来,小弟还要感谢陈兄的慷慨大度,使小弟可以借‘发现’号的顺风船一同回去,不必再等到三月间的信风了。有了这两条船,日后你我弟兄行商日本,一年至少可以跑上六趟。有了这‘发现’号,小弟那几条破船。就该劈了当柴烧。算一算这中间的收益,真让人不敢想啊。陈兄你答应让出一条来给小弟跑,可不能反悔啊。还有替小弟引见黄岛主的事,也不能食言啊。小弟对这位少年俊杰,可是向往的紧呐。能打出如此犀利的快船出来,定然不是凡人。”

陈仁满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我兄弟相交这么多年,无论在台州还是日本,何时听过小弟许过空口承诺?这天下间的钱,是赚不完的。你我兄弟一体同心,有钱大家赚便是。徐兄不必操那多余的心。至于引见黄岛主的是么,徐兄更是可以放宽了心,此次回去,我们便经桃花岛再回台州。一定可以见到黄岛主。”

徐林爽突然压低声音道:“不瞒陈兄,小弟这些年,大日本攒下不少银钱,苦于船只太小,无法运回台州,今次有幸,终于可以将这些银钱运回去了。小弟这心里呀,也能松一大口气。这些年,为了存这笔钱,没少给这东大寺捐香火钱。也亏得有奝然大师的面子罩着,这要是在外面存着,就如今日本这兵荒马乱的,咱们在的时候人家给面子不碰你,要一启程回了宋国,还不定多少人来打主意呐。”

陈仁满道:“是这个理,小弟这些年也在此处存了不少银钱,此次便一并运了回去。这日本国连钱都铸不了。以前小弟总是想运一些铜钱铁钱来日本,也能赚不少。可惜一来船小不方便,二来又比不上瓷器丝绸之物利大,故此每次只能带上百余贯。此后有大船往返,又不必受信风之限,这用钱换银子的生意嘛,不妨顺道做上几回。难为你这兄弟,辛苦赚了钱,单为存放就给这大东寺剥去几分利,想想都让人肉痛。”

徐林爽道:“这日本国上下对佛寺的看重,竟比我中原还要重上几分,却实在出人意料。”

陈仁满道:“还不是因为那些贵族为了迷惑人心?十几年前奝禅师与我兄弟同赴大宋拜会我大宋官家归来之时,是何等荣耀?你没见日本那太上皇,叫什么圆融的要出家,做什么法皇,也是请的奝然禅师为他行了灌顶礼,纳为弟子的。可是如今再看呢?自从摄关藤原道隆故后,他那弟弟藤原道长做了摄关。那藤原道长不喜欢奝然禅师,与那延历寺的源信禅师走的近。如今,这大禅师的名分,不是已然被那源信顶替了么?这几年奝然禅师除了躲禅房中译佛经,哪里还有什么面子出来见人?连你我兄弟每次前来,也只是匆匆见上一面便离去了。这祈乾、祈明两位大师如今也消停的很。以此观之,徐兄还看不透这中间的蹊跷么?”

徐林爽道:“听陈兄一说,小弟想来,果真如此。不过此次那天皇御册藤原保昌神位入大东寺,却又要请奝然禅师出来主持法事,这却又是为何?”

陈仁满冷哼一声道:“源赖光大将军乃是当今天皇的族叔,又是天皇的授业师。自然是向着天皇的。奝然禅师是太上皇的授业师,对于天皇和源将军来说,自然是自己人了。如今那藤原道隆与藤原伊周叔侄弄权,将天皇早已完全架空了。源将军此举,恐怕是在向世人告知,天皇,有夺权的意思了。”

徐林爽终于绷不住,有些吃惊的微微变了些脸色道:“仅从一场法事上,陈兄便可看出如此深的含义来,小弟自愧不如。难怪,每年与陈兄一道,样样事务皆不相上下,却从没有陈兄赚的多。小弟还以为是运气不好,如今看来,陈兄的修为,小弟望尘莫及啊。”

陈仁满依然面色如常道:“快莫如此说,这日本人有多少小花样?比起我中原人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小弟祖上也曾做过几任官员,对此种色心斗角之事,颇有心得,小弟也是从家中长辈口中听来,又经这些年自己揣摩印证得来的。徐兄心境平和,自然不明白这些龌龊之事了,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徐林爽想了想道:“那么源赖光此举,陈兄看得出来意思,那藤原叔侄难道会看不出来?若是他们也觉察到了,又会有何应对?会不会做什么大动作,从而影响你我兄弟呢?”

陈仁满的眼神马上变的迷离了起来,想了想之后喃喃道:“是啊,藤原叔侄会如何应对呢?若是他们出了手,谁胜谁负呢?我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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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咸平元年,元宵节。

京城汴梁,南衙开封府内宅。

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南衙,最内的小院之中,冷冷清清,全然没有一些年节的气氛。书房中,上等的竹炭将分置在书房四个角落的红泥炭炉映的通红。屋外渗人的寒气并没有丝毫影响到屋内的环境,在大量的竹炭火烧烤之下,屋里的温度倒让人感觉似乎有些夏天的意思。

一个满脸颓容的中年人正睁着双眼躺在一张宽大的躺椅上,左手中拎着的锡制酒壶正随着他的轻轻摆动将壶中的酒洒了出来。那人浑然不觉,只是漠然的看着头顶上的房梁,似乎有些入迷了。

脚步声轻轻响起,厚厚的棉制门帘被小心的揭了开来,一个快捷的身形迅速闪了进来,轻轻走到那人面前柔声道:“王爷,寿昌长公主来看你了。”说话的,正是腊八那日惹的龙颜大动的内侍赵德才。而那个躺着发呆的颓容男子,便是当年皇帝的亲生兄长,如今的开封府尹、楚王赵元佐。

赵元佐两眼呆滞的转了转,也不说话也不见有动作,只听得鼻子中轻轻的哼了几声。赵德才转身便走。一出书房门口,对守在外面厅中的两名侍卫道:“长公主要来拜会王爷,你们退下吧。”两人随即告退。赵德才快步走了出去,不大一会,领着由两名宫女陪同前来的寿昌公主又回到了书房门前。

赵德才站在门口轻声道:“王爷,长公主到了。”说着向寿昌公主做了个请进的姿势:“长公主请!王爷自己一个人在内,若有差遣,长公主叫奴婢一声便是。”

寿昌公主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从宫女手中取过一只盒子来,挥了挥手,自己向书房走了过去。赵德才替她撩起门帘,待她入内之后又将外面的门扇轻轻合上。转头对两位宫女道:“两位姐姐辛苦了,长公主这一去,只怕要和王爷说上半天的话,两位姐姐随奴婢到前面去用些点心吧。”

书房内,听到大厅门口传来“叮”的一声脆响,比死人多了一口气的赵元佐突然一直腰,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笑吟吟的看着一身缁衣的寿昌公主道:“今日正是元宵灯节,你不在宫里放灯,到我这里来做甚?”

寿昌公主两眼滴溜溜一转,一个俏皮的笑容浮在了脸上:“宫里那些人闷死了。整日介板着个脸,好像谁欠钱没还一样。好容易过个年,也是一般死气沉沉的样子。我就想来看看大哥。”此时的寿昌公主,活脱脱的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哪里还有一丝出家人的样子?

赵无佐笑道:“就你鬼精鬼精的,还说人家板着脸,你自己整天板着个脸除了佛号也不念点别的。只怕宫里人见你就烦。老三是怕你真的要出家,这才肯放你到我这里来吧?你这丫头,这法儿还真灵。”

寿昌嘻嘻笑道:“我还不是跟大哥你学的?要比起装象来,大哥可比我高明十倍,连爹爹那么英明,也被你蒙了过去……对了,大哥,三哥让我给你捎来个好东西。”提起已经驾崩的父亲,寿昌多少有些伤感,连忙找个话题岔了开去。

将盒子里的四只透明玻璃杯小心的一一摆到桌面上,寿昌笑着说道:“三哥可真是想你了,这几只杯子,说是南洋一个叫桃花岛的地方进贡的。三哥瞧着很喜欢,着赏了黄金百两,上用丝绸一百匹,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呢。这么值钱的玩意,我说来瞧大哥,三哥就让我给你送了来。大哥,你瞧着喜欢不喜欢?”

赵元佐将其中一只杯子拿在手里,举到眼前,透过杯子看了看妹妹,笑着说道:“可是个稀罕东西。就是不知道用起来如何,我且试它一试。”手中一直没放下来的酒壶冲着杯子就倒了下去。

看着泛白的酒浆翻滚着渐渐装满,赵元佐很是得意,轻轻将杯子端到嘴边一饮而尽,意犹未尽说道:“果然是好东西,连酒装在里面喝起来味道也不一样了。呵呵。”

寿昌皱着眉头一把将杯子抢了下来,掏出一方丝绢小心的擦拭着,慎怪道:“净糟蹋东西!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喝酒!早知道不给你了。”

赵元佐呵呵直笑,看着她爱怜的将四只杯子又装回了那只精致的乌木盒子之中。笑道:“再好的杯子,不拿来用,那还有个什么意思?你这么喜欢,回去的时候带回去吧,反正放到我这里,是一定要用来喝酒的。”

寿昌两眼一亮:“真的?大哥真舍得把这个送给我?大哥最好了。”说着眼神又是一黯:“算了,拿回去也没处摆去,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又是一通是非。还是放在大哥这里吧,我想看的时候,过来瞧上一眼就够了。”

赵元佐也有些伤感:“嗯,那就先放在大哥这儿,我替你管着,你想看的时候只管来看便是。”

寿昌脸转喜色道:“不许用来喝酒!”

赵元佐点头道:“不喝酒,不喝酒!”

寿昌边整理那个盒子边道:“这桃花岛的人手艺真巧,你看这盒子是用乌木做的,乌木盒里面还有一屋象牙盒子。里面又衬了兽皮,不说这杯子,单单这盒子,只怕就值不少钱呢。”

赵元佐只是点头,突然一愣道:“桃花岛?南洋?小妹,你说这东西是南洋进贡来的?”

寿昌点头道:“是啊,听说是桃花岛的人从泉州上了岸,把东西送到了范大人那里。范大人用六百里加急呈来的。三哥说,范大人上了奏折,说要议开什么海岸通商呢。三哥很是喜欢,说等过了元宵节,朝会上就议这事……”

赵元佐愣愣的看着寿昌公主眉飞色舞的讲述,心思却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嘴里喃喃道:“开海通商,桃花岛,是不是书里说的那个桃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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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准奏”的慷慨打赏。

人品小小的爆发一次,八百字免费。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080 官.民

080官.民

咸平元年二月晦(二月底)

高家庄。铁匠铺。

两个精壮的小伙子直挺挺的跪在孟四海的面前,期待的看着师傅,静等吩咐。

孟四海爱怜的摸了摸两人的头,开口道:“宝山,小柱。你俩跟了我这些年了,师傅肚子里这点东西全都教给你俩了。我老头子眼也没瞎,也看得出来,你俩心思都灵便,比师傅好使的多。日后,你俩跟着少爷,好好干。混不出个人样来,就别回来见我!”

邱宝山和李小柱齐齐磕一个头下去,齐声道:“是,师傅。”

孟四海接着道:“少爷是个有本事的,你俩好好跟着他学东西。这一趟出去,大海茫茫的,日后回来也不方便,不要老烦着少爷要闹着往家里跑。家里父母那边由我照料,你们不必担心。这一趟出去啊,你俩就要挑大梁了,好好拿出我老孟的气派来。别丢了师傅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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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节帅府。

范贻和吴天祥相对而坐,拿着手里的文书做着商议。

“依小弟看,凤鸣(吴念周字)这法子不错,由县里出钱修码头,初看起来是吃点亏。可这生意一做起来,这一船东西得交多少税?垫的那点钱要不了多久就收回来了。且如此一来,百姓不必负担,却又有好处可得,自然会拥护。”吴天祥指着吴念周递来的条陈,悠悠的说道。

范贻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朝里那群迂腐之人呀,没一个看得出来这行商的好处。说什么官不于民争利,搞的陛下也没法子。嘿嘿,给咱们兄弟回一句便宜行事。可这事是那么好便宜的么?少了衙门约束,迟早出乱子。这海外来客又关系到朝廷的脸面,马虎不得。依小弟看,就按着凤鸣这法子去办吧。先给他桃花岛在云霄县里立个门面,与我大宋百姓一视同仁。如此一来,也省了朝堂上那帮人又来嚼舌根。”

吴天祥道:“既如此,小弟便批了回文,让凤鸣放手去做便了。”

范贻点头道:“此事便如此定了吧。对了,今日月底了,三月初三是文举父亲的忌日,你看咱们是不是也给点动静?”

吴天祥笑笑道:“这是自然,只是以你我如今的身份,亲自去只怕不合适。你看让谁去好?”

范贻眉头一皱:“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你我不去。另选谁去?二虎他们几个又是高家出身,让他们去,没的惹人笑话。小慧回来这么久,一天到晚吵吵着要回庄上去,倒像高家才是他家一般,真让人头疼。这样吧,昭寿兄你留下打理事务,小弟便自己走上一趟,一来顺便送小慧回去看看,二来呢,新年上文举送来那辆马车小弟还没坐过呢,这回也试试新。”

吴天祥眉宇间隐隐闪过一丝不悦,很快又笑着说道:“说的也是,延丰兄自己走一趟倒也在情理之中,以文举如今一等太平绅士的身份,原也受得起。如此,小弟先去处理凤鸣这件事了。”说完起身回自己西厢去了。

望着他一步三摇的背景,范贻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喊过二虎,吩咐他去采办祭奠的各色用品。自己安排起行之后诸事不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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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西城,徐府,书房。

“叮”的一声轻响,徐锴捋着胡子笑着向柳三变道:“七郎这可是失了手啊,我这一子落下,左右两边都成攻势,你这大龙可再难逃出生天了。这一局,可是难得的好局面啊。”

柳三变面不改色,竟似充耳不闻一般,只是静静的盯着棋盘,隔了好大一会,将手中已捏的出汗的黑子轻轻落下,然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头向徐锴看去。

整个过程中,徐锴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柳三变那一子落盘之后,徐锴这才发觉,自己十分得意的两路攻势竟被这一子轻松化解,并且那一子落下之后,柳三变那被困于中央的大龙与四周的几个散子竟已成遥相响应之势。

对着棋局又看了半天的徐锴,终于发觉,刚刚似乎已经赢定了的局面,竟然在这一子之下便丧失了所有的优势,失败,已经在所难免了。

徐锴长叹一口,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传言晚唐棋待诏顾师言曾与日本国王子对弈,以第三十三手思索良久落子,至日本王子瞪目缩臂,自伏不胜。自此称师言此子曰镇神头。可惜此局失传。后人以开元名手王积薪解双征之局附会。老夫浸yin棋道久矣,自觉所谓镇神头多为后人附会。今日见七郎此手,始信古人诚不欺我也,而七郎此子,以老夫看,犹在此二人之上,此子,可谓之‘镇神头一子解双征’,能观此手,老夫不枉此生了。呵呵。”

柳三变听到徐锴如此夸张的说法,一下震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忙道:“爷爷过奖了,只是一手棋罢了,哪里值得爷爷如此谬赞?且围棋之道,本为陶冶性情,孩儿一心求胜,倒落了下乘。故此,没少被父亲训斥。”

徐锴很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围棋之道,虽为陶冶性情,但既有胜负之论,自然便应以争胜为佳,否则,你推我让。何需对弈?若无争胜之心,又何来国手之说?又岂会有千古名局传世?这棋道虽是小道,却也可证大道。须知世间之事,虽仪态万千,不尽相同,然其理则自古皆然。下棋都不用心,做什么事能用心?同样的道理,能用心下棋,自然也能用心攻读功名文章。”

柳三变起身肃然施礼道:“孩儿受教。”

徐锴坦然的受了他这一礼,这次破例没有批评他过于多礼。

摆摆手示意柳三变坐下,徐锴接着道:“下月初三。是文举父亲的周年忌日,老夫想让你拿着帖子,代我去祭上一祭。”

柳三变点头应道:“孩儿遵命!”

徐锴又道:“此次前去,你不妨多留几日,与文举亲近亲近。如老夫所料不差,范大人自然前去,你可要把握好机会啊。”

柳三变不解的问道:“爷爷,孩儿若是应考,将来自然是要进翰林院,经朝廷委派了才外放的。到时何去何从尚是未知之数,为何要孩儿与范大人亲近呢?未见得将来孩儿便会放到泉州来啊?”

徐锴笑道:“蠢才!这范大人在泉州一任下来,自然会回京任京官了,难不成,你要到那时才去抱佛脚吗?”

柳三变还没明白:“爷爷又怎知范大人一定会回京?他这才到泉州未满一年呢。而且,孩儿听传言说,范大人得罪了官家才被发配到这里的,还能再回京吗?”

徐锴伸手在他头上轻轻一顿:“笨!看看范大人治下,还不明白?如此大才,就算皇帝不喜欢,为了堵天下人的口,也要把他调回去。到那时,以范大人跟着文举这个古灵精怪鬼混这几年,自然不会重蹈覆辙了。退一步说,就算他不回京,只他的名声,到时有他一纸推荐,也够你受用的了。还不明白?!”

柳三变忙点头称是。

徐锴叹息道:“你呀,若是想去做棋待诏,如今的本事就足够了。可若是想在官场上打滚,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呐。明日,你便乘了我的马车去,老夫这张老脸,在这泉州,还算有点份量!”

柳三变连忙答谢:“多谢爷爷。”

※※※※※※※※※※※※※※※※

同日,杭州湾以东百余里的一个不知名小岛。

“乘风”号和“破浪”号小心的向小岛靠了过来。不断的有小船从杭州湾两边的方向载着一船船衣衫褴褛的百姓向小岛驶来。

“乘风”号一俟靠边,便飞快的伸出几条宽大结实的跳板来,搭到小岛边那粗粗建造的木制码头上。那些面有菜色的百姓们蜂拥而至,很快,从船上跑下来一群身手敏捷的精壮的小伙子来,小心的维持着秩序,遇到有行动不太方便的,便上前或搀或扶的将其护送上大船。

百姓们一上船,便有早已准备好的竹筒盛着的稀粥和用粽叶裹着的饭团,挨个分发到各人手中。拿到食物的人也顾不上别的,一边随着指引的人向船舱走去,一边大口的喝着粥,啃起了饭团。被噎着的,被呛着的比比皆是。

站在船头用千里望四下观察的许操松了一口气,转身又看了看这些百姓,对站在旁边的高十一叹息道:“都他娘的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可你看看这些百姓,日子过的连海盗都不如。以前咱们海坛岛日子过的最差的时候,也都没到这德性。这些狗官,简直不把人当人看啊。可怜我爹还一心想着要洗白,这是幸亏碰到了范大人和文举兄,要是撞到这帮狗官手里,只怕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高十一也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天下乌鸦一般黑啊。这世上有几个范大人,又有几个少爷?少爷担心范大人卸任之后,后来的官也不是东西。这才让咱们到桃花岛开一片新地方。不管大家过的如何,至少不用担心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许操点点头:“要不是亲眼看到,打死我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号称人间天堂的苏杭百姓过的日子。难怪要送那些水手们回家的时候,他们宁愿咱们将自己和那些倭人辽人俘虏一样对待,也不愿意回家过日子了。”

高十一道:“是啊,那些俘虏虽说每日要依着咱们的意干活,可至少有穿的,有吃的,生病还可以休息,也有专人照顾。别说这些水手了,就那些倭人和辽人,如今也不见有一人心有不满的。我前几天还听几个辽兵互相说,要是少爷有法子,他们也想把家人接过来。可想而知,那辽国的日子,只怕也不怎么样。”

许操道:“有这些水手们回乡劝说,又有朱三叔暗地里的鼓动。这几趟下来,愿意跟咱们走的人越来越多了。再加上这一趟下来,接回桃花岛的,都快两万人了。也就是文举兄有这魄力。换了别人,恐怕连想也不敢想啊。”

高十一一脸自豪道:“少爷老说地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了人,就什么都有了。以前我还不太明白,如今看着桃花岛一天天的热闹起来了,总算是明白一点了。少爷这才是真正的大善人呐。嘿嘿,跟着少爷干事,想想都提气!”

许操道:“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厉害。这好几万人,乱轰轰的,我老担心出事,可按他说的这么一折腾,还真没一点事。以前老以为他是要精壮来开荒,见他来者不拒我还有些不理解,如今看咱们桃花岛上,接去的那些老人照顾小孩子,女人们负责做饭洗扫,竟然没有一个闲人。静下心来想,这要一水全是光棍,那还真不好办。光是这做饭洗衣的活路都没人做的好。这么一来,还真像个过日子的样儿呢。”

高十一呵呵一笑,又正色道:“少爷说了,咱们接走一些人,希望能让那些当官的明白过来。这些苦到底的在咱们那里过的好一些,也希望剩下的人在这些狗官手里能过的好一些吧。”

许操摇摇头:“难,难呐。这些当官的,谁肯正眼瞧一下这些苦哈哈。咱们这两几趟,前后接了两万人了,可你看,两岸这情景,别说当官的了,连个小兵小卒这样的鱼虾也看不到。根本就没有文举兄担心的那种情况。”

高十一道:“少爷说过,百姓就像水一样,平日不注意,根本发觉不到他的存在。到了真的没有了的时候,着急可就来不及了。崔师爷算了一下,上个月从占城换回来那些粮食,足够五万人吃半年的了。而到那时候,那新稻子也就下来了。咱们也就算接上了。因此,依我看,咱们也用不着担心,反正没人管,正好遂了咱们的意。这些百姓,他们不当人看,咱们可宝贝着呢。”

许操嘿嘿一笑,摸着下巴道:“哎呀,要说这人呀,就得看有本事没本事。就去年的时候,在海坛岛,我还和爹发愁,那么多人怎么养活呀。可现如今,在桃花岛,看着这人一天天的多起来了,我这心里呀,反倒越来越喜欢了。前几天说文举兄比我爹有本事,被老爷子听见了,本以为他多少要训两句的,谁知道他不光没生气,还好像很开心的样子。看来文举兄如今在老爷子心里,比我这亲儿子还要紧了。嘿嘿,哎,教官,你说我怎么就不生气呢?”

高十一白了他一眼:“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别想这个了,还是小心盯着岸边的好。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许操不屑的撇嘴道:“怕他个鸟!漫说没人理会,就算真有人来了,就凭朝廷那帮软蛋,在陆上或许还能和咱们照几个面,这要一到海面上,管叫他有来无回!”

高十一道:“咱又不是为了打仗,得为这些百姓想想。咱们这一动手不要紧,最后肯定苦了这些人。”

许操点点头:“这也不怕,他们真要封了海,以目前朝廷的兵力,肯定是没法子把整个海岸守住的。而且这样一来,别处的兵力自然也就不够了,到时候,从陆地上探出来那条道可就用上了。这一阵子没少向这条道上运粮食。算算至少可以又引个一万两万的出来。就是到了云霄,不到咱们桃花岛,最少大伙也能逃个活路。”

高十一道:“也是这个理,不过咱们最好还是尽量从海上接人吧,也快,也安稳。这是咱们船少,按少爷那脾气,恨不得一夜之间把苏杭都给他掏空了。让那帮狗官自个跟自个耍威风去。”

许操叹道:“苏杭的盐铁税,压的多少人家破人亡啊,但愿咱们敲这一棍子,能把这些狗官敲醒,能把朝廷敲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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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平元年,元旦,云霄县有桃花岛来使,贡玻璃杯四只,晶莹剔透,殊类水晶。桃花岛,古之流求岛也,与中原极少往来,故彼此不知。彼处有高帆快船,可逆风驶。故千里海途,朝发夕至。与中原通,自此始也。

定海军节度使范贻以六百里加急呈杯及通商策抵京,帝见之大悦。赐使金百两,帛百匹,赐诏书,册黄药师为桃花岛主。望后三日,集群臣并议开海通商策于银安殿。帝意准泉州置通海司以辖其事,为群臣所阻,以此端未可轻启,官不与民争利诸端,共谏而罢。又恐伤外藩远来之意,诏令泉州便宜行事。

望后五日,张咏自京师单骑入蜀,再知益州。廿日始达,旬月之间,吏治一新,民风为之大改。初,王继恩抚蜀,苛刻无端,民怨沸腾,李顺等因势再反,一呼万应,贼势极盛。咏既入蜀,未尝发一卒,而贼闻之四散。顺等遂败。帝闻之叹曰:“咏号乖崖,一人可抵数万师。朕之崖也。”

二月,苏杭民众多有逃逸至海外者。诸官初闻,不以为意,然未及一月,逃逸者竟达数万之众,群情激愤,至达天听。盖苏杭盐铁税重,民不堪负也。帝闻之震怒,诏罢苏州上下数十官,举国皆惊。三月,诏令信安军守杭州湾防民出海。然民心已溃,竟不可止,海路既禁,多有经建州逃至泉州者,盖闻彼处吏治清明故。未及数月,苏杭之民,亡者几达二十万。

二月癸巳,吕端等言彗出之应当在齐、鲁分。帝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直一方耶?”甲午,诏求直言,避殿减膳。乙未,虑囚,老幼疾病,流以下听赎,杖以下释之。丁酉,彗灭。

三月丙辰,江、浙发廪振饥。戊辰,置荆湖南路转运使。

闰月丁亥,以久不雨,帝谕宰相曰:“凡政有阙失,宜相规以道,毋惜直言。”

诏中外臣直言极谏。

壬辰,雨。辛丑,江南转运使言宣、歙竹生米,民采食之。

丙午,诏江、浙饥民入城池勿禁。

遣使谕苏杭流民还乡,家给米一斛。

三月丙辰,江、浙发廪振饥。戊午,置福建路惠民仓。

五月戊午朔,日有食之。诏令罢苏州盐铁税。

——————《咸平实录》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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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录》这一段,写的好纠结啊,差点把脑汗榨干了。这回终于明白为啥古人写书动不动就“泣血X载,增删N次”了。这活,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了的啊(我没有说自己不普通的意思,不要砸砖)。

严重感谢书友“小贩子”的再度打赏。没说的,冲你这份热情,老白也要努力写好这本书。

081 忌日

081忌日(求各种支持)

咸平元年三月初三。

高家庄庄外桃林。高琮夫妇墓前。

几十亩桃林挂满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桃林下,烟雾缭绕,低泣声一片,正是高文举带着前来参加祭祀的各方宾客在稍有暖意的春风中凭吊父亲。

站在墓碑前主持祭礼的正是高家老管家冯有年,陪同高文举一同前来祭祀的,有徐老夫子的代表柳三变,长乐县令孙显生,云霄县令吴念周,秦克勤、秦克俭兄弟,执意一同前来的海坛岛大当家、如今的二龙山庄庄主许大勇,以及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威。而这些人当中,最令人注目的,今天经千余里长途跋涉匆匆赶到高家庄的高琮的外甥、年仅十三岁的张义,此刻正陪在表兄高文举的下手,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向从未见过面的舅舅表达着内心的敬意。

随着冯有年一声声喝礼,众人参差不齐的做着差不多的动作,而除了高文举之外的所有人,此刻都还没能从不久前那一幕让人目瞪口呆的情景中恢复过来。

原来,大约一小时之前,就在宾客们到齐一同出门前往桃园墓地时,几匹口角白沫四溅的俊马拉着一架已经快要摇散架的大车赶到了。赶车的赫然便是大宋数一数二的镖局。在全国设有三十几处分号的武威镖局的总镖头赵威,而车上的母子俩,正是辗转千里赶回来的高文英和张义母子。

披麻戴孝的高文英母子顾不上歇息,便要陪同大伙一起前去拜祭。不料想,就在冯有年上前搀扶着高文英打算一同前去的时候,被高文举硬生生拦下了。也没说多余的话,高文举只是让冯有年将张义带上,却不许姑姑同去。

高文英几乎声嘶力竭的质问为何不许她前去,高文举却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肯说,只是不许她出庄半步。就在高文英试图硬闯时,高文举突然大声命令还抱着小慧站在一旁观礼的香秀和春桃,将姑姑拦在当场,告诉她们,若是姑姑今日出庄半步,就打断她两人的腿。

高文英虽然悲伤,却也不愿意因此连累的别人,只得委委曲曲的站在一旁。她已经好多年没回过高家庄了,而如今面前这个少年已经不再是她出嫁前那个只会含着她手指冲她傻笑的婴儿了。看着前去祭祀的一行人渐行渐远,高文英奔波一路的那股精神突然就被抽空了,软软的瘫坐在了当场。

这一幕直看的在场众人瞠目结舌,不知所措。几个试图上前劝说两句的人被高文举那恐怖的眼神吓的不轻,唯恐一不留神犯了他的逆鳞,再弄个血溅当场就不好了,因此都不敢言语。而几乎吓傻了的张义则被高文举牵在手里,一步一顿一回头的参加了祭祀。这个时候,众人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向重情重义的高文举变的如此不近人情?一场原本就颇显肃穆的祭祀礼。在众人心不在焉的情况下,越发显得有些凄凉了。

此时此刻,高琮那唯一的妹妹高文英,正被高家几名丫环香秀、春桃等人搀扶着,跪在几里之外的庄子门口放声大哭,边哭边对已经去世的哥哥诉说自己这些年来的苦楚,以及被高文举铁青着脸挡在门口不许到墓前拜祭的委曲。听的几个陪同的丫环伤感不已,泪珠滚滚,泣声一片。

高家庄大厅内,范贻、秦敬臣相对而坐,他两人与高琮同辈,且年纪又长过高琮,故而依礼不必去墓前亲祭,只需在家中灵堂前点上一柱香便可。而且,以两人的身份,能亲自前来就已经有些与礼不合了。此刻自然不便随着众人一同前去了,只得静静的坐在家中等候。此刻,听着隐隐约约从庄外传来的哭声,两人相对无言,颇有感触。

秦敬臣颇有不解的问道:“范大人,以我看文举。似乎极重亲情,为何非要将姑姑拦着不许她前去拜祭呢?难道是因为高小姐夫家没来奔丧的缘故?这和他往日的行事并不相同啊。”

范贻也颇有不解的摇摇头:“我看不止那么简单,以文举以往行事来看,绝非由此而来,况且若是因那夫家的缘故,那张家小少爷又怎会陪同前去?”

秦敬臣道:“奇怪,刚才在庄口见他凶成那样,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对自己姑姑说话。认识文举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他大声训斥过女子,即使家中丫环使女犯错,也从不说重话。怎么今天发了这么大的火?”

范贻端起面前的杯子,品了一口,发现已经凉了,顺手向旁边地上一泼,摇头叹息道:“不明白啊,这小子,行事越来越出人意料了。你也看见他刚才那样了,怎么会如此失态?真是让人费解。”

秦敬臣点点头:“这些日子,我多少也听到过一些高小姐的事,按说连我都想明白这没能奔丧的事不能怪高小姐,文举又如何不知?今日这一墓,真让我……我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我认识的文举了。你听听高小姐哭诉的那些事,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范贻给秦敬臣倒上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上一杯,端到嘴边却又没喝下去,隔了好一会儿,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向桌上一顿:“咱们还是等他回来当面问他吧,否则。这个结装在心里,始终让人不舒服。”

※※※※※※※※※※※※※※※※

汴梁城,外城。

今天是太宗皇帝的周年忌日,按常理应当举国祭祀,但接连几个月全国很多地方滴雨未见,真宗下令求直言进谏,便有臣子说这是由于皇帝德行不修,天下民怨四起,引发的天生异像。又说古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天下奉一人之礼有违天和……一大段十分奇怪的论调之后,真宗下令将全国祭祀的习惯取消,祭祀之事由皇家自己私下去做,百姓们不必理会,可自行其事。

无巧不成书,此令一出,大多数地方竟然很快就降下了一场春雨,于是天下百姓莫不歌功颂德。于是,今天本应该举城祭祀的开封城,丝毫没有被太宗忌日所影响,处处歌舞升平,遍地欢声笑语。

一场春雨过后的汴梁城。已经没了冬天的那股冷劲,迎面吹来的微风也稍稍有了几丝暖意。路边的大小商铺早早就打开了门开始招呼客人了,沿街叫卖的小贩们挑着货架沿着街边悠闲的游荡着,手里的拨浪鼓不停的发出一阵阵欢快的节奏。宽广的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尽显上国风范。

朱雀大街是汴梁城中最大的一条街道,这条街道南起南薰门,经外城穿过朱雀门到内城,再从朱雀门顺着街道一直向南,便能看到大宋最重要的地方,皇宫了。闻名天下的南衙开封府,便座落在这条街道上。

此刻。南衙后院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开在南衙围墙一个不起眼处的小角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一身平民打扮的人来,正是楚王赵元佐和自己的妹妹寿昌长公主,还有那个整天陪在自己身边的内侍赵德才。

刚刚还一副小心翼翼模样的寿昌公主,一出巷道马上变了一副模样,蹦蹦跳跳的拉着赵元佐东瞅西瞧,看什么都稀罕不够的样子。

“小妹,咱们今天出来要逛久一点,你别蹦的太厉害。回头逛累了可没轿子坐哦。”赵元佐完全是一副溺爱妹妹的兄长模样,板着的脸丝毫挡不住他眼里的浓浓爱意。

寿昌公主浑不在意,松开他的手快跑两步,猛的一跳,扯下一根柳枝来看了看,小心的碰了碰枝条上的嫩芽,依依不舍的放了开去,转头笑道:“不怕,累了就让大哥背我。”

赵元佐无奈的摇摇头苦笑一下,不再多说,背着手晃晃悠悠的缀在她身后。嘴里哼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身后的赵德才一脸警惕,小心的四下张望着,丝毫没有踏春游玩的轻松模样。

三人左转右转,不知逛了多久,双腿有些不争气的寿昌只得和哥哥一道进了一座茶楼。让小二殷勤的将三人带到二楼的雅间中,送上一壶好茶,几样小菜之后,陪着笑退下了。

寿昌公主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刚要送到嘴里,突然看到茶杯沿上有少许污垢,皱皱眉头,将茶向桌下的痰盂一倒,掏出怀里的丝绢来,小心的擦拭了几下,那污垢却丝毫没有变化,气的她小嘴一撅,将那杯子狠狠向桌上一顿:“什么臭茶楼,茶杯也不洗干净!这叫人怎么喝呀?臭小二!真懒!”

赵元佐从头到尾一直含笑看着她。这时候才笑着说道:“小妹这却冤枉人家小二了,这杯口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茶锈,是你自己没看清,还好意思怪人家?”

寿昌将那杯子又拿起来细看一番,这时才看明白,原来她擦了半天的那个污垢,竟是杯子本来就有的一处瑕疵,当下更是气恼,赌气的将杯子向桌上一扔:“臭杯子!”

赵元佐挥手拦住想上前给寿昌公主斟茶的赵德才,自己笑着从桌上的茶盘中重新翻起一只杯子来,用茶水烫过,满满的斟上一杯茶,微笑着递到她面前。转身低声向赵德才吩咐了一声。赵德才闻言匆匆开门走了出去。

寿昌见哥哥给自己倒了杯茶,马上转怒为喜,小心的啜了一口,又愁着脸道:“这是什么茶呀?那小二还说是上等好茶,真难喝。”

赵元佐笑道:“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贡茶枕头两月换一个?这升斗小民呀,能喝得起这茶的,还真没几个。你呀,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还怎么出来逛?”

寿昌闻言,眼珠骨碌一转,笑嘻嘻道:“谁说我吃不了苦?我只是逗哥哥玩一下,看看你还有没有藏着什么好东西,嘻嘻。”说着,将那杯茶一口吞下了肚。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你看!”

赵元佐微笑不语。手中的筷子不停的飞舞,桌上的小菜样样的尝了一番,频频点头道:“嗯,恒昌楼的小菜,的确不同凡响。”

寿昌公主苦着脸看了一眼,狠狠心,抓起筷子闪电般的夹起一筷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向小嘴里一塞,飞快的嚼了几下,用力吞下了肚,又端起茶杯来赶紧喝了一口。服毒自尽一般的架势看的赵元佐直乐。

“哥,你是不是常常出来在这些地方玩?”寿昌鼓了几下勇气,终于放弃了继续与哥哥同乐的想法,又怕他笑话,起了个话头问道。

赵元佐点点头:“是啊,常常出来,陈州门这一带,我熟的很。”

寿昌道:“那你不早些带我出来玩?”

赵元佐笑道:“以前是怕你太小,又担心你回去跟爹爹告状。这不是就带你出来了嘛?”

寿昌嘻嘻一笑:“还是大哥疼我。母亲她们一点都不疼我,就只管让我读《女书》,学仪礼。闷都闷死了。要不是大哥教我出家这主意,现在还连宫门都出不了呢。”

赵元佐板脸道:“胡说!母亲自然也疼你,要不然,你一闹出家,大伙都紧张的什么似的。你如今要风有风要雨有雨的,还不是大伙疼你?”

寿昌道:“嗯。也对,三哥也疼我,有了新玩意也先送我。上个月那桃花岛贡了两只时辰表,三哥就送了我一只。我拿来又没用。改天我给你送来吧。”

赵元佐笑道:“时辰表我听说过。那东西我要来也没用,还是你留着玩吧。”

寿昌想了想道:“那时辰表最好玩的东西倒不是它按点走,它那记时辰的数字挺有意思的,可好认了。那桃花岛的人可真聪明。又会炼玻璃,又会做时辰表,又会用简单的方儿记数。”脸上浮现出一副向往的神态。

赵元佐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一晃,笑道:“可惜了,朝里那帮老迂腐不肯通商,非要说什么官不与民争利。这种东西,只能摆在没用的地方,真正有用的人,想买都买不到。”

寿昌点点头:“可是呢,三哥为这事发了好大的火,可是那些官儿说的好像又挺像那么回事的,他也为难,这才让范大人便宜行事。可是人家要通商,这一朝一贡,折腾下来,咱们花的钱反而多了,可是见到的东西反倒少了。真不知道那些官儿整天在想什么。”

赵元佐叹道:“不与民争利?!哼哼,若真的个个清廉,苏杭一带的百姓怎么会一逃就逃了十几万?若真的不争民利,蜀地的百姓又怎会一反再反?这些人,就是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算了,不说了。别脏了我的嘴,又污了你的耳。”

寿昌道:“也真难为三哥了,整天被一群这样的臭人围着,百姓受苦要怪他,百姓造反他也要怪他,连天不下雨也要怪他……哎,大哥,你说三哥带着大伙今天去祭奠爹爹了,爹爹见不到咱们俩,会不会气咱们不孝?”

赵元佐眼神一阵迷离:“孝?我早就被他断了忤逆了,还谈什么孝不孝的?倒是你,当初爹爹病了的时候,发了愿要在佛前出家,大家都夸你孝顺。今天倒陪了我出来疯,你不怕爹爹怪你么?”

寿昌哼了一声道:“我那时候发愿是真心的,如今爹爹都去了,自然做不得数了。要不是为了打发宫里那些人,我才不愿意天天念佛呢。他们今天去祭奠爹爹,一个个都装的人模人样的,心里不定都在想些什么腌臜东西呢。跟他们同去,没得污了我的眼。”

赵元佐有些伤感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心中却翻江倒海的折腾了起来,他想到了以前伯父做皇帝时的那些快活时日,想到了伯父好端端突然驾崩之后父亲继位的事,想到了自己听到一些传言去质问父亲时他那尴尬的表情,想到了两位堂兄先后英年早逝的事情,想到了三叔被父亲贬为庶人最后郁郁而终的事情,想到了自己和父亲当面争吵被他骂忤逆的事情,想到了二弟得知真相横刀自刎的情景……

想到那些场景,赵元佐心中不由的鄙夷了起来,孝?什么是孝?那样的父亲,值得自己尽孝么?可无论如何,那都是自己的父亲呀。要是自己没有生在帝王家,那该多好呀。

寿昌公主不知大哥在想些什么,见他神情悲伤,不忍打扰,轻轻走到他背后,双手轻轻的替他揉着肩膀。赵元佐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转头对妹妹抱歉的笑了笑,叹息道:“真怀念小的时候,伯父带着我和两位哥哥一起读书练功的那种感觉。可惜啊,再也找不回来了。”

寿昌公主知道,一旦和大哥聊起伯父的事,总是能让他开心起来。刚要开口问他几段关于伯父的事,就听得“噼里啪啦”一阵爆竹声的脆响传了过来。两人被这阵声音吓了一跳,不约而同走到窗前向声音传来的街对面看去。

就见烟雾缭绕中,一群人欢喜的互相行礼问候,那样子,显然是有店面开业之喜了。烟雾渐渐散去,对面那三屋结构的高楼上,一个新漆的大招牌分外显眼,“高升客栈”四个大字光彩夺目。

赵元佐微微一笑,对寿昌道:“这高升客栈,两年来,换了五六个主人,都是折腾几天就扔下走人了。半年前荒了下来一直没人打理,想不到今日竟然又开张了。不知道这回能撑多久。”

寿昌看了看对面的格局,不解的问道:“哥,这么大的客栈怎么会经营不下去呢?”

赵元佐笑道:“傻丫头,就是太大了才经营不下去。这开封府里,大小客栈有两百多家,可是这陈州门一带,地方太偏僻,陈州门又不是什么商道,平日难得一开。经过的人自然就少的多了。可是客人少归少,这么大的店子要周转,却少不了开支。这一来二去,入不敷出,自然也就开不下去了。”

寿昌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这个开客栈的人不是要倒霉了?”

赵元佐嘿嘿一笑:“这就没办法了,做生意就是这样,有赚的,自然也就有赔的了。要说这高升客栈这块地方,可真不小。要按这个来算的话,他称得上是开封第一大客栈了,可惜,大家住店都是为了方便,一直没什么人愿意到这角落里来住。因此闲了半年也没人接手,这次赶上趟的,想必不是外行人,便是外乡人了。要是本地的,又或是内行人,断然不会接这么个烂摊子的。”

说完看了看寿昌道:“别管人家了,歇足了劲,咱们这就走吧,还有好多地方没逛呢,一会带你去‘一笑楼’听戏。”

站在“高升客栈”门口满面春风拱手接客的,赫然正是飞龙堂的老九龙腾云,而站在柜台后面和那个帐房窃窃私语的,正是老大龙呤云。

…………

下午出去转了一圈,太久没出门了,都有些不习惯了。路上总是在想书里的情节,犯了好几次迷糊,真搞笑。回家一看表,七点了,吓了一跳,赶紧动手,紧赶慢赶,十一点才完工,还好速度提高了不少。

082 万事皆有因

082万事皆有因

逛了一圈,累的精疲力竭的寿昌终于招架不住了。那兴奋劲散去之后,浑身又酸又痛,再也不愿意和哥哥一起去听戏了,缠着他硬要回家。赵元佐只得带着她走街穿巷向南衙的方向走去。

寿昌一听说此地离南衙还有近十里之遥,马上耍起了赖,死活不愿意再挪一步了,非要哥哥给他雇顶轿子或者找辆车来代步。赵元佐无奈,只好让赵德才去附近找找,不一会,一辆颇显陈旧的老牛大厢车晃悠悠的到了面前。

可寿昌从撩开的厢帘往里一瞧,说什么也不愿意坐在那看看就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车厢里。换了顶轿子来,依旧如故,发了小性儿的寿昌撇着嘴,眼里一汪泪花看着赵元佐一言不发。

赵元佐笑着让赵德才把轿子打发了。轻轻转身蹲下,回头道:“来吧,哥背你回去。”

寿昌在刚刚记事的时候,赵元佐就已经被认定患了失心疯。那个时候,太宗虽然对他又恨又怜,却也不忍心过分责罚,甚至他发病纵火焚烧宫室时,曾一度要将他贬出京城。发配到均州(今湖北省丹江口)去,可是走到黄山的时候,于心不忍的太宗又使快马将他追了回来。

再回到京城的赵元佐依旧整日疯疯癫癫,偶尔还会举着兵器四下砍人,无奈的太宗只得把他囚禁在永宁宫里面,与世隔绝,只能偶尔在御花园中散散步。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尚在依呀学语的寿昌无意中在御花园碰到了躺在花荫下装死的赵元佐。当寿昌扑到赵元佐身上玩耍时,看护她的几个宫女早已吓的魂飞魄散,唯恐这位喜怒无常的王爷一不留神伤了小公主,却又不敢上前去打扰,只得远远缀着,又赶忙去通知太宗。

当心急如焚的太宗赶到御花园的时候,却看到赵元佐正被得意洋洋的寿昌骑在背上学马爬,幼小的寿昌揪着这位混世魔王的头发一左一右的胡乱发着各种命令。而爬在地上的赵元佐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被欺负的感觉,随着她的口令飞快的爬行着,还要小心的照顾着她,不让她掉下来。

太宗见此一幕,下令不许别人打扰这兄妹两人游戏,又吩咐几个宫女,日后可以常常带寿昌来见见赵元佐。

就这样,一个浑不知事的婴孩跟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哥哥一天天的长大了。在她的印象中,这个疯哥哥,远比宫里其他人要可爱的多。几年后,性情大有好转的赵元佐又被太宗放了出来,复封为楚王,搬出了皇宫。而当时年纪尚幼的寿昌一天见不到大哥便不依不饶。太宗只得赐了几名宫女,让寿昌暂住在楚王府。

当太宗将秦王赵廷美贬为庶人之时,满朝上下无人出声,只有赵元佐每日冠服朝带向太宗求情,无奈,太宗心意已决,很快将赵廷美发配至涪陵去了,没过多久,赵廷美忧郁而终。

得知四叔死讯的赵元佐再度发了狂,竟因一点小事执着兵器将自己的几名僚属满院追杀,并且将其中一人刺伤,差点一命呜呼。愤怒的太宗再次将他贬为庶人,又关回了永宁宫。

再回永宁宫的赵元佐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妹前去看望的那一刻,而年纪渐长的寿昌无意中发觉,这个看起来疯疯癫癫的大哥,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却并未当面戳破。

直到至道二年,已经十三岁的寿昌被告知要在诸位王公大臣的子弟中挑一人许配,心有不甘的寿昌无计可施,便跑来向大哥求教,并以揭发他装疯为要胁。赵元佐只得为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趁太宗脚疾越来越严重,在佛前发愿,以身替父。

得知爱女一片“孝心”的太宗自此不再提说许婚之事,而没过多久,便因病情加重驾崩了。继位后的真宗更加不敢过问这个从小就被父亲溺爱的妹妹,只能听之任之。而为了不让宫中的诸位后妃对自己多加干涉,寿昌更是整日一身带发修行的出家人打扮,连寝宫也搞的有如佛堂一般。担心她真的出家的真宗曾劝解过几次,无奈都被她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因此,见她偶尔要去见赵元佐时,不但不干涉,反而越发的鼓励,常常赏赐不断,恩宠异常。

这几年,虽然寿昌和赵元佐常常见面,但年已十五的寿昌毕竟已是大姑娘了,今天出门的时候曾开玩笑说自己累了就让哥哥背着回去,可那也只是顺口说说,当真的看到大哥蹲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不好意思了起来。

赵元佐知道她不好意思,笑着说道:“嫌大哥老了么?你放心,大哥力气大着呢,来吧。”

当寿昌一如多年前一般伏在赵元佐背上时,突然看到他两鬓的头发已经有些许灰白了,心中不由的伤感了起来,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领,仿佛要将这片刻欢愉的时光紧紧攥在手里一般。

背着寿昌,赵元佐脚下依然十分矫捷。为了不让妹妹觉得难为情,对开封地形极为熟悉的赵元佐专挑那些行人稀少的小巷道走,跟在后面的赵德才极其无奈的沉着脸亦步亦趋,不敢稍有松懈。

寿昌不用再自己走路,马上心情好了许多,想找个话题和哥哥聊聊,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早上去找三哥要求出宫时,正碰到真宗拿着本奏折在大骂,一个叫做“赵保吉”的名字隐隐约约的传到了她的耳朵里。于是,轻轻将大哥垂在身后的文士巾理了理说道:“大哥,你知道一个叫赵保吉的人吗?”

赵元佐有些意外:“知道,是个党项人,你问他做什么?”

寿昌道:“党项人是什么人?怎么惹得三哥发那么大脾气?还说那些大臣就知道装样子什么的。”

赵元佐望着前面几乎没有人影的街道,理了理头绪开口道:“这事说来话长,党项人有人是羌族后裔,有人说出自鲜卑。隋唐之际他们内附迁徙,其中迁至夏州(今陕西靖边)的那一部最为强大,称为平夏部。唐末,黄巢作乱时,该部首领拓跋思恭曾出兵勤王,唐封其为定难军节度使。统辖夏、绥、银、宥、静五州,进爵夏国公,又赐姓李氏。从此,这党项人便姓了李。”

寿昌连忙道:“不对不对,我说的是姓赵的,不是姓李的。”

赵元佐笑道:“你别急呀,听我慢慢给你说。我大宋立国之后,伯父为使天下一统,便册封了当时党项的首领李彝兴为定难军节度使,以保天下太平。前些年,夏州和和大宋一直保持着臣属关系。直到爹爹将北汉征伐之后。打算将夏州收归版图,从而引发了夏州那些人的敌意。

李彝兴死后,定难军节度使的位由儿子李克睿(原名李光睿,避太宗讳而改名)袭了。李克睿有三个儿子,李继筠、李继捧、李继迁。他死之后,由长子李继筠袭了位。

可是这个李继筠刚做了两年节度使,就于太平兴国五年(980年)病死了,儿子又小,不能继位。因此,便由他的弟弟李继捧继了位。这个李继捧是个不怎么成器的人,做了两年节度使,把夏州搞的越来越乱。他的叔父、绥州刺史李克文向朝廷上表,觉得他‘不当袭职,恐生变乱’,建议召其入朝,其实无非是想趁着朝廷的手,解除侄儿节度使的职位,自己去做罢了。

李继捧入京后,爹爹仿着唐例,赐了他赵姓,又赐名叫做赵保忠,赵保忠和他叔叔李克文便将定难军节度的诸州之地尽数献给了朝廷。

可是大家都没想到,那个李继迁却并不买账,他并没有随着赵保忠入京,而是借着给乳母发丧之名拉着人马跑到了离夏州三百余里的地斤泽(今内蒙古鄂托克旗东北),联络了许多忠于党项的族人不断的扩张,企图恢复党项人原本的势力。

李继迁虽然联络了不少人,无奈却不是我大宋官兵的对手,被当时的夏州尹曹光实打的一败再败。立足之地银州落于曹大人之手,连他的母亲和妻子儿女都被曹大人俘虏了。

李继迁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向曹大人请降。这个曹光实,打仗是一把好手,可心里却糊涂的紧,他以为李继迁真的要投降,带了百十兵马就去招降了,结果被李继迁设伏将他们全部杀掉了。

李继迁杀了曹光实之后,让部下装成朝廷官兵。诈取了银州,自封为定难军节度使。可是没多久就又被朝廷大军赶的远远北逃了。

雍熙年间,爹爹打算北上伐辽,李继迁趁机和辽国勾结,要联手与朝廷抗衡。辽国那时候也害怕大宋,自然有心与他结交,便册封他为定难军节度使,还封了个夏国王。得到辽国的支持,李继迁胆子便大了起来,常常在边境一带偷袭朝廷官兵,一击得手之后又很快逃入辽境,让人头疼不已。

爹爹无奈,便重新册封赵保忠为定难军节度使,让他再去节制夏州,希望以兄弟之情将李继迁劝解得降了朝廷。可是这个赵保忠实在不成器,他没把人家说服,到被人家把自己说服了,兄弟两又勾结起来一起反抗朝廷,那赵保忠还装着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给爹爹要钱要粮。背地里又和辽国勾串通一起对付朝廷,还被辽国封了个西平王。

这兄弟俩这些事一直是在暗地里搞的,朝廷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一直到淳化五年(994年),哥俩为分地盘的事火并了一场,赵保忠大败,被李继迁派了个人押解进了京,他的人马则被李继迁吞并了。直到赵保忠见了爹爹,他们哥俩和辽国勾结的事才被朝廷所知

人马壮大之后,这李继迁骚扰我大宋军民的次数更加频繁了,就在去年,爹爹病重的时候,他将朝廷运往灵州(今宁夏灵武西南)的40万石粮食抢了去,惹的爹爹大怒,派出了五路大军一起讨伐,无奈此贼对西北地势极熟,五路大军却也没能奈何了他。

后来,爹爹驾崩,三哥新继了大位,无力北顾,只得听之任之。这贼子竟然趁此机会向朝廷上表,要求册封他为定难军节度使,要正经的袭了他父亲的位子。吵了几个月,朝里那些迂腐都说这是天下一统的好机会,要朝廷正式册封他。三哥也作难,明知道一经册封便是承认了那贼的地位,日后定然养虎为患,可一来朝廷已无可用之兵,二来那些整日只会引经据典的腐儒们又转着圈儿叫喊,好像一旦回绝了,就要天塌地陷了一般。三哥无奈,只得依着那贼的意,册封他为定难军节度使,又赐了名叫赵保吉,让他接着统辖夏、绥、银、宥、静这五州。嘿嘿,这贼子好手段,打了几十年一座银州抢来占去都坐不安稳,一张降表就将五州尽握手中。也真不明白,朝里那些官儿,究竟是大宋的,还是他赵保吉的。”

听着赵元佐夹枪带棒的一通解说,有些明白了的寿昌突然道:“这个赵保吉,可真不要脸!”

赵元佐哈哈大笑:“这丫头,你不明白啊,这要脸的事,那是升斗小民才在意的,这做了官,当了皇……总之呢,人有时候,为了某些事,是会做一些不要脸的事的,这也是没办法,怪不得谁。”

寿昌想了想道:“大哥,你说三哥会不会也做什么不要脸的事?”

赵元佐慎怪道:“这丫头,净胡说!快别这么想!”

寿昌道:“大哥你是不是害怕三哥将来也会做什么不要脸的事,所以才不愿意见他?”

赵元佐哭笑不得:“胡说什么呢?三哥做了官家,身份不同了,大哥又整天犯糊涂,我是怕给他丢人,这才不去见他的,你可别胡思乱想!”

寿昌哼了一声小声道:“骗人!”就觉得赵元佐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却见经过这一阵子说说笑笑,已经不知不觉的到了南衙后面的小巷道了,也不待赵元佐发话,寿昌乖巧的跳下了地,跟在赵元佐身后,悄悄的从那个不起眼的角门溜了进去。

…………

“文举!我是你姑姑呀,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墓前拜祭?!”已经哭的声嘶力竭的高文英终于等到高文举带着祭祀的队伍走回了庄口,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用沙哑的声音将心中的愤怒吼了出来。徒劳的想要将高文举抓住,可惜早已透支的身体已经没有一点气力了,双手费力的伸向高文举,却在还没碰到他的衣服之前就软软的垂了下来。

高文举一句话也不说,走到她面前,轻轻的将已经哭的虚脱的姑姑扶了起来,看着她空洞的眼神,眼泪滚滚而下。身旁的张义连忙上前扶在了另一边。

高文举红着眼,哽咽道:“香秀、春桃,快扶姑姑去内宅歇着。叫郭先生来。”

郭晋宝原就在队伍中跟着,此刻听到高文举的传唤,几步就到了跟前,香秀和春桃费力的想将高文英扶进内宅,无奈已经失了神的高文英此刻竟已丝毫不能动弹,有如一滩烂泥一般的没了反应。搞的两人狼狈不堪。

高文举见状小心的将高文英抱了起来,低声吩咐二人赶紧收拾床铺。

“少爷放心,姑奶奶这是悲伤过度,又加上长途劳累,有些虚了,小的已经开了药,服了药,歇息上几日便无碍了。”郭晋宝向守在旁边目不转睛的高文举小声汇报高文英的情况。

看着服了药的高文英转头沉沉睡去,高文举示意春桃留下,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长呼一口气,向设在大厅中的酒席走去。

高家庄大厅的酒席早早就已置办妥当了,祭祀回来的众人也随着冯有年的指引各自坐下,但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吃喝,大家正在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关于高文举对待自己姑姑的这两次奇怪的举动。

看到高文举红着眼从内宅走来,大家同时停止了交谈,刚才还声音纷乱的大厅突然鸦雀无声,静的让人不可思议。

高文举看看众人都没动筷子,站在中央拱手道:“今天是先父忌日,诸位百忙之中抽身前来,文举感激不尽。劳累了大半天,请大家随意用些饭菜,粗茶淡饭,还望各位莫要嫌弃……”

秦敬臣突然打断他道:“文举,你不用说这些场面话。我是个粗人,不会绕弯子,就直话直说了吧。大伙坐在这里等你来,不是因为嫌弃你的饭菜。你先前不让姑奶奶去墓前拜祭,所为何事?这事要是说不清楚,就是摆了龙肉,大伙也咽不下去。大伙不好意思问你,我便仗着老脸替大伙问了。”

其他人顿时发出一阵奇怪的附和声音来。原来是大家即想赞同,却又怕高文举不快,只能压着嗓子闭着嘴,从鼻子发出一点声音来表示支持。

高文举苦笑一下,又拱拱手:“大家对文举错爱,实令文举汗颜。本来大伙误会倒也无妨,只是如此一来,使大家对文举心有芥蒂反倒违了文举的本意,也罢,文举向大伙解释一番便是。”

原来西魏时,文帝元宝炬因劳累过度驾崩,葬于永陵(在今陕西富平县东南)。下葬时,与他一奶同胞的妹妹平原公主元明月,拜祭亡兄时悲伤过度竟哭死在了陵前。

从此,关中一带流传着一个“兄妹姊妹不上坟”的说法,即人死之后,不许他的兄弟姊妹这些同辈血亲到坟前去,以免发生类似的不幸。

这个传说一直流传了一千多年,直到二十一世纪人们还一直严格遵循着。可是当科技发达到某种程度之后,人们开始觉得这种说法毫无根据,随着现代化的不断深化,人与人之间的亲情变的越来越淡薄,于是越来越多的人们对此有了不一样的看法。许多人认为,现代人之间,活着的时候形同陌路,死了之后又岂会伤感?再加上现代人凭吊之时早已没了痛哭这一极不文明雅观的过程,又怎会发生悲伤过度伤人至死的事情?

高文举清楚的记得,前世那个养育了自己二十几年的亦父亦师的孙院长去世之后,那个与他断绝来往长达三十年的同胞妹妹得知消息之后到来到墓前凭吊,没想到,静静站在那里也让她悲不自胜,突然间崩溃。当陪伴她同来的儿女们发觉异常时,那位一直认为自己早已抛弃了兄妹之情的阿姨已经渐渐的失去生机了。而尸检的结果,正是悲伤过度至死。

高文举在庄前见到高文英的那一霎那间,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那个悲伤至死的场景,顿时想起了平日听来的一些传言,让悲伤中的人产生愤怒,从而将他心中的悲伤淡化。故此,高文举狠下心将姑姑阻拦在了庄门口。却没想到这时候的人,尤其是南方人,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从而对他的行为十分不解。

高文举当然不能告诉大家自己曾亲眼目睹过这种事情,他只是将西魏文帝的故事讲了一遍,又告诉大家,如果站姑姑亲眼看到父亲的墓地,那么,早已劳累不堪的姑姑极有可能因此而悲伤过度引发不测。而被拒绝之后的高文英,心中自然有一股不解和愤怒,这些情感会将她心中的悲伤有效的淡化,可即便如此,如今的高文英也已经因悲伤过度导致虚脱了。

听完高文举的解释,大家这才明白了过来,一片叹息声、感慨声、赞扬声乱七八糟的响了起来。静静的站在大厅门外的张义红着眼转头向母亲所在的房间走了过去,嘴里喃喃不休。

…………

桃花岛。

和煦的阳光照耀在一望无垠的桃林中,远远望去火红一片,煞是迷人。桃林旁边两里外的小山脚下,一排依山而建的木制房屋显得整洁有序。

距离这些房屋三里左右的工地上,一排可同时容纳千人同时用餐的木棚下,排成五个单列的队伍正在缓慢移动,手中举着各种不同器具的人们,从站在灶台后面的厨子手中接过圆头大勺递过来的米饭和两荤两素四种菜色。迅速的走向空着的长桌,埋头大吃。

随着坐下的人越来越多,聊天的声音也逐渐的大了起来。

一个声音极度鄙夷的说道:“还说什么北方人力气大?我看比咱们南方人差远了。前几天干的话还和路们不相上下,这几天都被咱们扔了老远了。就这能耐,还吹什么大气?”却是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的官话,听得出来,明显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听明白。

另一桌上马上有一人大声道:“这是咱们弟兄吃不惯米饭,要是每天有一斤馒头,半斤面条,你再试试看?”这声音就明显是北方口音了。

“嘿嘿,倒好笑,干不动活还好意思要吃的?吃不惯米饭?海上漂了几个月的时候怎么不见嫌弃米饭?这时候倒好意思说这话?也不害臊?!”

“那能一样吧?那时候,咱们是兵,只能听当官的话。人家让咱们去哪,就只能去哪,哪里还有那许多挑拣?”说话的,正是不久前被俘了来的辽兵中的一个。

“呸!忘了祖宗的东西!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兵?替契丹狗打汉人,你们算哪门子的兵?”有人极度不满意这群俘虏如此嚣张的口气。

“你个狗日的,你骂谁忘了祖宗?爷爷祖祖辈辈都是汉人,可汉人皇帝手一挥就把咱们送给契丹人了。那时候,你狗日的在哪?”

“你骂谁狗日的?有种再骂一句看看!”

“行了行了,都少说一句,大家都是一个锅里搅勺把,有什么过不去的?”

“关你屁事!你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你咋疯狗一样,逮谁跟谁呲牙?!有种再说一句!”

争吵声越来越大,不一会,原本用来吃饭的桌子板凳都被抄在了手中泾渭分明的两帮人分立两旁冷眼对峙,场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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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纠结,关于西夏这一节原本是安排在《败家子》那一章中的,可是当时觉得篇幅过大,而且当时也没找到合适的说法来解释西夏的情况,只得一拖再拖。直到今天整理大纲时才发现,再不铺上去,恐怕再也没有合适的机会了。后续的情节恐怕又要受影响了。

西夏当时的情景复杂无比,很难用几句话讲的清楚、说的明白。只好用一种简单的方式讲给大家。希望大家对那时的情景稍有概念。大部分细节已做了淡化处理,熟知历史的同学请不要砸砖,毕竟只是小说,有些加工成分再所难免。

由于这个原因,搞的今天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083 各有所长

083各有所长

高文举说的道理大家都很容易听明白。再加上他平素的为人早已在人们心中打上了个善人的标签,因此,阻拦高文英拜墓的影响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大伙放下了心事,都觉得有些饿了,于是,那准备好的酒席很快就动了起来。

就在高文举松了一口气,坐在范贻和秦敬臣身边打算说上几句体已话时,一声嘹亮的哭声响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大呼小叫,众人连忙向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一脸泪花,小跑着冲过来的,正是小慧,后面还紧跟着两个丫环不住的劝解。而被阻拦住的小慧气恼的将那个拉着自己衣服的丫环捶打几下,猛的推开,又哭着向大厅方向冲了过来。厅中一干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由于高文举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祭祀的相关事情,小慧从今日一回到高家庄就被拦在了旁边做了个看客,虽然香秀跟着,又有个春桃陪着,心里却十分不痛快。但她也知道哥哥有正事。因此倒也没什么意见。

可是当他看到哥哥对那位远来的姑姑发火的时候,着实吓了一大跳,当时高文举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这种场景,若是换了别的小孩子估计当场就吓哭了,可是小慧年纪虽小,经历却多,当时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甚至脸色平静的让人不敢相信。

香秀和春桃照顾高文英的时候,便将她交给了两个丫环带回后宅去休息了。心有不甘的小慧虽然不情愿,却也乖乖的跟着两人回去了。直到高文举回来安排完各色事务,她还乖乖的坐在自己屋里装着看书。

当听到几个丫环的议论之后,小慧终于明白哥哥的用意了,憋了一肚子的委曲登时发作,马上就要去见哥哥。两个丫环见说漏了嘴,连忙试图将她拦下,这一拦,顿时将她那隐忍了许久的情绪引爆了,惊天动地的哭声直让方才去过墓地的一帮人自愧不如。

凡认识她的人都知道这位大小姐年纪不大,在高家庄的地位却非常超然,许多人很快就回思过来了,交口称赞大小姐小小年纪,孝心可嘉。只有高文举和范贻等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姑娘明明就是受了委曲,要来找哥哥出气。

范贻听到众人一片夸赞之声,自己都有些羞不可抑,连忙给高文举打眼神。却见高文举已早他一步抢了出去,将小慧抱在怀里。柔声劝解了起来。

也不知道兄妹俩叽叽喳喳的说了些什么,小慧总算止住了哭声却依旧不停的抽啜,高文举将她交给丫环,重又回了酒席。

范贻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丫头还真不让人省心,这一阵子一直吵着要回高家庄来,我知道你这里事情多,怕打扰了你。可说实话,这丫头这几个月里,可把我折腾惨了。也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那么多怪问题。还好有你那半本《千字文》在撑着。要不然,还真让她把我问住了。连徐老夫子偶尔过府来,也被她问的一愣一愣的。好在老夫子见多识广,为人又豪气,这要换个小心眼的,不定回去怎么编排我呢。”

高文举笑了笑:“也是小侄这一阵子事情太多,不过从今日起,我倒是可以在家里多呆一阵子,今年又有闰三月,清明又正巧在闰三月初三,等扫了墓再出去吧,否则,传了出去。又让人家笑话南蛮子连守孝的礼都不顾了。”

范贻有些抱歉道:“难为你了,本来这许多事情都应当是衙门来做的,可朝里那些老顽固就是不肯拉下这个脸来,只得麻烦你多去走动走动了。那桃花岛黄岛主,也是个能人,要认真理论起来,放眼大宋,恐怕也只有贤侄你能和他相当了。让你去倒也合适。”

高文举心中一阵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自家人,说这些客气话就见外了,再说和海外通商本就是双赢的事,如今面上既走不通,就只得私下里动作了。小侄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辛苦,只要是能让百姓们得些实惠,也就心满意足了。”

范贻愤愤道:“要不说呢,当初为这太平绅士的封号,好多人还上本参我,好在官家也顾及到了徐老夫子的名声。否则,还真有可能让他们给拦了下来。这不,人家朱天赐朱员外捐给咱云霄那么多早熟稻种,又送桃花岛的贡品来。结果一个三等太平绅士的虚名也没能从那些老顽固手里讨了来。真真岂有此理。”

秦敬臣插话道:“我看如今这双方合作也挺好的,文举手里有制时辰表的手艺,又有制象牙的巧匠,这些都是那桃花岛人不会的,这两下里一合作,做出来的东西不是更好了吗?我觉得挺好。”

范贻道:“真可惜,这些东西在人家占城,就能公平的买卖换成银钱财物,到了咱大宋。只能当贡品,然后讨上几两散碎金银。可是这东西成了贡品,想要流到民间,那可就难上加难了。用文举那话说,叫什么普及,不能普及,这东西变不了钱,永远也得不到发展啊。我就怕,这东西再过几年,在南洋变的满街都是,咱大宋还宝贝一样的供着,久而久之,大宋不免沦落成下邦啊。”

秦敬臣一脸不在意:“没那么可怕吧?范大人有些过虑了。”

范贻摇头叹息:“嘿,有些事,初看起来不相干,可要真细想起来,难保。我现在都在考虑是不是把‘二龙戏珠’大量炮制了,让朱员外运去占城卖?不为别的,换成象牙香料,回来又是几分利钱。总比贡到宫里换几张圣旨强一些吧?”

秦敬臣又在说些什么,高文举没听进去,他被范贻这番极有远见的言论震惊了,也对他不屑于圣旨的诱惑而深感意外。谁说古人呆板?眼前就有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能小看古人,也不敢小看古人呐。

“文举,今日晚间我与鸣凤去云霄县衙歇一晚,顺便与他谈一谈能海的事情。明天开始便与他一起去巡视一下各处的春播。转一圈之后就不再到你这儿来了,小慧就让她呆你这里,过了清明你再送她回泉州吧。”范贻将沉思中的高文举拉回了现实。

高文举连忙应是,范贻接着道:“来之前,又受徐老夫子之托,向你求个情,让七郎在你这里多呆几日,老夫子对你可是赞赏有加呀。希望七郎能在你这里多学些东西。”

高文举笑着摆摆手:“柳兄要来,小侄求之不得,至于说到学东西这些,快莫要提起,小侄这点把戏,也就是庄稼人自家里耍耍还成,怎么好拿出来丢人现眼。”

秦敬臣脸上摆出一个十分夸张的表情:“哟,会谦虚啦?这可不容易啊。”

三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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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岛上各项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原本负责修路的,只是那些倭人和辽人俘虏,一共不到五百人的规模。随着涌入的百姓越来越多,几个月里,住宿的房屋的春播所需开垦的口粮地很快就理了出来,便有许多稍有空闲的百姓自发的加入到了修路的工程队伍中。

这些百姓自发组成的队伍和那些俘虏们不同,在他们眼里,这修的路,造的桥,盖的房子,开的荒,全是为自己将来过好日子所作的,因此,他们很快就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中去了。并且没多久就将全部的技巧熟练的掌握了。很快,他们修路的速度便比那些俘虏们还要快上几分了。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有目标自发工作和被迫不得不工作当然会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效果了。可是这些百姓们没多久发现了一个非常不合理的现象。他们自己由于家人亲属都在一起生活,因此,每天在工地上做完活路之后,还要回家打理那些杂七杂八的家务事,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能休息。可是那些俘虏们则不同,每天按时上工,按时吃饭,按时收工,至于做多不少活路,似乎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而他们收工之后,不但不用操心其他的事,甚至连睡觉的时候还有人“照顾”。

最初,两队干的活儿差不多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说什么。可渐渐的,百姓们这一队干活的速度超过了这些俘虏。风言风语就一点点的多了起来。那些倭人自然不敢多吭气,可是那些辽人本就是汉人,又是北方人那种豪迈性子,免不了顶上几句嘴,一来二去,双方的口水仗也就越吵越烈了。

这种情景一冒头,就被捅到了高文举那里,高文举对此丝毫不在意,告诉留守在岛上的几个头目,若是连这等小事都处理不好,那干脆去仓库领一把铁锹,陪大伙一块去修路得了。自己要为这点事出面去处理,实在是丢不起那人。

有了高文举的意见,高十一和许操、徐子豪等人碰了个头,决定不理不问,让他们把火烧旺,等事闹大了的时候再收面整治一番便是。在这几人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争吵终于升级,从指爹骂娘已经上升到了抄家伙互相威胁了。

当高十一等人接到报告说冲突升级了,已经有人开始动手的情况之后,不紧不慢赶到现场时打算杀鸡儆猴的时候,愕然发现现场动手冲突的,竟然只是那些俘虏中的辽兵,打人的只有一个人,被打的那些人在他举着的木棍下抱着蹲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那些百姓则幸灾乐祸的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看热闹,其中有的人面色显然有些难看,似乎被他的言语感动了不少。至于那些倭人,早已面无人色的远远抱头中蹲在一旁避祸去了。

莫名其妙的高十一等人一时摸不清楚状况,只得暂时先站在一旁听他骂些什么。

那人举着棍挨着个儿,每人都是一棍,嘴里不停的数落着:“囚攮的不长眼的混帐王八羔子,好不容易吃几天安生饭,过几天舒坦日子,贱毛病就犯了?!狗日的一个一个在北边的时候谁拿你们当玩意了?整天脑袋别的裤带上给人卖命,血里头捞骨头的日子还没过够?几千里大风大浪都他娘的顾不上,图的是啥?不就他**的为了过几天好日子嘛?啊?如今这日子咋啦?黄岛主拿咱们不当人啦?要吃有吃,有喝有喝,病了能养,累了能歇,你们这些狗日的还要咋?!”

“嫌人家骂了?骂两句能少了你狗日的一根毛?也他**的不想想为啥人家要骂?亏你们一个个还腆着脸说自己当过兵!活干的连种地的都看不上,还挑三拣四的要吃面?!耶律斜轸让大伙坐船去高丽的时候咋不见有人敢喊着要吃面?狗日的,一个个的记吃不记打!这就想和人家动手啦?也不看看自己是啥身份?别他娘的刀林箭雨中闯过来了,倒为了两句话把命扔到这了。”

“今天每人一棍,让你们这帮狗日的长长记性,明天要是干活赶不上人家,每人五棍!省的到时候挨刀!”

高十一和许操等人被这一阵痛骂震惊的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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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陈州门内大街,高升客栈。

龙呤云,洪盛臣,龙腾云围坐在三楼雅间里,望着窗外大街上稀落的人群品茶叙话。

龙腾云道:“大哥,七哥,这铺子就算是开起来了,可我怎么总觉得心里没底呀?”

洪盛臣道:“你担心什么?”

龙腾云道:“这两个月里,咱们把这开封府也算是逛熟了。这陈州门大街一带,来往的人好像比别的地方都少,咱这客栈能赚钱吗?”

龙呤云摆摆手道:“赚不赚钱我不知道,这地方咱可是照着少爷的吩咐找的,这做生意咱弟兄是外行,可人家少爷懂啊,咱别操那多余的心,只安心在这里守好地盘就成了。别忘了,咱们不是为赚钱来的。”

龙腾云道:“可是说起探消息来,我这心里就更没谱了。这二师伯那戏园子,也没打听到。八哥的消息更是两眼一摸黑。我这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洪盛臣道:“老九你别灰心,来之前少爷不是说了嘛,这京城里,藏龙卧虎的,凡事不能争那一时之快,一定要求个稳当才行。咱这开客栈的法子倒是个探消息的路子,可我看咱这店生意也不怎么样,先不说赚不赚钱,光是凭这几个人来打探消息,怕是靠不住哦。”

龙呤云有些发愁,拍了拍脑门子道:“别慌,咱再想想,实在不行,等少爷那边拿个主意再说吧。哦,对了,那几个从云霄带来的厨子可要照顾好了,住店的人少,可就得凭着他们几个赚钱了。虽说少爷不怕赔钱,带的钱撑个两三年也不成问题。可总不能老是赔吧?”

龙腾云点头道:“你放心吧大哥,他们几个如今可比咱们还舒服呢。再说人家本就是少爷找来的,心里向着少爷应该比咱还多一些吧。咱还是多想想打听消息的事要紧。”

龙呤云点点头:“是啊,打听消息,客栈,戏园子,茶楼,饭庄,这些都差不多。哎呀,你们说做什么的见的人最多呀?怎么就找不到好法子呢?”

龙腾云突然指着楼下一个正靠着对面商铺墙壁晒太阳的乞丐道:“我看就是乞丐最多,哪里都看得到。”

龙呤云慎怪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又拿这事笑话七哥,老七还不揍这小子两下。”

洪盛臣笑了笑道:“老九说的倒也没错……”眼前突然一亮:“对呀,这天下,不管哪里,乞丐最多呀。呵呵,有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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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匆匆散去,参加完祭祀的各路客人先后告辞而去。高文举一脸肃穆站在庄门口一一送别。柳三变不好意思呆在时面一个人发呆,便陪着他一起站在门口送客。

当最后一路客人,范贻和秦敬臣、吴念周相伴离去之后,天色也已经不早了,高文举和柳三变一路聊着向后宅书房走去。

香秀奉上两碗茶,退下了。柳三变却并没有坐下用茶,而是好奇的在高文举的书房中四下打量着,翻看着书架上的各种书籍,又打量着挂在梁上的汽灯,没看明白那东西的用法,又将目光投向了已经镶上了一块不太平整的玻璃板的时辰表,静静的看了好一会之后,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连声赞叹。

高文举见他如此好奇,倒也省了自己费口舌向他解释,累了大半天了,好不容易喘口气当然不能放过,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品了起来。

一阵飞快的碎步声传来,一个小巧灵活的身影飞快的从门口穿过,飞扑到了高文举身上,正是一脸期待的小慧。

“哥,你说了,客人们走了让我听曲的。”小慧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沉浸在鬼斧神工之前的柳三变吓了一跳。

“呵呵,小慧不闹,还有客人在呢。”高文举一指柳三变。

“柳哥哥好。”小慧乖巧的问候,让柳三变欣喜不已,连连回礼。

“柳哥哥又不是什么外人,哥你就再让我听一回嘛。”小慧不依不饶。

柳三变本就对音律极有研究,闻得高文举竟然也通此道,想着上次与他下棋颇不得其旨的遗憾,心中燃起了一丝在音律上找到共同感的希望。笑着说道:“原来文举兄竟然也好音律,不知小弟可有耳福?”

高文举笑道:“既然柳兄不见怪,小弟也就不怕献丑了。且稍等,我去拿琴。”

柳三变欣喜的看了一眼小慧,对这个给自己带来意外之喜的小丫头更是喜欢了,顺口夸了几句,就听到高文举脚步声响起,满脸笑容的转头望去,这一看,登时瞠目结舌,脸上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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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新曲

084新曲

高文举心目中的柳三变。那绝对是偶像极的。

历史上的柳永柳三变多才多艺却命运不济,在科场上奋斗了好多年都没个着落。四处碰壁之后,终流连于风月场中,自然少不了填几首词曲来消遣解闷。可他的才情实在太高,填的词很快就流行了起来,甚至到了“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的地步。

好不容易熬到年纪大了,总算过了初试,可当他的名字出现在皇帝眼前时,却被皇帝以他词中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为由,将他的名字抹去,批曰:“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柳永再无科场出头之望,从此断绝了仕途之路。

功名无望,柳三变终于彻底沉沦了,他干脆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从此无所顾忌地纵游ji馆酒楼之间,致力于民间新声和词的艺术创作。官场上的不幸,反倒成全了才子词人柳永。使他的艺术天赋在词的创作领域得到充分的发挥。

柳永发展了词体,传世的二百多首词,所用词调竟有一百五十个之多,并大部分为前所未见的、以旧腔改造或自制的新调,又十之七八为长调慢词,对词的解放与进步作出了巨大贡献。柳永还丰富了词的表现手法,他的词讲究章法结构,词风真率明朗,语言自然流畅,有鲜明的个性特色。他上承敦煌曲,用民间口语写作大量“俚词”,下开金元曲。柳词又多用新腔、美腔,旖旎近情,富于音乐美。他的词不仅在当时流播极广,对后世影响也十分深远。

而最为历代文人才子们所津津乐道的,是柳永那羡煞他人的艳福。由于他功不成名不就,又别无他长,只得终日流连于烟花风月之地,很长一段时间里,柳永都是靠那些名ji养活才不至于流落街头。甚至柳永死后,也是由当地的几位名ji凑钱才将他安葬。

这些事迹经过明代大才子冯梦龙的生花妙笔一加工,更是变得家喻户晓,让人不由的感慨万千,一边感叹他怀才不遇的不幸,一边又羡慕他的无边艳福。总之,柳三变的一生真可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宋代以文治国,因此。宋朝的官员们在历史上应该算是文化程度较高的水平了。可就是在这个文人才子云集的时代,一生贫困潦倒的柳永在千年岁月里越传越神,而那些当年曾红极一时的风流人物,早已不知被湮没在何处去了。

经历过信息时代的人,不知道苏东坡的大有其人,可是不知道柳永的简直没有几个,原因无他,因为柳大才子的故事被无数次的搬上电影电视和网络之上,尤其他于几位名ji的情感纠缠,更是创造了大量的故事素材。在二十一世纪的几十年间,不知道养活了多少“才子佳人”。

高文举对柳三变的印象,一直都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直到他在徐锴府上碰到柳三变的那一刻时,这种概念才渐渐的和眼前的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帅哥重合起来。

柳三变在徐锴的熏陶之下,有心结交高文举,而高文举又何尝不想和这个前世的偶像结交?故此,两个除了年纪之外,其他方面全然没有交集的少年,竟然阴差阳错的成了表面上的好友。并且两人都试图用自己所擅长的技巧来与对方取得共鸣,从而增进感情。

徐锴府上那一局围棋便是一例。听说柳三变喜欢下棋,高文举喜出望外。全然忽略了这个时代的人们讲的棋多半是围棋,于是,欢喜入局,惨淡收场。若非柳三变有意结交,恐怕当场就掀了棋盘了,这种水平,也好意思拿出来献丑?收场的时候,高文举才告诉柳三变,自己擅长的下的棋,是象棋。可惜柳三变对这种毫无内涵的玩意半点好感也欠奉,因此,两人都喜欢下棋,却没有互相切磋的机会。

这回又听说高文举擅长音律,又听他说去取琴了,柳三变着实兴奋了一把,自己在这音律一道上也称得上是下了一番苦功,几首古典弹的有如行云流水一般,若是在这方面大家能相互印证一二,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当高文举兴冲冲的拿琴进门时,柳三变才发觉,原来高文举说的琴,和他说的琴,根本就是两回事。他苦练了多年的,是七弦琴,可是高文举拎在手里的,却是胡琴。看到高文举拎着胡琴走进门的那一霎那,柳三变不由的心中生起一股造化弄人的凄凉之感。

高文举却也没想那么多,他这时候,完全是想用这个新制作出来的二胡逗逗小慧而已。至于柳三变,他在旁边看看倒也省了自己麻烦。

这把二胡是高文举让马六叔依着自己的理解重新制作的,音鼓是由小石头用乌木整体雕刻而成的六方体,蒙皮则用的是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蟒皮,至于琴弦,更是由高文举提供了配方,由孟四海费了半个月的功夫精心制作的银弦和钢弦。

这把二胡从制作完成的那一天,马六叔试过弦之后感叹,从此胡琴再没了音域窄的毛病了,这种低俗的玩意终于有看到光明的机会了。而高文举在年前曾带着小慧去马六叔家拜访,用他的那把旧胡琴拉过《三只熊》的曲子,这一下便被小慧记在了心里,可惜高文举之后一直较忙,再也没给她听过这个最能让她想起家乡一点回忆的曲子了。

今天小慧哭闹之际,高文举便对她说,等大家散了,哥哥给你拉《三只熊》听,这才让小慧止住了啼哭,但小孩子要求虽然简单,却极其的执着,在她心里,这听曲子便成了当前唯一的大事了。

高文举坐在软椅上,将二胡端正的摆上腿。细心的将松香检查了一番,取下扣在手把上的马尾弓,轻轻试了一下音,又调整了一下旋把。整个过程专注而投入,小慧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满脸期待的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刚刚还满屋子乱转的柳三变,此刻有些沮丧的坐在对面,听着高文举试弦时拉出来那种能让人崩溃的几丝杂音,柳三变甚至想夺门而出。想了想徐锴的嘱咐,再想想自己心中那远大的理想,终于耐下性子。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正在他打算想点别的事情岔开了心情不理会高文举的时候,高文举已经调试完毕,将调音绳子轻轻系了一下,笑着对小慧道:“好了,开始了啊。”柳三变心中长叹一声,无奈的向那个有如街边卖艺时落魄模样的高大少爷看去。

随着近乎飘渺的音律响起,柳三变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想过,那个被大家认为狗肉上不了席面的胡琴,居然能发出如此动人的声音来。而更让他吃惊的接着发生了,随着高文举晃着脑袋的动作,刚刚还安安静静的小慧突然开口随着那让人倍感新奇的音律唱了起来,自认见多识广,在音律方面下过十年苦功的柳三变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毫无见识的乡下小子。

不止是高文举所奏出来的曲子让他耳目一新,连小慧所唱的歌词也让他一头雾水。他听得出来,这似乎是某地的方言,但以自己的阅历,竟然丝毫都听不出来她唱的内容是什么。柳三变的心情,随着一首并不太长的曲子,从原来的无奈,转而变为了震惊,最后变得好奇了起来。

没几分钟,高文举微笑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小慧也停止了歌唱,一脸满足的走到高文举面前,十分向往的从他手里将二胡拿到手中,爱不释手的上下打量。

柳三变回过神来,情不自禁的拍手赞道:“文举兄果然大才,将胡琴演奏到此等程度,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小弟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啊。”

高文举笑道:“柳兄见笑了,小弟是个粗人,玩不了那些高雅的东西,只好在这难登大雅之堂的小玩意上费点心思了。”

柳三变正色道:“文举兄过谦了,这奚琴传世已久。本是我中华之物,为何如今被唤做胡琴?还不是没人肯在此物上花心思?如今听文举兄这一段曲子,虽是初闻,却似曾相识,竟使人有耳目一新之感,倒似这胡琴原本便应如此一般。敢问此曲何名?文举兄又是自何处所习?”

高文举道:“此曲名叫《三只熊》,本是小弟一时兴起,为小慧所做。入不得方家之耳,只因柳兄不是外人,故此小弟才敢壮着胆子献丑于前了。”

柳三变更是惊讶:“原来文举兄竟是个中高手,随意之作,竟也如此圆润。呵呵,这可得好好请教请教才是。”柳三变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切入的角度了,心中的得意之怀溢于言表。

而高文举此刻也是一阵激动,想不到竟然能和名垂千古的大音乐家切磋,这可真是太让人喜出望外了。两人心中竟同时有了一种幸运感。小慧虽然不明白两人心里在激动什么,但两人那种欣喜的气氛也将她感染的有些兴奋。

高琮在世之时,也喜欢偶尔弹奏几曲,故而家中的七弦琴倒也有两张。他死后,高文举对这玩意一点都不感冒,压根就没理过。得知柳三变精于此道,高文举忙吩咐丫环找一张琴送过来,打算欣赏一下柳三变的技术。

丫环将琴送过来,柳三变正在调试琴弦时,香秀来报,高文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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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永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历史人物之一,他的词总是能给人带来一种惊艳的美感。

只可惜他生错了时代,若是生在如今,少不了是天王级的人物。

历史无法改变,只好自己YY一番,希望能让他过的更好一点。

085 白眼狼

085白眼狼

高文举赶到时,张义已经把他在席间所说的那段话对母亲讲了一遍。高文英此刻已经明白侄儿那一片苦心了。再度见到高文举时,免不了抱头痛哭一场。

平复了情绪,高文举便问姑姑今后有何打算。高文英如今的心思全在儿子张义身上了。只要能让儿子将来有个好出路,自己如何根本就无所谓。

提起那个张为善来,高文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对自己如何也倒没什么,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当成个下人来看待,这就太让人气愤了。想想当初,那武氏还未生儿子之前,张为善对张义那可以说是呵护倍至。整日捧在手里怕摔着了,顶在头上怕晒着了,含有嘴里还怕化了。那股子疼爱劲,简直让人嫉妒。

武氏也生了一子之后,张为善在武氏的怂恿之下,开始对高文英张义母子改变了态度,将高文英的身份从默认的平妻,正式改成了妾,于是,本来也算得上嫡出的张义马上变成了庶子。

而随着张为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越发觉得自己当年在高家的遭遇见不得人,尤其是靠着女人的娘家咸鱼翻身的事。甚至将女儿许配给高家以换取翻身资本等等此类,更是让他羞愧难当。于是,为了不让这段过去在人前见光,便提出要将女儿张梅英和高文举的婚约取消掉。当得知高家儿子又呆又傻而且高琮还不愿意取消婚约的时候,张为善更是将一腔怒火发泄到了高文英母子身上。

一位一降再降的高文英母子后来的环境更是差的离谱,每个月的例钱一减再减,最后连使唤丫头也没有一个了,所有的家务活必须由高文英自己去做。

情况已经糟糕成这个样子了,还不算完。当高平高安辗转千里到张家报丧时,得知哥哥噩耗的高文英连哭两声都成了罪过,被武氏当着高家两个下人的面痛打了一顿,口口声声家有家法,一个小妾哪有什么资格在府中哭亡兄。

高家两名家丁试图理论两句,便脱口而出姑爷好歹当年受过高家恩惠,岂可如此。恼羞成怒的张为善登时发作,吩咐一帮恶奴当场将两个痛打一番,甚至还放出狼狗来将高安咬伤了。

高平高安离去之后,张为善更加的肆无忌惮,原本他唯一顾忌的高琮如今已死,高家哪里还有什么值得他为难的?可是听着哭哭啼啼的高文英倒也硬不下心来更过分,只得听之任之。那武氏却不肯就此罢手,想着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将来要嫁给一个傻子,心里就一团火气,三天两头将高文英打骂一番,以泄自己心里那团怒火。

高文英带着儿子心惊胆战的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想起自己当年对张为善青眼有加的那段时光,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眼珠子抠下来。每次被武氏打骂的时候总有一股寻死的欲望。可一想到可怜的儿子,总是硬不下心来。只得接着以泪洗面,艰难渡日。

几个月后的一天,一伙山贼突然袭击了张家,独自住在张府后院角落一间破房子里的高文英母子,听到家里到处惊慌失措的喊声,也不敢声张,只是相互依偎着静静等候事情过去。没想到,山贼们和张家家丁打拼的过程中,一路打一路退,竟然退到了张家后院,正好碰到吓的浑身发抖的高文英母子。

几个山贼不问青红皂白,将两人抗上就走,突遭变故的高文英顿时心如死灰。她可以想象山贼若是以自己娘儿俩做肉票去勒索张为善,恐怕连一个铜板都要不来,到时候,自己无非一条死路,可是年方十二的儿子又当如何呀。

提心吊胆的高文英被一伙匪徒搞着绕了大半夜,终于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所在,而山贼们并没有像高文英母子所担忧的那样凶神恶煞,反而对他们十分客气。两人以为是山贼想将自己养着去勒索张家。当下就将情况说了个清楚明白。可是没想到,人家根本连理都不理,只是将他们娘俩个单独关在一个小院子中,又安排了两个使唤丫头,从此一闻不问了。

就这样,抱着好死不如赖活着的打算,高文英和张义终日提心吊胆的过着他们自以为将没几天好活的日子。可是那些山贼对两人非常敬重,不但吃穿用度毫不马虎之外,还隔三差五的上门来询问一番有什么需要。却总是闭口不提关于张家的只言片语。

一直到十月间,高文英母子突然迎来了一位客人,见面之后高文英才发现,这位前来拜访自己的,竟然是已经阔别了二十年、昔日自己哥哥身边的第一高手赵威。

得知山贼打劫那一幕完全是高文举委托冯威安排的之后,高文英终于放下了顾忌,开怀痛哭了一场。并且要求赵威将自己母子送回高家庄。可是那时候的赵威,手头事务繁多,而且张家被抢的事闹的又大,风头还没过去。只得劝她们多等几天。

经过一番安排,咸平元年的大年期间,高文英母子终于从寿州出发,辗转跋涉,于昨日黄昏时分,到了长乐县武威镖局。今日一大早,心急如焚的高文英便央着赵威将两人送回高家庄,因为今天正好是兄长的周年忌日,赵威不敢马虎,亲自驾车,一路急驰,赶在祭祀队伍出庄之时堪堪赶到。总算是没有耽误。

高文举对于这些事情,也仅仅是从冯有年的嘴里断断续续听到过一些,至于赵威安排救人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赵威在祭祀完毕之后又和冯有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以致于高文举想找他道声谢也没找到个人影。当时在大厅中和众人解释为何阻拦姑姑时,还看到他与冯有年及孟四海坐在一起望了自己一眼,可一转眼,自己和范贻他们商量完事情之后,就再也没了踪影。而高文举如今已将赵威完全当成了自己人来看待,再加上他又和冯有年、孟四海那些老人极是熟稔,自然也就没有费心再去寻找。

听完高文英一阵不堪回首的讲述,高文举也陪着姑姑感慨了一番,吩咐香秀给姑姑拨出四个使唤丫头来,先让他母子好好歇上一夜,待明日再做计较。

从高文英房中出来,高文举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今天有件事很是奇怪,有自己和范贻他们议事的时候,不光冯有年和赵威、孟四海他们中途退场了,连整日跟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的颜小山也不见了踪影。直到刚才他为了安抚小慧去取二胡时,还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便是心中想着别的事,却也没在意。如今想让人去找一下赵威,下意识的喊了一句小山时才发觉,这个影子一样的跟班居然也消失了。

这事实在太奇怪了,依颜小山和自己这一年来相处的习惯来讲,若非自己下令,他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半步的,更别说连声招呼也不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将心里隐隐掠过一丝不安扫到一边,高文举不动声色的喊过一个小厮,让他去孟四海的铁匠铺子里找找,看颜小山、冯有年和赵威这几人在不在那里。如果在的话,一并请了回来到书房说话。

转过跨院,一过自己小院的门,从书房那面传过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行云流水般的节奏听的高文举心旷神怡,连声赞叹,柳三变果然名不虚传啊。

走进书房时,柳三变和小慧两个人相对而坐,柳三变弹的投入,小慧也听的投入,竟然都没发觉高文举走了进来。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久久不绝,高文举不由的击掌称赞:“柳兄神技!尝闻古人云绕梁三日,小弟一向以为此为古人过誉之辞,不想今日亲见其技,古人诚不欺我!”

柳三变面有得色:“文举兄过誉了。此曲名曰《高山流水》,相传此曲乃琴仙俞伯牙作作,绕梁三日者,非弟之技,实琴仙之功也。”

高文举笑道:“好曲也得有好手来弹啊,若是换了小弟来弹,怕是要吓的大家落花流水了。”

柳三变大笑:“文举兄着实风趣。与文举兄相谈,真正如饮佳酿,使人如痴如醉啊。颇有周公谨的风范。”

高文举摆摆手:“哪里有那么夸张,这做人本就是个苦差事,若是再自己整天寻些不痛快,那活着可真就没滋味了,小弟也只不过是想活的逍遥快活一些罢了,谈不上那么高雅。”

正说着话,颜小山匆匆而入:“少爷,赵总镖头回来了。”说着也不看高文举和柳三变,径直走到书房中央,将汽灯小心摘下,打上几下汽,掏出火柴来一将灯点亮,又挂了回去。这一番动作。不仅柳三变看的惊奇不已,就连高文举也莫名其妙。

柳三变惊奇的是,颜小山将他看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的汽灯几下就点亮了,而那种很快就亮起来的灯光竟然如此恐怖,似乎比白天的阳光还要亮上几分。而高文举奇怪的是,颜小山这半天跑到哪里去了?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可是当着柳三变的面,自己又不方便出言相问,只得呆呆的看着。

颜小山点完了灯,转头一看高文举还在那发呆,忙提醒道:“少爷,赵总镖头想见见你。”

高文举回过神来:“快请!哦,带柳兄去客房休息,让香秀来接小慧回去,再去请冯叔一起过来。”一连串的命令下去,颜小山面色平常,向柳三变做了个请的姿势。

柳三变微微一笑,向高文举拱手作别,小慧突然跳下椅子道:“柳哥哥,再弹个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柳三变笑着看了一眼高文举,高文举向他做了个无奈的笑容。颜小山俯身将琴抱起,柳三变牵着小慧的手说说笑笑离去了。

赵威是和冯有年一起来的,颜小山送了琴,也及时出现在了书房。高文举注意到赵威的脸上有一丝兴奋的神情,也看到了他手中拎着一把崭新的孟刀。

丫环送上茶来,高文举请两人坐下,举杯对赵威道:“姑姑的事,辛苦赵叔了。今日乃是先父忌日,不便饮酒,小侄以茶代酒,敬赵叔一杯。”

赵威诚惶诚恐:“这本是份内之事,少……文举言重了,言重了!”

高文举放下杯子道:“大过年的,让赵叔带着飞龙堂的人远赴北方寒冷之地,小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这搭救姑姑的事,更是让小侄感恩不尽。既然大家是自己人,就不拐弯抹角了。小侄尚有一事不明,还请赵叔告知一二。”

赵威一脸惊愕:“文举有何事如此慎重?但讲无妨。”

高文举叹息道:“先父在日,小侄不知世事艰难,总是浑浑噩噩。如今当家方知诸事不易。其中尤以姑姑曹遇让小侄心急如焚,无奈千里之外,小侄有心无力。幸有赵叔出手,搭救姑姑出那张家火坑。其中际遇小侄已听姑姑说过,只是其中尚有几处疑问,姑姑似乎并不知情,小侄便想当面向赵叔请教。”

赵威道:“此事说来话长,不知文举你心中有何疑问?”

高文举问道:“小侄想问的是,赵叔借绑架之名将姑姑接出张家之后,可曾与那张家有过联络?有否向张家索要钱财?那张家又是如何回应的呢?”

赵威看了冯有年一眼,冯有年很郑重的点了点头,赵威看着高文举道:“说来活活气死人。为了将此事做的有头有尾,不让人起疑心。前前后后我们一共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来筹划,直至当日动手的时候一击得手。得手后,我为了避嫌,无法和文英小姐见面,只得整日在镖局坐镇。具体事情便由小的们去做了。他们依足了江湖规矩,向张家投了帖子勒索钱财。谁知……唉!”

高文举见他叹息,追问道:“难不成,那张家没有理睬么?”

赵威眼眶一红:“若是不理不睬倒也罢了,那张家竟然……竟然同意给钱了。”

高文举以为他为江湖规矩为难,点点头道:“若是同意给钱,也难免有些首尾要为难。”

赵威竟然有些哽咽了,低着头摇来摇去波浪鼓儿一般,喘息着道:“他们同意给钱,可条件竟然是……杀了文英小姐母子~!”

“啪”的一声脆响从高文举手中响起,众人一惊忙向他看去,只见高文举铁青着脸,右手中鲜血淋淋,不断滴下的血珠溅在地上雪白的瓷器碎片上分外刺眼,原来,高文举竟然将手中的茶杯硬生生捏碎了。

颜小山连忙上前,使了好大劲才将高文举的右手掰开,随手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洒了上去,正在缠绷带的时候,就听得高文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恶狠狠的道:“好个白眼狼~!”

086 病来如山倒

086病来如山倒

夜深人静,一轮新月无力的穿过淡淡的云层。万籁俱寂的高家庄一片漆黑,高家内宅里,突然响起了一阵音调凄美的古怪声音。

高亢的二胡曲子穿透重重院墙,将一曲凄凉的《二泉映月》传遍了整个高家庄,如泣如诉的音乐仿佛在向刚刚进入梦乡的人们讲述着一个委婉而动人的悲情传说。几乎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听到了这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籁之音,人们都被这使人心碎的曲子越多越少的勾起了一些伤心往事,有些感情比较敏感的人甚至随着这动人的旋律低低的抽泣了起来。

高文举早就知道了张为善是个白眼狼,他对高平高安的所作所为,以及他对高文英的态度,加上他对高家恩将仇报的一举一动。他知道这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因此,对此人一点好感都欠奉,对他可能会做一些让人气愤的事早有心理准备。可即使如此,在他听到张为善竟然试图买凶杀掉自己亲生儿子的时候依然被深深的激怒了。

上一世那无父无母被人下看的经历深深的影响着他,对亲情的渴望让他所有家庭成员齐全的家庭有一种近乎于嫉妒的羡慕。有过那种刻苦铭心的感触才让他对亲情异常珍重。由此而导致他对身边的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人都特别重视。

这一世的父母自己依旧无缘得见,但好在此时自己已经可以自立,可以保护自己了,因此,从潜意识里对亲情的看重使得他连那些和自己或许仅有一面之缘的熟人也十分珍惜,对每一个与试图与自己亲近的人更是呵护倍至。

正是因为高文举对亲情和友情的看重,使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会买凶杀子。原本还想和赵威及冯有年商议一些其他事的高文举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彻底失控。冯有年和赵威劝解安慰他许久之后无奈的离去。高文举打发走了颜小山之后,依然心潮澎湃,无法自抑。

汽灯里本就不多的气压渐渐消耗殆尽,终于熄灭了。静静的坐在黑暗的书房中不知过了多久,高文举双手一动,一声二胡声响将他从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将碰落在地的二胡捡了起来,试过音之后将音调调到最高的程度,接着非常自然的将那首上一世学的滚瓜烂熟却总是无法体会个中精髓的《二泉映月》奏了出来。随着曲子行云流水般的进程,前生今世令人心碎的一幕幕的在高文举的脑海中浮现,不断的刺激着那已经脆弱不堪的内心。

流畅的二胡声在一轮新月下穿透夜空,清晰的在人们的耳边响起。所有的人这一刻都被感染了,没有人试图怪罪那个打扰了他们美梦的始作俑者,或醒或睡,或坐或卧的人们保持着听到音律传来时的那个姿势,静静的品味这让人感动的一刻。

当整个曲子终于演奏完毕之时,随着最后一个送弦的动作,二胡上绷到极限的那根钢弦终于再也承受不住,“啪”的一声断掉了。高文举却并没有被弦断时发出的声音影响,马尾琴弓无力的从琴鼓旁边滑落,两行清泪无声的淌过脸颊,滴落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爷!少爷醒醒,我是小山,少爷……”

颜小山终是不放心,悄悄回书房查看,黑暗中静静坐在椅子上的高文举将他吓了一大跳。点亮灯之后,高文举竟然依旧没有丝毫反应,凑到面前喊了几声之后竟然还是没有反应。

看着高文举睁着眼睛丢了魂儿一般的样子,颜小山顿时吓的魂飞魄散,一把将高文举抱起,几步抢到冯积善的门前,一脚踹开房门:“积善!快去喊郭先生!”

高文举,病了。

从睡梦中被喊醒的郭晋宝紧张莫名,他告诉闻讯赶来的冯有年等人,高文举的病是邪魔入体造成的,他已经亲自煎了药喂高文举服下,让高文举休息几天调理一番就没事了。而不住向外张望的神情却将他那原本就底气不足的心思完全的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孟四海也顾不上忌讳,一把将瘦小的郭晋宝揪到了房门外,历声喝问道:“郭神医!你说老实话,少爷究竟是啥病?”

郭晋宝心虚的看着孟四海,再一瞧旁边围着的冯有年、赵威等人,个个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顿时泄了气,喃喃道:“少爷这病,是悲伤过度,又受了风寒以至邪气伤了心脉所致。很……很麻烦。”

孟四海怒道:“胡说!少爷身体那么好。一个人打十个都没问题,怎么会被区区风寒伤了心脉?!你有没有看清楚?!”

郭晋宝费力的向下挣扎了一番,好不容易才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惊魂未定的解释道:“少爷原本体弱,又强行习练了那极霸道的功夫,平日他神清气爽之时,邪魔外道自然近不了身,可今日少爷恐怕是思念老爷,以至悲伤过度,魂游天外才使邪气有了可乘之机。而这种情况,要比常人患此病症更为严重。”

孟四海一急又要去揪他,郭晋宝连忙向旁边一闪。冯有年伸手一拦:“大锤!先别慌!晋宝,那依你看,少爷的病要治起来还有什么难处没有?”

郭晋宝忙道:“说实话,小的对这常人的病还有几分把握,可少爷这身体,原本极是孱弱,经他自己强行练习,如今看起来精壮无比,实则底子已被那霸道之法伤了许多,如今这邪气一入体,恐怕……小的实在没什么胜算。不过几位别急,小的已经让小山和积善去请秦绅士了,他或许有法子。”

赵威眉头一皱:“秦绅士是谁?”

冯有年也没解释,接着问郭晋宝:“秦敬臣?他有什么法子?”

郭晋宝道:“少爷练功这事也是秦绅士和小的说的。当时他说少爷所习武功太过霸道,若是不能及时调理,只恐日后会有祸事。故而小的已经按他的吩咐,为少爷配制了一些温和的补药,原打算过了清明就开始让少爷服用的。没想到……”

冯有年点点头:“他是习武之人。对这里面的见识,想来的确比他人要多上几分,也罢,咱们便等他来看看吧。”

东方开始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五匹快马从新秦庄一路急驰,马上的骑士正是颜小山、冯积善和秦氏父子。天还没亮就被惊天动地的打门声惊醒的秦氏父子三人一听说高文举病了,连忙起床,顾不上招呼两位信使进庄休息,秦敬臣便让两个儿子赶快套马,父子三人随着颜、冯两人匆忙上路,直奔高家庄。

当秦敬臣匆匆赶到竹林小院时,平素难得见到人影的小院前厅里,挤满了人头,仔细一看,全都是高家庄各处能说的上话的头脸人物。和几位相熟的拱手打个招呼,秦氏父子穿厅而过,进了后院。

摸了摸高文举发烫的额头,秦敬臣又和郭晋宝低声交谈了许久,郭晋宝与他谈完,匆匆走进里间,抱出一坛白酒来,吩咐两个丫环用丝绢沾了给高文举脸上几处要穴涂抹。

冯有年等人围着秦敬臣,静静等他开口。秦敬臣叹口气道:“初见文举时。他一出手便让我吃了一惊。实难相信,如何体格之人,竟然能有如此高明狠辣的功夫。后来日渐熟悉,才得知原来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曾劝过他,以他的体格,这等强行练体之法,短时看起来似乎颇有成效,但长此以往,必有后患。无奈,文举言道,自己如今身不由已。若是不能担起这家主的担子,只怕父亲苦心经营几十年的这点心血,将要尽数付诸东流。

其实我也明白他的难处,看着他一天天的越做越大,我这心里也高兴,同时为他身体的担忧也一天比一天重。又看着他每日开朗豪爽,便猜想这些担心恐怕只是多余,以他的性格,又怎会给邪魔外道有机可乘?

没想到,这孩子面上看起来坚强开朗,心里竟然也有如此孱弱之时,想来今日是高老庄主忌日,将他平日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悲伤都引了出来。唉,今日,我本有心提醒一下诸位的,可看到他处理姑奶奶那事时的决绝,又觉得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也就少说了那一句。没想到哇……这孩子,到底是把悲伤之感捂的太严了呀。”

孟四海那一阵子和他处的也挺熟,听到这里,也顾不上人前人手,脱口道:“老秦,先别说这个,你看如今少爷这病,有什么法儿没有?”

秦敬臣摇摇头:“若是平日里用温和之法渐补,或许过上三年五载,这隐患也就被消于无形之中了。就算不用补法,只要他平素注意调理,不至于让邪气有机可乘,那过上十年八年,等他身体完全习惯了那霸道武功之后,自然也就平安无事了。可如今,说实在的,我秦家以武传家,这等情景也见过不少,以我家传的那些事迹来看,恐怕很难再有回天之力了。”

冯有年有些不相信的追问道:“那依你说,少爷此番……竟是凶多吉少了么?”

秦敬臣道:“这就要看他自己了。我秦家曾有过几位前辈,也碰到过这种情景,熬是熬过来了,可有的因为发高烧把脑袋烧坏了,变的疯疯癫癫,有的心思还好,就是再也习不得武了。如今,只能让郭郭安排人手不停的给他擦酒,别让他烧坏了脑袋,再用去邪镇神之药相补……但愿他,能撑过这一关吧。”

冯有年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老天不会这么残忍的,能让少爷醒了来,就不会再狠着心把他带走的。一定有法子,一定有法子的。”

一直皱眉静听的赵威突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我们还有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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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啊,真累。日更一万,真不是玩的。累的快吐血了。

087 求医

087求医

经过新中国好几代科学家的不懈努力。结合民间流传了几千年的各大门派所保留下来的练功方式、武艺招式、搏斗技巧,又经过在解放军各部队多年的不断实践,终于确定下了一套非常行之有效的特种兵训练方法。

这种训练方法,可以使人在短期内激发人体本身的潜能,从而使练习者将自身的体能发挥到极致。高文举便是采用了这种快捷而有效的方式对自己进行了训练,迅速的将一个病秧秧的孱弱少年脱胎换骨,打造成了一个身手敏捷、体能强健的精壮少年。

可是高文举忽略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个训练大纲是针对特种兵而设计的,部队招收新兵时,本就有严格的体检,身体各方面条件合格者才会被录取,而特种兵更是在这个群体的基础之上百里挑一才选出来的。科学的营养搭配、合理的训练进度这些都建立在训练者本身那强健的体魄之上才能得以循序渐进的。

而高文举由于急于求成,忽略了这中间的种种细节,不仅是含有各种科学配比的营养食品无法保障,就连他自己本身也是个根本无法通过体检那一环的不合格选手。因此,高强度的激发潜能训练虽然让他迅速的成长了起来,可是由于根基不牢,营养失衡,也为自己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高文举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他一直坚持煅练,将体能保持在一个身体的成长和对营养消耗相对合理的状态,那么再经过三五年的功夫。或许可以将这些隐患消除。可是正如秦敬臣所说,长久以来,他的身体始终保持在一个巅峰状态,而这个状态一旦松懈,受到外界哪怕一丁点的伤侵犯,身体的各方面都将全面崩溃。

出于对高家庄高主的责任感,以及铺的越来越大的方方面面错综复杂的关系的打理,高文举一直将自己的心态保持在一个相对积极的状态,正是这种积极的心态,才保证了他能将体能一直维持在巅峰而不至于出现危机。

可是那夜听到赵威讲到的事情之后,在理智的控制下,气愤异常的高文举无法宣泄自己心中的那团恶气,只得将自己隔离开来试图平心静气的将这种不良情绪自行消化。当他无意间通过二胡将自己心中那股难以抑制的怒火和悲伤宣泄出来之时,那原本就凄凉的音乐也将他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的种种遭遇重现到了脑海之中。

人的情绪总是会随着某种环境或者指引发生不同的变化,当压抑了许久的种种不良情绪突然爆发出来之后,顿时犹如大堤决口般,一发不可收拾。于是,情绪沮丧到了极点的高文举在受到一点早春深夜寒冷的刺激之后,犹如一个站在广场上的充气人偶被划了一道口子般,以惊人的速度,崩溃了。高文举终于尝到了自己亲手种在自己身体里的恶果。

尽管大家极力掩盖,高文举病倒的消息还是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云霄县的各个角落。每日里,高家庄门口往来的百姓胜过整个县中任何一个集市。

淳朴的乡亲们带着自己家中能找来的或许是最好的,或者是最值钱最珍贵的东西,扔下正在播种的土地,三个一群两个一帮的相约着到高家庄来探望这位在他们心中赛过观世音菩萨的大善人。

焦头烂额的吴念周狠不下心肠来硬将这些百姓赶走,只能自己亲自站在高家庄门口做知客。对每一位不辞辛苦长途赶来的乡亲们苦口婆心的劝解,告诉他们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回去抢时春播,若是误了农时,可就枉费了高绅士的一片苦心了。

当乡亲们越集越多时,吴念周不得不派出县里的差役维持秩序,而那些远路赶来的乡亲们却一点都没有麻烦他的意思,自己带了水和干粮,静静的找个地方席地而坐,他们不为别的,就为能亲眼看到高绅士痊愈的那一刻。

任由吴念周劝解的口吐白沫,乡亲们始终连正眼也不肯看他一下,一个劲的向他保证,家里早就安排了人手,误不了春播。他们这些人都是各村选出来的代表,到这里来,只为给高绅士求个平安,是绝不会给别人增加什么麻烦的。

眼看着许多百姓坐在地上不住的为高文举诵着佛号祈祷,吴念周只得无奈的安排人手搭起了饭棚,好在云霄县上下对这个都挺在行,很快的,一个巨大的挡风遮雨的大型窝棚就在高家庄门前的广场上撑了起来。五口大锅都做上了饭,施粥救灾的一幕,又在高家庄门口重演了。

住在云霄县衙的范贻在高文举病倒的次日一大早就得到了消息,也顾不上巡查春播了,匆匆赶到了高家,细细询问过之后,得知此刻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马上派出了快马到泉州、漳州、福州三地请各处名医前来会诊。

高文举一倒下,以他为中心的所有人同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以往,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小情,只要高文举在,他总是能在谈笑间便轻而易举的化解,往往还能在这个过程中找到许多乐趣或者便宜。让与他相近的这些人都觉得这世上的事情都是那么无足轻重,似乎根本没什么能难得到自己的一样。

而当他本身出了事之后,所有的人几乎同时发觉,原来自己一直最为自信的感觉,突然间就消失了。大家虽然口里没有说出来,却不约而同的意识到了一点,就是高文举绝对不能出事。若是没了高文举,恐怕自己以后的路就要艰难的多了。

乱成一锅粥的高家庄在范贻、吴念周、孙显生等人赶到之后,很快的便恢复了条理,冯有年、孟四海等人也从最初的慌乱中醒了过来,连忙回到各自的位置将庄里的大小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高文举病了,如果这时候庄子里乱了套,那岂不说明自己这些人都是饭桶?况且这时候正是要让高文举静养的时候,要再闹些乱子出来,影响了他的心情,自己这些人可就百死莫赎了。

几天的功夫。各地有些名头的医者陆续赶来了,可是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范贻等人的心情反而越来越沉重了,原因无他,所有的医生对高文举的病都是一筹莫展,有的人甚至已经劝解让高家安排后事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范贻将这些人远远的打发了去,却依然不死心,派出去请医生的人每天流水一般的从高家庄向各处赶。五六天的功夫,信差就将自己治下的三镇踏了个遍。可惜虽然医生越来越多了,却一直没有得到好消息。范贻等人的心情随着一次次的坏消息,越来越沉重了。

※※※※※※※※※※※※※※※※※※※※

此刻,距离高家庄三百多里的戴云山下,抱着一线希望的赵威轻轻取下背上的水和干粮,匆匆的啃了两口,灌了几下。擦了擦满头的大汗,静静的望着眼前一座人来人往的寺院,再将龙呤云向自己说的话理了一遍,点了点头,随着人群向寺门走了过去。

寺中烧香磕头的信男信女络绎不绝,赵威却并没有在几处大殿中停留。穿越三重殿宇之后,顺着印象中的后山走了过去,没一会的功夫,来到山脚下一处孤零零的僧舍门前。

伸手敲了敲门。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和尚打开门双手合什道:“施主有礼,要烧香拜佛请往大殿。”

赵威看着他道:“小师傅,在下不是来求神拜佛的,到此处来,只为求见降龙尊者。”

小和尚道:“施主说笑了,降龙尊者位列十八罗汉,本寺并无供奉,施主若要还愿,还请去杭州灵隐寺。”

赵威道:“在下要求见的,并非佛前金座,乃是人间活佛。请小师傅转告活佛,飞龙肆虐,民不聊生,还请活佛念在上苍有好生之德,施展大慈大悲之心,解民于倒悬。”

小和尚眼中顿时闪起两道精光,炯炯有神的看了他一番,又合什道:“施主请稍候。”退后两步,掩上了门,脚步声渐行渐远了。

赵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暗自好笑,飞龙堂这帮人躲到这里来,怕人家误打误撞的闯进去,竟然弄出了这么一套切口来。江湖暗语切口,赵威行走江湖已久,知之甚多,但是像这种作贱自己的切口,他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想来,这飞龙堂的人也的确成了惊弓之鸟,不敢轻易信人了。如此切口,若非真正知根知底的人,恐怕打死也不会相信是飞龙堂的切口,毕竟人活一张脸嘛,把自己说的有如妖魔鬼怪一般,哪个做的来?

可是想一想飞龙堂前些年的行径,这切口倒也挺合适。一想到少主当初竟然收伏了飞龙堂的人,他就有些不明白,虽然忍着一肚子气将他们送到了京城,却对这些人一点好感都没有,可是少主又对那些人全权放手,搞的他只好将满腔不忿按回肚子。

由于对飞龙堂的人没什么好感,赵威送人的时候,将他们送到寿州镖局就安排了几个手下去了。龙呤云和他分手前将与飞龙堂联络的方式和切口清清楚楚的对他说了一遍,甚至连飞龙堂如今的老巢也告诉了他。

本来不想与飞龙堂打交道的赵威,无奈被高文举的病情所迫,又怕托了别人办事不牢。又担心走漏了飞龙堂老巢消息,只得硬着头皮亲自前来。而飞龙堂这些年名声又差,又加上前一阵竟然行刺朝廷命官,如今隐隐已经不为朝廷所容了。而少主的意思,明显是想招揽这些人,自己绝对不能因小失大,不能因为自己的好恶而影响了少主的大事。

静静的在这里想了好大一会的赵威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僧舍再一次打开了,这次来开门的是两个小和尚。刚刚应门的那个小和尚指着他向另一个小和尚轻轻打了个眼神,就转身退下了。

后来的小和尚举手施礼道:“这位施主要见降龙尊者么?”

赵威点点头,并未言语。那小和尚又道:“敢问施主从何而来?”

赵威道:“从海上来。”

小和尚不动声色道:“施主请随我来。”

赵威随着小和尚向僧舍内走去,刚一进门,他就觉得有一股杀气从僧舍的两旁隐隐传了过来,赵威不动声色,眼睛一直看着前面带路的小和尚,用余光四下打量了一番,却并未见到人影,而那股杀气也于往日感觉到的不尽相同,似乎是某种机关,赵威心里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飞龙堂的老巢口接引的只是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小和尚,原来这里,竟然早已布下了机关暗器,看来飞龙堂这帮人的确够小心的。

穿过僧舍的两重门,走到了最里面,眼前是一面墙,那小和尚在墙壁上几处按了几下,平整光滑的墙壁上无声无息的闪出了一条通道,赵威随那小和尚迈步进了通道,眼前突然一黑,想是背后的门又合了起来,将光线挡住了的缘故。

进了通道,摸着黑随着那小和尚左拐右拐,又经过几次三岔路口,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丝光线透了过来,向着光线的方向又走了约十来丈,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可容纳千人的广场出现在了眼前,那广场的顶端,竟然能看到一片圆圆的天空,看这样子,竟似在山肚子中掏了个洞,又将山从下到上打通了个天窗。

这飞龙堂,果然有些门道,难怪合那么多人力都没能将他们收拾干净。赵威不由的叹息了一阵,随着那小和尚的指引走到了广场中的一处木桌前坐下。那小和尚待他坐下之后说了句请稍候,便转身离开了。

打量着山洞中四通八达的那些小洞口,赵威又是一阵苦笑,这么个阵势,莫说来人攻打了,就算能找到这地方,没有人指引,最后恐怕连出去的门都找不着了。掏出指南针来看分辨了一下方向,赵威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静坐在原地闭目养起了神。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一阵劲风掠过,一把冰冷的兵器闪电般的划过头顶,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一声怒喝同时响起:“赵全忠!你竟然敢上门来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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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恩怨.情谊.能力.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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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与天争命

089与天争命

范贻翻看着柳三变递过来的密密麻麻写满好几页的纸。越看越是吃惊,轻轻将那几页纸放下,问道:“这些都是文举说胡话的时候说的?”

“是的。”柳三变十分郑重的回答道:“而且期间换了好多种口音,还有不少是用唱的。”

范贻抬起头来向远处看了看,哑然失笑道:“这家伙,想不到肚子里竟然有这么多东西。他这两天说的胡话你都记下来了吗?”

柳三变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摇了摇头。范贻有些不解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柳三变道:“学生已然用尽了全力,却也只能将其中一部分抄录下来罢了,还有好多没能录下来。”

范贻道:“可是他说的太快?”

柳三变摇头道:“若只是快,倒也难不到学生。无奈文举兄的许多话,学生实在听不明白,竟似一种从来未听过的方言。学生只能凭着声音录出几句来,可惜,此种话学生不明究里,实在无法记的太多,因而没能录下来。”

范贻想到高文举精通高丽话的事来,笑了笑道:“这倒不奇怪,文举精通多地方言,你听不明白,倒也在情理之中。”

柳三变有些固执的摇摇头道:“学生幼年时,曾随三位不同地方的夫子学过不少各地方言。自问凡我大宋境内各处方言,学生多少也都能听个八九不离十。那日文举兄病倒前之时,曾与小慧用高丽语做过对答,学生喝不甚了了,却也能听出个端倪。可文举兄梦中所言,实学生生平所未闻,着实令人意外。”

范贻心里突然一惊,原来柳三变说的还不是高丽话,忙问道:“这可奇了。如此,还请七郎这几日多费费心,且先将他的言语抄录下来,待他醒过来之后,咱们再向他当面讨教便是。”

柳三变听他竟然用“咱们”来说自己,心头一阵狂喜,强按下那种喜悦之情又小心的问道:“依大人看,文举兄康复的机会有几成?”

范贻摇头叹息道:“难说,有了徐老夫子那个吊命的方子,这几日看他倒也无甚大碍,只是脉象却依然极弱。能不能缓过来,就要看天意了。”

柳三变很肯定的点头道:“文举兄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渡过此劫的。”

范贻抬起头来,眼光投向远方,悠悠的说道:“这家伙,还真不能以常理度之。做之出人意表倒也罢了,连害个病也如此让人捉摸不透。难不成,还真是什么星君转世临凡不成?”

病房中,郭晋宝神色凝重走了出来。见范贻和柳三变就坐在外面,忙匆忙见了个礼。

范贻问道:“晋宝,如何?”

郭晋宝摇摇头:“还是无甚好转迹象。少爷心脉已遭邪气损伤,生气几近断绝,若非那些千年老参吊命,只恐如今已经……虽然如今保住了性命,只怕很难再有回天之力了。正如几位名医所言,此时少爷已归司命所属,非药石之力可左右了。倒是小的从少爷的脉象中发觉一股若隐若现的求生之意。想来少爷此刻也在奋力与天争命吧。但愿他吉人天相,能平安渡过此劫。”

范贻苦笑道:“连你也说这话,看来文举这回真是凶险了。”

郭晋宝道:“说来也奇怪,柳公子说少爷夜里常说胡话,可白天少爷却并无只言片语,或许那不是胡话,是梦话也未可知。若果是如此,或许少爷此刻灵台依然清静。因此,还望大家莫要高声喧哗,让少爷自己走过这一段。”

范贻惊奇的向他望去:“难怪文举说你可称神医,这番见解,的确称得上惊天动地了。这半个月来,若没了你的坚持。恐怕那些庸医早就绝了大家的念想了。”

郭晋宝道:“如今这几支千年老参,吊住少爷的命便是大功一件了,此刻凭着少爷自己的力量是一个法子。赵总镖头那里也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成与不成,我们总还是等他们回来了再做计较。”

范贻苦笑道:“半个月了,我这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正说着话,冯有年匆匆而入,向几人拱了拱手,脸上露出几丝喜色道:“老赵那厢有话传过来了,或许真有一线转机了。”

众人登时心中一阵狂喜,异口同声道:“果真?”

冯有年点了点头道:“老赵传了话来,让家里准备东西,他和几位请来的神医去寻几味十分紧要的药材了。只让家中保着少爷的一口气在便是大功一件。老汉已经吩咐大锤去准备物事了,想着大伙心里悬着也不是个事,赶着过来说一声。”

大家长松一口气,范贻突然道:“让老孟准备物事?究竟是何物要让铁匠准备?”

冯有年道:“哦,老赵说了,炮制药物需要金锅银铲,还需要好几件要紧物事,老汉都吩咐孩子们去准备了。这几日,便要拜托郭先生几位细心照料少爷了。老汉这就告退了。”

柳三变道:“冯叔不去看看文举兄么?”

冯有年两眼泛起两道红光,哽咽道:“自打老爷殁了之后,凡事有少爷在,老汉这心里才有个主心骨,如今,少爷有恙在身,庄前庄后千头万绪,少爷不在总不能再出什么差错。若是安顿不好,少爷病愈之时。老汉也没脸和少爷说话了。往日有少爷在,老汉做什么事心里都有底气。如今只当少爷出去踏几日青便是了。若是看着少爷人事不省,老汉恐怕连站着的气力也要泄了。这照顾少爷的事,就麻烦几位了,老汉还是打理庄子里的事务正经。”

说完一阵颠三倒四的话,冯有年匆匆离去了。众人被他这一阵话激的心头一阵感慨,想来高家庄那些各处当事的,都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不守在高文举面前吧,他们这是怕自己见了高文举那个样子泄气啊。如今,大家都憋着一股气,努力的在做自己要做的事,等着高文举醒来时也好在他面前直起腰来说话。

范贻叹道:“文举治家有方啊。你们看看他这一场病,竟将一个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庄子紧紧的拉在了一起,可谓上下一心,果真是有本事。文举呀文举,就冲这个,你也得撑过来!”

柳三变心中微微一愣,这几天范大人可没少说过让文举冲着什么什么就得撑过来的话,如今又多了一样,看来范大人心里也有些慌了。这个文举兄,怎么就这么入大家的眼呢?连堂堂一方大员,三镇节度使都顾不上日常事务,摞下一切陪在他身边做看护了。做人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遗憾?我柳三变若是能到这份上,那也不枉此生了……不,我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胜过文举兄,我生病的时候,不止要让什么封疆大吏来看护,还要让皇帝亲自来问询,如此才不枉到这世上走了一遭……

※※※※※※※※※※※※※※※※※※※※

此刻的高文举,完全沉浸在前世今生两世为人的种种记忆之中,一会变成了孙晓鹏在非洲执行维和任务,一会化做了高文举枯坐在孤灯前呆呆的翻书。

与前世众多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相比。这一世的生活要简单的多,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拿着一本毫无生气的书喃喃自语,最大的体力消耗便是每日两个时辰磨墨写字的过程。每日高琮都会静静的站在书房门口望着儿子看一会,然后摇头叹息而去。

每过上三五日,高琮才会手把手的教儿子再识一些新字,再读几段新书,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解释上一遍之后又撒手离去,留下依旧茫然不知所措的高文举小心的照着父亲的教诲读书、背书、抄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初到非洲的孙晓鹏,严格的执行政府所制定的不干涉他国内政的命令,只是将自己的营地保护的滴水不漏。对于打得头破血流的当地各方势力武装分子来讲,不管你受到什么人的追杀,只要逃进中国军营便马上可以脱离死神的魔掌。甚至多个对立阵营的伤员们也可以心平气和的躺在相邻的两张病床上接受治疗。至于出了那个五星红旗的势力范围之后,是握手言和还是再拼个你死我活,并没有人去关心。

当第一个勇于挑战中国维和部队权威的部落对中国兵营发起攻击之后,他们迎来的,不是往日美国、英国或者其他任何国家兵营那种后撤脱离交火范围的妥协。而是中国兵营中迅速展开的一种空前惨烈的报复。

一个称得上拼命三郎的部族一夜之间突然不失去了战斗力,所有的武装分子被尽数击毙,寥寥无几的老弱妇孺被几个部族迅速瓜分。从此,再无人敢挑战五星红旗在非洲的权威了。而那次报复行动的制定和直接领导者,正是孙晓鹏。

灿烂的阳光下,独自开着吉普车到集市上买菜的孙晓鹏,骄傲的指着背后车上的五星红旗标识,对簇拥而来相互警戒的几个美国大兵笑道:“这就是我的保镖!”

一轮圆月透过云层,将洁白的月光均匀的洒在大地上。病房内,一盏罩上了两层纱网的汽灯发出柔和的白光,淡淡的照耀着病房内的各个角落。躺在病床上被一块帘子遮出的阴影下的高文举一脸骄傲:“This-is-

My-

bodyguard!”

静坐在他床头的柳三变举起手中的笔,愁眉苦脸的想了又想,终于在纸上画下了一个谁也看不明白的符号,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吵杂之声,竹林小院的门被敲响了。几声低低的问答之后,院门发出一阵难听的声音打开了。

郭晋宝那满欣喜的声音顿时穿越几重院落传进了柳三变的耳中:“赵总镖头!你可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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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小野虎”一如既往的支持和订阅。另外,你没听说过有人劝太监,那是因为你没有和许多作者一起聊过天。对于职业写手来讲。赚钱才是第一位的,完不完本,倒在其次。

还有,一夜成病的事,很常见。尤其是在生活条件比较差的地方。

090 回天之术

090回天之术

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围在晕迷中的高文举身旁呆了几个时辰。直到日上三杆时方才退了出来。躺在床上的高文举浑身赤luo,扎满了明晃晃的银针,猛一看,便如一只长着银刺的刺猬一般。那原本在眼皮底下不住滚动的眼球也不再折腾了,一直变幻莫测的神情也松弛了下来,看上去,便如一个熟睡了的婴儿一般,恬静而安逸。

此时的范贻正在前面厅中处理从泉州快马送来的公文,柳三变则在旁边一个小厢房中去补他的夜班觉了。冯有年送来了金锅银铲也回去处理庄里的事务了。陪在三人身边的只有郭晋宝和赵威。

两个丫环送上了茶,恭敬的退下了。皱着眉头的龙老大几乎是下意识的端起杯子来品了一口,突然,见鬼一般向手里的茶杯看去,又看了一眼满腹心事的赵威和惴惴不安的郭晋宝,差异的开口道:“二龙戏珠?”

赵威点了点头,郭晋宝也点了点头。龙老大哑然失笑,似乎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太过突兀,又品了一口茶,闭上眼静静的体验了起来。龙老三和老六见老大举止失度,也有些奇怪,将自己那杯茶端起来,尝了一口。顿时两眼也放起了光。

龙老六忍不住道:“老大!这茶……难不成这位真是……?”

龙老大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自己和赵威的约定中已然说的清清楚楚了,自己老哥几个只负责来救人,至于他们要做什么,与飞龙堂无干,将来就算他们真的要闹什么大动静,几个孩子的去留,还得听他们自己的意见,就算要跟着他们去,也要舍了飞龙堂的身份,总之,尽最大可能的和他们撇清干系就是。

看着赵威和郭晋宝的神情,龙老大正色道:“高少爷果然是人间奇才,以老夫看来,高少爷的身体,早在一年前就已是油尽灯枯之象了。可不知高少爷用了何种方法,竟将身体强行打熬成如今这副模样,似乎比常人还要精壮上几分。熬过这一关,真可谓险之又险。可惜,终是胎里不足,受不得邪气。故此才落得如今这半死不活的样儿,这其中又有一番凶险之处。他被邪气伤了心脉,最初那几日高烧不退,只恐会烧坏脑袋,如此即使保住了性命,未必还能一如常人。而此时天人交战,药石无灵。若无发散之物助他散热,只恐再劫难逃,不想高少爷竟然将这一关也闯了过来。赵将……赵镖头找到我老哥几个的时候,正是他需独自应对之时,故此老夫并未及时赶来,因老夫知晓,此病若是发作,便是我等弟兄守在当面,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好在几日辛苦,我老哥几个总算不负所托,找齐了药材,高少爷竟也撑过了那最凶险的一关。如此一来,只需多费一番手脚便是,想来,要还一个完好的高少爷于赵镖头也并非不可能。”

赵威长出一口气,郭晋宝心里的一声巨石也落了地,却还是有些不安的问道:“依老前辈看来,少爷竟还有康复的机会么?”

龙老大鄙视的扫了他一眼道:“若只是让他康复,又何需我老哥仨结伴前来?若只是让他康复,也不显得我弟兄的手段!我兄弟既然来了,自然不只是要让高少爷康复。还要将他这胎中不足的毛病连根除了,还你一个长命百岁的大少爷!”

赵威一言不发,直起身来向龙老大重重一礼,转向郭晋宝道:“从此时起,凡少爷医病期间的一切事务,尽数付于三位前辈之手,你可全力协助,万万不可有误!”

郭晋宝忙起身问道:“不知三位前辈尚需何物?小的即刻便去置办。”

龙老大指了指一大早便送来的金锅银铲等物道:“所需之物,如今均已齐备,剩下的,就交给我们老哥几个吧。如今所需的,一处空院,一只水缸,十名杂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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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子时,已经缺了一角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已经肃清了的小院中,龙氏三兄弟手足并用,在月光下忙碌着。站在小院外半人高的篱笆墙边上围观的一帮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静静的看着三人配合着炮制药物。

那老哥仨你来我往,三人配合的竟如同一人有了三头六臂一般,一只发着灿烂金光的小锅被稳稳的架在一个特意打造的铁架子上,而那架子下方,竟然是用一堆不同的药材生起的火,龙老六负责守着火,照着火焰的大小不停的将整齐码放在身旁的药材按着配比小心的向锅下的火堆中慢慢加添。龙老三负责配制炮制的药物,一大堆奇形怪状的或鲜或干,神态各异、颜色不同的物事在他快如闪电的双手中迅速的搭配好一一放置到前方的条桌之上。配制好这些之后,龙老大看看金锅的色泽已经差不多了。向老三老六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银铲掂了掂,沉声吩咐:“动手!”

龙老三突然身形一晃,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条桌前的龙老三突然失去了踪影,再一眨眼的功夫,他又出现在了原地。速度快的就像根本没有离开过一样,若非他手中突然多了一个细细的金丝笼子,柳三变和范贻等人根本就无法相信他刚刚离开了一下。

龙老三小心的将笼子口打开,嘴里发出一阵“嘶嘶”之声,突然笼口闪电般的窜出了一团白光,龙老三左手一晃,那白光已被他截到了手中,右手一翻,手中的金丝笼子已被远远抛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泛着绿光的小刀,看样子,竟不像是用金属打造而成的。

再看他左手中的物事,却是一只小巧可爱的狐狸,正眨着两个圆溜溜的双眼惊恐的望着龙老三右手中的绿刀。一道绿光闪过,小狐狸突然停下了不断挣扎的动作,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从它的脖子附近。一道细如发丝的殷红逐渐浸染了周围的皮毛,从脖子伤口处淌下的血笔直的滴向摆在条桌上的那些团成一团的药物。

原本还乱如杂草的药物,被那狐狸之血轻轻一碰,马上活过来一般紧紧的缩成了一团,就在那团药物缩成拳头大小之时,龙老三左手轻轻一扬,小狐狸转到了第二个药团上方,第二个药团也开始收缩之时,龙老大右手白光一闪,将那团浸着狐狸鲜血的药物铲了起来,快速的扔进了已经烧的通亮的金锅之中。

龙老六将手中的一把蒲扇轻轻晃动。也不见他使了多大力气,那团药在金锅中腾起的一片气雾竟被他那轻轻的扇动笔直的吹了开去。这几下配合的严丝合缝,直看的篱笆旁边看着的众人瞠目结舌,大开眼界。

不断的重复着这个过程,很快,桌上的十只药团都被下到了金锅中炒制了一番,而最后那只药团下锅时,龙老三手中那只小狐狸似乎已经失血过多没了知觉,龙老三将小狐狸轻轻放在地上,取过不久前问郭晋宝讨来的金创药洒在伤口上,便回头帮起了忙,不再理会那动也不动的小狐狸了。

十只核桃大小,泛着淡淡绿光的药丸整齐的码放在一只银托盘中。龙老大松了一口气,向蹲在火焰边上的老老六道:“老六,齐了!”

听到老大发话的那一瞬间,龙老六突然一直身,一头向后栽倒了过去,吓的围在远处的一群观众大吃一惊,龙老大似乎并不意外,淡淡的向龙老…了点头,自己长呼一口气,泄了气一般的坐在了地上,龙老三几个箭步抢到老六跟前,将他拖到几步开外,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来轻轻向他嘴里灌了点什么。

站在篱笆后的众人见龙老六悠悠转醒,同时松了一口气,柳三变轻声问站在旁边的郭晋宝道:“郭兄,这是怎么回事?”

郭晋宝道:“如果没料错,这些药中应当含有剧毒,那龙老六应当是被那些毒气熏倒的。方才他一直用扇子将锅中的雾气扇走,恐怕也是为了不让龙老大中毒。”

柳三变吓的脸色一变:“有剧毒?那怎么能用这药来给文举兄治病?这要是万一……”

范贻轻轻拍了他一下,摇头道:“莫担心,是药三分毒,文举如今只剩下一口气,正是应当用这虎狼之药猛攻方能见效。医家也有云,所谓以毒攻毒嘛。”

郭晋宝点点头:“范大人高见。定是如此。”几人竟然一点都不怀疑这其中会有什么古怪或者隐患。

炮制好药物之后,龙氏老哥仨将十粒药小心的收了起来。又将还在燃烧的火苗熄掉,这才向众人方向走了过来,龙老大拱了拱手对站在面前的赵威道:“托天之佑,药已制成了。高少爷康复之机又多了一分。”

赵威和郭晋宝忙带着老哥仨向高文举的病房走去,留在篱笆边上的柳三变心念一动,匆匆走到龙老三刚刚站过的地方,小心的将昏死过去的小狐狸捧了起来,试了试心跳,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又将扔在一边的金丝笼子一把抄起,一只手将小狐狸紧紧的护在胸口前,这才又向院子外走来。走在前方不远处正和冯有年低声说话的范贻,浑不在意的扫过他一眼,脸上浮出一丝极难察觉的笑意,又低声和冯有年谈起了什么,渐渐走的远了。

前院中,临时搭起的一个高大凉棚,四角各挂着一只汽灯,将棚下照耀的比白天更亮。棚子中间,一只水缸被埋在地上大半截,旁边挖了一个极大的坑,坑里面是两名小厮正在填着柴火,周边则是几个不停忙碌的小厮,有不停送柴火过来的,有将干柴分成大小整齐小跺的,也有给每个小跺中塞药的。围在大缸旁边的几个小厮则不停的试着缸里的水温,一边搅去,一边向缸里投放着不同的药物。

龙老大检查了一下缸中的水温和水色,吩咐几个小厮加大火力将水烧开。然后就掉头进了病房。

病房中,熟睡中的高文举一动不动,龙老大掂起一粒刚刚炒好的药丸来,用一只瓷碗盛了,小心的用手指杵破,又仔细的将碎药碾细,闻了闻郭晋宝备好的白酒,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壶中的酒小心的倒下去,边倒边晃动瓷碗,不一会儿,那药丸便化成了半碗碧绿的汁液。龙老六将高文举轻轻扶至半坐,龙老三从怀里掏出个布袋来,轻轻摊开,从插满了银针布袋中取出两支极大的来,轻轻过了火,在高文举的两耳朵旁刺了下去。

这两针一下去,高文举忽然就张开了口,龙老大将碗中的汁液小心的倒进他的口中,等他咽下之后又再倒一些,费了很大一阵功夫之后,才将那些汁液完全灌进去。

取下了两支针,高文举的脸色突然开始变化,从潮红开始慢慢退下,变得越来越苍白,赤luo着的身体也能明显的看到他的血色在渐渐退却,就如同被人将血抽干了一般,与此同时,站在他旁边的众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高文举似乎在渐渐变冷,而且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一盏茶的功夫,原本还要靠每日擦酒散热的高文举突然变的冷如凉块,有些不太放心的柳三变禁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触手渗人的寒冷将他吓了一大跳。他有些担心的向郭晋宝望去,却见对方满脸都是敬佩之色,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再也不敢出声了。

龙老大看着高文举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青,最后竟然有些淡淡的泛绿了。向两个兄弟点了点头。

龙老三和龙老六将自己双手用毛巾缠了好多层,这才小心的将高文举抬了起来,众人跟在身后,眼看着老哥俩将快要化成一个冰块的高文举轻轻的投进已经沸腾的大水缸中,大伙的心顿时被揪到了嗓子眼。

那缸中的水已经沸腾了好一会儿,由于缸中的药劲已经散开,那水早已变成黑如墨汁一般翻滚着黑浪。当高文举被放进去时,那沸腾的水顿时就被压制了下来,原本扑人的热气也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龙老大只是吩咐小厮们加大火力,不停的用扇子鼓风。

大缸中的水从高文举一下水就开始变的越来越凉,最后渐渐的有些发冷了,经过小厮们奋力的加火,渐渐又恢复了热气,隔了好一会儿,那水温已经渐渐的有些烫手了。龙老大吩咐大家不用加火了,只要稳住便可。

看着被黑色药水埋到下巴的高文举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大伙提到嗓子眼的心才又放回了肚子。龙老大走到他跟前检查了一番,点了点头,轻轻开口道:“高少爷,水温合适么?”

所有人都被这并不大的一声提问吓的不轻,难道说此时的高文举已经能听到东西了吗?怎么不见他有任何反应呢?

就在龙老大问话的同时,站在水缸旁边的龙老三轻轻的从高文举头上拔下了几根银针,随着这几下,紧闭着双眼的高文举突然开口道:“国庆!再浇点水,**了,你***会不会蒸桑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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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同意你所说的太监作者就像是个扔下孩子跑了的负心汉。呵呵。

091 百日煎熬

091百日煎熬

“前辈,这是何说?”柳三变看了看周围大伙一脸的震惊之色。再想想自己这半个月来抄的那些林林总总希奇古怪的语言,希望能在这几们貌似很有把握的高手嘴里问到这蹊跷事情的本末来。

龙老大放开按在高文举脖子动脉上的手,轻轻摇摇头道:“此刻当是高少爷尚未醒过来之故,可是不应当啊,照老夫的估计,此时的高少爷应当醒过来才对,究竟是何处不妥当呢?”

随着他的喃喃自语,一旁观看的众人心又被揪了起来。

龙老大仔细的将每一个环节都在心中推演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之后,低着头来回踱起了步,突然一阵酒香飘了过来,龙老大双眼一亮,快步又奔回房中,将那盛着凤凰山特制烈酒的酒壶拿起来,再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用平日盛了给高文举擦试的小盏倒了一点,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走出了病房。

“老夫初闻此酒,还只当是普通佳酿,如今看来,竟似是一种世间罕见的上等烈酒。难怪用此酒擦试便可将高少爷所发之热散去了。老夫千算万算,没曾想,问题竟然出在了这酒上。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龙老大频频叹息。

郭晋宝一看老头拿的酒壶,嘴里又这般念叨,心里马上有如被猫抓了一般。这酒是由自己提供的,虽然说人发烧的时候用酒散热的主意原本是少爷出的,可这事知道的人没几个啊。要是少爷为此而出了事,到时候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紧张的快要崩溃的郭晋宝壮着胆子问道:“前辈,难道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龙老大横了他一眼:“不妥?有何不妥?再妥不过啦,呵呵,大可将心放到肚子里去。有了这酒,岂只无事,简直如虎添翼。本来要一年功夫,如今看来,只怕百日便可见效了。”

郭晋宝一听马上傻眼,这病治起来竟然需要一年之久么?可再一想,这是从阎王手里抢人,一年的功夫比起性命来,可以算得上微不足道了。如今再一听他说只需要百日,心下更是大定,不过高文举没有按他设想的那样醒过来却是为何呢?

见郭晋宝出言询问,龙老大呵呵笑道:“老夫也是大意了,这酒如此之烈,将那药效催开的也比本来快上几倍,故此,高少爷如今这般,应当是又睡着了。不妨事。我等再等他一等,自然就醒过来了。到时,各位便知老夫手段。”

果然,又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样子,高文举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他很诧异的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使劲嗅了一下紧挨着自己下巴那热气腾腾的药水,一句话也不说,双眼怔怔的望着前方。

大家都不知道此刻的高文举是什么状态,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都将目光向龙老大投了过来。龙老大也不推辞,轻轻走到高文举面前道:“高少爷,知道此刻在何处么?”

高文举此时心里百转千回,连续半个月半梦半醒的日子让他苦不堪言。他努力的试图将自己这一阵子的梦境和现实整理一下分割明白,无奈那些事都有些虚无缥缈捉摸不定,再看着前方熟悉的几张人脸那紧张的表情,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用心回忆了一下,无奈的做出了个笑脸道:“我好像病了,让大家受惊了。”

柳三变微笑着问道:“文举兄,还记得我么?”

高文举没好气的说道:“柳兄这是消遣小弟么?还是打算趁我病。要我命?”

范贻长出一口气,大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冯有年和赵威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是一阵激动,脸上肌肉抽搐个不停,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只是静静的望着高文举。秦敬臣一屁股坐在了后面的椅子上,手支着脑袋,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龙老大笑着道:“我说如何?”

郭晋宝一揖到地:“前辈神技,叹为观止。请受晚辈一拜~!”

龙老大哈哈大笑:“你小子挺上道!看得出来,你医术不错,有些根基,好好干,会有名堂的。”

高文举苦着脸道:“各位前辈,能不能把我先放出来,这里面呆着其实倒也不难受,只是手脚都动不了,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龙老大笑道:“小子!你命好!碰上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了。要不然这时候去和阎老五说这话去吧。还嫌手脚不能动?扎你一身的针就是为了让你动不了的,实话告诉你说,你还要在这缸里这样样子呆上一整年才行。少一天呀,都不成个功果。小子,你就好好享受吧。”

高文举傻眼了:“前辈,你我素未谋面,前生无怨,今世无仇的,你干嘛这么折腾我?”

龙老大摆摆手:“别问我,不管我的事,我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要找人算帐,问那个大胡子,喏,就那个,叉着腰的那个。”

赵威快步走到缸前道:“文举,你这病一言难尽,总之,你就听几位前辈的,忍得一时不快,得一个齐齐整整的身子骨。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呐。”

高文举苦笑一声道:“赵叔,这就是要关我禁闭了?”

赵威奇道:“什么关你禁闭?”

高文举笑笑岔开话题道:“我觉得好像自己睡了很久一样,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病了多久?”

柳三变笑道:“原来文举兄心里清楚啊。今日已是三月廿四了,你已昏了整整二十天了。”

高文举想了想,叹息道:“这可真他祖母的邪性。麻烦诸位了。”

龙老大站在几步开外,赞许的点了点头,向两个站在高文举背后的老兄弟递了个眼色,却没说话。

※※※※※※※※※※※※※※※※※※※※

高府书房。

冯有年轻轻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这飞龙堂果真是用这秘法救的康王,当年的传言竟是真的了。”

赵威道:“是啊,此事虽然传的沸沸扬扬,但真正知晓内情的人并不多。当年康王胎中不足,一直体弱多病。因此整日深居简出,从不轻易见人。可是十五岁之后突然就换了一个人似的,不止精神奕奕,还变得喜欢四处游荡、惹是生非,后来更是残忍嗜杀,当时有人传言说真正的康王早就死了,这个人是别人冒名顶替的,可是却又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先父彼时官居左武卫大将军,与飞龙堂龙老将军相交甚好,且我威虎堂与飞龙堂又同保一主,也便从龙老将军口中得知了这个中缘由。正是有龙家这秘法。康王才得以脱胎换骨。无奈景宗陛下驾崩之后,康王为夺帝位,竟然发动兵变,将好好的一个大闽国搞的鸡飞蛋打一场空。最后被南唐一举吞并。而飞龙堂和威虎堂也从此一落千丈,再也不复昔日风采了。想起来,还不都是因为这飞龙堂的秘法惹的祸?”

冯有年点了点头道:“康王自小体弱多病,被人看不起也是常事。飞龙堂为自己出位保扶康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想不到,那康王心性竟然因身体大好变的残暴异常,想来这也不是飞龙堂的本意。后来围剿飞龙堂时,令尊让你亲提一旅前去堵截,想来便是为了给飞龙堂一条生路了?”

赵威笑了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有心人,而且知道此事的人本就不多,就连飞龙堂自己人中,除了龙老大和已经故去的龙老将军之外,都没几个人知道。那飞龙堂诸人逃脱之后,竟然还派人来刺杀过我。本来高昌王也曾对此起过疑心,却因此事没再追问,想来也不相信我会放了他们。虽然我对此事大感侥幸,却十分气愤飞龙堂的人以怨报德。这么多年了,呵呵,年前少主让我送飞龙堂几个小辈赴京时,我差点就说漏了嘴,好在,这几个小辈都不认得我。我也懒的和他们计较。想想,还真是好采。”

冯有年点头道:“是啊,少爷背着他的两位义兄将几个飞龙堂的人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时候,我也有些不理解,如今看来,少爷竟然阴差阳错的自己救了自己一命。好人,还是会有好报的。”

赵威道:“此次和飞龙堂已有约定,他们只负责替少主疗病,万万不可再让他们卷进来了。旁人若是问起,只说是隐居山林的隐士便可。切不可再生事端了。”

冯有年道:“我自然省得,这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少一个人知道。也便多一分平安。少主那里……我看少主也是个有主意的,我们还是顺其自然吧,以后如何,你们尽人事,听天命便是。”

赵威道:“我明白,只要少主平平安安渡过此劫,何去何从,还是由他将来自己选吧。折腾了这么多年,我也看开了。什么位极人臣,什么封妻荫子,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冯有年点点头喃喃道:“是啊,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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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晋宝竹林小院,龙老大的房间。

龙老三兴奋的搓搓手,望着悠闲的品着茶的龙老大,急促的说道:“老大,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你没看到那冯……不是也在吧,自然是错不了的了。要是成了事,那可就是从龙之功了,从龙之功啊。你就一点不往心里去?”

龙老大将茶杯向桌了一顿,低声斥道:“你给我闭嘴!什么从龙之功?!我看你是让那些荣华富贵蒙住了眼。爹爹他们昔日位极人臣,比不得你这什么鸟从龙之功?可后来呢?你就看到贼享福了,怎么没看到贼挨打?!”

龙老三撇撇嘴道:“你不愿意就算了,干嘛说的那么难听?好歹是咱们自己父辈,什么贼呀贼的?”

龙老大怒道:“还嫌我说的难听了?丧家之犬一般的日子才过去了几天呀,你这心就收不住了?再说了,你看看你这一把胡子,还有几天好过的了?还想什么从龙之功!信不信我马上就让你成了龙飞上天?!”

龙老**笑道:“老大别上火,我也就随口一问,你不愿意就算了,啊,就当我没说过,没说过成了吧?”

龙老大道:“你少来之套!总之记住,你我弟兄三人在此处,只管治好了高少爷,拍拍屁股走人,别的事一概不要想,也不要问,更不要插手去搅和,要不然,有你好看!”

龙老三不停点头:“我明白,我明白。”

不一会儿,回到房中的龙老三看着躺在床上的龙老六,叹息了一声,再不说话。老六吭了一声道:“我说如何?让你去自讨没趣!算啦,别折腾啦,也不想想咱还能再吃几天米饭。有那个心思,让娃娃们去折腾吧,我还想再过几年安生日子呐。”

龙老三一听老六提到了儿子,两眼一亮,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嘿嘿,我先眯一会,你去那边盯着,后半夜我去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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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棚子下,下巴以下都埋在水里的高文举上气不接下气的问坐在旁边椅子上的郭晋宝:“郭神医,到底有没有个准谱啊?他们真让我泡一年那玩意?”

郭晋宝小心的回答道:“是啊,几位前辈说,少爷的身子是胎里不足,后来修习的武功又过于霸道,故而要先用极寒之药将少爷体内的邪火拔了出来。可是那药寒气又重,就又要用这热水将那药中的寒气驱除。至于这泡在缸中的意思么,就是用来补少爷那胎气不足的身子的。故而,要与在母胎中一般,要泡足十个月方可。”

高文举咂咂嘴苦笑道:“奶奶的,原来是这么个治病法儿呀,这不就是打死救活么?这么个折腾法,十个月下来,我还会走路么?岂不要从头再学过?”

郭晋宝笑道:“几位前辈说了,给少爷做的那些个丸药,每药效要借着泡在这药水里才能完全催开。那十丸药,服完了药,少爷就大功告成了。本来需要每月一粒,如今有咱们自家产的烈酒相辅,估计可以快很多,想来三五个月便可完成。这一阵子,少爷倒是可以和大伙聊聊天,说说话,这倒不妨事。”

高文举道:“这也就是说,最少也要受百日煎熬喽?苍天呐,这么长的时间,可叫我怎么打发啊?”

柳三变笑呵呵从前院走了进来,刚好听到他发这牢骚,笑着说道:“文举兄不必担心,有小弟陪你,就不觉得闷了。”

高文举瞟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道:“你陪我?难道让我和你用嘴下棋么?你又不会下象棋,下围棋又不是你的菜,没劲。”

柳三变笑道:“文举兄可以教小弟唱曲啊。”

高文举道:“唱个屁的曲!我哪里会唱什么曲?”

柳三变大笑:“文举兄这可就不老实了,须知这大半个月来,小弟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在梦中唱的那些曲儿,可是让人动心的很哟。”

高文举突然想起了这一阵子老是梦到前世粉墨登场的情景,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又听他说自己梦中所说,心头一阵吃惊,可别说了什么漏底的话才好啊。忙问道:“柳兄此话怎讲?我常说梦话么?都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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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了《危机边缘》第三季第三集,对那个低能儿十分羡慕,吃了那种药竟然可以迅速的变聪明,最后发展到人都无法理解的聪明程度。不知道那种药有没有的卖。

092 交友不慎

092交友不慎

“小慧回去早些歇着啊。小狐狸也是要歇着的。”高文举笑mimi的目送着抱着小狐狸来看望自己的小慧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小院。

“柳三变,你老实交待,你从哪弄来的人奶?是不是勾引我庄子上哪家的媳妇了?”高文举脸色一板,十分郑重其事的向坐在他前方不远,面有得色的柳三变。

由于高文举病情的特殊性,龙家几位老人家拒绝了大伙前来探望的一片好意思。除了几个核心人物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许见。高文举也乐得清静,再说自己如今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好还是捂着点的好,省的传了出去破坏了那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完美形象。

得知高文举已经在顺利康复之中的消息之后,原本聚集在高家庄外那些前来祈福的乡亲们派出了一位代表和高文举见了个面之后,就此散去了。泡在水缸中的高文举得知这个情况,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安抚了那位乡亲们派来的代表,告诉他,自己的病虽然麻烦,但肯定是会好转起来的,让大伙放宽了心,回去抓紧生产,就算是为自己祝福做的最大贡献了。

在龙家三老的干涉下,高家的众人当中,除了冯有年、赵威偶尔可以和高文举见上一面之外,就只有柳三变能每日陪在他身边的。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他事务太多,伤了心神,尤其是在最初的十天里,更加不能让别的什么东西影响了他的心情。

柳三变就是在这段时期,成功的打入了高家庄内部,彻彻底底的成了一个让高家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的自家人。

他先是每天陪着高文举东拉西扯,使他没那么无聊。就高家庄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也只有他才具备这么个条件,其他不是学识太浅,就是专业不对口,而且和高文举的地位也不对等。

两人整天就这么海阔天空的胡扯一通,高文举对学富五车的柳三变大是佩服,而柳三变也对身处如此境地中还有乐观积极心态的高文举赞赏有加。两人又在文学方面有极相似的观点,除了政治取向和价值观稍有出入之外,所见略同的地方颇多。

半个月下来,柳三变从最初那个只会傻笑或者惊愕于高文举的奇思妙想、歪理邪说的愣头小子很快就转变成了一个敢说敢笑、敢作敢当的新青年了。看着柳三变如此迅速的转换,高文举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天才好学生,你说什么他都很快接受就转化成自己的东西,忧的是眼看着这个将来要在中华文化史上留下璀璨足迹的明星就这样被自己拐到了黑处去,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不会被后人骂?

在高家庄混的风生水起、如鱼得水的柳三变还有一桩得意之作,就是成功的将自己和小慧的关系拉的亲近了起来。

这事得从龙氏三老炒药那天说起,那天柳三变捡回了那个在医治高文举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小狐狸之后,又经过郭晋宝的一番回春妙手,终于将那个失血过多,差点就此毙命的小东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为了救这只小狐狸。柳三变可谓费尽了苦心,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庄里一个尚在哺乳期的妇女每日为这小狐狸挤了一杯人奶来。而小狐狸经过最初三五天的奄奄一息之后,如今已经有越来越精神的趋势。

而一直无法去探望高文举的小慧,每日里都将自己那本就不轻易示人的心思紧紧的收了起来,一如一只遇到危险的刺猬。每天浑浑噩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乖乖写字,告诉大家这是哥哥给自己安排的功课,自己每天要按时完成,否则哥哥回来了要生气的。看在眼中的高家众人十分无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劝解方法去和她沟通。

心里本就十分痛苦的高文英试过去劝解她几次,不但没有将她劝的开朗起来,反而让她那忧郁的眼神将自己感染的一塌糊涂,次次都是泪流满面,伤心而归。

就是在这种高家上下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每天都能从竹林小院中带回哥哥一点消息的柳三变成了她最期望见到的人。听着柳三变带回来哥哥的那些吩咐,小慧总是能稍稍兴奋那么一会儿。可是一转身,便又重归了那种小孩子不应当出现的状态。

柳三变在小狐狸恢复了生机之后,将它送给了忧愁不堪的小慧。在得到一只伶俐可爱的小宠物之后,小慧那原本不安的心情大为好转,女性的母爱天赋马上泛滥。整日将小狐狸抱在怀里寸步不离,爱的不行。

而半个月过后,高文举服用了第二粒药丸,身体恢复的状态大大超出了龙老大的期望,于是,对他接见人的禁忌也放的松了一些,最起码,可以让小慧每过几天来看上他一次了。

今天是小慧第一次见到泡在药水中的高文举,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的小慧冲着高文举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将柳三变如何如何起死回生的本事吹的天上少,地上无,尤其说起柳三变每日从哪里拿回来一杯人奶来喂小狐狸的事,更是赞不绝口。直听的高文举咋舌不已、柳三变得意洋洋。

待小慧走后,高文举对柳三变居然能骗到女人给他挤奶的本事大是好奇,突然想起来,面前这位如今看起来似乎有些腼腆的同龄人,日后在女人堆中的成就,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长久以来,因为大家都还在少年时期,高文举还没多想过,如今看来,这家伙的女人缘不只是好,简直是好的过分。

要说他取得了小慧这样不晓世事的婴儿的好感,那的确是没什么挑战性和难度,送一只狐狸给她也就可以得个高分了。可是,挤奶啊!这年头,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要奶?!还是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可是这事居然就成功了!这是个什么概念?

一边拉着脸审问,高文举心中一边打起了鼓:“难道这货那偷香窃玉的手段真的在我庄子上施展了?我这里可都是淳朴的老实人啊。如今这人又把这贞洁之事看的特别的重,乡下女子又对感情一类的东西放的不开,要真有个**之类的看上了他,人家的老公会怎么处置这事?别为这事回头再闹个寻死觅活的,那可就不太好办了,毕竟用一千多年后的价值观来劝解这时候的人不比教母猪上树难度小啊。”

无奈柳三变经过和泡在药水的高文举打了半个月的口水仗,早已对那些以前觉得不堪入耳的话有了免疫功能,只是投了个颇有嘲笑意味的眼神过来,接着就是一句淡淡的:“山人自有妙计。”气的高文举直翻白眼。

“造孽啊。”高文举摇头叹息:“我庄上的乡亲,个个善良纯朴,咋就碰到你这么个衣冠禽兽了呢?老天不良呐,我高文举交友不慎,害了乡亲们,我有罪啊。”

柳三变捂着嘴直乐:“文举兄要不要自裁以谢天下呀?哎哟,小弟倒忘了,如今的文举兄可不比当初勇冠三村的时候了,简直就是狗掀门帘,就凭一张嘴了。哎哟,天可怜见……”

坐在距离棚子只有几步远的大厅下喝茶的龙氏三兄弟和郭晋宝等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两人的对答。表情各异,神态不一。龙老三一张老脸憋的通红,一杯茶费力的灌进口中,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连忙捂着嘴吭哧吭哧笑个不停。

郭晋宝也是努力憋着笑道:“三叔。你还是去后院笑笑吧,别憋出毛病来。万一要有个三长两短的,虽然你老医术高明,可这事,你也知道的,能医不自医嘛。”

龙老三伸手在他脑门上抽了一下:“你个臭小子,几天下来,医术没啥长进,这嘴皮子功夫见涨,都快赶上那俩家伙了。”

龙老大笑着将他手挡回去道:“要说这人呐,还是得读书。你没听人家高少爷和柳少爷这几天说的那些话?骂人都骂的一套一套的。”

龙老六道:“以前听呤……听人说高少爷身手不凡,如今看来,他最厉害的竟然是嘴上功夫。哎呀,我不带脏字的骂人法儿,啧啧,听着可真过瘾。”他硬生生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呤云”两个字吞了回去,唯恐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就算知道郭晋宝救过几个子侄,那也不能走了口风,谁知道这小子嘴严不严呢。

龙老三道:“我看还是柳少爷厉害一些,刚开始那几天你没见他常常被高少爷说的面红耳赤吗?还有好几次差点就生了气。可如今你看看,这才过了半个月,人家都能和高少爷对骂啦,佩服啊。“

龙老六笑道:“要不说人家是读书人呢。就是花花肠子多,连学骂人的话都学得比人快。”

龙老三冲着龙老大道:“老大,这话可有些骂你的意思了啊。老六你别这样,你没读书是你自己的事,你不能为这事骂大哥啊。都让郭郭一个小辈笑话。”

郭晋宝站起身来打算落荒而逃:“三位前辈,你们先聊着,晚辈去后院看看药苗。”

龙老大将他一把扯了回来:“看个屁!俩个老东西为老不尊,整天在小的面前玩这些把戏。当老夫那么容易上当么?哼哼。郭郭别理他们,今天老夫和你好好说说督脉一百八十穴的用针之法。哎,你俩,要是困了自己去睡大头觉,要是不困出去庄上转转,少在我们爷俩面前晃悠,见不得你俩!快滚!”

龙老三向龙老六打了个眼色,笑着站起来,摇头叹道:“老大命好啊,一身医术,儿子不理,侄子不爱的。老了老了拣到个宝,行,你老人家教徒弟吧。我哥俩再去铁匠铺转转,老孟打那柳叶刀还真挺有意思的,今个不定还能见到有啥宝呢。走啦老六。”

郭晋宝见两人走了,愁着脸道:“师傅。你以后就叫我晋宝吧,叫郭郭怪难听的。”

龙老大想了想道:“还不都一样,这么叫不是显得亲嘛。你嫌难听,得,以后叫你宝宝吧。”

郭晋宝一脸黑线:“别,千万别,你老还是叫我郭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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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州,节帅府。

范贻在面前的酒杯里用手沾了点酒,慢条斯理的向胡须上涂抹着,左手中一份邸抄就举在眼前不远处。

坐在对面的吴天祥突然道:“这盐铁之政,自唐时便已确立,到如今已有好几百年了。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合时宜的弊端。只是不凑巧,这两年各处天灾频仍,将原本就苦不堪言的盐民逼得走投无路,这才有了这几个月的逃亡。最初也不见有什么风声,可没想到,短短几个月,仅苏杭一带,逃亡之民竟然超过了五万口之众!难怪官家动了肝火,这民乃立国之本。荆湖一带,百姓们因天灾出逃,还惹得朝野震动呢。如今因人祸而失民,又岂能听之任之?”

范贻点点头,将手中的邸抄轻轻放下,沉吟道:“盐铁之政,由来已久,本是为国为民之意,如今竟已成了祸国殃民之策。的确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

吴天祥道:“如今官家下诏问对,我们该怎么答?”

范贻想了想,苦着脸道:“我能有什么好法子?虽然盐铁之政已显败势,可你我如今已是一方大员,总不能与那些无知百姓一般只说一句废政或者罢政的话吧?若如此,只恐你我这官也就当到头了。”

吴天祥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只是,此次观官家之意,对我泉州之策甚是看重,如今郑重其事的来问咱们,若是没有个象样的条陈拿出手,恐怕也会对我泉州日后不利啊。我们可得好好想出个好办法来。”

范贻苦笑道:“这一层我又何尝不知,无奈你我对这盐铁之政又都没什么相熟之处,如何能有妙方?可要是推说不知,恐怕又要失了圣眷。你我失宠原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泉州新政尚未见效,若就此中止,恐怕你我弟兄就会成千古罪人了呀。”

吴天祥道:“延丰兄这话有些过了吧,无非几道安民新政罢了,如何能拉上千古罪人这么大的帽子?”

范贻正色道:“昭寿兄还是小看了这新政啊。这二十条安民抚民策,如今官家已准了你我在泉州先施展,其他各地均在袖手旁观。你也知道这新政诸策,初看起来是有些伤官抚民之意,可若是天长日久,民富之后,官收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了。可是如今,能看到如此深远一层的,又有几人呢?”

吴天祥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如果你我弟兄无法将这新政之功完全展示出来之前,就被停止了施政,那这新政必然会遭到那些鼠目寸光之徒的阻挠了?”

范贻道:“是啊,你我的成败荣辱原算不得什么,可这新政一旦被废,只怕千里来投的那些百姓又要回到水深火热之中去了。而朝廷必然也会像往昔那样,入不敷出,迟早又要闹出民变来。到时候,不光害了这些百姓,也害了朝廷,你说,这样的结果还不算是千古罪人,那什么样的才算?”

吴天祥吓出一身冷汗:“延丰兄一席话,让小弟茅塞顿开,原来你我之新政,干系竟如此之大。那如此说来,这官家下诏垂询之事,你我也搪塞不得了?”

范贻点头道:“是啊,你我推诿了去,若是别有妙方被官家采取了倒也无妨,就怕大家都束手无策,到时候,那些只会挑事的家伙必然要将你我拉了出去顶缸。到那时,可就为时已晚了。只是,要想在这盐铁之政上出些妙法,你我这门外汉可就有些难为了。究竟如何是好呢?”说到最后,已有些喃喃自语的样子了,似乎陷入了沉思。

吴天祥突然道:“你我不熟,有熟的呀。徐老夫子那高徒,柳三变的父亲柳宜不就在苏杭一带做官么?你我不熟,难不成,他也不熟么?可以问问他的意见呀。”

范贻点头道:“嗯,是个法子,不过柳大人已经回了杭州,若是去信相询的话,这一来一回……有了,七郎不就在文举那里么,我先去找他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方儿,顺便也去探一探文举。”

吴天祥笑道:“又探?这才回来几天呐。探文举倒无所谓,小弟只是担心,那七郎小小年纪,会有什么见识?别空耗了时间才是。要不然,小弟写封信让快马送去杭州?”

范贻摆摆手道:“先不急,七郎能写出《鬻海歌》那样的诗句来,想必也是有些见识想法的,我先去探探他的底再说。再说,文举如今也醒了,这小子肚子里花花肠子不少,说不定就有什么好点子呢。”

吴天祥又笑:“你总是对他那么有信心。得,我这就去准备些东西,你去探他,代我问候一句。这小子,这一病,吓人不轻。”

范贻一本正经道:“还拿什么东西?他那里缺什么?这再说了,我堂堂朝廷二品大员,去看他一个小小的太平绅士,还拿东西?能去一趟就够给他面子的了。”

吴天祥笑的眼泪都下来了:“成成成,带不带东西,自己定了就成,用不着在我面前说这话来堵嘴。”

吴天祥目送着范贻抬脚出了书房,就听得他一到院中就大声吩咐:“范庆,去套车!二虎,把前天送来那些御赐的东西收拾收拾,咱们马上出发,去看看你家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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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码完这一章,上传前习惯性的点了一下书页,一下被右面出现的信息吓了一大跳。

书友“小贩子”“小祺祺祺祺飞”“岭南孤月”三位都打赏了老白588起点币。这份心意太让老白感动了。啥都不说了,眼泪哗哗的。

093 取舍之间

093取舍之间

“恭喜郎君又有她。奴今洗手不当家。开门诸事都交与,柴米油盐酱与茶。”高文举有些卖弄的念了一首诗,可惜如今他的形象实在不怎么样,表现出来的样子和他心中所想的那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之类的一点边都沾不上。

柳三变运笔如飞,很快将四句打油诗录在了纸了,录完之后,又低声读了一遍,两眼一亮,笑道:“妙,果然妙!”

遮了布帘的棚外不远处,龙氏兄弟和郭晋宝等人早已习惯了如今每日的捧场了,大家正低着头品着这首诗。龙老六挠挠头道:“想来文举也有些迷糊了,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少说了一样,是不是让七郎先歇一歇,也让文举眯一会去?”经过近一个月的相处,在高文举的强烈要求下,龙氏兄弟已经将称呼换成了亲近人才用的直呼其名式。

龙老大好笑的看了这个好心好意的老兄弟一眼,笑着道:“早让你多读些书了,你就不听,连这个意思都不明白?”

龙老六听老大话里有话,奇道:“怎么?难道又是故意说错的?那我不是又惹笑话啦?”

龙老三道:“你还知道自己惹笑话啦?行啊。”

龙老六嘴角一抽:“说的好像你自己明白一样。你说说哪里不对啦?明明就是他少说了一样嘛。”

龙老三摆摆手道:“我跟你这浑人说不清楚!一说又跟我瞪眼,得,咱们让郭郭说,一个小辈说话,你总不好拉了脸胡搅蛮缠吧。”

龙老六顺着杆就往上爬:“郭郭,你说说,是我说的对,还是他俩说的对,文举是说溜了嘴,还是有意这么说的?”

郭晋宝笑道:“六叔别吵,你想想这诗是谁写的?那是大妇见自家男人纳了妾,心中不快所作。你还不明白为何少说一样?”

龙老六道:“这跟谁写的有什么关系?平日都说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为何她说开门诸事都交与,却偏偏没有醋?难道没把醋交给那小妾?”

郭晋宝笑道:“那六叔再想想,为何她不愿意把醋也交出来?”

龙老六还是不解,狐疑的看着郭晋宝。龙老大敲了下他的脑袋道:“自己娶了仨婆娘,还不知道女人爱吃醋!一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也就是有了你这号男人,才有了写这种歪诗的女人!”

龙老六恍然大悟,挠挠头道:“他祖母的,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呀,我还当是文举说溜了嘴呢。难怪七郎一个劲的说妙。看来是得读书,要不然啥时候被人绕着骂了都不知道。”

龙老三笑道:“你这几天被骂的还少啊?”

龙老六翻了个白眼道:“你管我!我高兴让他俩骂,怎么着?奶奶的,活了几十岁了,都不知道挨骂也能挨的这么痛快!”

龙老三捅了他一把:“贱骨头。”龙老六眉开眼笑。

棚下,柳三变迅速的将今天录下来的东西整理了一番。边誊写边说道:“文举兄,这几日下来,你说的这些个趣闻逸事差不多能编订成书了,你说咱们是不是付梓刊印呢几册,也让别人开心开心?”

高文举冷哼一声道:“反正我说我的,你录你的,我说完了屁事不管,你录的就是你的了,想怎么折腾是你的事。到时候印了书,卖了钱,别忘了分我一份就成。”

柳三变笑道:“可是钻到银眼里了呢,我看你越来越像孔……方兄的弟子了。这可和你一惯乐善好施的好人形象不太相符啊。”

高文举道:“嘿,人生在世,吃穿二字。要想吃穿,先得有钱。虽说我为人一惯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可那也得首先保证我自己有钱啊。要不然,我自己都喝西北风,还拿什么来救济别人?是这个理吧?穷苦百姓那边,咱下不了那黑手。可这富人堆里有那多钱,我赚几个回来帮大伙施了善,也算是积了功德。算得上皆大欢喜了吧?要是什么钱我都不赚,那我有金山银海也不够施的呀。”

柳三变笑道:“爱钱就爱钱。还把自己说的那么好,伪君子就你这样的。”

高文举哈哈大笑,浑不在意:“你懂什么呀,伪君子有伪君子的好处,又有名声,又有钱赚,名利双收,何乐不为?其实我也很为难,有时候也盼着有人来骂我两句,怎奈本公子实在是人缘太好,这个愿望看来很难达成了。你不知道,做个君子有多难!哎呀,这做个伪君子呀,更难!想做个名利双收的伪君子,那更是难上加难!做为一个资深的伪君子,我觉得压力很大呀。”

柳三变摇头叹息,埋头整理那几页稿纸。好在他如今对此类话已颇县免疫力,不至于当场失态了,当然,他也不会再去接那话头,因为每次一接话头,最后吃亏的总是自己。

一阵脚步声响过,守在门口的冯积善打头,将范贻一行人领了进来。

高二虎看到搭在阳光下的棚子里那口大缸,一个箭步窜到了棚下,走到高文举面前,红着双眼,吭哧吭哧半天没憋出话来。

高文举无奈的笑了笑:“二虎,你如今怎么着也算是个人物了。人家说宰相门里七品官,你怎么着也得算是个八品半,怎么还如此失态?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快别让柳少爷笑话。”

高二虎努力了半天,才将想伸到高文举面前的手收了回来,回过头哽咽着向柳三变点了点头,又向跟在后面的范贻点头示意了一下,几步到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龙氏兄弟跟前,推金山,倒玉柱,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在龙氏兄弟和郭晋宝疑惑的眼神中又退了出去。

范贻先和龙氏兄弟聊了几句,表达了对他们的谢意,这才询问能否和高文举多聊一会,他有些事要当面请教。

见龙氏兄弟没有反对,范贻很自然的拉了个马扎坐在了柳三变支着的小桌旁边。将起身向他行礼的柳三变又按了回去,微笑着说,自家人,用不着那么多礼数。柳三变心中一阵狂喜,就势坐了下来。

范贻先是和高文举一边聊着些家长里短,一边顺手翻看着柳三变这一阵子录下来高文举所说的话,越看越是开心,不一会竟然笑出了声。

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范贻将手中的稿纸放下,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柳三变:“七郎,我听说,你在苏杭之时,深觉盐民生活贫苦,曾做过一首《鬻海歌》?”

柳三变忙道:“那是学生游戏之作,当不得真,让大人见笑了。”心中对范贻这一问吃惊不已,他太明白自己诗中所表达的东西有多可怕了。这盐铁之政乃是国之根本,若人人都和自己一般,要闹着废除盐法。那还不得天下大乱呀。而且,范贻又是朝廷高官,他这么问,会不会是自己那首诗闹出了什么动静?可仔细想想,自己那首诗刚一写好就被父亲严训了一番,不许流传出去,这么久以来,自己根本没人别人看过呀。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范贻摆摆手道:“哎,年轻人不要学的那么世故。再说又都是自家人,你又说的是实情,没人会因此寻你的麻烦。本朝也从无因言而获罪之事。”

柳三变心中还是忐忑不安,本来伶牙俐齿的他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应对才好,只是唯唯喏喏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范贻见他如此拘谨,心中雪亮,开口道:“你可知如今因盐政苛刻,苏杭之民纷纷外逃,几月之间,人数已过数万?如今朝野震动,官家下诏垂询,令各道府衙直谏?”

柳三变心中一惊,原来不是因为自己那首诗的问题,心中松了一口气,却待回话,就听高文举笑了一声道:“以前百姓们苦无出路,只能任由官府盘剥,即使家破人亡也无可奈何。如今,百姓们忍无可忍,终于要为自己找条活路了,官府倒紧张了。真不知道,这些人早干嘛去了?”

范贻叹息道:“这盐铁之政,自汉以降,均属官营。历朝沿习,无不如此。隋唐之际曾取消过一阵,却终因无法弥补盐税这个大缺口而不得不恢复。本朝沿旧习,依然如故。无奈世事变迁,许多事情都已与旧时大不相同,而盐铁之政。却依旧一成一变,出这样的事,也在情理之中。”

柳三变想起了亲眼目睹的惨状,摇摇头道:“学生在苏杭一带曾游历多日,盐民们苦不堪言,每日劳作不息却依旧食不果腹者,比比皆是。学生一直想不明白,这盐既是由官府专卖,所产的盐连捂都捂不热就被运往他处售卖了,且坊间所售之盐,价格并未有下调之势。为何百姓们辛辛苦苦煮盐,眼见着一天比一天煮得多了,却越来越穷,最后连吃饭的钱都赚不来?”

范贻叹息道:“这盐政之法,老夫也未曾深究,其中究竟有何不妥之处,也是一头雾水。如今官家下诏垂询,本是个革旧去新的好时机,无奈老夫对盐政两眼一抹黑,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说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柳三变。

柳三变心念一动,神态中颇显激动的问道:“大人是说,如果大人有良策妙方,便有机会说服官家将此盐政的弊端革去?”

范贻点了点头道:“若有良策,老夫虽不敢打包票官家定然会采用,不过让官家重视一番,拿到朝堂上廷议是不难办到的。可惜呀,老夫实在是对盐政知之甚少啊。”

柳三变心中一阵激动,强自按住自己那骚动的心,平息几下道:“不知大人需要了解盐政的哪方面?”

范贻露出一抹惊喜的神色:“莫非七郎对这盐政……?”

柳三变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学生随家父在杭州几个月间,曾接触过一些,多少有些了解,不敢夸口知根知底,但这盐政之弊,学生多少还是有一些心得的,原为大人解忧。”

范贻扫了高文举一眼,却见他已闭上了眼,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细心倾听还是睡着了。

柳三变接着便将如今盐政的一些见解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宋朝盐政,和前朝相同,都以官府专营。不过宋朝是以“盐引”来控制官盐的发行。简单来说就是官府将产盐的地方进行官营控制,所有产的盐都被收缴到国库之后,统一售卖。然后售卖的时候,由官府发出“盐引”(相当于专卖许可证,不过有数量限制,每引值六贯,可领盐一百一十六斤半),从官府中买了盐引的盐商便可凭这个玩意到产盐地买到商品盐,然后再运到规定的地方去出售。

这个过程中,官府通过发放盐引的方法,将盐税直接收缴。而商人们又因为有产地和售地的限制,每引又要多交六贯钱的税,故而将所有的消耗转接到消费者身上,再加上商人们唯利是图的本性,导致了盐价居高不下,百姓们要吃盐,也就越来越贵了。

而百姓们吃不起官盐,自然就倾向于价格相对便宜的多的私盐了。当官盐受到私盐冲击之后,产盐地的盐销量自然也就受到了冲击。故而,那些产盐地的官员们为了保住自己的权益不受侵害,只得大副度将盐价下压,这就导致了盐民渐渐有入不敷出的现象发生了。

说完盐政的相关情况,柳三变向着范贻道:“如今的情况,正如大人所知,已到了山穷水尽、官逼民反之地了,若非如此,谁愿意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背井离乡?”

范贻听完柳三变的讲解,点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这盐政的确已有些不合时宜了。若常此以往,盐民们不愿意再煮盐,百姓们又不愿意买官盐……朝廷的盐税要落空暂且不提,只是这百姓们的日子可就要大受牵连了。老夫也曾听闻,那夏州所产的青白盐,多半已被私盐贩子鬻入中原了。如此一来,朝廷白白将银钱送入那夏州李阀之手。若假以时日,那李继迁一旦坐在,势必要反咬一口,到头来,岂非我大宋要亲手喂肥一只恶狼来咬自己?”

柳三变点点头:“正是如此。”

范贻沉吟道:“症结是找到了,可如何化解呢?须知这盐税乃国税之本呐。若是没了盐税支撑,只怕我大宋连将士们的衣食住行都保证不了,到那时,又是个动摇国本。难呐,这盐政,留也难,废也难呐。”

就在范贻和柳三变相对叹息的时候,一直闭着眼睛的高文举突然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收税么?能保证盐税收上去就成了,你管他官卖私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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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龙老大小心的试了试水温,摸了摸高文举的头,向旁边的几个小厮点头示意了一下,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龙老大的房中,一盏汽灯发出耀眼的光芒,将并不大的房间照耀的有如白昼。

龙老三看着迈步进房的老大,轻轻捅了捅坐在旁边发呆的老六,问着龙老大道:“大哥,你真决定要将潜龙功传给文举?”

龙老大十分镇定的点了点头。

龙老六不解的问道:“大哥,这次到高家,你可真的太让人意外了。盘龙针和潜龙功乃我飞龙堂两大镇堂之宝,向来传男不传女,连七哥那样的世交,也只学了潜龙功一样而已。想不到,我们被人请来医病,你先是将盘龙针传了郭郭,如今又要将潜龙功传于文举。这是为什么?”

龙老大看了两个兄弟一眼道:“飞龙堂这两大绝学,传了多少辈了,恐怕连我们飞龙堂自己的兄弟也说不清楚。可是你们想想看,如今那年轻一辈里,有谁还能将这两大绝学继了去?不说别人,就是我自己那两个亲生的,呤云、腾云,哪个是能扶上墙的?不是我不想教,实在是没人愿意学啊。话说回来,这两样本事,也不是想学就能学的成的。也要讲天份,讲机缘才行。”

“为什么当初我宁愿把潜龙功传给盛臣也不愿意传给呤云?那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料儿!以他的脾气心性,若真的习得了潜龙功,只怕如今早已成了为祸江湖的独行大盗了!到那时,你我兄弟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这次来给文举医病,本就是念在他当日曾放过呤云一马的份上,又有老赵的面子。本打算将他医好了,你我兄弟就此告退,可经过这一阵的相处,这孩子是什么人,你们还不清楚吗?这潜龙功若是传了他,老夫他日见了祖宗也有说话的底气!”

“说到郭郭,这孩子宅心仁厚,又在医道上颇有心得,若我所料不差,他日能将盘龙针发扬光大的,非此子莫属。”

“我知道你俩担心什么,可你们俩摸着良心想想,若是昔日康王有文举一半,飞龙堂岂会有今天的下场?那数万百姓又岂会枉死?不过一个小小功法而已,就当还帐了吧。再说,以文举的心思,断然不会有那倒行逆施之事的,若真有那么一天,老夫亲自来了解了他,再挖了双眼以谢天下!”

龙老三和老六被他这一赌咒吓的同时一个激灵,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龙老大见两人已无异议,淡淡道:“那就这么定了,从明日开始,我便将潜龙功传与文举。”

龙老三想了想道:“那,他要是心里有疑惑,问起你怎么说?”

龙老大笑道:“这几日我见他那几个小厮们早间所习的刀法和拳法都甚是独特,我便与他交换切磋一番吧,如此一来,既无师徒名分,又是公平交换,也就谈不上传了外人了,别人就是想说什么,也没了说辞,对吧?”

龙老六道:“难怪你每天和郭郭谈针法的时候都用切磋的名头,原来早就打好了主意啊?”

龙老三一副吃惊的样子:“咦?六哥,你这几天灵泛了不少啊。”

龙老大微笑着挥挥手,待两人走后,静静的坐在灯下,翻阅着柳三变录下高文举言语的那些稿子,嘴角泛出一阵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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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关于宋朝的盐政,众说纷纭,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宋朝的税收中,盐税占了绝大一部分。正常年份财政收入大约6000万贯,盐税最高时达到3113万贯,约占一半,正常年份盐税大约2500万贯。

我很奇怪,那些专家们一边将这些数据拿出来证明自己研究的准确性,一边又大力夸赞宋朝的工商业繁华程度,看到这组数据,我觉得我有些文盲了。一年6000万贯的收入,2500万贯来自盐税,400万贯来自茶税,1000多万贯来自酒税,这三税就占了70%,工商业的繁华跑到哪里去了?

鉴于这些历史问题历来便纠缠不清,为了不被行家砸砖,这方面的内容我就一笔带过了,有心的书友,可问问百度大婶。她那里门清。

另外:大伙支持老白,让老白觉得灰常激动。要是大家能把自己对老白或者本书的意见发到书评区里,那就更完美了,网络小说嘛,交流很重要,大伙说是吧?

094 占城消息

094占城消息

“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尊一声列位宾朋听从头……儿想娘身难叩首,娘想儿来泪双流,眼见得红日坠落在西山后,叫一声解差把店投。”伴随着一阵高亢的二胡声,一段铿锵有力的京剧《三家店》唱段行云流水一般从高文举的嘴里飘了出来。

看了一眼围在周围听的两眼发直的一帮人,高文举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世风日下呀,平日里,唱到这段,总免不了有些掌声欢呼声的,想不到,大家相识一场,竟然如此对我,不买票就算了,连点不花钱的掌声都不舍得了么?柳兄啊,你再给大伙拉一段凄凉点的吧,看看还有没有热心点的可怜咱们了。熟归熟,咱们也得吃饭呐。”

柳三变憋着笑,拿起二胡来作势要拉,众人这时候才从那动人的旋律中醒了过来,一阵掌声经久不绝。掌声中,就听得一个大嗓门高喊道:“好曲、好调、好嗓子!”

听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高文举试图看看来人是谁,无奈自己又转不了身,只得向柳三变打了个眼色。却听到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少爷,朱员外来看你了。”说话的,正是高文举一醒转就派去海坛岛和许大勇一同主持事务的颜小山。

经过五十多天的浸泡,催开了五粒“先天神丹”的药力之后,高文举终于被允许每日分早晚各活动一个时辰了,如同关禁闭放风一般的珍贵。

每天寅卯时分(四点到六点),泡了一整夜的高文举出了药缸之后都要和龙老大安安静静的练习一个时辰的潜龙功。当然,龙老大告诉他,这个引导之功完全是配合药物治疗时的必要步骤。高文举也没有半点疑心,每天认真学习,仔细练习,晚上泡到缸里之后还要用心复习,因此,十来天之后,龙老大欣喜的发现,高文举的进步快得让人不敢相信,顿时对这个弟子更多了一份信心。

而每天黄昏时分那次放风则成了高文举最为期盼的一段美好时光了,他可以散一散步,和大伙说说话,活动活动筋骨,写些东西之类的,总之,可以干任何不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的事。

和高文举打了快两月嘴仗的柳三变则抓住了这个时机,向他请教了那一夜将自己听得肝肠寸断的二胡曲谱。

高文举经过内心的一阵天人交战,将二胡曲用简谱给他写了出来。柳三变果然有音乐天赋。花了短短三天时间,便将这种极易学习的写谱方法掌握了,并且很快就将一把二胡拉的有模有样。如此一来,倒让高文举起了兴致,便趁着自己行动不便的机会,将许多前世常来的脍炙人口的各种小段一节一节的唱给他听,他们俩人,一个唱,一个记,很快的便整理了十几节曲目。

柳三变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高文举晕迷那一阵在梦中所唱的东西,当时听起来古古怪怪,原来正经的唱了出来,竟然有如此的好听。当然,经过范贻的说教,他已经将这些事情深深的埋在了心底,就连那些日子抄下来的稿子也一并让范贻带走了。

这个时期,虽然全国各地方言各不相同,但是不管是南方还是北方,大家所用的官方语言却都是沿习了隋朝陆法言所编著的《切韵》,这种官方语言话本是中国历史上使用时间最长的一种规范读音。后经宋人整理之后,被大家称为《平水韵》。直到二十一世纪,普通话推广已深入人心的时候,根据普通话发音重新整理出来的《中华新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没能将它取代,可见《平水韵》的生命力之强。

而使用《平水韵》为官方语言的时期,人们不管填词作诗也好,行令唱曲也罢,都是依着它的发音为标准的。也就是说,《平水韵》的读法,实际上就是当时的普通话。而秦腔,正是采用的这种发音。在那个时代,秦腔的唱段,就像是京剧或者歌剧一样,而那些词牌曲目,就和后世的流行歌曲差不多。

因此,高文举所唱的那些小段,虽然有些字眼的发音不免有些奇怪,却也符合当时的条件,大伙也都能接受得了。尤其是柳三变,简直将高文举当成了自己的偶像。自从他学会了简谱之后,根本就顾不上再和高文举斗嘴了,每天最大的希望,就是从高文举嘴里套出几句新唱词来。每得一段,必欣喜若狂,自己反复练习了曲子之后,又来为高文举伴奏,让大伙一起感觉一番。

在这个求知欲超人的好奇天才宝宝的强力压榨之下,高文举很快就将肚子里学来的那些比较适合这个时代的唱段掏的差不多了。还有好多虽然好听,但不能传了出去的唱段。自然只能窝回肚子里,比如经典曲目《下河东》、《金沙滩》等等,那些剧目说的都是本朝的故事,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火烧身,自然不能拿出来。至于后世的那些剧目,什么《红灯照》、《梁秋燕》之类的,就更不能冒头了,否则,还不得被人把自己当成妖孽一把火送上西天啊。

无奈,好学的柳三变同学每天孜孜不倦的不耻下问,折腾的高文举心力交瘁,头疼不已。他很后悔自己开始那几天倒的太快,还曾笑话了一番柳三变学东西太慢,如今肚子里东西被掏的差不多了就轮到自己难看了,只好想尽了办法想让他将前一阵新学来的东西温习一番,可是柳三变好不容易抓住了这么个机会,又岂肯轻易放过,每天用尽了心思要从他嘴里多掏些东西出来。

只有嘴能动的高文举在和柳三变的不断斗争中,很快变得狡猾了起来。如今每日只是和他讨论之前的那些段子的细节问题,再不肯轻易出新招。无奈他在成长,柳三变也在学习,套用从高文举嘴里学来的那句话。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好猎手。昨日又被柳三变用言语激的玩出了个新花样,为了证明二胡的伴奏还能再上一个台阶,高文举便列举了京剧的曲风曲调,当然名称不能叫京剧了。

柳三变将高文举哼出来的曲子抄下,拉了一遍觉得很带劲,却觉得还不过瘾,就来刺激高文举,说这种曲子如此高亢,岂是人力所能达到的?故而,他一口咬定这种曲子只能拉来听听,不能伴奏。因为没人能唱的如此曲折。

一时气不过的高文举又上了他的当,在他优美的二胡声中,一曲当年用来吊嗓子专用的《三家店》鬼使神差的被诱着唱了出来。唱词一脱口,高文举便知道已无法再遮掩,索性大大方方的唱了个过瘾。并且在唱完了之后,还不忘说上几句幽默搞笑的场面话。

好在他们每次弹唱总是在大白天,而竹林小院本又僻静,所以听到的人,除了小院之中这些亲近之人以外,倒也没招惹到什么人。可是今天不同,颜小山受高文举委托,代表了高文举紧急赶往打算在海外寻找灵丹妙药的许大勇处,协助他打理各项事务,并同时受命前去封锁高文举病倒的消息。

当桃花岛的诸般事务逐渐步入正轨之后,五天前,朱天赐从占城回到了桃花岛。与往日不同,这次他回来之后执意要面见高文举面谈一些事情,许大勇苦苦劝解了一番,告诉他如今桃花岛大小事务都由自己打理,有事和自己说一样。可是在听到朱天赐所讲的事情之后,却不得不表示自己无能为力。最后,经过许大勇和颜小山的紧急商议,只得让颜小山带他回高家庄面见高文举。

从凤凰岭码头一上岸,颜小山这才告诉朱天赐,少爷得了重病,如今正在调理之中,由于自己这一阵不在少爷身边,因此对情况也不是十分了解,恐怕能不能见他还在两可之间。大吃一惊的朱天赐顾不上那许多,匆匆打马起来,谁知一到小院门口就听到高文举那中气十足的唱腔,顿时心中大石落了地。和坐在门口的几个老头请示过之后,朱天赐终于得到了和高文举面谈的机会,连忙迈步向进走。

他也不知道高文举如今被泡在了大缸中,听到如此嘹亮的声音,哪里有一丝病人的样子,只当是高文举已经康复了。心情一阵大好。故而,当他听到高文举向大伙要掌声的时候,情不自禁的用力鼓起了掌,大声的喊起了好。

可是走到跟前一看,登时就傻了眼,手足无措的小心问道:“文举,你这是……”

高文举见是他,呵呵笑道:“朱叔远来辛苦,快坐,柳兄,给朱叔搬张椅子去。”

柳三变浑然没察觉到高文举如今已将他当成了一个下人使唤,眉开眼笑的端过一张椅子,轻轻放到水缸前面,待朱天赐坐下之后,还十分贴心的奉上了一杯茶。颜小山大惑不解,眨眨眼看看他,又看看泡在水里一脸得意的少爷,心中纳闷不已,却又不敢多说,只是向柳三变做了个请的姿势,又将周围看着火和水温的几个小厮打发了开去,向跟在旁边的龙老大示意了一下,只将朱天赐留了下来。

朱天赐小心的看了一眼就守在高文举旁边的龙老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高文举看在眼里,自然明白他是有话想和自己单独说。但如今龙老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连他也瞒着,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高文举笑着说道:“朱叔,这位龙前辈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是自己人,绝对信的过,你有话不妨直说,我高文举此生,事无不可对人言。”

这句话听在朱天赐耳朵里自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听到龙老大耳朵里,却不啻一声惊雷。来到高家庄快两月了,这么久以来,他们兄弟三人小心翼翼,一直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自己飞龙堂的身份。而唯一知道自己身份的赵威,从头到尾都没有和高文举单独说过哪怕一句话,并且在高文举醒转之后的第二天就已经离开了高家庄。可是高文举是如何知道自己姓龙的呢?而且还如此淡定?看来这家伙比自己平日看到的还要高深莫测啊。

朱天赐也没注意到老头眼中掠过的那一丝惊讶,只是向他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了一点歉意,就郑重的向高文举说道:“文举呀,我在占城发现了从吕宋(今菲律宾一带)到那里的船队。经过和他们的人谈过之后,我有个想法,不知你这里有什么意见。”

高文举心头一惊:“吕宋岛?那里已经有人可以跑远洋了么?”印象中,那一带虽然早就和中原有过来往,可那也不过是和流求岛一样,属于偶然情况。真正的通商是从明朝三宝太监郑和郑公公之后才开始的呀。而且长久以来,和周边这些小岛有来往的,一直是由中原出去闯荡的人偶然发现的,从没听说过有人主动向中原靠拢的呀。如今就有人从吕宋岛主动出击,说明什么问题?难道历史真的有所改变了?自己这小蝴蝶的力量也大的有些离谱了吧,这才刚到大宋一整年而已,就连八万杆子挨不着的吕宋也有影响了?

就听朱天赐道:“哪儿呀,你误会了。吕宋那帮土贼哪里有如此见识?那些都是咱们中原流落逃亡而去的,能造船出海的都是炎黄子孙。”

高文举神情一松:“嗨!我就说嘛。原来是这样啊。朱叔可是想和吕宋通商?这是好事啊。用不着和我商量的,你和许叔碰个头,拿个主意就成,据我所知,那岛上可是有不少矿产呢,好好做的话,赚头不小。”

朱天赐的神情顿时变的沮丧无比。高文举见状疑惑道:“朱叔,有话直说,怎么这副模样?可是有何难处?等等,你叫那吕宋土著做土贼?可是那些人做了什么事让你看不过眼么?”

朱天赐两眼一红:“文举果然心思慎密。本来你尚在病中,我不该为这事来打搅你的,可是,如今吕宋那厢,有咱上万号炎黄同胞在受难哇。我这心里……实在是揪心呐!”

高文举劝解道:“朱叔别激动,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唐末之时,中原大地群雄蜂起,盗匪横行。遍地战火、处处狼烟。那些高高在上的诸侯们为了争权夺利,整日刀来枪往,打得热火朝天。可是这对于那些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苦百姓来说,便是末日般的灾难了。

先不说辛苦劳作存下来的一点口粮三天两头被掳上一回的事,就是缩头乌龟一般躲在家里不出门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就会被强拉着上了战场,更不要说乱兵败卒极有可能会化做强盗一刀砍在头上了。

民不聊生的时候,大伙为了生存就只得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结伴造了大船出海,试图寻找海外那传说中的净土,好好的过上几年安生日子。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有一些从中原逃出的百姓们在吕宋岛落了脚。由于中原百姓们比较成熟先进的农业技术,很快便在那原本荒芜的地方扎下了根。没几年日子就过的比那些土生土长的吕宋土著强了许多倍。

那些土著们,自己过日子实在不怎么样,可是却十分眼红中原人所拥有的财富。而中原人根据自己的惯例,也愿意很和善的和他们进行平等的贸易,用自己辛苦劳作收获来的粮食或者布匹,以及瓷器、丝绸等物和他们换取一些类似矿物、兽皮之类的物品。

经过许多年的发展,本就相对富裕的中原人越发的富了起来,而这一切,使得当地土著更加的眼馋了。于是便有一些心思不正的土著开始对一些落单的中原人下手打劫了。中原人本就善良谦让,偶尔有这类事情发生之后,总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花钱免灾的心思不再追究。

而尝到甜头的土著们见此便以为中原人软弱可欺,原本还有公平贸易心思的土著们经过一段时期的准备,终于在几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集体打劫了满怀和平心思的中原人。

有过如此经历的两群人从此势成水火。中原人努力的赚钱,并且通过种种方式试图将自己保护起来。而那些土著们则彻底放弃了辛苦劳作然后公平贸易的想法,养着那些中原人多划算呀,过上几年就去抢上一次,比自己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要容易的多了。

经过多次努力奋斗,无奈人数远远少于对方的中原人只得沮丧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求每次人家抢劫的时候不要伤了自己人命便可。可是这几年来,那些土著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他们不再满足于小打小闹了,甚至已经有将中原人看做下等人的趋势,走在街上,看不顺眼便一刀砍了。

这种情况下,中原人无奈,只得再次聚集起来,大伙凑了钱打造了几条船,试图再次出海寻找另一片净土。经过几次冒险,终于让他们碰到了占城,巧的是,他们这次正好看到了写着巨大汉字的“乘风”号和“破浪”号。

远远看着高过城墙的两条大船,经过一番折腾,终于见到了来自故国的朱天赐。当听到那熟悉的乡音,听说故国已经平静了下来的时候,那些七尺汉子无不痛哭失声。抱着每一个船员请求将仍然在吕宋岛上担惊受怕的同胞们接回去。

反复思索之后的朱天赐觉得不能对他们不闻不问,便趁机将这些汉子一起接回了桃花岛,与许大勇商议之后,却没能拿出个行之有效的方法,无奈之下,只得前来和高文举面谈,希望能尽快想出个法子来,解救这些无辜的同胞。

饶是高文举如今养气功夫已长进不少,听完了朱天赐的一番话,仍然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额头蹦蹦跳着的青筋将他心中的狂躁和愤怒展现无遗。狠狠哼了一声,大喊道:“小山!”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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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有话不妨发几条书评吧。咱们得交流啊。

095 汉风行动

095汉风行动

颜小山心不在焉的站在不远处和冯积善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聊。心里对少爷可能出现的几种情况都做了分析。当一听到高文举喊自己的时候,几个箭步就窜到了水缸前,看到的却是已经昏了过去的高文举。

朱天赐心里原本就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出于对漂泊在外同胞们的同情,又在许大勇那里没得到理想的答复,这才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和高文举面谈此事。他虽然和高文举相交不深,但以他看人的眼光,他知道高文举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可是他却没想到高文举如今竟然是这么个状况,更没想到高文举在听完他的讲述之后会发这么大的火,导致当场昏厥。一下子吓的面无人色,浑身发冷。不知道要如何向高家其他人交待才好。

原本就心神不宁的朱天赐看到在高文举昏厥的同时,站在他身旁的那个老头就将手中的银针刺进了他的后脑,同时又看到老头很认真的接连施针,而昏过去的高文举那原本布满杀气的脸色渐渐的平复了下来,心中也随之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却不知道,高文举之所以会昏厥,不是因为被他说的话气的,而是老头用针扎的。龙老大一直站在高文举身边,听着朱天赐将吕宋岛同胞的经历娓娓道来,越听心中越不是滋味。可最让他吃惊的还是高文举的反应。当朱天赐说到中原人如今已沦为下等人时,他从高文举的眼神和脸色中明显的看到了一丝出离的愤怒和冲天的杀气。

出于对高文举病情的考虑,龙老大果断的在他喊了一声之后出针将他平复了下来,同时心中也激荡不已。他从高文举的表情和神色中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上位者姿态,当他听到与自己毫无关联的同胞们受到不公正待遇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情绪,和一个父亲听到子女被人欺负时的样子没什么两样。看清高文举的神色之后,龙老大更加坚定了自己没有看错人的信心。眼前的这个少年,的确有一个心系百姓的心肠。

他没有过多的和大家解释,只是劝大伙不要着急,告诉大家,如今的高文举身体还很虚弱,受不得大的刺激,尤其是他泡在药水中的时候,手足都被银针封的无法动弹,如果情绪波动太大,极有可能导致走火入魔。因此,让大家静静的等到他下午出了药缸之后再行商议。

当高文举醒转时,他已经穿上了睡衣,躺在了房间里的病床之上了,看着周围那一双双关切的目光,高文举心中大是惭愧,连声抱歉之后,提出要和朱天赐单独交谈的要求。

无奈大家对他中午昏厥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都不愿意让朱天赐再来见他。高文举只得回头和龙老大求情,得到龙老大的允许的保证之后,在龙老大和颜小山的陪同下。高文举再次接见了朱天赐。

“朱叔,你说你将那些在占城遇到的同胞们接了回来,此次有与你同来的人么?”高文举第一句话便问的朱天赐羞愧不已。连忙点头告诉高文举,为了增强说服力,他这次带了两位同胞一同回了高家庄。

看着两位年约六十上下,面色忧愁的同胞向自己跪下行礼,高文举十分难过,强自按下心中的不悦之情,让两人坐下回话。

“两位不必紧张,就当在自己家中一般。”高文举和颜悦色,示意颜小山传了茶上来。

两人小心的谢过,品了一口热茶之后,眼中不由的淌下了两行热泪。激动的无法说话,心中却同时充满了期望。

高文举等两人心情平复一些之后问道:“两位都是自中原出去的老人么?”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同时将杯子放下,其中一个恭敬的答道:“回庄主的话,小的兄弟俩都是随着家里的长辈们一同出的海,当年离家的时候,小的才只四岁,我兄弟才两岁。如今小的已经五十有五了,一转眼。已经过去五十年了。”

高文举见两人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唯恐有什么冒犯了自己的样子。而那行为明显是新学来不久的,显得有些死板和生疏。当下微微一笑:“两位不必拘礼,随意一些便是。还没请教怎么称呼?”

那年长的忙回道:“小的叫石长命,我兄弟叫石百岁。”

高文举点了点头:“听这名字就知道当年的情景如何了,想来长辈们也希望两位一生能过的平安吧。”话锋一转,接着问道:“吕宋岛的情景,我已听朱叔说过了,多少有一些了解了。如今我有几件事想问一问两位。”

石氏弟兄异口同声道:“请庄主吩咐。”

高文举又是微微一笑,有些埋怨的向朱天赐摇了摇头,他很清楚,许大勇和颜小山都了解自己的脾气,知道自己是不好这些虚礼的。那么,教两人说这些话的自然就是朱天赐了。不过却也能体会他的一片苦心,毕竟朱天赐也只是一个长年在外漂泊的商人而已,再怎么有钱,怎么风光,见了真正的权贵们,也只能低着头装孙子。如今又要来求如此一个大人情,怎么能不小心谨慎。

看见高文举的眼神,朱天赐心中雪亮,老脸一红,向高文举做了个无奈的表情。高文举没有在意,转头问道:“请问一下两位,当年出海之时,共有多少人,如今在吕宋岛上的汉人同胞,又有多少人?”

石长命道:“回庄主的话,当年从中原出海之时。共有大小船只一百四十条,男女老少共有一万五千多人,在海上因风浪和别的原因折了不少,到吕宋时大小人头加起来还不足八千。经过这五十年的经营,如今在吕宋的汉人,大约有两万人左右。”

高文举不由的感叹了一番,一万五千人出海,到达时只剩下了八千人,高达五成的伤亡,这是个多么让人无奈的比例啊。同时,他又对汉人如此顽强和旺盛的生命力感叹不已,短短五十年,八千人就翻了将近三倍。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当地的情景的确要比中原要好上几分了。

高文举接着又问道:“我知道大伙觉得在吕宋被人欺负不是个长法,如今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我想问一下,那为何大家不起来反抗那些土著呢?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负么?”

石长命长叹一声,老泪纵横:“好教高庄主知道,咱们汉人在外,凭的是仁义道德立世。最初那些土人小打小闹的动手劫咱们东西的时候,咱们也曾经出过青壮教训他们,将那些抓来的小贼送入衙门。可……那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啊。那些土人衙门根本就有心偏袒,抓起来的小贼,关上三五天便没事一样又出来了。过一阵子又来骚扰。

后来越闹越厉害。咱们也曾让青壮们组成过民团来巡视。可那些土官们说咱们这是想造反,让咱们解散。闹了几次之后,那些土官竟然派了军队来……庄主啊,那些可都是咱们汉人最年轻的娃娃呀,就这么被那些狗东西屠了好些个。咱们虽然气愤,可毕竟不能老拿娃娃们的命去填那个坑了,再怎么说钱财没了还能再赚,可人要没了就再没了机会了呀。

可是想不到,那些土官如今看咱们软了,不光各色税务越收越多了,还动不动就上门来寻事。早些时候咱们还试过去衙门里和他们理论,可到最后总是咱们吃亏。几次事情之后,就连闹的劲儿也没有了。大伙眼看着如今活的连狗都不如了,这才没法子,又想着再出海来寻条活路。天可怜见,我们兄弟第一次出来就碰到朱大爷了,朱天爷说高庄主是活佛转世,星君临凡,一定会救咱们出火坑的。我们哥俩这才腆着老脸壮着胆子来和庄主求情了。还望庄主看在大家同是炎黄一脉的份上,救救大家啊。”

高文举本听的挺上火,听到后来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这个朱天赐,还整出个活佛、星君来了,真是让人无语。一想到自己要做事,最后好名声还得让那些虚无飘渺的玩意来担,他心中真有些不是味道。不过他也明白,眼前并非计较这些微末细节的时候。

“那我问你们。”高文举试了试,觉得自己可以站起来,将手搭在颜小山肩上费力的站在了地上,小心的走了两步,接着问道:“如今你们大家伙是想我怎么来帮你们?”

石长命道:“大伙的意思是,那地方终究是人家的,与其在人家那里被人当狗,还不如另找一处来另谋出路。我弟兄俩人这次到了桃花岛……”

高文举一听他说起桃花岛,忙追问道:“那吕宋这几十年辛苦打拼下来的家当就不要了吗?这么多年辛苦,大伙就不心疼吗?”如今,知道他就是桃花岛主的人并不多,朱天赐正巧就是其中一个,想来他也对这哥俩将这一节透露过了。可是这屋里还有好多人并不知道他有这关系,因此,高文举连忙用话将石长命的话拦了下来。

石长命无奈的摇了摇头:“说不心疼那是骗人的。毕竟如今活下来的人,大多数都是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的。像我兄弟这样从中原出去的,已经没几个啦。就连这些出海,还有好多人心里不情愿呢。可……再心疼,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命都没了。还要那些有啥用啊?”

高文举脸色微微一变道:“哼哼,那些土人无非就欺负咱们汉人软弱罢了,若是最初一开始就下硬手,也不见得就能让他们得寸进尺,越来越狠。”

石长命道:“好教庄主知道,这五十年来,是咱们的人教会了那些人怎么任务庄稼,怎么公平买卖,就连怎么收税也是咱们的人自己教给他们的。想不到,到头来竟然是自己害了自己。如今,咱们也想明白了,这是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再这么和他们熬下去,儿孙们只怕连活路都没有了。这才冒着风浪,又出了海。不瞒庄主说,当年那些船,早就不能用了,为了打这条小船,我们大伙偷偷背着他们的人干,整整弄了半年才打好。还好老天开眼,让咱们碰到了朱大爷。”

高文举慢慢道:“其实,两万人要从吕宋接出来,倒也不是什么难事。”石家兄弟脸上一阵狂喜,同时站起身来就要行礼。

高文举伸手虚接一下,接着道:“可是我有一事不太明白,为什么咱们辛辛苦苦开熟了地,探明了矿,种出了庄稼,炼出了铁,盖好了房子,修好了路,到最后却要做贼一样悄悄溜走,然后把用血汗打拼回来的这一切拱手送给人呢?”

石长命脸上都快滴出血来了:“好我的庄主啊,不是咱们狠着心想扔,实在是咱们力量不够,护不周全啊。”

高文举叹息道:“汉朝的时候,有一次,朝廷派一队使臣去出使西域。这些使节们带的礼物很贵重,也很多。在路过一个小国的时候,那个国家的国君便起了歹意,为了抢夺那些财宝,便劫持了那支使队。杀了使节,还放出了狠话,告诉汉人,要是想要和他处好关系,以后就要常常送礼给他。

因为他们的国家军队很多,力量也很雄厚。因此,汉朝边关的将士们不敢轻启战端,只是将消息传了加去,当时,朝廷里很多人都认为,这个国家远在几千里外,又处在荒蛮之地,既然他们如此野蛮,那就不要理会了吧。

当时,一位姓陈的将军带着队伍正好巡视边关,得知此事之后,便带着他的队伍攻打了这个国家。虽然那位放了狠话的国君手下也有许多兵马,可是他们理亏在先,被汉国的正义之师一举击破了城池,将那个贪心不足的国君砍了头。那位姓陈的将军举着那个贪心鬼的脑袋说了一句话,你们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石氏兄弟连连摇头,能被逼着逃亡海外的,自然是贫苦百姓了,别说什么学识之类的话,他们这两万多人里面,就连识字的也没几个。听到高文举说起了古,两人虽然心有疑惑,却也不敢打断,只得静心听着,当听到高文举说起那陈将军带队攻破了对方城池的时候,两人心里都隐隐约约的起了一点心思,却又不敢肯定。听到高文举问自己知不知道陈将军说过什么话,连忙表示自己不知道。

高文举仰起了头,一脸憧憬的说道:“陈将军说,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知道两人没什么文化,接着又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要是敢欺负汉人的,不管有多远,都将得到惩罚!”

石长命心中一动,喃喃道:“可如今,上哪里去找陈将军啊?”

石百岁用胳膊撞了哥哥一下,终于第一次开口道:“我兄弟代吕宋岛两万乡亲请高庄主兴兵讨伐那伙土贼!”石长命听到弟弟这话时,突然想起了在“乘风”号上看到的那些精壮小伙子们,也想到了在桃花岛看到的和听到的那些话,心里顿时一阵敞亮,连忙附和着弟弟一同向高文举行起了礼。

高文举似乎并没有被他们兄弟的言行打搅,仰望着远方的眼神久久没有收回,嘴里喃喃说道:“原来还以为是近代政府软弱才导致那般境界,想不到如今便已是如此田地,想来当初他们真的别寻了出路,这才让那些土贼有了经验。哼哼,今时不同往日了。既然我走了这一遭,就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他重来一回。汉人立世,有进无退。”

龙老大听到他说起陈汤的故事,心中便是一定。已知他会想法子帮这些汉人在吕宋岛上立脚了。又见他对着天空喃喃自语,连忙提醒的问了一声:“文举,你是个什么想法?”

高文举被他一喊回过神来,几乎不假思索的说道:“颜小山,记录命令。”

好在柳三变每天在这里记录高文举的那些言语,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当颜小山迅速在桌上铺开纸,做好了准备。高文举冷静的有些吓人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响了起来。

“一、命令‘追星’‘揽月’号各带兵员三百人,五日内护送吕宋岛同胞归岛。”

“二、‘破浪’号暂时停止一切贸易活动,行动期间负责兵员给养及伤病员的运送。”

“三、六百人分为六个百人队,分守驻扎,未接到攻击命令之前,不得主动出击。”

“四、以土人第一次主动骚扰为攻击命令,迅速展开反击,要求在最短时间内解决战斗。”

“五、行动的目标,这一仗要打得吕宋岛三十年内再无涉汉战事。”

“六、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由许操担任。各级指战员由许操自行任命。战术意见、任务细则由行动指挥小组自行讨论。”

“七、此次行动代号,汉风行动。”

几乎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高文举很有条理的将这些话缓慢的说完之后,颜小山也同步记录完毕了。高文举很习惯的伸手去接颜小山应该递过来的命令状时,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混淆了时空。那下命令的语气、习惯、行文方式都是二十一世纪的样子。

看到高文举望向自己,颜小山忙将铺在桌上记录着命令的那页纸递给了高文举,高文举接过来看了一眼之后,顿时皱起了眉头,这个时代,毕竟不是二十一世纪啊。没有标点符号不说,连段落也分不清楚啊。这哪像个命令文件啊。

苦笑着摇了摇头,高文举提起笔来,自己重新书写了一遍命令,虽然依旧是竖排,却加上了标点符号并且分了段落。并在后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写上了日期。

龙老大看在眼里,心中又惊又喜,面上却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石家兄弟虽然看不懂纸上写的是什么,高文举那冷酷的让人害怕的声音所传达出来的信息却一丝不漏的听在了哥俩的耳朵里。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磕下头去:“小的感谢庄主的大恩大德。”

高文举笑了笑:“以后不要折腾这一套虚的了。待日后大伙在吕宋岛上立稳了脚,请我去好好吃一顿就行了。”

石家兄弟顿时被逗乐了。不一会,石长命又担心的问道:“敢问庄主,六百人……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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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 把城墙建到他们心里去!

096把城墙建到他们心里去!

“少爷,这几个月里。十一在桃花岛那些百姓中又练出了两千精锐,这次是不是让他们出去练练手?”颜小山小心的询问。

“我不管!啥事都得**心,我还不得累死啊。你没看见少爷我现在是病人啊?病人要休息。你传你的令就是了,别操那多闲心。”高文举泡在水缸里直翻白眼,刚刚向龙老大提要求想吃点红烧肉,被严正的拒绝了。这一阵子,一直被迫只是喝点配制好的药汁,自己都不记得肠胃还通不通了,若是肠道太久不用的话……这事有些恶心,还是不想的好。

颜小山小心的说道:“少爷,你让许少爷带队我没意见,可十一肯定会想着让新丁上一场的。两人要是争起来……毕竟,这新兵才是咱们自己的人呐。”

高文举耻笑道:“也就你们这种小肚鸡肠的人才能整出这事来。你就不能大方一回,把新丁都送给许大哥带?什么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又想守着新丁,又盼着人家和你一心,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悄悄递个话给十一,他要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趁早死了带兵的心思。”

颜小山吐了下舌头,不敢再说话,拿起高文举亲手书写的公文规范来。不停的问着一些关键点,然后用笔做着自己的注解。

高文举突然道:“你别整天就知道攥着根毛笔不松手,也学学用那钢笔嘛。等日后这钢笔能做成自来水笔的时候,就要大量普及了,那时候,谁还用这么笨的玩意?再说毛笔在战场上明显不好使。”

颜小山脸色一喜:“少爷的意思,我也能上战场?”

高文举叹息一声道:“这都是什么人呐?怎么还有盼着上战场的?我只是说让你多用用钢笔,可没答应让你上战场,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书僮,书僮是做什么的知道嘛?陪我读书的!别整天净想那些血淋淋的事,不吉利。”

颜小山很隐蔽的笑了笑:“是是是,我是少爷的书僮,书僮,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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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岛议事大厅,一张硕大的吕宋岛地图挂在墙上,会议桌上摆上了一个新制成的吕宋岛沙盘。许大勇、许操、高十一、徐子豪、颜小山以及朱天赐、石长命、石百岁等人团团而坐,正在对刚刚制定出来的行动计划做着补充修正。

许操用指挥捧指着沙盘中的一座城池道:“如今汉人被逼的缩到这片方圆二十里的地带之中,虽然憋屈,却对咱们行动大有帮助。如此密集的村落中,又正好靠着海边,我们上岸也方便,几百人要隐藏起来简直再简单不过了。”

徐子豪插话道:“我很奇怪,为何那些土贼会将汉民赶到海边来呢?他们就不怕大家从海上走了吗?”

石百岁看了兄长一眼,得到允许后回道:“好教徐将军知道,这些土人本就打算以此逼着大伙离开他们那里呢。只是当地也有一些人知道,如果没了咱们汉人。靠他们自己,不光是做不了丝绸布匹,瓷器铁器这些东西,就连地恐怕也作务不好。因此,他们恐怕是想着将咱们逼的走投无路,最好自己跑掉一部分,剩下的就更好欺负了。”

朱天赐两眼一红:“咱们汉人到哪有里都靠的是双手,公平买卖,童叟无欺,可为何总是要受人家的欺负呢?”

许大勇淡淡道:“老朱,别发牢骚,咱不就为这事开的会嘛,先开会。”

许操将手里的命令看了又看,挠挠头说道:“岛主这命令,看起来说的挺细,可实际上好多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地方。先是这攻击命令要由受别人的左右,听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还有个要求,这一仗要打的三十年无战事。这是个什么意思?小山,你问过没有?”

颜小山苦笑道:“我问过了,少爷没少翻我白眼,他说要是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就干脆别当指挥官了,换个明白人来干。”

许操顿时一头冷汗,再想了想,一咬牙:“不就是让三十年打不起仗嘛,他祖母的,干了,一棒子把那群土猪全砸死,让他绝了种,不信还能再起了浪。”

石长命道:“许将军,小的还是有些担心,咱们只去六百人,人家那里,可大小有五六万能踢能咬的精壮啊。咱们是不是再添点兵?”

许操心中一阵冷笑,却点点头道:“石大叔担心的在理,大家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岛主这命令上可写的很清楚,只让带六百人,六百对六万,有把握吗?”

高十一站起来道:“少爷的命令上说两船带六百,又没说别的,这样吧,趁着有实战,让咱桃花岛这些新丁顺便去练练手。朱叔这两天又不走,干脆,让‘破浪’把这两千新兵蛋子拉上去溜溜得了。”

许操笑道:“教官舍得他们上去,我倒也无所谓,只是少爷还有命令,这给养只带六百人的,这条命令可是实实的,咱可没得空子钻。两千多号人吃六百人的伙食。那不得全饿肚子呀?要不,爹……大将军这里能不能宽容一些,多拔我们两千人的粮食?”

许大勇老脸一板:“你们私下里搞那些小动作,我不来说也就是了,怎么你还想拉老子下水?这可是实实在在犯军法的事!你还年轻,有大把机会再扳回来,你老子我呢?没几年好奔头了,就想混个平平安安,再为了这事落个晚节不保?能指望你来尽孝?”

许操陪笑道:“这是军前议事,您老别动火。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嘿嘿。”

石长命一见忙插话道:“许将军多虑了,将军出兵解大伙的围,怎么还能让将军自己带粮去?只要将军发兵,这钱粮,由我们大伙出了。”

许操一皱眉头:“这怎么好?我们桃花岛可不比别处,没这规矩。行军打仗,绝对不许扰民。那可是要犯军法的。”

石长命道:“好我的许将军,小老儿来求将军救命,又怎么会让将军自己带钱粮?又怎能和扰民相比?这古时都有客兵劳军一说,将军就不要推辞了,要不然,小老儿这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

石氏兄弟和朱天赐退下去歇着之后,议事厅中只剩下桃花岛自己的人了。许大勇摸着胡子瞅着许操直乐。

许操被看的心里发毛,小心道:“爹。你怎么这么看孩儿?”

许大勇笑道:“难怪文举让你做此次行动的指挥官,你小子,比老子出息多了。哈哈。”

许操有些不解:“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许大勇老脸一板:“屁的意思!在老子面前还装蒜?!你和十一、小山几个一唱一和的,骗的人老石家兄弟出钱出粮,还装的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真当老子是睁眼瞎啊?”

许操十分尴尬,不好意思的摸着自己的头笑道:“孩儿还当爹没看出来呢,呵呵。不过我主意可不是我出的,是小山教我的。我要学坏了,都他教的。”

颜小山被逗乐了:“我说许将军,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你让我劝人家十一把新兵借你。又怕老爷子那里不发粮食,我好心好意帮你说了这头,又说了那头,最后倒惹一身不是?”

许大勇大笑:“看看,我就说这儿子比老子出息吧。连这反咬一嘴的本事都比他爹强。”

许操讪讪道:“爹,你这是夸我啊是损我啊?你可是我亲爹啊。”

颜小山和高十一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得出来敬佩之色。经此一事,两人对少爷的本事更加信服了几分。

※※※※※※※※※※※※※※※※※※※※

当夜,吕宋岛北端距海十里处,高大的“追星”号和“揽月”号静静的泊在海面上。

“追星”号甲板上,许操正在对满脸狐疑的石家老哥俩交待事项:“两位大叔,现在先放下小船送你两位上去,你们尽快和乡亲们联络好,做好保密之后,再到岸边来放讯号。咱们的人很快就来。两位一定要注意,千万不能在咱们还没上岸之前就漏了风声。”

石家兄弟和几个一同出来的乡亲连连点头。一个青年小伙子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话:“许将军。会不会走错地方了?咱们从吕宋到占城用了七天才到。又坐大船到桃花岛花了两三天,这大船快是快,可怎么的也不可能半天功夫就到了吕宋啊。这么黑……”

许操笑道:“大叔过虑了,这吕宋啊,就在占城和桃花岛之间。说起来,离桃花岛也只有几百里的样子,如今又是顺风。要不是为了等天黑,咱们日落之前就能赶到了。”

那人又陪着小心道:“可小的总觉得这黑乎乎的好像还在海中间,怎么一点吕宋岛的样子都看不到啊?小的记得出海那口子边上,可是有两座小山的。”

许操被郁闷的不浅,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可以凭着海图轻松赶到吕宋,可是这帮人却是凭着瞎猫撞死耗子的法子闯出来的。在没有亲眼看到之前,怎么能如此轻易就相信别人说的这种近乎于神迹的事情?再看看原本还自信满满的石家哥俩如今也是闭口不言,只怕心里也存了相同的疑惑,搞不好还以为是自己这些人骗着要把他们扔下海去听天由命了呢。

正在郁闷如何解释的时候,颜小山笑着走了过来说道:“几位大叔太多虑了,如今咱们大船靠不了岸,一是怕岸上自己人误会起了动静让那些土贼发觉,二来也是这靠海的地方水太浅,停不得大船。如今让几们回去和乡亲们报信,也是为了防范这些。再说,如今划船的几个水手都是我桃花岛的人。就算出了事,也是他们当头,几位还怕什么?”

几人一想也是,如果人家真的有心想要扔掉自己,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再说为了骗自己这几个人出去这么大的船,带好几百号人在海上转了大半天,也确实不应该。石百岁将刚刚说话那小子拍了一巴掌道:“告诉你小子别多嘴多舌,将军冒着这么大的险来帮大伙打贼保平安,你小子还敢起这歪心思?!看我回去不打断你的狗腿!”说着又向许操和颜小山连连的陪着不是。

一阵整齐的桨声响起,小船在许操等人的目光下飞快的身岸边划去,许操举着千里望试图跟踪一会,无奈不大一会的功夫,小船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了。只得笑着摇了摇头和颜小山聊起了家长。动今晚阴影不定的天气表示了极大的担忧。

过了大约有两个钟头,临近夜里十一点的时候,天空中厚厚的云层被一阵风吹散的干干净净,圆盖般的天空中缀满了点点星光,空中那轮残月突然发出了和它的样子颇不相符的耀眼光芒,似乎要将不久前被乌云遮住的怨气发泄出来一般。

许操终于松了一口气,再度将千里望搭在眼前,小心的向岸边扫去。正当他将那乡亲所说的小山装进自己的镜头时,就听颜小山在耳边低声说道:“看,信号!”

放下千里望迅速的撇了一眼,黑乎乎的岸边果然亮起了一个并不太大的火团,连忙用千里望仔细观察,果然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似乎还在忙碌着搭柴生火。

“通知‘揽月’号,准备抢滩!”随着许操的命令,一个士兵用蒙着罩子的汽灯向停要一里开外的“揽月”号发信号了。同时,岸边的火堆也从开始的一个逐渐的多了起来。当“揽月”号放下的小船开始向抢滩的时候,岸边的火堆已经生起了数十个之多了。而原本寥寥的几个人影似乎出有越来越多的样子。

“揽月”号的五条小船很快就靠了岸,迅速的布了防之后,向“追星”号发来了安全的信号,并同时开始了抢修临时码头。抢滩登陆有条不紊的陆续展开了。

从凌晨两点开始,汇集在吕宋岛汉城中一间宽大的民房中的“汉风行动”指挥人员,在雪亮的汽灯下和闻讯赶来的百姓低表们不断的沟通,终于在天亮之前将任务分派完毕。天色亮起来的时候,六百名桃花岛战士已经随着带路的乡亲赶赴了自己要驻守的位置去了。

一夜未眠,却兴奋的没一丝毫睡意的许操和颜小山、徐子豪三人匆匆用过早饭,在石氏老哥俩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在汉城中游玩了起来。

初一看,这里和中原一个普通的城镇没什么两样,相似的房屋结构,差不多的街道布置,甚至很多地方还都挂着让人眼熟的各种招牌。再一打量,这里似乎要比中原的城镇繁华许多,先是房屋的密集程度,再看来往的行人,都大大超过了一船中原城镇的规模。

“想来,大伙被那些土贼欺负的不轻,故而只好抱成团住在一起了。”听到许操的疑问之后,颜小山在石氏哥俩还没开口之前抢先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石长命点头道:“颜将军好见识!这些年来,咱们虽说在外面也开了不少熟田,可是和那些土人闹过几次之后,最终,离镇子远些的,都被他们占了。咱们如今也只好守着海边这点地方了。前几年,出了镇子,南边三五里的地方那些地,还有咱们的人作务,这两年越来越少了。到了今年,大伙更是把这镇子的南墙当成了边线,如没有必要,没人愿意再过这南墙一步。”

徐子豪指着有模有样的城墙道:“我看这城墙也有些样子,大伙既然不愿意出了城和他们打交道,关了城门,守着这南城便是了,怎么还会常常被人欺负呢?”一边说着话,一行人慢慢的顺着台阶上了城墙。这城墙的规模比起高家庄来,似乎要大上许多,但和中原的那些小镇比起来,还是要差上一大截,应该是此处条件有限所致。一路上,大多数岗哨上,已经换上了桃花岛士兵。许操等人不停的和哨兵人互相敬礼。

石长命小心的向站在城墙上标枪一般站立的哨兵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我的徐将军啊。起初,大伙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咱们不出南城,总得出北城吧。要是连北城外的庄稼地都丢了,咱们大伙可就真的断了生路了。那些土人就是吃准了这个,往往在北城外埋伏,掳了咱们的人去,勒索钱财粮物。”

说着,他一指城外那些长着荒草的土地道:“你看那些荒了的地,本是咱们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开熟了的,那些土人看着收成好,就来抢了去。可是放在他们手里没两年,又荒了。他们过了几天好日子,自己种地又种不好,就又来抢咱们的地。前几年,还愿意把熟地抢回去任弄几天,这几年,连地也懒的种了,就等着咱们打了粮食上门来抢了。”

“咱们闹了几次,可闹的小了不顶事,闹的大了,那土人官府就要把咱们当成反贼来打。咱们汉人把命看的重一些,没人愿意为了几斗粮食去和那帮人拼命。闹了几次,咱们没法子,只好起了这四面城墙,可,这墙是有了,却实实的没用啊。守在里面的时候,他们打不进来,可咱们总得出城作务庄稼呀!倒是更遂了那些土人的意了,咱们把自己个关起来,他们连看都不用看。想要粮食财物了,守在门口等上几天绑几个人回去便是。唉~!要不是实在被逼的没了活路,谁愿意冒死出海?!”

许操点头道:“是啊,城墙这东西,看起来挺有用,实际上保命还行,真要靠他保着自己过日子,那是难了点。俗话说,只有千日作贼,哪有千日防贼。要想抬头挺胸过日子,还就得拆了这城墙!”

石长命傻眼了:“啊?有城墙都只能保条命,这要拆了城墙,那还怎么活呀?”

颜小山笑了笑道:“许将军的意思是说,脚下这道城墙没有用。咱们要过好日子,就得在别的地方另建一道墙,让人觉得用不着这城墙。”

石长命和兄弟对视了一眼,仔细想了想,心中突然有了些明白,却又没能完全体会。

石百岁望着许操道:“请问两位将军,要在哪里再建一道城墙?”

许操指着远处的一片茅草屋道:“看看,就是那些还没落地的猴子把大伙逼成这样。那是因为他们老觉得咱们汉人软弱可欺。咱们狠狠的打疼他一回,要让他们知道做人不能这么无耻。要将不用脚下这道墙,就要把城墙建到他们的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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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 出水再看两腿泥

097出水再看两腿泥

黄昏,高家庄,竹林小院。

柳三变笑着抱起小慧和高文举打了招呼。回去歇着了。

高文举一路目送两人离去,看看时候差不多了,自己走到凉棚下,脱去衣服,向站在身边的龙老大点了点头。

龙老大双手快如闪电,眨眼之间便将三十六支银针扎在了他身上,两手抓住高文举的肩膀轻轻一提,高文举觉得自己像个泡沫做的模特一样被拎起来放入水缸之中。

入水之后,高文举十分惬意的呼了一口气。龙老大似乎有些吃惊,低声问道:“文举,可有不妥之处么?”

高文举一愣,顿时明白他是被自己那声呻吟误会了,忙笑道:“没事没事,感觉良好。我这是舒服的哼哼。”

龙老大笑笑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有魄力的人。如此痛苦,竟还能乐在其中。真让人不可思议。”

高文举笑笑道:“生活就是这样,如果你不能反抗,就不如别挣扎,把它当成享受。换个角度,心态自然也就不同了。这事间之事,有好的一面,自然就有坏的一面。就如同车轮的两面一般。你站在正面看时,它就是正面的,你站在反面看,它自然就是反面的。可是无论你站在哪面去看,你都挡不住它继续向前走。既然你阻止不了它,为何不看好的那一面,非要看坏的那一面给自己添堵呢?这一阵子,我总是不愿意见姑姑,就是怕见了她控制不住,反倒不利于康复。再惹的她老人家伤心难过,就更是罪过了。”

龙老大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这个理,当年,也曾有个如你一般的少年患了此症。那少年本是个德行俱佳的好苗子,不曾想,受了快一年的浸泡之苦之后,身体虽然强壮了,心性竟然大变,以致后来酿成了大祸……本来,我哥几个还总是担心你会受不了这个苦,这才有意留下那柳少爷陪你解闷。不曾想,如今看来,却是我们几个多想了,这些日子,竟不是柳少爷开解你了,倒成了你在开馆授徒了。这柳少爷这一阵子,录了不少好东西呢。天天喜欢的吃了蜜蜂屎一样笑不拢口。”

高文举正色道:“龙叔这却差了。虽然这一阵柳兄稍有收获,但他也的的确确帮了我的大忙。说实话,最初的那几天,整天只有一张嘴能动,实实的能急死人。幸亏有柳兄愿意和我打打嘴仗。柳兄本是谦谦君子,为了迁就于我,竟也习的一嘴胡言。每每想来,文举都心有愧疚,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如此恩惠。至于那些微末小技,都只不过是以前从书上读来的杂文罢了。柳兄也不见得就不曾读过,或许是为了安慰于我,这才每每做那欣喜之态,好让我觉得自己尚是个有用之人,不至于自暴自弃。”

龙老大一竖大拇指:“我老头子果然没看错你,如此地步,你心中还能念着他人之好,足可见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也不枉我们几个老不死的跑这一趟。”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问道:“有个事憋在心里好几天了,一直不愿意问你,总是觉得自己能琢磨开这一环。不想几天下来,竟是越想越岔,只得腆着老脸问问你了。你是如何得知我们哥几个的来历的?”

高文举微微一笑:“年前,我曾托赵叔帮我安顿过飞龙堂的几位朋友。当时赵叔似乎颇有不悦之色,却也没当场明说。此次晚辈病倒,赵叔请了几位前辈来施展回天之手,晚辈也曾想向赵叔打听一下几位的来历。无奈赵叔次日便有事离开了。晚辈问过管家冯叔之后才得知,赵叔是前往京城处理镖局事务了。值此时节,赵叔还要匆匆赶往京城,想来并无其他原故,自然是赵叔觉得当日处理飞龙堂几们朋友时有失公允了。前后一联系,三位前辈的来历并不难猜出来。”

龙老大摇了摇头,似乎并不相信:“他去京城就肯定是这事么?你说的挺像好坏么回事,可我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高文举笑道:“还真是瞒不过你老,其实很简单,晚辈醒来的那一天,前辈正挽起袖子帮晚辈试水。我是看到您老胳膊上那条龙纹身了。那样的纹身,我也在呤云兄弟身上看到过。如果我猜的不错,呤云兄应该就是令郎。”

龙老大狠狠一拍腿:“嗨~!原来是这么回事,害我想了这么久。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怎么也不见你说一句?”

高文举笑容不减:“说什么?有道是大恩不言谢,有些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好。”

龙老大想起了那天高文举和朱天赐私下见面时一直没支开自己的情景,叹息一声,暗夸了一下,对高文举的话再无反驳。想起那天的那些话,心中又是一动,如今既然已经挑明了身份,自然也没了掩饰的必要。便开口问道:“既然如此,有些不该问的话,我也就当是自家人说话,不客气的问了。”

高文举道:“龙叔请。”

龙老大点点头,对这声“龙叔”大是受用:“文举呀,我也不知你手上有多大力量,但那日,朱员外带那几名吕宋人来向你求救之时,我却听出几丝担忧来,本来一直觉得此恐怕不便泄了出去,便一直捂在心里,如今说不得,只得向你问一问了。那石家兄弟说吕宋土人有好几万人,你前后只派出两千六百人去,会不会太过托大了?”高文举和颜小山密谋出动桃花岛新军时如何在石家兄弟面前演上一番,让对方心甘情愿的出粮的事也没瞒龙老大,故此,他知道高文举实际派出的人手一共有两千六百人。

高文举笑了笑道:“龙叔有所不知了。那吕宋远在化外,其地荒蛮不堪,莫说有六万强手,就算是有六十万,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见不得大场面的。之前那么嚣张。完全是因为那些汉家百姓并无拼死一斗的勇气,反复忍让,致使这些人日渐坐大。桃花岛新军,则安全是依了征战沙场的模式练出来的,若是连这样一群土鸡瓦狗都收拾不了,将来还如何保得桃花岛一岛平安?其实后来加派那两千人,并非是小侄觉得人手不足,而是这些新军都是刚入伍没几天的新兵蛋子,再怎么练,总是没见过血。让他们去,主要目的。还是想让他们在战场上学点东西。有些东西,只有战场才能教会他们。”

龙老大还是有些不放心道:“我还是觉得有些悬,再怎么说,对方也占了天时地利啊。还有,我听那石家兄弟的意思,真正有威胁的,似乎是当地官府那些人。要真只对付那些小贼,自然无须担心,可是要和官府对着干,他们要是派大兵进攻却又如何?”

高文举哑然失笑:“龙叔还真当那吕宋是我中原啊?莫说他比不上五胡十六国那些凭武力圈起地方的小邦了。就连春秋时那些世袭封下来的一城之邦都比不上。如果小侄没猜错,就连他们如今的所谓官府,也是咱们这些汉人教他们设立起来的。只怕在没遇到汉人之前,那些土人连官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你想想,就那些连地都不愿意种的懒虫们聚在一起,就算有这想法,他们拿什么来养活军队啊?莫说大军了,恐怕连正经的差役也没几个。真正动起手来,他们就是想派大军,那也得有才行啊。”

龙老大听的瞠目结舌:“这也算是个国家么?那为何那石氏兄弟不说明这层关系呢?”

高文举笑道:“依小侄的猜测,恐怕这是他们觉得不好意思,有些羞于出口的缘故吧。”

龙老大:“不好意思?”

高文举道:“正是,想来,汉人刚到彼处时,那些土人也只不过靠采些果子打些野物过活而已吧。也正是为此,他们才觉得那地方民风淳朴,可以住下来长久发展。经过汉人那些比较先进的耕种模式,他们才学会了怎样可以不用天天打猎,还不至于饿肚子。

汉人们为了方便生活,自然将中原那一套互易的东西慢慢也带了过去。天长日久,为了不起纠纷,大伙议立一个监督机构对这些东西实施管理。而交易的双方适当的交一些税做为管理费用。这就是官府的模样了。可是这些汉人没有想过,那些土人并没有经历过中原那几千年的战乱,又怎么会明白这用人命堆出来的官府的真正意义呢?

首先是一些人觉得靠打猎换粮食布匹,不如当官吊着手就能得来东西来的轻松,接着就是互相征伐,最后武力强硬的会成为官府的代表。而这些人往往是喂不饱的。接下来,就和我们中原上古时那些诸侯互相吞并的样子差不多了。

只是。他们想不到,这些汉人正是因为不愿意卷入战火才逃到吕宋的,如今更不会因此而轻启战端。若非小侄此次出手,恐怕最终的结果就是汉人又流亡出海,而那些土人则守着汉人开出来的熟田务弄上几年之后,因为没有成熟的后续经验,最终又回到饮血茹毛的状态中去。”

龙老大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难怪你如此自信呢。只是,我并未听那石氏兄弟说到这一节,你又是从可得知的呢?”

高文举道:“说来也巧,小侄平素喜欢读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书,正巧有一本前人写来的海外见闻。曾有提到过那吕宋的事。只是那时石家弟兄他们应当还没有到达那里,结合石家大位前辈的讲述,不难估出如今岛上的情景。这短短五十年间,那吕宋想要发展的超过中原,可能性实在不大。”

龙老大道:“原来是从书里读来的呀,你两父子这习惯倒是挺像。”

高文举有些吃惊:“龙叔认得先父么?”

龙老大被他这一句惊了一跳,顿时想起了和赵威的约定,连忙说道:“多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曾听赵威提及过令尊极喜读书。”

高文举见他脸色有异,心知其中必然另有别情,却也没再追问。接口道:“是啊,小侄读的那些书都是他老人家留下的。虽然多是些荒诞不经的杂书,却也能长不少见识。这吕宋的事情,便是如此。”

龙老大点了点头:“这我就放心,说实话,虽然吕宋远在海外,这出兵的事,更是与我八杆子打不着边。可我这心里,总是身着咱们汉人多一些的。”

高文举道:“龙叔不必担心,想来,赶在小侄出水之前,这事就会有消息传来的。呵呵,出水再看两腿泥。”

龙老大一愣:“出水?”接着又是恍然状:“哦,可不就是出水么,哈哈。和你说话,果真有趣。出水再看两腿泥。只是不知道,这泥是什么颜色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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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吕宋岛。土人村落中一间三进的大院子的内宅之中。

高大魁梧的北王金满山一脸不爽的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手中举着一只煮的稀烂的鸡腿啃的正欢。站在他对面的一个一脸横肉的汉子阿思朵正在小心的向他回着话。旁边还站着其他的几个头人。

阿思朵道:“高高在上的王,昨天咱们派去汉城收税的几个人什么也没捞到就被他们赶出来了。那些汉人今天还把朝向我们这边的城门打开了。城墙上也多了几个放哨的人。这分明就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请求大王,让我带着孩子们去教训他们一顿。”

金满山将手里的鸡腿挥舞着冲另一个满脸愁容的老人说道:“我的思奇可,你的意思呢?”

被称作思奇可的老人忙回道:“英明的大王,我觉得现在不是时机,他们没有交税,是因为那些汉人在北边靠海一面种的庄稼正在收割,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去攻打他们,恐怕会影响了今年的收成。”

阿思朵不满的说道:“思奇可,我看你和那些汉人是一心吧?哼,以前每个月他们都会乖乖来交税,到了前几年变成了几个月交一回。如今就连这几个月一回也不好好交了。再这么下去,咱们还怎么过日子?”

思奇可怒道:“阿思朵!要不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老想着抢他们的东西,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前些年,那些汉人和我们公平交易。孩子们靠着下点力气打些猎物回来就能在他们那里换来粮食和衣物。是你们这些贪心的人硬起了坏心,要把人家的地抢回来自己种。可是结果呢?现在那些地还能打出粮食来么?孩子们抢顺手了,连猎物也不肯去打了,可是自己又种不了地,现在要靠什么来养活?

你说汉人会开更多的地,可是人家开了地你又去抢。硬逼的他们建了城堡把我们挡在外面。又是你说只要比他们硬就一定能让他们听话。杀了他们那么多人。可现在呢?汉人现在是听话了。可是人家如今也不种地了,根本就不愿意再和我们做交易了。以前我们的孩子们辛苦一些就有吃的,就有新衣服穿。可是你看看现在,孩子们就算愿意再辛苦一些,打来的猎物连盐巴也换不来。你再打下去,恐怕我们的孩子们只能每天吃生肉!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阿思朵毫不退让的说道:“思奇可,我知道你怀念自己当王的那些日子。每天都有汉人来送你礼物,把你高高的捧在王座上。可是南边那些部落打来的时候,要不是有大王在,你还有命在吗?要是南边那些人占了咱们的部落,你觉得他们会像你一样和汉人那么和气吗?咱们为汉人挡住了南边那些强盗的抢劫,他们送咱们些礼物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对咱们的人那么不客气?是你自己太软,觉得和汉人谈不来,这才让大王接了位子处理和汉人的关系的。如今你倒埋怨起别人来了?要知道这些汉人种的地,都是我们的,当然应该乖乖向我们交税了!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你已经不再是大王了!”

金满山扔下手里的鸡骨头,不满的说道:“阿思朵,不要说那些旧话。要是没有思奇可当初和汉人的约定,请了他们来帮忙,我们怎么能住上这么好的大房子,又怎么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家具?就连吃的东西,汉人的也比咱们自己的要强上好多倍!思奇可说的也在理,咱们当初打汉人,为的是多从他们手里要点东西。可是现在看起来,咱们是打赢了,可得到的东西反倒不如以前了。汉人虽然把种熟了的地给了咱们,可是咱们的人不会种,有什么用?”

阿思朵道:“尊敬的大王,汉人现在躲进了城堡里,咱们的孩子们打不破那个城墙。他们也知道咱们打不进去,所以才敢拖着不交税。现在正是收割庄稼的时候,如果不趁着这几天他们要出城收庄稼好好的教训他们的话,恐怕以后就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了。大王,让我领着孩子们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好歹的汉人一回吧!”

思奇可忙道:“大王,不能再打了。还是和以前一样,和汉人公平交易吧。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孩子们,除了整天想着去抢汉人,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了。再说,要是把汉人逼的紧了,他们又回去故国,我们到时候怎么过?我们的人,连盐巴也不会做啊。大王!”

阿思朵道:“哼,别说的那么吓人,汉人要是肯回去,早就回去了。又怎么会费那么大的力气筑了城墙?大王,只是我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上的主人,他们自然就会乖乖听我们的话了。到时候,有那些汉人在,要什么还不是由大王说了算?”

金满山将油乎乎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看了围在周围的人说道:“这些汉人太狡猾了,我们的孩子和他们换东西总是吃亏。如今种着我们的地,又不愿意交税。还筑了城墙想把我们挡在外面。这简直是不把我们当回事。因此,教训教训他们也是应该的。不过思奇可说的也在理,我们也不能把他们打的太狠了。要不然,最后我们也捞不着什么好处。这样吧,阿思朵,你明天带上几十个身手好的孩子,绕到城北去,绑上他们几个人回来。这次,我要亲自和他们的人谈判!”

阿思朵很嚣张的看了思奇可一眼,大声说道:“我听您的吩咐,我尊敬的王。明天,一定多带几个汉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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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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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岛,北端,海岸附近。

阿思朵天还没亮就带着一帮早就跃跃欲试的小伙子们匆匆出发。顺着汉城的东面那崎岖不平的荒地绕行了几十里,悄悄的来到了汉城的北门外。

大伙躲在那片茂密的树林中暂时休息,阿思朵让几个小伙子将一路背着的熟肉分着给大伙。让大家先吃了东西,好好歇过劲来再动手。

咬了几口淡而无味的兔肉,又将竹制的水壶取了来向嘴里倒了几口。阿思朵愤愤不平的想道,那个思奇可,真是老糊涂!汉人会做那么多东西。要是不让他们知道害怕,迟早有一天,那些汉人就会骑到我们自己人头上去的。

想想那些汉人,真是手巧啊。父亲曾经赞不绝口的夸过,他们的铁器比我们自己做的要强过好多倍。有了他们送来的铁器,大伙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费劲了。汉人们还会用海水煮盐,比原来我们世代相传的用水晒盐要强出许多来。那种法子,不但费事,还常常会因为海水忽然冲上来将盐又带走。有时候,要等上好多天,才能收上来一小把。比起汉人轻轻松松在那里熬上半天就能出大半锅盐来,真的是天上地下的差别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族人们习惯了用东西从汉人手里换盐之后,就再也不肯每天冒着烈日去海滩上收盐了,习惯了用汉人拘给大伙的铁器之后。族里老人们那世代相传,秘不示人的炼铁之法也没人肯去学了。大家只要费点心思,就能用打来的猎物轻松的换到比自己族里好上百倍千倍的东西。谁敢肯再去花心思学那出力不讨好的烂手艺。

可是那些汉人也很狡猾,虽然肯和大家换,却从来都不愿意把这些法儿教给大伙。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法儿看起来都那么麻烦,又要费那么大的劲,就算是他们肯教,恐怕也没人愿意去学吧。

自从十几年前,南面那些强盗听说自己部落和汉人交易,换来不少好东西之后,就开始打自己部落的主意了。刚开始,思奇可那老家伙还想学着用汉人的法子去和人家谈判,可是被对方砍伤了几个人之后就只好死了心。打了几场之后,自己部落被南边那些强盗抢走不少好东西。可对方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让大伙经常送东西给他们。这些贪心的混蛋!

思奇可没有办法,只得让大家选一个能打的出来带着大伙反抗南边的那些混蛋。经常和汉人打交道的金满山站了出来,哦那时候他还叫骨里思,这个金满山还是汉人给他取的名字,说是有什么好兆头。金满山知道汉人会做一种特别厉害的铁刀,就央着他们做了好多,并且答应他们,等打退了南边的强盗,就用猎物来还帐。

有了这些大刀,果然厉害啊,南边的混蛋们哪里是对手?几场下来就被打的屁滚尿流了。可是他们跑了,大伙却都不愿意还给汉人帐了。本来还想着汉人会不会翻脸。谁知道金满山说了几句狠话,汉人就不敢吭声了。看来这世上,不管是哪里的人,只要够狠,就能说了算数啊。

得了甜头,金满山当然就成了大伙的新王了。想想后来的这些事,阿思朵气就不打一处来。明明我们占了上风,汉人也把地让出来了。可是为啥日子却越过越苦了呢?看来还是这些狡猾的汉人在什么地方骗了大家。这次一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悄悄伏在草丛中出去观察的小伙子,里里思朵匆匆赶了回来,边跑边小声的喊:“阿思朵,阿思朵!”

阿思朵心中十分的不爽,这帮混小子,一点礼数都不懂,相比之下,那些汉人就懂事多了。见了面大人长大人短,一个两个毕恭毕敬的样子,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可是自己这些人怎么就再教也教不会呢?真是活活气死人。

虽然听到了里里思朵的喊声,阿思朵还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等他跑到跟前,突然伸手将他打了一个大耳括子:“乱喊什么?!阿思朵是你叫的?教你多少次了?要叫大人!我是大王手下最大的官。用汉人的话说就是将军。将军你懂么?一点礼数都学不会,活该你天天吃生肉!”

里里思朵捂着腮帮子,委曲的看着这个以前总是眉开眼笑的叔叔,他不明白为啥叔叔做了将军就要欺负自己家里人?这都是跟那些汉人学的呀。汉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一想到这里,他很快就将那一点点不快抛到了脑后,兴奋的说道:“阿……大人,那些汉人出来了好多,有的去北边收庄稼了,还有一些去了海边晒盐了。我刚刚悄悄过去看了,好多盐啊!”

阿思朵眉头一皱:“晒盐?汉人不都是用锅煮盐的吗?怎么也学咱们晒盐了?他们不嫌麻烦啊?”

里里朵思脑袋摇的像被风吹的树叶一样:“不一样不一样,他们在石头上刻了好多槽儿,那个槽子里,白花花的,都是盐啊。嘿嘿,大人,你说,咱们这回是先绑人,还是先弄点盐回去?”

阿思朵两眼瞪的都快掉出来了:“你看清楚了?有很多盐吗?”

里里朵思拼命的点头,将手里的长矛扬了扬道:“我看清楚了,他们有几个人在那边说说笑笑的,用了个什么东西在翻那两个槽里的盐,有这么厚,照我看,光是一个槽里的盐,咱们这些人都背不完。”

阿思朵心时顿时就乐开了花,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啊。他还清楚的记着,昨天那两个被派去汉城催税的家伙,本来因为没收到税会被大王惩罚。可就是因为他们回去带了一把盐,让大王好好吃了一顿鸡肉而被免去了惩罚。想想自己要是能带回去几袋盐的话,大王该有多高兴啊。

呸!以前和汉人交易的时候,这盐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自从和汉人关系弄坏之后,这些可恶的汉人总是说自己那煮盐的人被杀了,会打铁的人受伤啦。反正就是不肯好好的给这些东西了。这回总算让我抓到机会了。

阿思朵裂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板牙来,看的里里朵思心里直发毛。里里朵思小心的问道:“大人,怎么办?绑人还是抢盐?”

阿思朵一挥后,围在旁边的二十几个人都靠了过来。他大手一挥,高声说道:“勇士们,向大王展示我们勇敢的时候到了。大家准备好绳子,先去把海边那伙汉人绑了!”

里里朵思一跺脚:“大人!那盐不要了?那可是白花花的盐啊。咱们可好久都没吃到盐啦!要不,咱们分几个人……”

阿思朵抬手又抽了他一下:“你这个傻蛋!你不是说晒盐的那里只有几个汉人吗?把他们绑了,还愁没有盐吗?”

里里朵思被抽的眉开眼笑:“是是是,大人说的是。”一扬手:“大家跟我来!”

不大一会功夫,一行人举着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兴高采烈的在里里朵思的带领下向海边冲了过去。那样子就好像看到了一只巨大的猎物被自己下的套抓住了一样。

阿思朵一路小跑跟在一群小伙子后面,望了一眼海边已经发现了自己一行的那几个汉人,看着他们惊慌失措的样子,阿思朵心中一阵痛快:“汉人果然和麋鹿一样,见到猎手只会发抖。哈哈,这回一定要绑着他们从他们的城墙下面回去。要不是怕这些汉人有什么鬼把戏。真应该抓着人从他们城里面穿过去。好好让他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勇士!哇,那么多的盐,足够几百人吃一年的了。”

满怀信心的阿思朵突然看到前面的小伙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从地面上消失了,随后耳朵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扑通扑通的声音夹杂着几声惊慌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反应,脚下的沙滩突然变的松动了起来,他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口,少年时失足掉下捕兽的陷阱中那种感觉顿时浮现到了眼前:“完了,中计了。沙滩上也能挖出陷阱来。这些汉人,真狡猾。”

※※※※※※※※※※※※※※※※※※※※

石长命和石百岁老哥俩很兴奋。不光是因为两人冒着生命危险出海请来了救兵乡亲们中取得了极其崇高的地位。还因为两个老头突然多了俩亲人,还是会制盐秘法的桃花岛士兵。

几天下来,桃花岛前前后后已经送来了两千六百多人的士兵了。这些士兵是真正的士兵,远远的望去就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肃杀之感。

原本,大伙还担心这些士兵帮着打退了土人之后会不会骚扰一番。甚至大家已经商议好了,等打退土人之后如何学着中原的旧礼把这些客军礼送出境。可是几天下来,大家都觉得,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人家这些当兵的,和以前大伙躲避的那些中原士兵完全不同。除了因为要隐藏行踪分散居住在城中各处之外,根本就没有做出一丁点让人不痛快的事来。

人家每天吃饭、睡觉都严格的按照自己的纪律,从不扰民。在街道上巡逻时,遇到需要帮手的事还会主动上前帮忙,过后连口水也不喝就转身离去了。甚至后来的新军中的能人,还帮大家改进了制盐的技术,让大伙再也不用费那九牛二虎之力伐木熬盐了。这个法子简直是太神奇了,人家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从头到尾的将这法儿教给了大伙,这让大伙对这些桃花岛来的军队更加亲近了几分。

从苏杭一带亡命出海的百姓,大多都是盐民。由于熬盐的量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多,日子却越过越苦,大伙只得冒着风险逃到了桃花岛。石光宗、石耀宗兄弟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

两人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出身盐户,父母都因劳累过度早早离世了。哥俩每天累的半死还总是连纳税的盐都熬不够。到了桃花岛之后,经过一阵调理,身体恢复的不错。哥俩见桃花岛招兵,一想自己过去的窝囊劲,毫不犹豫的就报了名当了新兵。

当兵的这些日子,他们不光锻炼了身体,还学了不少本事。尤其是桃花岛那个姓吕的,年纪轻轻的,可却挺会来事,竟然能想出一种毫不费力的晒盐法儿出来。以前大伙伐木熬盐,又费力,又费事。有了这法儿,几个人一天轻轻松松就能晒出几百斤盐来。比用锅炒盐方便多了。

哥俩本就是盐户出身,对这东西当然极有兴趣,看的有趣,便趁着空闲的时候常往海滩盐场跑。几次下来,哥俩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吕班头想出来这一套晒盐的法儿虽然妙,却也有不足之处。

以前,他们熬盐的时候,总是将海水先围起来,用细沙滤过,然后再导入一个大池子里,让太阳将它晒到很稠(浓度极高)的时候,然后才用锅来熬制,这样既省时,又省柴,并且做出来的盐纯度极高。这个法子也是石家好几代人总结出来的,从来没有传给外人过。以前因自家产的盐较其他家的都精细一些,总是会受到官府的一些关照,后来却也因此被盘剥的更狠。

吕班头的这个法子,虽然晒盐的海水也过了几道池子,却没有过滤的那一道,这样一来,作出的盐免不了杂质过大。哥俩一商议,决定用自己那个提纯海水的法儿来和吕班头换取这个晒盐的法儿。

两下一说,果然皆大欢喜。哥俩同时还得知了另外一个使人震惊的消息,那就是,这个晒盐的法子其实是黄岛主自己发明的。吕班头只是负责将他的法子教给众人罢了。而且,黄岛主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不但愿意将这法子教给岛上的人,还放出了话,只要是想学的,都可以来学,哪怕学成了回老家去接着制盐都可以。

哥俩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想一想以前过的日子,再看看眼下享受的待遇。虽然也起过学会了晒盐法儿回去之后会不会被众人高看一眼的想法,却几乎就在随后就将那个想法抛到了脑后。经过教官高十一的特别关照,哥两和吕聪一起,将桃花岛的晒盐之法从头到尾优化了一遍。如今,在桃花岛,只要是天气好的日子,十个人一组的晒盐队伍,轻轻松松就能制出五六百斤上好的精盐来,比起以前要用大锅来熬,丝毫不落下风。这还是因为在桃花岛不许让人劳累过度的缘故。

这次新军到吕宋来体验实战,两人在例行巡逻的时候,又发现了支在海边的熬盐锅。一时技痒,就忍不住指点了几下。得到两人指点的吕宋乡亲顿时大喜过望,恨不得将两人当成菩萨供起来。在得知两人出同姓石的时候,在吕宋岛汉城中德高望重的石长命、石百岁哥俩顿时起了认亲的念头。

一番热心话之后,在许操和高十一等人的主持下,哥俩便在吕宋多了两位亲人。有了自家人这层关系,哥俩更是热情,短短两天功夫,就依着吕宋的天然地势,为乡亲们建造出了两个半亩大的晒盐槽来。其实昨天这槽盐就已经晒出来了,只是由于卤汁的量没把握好,出的盐还不太干,于是,大伙便决定到今天才来收盐。

阿思朵一伙从他们的部落中出发时,就已经被斥候探到了消息,苦于不能主动发起攻击,大伙只得将消息传到了各处。综合分析了对方的行事手法之后,颜小山出了一个十分古怪的主意,并且迅速的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就在阿思朵一伙行色匆匆绕城前进的时候,任务的命令就被下达到汉城的各支小队中去了。

海滩上而陷阱,也是桃花岛士兵们训练的一个项目,接到任务之后,在盐田附近巡逻的几支小队迅速赶到,三下五除二布好陷阱之后就悄然撤离了。

石光宗、石耀宗兄弟两人带着几个当地百姓中比较灵泛的小伙子冒着刺眼的阳光站在盐田边上做诱饵,而看到衣不遮体的土人们跑步冲过来的时候,石家哥俩的表现一度让那几个陪同来做饵的乡亲误会。直到看见土人全部落入陷阱之时才突然发觉,不知道何时,前面沙滩上竟然被挖出了这么多个陷阱。当然也明白了刚刚这哥俩那一套完全是演戏了,顿时又多了一层安全感。

有了如此高明的帮手,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顿时心血澎湃了起来,被欺压了多时的那种屈辱感和压抑感顿时爆发。抄起眼前的家伙就冲了过去。

一阵大呼小叫的惨声过后,包括阿思朵在内的二十几个倒霉蛋被从搞中拖了出来,一顿棍棒之后,乖乖的跪到了太阳下面。当这几个小伙子打算将其中几个常常来骚扰的家伙当场杀掉的时候,石光宗哥俩把他们拦了下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被绑在海边的阿思朵心中大大的不是滋味,没想到,狡猾的汉人不敢和自己的勇士们面对面的决斗,却用这么可耻的法子,把自己当成野兽抓了起来。可是抓起来究竟是想干什么,这些汉人也不说,在阳光下晒了大半天,都快被晒死了,才被赶到这片岩石背后。阿思朵心中不由的犯起了嘀咕,这些汉人想要干嘛?

“给,吃点东西吧!”一个汉人小伙子走过来,将他们松了绑,又扔了些吃食物和水过来。

“汉人的东西真好吃啊。”阿思朵心中感慨万千。突然,耳边传来几声争论,阿思朵不由的竖起了耳朵。

“照我说,把这帮家伙一刀砍了就是,干嘛还那么麻烦,浪费粮食。好不容易抓了起来,一会又要放,到时候还不又要来祸害咱们?”听到这话,阿思朵心头一阵大安,只要他们不杀我就好,等我回去了,下次可就没这么容易让你们抓住了。

就听着另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你懂个屁!这不是怕打草惊蛇嘛?要是杀了他们,那些土人一着急,马上起了大兵杀过来,咱们怎么办?先把他们放回去,好让他们安心,别给咱们捣乱,等过了这一阵就没事了,到时候,他们爱干嘛干嘛去。”

第一个声音又道:“怕他个鸟!等咱们船做好了,大伙拍拍屁股就走人啦,还怕他追到海上来?”阿思朵心中一震,做船?出海?难道他们想跑?

又一个声音说道:“说的也是,这些土人,真他**的不是东西。等咱们走了,让他们接着过那没盐没铁的日子去吧。哼哼,当不得东西的玩意,公平买卖不愿意,总想着抢咱们的东西。真他**的野蛮!”

第一个声音道:“你们别说的那么大声,要是走漏了消息,他们提前来打的话怎么办?”

另一个道:“就你小心,这些傻蛋,哪里有一个能听懂咱们的话的?再说了,现在落在咱们手了,光是担惊受怕就够他们受的了,哪里还敢跑来听咱们说话?”

那第一个声音道:“说的也是,咱们去看看他们吃饱没,完事就要把他们送回去了。”

阿思朵心中大吃一惊,看来思奇可担心的真的要发生了。想想,要是让这些汉人跑了,以后的日子恐怕就真的很难过了。他悄悄的直起了身,四下张望了一番,果然看到了正在兴建的木制码头和不远处停泊着的几条小船,心中一阵激动,看来这些汉人真是要跑了,难怪他们又是拖着不交税,又在海边晒盐的。

好在这几个汉人没有认识我的,要不然怎么会让我探知如此重大的消息?不行,得想个办法,不过首先得活着回去。一会可得装成听不懂汉话的样子才行。

接着,几个小伙子走过来,用绳子将刚刚吃喝过的一伙人串着绑了起来,又用土话喊着让他们赶紧起来走路。

这次,阿思朵不用绕那么远的路了,而是从汉城的北门进,穿过了城中间的大道向南门走去。一路上,阿思朵一直东张西望的观察着城里依然忙碌的人们,见到路过的人连忙将头低垂下来,唯恐让认识他的汉人认出来被灭了口。

不一会的功夫,到了南门口,那小伙子喊了几声之后,城门打开了,那小伙子将一帮人的手解开,又递给其中一人一包小东西,笑着用土话说道:“麻烦你们回去告诉大王,等过上半个月,新庄稼收完了,我们就来交税,这一阵子,就不要麻烦你们来回跑了。”

说完,将众人赶出了城门,背后的城门吱呀呀的关上了。

阿思朵接过那包东西,打开系着口的绳子一摸,是一包盐。心头一阵暗笑:“哼哼,用这点盐就想收买我?真当我是昨天那两个傻蛋?不行,得赶快回去和大王商量一下。”

将盐向怀里一揣,阿思朵大手一挥:“快,回去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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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 土着的阴谋

099土着的阴谋

汉城距离土人的部落不过二十几里。阿思朵一行以最快的速度向回跑,也只不过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到了大王王宫。虽然这房子和汉城里的大房子比起来没什么明显优势,但是在当地的部落里却是独一无二,仅有的一座。

阿思朵将汉人打算逃出海的消息告诉金满山之后,金满山连夜召集了所有的头人开了大会征求大家的意见。而其他人则大多和阿思朵想的一样,一定不能让这些汉人就这么溜走了,就算他们要走,也要把做盐和炼铁的法子留下来。最低程度,也得把他们手上现有的盐巴和铁器全都抢回来。

这种强势的意见虽然得到了大多数头人的拥护,却被虽然退了位,却依然享有极高声誉的思奇可强烈抵制。思奇可一直坚持,要求和汉人恢复昔日的和平交易关系。他还列举了与汉人交易以来的种种好处,以及自己人如今还不具备学习汉人技术的条件等等事实,强烈要求和汉人展开谈判,争取将汉人留下来,并共谋和平发展。

出于对汉人的仇视和轻视,大多数头人对思奇可的意见都表示不屑一顾,有好几个脾气不太好的,当场就指着思奇可骂他是胆小鬼,说他是出卖祖宗的叛徒。大家一致认为,这片土地是神灵赐与祖先的。不能白白让汉人居住和使用。既然他们用了,就得让他们交税。用汉人自己的话说,叫种地纳粮,天经地义。他们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炼了那么多的铁,熬了那么多的盐,又收了那么多的粮食,现在看着庄稼地都荒掉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哪里能这么便宜?当然要让他们留下足够多的东西来支付这么多年来应缴的税才行。

看着越吵越乱的会场,金满山大吼一声散了会,让大家回去好好想想,第二天一早再来重新讨论。当大家散去之后,金满山又详细的询问了阿思朵在汉城的见闻,阿思朵一口咬定汉人已经开始修建通向海上的小桥,并且也悄悄的打造船只了。而且他经过城中的时候,城里看到的人们都在忙碌着收拾自家的东西,那样子,明明就是要搬家的阵势。

金满山想了好长一会之后,吩咐阿思朵第二天陪着思奇可一起去汉城谈判,并且告诉他不管汉人提什么条件,都不要拒绝,一定要把汉人的底摸透。同时也可以适当的答应他们一些条件,总之要先把汉人稳住,好给他调集人手争取时间。他告诉阿思朵,只要拖过两三天,自己就能完全调集起足够的人手来。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像以前那样。老是辛苦却总是捞不着好处了。

第二天一大早,金满山就当着大伙的面,安排思奇可带着阿思朵代表他去和汉人谈判,并且狠狠的痛骂了昨天敢于指责思奇可的那几个头人,告诉他们,如果没有思奇可的努力,大家根本就和汉人拉不上关系,以后再有人敢冒犯思奇可,就和冒犯他自己一样,绝不饶恕。

思奇可被这一幕感动的老泪纵横,当即表示,一定尽最大的能力将汉人留下来,尽可能的为大家争取到好处。随即便带着阿思朵和几个小伙子,背着几只猎物上路了。

思奇可走了之后,金满山命令所有的头人,马上回去召集人手,要趁着思奇可去谈判的时候,对汉人发起攻击,这次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所有的汉人全部抓回来。到时候,按照大家的功劳。将这些心灵手巧并且勤快的汉人分赐给大家做奴隶。到那时,大家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得到这个许诺的头人们顿时兴奋了起来,飞也似的回去召集人手了。而就在金满山不断聚集人手,将珍藏在自己那独一无二的大屋中那些汉人当年赠送的兵器分发下去的时候,蒙在鼓里的思奇可一行已经到达了汉城的南门口去叫城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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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宋岛,汉城,汉风行动临时指挥部。

徐子豪有些不放心:“少将军,你说那些土贼会不会中计?”

许操想了想,将手里的一杆十分简陋的长矛摇了摇道:“本来我还觉得有些靠谱,可今天见他那帮土贼,反倒心里没底了。要不是小山坚持,我都想把那几个蠢货当场砍了。越想越生气呀,就拿着这东西也敢跑到汉人的地盘来搞事?!你们看看,这玩意,能叫兵器吗?真是气死人。”

颜小山道:“这也是汉人给他们惯出来的毛病。要是今天把他们砍上几个,我还真怕把他们吓着了。要是他们真吓的不敢来了,就坐在家里乖乖等咱们撤走,那不白费这么大功夫了?”

高十一道:“那你说,他们要真的来打的话,会来多少人?这两千新军可等着这场仗练胆呢。”

颜小山道:“你放心吧,如果他们确定了汉人要走,肯定不会白白放过的,就算拦不住,抢些东西回去的心思总是会有的。自然是有多少人来多少人了,就怕你这三瓜两枣的不够人家吃的。”

高十一吭的一声笑了:“被你这一说,吓的我好怕呀。好好好,咱们就等他们的大军压境吧。”

许操一摆手:“说正经的,岛主有令,这一仗要打的三十年间再无战事。我想不用再教大家什么了吧?据估计。如果仓促出战,土人可调动的人手大约在两万到三万之间,咱们尽可能的和他们在南城外的开阔地开战。现在我再次重复一下作战任务。甲字第一队、乙字第一队、丙字第一队共三百人为预备队,甲字第二到第五队共四百人,于今日凌晨赶赴预定地点埋伏,负责切断敌人的后路。乙字第二队到十队共九百人为第一战斗序列。丙字第二队到第十队为第二战斗序列,负责第一战斗序列完成任务后的追击任务。好了,还有谁有补充的?”

颜小山沉吟道:“我知道这一仗目的是要把这些土贼打疼打怕。可是,你也知道,咱们桃花岛如今正缺人手,我的意思,能俘虏的尽量俘虏。这再说了,少爷也曾经说过,对于这些犯过错误的人,要给人家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这要是一家伙全打死了,不是连个改过的机会都没有?”

高十一哼了一声道:“这些土人这么懒,又什么都不会,要来做什么?抓了回去还不是多费粮食?”

颜小山笑笑道:“懒不怕,可以改嘛。什么都不会就更不怕了,咱们有的是老师傅,可以手把手的教嘛。我觉得你教人就很有一套,你把你教人的那一套都传给你这些兵,让他们去帮着带个手不就行了嘛?”当然。高文举还告诉过他,吕宋岛有丰富的矿产资源,可以利用土人开采,不过那些都是后话,当着汉城的几位长者,可不方便透露,否则让人家心里有了芥蒂可就不太好了。

众人一听,顿时会意,大笑不已。

石长命兄弟和几位在汉城中说的上话的老人从会议一开始就被那股肃杀之气镇住了,从头到尾除了许操他们偶尔提问时回的几句话之外,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说过。这时候见还没打仗。他们已经开始商量起处理战俘的事情了,自然是有恃无恐了。听着这几个年轻人自信满满的话语,心中原本的那一丝担忧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会议到这时候,差不多就到了尾声了。许操刚宣布了散会后大家一起吃饭,就有一个士兵匆匆进来报告,说土人有动静了。大家脸色一喜,那士兵接下来的话却让人有些意外,原来,土人来人谈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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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腹心事的思奇可见到了老朋友石长命,尽管对方失口否认汉人打算迁移出海,但思奇可还是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了一些端倪,当即十分痛快的承认了以前土人和汉人之间存在的一些不愉快是己方的不对,并表示愿意尽最大努力恢复和汉人之间很久以前的那种平等贸易的合作关系。

已经得了许操等人授意的石长命见对方如此坦诚,当即诉起了苦,说汉人在此地五十年来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从来没有丝毫对土人的不敬和冒犯。可是对方的敌意眼看的已经越来越重了,为了不引起更大的流血冲突,汉人们决定不再这么憋屈的活下去了,打算尽造了船返回故国去。

为了对思奇可这位一直以来对汉人都没多少敌意的老朋友表示谢意,汉人愿意把刚刚建造好的两块盐田赠送给他。不过条件就是,要让他确保汉人离开吕宋的消息不会泄露出去。

思奇可见对方去意已决,他太明白汉人这些先进的生产技术对自己这些人意味着什么了。听到对方给的条件,顿时心急如焚,当场询问,要满足什么条件,汉人才会留下来和土人共谋发展?

石长命叹息着说道,汉人辛苦开的田,刚刚种熟了,便要被土人抢了去。以前汉人和土人的两个部落之间一半的土地都是汉人在种,现在的汉人却只能在部落的北面那段小小的地盘里去耕种了,这样下去,别说交税了,就是养活现在城中的汉人,粮食都不见得够用。

思奇可马上表示,土人以前占去的土地,可以全部归还给汉人,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抢占熟田这样的事情。

石长命又说。汉人常常要被土人绑了去,金满山大王又总是向着土人,这样下去,汉人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连下地干活都要担心吊胆的。

思奇可忙回应说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此类事件了。如果有打官司的,土人和汉人一定一视同仁。

接下来,石长命所提出来的种种条件,思奇可都一一表示可以满足。

石长命对思奇可如此慷慨表示了极大的赞许,接着又感叹说,要是早些这样该有多好啊。最后,石长命提出了一个问题,他知道如今的大王是金满山,那么,思奇可答应的这些事,金满山会答应吗?

跟在思奇可身边的阿思朵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拍着胸脯保证这就是金满山大王的意思。石长命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忙安排人为几位客人准备饭菜。思奇可虽然想赶回去向大王报告,可是一想到汉人的食物是那么的动人,也就顺手答应了,至于阿思朵,连昨天被俘时吃的那些东西都让他恨不得长驻此地,更别说如今这个作客的机会了。

就在大家一起坐在丰盛的餐桌前大快朵颐的时候,一个汉人小伙子神色紧张的跑进来报告,说土人召集了好几万人的大军,向汉城杀过来了。

脸色大变的石长命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桌子掀翻在地,指着思奇可的鼻子道:“好你个思奇可!我把你当朋友,你却跑上门来骗我?亏我那么相信你!还让大伙别再造船了,谁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

思奇可一听到那汉人小伙子的报告,心中就明白自己被金满山骗了,嘴里唯唯诺诺的说不出话来。

就听石长命接着骂道:“你们这些土贼真是不识好歹!我们如此忍让,如今竟然连走都走不得了?真当我们是软柿子那么好捏的么?来呀,先把这几个家伙砍了,把脑袋挂到城墙上去!大伙抄家伙,跟这群土贼拼了!”

思奇可本就是个没什么胆色的人,一见石长命翻脸就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如今见他要杀了自己,更是吓的浑身发抖。倒是阿思朵一见此状况,明白金满山是连自己也骗了,原本说的让自己拖汉人两三天不过是为了糊弄自己陪着思奇可这老东西来送命罢了。死到临头之时,阿思朵一想到城外金满山召集的大军,心里底气顿时足了不少,扯着脖子喊道:“你们不要那么嚣张!就算你杀了我们几个,大王的大军一到,你们还不是死路一条?乖乖放了我们出去,到时候我在大王面前替你求个情,说不定还能保你一条老命!”

石长命被他这无赖的样子逗乐了,板着脸怒斥道:“这时候了还敢嘴硬!好,我就放了你们回去,你们几个回去告诉你那个傻大个大王!识相的,赶紧放下兵器,乖乖回去,要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阿思朵心里一安,暗道:“这些汉人果然胆小,都这时候了还不敢杀人,看来大王发大军来打是对的。大王也真是的,怎么这事连我也瞒着不说?好在我阿思朵够机灵,又捡回一条命来。”

等一行人将几个表情条异的谈判人员押到城门口时,石长命指着城南五里外那几棵高大的加穵弄(吕宋果)树,对思奇可和阿思朵等人说道:“那几棵树,是四十多年前,我亲手栽下的。本来他们在我开的庄稼地中间,可是如今,那周围的地已经荒芜了,为什么?是因为你们这些土贼贪得无厌!我现在最后说一遍,让你们的人赶紧停下来,乖乖退回去,从此以此树为界,我们两家互不相扰。如果你们的人敢踏过那几棵树半步,造成的后果,由你们自己承担!快滚!”

心情沮丧的思奇可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阿思朵却心情大好,看来这些汉人和平常一样,只会说些大话来吓唬人,只要大王的大军杀到,你这小小的城墙,能守的好多久?扫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思奇可,他有些不屑的吐了口唾沫,吩咐几个小伙子把这老家伙扶着躲到一边去,自己带了其他的几个小伙子飞快的去和金满山的大军汇合了。

跑出了七八里之后,思奇可便碰到了漫山遍野、浩浩荡荡杀过来的土人大军。见到大王面前的红人回来了,大伙不敢阻拦,很快就将思奇可领到了金满山面前。听完思奇可一脸轻蔑的讲完石长命那番威胁的话之后,围在金满山身边的土人无不开怀大笑,虽然有人问了一句,本来突然来袭击就是为了让对方来不及防范,如今对方已经知道大军到来,关上了城门,这可如何是好?可是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自己这么多人,推也把那城墙推倒了,还管他关不关门?可是大家似乎都没留意,久已和自己断绝来往的汉人是如何在大军刚刚出去就得知的消息。

金满山坐在一顶四个人抬着的大椅子上,手里抄着一把抹的五颜六色的折扇,心里美滋滋的,一个劲的琢磨把这些汉人全抓起来之后是不是找个人给自己好好做把扇子?顺便再把这张前几年送来的抬椅让他们修一修,这东西坐着的确舒服,可是几年过去了,好像慢慢有些毛病了,尤其是这吱呀吱呀的声音,简直让人倒牙。要不是为了显示自己这与众不同的身份,还真不愿意坐它出来。

当土人大军经过那几棵加穵弄树下时,根本连顿也没顿一下就匆匆而过了。没人发觉就在那几棵树下的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与周围环境几乎一模一样的圆盖子轻轻的挪动了一下。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行军,临近黄昏的时候,土人大军终于到达了汉城北门附近,在距离城墙只有一里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不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对方的防守士兵,而是那大开的城门安静的有些诡异。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发了一声喊,举起手中的武器向着城门冲了过去,周围的士兵随后也举起武器大呼小叫的跟在身后蜂拥着冲了过去。金满山十分满意的望着越跑越近的士兵,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在他看来,这汉城里的一切,马上就是他的了。

突然一阵呐喊声从城门内响了起来,金满山吃了一惊,猛的一下从抬椅上站了起来,原本担在四个人肩膀上的抬椅就已经不堪重负了,他这么一站起来,身体所有的力量顿时集中到了踏板那一处,已经旧的不能再旧的抬椅终于在这一刻崩溃了。

在抬椅发出断裂声的那一瞬间,金满山敏捷的一个侧翻跳了开来,双脚一落地,他心中同时也安定了下来,刚松了一口气,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惨叫,金满山忙举目向前望去,眼前的情景让他心中顿时泛起了一阵凉意,马上意识到有些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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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末愉快~!

100 谁才是羊?

100谁才是羊?

高十一站在城墙上。举着千里望仔细的看着新兵们的一举一动,频频点头不已。

许操和颜小山等人兴高采烈的指着城下已经开始混战的人群说说笑笑。石长命和几位汉城的宗老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操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些土人还真是有一套,这么两三万人的阵势,漫山遍野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召集起来的,半天的功夫就赶过来了。开始我还觉得今天就让伏兵出去有些早了呢,如今看来,幸亏提前走了,要不然,还真是麻烦。”

颜小山点了点头道:“闹不清楚,这回抓起个俘虏回来问个清楚,最初接到消息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些土贼是早有预谋的呢。可听石家大叔说,那思奇可明显的不知情,应该是他们早上出发之后才召集的。看来,这些土贼有一套啊。”

高十一笑了笑道:“有一套?也得看那一套是冲谁来的?说实话,小山最初提这个法子的时候,我都觉得有些好笑,想不到这些土贼还真就来了。嘿嘿,本来还想试试别的法子的,现在一想。要真用上了,那还不真的明珠暗投了呀?”

颜小山用肩膀顶了他一下:“行啊,你小子,现在动不动就出口成章的,看来这些日子学了不少东西啊!”

高十一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别说我了,就换个土人,要是每天都和那个只有一口气的老夫子聊上两个时辰,我敢保证,要不了三个月,也是我这模样。”

颜小山闻言大乐:“我终于明白为啥当初少爷挑来挑去挑了那么个人物陪你了,原来还有这好处,哈哈。”

高十一道:“可不是嘛!要换个身体好些的,我早就跟他翻脸了,谁耐烦听他那一嘴之乎者也的?可……咱不识字,没他不成啊!少爷还老来信夸他,搞的老头经常在我面前摆那老夫子的臭架子,我这心里一发狠,索性跟他们学识字。嘿嘿,想不到,我这一狠下心来学识字,老头倒认起真来了,这一阵子,越发的和我关系好了,到桃花岛之后,别说打手板了,连瞪我一眼都再没有过。”

许操插口道:“那是。孟老夫子一家本咱们从别的海盗那里掳了来做文书的,一直对咱们都有些看不惯,如今倒把儿子也送到新军里了,现下还不得看你这教官的脸色?巴结你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再刁难?”

高十一笑道:“还是少爷说的对,你越板着个脸绝不纵容,他还就越高看你一眼。这种老夫子,还就这毛病。嘿嘿,这次来吕宋之前,还交待我说,他那儿子从小就胆小,这回好好扔到前面去磨磨,要是挺过来了,日后也好有个出头的机会。要是死了就算他背风!要是敢临阵脱逃,就让我就地正法了,也好让大伙知道这军法的厉害。我听了都吓一大跳。这还是那个以前老护着儿子,不让他和咱们来往的老夫子吗?”

许操大笑:“看来老夫子也想明白啦。你们看,胳膊上缠着根白布的,就是那小子,看样子挺不错的啊。”

颜小山举起千里望看了看,笑道:“没错。看着还真行,他干嘛缠着根白布?好让人认出来?”

高十一道:“这是老夫子交待的,为了让后面督战的人方便认出他来,老头说的很清楚,要是看到他临阵脱逃,第一个就拿他正法!”

颜小山点了点头:“这老头还真有点意思,耍心思都耍到这地步了,难怪把你这死人脸也让他给降伏了。”

高十一闻言一愣,再一想,挠着脑袋笑了:“奶奶的,我还真以为老头这么大意灭亲呢,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呀?亏我还破例满足了他这么个条件,搞了半天老头这是变着法让我照顾儿子呐?他要真怂了,有这么个白布条在,我还真有些不好下手。这老家伙,又把我算计了。”

颜小山笑道:“不过如今看来,你也没啥可担心的了,这小子看起来挺不错,这一会就砍了七八个土贼了。我看行,有你几分风范。”

高十一大乐:“那是,也没看是谁教出来的。”

徐子豪微微摇头叹息:“这他娘的哪里是打仗?这明明就是屠杀么!那些土人手里连个像样的家伙都没有,我都看着他们手里的兵器被砍断了不少了。刚一过来,我看着他们拿那大弓,还吓了一跳,可刚刚看着中了一箭的那小子没事一样,估计那弓箭也没屁用,也就拿来吓个兔子麻雀的还凑和。”

石长命和石百岁等一帮汉城元老,看到桃花岛士兵虎入羊群一般,那身穿淡绿色的统一制服的九个小队。各自列成箭头样的阵型,如同九支利箭一般迅速的冲进了衣不遮体的土人大军之中。最初还有些提心吊胆,可两军刚一接触,这些老人都齐齐的松了一口气,有一些感情丰富的,当场就痛苦失声了。多年来被土人压抑的那股憋屈劲,仿佛都在那一刻苦被痛快淋漓的释放了出来。

渐渐的,原本还守在家中等候消息的汉城百姓们,战战兢兢的壮着胆子走了城头来查看战况,这一看之下,心中的痛快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一时之间,大呼小叫乱成了一团。许操无奈,只得让士兵们现场整顿秩序,同时将道路封锁了起来。不过已经呆在城墙壁上的那些百姓却说什么也不肯再下去了,一定要站在上面亲眼看着那群欺负了自己好多年的土贼们得到教训。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混战的队伍已经越走越远了,正当大伙终于长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一个小伙子指着远处大喊:“快看,土贼又杀回来了!”

正在互相安慰由于兴奋过度而痛哭失声的百姓们,闻言大吃一惊,连忙直起身子向远方看去,就着快要落山的夕阳。拖着长长的身影快速向汉城冲过来的,果然正是土人的队伍。

许操笑着放下手里的千里望,大声命令:“第二序列,出城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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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满山听到那声惨叫之后,眼前密密麻麻的土人军队突然骚乱了起来。他奋力一跃,跳上了旁边的一个大土包向前望去,只见城中突然杀出了一队衣着奇怪的士兵来。这些人不光穿着打扮与往日的汉人不同,连手中拿着的兵器也大不相同,他们手中的刀看起来更长更窄。最要命的是,这些人的行为更是与往日见到的汉人不同。

手举利刃的桃花岛士犹如虎入羊群,当者披靡。九个百人队先后以尖刀战斗队形向着不同的方向冲进了土人士兵那毫无章法的阵型当中。毫无思想准备的土人士兵们起初还有人试图举起手中的兵器搏斗一番。无奈根本来不及反应脑袋就被砍的飞了起来,更有一些倒霉蛋被割的浑身是血却一时死不了,扯开了嗓子拼命的嚎叫。

原本兴高采烈来搬家的队伍顿时像被开水泼过的蚂蚁一般溃散了开来,越看越心惊的金满山心头一阵狐疑,汉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厉害的一支军队?我们那以一当十的勇士们,在和南方那些混蛋打斗的那么多场战斗中,从来没落过下风。而汉人在他心里的形象,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每次双方有了冲突,都是以汉人最后退让而了事。

就连几年前汉人们纠集起一支青壮来试图和土人争个高低,也在大伙杀了他们一两百人之后就烟消云散了。最后还乖乖的送上了许多礼物来认错。这些心灵手巧却只会息事宁人的汉人,在金满山的心里,就像是自己圈养的一群奴隶一样,什么时候想收拾都是随手就可能解决的事。要不是因为这次汉人打算全体逃回故国去,他还真不愿意和汉人撕破了脸,毕竟让他们心甘情愿的送东西来要比硬抢要省心的多。

他心里原来想着的两万多猛虎般的勇士面对两万多羊羔一样的汉人,应该在天黑之前就可以解决这场战斗了。可是为什么今天自己召集了这么多猛虎一样的勇士,却被那几百个平日与羊羔一般温顺的汉人一冲就散了?倒底是哪里有问题?看着鲜血四溅、断手残肢飞扬的场面,听着只有自己人发出那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金满山不由的问了一声自己,究竟谁是虎,谁是羊?

眼看着汉人士兵那沾满鲜血的长刀越来越近,平素以敢打收拼出名的金满山没来由的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下意识的抓住腰间悬挂着的腰刀,那是多年前他坐上大王之位时,那些汉人作为贺礼赠送给自己的、是整个部落里唯一一把带鞘的宝刀。那华丽装饰和舒适的手感都让他平日舍不得拿出来用。

就在他还没有抽出宝刀的时候,惊慌失措的阿思朵匆忙向着他跑了过来,毫无血色的脸上布满了吃惊的神情。金满山冰冷的心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丝恨意,没错,就是这个猪猡一样愚蠢的人,挑唆着我来攻打汉人的,要是没有他拍着胸脯的保证,我怎么会相信汉人都是一群软弱的羊羔?可是现在呢?这些羔羊摇身一变成了猛虎,我们部落里最勇敢的勇士们在他们面前只有乖乖等死的份。这么多人啊,这得要女人们生多久才能再补够?

一看到汉城城门大开,阿思朵起初还兴高采烈的打算随着大伙一起冲进去抢些便宜,他知道哪些人家家里都有好东西。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一进城门绝对不在门口这里停留,要一路猛跑,直接到城中的那一家铁匠铺中去,那里有好多把他已经眼馋了很久的铁器。

由于他已经从汉城中向回跑了一趟了,因此体力并不比那些年轻力壮的勇士们有优势,才跑了几步就喘的不行,只得慢慢随在队伍中间向前冲。可是当身穿着绿色制服,头戴一顶看不出什么东西制作的头盔的汉人士兵杀出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错误。

看着汉人士兵手中拿着的那种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长刀,轻轻松松的划过自己部落勇士的身体,留下一个个死伤不一的残躯之后,迅速向后扑过来的阵势,阿思朵突然明白了,汉人不光会制作盐巴和铁器这些能让人舒服的东西,也会制作从地狱中的利器一样让人害怕的东西。为什么自己以前只看到了那些好东西,就没想到这些坏东西呢?

相比这些武器,还有一件更让他害怕的东西,平日里温顺的和小羊羔一样的汉人,怎么会突然之间变的这么可怕?那平日任务庄稼时看起来丝毫没有力气的手,拿起长刀之后,怎么就会变的这么快捷有力呢?那让人心底发寒的手法,就连部落里以身手敏捷而闻名的几个小伙子也办不到啊。

被那惨烈的场景震惊的两腿发软、呆立在原地的阿思朵,突然被一只凌空飞过来的物件打在了脸上,他下意识的一把将那东西抓住,感觉脸上还有些湿乎乎的,用另一只手一抹,猛一看,手上抹下来的,全是鲜血,再一看另一只手中拿下来的东西,竟然是一只断手,从那断手的肤色来看,明显不是习惯了浑身穿的严严实实的汉人那种发白的样子。

被这突然的一惊,阿思朵回过了神,大喊了一声,转头就向原路逃了回去。远远的,他就看到了站在一个土包上发愣的金满山正用手扶着腰刀,神情落寞的看着前面的惨景。

“大王!”阿思朵十分凄凉的喊了一声:“快逃吧,汉人太厉害了。勇士们都挡不住哇。”

金满山两眼喷火,一把将他揪了起来,像拎个临宰的公鸡一般举在手里晃了几晃,厉声喝道:“阿思朵!你不是拍着胸脯说汉人是一群羊羔吗?在我们猛虎一样的勇士面前只是乖乖听话的份吗?为什么会这样?你睁开你那愚蠢的眼睛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羊羔?!”

阿思朵被晃的头昏脑胀,两手徒劳的挥舞着:“大王,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快撤吧!”

金满山将他狠狠的掷在地上,一把将腰刀抽了出来:“你这个猪猡!你让我召集孩子们来打汉人,现在你又要让我撤退!我还能往哪儿退?”

阿思朵突然想起了石长命对他说过的话,指着远处那几棵高大的加穵弄树喊道:“加穵弄树!汉人说只要我们不过那几棵加穵弄树就没事,我们退过那里就行了,大王,快退吧,再不退就来不及啦!”

金满山仰天长叹,大叫一声:“大家快退到加穵弄树那边去~!”说完也不理会瘫坐在地上的阿思朵,迈起双退,飞也似的窜了出去。

金满山本就身手不错,再加上来的时候他又是坐着抬椅来的,体力还很充沛,这时候一逃起命来,竟然比其他人快了许多。可惜两万多人争相逃命的场面,实在是拥挤不堪,这让金满山试图逃的比其他人快一些时费了好多的力气。

就在跳下抬椅之前,金满山最自豪的就是,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和各部落的头人们约定好了一起攻打汉人时的召集方法,所以今天一下令攻打汉城的时候,仅仅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召集起了和城中汉人数目不相上下的勇士,对于如此众多的勇士所排列出来的阵势,别说汉人了,就连南边那些傻蛋见了都要两腿发软。

可是如今,他最自豪的两万人的大阵势,竟然成了阻拦他逃命的最大障碍,情急之下,金满山也顾不上那许多了,用手中的腰刀接连砍翻了好几个挡在他前面的自己人,众人见他发狠,连忙闪开了一条道,金满山匆忙冲了过去。

他记得阿思朵说过,汉人的头人把他们赶出城的时候说了,只要他们不过那几棵加穵弄树,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当时还觉得那只是个汉人给自己壮胆,顺便吓唬自己的空话,可是如今,那句话已经成了他救命的唯一希望。习惯了众人侍候的金满山早已没了当初单身进山捕兽的勇气了,面对汉人毫不留情的屠刀,活下去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什么大王、头人的身份,如今都顾不上了。

发足狂奔了好一阵子,金满山终于冲出了溃兵最密集的地方,在前面土人已经越来越少了,金满山望了一眼前面的加穵弄树,心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对着周围的几个土人勇士喊道:“快!快!过了那几棵加穵弄树就没事了。”

大家一看是自己的大王说话,也不去想如今的形势,不自觉的相信了他的话,顿时脚下加快了速度向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眼看的加穵弄树已经近在眼前了,金满山突然觉得眼前一花,那几棵树下竟然站起了几个汉人士兵。这几个汉人士兵是什么时候冲过来的?管不了了,他们如今只有五六个人而已。冲过去再说。

金满山大声的向身边同时发现了汉人士兵的几个勇士喊道:“汉人就那么几个,冲过去,杀了他们!”这时候,逃命要紧的土人勇士们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同时将手里的兵器举了起来,呐喊着向加穵弄树下冲了过去。

“嗖!嗖!”几声利器破空的声音响起,冲在前面的几个勇士不声不响的一头栽了下去。正在快速奔跑的金满山被他面前突然跌倒的勇士拌了一跤,一头摔倒在地,猛一回头,只见那拌倒自己的勇士脑袋后面露出一截箭头来,金满山觉得好像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凉的透透的。这里离那几棵树还有几百步那么远,汉人的箭竟然就能把人的脑袋射穿。看来,汉人还有更厉害的武器,这回真的是死定了。

匆忙向前冲过去的其他人可没他这么好运,接连被迎面射来的箭射倒不少,还有好多没死的,抱着受伤的地方声嘶力竭的大声嚎叫,而这种声音从最初的偶尔响几句,慢慢的顺着东西两方蔓延了开去。原来,汉人早已将他们来时的退路整个东西方向全部封锁了。

企图向自己部落方向逃命的土人大军被布满了整条东西方向的箭雨一阵猛打,扔下了上千具尸体后,生生刹住了脚步,望着后面越追越近的屠刀,再看看前面密不透风的箭雨,慌乱的土人勇士们顿时绝望的干嚎了起来。

就在土人大军前后拥挤,混乱不堪的时候,突然,那些手持弓箭的汉人士兵们手中扔出了一排小火球,那火球一落地顿时变成了一团火海,只一眨眼的功夫,从东到西好几里的地面上,突然烧起了一道一人多高的火墙。火墙后面,手挂弓箭的汉人士兵们慢慢向着土人大军走了过来。出于对火的恐惧,这些土人勇士们来不及多想,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来又向汉城方向冲了过去。起码,在屠刀之下,还有可能拣回一条命来,可是在箭雨和火海之下,一点机会都没有啊。

绝了生机的土人大军掉转方向之后,突然迸发出了强大的生命力,面对尾随而来的九个屠刀阵毫不退缩的冲了过去。

九百个桃花岛士兵们顿时手忙脚乱,一下被人潮裹在了当中。而那些土人似乎并没有和他们交手的意思,只是试图绕过他们冲到汉城去。第一序列的士兵人此时也已经砍的有些手软了。被这一冲之下,毫无扩大战果的机会,只能举着刀将自己紧紧的护住,眼睁睁的看着追了半天的溃兵又掉头穿过自己的阵型,扬长而去。

冲过了第一序列阵型的土人溃兵们,发了疯一样的冲到了汉城城墙下,却很无奈的发现,从城中又冲出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九支队伍。顿时傻眼了。

火墙附近,绝望的金满山望着身后争相逃回汉城的大军,突然想起了汉人常常用的法子,他将手中的腰刀高高的举了起来,远远的抛开,大声用生硬的汉话喊道:“我要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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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一命换五十命

101一命换五十命

越过火墙追击而来的甲字第二队到第六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情况,匆忙和第一序列的队伍汇合之后,将阵形散开,呈散兵阵型,又回头向汉城方向压了过去,一路上到处都有扔了兵器,面如死灰的土人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会几句汉语的金满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他的帮助下,吓破了胆子的土人们慢慢集中了起来,乖乖做了俘虏,在几支手持弓箭的汉人士兵押解下,垂头丧气的向汉城方向走去。

回头冲到汉城附近的土人勇士们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见从城中冲出来的这些汉人士兵并没有冲过来屠杀自己的意思,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乱哄哄的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汉人小伙子站在城头用一个铁皮大喇叭大声的用土话喊着话,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听到之后将手中那根本算不上兵器的玩意一扔,抱着头蹲了下来,后面的土人看到汉人士兵们走过来之后并没向那些蹲下的人动手,马上会意,全都有样学样,双手抱头蹲了下来。

站在城头的徐子豪啧啧称奇:“娘的。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连投降也不会?要是没有第二序列,还真让他们吓一跳!少将军算无遗策,末将佩服啊。”

许操面有惭色:“我哪里什么算无遗策,这还是小山提醒的我。起初我也不大相信,不过又想趁这机会试试到底他们有多大的能耐,原本是打算第一序列吃力之后就马上让第二序列顶上去的,哪想到第一序列都杀的和老兵碰上头了,倒把这帮蠢货又赶回来了。”他嘴里的老兵就是被临时编制为甲字队的六支百人队。都是从海坛岛带来的,见过阵的老兵。

徐子豪冲着颜小山道:“颜将军高明!”

自从高文举病倒以来,颜小山都是以高文举的代表出现在这些人面前的,大伙对他的称呼也五花八门,有称他为颜少爷的、也有叫他为颜大人的,还有人称他为颜当家的。只因颜小山的身份一直没有确定下来,大伙也只好以随口乱喊,颜小山也是有呼必应,反正就那么回事了。倒是吕宋岛的百姓们解决了这个问题,反正桃花岛来的头头们,统统都叫将军。本来大伙还有些别扭,经过这几天的几次会议,颜小山已经正式向大家展现了自己不愧“颜将军”这个称呼,于是,徐子豪也便从善若流的称他为将军了。

颜小山听他夸自己,微微一笑:“出发前,少爷曾向我面授机宜,他说此地土人,落后咱们汉人一千年,可为何还敢仗着武力来欺负汉人?不为别的。就是人人都有贪心罢了。可是吕宋的汉人都是当年为躲避战火出海的,从心里本就排斥武力,因此遇事每每避让,久而久之,土人便以为汉人根本不会反抗。也正因如此,汉人那些行军布阵的法子,他们也没能学了去。如今这些土人,不过是起了坏心的野人罢了。真要打起仗来,恐怕除了战死就是逃跑,连投降都不会。

我当时听了,也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也还是问了少爷一句,要是他们连投降都不会,那到时候怎么处理?难不成,任由他们又逃了去吗?少爷说,哪有人一生下来什么都会的?不会可以学嘛,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在生死关头学东西最是快了,一次学成了,则终生难忘。今日看到这场面,我才知道。少爷果然把这些人看的透透的。说起算无遗策来,应该是少爷才对。”

徐子豪完全同意这个说法,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转头向激动不已的石长命问道:“石大叔,我曾听你说起过,这土人之间也互有战事,他们却又是如何定胜负的?莫非也没有投降过么?”

石长命苦笑道:“这些土人,原本都是一些小部落,一个部落也不过三五百人而已。自从咱们汉人到这吕宋之后,和距离较近的土人开始交易来往,慢慢的这先与咱们来往的部落就占了便宜,附近的部落知道后,就开始过来投奔。经过十来年,这吕宋岛慢慢形成了南北两大部落。咱们汉人和他们交易也就方便了一些。后来因为两边为抢这地盘的打过几仗,可每次动手总是赢的人把输的那一方赶走就算完事,哪里有咱们汉人那多花样。倒是后来他们扣过咱们的过去交易的人,咱们出过几回东西赎人。结果便让他们尝到了甜头,三天两头逮着落单的汉人就来勒索。咱们这才慢慢抛掉了城南边的这些熟地。实在是不愿意和这些土贼多治气啊。”

许操冷笑道:“听听,还不是从咱们手里学来的?岛主有话,这世上,没有白占的便宜。既然想享用汉人一样的好处,就得付出和汉人一样的劳动,他们不是不愿意干活,还说自己不会干吗?咱们就辛苦一点,教教他们吧。”

众人一阵轰笑。都明白这是要将俘虏用做苦力了。心头都是一阵痛快,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也渐渐放的开了。眼见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面城下的那些慢慢靠过来的俘虏们还乱哄哄的没完没了,许操命令将早已准备好的四只大射灯点亮。

四只雪亮的射灯将城下方圆几里照的有如白昼,那些土人从没见过如此景象。还以为是什么怪物,顿时吓的又是一阵慌乱。早有准备的桃花岛士兵,当场砍了几个试图趁乱逃跑的家伙,场面才又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俘虏已经陆续押解到城下了,从城墙上向下看时,密密麻麻还真是壮观。有甲字头的那几支老兵带领,处理俘虏的活路很快就有了模样。城中最已准备好的乡亲们挑着担子送出一筐筐装在竹筒里的稀粥来,很快,一队队俘虏排着队领到一支竹筒,顺着汉人士兵的指示乖乖到指定地点去集合了。

掺了盐味的稀粥喝的这些土人意犹未尽,好多都是一尝到味道,三下五除二就倒进了肚子,结果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喝了,还有吸取了教训的,举着竹筒小心的品尝着,舍不得一下子全喝光。期间有几个喝光了自己的,还想再喝一点,又不敢问汉人去要,便试图去抢别人的过来喝,结果一伸手就被负责秩序的汉人士兵一刀砍翻了,尸体很快就被另外几他俘虏拖过一边,其他人一见。更是不敢稍有动作,只得乖乖的坐在地上等候安排。

金满山和几个头人被甄别出来之后,被甲字第二队的几个士兵押着送走进了汉城。进城之后,很快就被送到了“汉风行动”临时指挥部里。在这里,他又看到了那个差点被他一刀砍了的猪猡阿思朵,还有被他骗着来和汉人谈判的思奇可。

思奇可在被送出汉城之后不久,就被两军混战的场面吓的就近躲了起来,结果他竟成了最早被俘虏的一批人。也是最早被送进城的一个土人头目。石长命兄弟和他打交道比较久,也算是了解他一点,知道他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当下连忙让人给他送了点吃的。这时候,已经吃过东西的思奇可正在和石长命说着话。神情语气说不上来的恭敬。

许操等人这时已经回到了指挥部,正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聊天,看到几个押解俘虏进来的士兵问道:“我还准备让城里乡亲去几个人帮着认一认他们的头人呢,怎么这么快就送进来了?他们自己供认了么?”

那个士兵吭的一声笑,连忙把脸一板:“回将军,根本不用分,好认的很,穿衣服的都是头人,穿的越多的,官越大。这个挂腰刀的,好像还是个什么王,还会说两句汉话。”

众人一听,都是一怔,接着又是一阵轰堂大笑。

石长命闻言,忙过来看了一眼,笑着对许操道:“没错,这就是北王了。因为南王打不过他,因此,这家伙如今算得上是吕宋岛的皇帝了。没想到,如今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金满山听到他们在议论自己,吭哧吭哧了半天想说话,却没能说出来。石长命皱了皱眉头道:“没想到,怎么以前咱们就被这号玩意整天欺负呢?真是活见鬼了!金大王!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我知道你会说汉活。”

金满山舔了舔嘴唇道:“能不能……给点吃的?!”

众人闻言无不绝倒,石长命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挥挥手招呼一个小厮道:“给他一筒粥!瞧那德行!给这些头人都送一筒,让他们吃了再说话。”

金满山两眼放光的看着小厮递过来的竹筒,小心的拔下塞子,凑到嘴边向嘴里就倒。刚喝了一口,手里突然一空,竹筒就被人一巴掌打飞了,金满山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却是思奇朵一脸怒火的站在他面前。

思奇朵指着金满山的鼻子,叽里咕噜一阵大骂。听的石长命摇头叹息不已,其他人听他的解释才知道。思奇朵骂这金满山如何不听他的劝,非要带人来打汉人,如今闹成这步田地,本来还有一线希望和汉人恢复关系,最少也能落个好聚好散,大家过回以前的日子。如今部落里所有的青壮都被人像兔子一样抓到这里来,问他要如何收场等语。

许操已经知道这思奇朵会说汉话,而且还挺流利,当下大声道:“你们家里的事,回去再吵也不迟,如今既然你们不顾我们的警告,非要来打上一仗,那就是要凭武力说话了。如今这武力大小,已经分了出来,咱们是不是应该说一说以后怎么相处了呢?”

思奇朵闻言转过了头,向许操道:“现在我们土人的事,都是他说了算,怎么办,问差距他吧。”说着把许操的话用土话向金满山讲了一遍。

金满山陪着小心道:“当然是大家公平交易的好。以后还像从前那样,我们用皮毛来换你们的粮食和盐巴。”

许操冷笑一声,总在着颜小山道:“看来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家伙,屁都不懂啊。跟这种人怎么谈?还是你来吧。”

颜小山也不推辞,先让这些土人头人们都坐在大条桌的对面,因为人比较多,只坐下了十几个,其他的只能站在后面。然后才开口道:“我们汉人的规矩,公平交易只是对喜欢公平交易的人才讲的。如果要比谁的拳头硬,那打过之后就得是赢了的那一方说了算。”

思奇朵很上道,马上把这段话译给了那些头人听。颜小山望了一眼石长命,见他点了点头,知道思奇可译的没错。便不再说话,静静等着各位头人的反应。包括阿思朵在内的几十个头人互相看一看,觉得没什么反驳的底气,只得点点头。

颜小山接着道:“以下是我们的条件:第一、从今天起,以汉城南边五里外的加穵弄树为界,未得到许可的土人,不许跨过此界半步,否则杀!而汉人不受此界的约束,可以在吕宋岛的任何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土人不得干涉。”

听完思奇可的翻译,一群土人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五花八门、各式各样,反正没有一个开心的。

颜小山又道:“第二、在得到允许的情况下,土人可以用自己的物品来换取汉人手里的粮食和盐巴等生活物资,交换的价格,由双方约定。”

“第三、汉人可以雇佣土人给自己种地、晒盐或者从事任何有需要的生产。为汉人做工的土人会得到汉人用粮食或者盐巴支付的劳务费。”

“第四、汉人可以在吕宋岛的任何地方开垦耕地、砍伐木柴、挖矿、晒盐等等,土人不得涉。如果当地已经土人居住,汉人会付给一定量的物资做为赔偿,土人不得拒绝。”

“第五、在吕宋岛上必须保证每一个汉人的安全,如果有一个汉人被土人杀死,那么就要用十个土人来抵命。”

每说完一条,思奇可就译一条。前面的几条,各位头人虽然有些不情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点头答应下来,其实这时候,他们自己也知道,答不答应完全都没多大关系,命都在人家手里,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

当听到汉人一命要用土人五十条命来换时,各位头人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有几个以为思奇可译错了,又问了一下,颜小山再次说明了一遍,他们这才确信,汉人真是这么开的条件。终于有些忍不住,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颜小山看他们商量,也不再往下说了,静静的坐在那里,端起面前的茶杯来,细细的品着。

憋屈了老半天阿思朵突然一直身大声说道:“凭什么汉人一命要抵土人十命?这不公平!我们不同意!”其他土人头目纷纷点头附和。思奇可壮着胆子把这话翻成汉话说了出来。

颜小山放下杯子,笑mimi的说道:“说实话,我也觉得有些不公平。”

他这话一出口,又端起了杯子,思奇可连忙把这话译了出来,土人头人们顿时静了下来望着他。而屋里其他的汉人,包括许操等人在内,也对他这番话有些不理解。原本他提出的前面几条,大家还能理解,第五条的时候,大家虽然觉得有些过份,但想来是为了汉人的生命安全着想,却也没反对,可这时候却听他自己又说不公平,真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却都知道他是岛主最贴心的人,估计是有岛主的什么交待也未可知,因此也不方便当面质问。

颜小山等头人们都静了下来,将手中的杯子轻轻一放,正色道:“既然大家大这么有诚意,那我也只好顺应一下你们了。一条命抵十条不公平,那就二十条吧。这回总行了吧?”

思奇可和阿思朵等能听懂汉话的人顿时心里一惊,再一看他那冷漠的眼神,不由的从心底升起一丝寒意来。而就在思奇可译这段话的时候,其他的汉人都听明白了,心里马上对这位岛主手下的一把手佩服的五体投地,很多人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感,原来谈判还可以这么谈呀。

众头人听完思奇可的译的话,议论声越发的大了起来。阿思朵从颜小山一说完就已经气的不行了,这时候更是忍不住,大声用汉话喊道:“不公平!不公平!”

颜小山重重的将手里的杯子向桌了一顿:“没规矩!来呀,教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劈头盖脸的一顿棍棒将一群叽里咕噜的头人们打的马上闭了嘴。颜小山又笑mimi的说道:“看来各位头的的诚意很大啊。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满足你们,说定了!如果有一个汉人被土人杀死,就用五十个土人来偿命吧!大家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思奇可苦着脸翻了一遍,众头人心中更是愤怒,却惧到背后的长刀和棍棒,只得瞪着眼睛不说话。阿思朵刚想说话,思奇可抄起面前的一个盛过粥的竹筒就砸了过去:“你闭嘴!”

其他头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了,纷纷大骂阿思朵不是东西,要不你出声顶撞,怎么会从十个升成二十,又从二十翻成五十?你还敢吵吵,再涨成一百个,到时候怎么办?

许操看着吵成一团的头人们,悄悄在桌下向颜小山伸了个大拇指。颜小山不动声色,将杯子又是重重一顿,这回大家学的挺快,马上闭了嘴都不敢吭声了。

接下来的谈判就变的容易多了,颜小山又列举了好多条奇怪的条款,甚至最后还加了一条,如果有未尽事宜,以汉人的通知为准。更是让桃花岛一众将士深觉大涨见识。

完全等同于通知会议的谈判结束之后,头人们被押解到专门安排的地方去休息了。许操等人这时才回过神来,纷纷对颜小山的那些条款赞不绝口。

石长命小心的问了一句,为什么要加那么一条一命换五十命的条件?

颜小山微微一笑:“汉人一命抵土人五十命!就是让他们知道,敢对汉人动手,就要付出十倍、二十倍、乃至五十倍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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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出头

102出头

不太对等的谈判结束了。可是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次日一大早,俘虏已经清点完毕。土人这次一共出动了大约两万两千多人,被前后两番冲杀,再加上伏击的箭雨,差不多死了将近四千人,受伤的有五千多人,其中重伤的将近一千。其他没受伤的一万五千人全部做了俘虏。桃花岛方面,重伤一百三十人,轻伤两百六十一人,阵亡一十九人。

没有多余的废话,俘虏们每千人被分成一个小方阵,然后各自绕着一个周长约一里的平地使劲的跑,跑了十圈之后还能挺住的,都被带到一旁的饭棚下去吃热腾腾的米饭了,而那些没坚持下来的,则是每人一筒稀粥。几个能听懂汉话的土人告诉大家,汉人那里,就是这样,干活好的吃干的,干活差的喝稀的,干不了活的只能喝风。

中午时分。吃过干饭的六千多人被分批押送着穿过汉城直达海边码头去了,负责在码头上做翻译的阿思朵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汉人修的这个码头,是为了把俘虏从海上运走,望着高大的超出自己想像的大船,所有的土人都吓的面无人色,唯恐从此一去不复返了,许多人当场闹将了起来,几颗人头高高挂起之后,所有的人都安静了。毕竟上了船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和汉人做对当场就要送命。

“破浪”号在桃花岛和吕宋岛之间来回穿梭了几趟之后,六千被挑选出来的土人迅速填补了桃花岛劳力不足的空白。至于剩下的近九千俘虏,被大约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约定了赎金之后被放了回去,另外的五千人则被迫留在了汉城开始了他们的农奴生涯。

桃花岛的伤员们次日就被送了回去,至于十九名阵亡的新军士兵,则由汉城的百姓们负责制作了棺木收敛,他们的遗体随着最后一批俘虏一起被运回了桃花岛,就葬在了桃花岛的公墓之中。

敌我双方伤亡高达一比二十五,阵亡比例更是高达一比两百这么个恐怖的战果,汉城的那些百姓无不瞠目结舌,许多亲眼目睹了交战场面的百姓对当天的情景印象深刻,久久挥之不去,事情都过去了好几一在,却依然会在梦中被吓醒。

石长命等人对于这个战果更是喜出望外,从他看到桃花岛士兵进驻汉城的那天起,他就对胜利充满了信心。可是万万也没想到,由两千六百人,对两万三千人,将近一比十的劣势下,竟然能取得如此让人不敢相信的战果。相比土人的损失,桃花岛的伤亡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代表岛主随军前来的颜小山,在事后的总结会议上,一扫平日温文尔雅的形象,将各级指战员狠狠的批评了一番,指出此次战斗中出现十九人阵亡的事情是不可原谅的疏忽,并将一支小队中竟然出现了五人阵亡,七人重伤的乙字第九队队长处以撤销职务的惩罚。这叫什么事呀,打了胜仗不光不劳军,还要惩罚。就不怕日后大伙再不愿意上阵卖命了吗?要命的是,那个事实上的最高指挥官许将军不但没有意见,反而十分积极的支持这个决定。

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原本好几次都打算出言相劝的吴家兄弟无比震惊了。宣布完惩罚决定之后,对于那些在战斗中表现优异的官兵们,颜小山毫不吝惜的赞扬了一番。称他们是炎黄子孙的骄傲,并宣布了对他们的一系列让人弄不明白的奖励。

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对于那些伤员和阵亡士兵的安排。

在汉人的印象里。所有当兵的,只有活着的时候才是有用的,受了伤,不能再上战场的最后都是发点遣散费了事,更不要提阵亡的了。本来,做为此次战争的最大受益者,石家兄弟和汉城的长老们已经做了商量,打算将那些无法再次上战场的小伙子们留下供养起来,也好过让他们回去之后衣食无着。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嘛。至于阵亡的,大伙更是一致同意愿意为他们打造棺木,并且选一块风水宝地让他们入土为安。

可是会议最后对伤亡士兵做出安排时,列席会议的汉城长老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捞到。颜小山在最后关于伤亡士兵的安排中说,这些在战场上流血负伤乃至送命的士兵,是为了整个炎黄子孙的平安幸福而做的贡献。对于他们将来的安排,将由桃花岛负责到底。受伤的士兵会得到细心的照顾直到伤愈,失去战斗力的伤员将会由桃花岛赡养终老。至于阵亡的将士,将被安葬在桃花岛的烈士陵园之中,他们的家人将得到妥善安置,老人们会被养老送终,子女们会被抚养成人。

石家兄弟和其他长老们听完这个安排,只好将自己的打算咽回了肚子,当看到那个代表着岛主身份的颜小山竟然亲自带队,亲手将阵亡士兵的棺木抬上大船的时候,许多老人当场就痛哭失声了,连连称赞这才是真正的仁义之师。

几天后,桃花岛的士兵们陆续撤离了。在汉城元老们的强烈要求下,颜小山和许操等人商议之后,决定留下了以石光宗、石耀宗为首的两支百人队来协助汉城百姓们维持治安。并为他们训练自己的士兵。同时完善了这一段日子双方所提及过的那些相关的合作意图,颜小山郑重的向他们保证,桃花岛和吕宋岛之间,会确保有一条护卫船定期联络,每次联络的最长间隔不会超过七天。日后吕宋岛如果有什么交易的需求,可以很方便的和桃花岛取得联络,双方谈判之后再确定具体事宜。

望着桃花岛几条大船渐行渐远,汉城中前来送别的百姓们无不泪流满面,痛哭失声。离开故国五十年了,受了多年的屈辱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托付的依靠了。当晚,两支留下来的百人队那些英俊的后生们,被汉城的乡亲们活佛一样的供了起来。

※※※※※※※※※※※※※※※※※※※※

高家庄,竹林小院。

龙老大很满意的看着高文举收了功,微笑着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个习武的好材料,这套功法最难的便是最初的这一阵。一旦习成之后,只需每日练习不辍便可。想不到,短短半个月,你便已将这套功法完全练熟了。真让老夫欣喜万分呐。”

高文举笑道:“龙叔谬赞了,不是小侄天分高,实在是这一阵天天泡在缸里无聊透顶,每日只好将龙叔所传的功法反复推练。龙叔看小侄进步神速,却看不到小侄每日在这功法上所下的辛苦。比每日苦练十倍、二十倍都不遑多让啊。”

龙老大微微一笑道:“过谦了,过谦了。老夫在武学之道,也称得上颇有天份,当年修习之时,又何尝不是每日苦练不辍,别人两个时辰,我就练四个时辰、六个时辰。可仍然足足花了两个月才完全练熟悉。足见你本身天赋过人了。”

高文举又是一笑:“那是因为你老人家学的时候还太小,我现在长大了嘛,自然学的快。”

龙老大笑道:“倒也算得上是个理由,你总是能想出些与众不同的说法来。呵呵,会了这套功法。你的身体恢复的也就要快上几分了。从今日起,你只需每日夜间在药缸中休息便可,这白日里么,不妨就在这小院中活动活动吧。”

高文举神情一阵轻松:“终于重见天日啦,呵呵,那我可不可以好好吃一顿?”

龙老大哭笑不得:“你这是个什么说法?不成不成,在还没有完全康复之前,你还不能胡吃海喝,这一阵只能吃一些清淡点的东西,切记,千万不能因小失大,这一阵正是最紧要的关头,若是为了贪那一时的口舌之欲,很可能就前功尽弃了。”

高文举点点头:“明白了,那我还是哪儿也不去的好,否则哪里能抵抗的了糖衣炮弹的攻击呀,还是躲在这里的好。这个柳三变,回泉州一趟,怎么不来了?难道是觉得我这里太地无聊?”

冯积善匆匆而来:“少爷,小山回来了。”

※※※※※※※※※※※※※※※※※※※※

泉州,徐府。

一曲终了,琴声悠悠不绝。

过了半晌之后,闭目静听的徐锴缓缓张开双眼,对垂手不语的柳三变道:“果然是好曲子。这也是文举所作么?”

柳三变点头道:“虽然孩儿没听文举兄亲手奏过此曲,但这曲谱的确是他写给孩儿的。”

徐锴接过柳三变送过来的曲谱,翻看了一会,轻轻点头道:“想不到,想不到,竟然能将曲谱写的如此简便。果真别出心裁,让人耳目一新啊。”

柳三变道:“爷爷,这种曲谱,比起如今传世的谱子不知要方便多少倍,又好认,又好学。并且将音节分的越发详细了。爷爷你说,将这记谱之法付梓刊印,会不会流传开来?”

徐锴正色道:“岂止会流传开来?只怕此法一经面世,你二人便可称得上开山立派的一代宗师了。老夫观此法之妙。竟连识字也不须了。只消记得几个图符便是,颇有上古之风。嗯,老夫也觉得如此妙法,若是捂在怀里,着实可惜了。只是不知,文举那厢是何说法,毕竟此法是他所创,若是你贸然刊印,怕是……”

柳三变苦笑道:“孩儿也曾跟文举兄提起过此事,文举兄当时说,他有两个条件,一是不许署他自己的名。二是,若然刊行,要孩儿付他稿费若干。孩儿以为他是玩笑,又或者是他不愿意刊行才故意如此。可问了几次,他都是如此一说,想来,这家伙还真钻到钱眼里去了。”

徐锴笑道:“不署名,想来是他不愿招摇,至于要什么稿费,怕是为了掩饰这个说法吧。这家伙,真让人琢磨不透。”

柳三变道:“爷爷是说,他也同意刊行了?”

徐锴点头道:“看他平素行事,当知他定然不是那种鼠目寸光之辈了。这样吧,这谱子,就咱们自家刊印了吧。至于署名的事么,就署桃花岛主吧。”

柳三变有些不解:“爷爷,那桃花岛主可是他国之人呐,如此做会不会……”说到这里,突然一惊:“爷爷莫非是说,那桃花岛主……”

徐锴举手将他打断:“哎~!七郎不要胡思乱想,咱们只是借个名而已。这世上又不止他那一个桃花岛。是吧?”

看着徐锴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狡诈神情,柳三变心中顿时起伏不定,低头思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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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汴梁,陈州门大街。

和煦的阳光洒满了大街小巷,略有一丝热气的微风夹着几许花香微微拂过行人的脸庞,让人顿时感觉到说不出的舒服。

一身男装打扮的寿昌公主在赵德才的陪同下正在目标的乱逛,走到门可罗雀的高升客栈前时,寿昌公主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着门上的匾额,心中顿时想起了大哥说起的那些趣事,看一看街道上寥寥无几的行人,望一眼面前空无一人的饭厅,对于这个撑了好几个月竟然还没关张的地方,突然起了一丝好奇之心,迈步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您来啦,是打尖啊还是住店啊?”一个店小二热情洋溢的招呼道。

寿昌微微一笑:“刚刚经过此处,觉得腹内有些饥饿,不知贵店可有什么合适的饭菜么?”

店小二将手里的大毛巾向肩头一甩:“两位原来是要吃饭呐,那你可走对地方了。里边请!咱们这高升客栈,虽说不是专做这吃食生意,可是这饭菜,绝对在京城里挂得上号。不是小的夸口,就小店这红烧肉、溜排骨、溜肥肠都可算得上一绝。不知两位客官想来点什么?”嘴里说着话,脚下也不停,恭恭敬敬的将两人领到一处靠窗户的桌前。

寿昌坐下之后,用眼神示意赵德才也坐下,赵德才使了半天眼神,这才无奈的陪着小心,屁股沾了半边陪坐在寿昌对面。

寿昌对小二道:“你说的那些都太腻了,有没有清淡一些的?”

店小二脸上笑容不减,点头犹如鸡啄米:“有有有,不知客官是想吃点清淡小菜呢,还是来点清淡粥饭呢?”

寿昌见小二并没有因自己没点荤菜而露出半点不快,心中顿时好感大增,又听他依然如此殷勤,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神情,看了一眼赵德才,转头问道:“有粥的话来上两碗吧。”

小二接着问:“不知两位客官是喜吃甜粥啊,还是喜吃咸粥?”

寿昌心中一乐,不成想这地方连个粥也这多花样,眼珠一转:“那就各来一碗吧。我们先尝尝你家的粥滋味如何。”

小二高声唱道:“好嘞!楼下两位,八宝粥、七星粥各一碗喽~!”

寿昌望着赵德才抿嘴一乐:“不就两碗粥嘛,还把名叫的那么好听,我倒要尝尝看,味道配不配得上这八宝七星的名。”

赵德才小心道:“小……少爷。大少爷吩咐,咱们出来转转,赶回去吃饭才是,您这不是要难为小的吗?”

寿昌小嘴一撅:“什么?哥哥带我出来的时候,哪回催过我回去?怎么你倒比哥哥还厉害?我就是要吃粥,怎么样?”

赵德才转头看到店小二端着托盘的身影,忙小声道:“小的多嘴!”再不敢吱声了。

小二将盘中的两碗粥和一小盘花花绿绿的小菜轻轻放下道:“两位的粥,请慢用。”

寿昌一指那个小小的菜盘道:“小二,我们没点菜啊。”心想,莫非是要先上菜,手讹钱么?真当我寿昌是没出过门的傻小子?虽然是头一回自己出来吃饭,可跟着哥哥多少也见识过的。想用这手来骗我?

小二陪笑道:“客官,这是小店送的。只要是来小店喝粥的,都送一份泡菜。哦,对了,这泡菜,可也是小店秘方所制的哦。两位客官请慢用。有事你喊一声就成。”转身离去了。

寿昌摇了摇头暗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先试试看有没有他夸的那么厉害。”手中的筷子还没动,赵德才就飞快的夹了一口小菜送进嘴里,又用自己的勺子在寿昌的碗里挖了一勺粥,迅速的送进嘴里。

寿昌知道他这是守规矩,心中虽有不悦,却也不方便说什么,只是静静等他将粥菜吞下肚之后,这才轻轻的拿起勺来喝粥。顺便扫了赵德才一眼,看着他烫的面目扭曲的样子心中十分得意。

一勺粥入口,寿昌心中顿时一喜,这是什么粥,怎得如此香甜可口,简直比宫里那些御厨做的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再尝一口那个泡菜,更是一阵惊喜,一看样子,她就知道那是用萝卜之类的觉小菜所做,看起来与平日所见的咸菜、腌菜没什么两样,只是稍稍干净了一些。可吃在嘴里,竟然另有一番滋味。

寿昌眉飞色舞的走出高升客栈,对手里拎着三个竹筒的赵德才道:“咱们这就回去,把这粥给哥哥尝尝!嘿嘿,想不到,这么好吃的粥一碗才三文钱,哦,他们这小竹筒也好看。吃完饭还能用来装别的东西玩。”

赵德才松了一口气:“是是,少爷说的是。”

寿昌白了他一眼:“是什么是!让你喝碗粥,你就愁眉苦脸喝药一样。一说回家马上就眉开眼笑,我很讨你嫌么?”

赵德才忙弯腰:“小的不敢。”

正走着,前面一群人围着个什么地方大声的喊着。寿昌一见,又是一喜:“快点,小德子,有耍活看。快点!”说着话,一溜小跑挤进了人群。

赵德才直吓的魂飞魄散,几个箭步就跟到了她身后。两人挤开围着的人群,却见中间并不是什么卖艺耍活的,却是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正在拳打脚踢的冲着地上的一个乞丐施暴,旁边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公子哥儿,正指着场中的三人唾沫四溅的痛骂。

“也不睁大你那狗眼看清楚,本少爷的路你也敢挡!知道少爷这双鞋多少银子吗?你那狗爪子也敢在鞋面上抓?!今天要不好好给你点教训,你也不知道马王爷是三只眼!给我狠狠的打!”

两个家丁听到少爷的吩咐,打的越发起劲了,那乞丐嘴里不住的讨饶。那少爷只是狠叫着让两人打。

“住手!”寿昌实在看不下去了,拔开人群走到那两家丁面前大声喝了一句。两个家丁不明究里,看到她衣着打扮,像是个有来头的,也不敢造次,顿时住了手,向自家少爷望了过去。

“哟喝!”那公子哥白眼一翻:“谁的裤子没系好,掉出你这么个玩意来?”说着抬起腿来向两个家丁各踹一脚:“他姥姥的!你们是吃谁的饭?!人家让你停下你就停下?”

一个家丁为难的看了一眼寿昌道:“少爷,要不,算了吧。又没多大事。”

那公子哥脸色一板,抬手就是一巴掌:“放屁!要是这么算了,少爷我的面子往哪搁?给我打!打死了有我在!”

两个家丁更为难了,因为寿昌这时已经站在了乞丐前面将他护在身后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顿时起了哄,指指点点说个不停。还有一个波皮样的小子大声的叫着好。

那公子一见,怒气冲天:“好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连本少爷的台你也敢拆,给脸不要脸是吗?给我滚开,否则连你一块打~!”

寿昌听他如此一说,登时吓了一跳,心中突然害怕了起来,但她此时却也不愿意眼看着那乞丐再受人折磨,心中飞快的闪过几个念头,大声喝道:“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两个家丁本就没什么底气,让他们打个乞丐倒也没什么,可要真的和人家的公子少爷什么的闹了事,少爷自然没什么,可他俩恐怕回去之后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听她这么一喝,就势收住了身形,向自家少爷望了过去。

人群中那个波皮又喊道:“呸!欺软怕硬的东西!”

那公子一张脸憋的通红,圆睁两眼大声道:“我管你是谁!识相的赶紧滚蛋!要不然,少爷我可就不客气了!”

寿昌小脸一板:“这是京城,天子脚下,任谁犯了事,自有王法管辖,当街打人,你就不怕王法吗?”

那公子道:“王法?我呸!轮到你个黄毛小子来管本少爷?告诉你,在这京城地面上,少爷我的话就是王法!今天少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王法,来呀,给我把打过一边,把那个腌臜的东西给我往死里打!”

寿昌一下火冒三丈,本来打算出头劝一劝让人家乞丐免受毒打的,这么一来,不就是因为自己反倒害了人家性命?一念至此,更觉得不能能让,将身子一挺:“想打人,先过我这一关!”

那公子不怒反笑:“既然如此,少爷我就成全你,来呀,连他一块打!”

103 王法.规矩

103王法.规矩

紧跟在寿昌身后的赵德才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直到那公子哥儿下令要向寿昌动手的时候,赵德才也没有一点上前动手或者开口说话的意思,但是他那张清秀的脸庞已经变的十分难看了,原本清澈的眼神突然闪过一丝狠毒之色。

那公子哥虽然挺狠,可是他的两个下人却也并非只会一味迎奉,他俩不比主子那么有恃无恐,毕竟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谁知道人家都和哪位王候将相有什么关系,万一不小心捅了马蜂窝,到头来吃苦受累的还是他们自己。因此,那公子下令之后,两位家人不但没上前动手,反而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两个为难的下人互相换了个眼神,挨了一耳光的那个轻轻摇了摇头,另一个叹了口气,小心的走到公子跟前道:“少爷,还是算了吧,这里毕竟不比老家,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的数不清,要是碰上个……”

那公子怒火万丈,又是轮圆了一个大嘴巴抽了过去:“你们这两个废物!京城怎么了?少爷我长这么大,怕过谁来?莫说是打他一顿,就是当街打死了,也没人敢拿本少爷怎么样!”

两个家人不住的劝解,那公子越发的气愤,顿时对两人拳打脚踢,骂个不停。围观的百姓顿时越发的热闹了,又有个声音不阴不阳的飘了一句:“果然厉害呀,下人打乞丐,主子打下人。啧啧,这少爷还真是威风。”

又一个声音尖笑着道:“可不是嘛,依我看,这两刚才打人的家伙还真不敢把人家怎么样,就是当街打死了,只怕也没人敢把人家怎么样!”

众人一阵轰堂大笑。那公子听在耳里,脸色红的都要滴出血来,从小到大,他哪受过人如此冷嘲热讽?在一看站在对面冷眼看着自己的文弱少年,他很清楚今天这场面,要是不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教训一番,实实的下不来台了。看着对方那满脸嘲讽的样子,登时怒从心头起,恶自胆边生。那股无名之火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身旁家丁腰间挂着的腰刀抽了出来。在一片惊呼声中,照着面前站着的寿昌当对劈了下去。

赵德才一见他右手伸向家丁腰间,便已做出了反应,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寿昌已经从原地消失了,与此同时,一件物事带着劲风呼啸而来,将那公子哥儿手中的刀一下撞的脱手飞了出去。

寿昌惊魂未定的站在几步开外,十分诧异的看了一眼揽着自己腰肢的赵德才,一阵少女的羞涩和矜持突然从心底升起,一张俏脸顿时连脖子都通红了。正当她有些羞恼的想将赵德才的手从自己腰间拔开时,突然觉得紧贴着自己的赵德才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壮着胆子又看了他一眼,却见赵德才十分紧张的望着尖叫着闪开的人群。

顺着赵德才的眼神望去,只见一个络腮胡须的乞丐大踏步的走了过来,而那刚刚差点砍了自己的公子哥儿却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吃惊的看着从人群分开之处走来的那个乞丐。寿昌再一看,那公子手中的刀已经不知飞到何处去了,而低垂着的右手正在滴滴哒哒的向地上滴血。就在几人身旁不远处,一个裂开的竹筒淌出白生生的粥汁,正在慢慢的向边上流动。一把已经有些变形的腰刀就掉在竹筒旁边。

看来,就在刚才刻不容缓的那一刻,不只是赵德才救了自己,刚刚那个乞丐应该也出了手,而且是用和自己一样从高升客栈带粥出来的竹筒撞飞了那恶少手中的腰刀,一想明白此节,寿昌顿时明白了为何赵德才如此紧张了。看他走过来的距离,最少有二十步左右,能一下那么准的将竹筒打在腰刀上,那力量还把腰刀都撞弯了,看来这个乞丐身手不凡呀。

“七公~!”刚刚挨了一顿揍的那个小乞丐哭着向来人喊了一句。

来的这位,正是飞龙堂老七洪盛臣,为了打探消息,又重操了旧业,做起了乞丐。由于他有东升客栈这个大靠山,很快就在京城的乞丐中博得了大家的好感,众乞丐一有急难之事,他总是能想办法替大伙解决掉。几个月下来,京城中大小乞丐都对这个仗义的大胡子感激不已,凡认识他的乞丐都尊称他一声“七公”。

洪盛臣今天和往常一样,从高升客栈里取了几筒没卖出去的粥,正沿着街道给几个年老的和行动不便的乞丐分发,突然一个小乞丐飞快的跑来告诉他,小萝卜方才讨饭时弄脏了一个公子的鞋子,如今正在被那公子的家人殴打,眼看

就要被打死了。洪盛臣一听之下,连忙向过赶,刚好走到人群外面时,就看到那公子抽刀想要砍站在小萝卜前面的那个少年。情急之下,洪盛臣将手中的竹筒当做暗器投了出去,正好他手中的刀撞了开去。

就在他投出竹筒的同时,他清楚的看到一个俊秀的少年飞快的将那个挡在小萝卜面前的少年拉过了一旁,而那身形步法,赫然正是飞龙堂的不传之秘“潜龙功”。

这时,赵德才也发觉了来人的手法身形似乎与自己同出一脉,两个都有些诧异的对视了一眼,洪盛臣见赵德才微微的摇了摇头,却也不便上前相认,将痛哭不已的小萝卜轻轻扶了起来。查看了一番他的伤势,发觉只是一些皮肉这伤,并不碍事,将他交给匆匆跑来的另一个小乞丐,让两人相扶着退去了。

待两个小乞丐走后,洪盛臣自顾自的走到那裂开的竹筒前,摇头叹息道:“可惜了,高升客栈的八宝粥啊。我老叫化子好不容易才讨来的,就这么糟蹋了一大半。”说完,竟也不理众人,捡起竹筒来,将那剩下的粥小心的向嘴里倒去,还不时的发出一阵响的夸张的啪嗒声。

那公子此时才回过了神。突然发觉自己右手已经受了伤,疼痛感顿时从手上传了过来,不由的用左手捂着血淋淋的右手,大声的嚎叫了起来。旁边的百姓更是一阵轰笑,什么尖酸刻薄的话都响了起来。

那两名家丁心知今天这是碰到高手了,自己两人就算一块上,恐怕也讨不了好去,但自家少爷受了伤,就这么回去恐怕也没法交待,再说就以少爷这窝里燥的脾气,就算老爷不说什么。自己的日子以后也很难过的舒心了。

两人很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走到洪盛臣面前拱手道:“我二人不知深浅冒犯了那位小爷,向英雄赔个不是。还没请教这位英雄尊姓大名。”

洪盛臣将竹筒里的粥一口吞下,意犹未尽的咂咂嘴道:“英雄?哼哼,有讨饭的英雄么?不被人当街打死就算佛祖保佑了。今天冲撞了你们少爷,有什么事都冲我老叫花子来。别净挑小的欺负!我老叫化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洪七便是。这几日我都在高升客栈那条街上讨生活,我倒想看看,这京城里哪条王法说弄脏个鞋面就要搭上几条人命的!”

两名家丁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寿昌和赵德才,由于刚才洪盛臣这一手太过惊人,大家都没怎么留神他俩的动作,此时见两人一脸平静,却也不便再惹事端,只是很无奈的向两人拱了拱手算是赔罪,当下便欲扶着自家少爷离去。

那公子这时候突然回过了神,声嘶力竭的吼道:“你们两个没用的狗奴才,看着我被人家打伤了屁也不敢放一个!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旁边那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哟~!听听,多大气派!到底是有身份的人呐!就是不知道这身份是真是假啊。”

另一个声音道:“我看呐,多半是胡吹的吧,刚刚还说什么京城里本少爷的话就是王法来着,如今怎么就缩回去啦?唉,如今这世道,骗子真多啊,谁都敢胡吹大气。赶明个呀,咱也叫上两个下人在街上找个乞儿打一顿,多有面子啊。”

那阴阳怪气的声音笑道:“要不说呢,本少爷的话就是王法~!哎哟,这可不就是太子的口气了么?可我怎么记得,当今圣上大婚不久,如今还没立太子呢?哎呀,这冒充皇室,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哟。”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嘲讽着,那两名家丁直听的脸色变幻不已,不住声的劝自家少爷赶紧回府。

那少爷右手虎口开裂,疼痛难忍,又被这一阵嘲讽。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两个家人推开,指着一群看热闹的百姓吼道:“我把你们这些作死的刁民!你们知道本少爷是谁吗?”

一个长的贼眉鼠眼的小伙子轻轻捂着嘴笑道:“哎呀,小的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呢,没请教阁下是哪路来的英雄好汉?”这分明又是在讽刺他刚才被打掉手中腰刀的事了。

那公子气急败坏,一脚一个踹开贴在自己身边的两名家人,指着那小伙子道:“告诉你!开封府判官王大人就是我爹,这整个开封府的地面都归我爹管!你信不信少爷我一句话,就能把你拉到大堂上当堂打死?!”

两名家丁叫苦连天,顿脚不已,正要再度上前劝解时,一队差役喝着道跑步而来。一众闲人见官府来了人,顿时化作鸟兽散,一眨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谁在这里聚众闹事?!”一个捕快模样的汉子手按腰刀快步走了过来。

那两名家丁一见来人,顿时面如死灰。那公子却是脸上一喜,大喊道:“李班头!快来,我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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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如今六千吕宋岛的劳力已经分派到各处去了。许叔说,有了这些人,桃花岛的各项进度就能更快一些,原本估计年底才能完成的主路,估计中秋节前后就能完成。不过我觉得那些吕宋人不太靠得住,这两天我看了看,他们干活太笨,也太慢,吃的倒是挺多,害的许叔又让朱三爷去占城买粮了。”颜小山将吕宋岛那一仗的前后说完,又向高文举汇报了一些桃花岛内的事。

高文举微微一笑:“这不怕,教一教总是能学会嘛,最初自然会慢一些,再过上一两个月,自然也就快了。”

颜小山想了想道:“如今,桃花岛主道向南已经修通了近三百里了,沿着这三百城,向东西两边都做过查探,根据目前探来的情况来看,整个桃花岛,土人不会超过五千人。而且还都住在那些深山老林里,不愿意和咱们的人打交道。相比之下,打狗港这几百土人,简直就称得上是开化之人了。起码还懂得怎么和外来的人打交道。许叔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尽量让咱们的人对这些人好一些,我这次也见到了不少在咱们工地上帮忙打杂的土人了,看来咱们的东西,他们也很喜欢啊。”

高文举点头道:“是啊,哪有人不喜欢好东西的?那些躲在深山中的,也只是唯恐咱们会伤害他们罢了,如果可以的话,尽量让打狗港那些人去和他们沟通,能和平相处就最好了。对了,向北的先头队伍,探到什么地方了?”

颜小山道:“开道的队伍已经向前走了有近五百里了,后面伐木的跟不上,只比主路多了二十里左右。要不是这遇山开路的先锋们太慢,咱们的路这时候也差不多能修四百里了。都是因为伐木的速度不能太快,而且又要依着地形找到合适修路的地方。”

高文举喃喃道:“五百里,五百里。差不多了吧。”然后正色道:“桃花岛从打狗港到鸡笼港直线距离也不过七百里的样子,如今既然已经探明了五百里还没有发现多少人,说明鸡笼山那帮家伙也还没渗透进来,只是守着港口那片地方。这样也好,省得到时候大家说不清楚。嗯,你去告诉许叔,将路修到五百里处就停下,尽量把五百里内的地方都弄清楚,把地图重新修订一下,我要所有的山川、河流、野生动植物的资料。”

颜小山小心的问道:“少爷,咱们在桃花岛上和土人能和平相处,为啥吕宋岛上就不行呢?我照你的吩咐的土人说的那些条件,我看他们虽然不敢反抗,却明显有些不服气,这样下去,不是个长法呀,说不准啥时候就起来闹事了,到时候怎么办?”

高文举笑道:“这是汉城那些人没有弄清楚先后次序,想要和平发共处,首先得有保证和平的能力。他们起初就是为了躲避战争才去了吕宋岛,因此遇到事情的时候,总是不愿意用武力解决。这才让那些土人误以为汉人都是软柿子,谁来都想捏一下,而他们也正是这么表现的。那些土人,虽然生活方式落后汉人千年之久,但人的贪念却是不相上下的,甚至更强一些。许多在汉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的玩意,在他们眼里都是稀罕物件,因此,他们往往愿意拼了命来抢汉人手里的东西,而汉人觉得那些东西又不值得去拼命,他要就给他了。时间一久,把这些土人的贪念养的更强了。

经过这次血的教训,我相信土人心里也知道害怕了。而光是害怕还远远不够,还要让他们学会怎么和汉人相处,怎么使用汉人的工具,怎么用工具来创造财富。那些土人没经过汉人祖先们那几千年的漫长发展,你要猛然间让他们学这些,如果没有强硬的手段,最终的结果,只能和汉城那些乡亲一样,最后又要受这些还没下树的猴子们欺负了。

把这些土人中的精壮分成两批,一部分在桃花岛做苦力,学习如何在陌生的环境中创造条件。另一部分在汉城学习如何在合适的条件事从事农耕生活。相信这么过上五六年,这些土人中的中坚力量将会把我们这一套比较先进的生活方式学上个七七八八,等他们将这些成熟的生活方式带回去传给其他土人,到那时候,他们才会慢慢学会如何来争取自己的平等地位。因此,这一段时期里,只能继续让他们生活在恐惧之下,否则,没有一点压力,要不了几天,他们就又怀念树上那种无忧无虑的猴子生活了,至于能不能享受,只要不用干活,谁还去理会?”

颜小山道:“如此说来,我们这是在行善了?”

高文举正色道:“当然是行善了,短期来看,我们是有些狠,可从长远来看,还是他们占便宜了。”

颜小山道:“那他们给咱们干这几年活,到时候怎么算?”

高文举一愣,很严肃的说道:“算什么算?去哪里学东西不用交学费?我这还给他管饭,不错啦!”

颜小山大笑:“就是就是,这些土人吃了咱们的饭,都开心的不得了。就是觉得每天干的活有些重,不过他们如今也知道了,汉人就这规矩。”

高文举也笑了笑,接着问道:“哦,对了,吕聪和宝山、小柱他们那边弄的怎么样了?”

颜小山点头道:“几个大点的炉子都起好了,按少爷说的,如今没有泥炭和石炭,就用木炭,前面伐回来那么多木材,除了盖房子用的之外,其他的都烧成木炭再顺路运回来。正好辽兵那些俘虏里有几个烧木炭的好手,这事就交给他们弄了。吕聪这边还没弄出什么名堂呢,倒是回来的时候过海坛岛,吕四叔又让我捎个话给少爷。说是玻璃这边出了问题,问问少爷有什么办法没有?”

高文举一听,忙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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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官威.民心

104官威.民心

李来福是南衙开封府的二十个捕快班头之一。今天正好轮到他在这一带当值巡街。接到有百姓来报说陈州门大街上有人聚众闹事,当即被吓了一大跳,在这京师地面上,敢聚众闹事的,实在没几个人,这陈州门大街又比较偏僻,万一出了事,还真不好交待,急忙带了十几个巡街的衙役一路小跑过来查看,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新任南衙判官王继亭王大人的独子王华甫,正挥着血淋淋的右手对着自己大呼小叫。

这一个场面将李来福惊的不轻,只因这位王衙内,来头实在是不小。其父王继亭,当年是随着宣政使王继恩一同赴蜀平过叛的,后来又在王继恩的力保之下出任过益州知州,因年前当今官家重新委派了张咏再知益州,这王继亭便随了王继恩一同返回了京城。

随着王继恩一同回京的大小官员接近三十名之多,可只有这位据说和王继恩私交极深的同宗在他的力保下,当月就出任了开封府判官之职,这王判官新官上任还没几天呢,就碰到了官家刚刚取消了官员禁携家眷的旧规。上个月刚刚从老家将家眷接到京城,而这位王华甫王衙内在他爹的引见下,拜会过同僚之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今天跑到这里来逛街了,竟然还被人打伤了?

这南街开封府中,虽说府尹是楚王殿下,可真正管事的,却是判官和推官两位大人,没别的原因,只是咱们这位楚王殿下,一天到晚根本就不愿意见人理事,再说人家是皇亲,当今圣上的亲哥哥,谁没事敢去挑他的茬?

因此,这王衙内的身份,自然称得上在这开封府数一数二了,如今,竟然被人当街打伤了,如果今天处理不好,被王判官知道了,怪罪下来,自己这差怕是要当到头了,要知道,在这京师地面上做捕快班头,没惊没险自不必说,关键是每日里各处商家送的这些个孝敬银钱就要多外那穷苦之地的县令俸禄。

一见王衙内向自己哭诉。李来福也顾不得什么,连忙先带人将现场围了起来,他自己也很清楚,敢在这京城中闹事的,自然也是有些来头的,当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抓捕,打算先问明了事情原委再做定夺。

岂料他这询问之语刚一出口,便遭来了这王衙内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说什么在他爹手下当差,连他本人都保护不了,养着这些废物有什么用之类的,还一个劲的逼着李来福赶紧把冷眼旁观的那两个小子抓起来,还有那个不知来路的乞丐,要让他马上当街将其打死了事。

李来福心头一阵苦笑,这王衙内还真不是个玩意啊,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教的,幸亏平日不怎么出来逛街,这要是整天出来转,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里是开封府啊,京师重地,虽然说起来这京师地面上都归开封府官。可真正能管的了的,有几个人?别说当街打死人了,就上个月两个混混吵架,事情弄的大了,开封府都不敢管,为啥?人家哪个不是背后有靠山,不是这宰相府里哪位的亲戚,就是那位将军门下谁谁的故旧,一个小小的开封府,听起来威风,实际上也只不过就能管管街道干不干净罢了,连城门关的迟早都轮不上去管。

劝慰两句,又向两句家人询问了一番,夹着王衙内一番乱七八糟的臭骂,李来福算是把事搞明白了,再一问,最初被打的小乞丐已经逃离了现场,想想事情的起因全是因为他,跑了也好,省的找回来之后又要费上一番唇舌。不过那个扔东西砸了王衙内家伙却还靠着墙坐在那里看热闹呢,没说的,先锁了回去,起码也好给大伙一个台阶下。至于两个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少年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黑不提白不提的,这事也就过去了,好歹都是在京里混世面的,这点道理想来他们也应该明白。

铁链向洪盛臣脖子上一套,几句宽解的话儿一说。大伙这就打算将王衙内先送回府中去养伤了。李来福又悄悄对那两个家人说了几句,让他们眼睛放亮点,回去之后最好把这事给捂住了,千万别再起事端了,毕竟此处不比别处,风吹草动响声大点都是不得了的事,要为这事给王大人这新官脸上抹上一把黑,可真就不值当了。

他这是老成持重的做法,两名家丁自然也明白,当下扶着自家少爷就要往回走。不料想那王华甫一转脸,看到寿昌和赵德才还站在那里看景,当下不依不饶了起来,非要让李来福将两人一起锁了回去,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李来福脸都快成苦瓜了,本来对这两人装做没看见,这事也就过去了,你这一吵吵,街坊四邻都看在了眼里,要是自己没点动静,恐怕就这官面上的事也说不过去了,日后对开封府的名声也不好。无奈的李来福只得自己上前和寿昌两人解释,要让两人配合一下,并很委婉的向两人许诺。只要那王公子过了街头,马上就放了两人离去。

本来这事要放在别的人身上,或许也就过去了,毕竟开封府的面子,谁敢不给几分,可赵德才陪了公主出来逛街,刚刚让她受了一惊已经够他受的了,这再让这群不知轻重的家伙把那锁链在公主头上套一下?别说王爷怎么收拾自己了,自己想想都有抹脖子的心思。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了。

寿昌刚刚那一下的确被吓的够呛,可自从她被赵德才拉开之后没一会,就想明白了这个中道理。终于知道哥哥为啥很放心的让赵德才一人陪着自己出来逛街了,搞了半天,这个年纪轻轻的内侍原来是个高手啊。虽然他刚刚搂了自己的小蛮腰那么一下,看在那是事情紧急的分上,再加上他又是个内侍,就不和他计较了。

可就在应该悄无声息溜掉的时候,赵德才居然愣在了当场,寿昌也弄不明白为何赵德才如今不急着将自己送回去了,不过已经知道身边有这么个高手在,她心中多少也有些底气,当下也不出声,就静静的陪在赵德才身边看着热闹。

直到李来福上来打算锁人的时候,寿昌和赵德才这才回过神来,两人都不愿意寿昌的身份暴露,更加不能容忍被人用铁链锁回开封府。自然是毫不给面子的驳了李来福。

由于赵德才的身份特殊,是楚王近侍,这李来福之类的自然是从来没资格见到,因此双方虽然都在同一个衙门里,却互相不识。至于寿昌公主,那更是连想都想不到的。李来福虽然不认得赵德才和寿昌,却能从对方的气度上瞧出那么一点端倪来,本来就低声下气的来求人家,如今被驳了面子,却也不敢发作,只得悻悻的退了回去,对王衙内解释说,这两位已经查明,人家只是路过,与他被打的事情无关,如今既然已经拿了正主,回去过堂问一问便是,无谓再起风波了。

他这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那王华甫更是气大,一把夺过他腰间的铁链,自己拿着就要去锁了寿昌,嘴里还不住的破口大骂。说什么要让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认识认识本少爷是谁之类的话。

两个家丁和一干捕叫苦连天,这叫什么事啊!连忙上前阻拦,不想那王华甫如今正在气头上,身手突然灵便了不少,几个猛一拦,竟然没能拦住,眼见着他抖开了那铁链就要往寿昌头上套去。

一声闷哼之后,嚣张的王华甫突然倒退着飞过了众人的头顶,重重的摔到了地面上,一下摔的半天没缓过劲,费力的抬起身,指着赵德才想说什么,却猛的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顿时昏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顿时让在场的一帮捕快衙役大吃一惊,看着两个家丁面无人色的摇着王华甫,李来福再也平静不下来了,今天这场面,怕是难以善了了。可是自己心里再为难,身为捕快,却实在难以置身事外了。

如今,此事如何了解,只等回了衙再说了,看那王衙内的样子,恐怕不死也得脱层皮了,无论如何,今天都不能让这两人走了,否则……自己家里可还是有老有小要养活的呀!说不得,只得硬着头皮上了。心里将那不知深浅的王衙内祖宗十八辈骂了个遍,脸上却是另一副模样,大手一挥,冲着赵德才冷冷道:“大胆匪徒,竟敢当街行凶!来呀,给我拿下!”

赵德才此时心中也懊恼异常,本来在捕快们赶到的时候,他有机会拉着寿昌悄悄离开的,可是不知为何,看到洪七之后,他竟然有一丝失神的感觉,一直在想要如何才能摸摸这个和自己功法同出一门的乞丐的底细。就是这一失神的功夫,就又被绕回了事端之中甩不脱了。

本来这李班头处理的法子倒也挺合适,只要大家今天面子上都过得去,这事回去,自己和寿昌公主两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泄露出去的,到时候,再悄悄从内衙向外透几句风,将洪七放了便了。只是,以王爷的精明,恐怕这事也瞒他不过,回去之后,如何向他交待才是最要紧的。

可这王衙内实在是不知死活,捕快们都要撤了,他竟然还想着要把公主锁了去。正在思索如何向楚王交待的赵德才根本就没多想,下意识的一挥手,就将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打飞了。一击之后,赵德才顿时后悔了,刚才就是拉着公主跑了都没事,最多被公主训上两句,不过这事她恐怕也不敢向王爷说明,可如今将这些捕快激怒了,这事恐怕是难以善了了。

就在众捕快发一声喊,向赵德才和寿昌逼过来的时候,被铁链锁着的洪七突然大喝一声,双手一震,将套在自己项间的铁链一把扯成了两段,双手各持一段,左右挥舞着冲了过来。

一群衙役哪里见过这阵势,三下五除二被打的落花流水,叫苦连天。洪七几下冲到赵德才面前,向他使个眼色,轻声道:“快走!”

赵德才会意,左手轻轻在寿昌腰间一揽,迈步走了开去,也不见他脚下如何快捷,几步过后,竟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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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岛,刚刚封了口的木炭窑前,一群汉子围在一张粗糙的大桌周围,惬意的喝着酸梅汤。

手中端着一碗酸梅汤的林祖燕,望着窑口熊熊燃烧的火焰,两眼一阵模糊,几十年来的种种经历,一幕幕的浮现到了眼前。

林祖燕是世居幽州的汉人,自从唐末石敬塘将幽云十六州割给契丹之后,自己的先祖们和众多祖辈居住此地的汉人一样,在野蛮无知的契丹人统治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直到几十年前,辽景宗和他的皇后萧绰当权之后,这种将汉人视为人下人的生活才渐渐好转了一些。

辽景宗驾崩之后,年幼的统和帝(辽圣宗,年号统和。)继位,大权尽揽于太后萧绰之后,萧太后重用韩德让等汉臣,将过去种种歧视汉人的规矩一一废除,虽然在许多契丹贵族眼中,汉人仍然低人一等,但起码在大义上,汉人和契丹人已经同是辽国百姓,不必再受歧视了。

就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幽云十六州的汉人们日子渐渐过的好了起来,活的也有些盼头了。可没多久,大宋官家伐了北汉国,又想将幽云十六州一并收了回去,两国因此开始了连年征伐。十几年前,宋朝太宗趁着辽国国主新丧,孤儿寡母执政未稳之际,挥军二十万二次伐辽(史称雍熙北伐)时,自己被强征入伍了。

几场仗打下来,自己也因功升成了小旗。那场大仗之后,这几年宋辽两国都安分了下来。互相虽然有些小打小闹,却也都没闹出什么大名堂出来。倒是辽国如今声势日盛,总是想要取代宋国成为中原霸主,整天将周边这些小国家打的叫苦连天,不得不俯首称臣。

可也有那不开眼的,比如高丽,打不过的时候就低眉顺眼,派人求和,过上几天缓过气来又一蹦三丈高,指爹骂娘像个泼妇一般。搞的辽国上上下下无不痛恨。可是很无奈,高丽地方虽小,地形却复杂无比,加之又三面临海,打不过的时候,他们总是能从海上求来援军,至不济也有退路。

为了一劳永逸,朝中重臣们想出了这个海陆两端,齐头并进的法子来。可惜,海上这一路自信满满的远征军,简直就是费尽了心思跑去送死的。五千人被高丽人杀了一半之后,其余的都做了俘虏,给人家干了几个月苦力之后,好不容易才拣了一条命逃到了海上。

要不是那几个契丹军官不知深浅,非要强攻打狗港,惹来一身骚,恐怕还不至于最后送命。不过好在桃花岛的这些人,虽然厉害,却也并非不讲道理就乱杀人的那种野人。

自从上次自己主动出手,教训了那几个不知深浅试图和南方人闹事的家伙之后,岛上的几位将军对自己也高看了一眼,这不,没多久,就知道自己以前烧过木炭,便将这起炭窑的活路全部交给了自己。几个月来,沿着这条大道,自己亲手建了几十个炭窑,看着都让人喜欢。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林祖燕发觉,在桃花岛,所有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三六九等之分,就连自己这些当初的俘虏,经过一番努力之后,也在大伙中争取到了那么一点地位。许大将军说了,在这桃花岛,不管是谁,也不管你是怎么来的,只要自己有能耐,只要你愿意塌塌实实在这里干事,就不会被埋没。

捧着手里的酸梅汤,林祖燕不由的想起了远在几千里外的家人,祖祖辈辈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庄稼人,可是不管是辽人还是宋人,都没有把自己这些人正在的放在眼里看过。宋人打来了,说自己是忘记祖宗的汉奸,辽人又打回来了,又说自己是背主忘恩的叛徒。自己的父母亲人们,做梦都想过几年安生日子啊。

这里虽然日子过的苦一些,可活的舒心呐。再者说了,看着那一天天多起来的神奇玩意,他相信,这种苦日子很快就要过到头了。就是许将军说的,只要好好干,等到这条路修到岛北头的那一天,自己就不用再顶着俘虏的身份了,到时候,也能和其他人一样,做个有房有地的普通人了,这日子就真的有奔头了。看看一天天好起来的桃花岛,简直就是梦想中的世外桃源啊,等过上一阵,生活安定了,一定要和许大将军商量商量,能不能派快船去一趟幽州,想办法把父母和亲人们也接来。骨肉相聚了,也就有个家的样子了。

将手里的半碗酸梅汤一饮而尽,林祖燕豁然而立:“兔崽子们,歇足了吧?歇足了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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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有心无力

105有心无力

在海坛岛上埋头研究玻璃工艺的吕全忠。碰到了几个让他废寝忘食却丝毫没有进展的问题。

学会用海坛岛上的各种天然资源配制烧制玻璃的原料之后,经过多次试验,吕全忠终于把各种材料的最佳比例掌握了。可是接下来一个透明度的问题,和另一个制作平面玻璃的问题将他折磨的死去活来,却始终得不到丝毫进展。

在没有澄清催化剂的情况下,不管玻璃的透明度能达到什么程度,最后制作出来的成品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许气泡在其中。而没有掌握退火工艺的时候,玻璃制品的规格只能控制在拳头大小之内,始终得不到进一步的突破。

高文举在将玻璃坊剥离出来之后,曾教给过吕全忠那种最原始也是最有效的吹制玻璃工艺,有了这个吹制工艺,吕全忠成功的制作了几个能装两斤水的玻璃瓶,虽然形状还不太规范,但至少在这方面已经有了进展,接下来就是将这个工艺不断完善,同时提高熟练度的问题了。

而高文举吕全忠描述的将来大家的窗户都用平板玻璃,大到桌子板凳,小到指南针千里望都用玻璃来制作那个透明壳体的前景,让老头向往不已,几个月来始终孜孜不倦的对整个工艺流程进行着各式各样的改进和试验,无奈始终不得要领。半两到一两的口杯越做越熟练了,而那平板玻璃到现在为止,哪怕巴掌大一片也未曾成功过,不是拉不平展,就是气泡太多,兼而有之的更是十有八九。

明明觉得成功就在眼前,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始终找不到关键的窍门,这让以海坛岛第一好手自负的吕全忠十分沮丧,无奈之下,在颜小山此次路过海坛岛时,便托他向高文举求救,希望能从高文举这里得到一些帮助。

颜小山说完这些情况,小心的对高文举道:“少爷,你要有法子的话,还是告诉四叔吧,我看这再要没个动静,只怕迟早把他累死,几个月没见他了,昨天猛一见,吓我一跳,都给累的没个人形了。”

高文举不可思议的苦笑道:“这个老驴头,还真是驴脾气,当初我让他专做玻璃主要是怕他在那火器上太过用心了,而那火器一类的东西又都是危险万分的东西,要是一不小心出个事,可就累人累己了。没想到。倒不是他喜欢钻研火器,而是他生性如此,见到什么都如此用心,看来倒是我误会他了。”

颜小山两眼一亮:“这么说,少爷真的有法子?”

高文举一笑:“怎么这么问?”

颜小山嘿嘿笑道:“昨天他和一帮玻璃坊的师傅们一起来和我议这个事情,那几个师傅都说如今大伙把法子都试遍了,根本就找不到法子。四叔说那是因为大伙心思不够用,说少爷你这里肯定有法子,两帮人为这个吵了半天,后来还打了个赌呢。”

高文举道:“看来吕四叔对我的期望很高啊,说不得,只得指点他一下了,否则真让他们这么埋头折腾下去,把老头累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颜小山兴高采烈的将桌上的纸笔整理了一下,磨好了墨,静静的望着高文举。

高文举笑道:“不是四叔许了你什么好东西了吧?你怎么这么上心?”

颜小山笑道:“也没什么,回来前,四叔送了我几只玻璃杯,还答应我,说我要到法子之后。做的第一面镜子到时候送给我。”

高文举大笑:“这玩意,就是看着好看,实际没啥了不起,你拿回来还不是当个摆设?放他那里去了南洋还能换几个钱。”

颜小山很神秘的一笑:“其实我也不稀罕这东西,可孟叔喜欢,上回在小石头那里瞧了一眼之后,老是在我面前念叨。嘿嘿,回头我拿那几只杯子在孟叔那里去换几把好刀。”

高文举笑道:“一个个如今都大发了,一出手就是价值连城的玻璃杯子换几把刀,看来我也要想想办法创点收了。你明天把这法子送去之后,让四叔给我凑一套十只玻璃杯来,我要送人。“

颜小山两眼直勾勾盯着他:“少爷打算送给谁?这玩意要是流了出去,动静太大了,再说四叔那里恐怕也没多少。”

高文举笑道:“还用你教我?!他那有多大的能力我能不清楚?估计现在整个玻璃坊的人都用玻璃杯喝茶了吧?还没多少?蒙鬼呐?!”

颜小山又是一笑:“什么都瞒不过少爷。如今这玻璃杯,他们是越做越漂亮了,以前要一百多只才能出一只薄厚均匀的,如今十几只里就能出一只。少爷说每年出货不能超过十二只,大家早早就把货弄齐了,这才整天闲的无聊,又要琢磨大件和平板的呢。”

高文举一指他手中的笔道:“我知道,你记一下吧。制作玻璃的过程中有几个地方要注意,一个是杂质的处理,如果条件允许,尽量用封口坩埚来炼玻璃汁,这样就能避免炭中的杂质飞进去,最后处理玻璃汁的时候也方便一些。二是厚度不均匀的问题,这是因为玻璃汁在坩埚中受热不均引起的,解决的办法就是搅拌。第三,玻璃汁里面有气泡。无法浇出大件的问题,其实也挺容易解决的,给玻璃汁中加入一些纯碱,当这些碱和玻璃汁被搅匀的时候,就会蒸发掉,把玻璃汁中的气泡带走。嗯,先把这些法儿告诉他吧,看看有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另外,你告诉四叔,大件玻璃品容易开裂是因为新玻璃火气太重,需要退火才能让他更稳定一些。至于成形,可以让他试试用生铁模具。”

颜小山眉开眼笑的将几条记下,想了想,接着问道:“许叔让我问你,朱三叔的货快到桃花岛了,这次去占城,肯定还要过琼州,要是这回他们又来闹事,咱们怎么办?”

高文举想了想道:“这回朱三叔的货只有一艘‘乘风’号吧?让‘追风’、‘揽月’发挥一下护卫舰的作用,这次就让他们一起去护航吧。”

颜小山微微的重复道:“护卫舰,护卫舰,不错,比护卫船听着威风多了。以后就叫护卫舰吧。”

高文举一时说溜了嘴,见他这么一说,倒也不觉得突兀,笑了笑便由他去了。等颜小山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起草了让“追风”“揽月”护航的命令之后,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提笔写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起战端,一劳永逸!”

※※※※※※※※※※※※※※※※※※※※

开封府判官王继亭今天实在是哭笑不得。一大早,就接到楚王的传如。匆匆赶去接受王爷的询问。由于自己新上任还没几个月,而这开封府的事务又不比别处,事无大小均须面面俱到,稍不小心就不知道会招惹到什么麻烦。而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名义上的开封府尹楚王爷又有些与众不同,不但平日不理事务,甚至连他们这些各部主管的官员都难见上一面。

自己从正月底出任了这开封府判官以来,大小事务无不尽心尽力的去应对,唯恐一个不留神就丢了开封府的颜面,而自己又不同于其他官员,身后各有后台。自己只是在蜀地之时和宣政使王继恩拉上了关系,如今王将军明里是高升左武卫大将军之后调回京师叙用了,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官家明升暗降的把戏。在这京师里,能称得上将军的人多如牛毛,没了兵权的大将军和个看门的没啥两样。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趁着上一任开封府判官病故,王将军还力保着自己出任了开封府的判官,自己岂能不明白这个得来不易的职位意味着什么。如今,也只有自己和王将军同属一脉了,若是自己这厢出了问题,莫说没人相保,就连王将军,肯定也会因为自己没能达到他的本意而抛弃自己的。因此,在这开封府判官的任上,自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几个月来,凭着在官场打摸多年的经验,王继亭将手上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据同僚们讲,楚王对他很是看重。只是由于王爷的病时时发作,不便接见他,故尔没有当面向他表示谢意。

今天,难得一见的楚王终于接见自己了,虽然隔着一副珠帘,可他还是能感觉到王爷对自己的那种掩饰不住的赞赏。这让王继亭心中一阵安慰,终于在开封府站住脚了。只要得到楚王的认可,日后自己就可以在开封府慢慢的培养安排自己的人脉了。

谈了大半天之后。楚王对王继亭关于民生吏治等方面的许多意见都极为赞赏,勉励了他几句之后,便结束了谈话。对于王继亭来讲,他太明白楚王最后那番勉励的话对自己的重要性了。这说明自己就要迎来新的发展机遇了。

从开封府内衙出来,心里的热乎劲还没过去,就得知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人在街头打了一顿,差点要了小命,如今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让郎中瞧伤呢。

王继亭这一惊非同小可。太祖太宗之时,由于天下震荡尚未平静,为了确保官员不受家室之累,两朝的外臣都不许携带家眷。如今四海升平,当今官家继位之后便将此条规矩废除了,而自己那十几年难得一见的夫人和宝贝儿子也随着此令的解除,得以跟随入京了。

上个月,满怀喜悦之情的王继亭将这娘俩接进京城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做了一件愚蠢的事。原因很简单,自己这位夫人是自己未中功名之前娶进门的,其时自家家境穷贫寒,事事皆要仰仗夫人娘家,因此,自己在夫人面前总是要矮上三分,低上一头。

而自己中了功名之后,这位原本在娘家就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更是骄横跋扈,仗着自己的官势在乡亲四邻之间搞的怨声载道,尤其是自己那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儿子,在这位护短至极的老娘的调教下,简直成了当地一霸。

虽然对夫人和儿子颇为不满,但总觉得自己这些年没怎么尽到责任,故此,王继亭也不愿意过多的指责这母子二人。谁知道,他这位宝贝儿子,不知从谁嘴里得知自己老爹如今是开封府实际上的一把手之后,马上就嚣张了起来,到了京城的第二天,就为一件小事把府里的一个小厮打的差点咽了气。

一怒之下,王继亭将儿子锁在院中禁足了整整一个月,为此没少被夫人抱怨。今天,正好是开禁之后的第一天,王继亭特意安排了两个比较稳重的家丁带着他去京城走一走,还特别交待了,最好多在较偏的地方多逛逛,省得冲撞了哪位贵人。

没想到,这才出去了半天,就不知道得罪了谁,被人打了个半死,抬了回来。这京师毕竟不比他处啊,敢下手把人打成这样的,哪个没点势力?不怕白挨打,只怕挨了打之后还要被人寻上门来。

听了大夫的话,知道儿子其实没什么大碍,估计将养上十天半个月的也就没什么大碍了。王继亭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这孽畜没事就好,要真出了事,自己还真是欲哭无泪,要知道这个宝贝疙瘩,可是他老王家五代单传的独苗啊,可千万不能出事。

确定儿子没事之后,王继亭这才抽出手来向两个家丁问了话,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听了一遍,这才得知,连开封府的差役也被人打了一顿,这一下,更是让王继亭郁闷非常,他倒不是担心抓不到那个乞丐洪七,主要是担心那两个走了的少年,也不知道两人是哪家的人,要是这事闹大了被捅到王爷那儿甚至是朝廷中去,自己这刚刚站稳的脚恐怕就得挪一挪了,那张屁股还没坐热的椅子,只怕要换个人来坐了。

王继亭毕竟久于世故,他并不着急着先去报仇雪恨,而是先去探望了那几个挨了打的差役,并且将事情的经过又详细的问了一遍,包括每一个细节,整个事件中所有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他很明白,只有摸清了事情的底细,才能决定要如何应对。

问完话之后,他基本就可以确定这事完全是他自己那宝贝儿子一手挑起的事端了,这种事情要放在别处,可以说简直就算不上个事,随便找几个人一扒拉就能抹的干干净净,可这里是京师,方方面面的势力盘根错节的,谁也没法肯定到底都招惹了什么人。这事传了出去,自己因此闹个灰头土脸倒也无所谓,要是连累了王将军,以他那笑里藏刀的性子,恐怕自己日后有苦头吃了。因此,在不能确保妥善解决之前,暂时还不能声张。

安慰了一番几个挨打的捕快差役,又和他们交待了一番要留意的事项,吩咐几个身上有些伤的都下了差去歇几天,所有人一律将此事保密,绝对不许外传。悄悄将那乞丐捉了回来,再想法子摸一摸那两个少年的底细,等事情弄清楚了再做计较。

安排完这一切之后,王继亭垂头丧气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虽然开封府很大,而且他还是名义上的一把手,可这内宅却也还轮不到他住,只能在紧贴着开封府半里之外的地方租了房子安置家眷。

一进门,王继亭就匆匆朝着儿子的小院走去,刚一进院门,就听到儿子扯着嗓子在痛骂那两名家人,一嘴的污言秽语,听得王继亭直皱眉头。这孽子,自己闯了祸如今竟然一点都不知悔改,还在这里怨天尤人。

气的脑门子青筋直跳的王继亭铁青着脸一脚将儿子的房门踹开,却看到夫人心疼的搂着儿子正在旁边帮着腔数落两个跪在地上的家丁,左一句没用,右一句废物的骂个没完没了。

“你们俩先出去!”王继亭也不多说,冷冷的开口。两名家丁如蒙大赦,马上连滚带爬的窜出了门,看样子,刚才也没少受这娘俩的打骂。

看着王继亭那铁青的脸,王华甫母子很识趣的闭了嘴。王继亭也不言语,顺手抄过扔在地上的藤条,将儿子的头发一把揪住,狠狠的往地下一扯,“吧唧”一声,将王华甫从床头扯的趴在了地上,挥起手中的藤条,没头没脸就打了起来。

愣了半天的王夫人呆呆的望着王继亭那副狠样,一时竟然没能做出反应来,待眼看着宝贝儿子被三五下打的扯直了嗓子嚎了起来,顿时心里像被刀子挖了一般,突然跳起冲了过来,一把将王继亭推的退后了几步,将儿子揽在怀中,呜呜的哭了起来。

望着儿子那连惊带疼,已经没了一丝血气的小脸,王夫人扯着嗓子吼道:“你打,你打,连我一起打死了吧~!”

王继亭一下被这句话呛的噎在了当场,举着手中的藤条扔也不是,打也不是,只是狠狠的瞪着儿子,浑身颤抖的站在当场一动也不动。

王夫人抱着儿子撒了一句泼之后,见有了些成效,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哭骂道:“我把你个狠心短命挨千刀的强盗!你如今本事了!你好大的官威!儿子被人打成这样了,没见你把贼人如何,到跑回家来拿我娘俩撒气!你忘了当年穷的丁当响的时日了?是谁奉养你的二老?是谁供你的学?是谁给你借的盘缠?

你本事,中了功名了,可你看过我娘俩一眼么?一做官就是十几年见不着人影,实指望如今你在京里做了官,我娘俩跟着享几天福来,可你看看,头一天为了个狗奴才你就把他关了牢。如今我儿想要街上转转也不成了,被个乞儿打成这样不要说起,还要枉受你的家法!你这明明是要绝了我娘俩的生路哇~!我把你个没良心的,定是你在京里有了小的,嫌我娘俩碍着你的眼了……”

王继亭长叹一声,将手中的藤条狠狠向墙上一摔,扭头摔门而去。王夫人嘴里依旧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王华甫悄悄扭头向门外看去,早已没了父亲的影子,耳边传来一阵悲凉的叹息声,显是已经去的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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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进展

106进展(呼唤订阅)

“孟叔,这东西行不行啊?”颜小山一脸怀疑。

孟四海晒笑一下:“小看我?别以为这些新玩意就你们小年青会搞。我老人家好歹也玩铁活玩了几十年了,又有老刘的木样子在那,放心吧,肯定行。”

颜小山退后两步,小心的虚抓了一把道:“孟叔,我可先说好了啊,一会这要出了事,我就先闪了,可顾不上你老人家,到时候别骂我啊?大不了,我和秋哥一块给你守灵~!”接着很郑重的说道:“披麻戴孝~!”

刘长有在一边笑的都快岔了气。一群学徒们都涨着红脸,不敢笑出声来,不过看那样子明显的很乐。孟四海抄起旁边一条抹布扔了过去:“臭小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外面大踏步走进来一个人,正是他的亲生儿子孟秋。大声喊道:“爹!水轮放下去了,可以开始了。”

孟四海表情十分嚣张的四下环扫一眼,将两只袖子高高挽起,大声道:“害怕的都闪远点!我自己来。”将一只粗如儿臂、带有齿轮的铜轴轻轻的向那个已经转起来的传运齿轮上一搭,面前的一架怪里怪气的金属件物器发出一阵轻轻的咯吱声,不一会,平稳的运作了起来。

这架榨汁机是孟四海根据刘长有的木模用金属翻制出来的。长久以来。由于孟四海识图的本事比不上刘长有,只能看明白一些简单的玩意,因此,高文举曾经设计过好几件需要组合件装置的机械,都碍于他的能力而无法实现。

这个问题直到孟四海收了两个宝贝徒弟邱宝山和李小柱,这两孩子天资聪颖,尤其是在看图方面,简直就是天才,一拿到图,根本不用解释,直接就能想明白这东西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可是苦于直接用铁器开模有难度,只得求助于老木匠刘长有,好在刘长有虽然也对识图这方面不太擅长,理解能力却很强,在两个小伙子的帮助下,很快便掌握了识图的技巧。

就这样,每每高文举设计了新花样,便由两个小家伙将图样交给刘长有先行制作木样,然后再依着木样制了模子,再浇出铁件来。

如今,两个小子带了刘长有的几个得意弟子去了桃花岛,高家庄就剩下这么两位老人在撑场面了,本来做些活路倒也打不住手,可庄里的乡亲们已经习惯了隔一阵子就从两家这里冒出来个新玩意的场面,这几个月下来,两家都没啥动静,不免有些说三道四风言风语的传了起来。无非就是两个老头其实空有虚名,其实做事都靠几个徒弟,如今年轻人走了,老头就打手了之类的。

这怪话说的多了,两个老头也受不了,多年来由于手艺出众,在乡亲们中间树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在过去一年里因为沾上少爷的关系,更是如日中天,如今猛的来这么一下,两人还真有些不适应。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老头商量了一番,决定自己动手,挽回声誉,重塑名望,便将年前高文举设计的一套挺复杂的甘蔗榨汁机的图样请了出来,打算完全凭着自己的能力将这玩意做出来,也让大伙开开眼界。

这一阵子,先是因为春耕期间要大批赶制各种家具,后来又因高文举的病搞的大家都没了心情,所以一直把这事搁置了下来。直到前一阵子,高文举的病情稳定了。两人这才又将此事提上了日程,一来可以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艺,二来,也可以借此机会做出点成绩来让少爷开心。

从一开始着家伙动手,两人就经历了一连串失败的打击,搞的两家的学徒们都不怎么愿意配合了,有好几次还差点把辛辛苦苦修建好的水力传动装置给弄坏了。

没办法,两人只得将最亲近的几个人叫了来帮忙,又通过这一阵子在家中陪着少爷的冯积善向少爷求教,经过几个月的反复失败和重复,终于将这台样机制作成功了。

今天正是试机的日子,正好碰到了前来送玻璃杯的颜小山。孟四海一见那几只晶莹剔透的精美小杯,激动的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连连邀请颜小山一同参与今天的试机仪式,词不达意的告诉颜小山,今天真是个双喜临门的好日子。

颜小山对于几个月来不断失败的试验早有耳闻,加上他又在桃花岛亲眼目睹过吕聪那个小疯子做过的几次让人心惊胆战的试验,对做试验这种行为多少都有些抵触心理,自然坚决推辞。虽然知道这东西不会发生多么大的危险,却也忍不住打趣了老头一番。

“成了~!”孟四海和刘长有对望一眼,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这台机器超越了以往他们两家联手制作的任何一种器具,而最让人兴奋的是,这东西完完全全是由他们两个老头自己经手完成的。

“还愣着干什么?!”孟四海瞪了一眼几个傻乎乎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徒弟,十分怀念离开自己已经几个月的宝山和小柱,对这几个捅一指头挪一脚的榆木疙瘩极度不爽,瞟过去的眼神已经略含几分杀气了,看的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孟四海心里头这恨呐,这几个娃娃,怎么就这么笨呢?大吼一声:“去抱甘蔗来呀~!难道等我自己去抱?”

几个徒弟这才恍然大悟。顿时转身去干活了。孟四海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就这模样,还整天琢磨着要顶了宝山和小柱的缺呢。真当我老孟青白眼啊~!”

刘长有和颜小山、孟秋等人一阵大笑。说笑中,甘蔗送到了。

孟四海兴奋的搓了搓手,很客气的向众人道:“谁先来?”

众人哪敢抢他这风头,连连谦让,志得意满的孟四海打个哈哈,接过徒弟递过来那已经削尖刮皮去尾的甘蔗,小心的向料口投了下去。

※※※※※※※※※※※※※※※※※※※※

开封府内衙,楚王宅。

身穿便服的赵元佐饶有兴趣的品着两只小碗里的不同口味的粥,吃一口这个,闭上眼感觉一下,又在那个碗里舀一勺,闭上眼感觉一下,抓起筷子夹一条脆生生的泡菜送到嘴里,咬的吱吱作响,一副幸福的农家小子模样。

坐在他对面的寿昌托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兴奋的问道:“怎么样?”

赵元佐点点头:“是有点意思,看这样子,似乎都是极普通的几样米豆所制,为何滋味竟然如此的不同?还有这咸菜,没了平日里那皱巴巴的样儿,倒是比鲜时的样子越发水灵了呢。”

寿昌顿时皱起了眉头,嗔道:“大哥!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要是喜欢喝粥,赶明儿去高升替你买一桶去。”

赵元佐张开眼睛,很平静的看着她,隔了好一会才叹息道:“小妹,你打着什么修真的旗号搬到我府上来住,这都已经够让人闲话的了。如今还非要学什么功夫?你贵为公主,学这些东西所为何事?”

寿昌扭了扭身子,诺诺道:“人家就是觉得身子骨差了一些,想学来强身健体的嘛。爹爹以前也说,要让我多动动呢。”

赵元佐吭了一声道:“昔日伯父初登大宝,有小国朝贡给伯父一柄贴身软剑。说此物乃防身宝物。伯父曾言,若以一国之尊使人近身三尺,纵有此物又待如何?贵为公主,若让人近了身,便是身怀绝技,又当如何?难不成你还要与人贴身搏斗不成么?今天的事,我不来说你已是够了,你却还好意思来找我商议学武的事?莫不成我堂堂楚王,用两碗粥,一碟咸菜便可收买么?你也太小看我大宋的官员了吧?”

赵元佐本来是要训斥寿昌的,开头两句话还能板着脸,说到最后竟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忙将脸一板,正色道:“切不可再胡闹了!日后出去时,不得离开小德子三尺之内。”

寿昌扭着身子道:“要是我自己习了武功,哪里还用得着他来护卫?再说了,他虽是内侍,毕竟男女有别嘛,难不成,我去……的时候,也要他跟着?”

赵元佐被她气的翻了个白眼:“你少来这套!若是这也不成,那日后别想我再带着你出去了。你说说,今天这事,多悬呐?啊?要不是有个高手正好出手,让那混蛋伤着了你,我怎么向爹爹交待?”

寿昌见他又搬出已经成神了的老爹,撅着嘴只是不依,吭哧了半天又道:“就是没有那个胡子乞儿,我也没事,不是有个高手在身边的嘛?!”

赵元佐又气又笑:“你这会当他是高手了?不是帮你拎竹筒的小厮么?”

寿昌哗的一下跳下椅子,两步跑到他身边,摇着胳膊撒娇:“哎呀,哥,你就答应我吧,我保证学成之后,除了自卫,绝不乱使!”

赵元佐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还学成之后?小德子从三岁开始打熬,到如今已苦练了十几个年头了。也只称得上初窥门径,你当学他那些跟你在高升客栈买粥似的,现学现会呀?”

寿昌傻眼了:“啊?要那么久啊?”

赵元佐道:“嗬!就这还想学成世外高人呢。只怕学上两天你就烦了,又该骂小德子公报私仇欺负你了。”

寿昌眼珠一转:“不管!我就要学!就算学不成他那样的,起码也能用来逃命嘛,是吧,哥~!”

赵元佐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瞧你那点出息~!还没怎么着呢,净想着逃命~!快去换件衣服吧,为这点事磨蹭大半天,身上都臭了~!”

寿昌知道这是应了自己了,摇着他的胳膊笑道:“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明天开始我就跟小德子练功,等我练成了绝世神功,再让我碰到那个猪头,哼哼~!”突然看到赵元佐那嘲笑的神情,伸手在他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抿嘴一笑,转身跑开了。

赵元佐看着她离去,低声问道:“你确定是飞龙堂的人?”

赵德才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是的,王爷,他的身形步法,还有内息法门,都是飞龙堂的功夫。”

赵元佐喃喃道:“飞龙堂的人到京城里来做什么?又为何会沦为乞儿呢?以他的身手,哪里混不了饭吃?”

赵德才淡淡道:“想来也是走投无路了,飞龙堂虽已没落,毕竟自忖名门,自然不屑于做那镖师护院之类,又因国事,不愿投身朝廷,沦为乞丐也在情理之中。”

赵元佐点头道:“说的也是,只是,这么好的身手,不免可惜了。明**我一同去寻他一寻。”

赵德才讶道:“王爷是想……”

赵元佐叹息一声:“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个人才,能为我所用自然再好不过了,若是不能为我所用倒也无妨,我只是怕他会被奸人招揽,那可就后患无穷啦。”

赵德才双目闪过一丝不解之色:“王爷的意思,若是他有心富贵,又不肯投靠王爷,莫非……”

赵元佐一抬手:“哎~!这种事岂是我赵元佐所为?我只是想结识一下他,就算不能相交,起码不至交恶嘛。若我肯行如此不大忍之事,又岂会落得整日装疯卖傻?”

赵德才两眼一红:“王爷说的是,是小的糊涂了。”

赵元佐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接着又问道:“小妹要随你习武,以她如今的样儿,有什么难处么?”

赵德才想了想道:“若是长公主殿下吃得住苦,小的用先天八法替她打熬,有一年的功夫,必然小有成就,与人交手之类不敢说,要自保绰绰有余。”

赵元佐道:“过几日再与她商议吧,这丫头,认死理,若是违了她的意,不定还要闹出什么花样呢。或许经此一事,能让她安份一些吧。再者……唉!生在皇家,原也没什么自主之事,但愿习了武之后,她能比我强些吧……”说着又就势躺在了椅子上,神态又恢复了那浑浑噩噩的模样。

赵德才小心的等了一会,才轻轻的问道:“那王判官家少爷那事,王爷以为如何处置为妥?”

赵元佐身形神态不变,悠悠说道:“今日早间,我正夸了他两句。也因为夸他这几句,才没陪了丫头出去,不想竟出了这事。这个王继亭,是个能吏,又是王叔叔荐了来的,实指望他能在这开封府里做些事来,好给王叔叔脸上添些光彩。你也知道,王叔叔在蜀地做的着实有些不妥,如今只得挂了虚职赋闲在家,他又是内侍出身,没什么亲人,恐怕把这王判官当了亲兄弟也说不定。那王华甫又是王判官几代单传的独子。这事,着实让我为难呐。”

赵德才轻轻说道:“民间俗语有云,小时不补,大了要尺五。此子如此行径,若还不来回管教,迟早会酿成大祸,正所谓纵子如杀子者是也。”

赵元佐艰难的点了点头:“本来还想让他将府中大小事务一应揽了去呢,不想他竟连儿子也教不好。罢了,且先不去管他,再看看吧,看看他如何处置此事。但愿他能体会本王的一片苦心吧。”

赵德才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赵元佐又道:“老毕那边怎么说?”

赵德才回道:“毕大人也是这个意思,因此,王大人今日去安抚那些差役时,毕大人也没声张。”

赵元佐点点头:“还是老毕明白我的心思。对了,明日去高升客栈尝尝粥去,你把老毕也约上。”说完后,自顾自的闭了眼再不开口了。赵德才轻轻将搁在旁边的小褥子掖在他身上,悄无声息的退下了。轻轻摇晃的躺椅上,赵元佐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那声音与他的年纪极不相趁,显得苍老而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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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州门大街,高升客栈,后宅。

几支烛台插满了蜡烛,将整个议事厅照耀的异常明亮。

一身店小二打扮的龙腾云笑着道:“七哥,你如今这样子,倒真像个乞儿了。”

浑身散发着阵阵恶臭的洪盛臣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怎么?嫌我弄脏了你的地方?要不要我老叫花子滚出去?”

刚刚进门的龙呤云皱着眉头道:“老九!怎么跟七哥说话?!”

洪盛臣摆手道:“九哥是在跟我说笑,你别老那么认真,自家兄弟连个玩笑都开不得,这叫花子还怎么当下去?这店还开不开了?”

龙腾云笑道:“就是!大哥老爱拿这个说事。”

龙呤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倒是我有些着相了。说正事,七哥可认准了那人使的是飞龙堂的身法么?”

洪盛臣点头道:“没错,而且那人手中拎着咱们家的粥筒,想来曾在店里喝过粥。”

龙呤云马上转头向龙腾云望去。龙腾云想了想道:“七哥说的,可是两个少年?一个十五六的样子,另一个十七八的样子,两人看起来都有些娘娘腔?”

洪盛臣点头道:“你见过他们?”

龙腾云道:“嗨~!说来也巧,今日正好没什么客人,我便打发几个小的去后院帮忙了,自己在前面跑堂,结果正好碰上,他俩吃了咱家的粥,走时又带了两碗,还连连夸口咱家的粥好,说下回再带人来呢。我便少收了他们一文钱的粥钱,算是个喜钱。”

龙呤云忙问道:“那你看那两人,是何来历?”

龙腾云双手一摊:“大哥,这你可就难为小弟了,我哪看得出来人家的来历啊?我要有那本事,不也跟着三哥他们几个出去打听消息了?还用得着留在家里跑堂?”

洪盛臣道:“也不怪九哥没看出他们的来历,我曾趁着那恶少闹事的空隙,细细打量过他们,除了发觉两人可能是女扮男装之外,竟然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

龙腾云疑道:“难怪他们都有些娘娘腔了,原来竟是女子所扮。那七哥你如何看出他们的身法出自飞龙堂?”

洪盛臣道:“不是他们,只有一个。若我没看错,那个年纪大些,使潜龙身法的,应当是另一人的侍从。从她的身法来看,应当是二师叔的门人不会有错。”

龙腾云又问道:“既然都是潜龙功,你又如何能看出是二师叔的门人?”

洪盛臣笑了笑道:“二师叔是内侍出身,怕修功法与其他师叔伯稍有不同,阴柔之气极重,且更重修习下盘功夫。那少年手上功夫不知如何,脚下抹油的功夫,连我也自愧不如,以他的年纪能练到如此境界,若非二师叔门下弟子,实无他途。

龙腾云这才点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二师叔已经另投了他人,难怪那戏园子咱们找不到了。想来八哥也是因此才没能露面吧。但愿三哥他们几个有幸能碰到八哥。”

龙呤云突然问道:“如此说来,二师叔门下弟子所习功法,与我等所习稍有不同喽?”

洪盛臣不可思议的点头道:“当然啦,二师叔所习的功法,虽然也是潜龙功,却与我等所习大不相同,只适合内侍或者女子修习,这个你们都不知道么?”

龙呤云和龙腾云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当然不知道了。”

洪盛臣想了想哑然道:“你们不知,想来八哥自然也不知晓,如此一来,八哥想要找到二师叔,更是难上加难了。”

三人相对黯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龙腾云突然道:“七哥,既然你今日拢了官差,想来那人定然要有个动静,那你不是很危险?”

洪盛臣笑笑道:“我一个叫花子,有危险有什么可怕的?别忘了,这里是京师,不比他处,今日那恶少的行径,街坊四邻也都看在眼里了,想来也是没人愿意再把事情闹大的。再者说来,我心里还有一个猜想,只是太过匪夷所思,实在没有几分把握。若是真如我所猜想的那样,我们就更不用担心了,这事反而闹的越大越好了。”

龙腾云看着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道:“哎呀七哥,你快说吧,这时候了还卖什么关子?”

洪盛臣看了他一眼笑道:“此事还是暂时不说的好,我今日动手前已经说过近日会在此处讨生活,他肯定也听到了,若真是同门中人,想必这几日自然会来和我相认的。大家莫要着急,等上几日再看吧。”

龙呤云和龙腾云很无奈:“只好如此了。但愿他早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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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张更新票,根据老白的理解,应该是需要六千字,也不知道是要求在一天内完成还是一章内完成。反正一章六千总是算得上用心了吧?

希望大家看在老白如此用心的份上,多多支持。谢谢了。

107 身份

107身份(求票、求支持)

“少爷,怎么样?”颜小山将手中的几件物事放下。望着高文举问道。

两人面前的桌上,放着几样东西,盛着甘蔗汁的陶罐、榨过汁的甘蔗渣、还有做了标记的榨汁机图样。

高文举端起那只陶罐,凑到鼻子前用了的嗅了嗅,瞟了一眼漫不经心坐在不远处的龙老大,见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只得无奈的将罐子放下,又抓了一把甘蔗渣,轻轻搓了搓,问道:“这法儿和以前的法儿区别大么?”

颜小山面露向往之色道:“嘿,你别说,要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不敢相信,同样的一捆甘蔗,用这铁家伙榨的话,比以前用牛拉辊子生生多出一半来。庄上那几个老人起初也不信,三说两说的,连孟叔自己也觉得有些靠不住。后来还是刘叔出的主意,他说既然铁家伙出的汁多,想来是用石辊子榨不干净,那把石辊子榨过的渣拿来用铁家伙再榨一遍试试不就知道了嘛。结果。一捆子甘蔗用石辊子榨了二十斤汁之后,把那渣再用铁家伙过了一遍,好家伙,竟然生生又榨出二十斤来,孟叔觉得不过瘾,把那榨过的渣再过了一遍,还能再出一二斤来,不过大家都觉得没啥必要了。”

高文举笑道:“若是连牛拉石辊子都赶不过,那何必费那么大的劲用铁器制造呢?这一套下来,不说工钱,单单是铁件都下不了一千五百斤。也就是咱家钱多了烧的,呵呵。”

颜小山还没来得及说话,龙老大就插口道:“以我看,这样的烧钱法儿,不妨多想几个出来。这用甘蔗熬糖的法儿,至今少说也有三五百年了,大伙也习惯了百斤甘蔗榨二十斤汁的成法了。想想看,这些年糟蹋了多少东西?少出多少糖?这铁家伙虽说耗费不少银钱,可依我看,只是把云霄边上这几千亩的甘蔗渣收回来榨上一遍,可不得赚出几十个它来?要是大伙都用这东西来榨汁,不是收成要翻上一番?我觉得你可以多造些这铁家伙。”

颜小山连连点头:“就是,这么一来,咱们也赚钱,大伙收成好了也赚钱,皆大欢喜,多好?”

高文举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东西目前还不太成熟。首先它的动力没法有效解决,只能靠水力或者风力,可这两样咱们云霄都比较欠缺,先不说风力靠不靠得住,就说这已经有眉目的水力吧。孟叔的作坊边上那条小河,为了增大水量取得动力,两百来号人前前后后折腾了快两个月才弄成,这东西虽说效率高,可一次性投入成本太高,现阶段还不适合推广。”

虽然他嘴里许多新词语听得两人不时翻白眼,可意思还是能理解的,两人想了想,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只能惋惜的叹息一声了。

高文举见两人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道:“我只是说现阶段不合适在这里推广,也没说就要把他扔了呀。如今桃花岛已经探明了有几万亩的野生甘蔗林,而那里的环境又不怕影响别人,可以让孟叔把这东西装到那边去,咱们在桃花岛建个糖厂,就用这玩意来榨汁,又省人工。又出活。而且糖的销路还不用愁。”

两人纷纷点头,这时候就听郭晋宝轻轻在外面说道:“师傅,练针的时候到了。”龙老大闻言起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退回两步,将高文举面前装着甘蔗汁的陶罐一把抓起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还是小心些的好。”

高文举无奈的冲他展示了个笑脸,待他出门之后,笑着说道:“想不到啊,这百日煎熬最难受的,还不是工泡药罐子,竟然整整一百天不能吃东西,这样下去,我怕我的肠胃都要退化了。”

颜小山却没留神这个,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的问道:“少爷,这几位前辈也知道桃花岛的事了?”

高文举这才想起来,颜小山还不知道龙家三兄弟的来历,当下低声向他讲了一遍,并告诉他,根据自己的观察,这几个老头属于信得过单位,基本不用考虑走漏消息的问题。

就在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高文举突然发现,由于自己一时起意,临时捏造出了个桃花岛主黄药师的名头来,如今搞的人前人后经常要注意身份的转换和消息的保密。以前常常引以为傲的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竟然成了一句笑话。这个情况顿时让高文举郁闷了不少,连忙和颜小山商议起了关于桃花岛主身份的保密事项。

就在两人敲定了一番关于桃花岛主身份的套词之后,还没来得及决定怎么和下面人交待。就听外面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大声说道:“让你见识见识桃花岛主的曲谱~!”两人脸色顿时变的有些难看了,难不成消息已经走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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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推官毕士安今天有些不安,因为楚王殿下突然来了兴致,约他一起微服出游,说是到什么地方去尝尝八宝粥,这让他稍稍有些意外,因为自从楚王在亲皇继位之后恢复王位,拉掌开封府尹以来,从来都没出过内宅半步,别说出门见谁了。就连开封府这些各级官员想要见上他一面都难过登天,以致于到了今天还有一大半的官吏们没听过王你说话的声音呢,更别说见上一面了。自己也是因为多年前便与王爷有些交情,这才得以有幸偶尔进内宅和王爷说上几句话。

王爷贵为皇亲贵胄,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好端端的要约一个朝廷二品大员到街上去喝粥?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可这又是什么意思呢?若是王爷有事要和自己谈,叫人随从传句话出来喊自己进去就得了,为何偏偏要说明了让自己着了便装到陈州门大街的高升客栈去?再想一想,只怕是王爷是想和自己聊聊王判官那宝贝儿子的事吧。听下边人说,那事就是在陈州门大街上出的。可这么大点事,实在不值得王爷亲自跑一趟啊,难道另有什么隐情不成?

整个大宋。但凡听说过楚王殿下的人都以为他是个神智不清的疯子,整天疯疯颠颠、浑浑噩噩的,而且那疯病还时不时的发作,动不动就举着兵器满院子撵着人砍。可是毕士安却是少有的几个知情人士之一。他知道这位王爷如此装疯卖傻的外表下,其实包裹着一颗难以言叙的苦心。

毕士安是代州云中(今山西大同)人,太祖乾德四年(公元966年)中进士之后,便入了翰林院做了翰林待诏。太祖在位时,很看重亲情,将两个弟弟晋王(即太宗)、秦王的孩子们与自己的子女一视同仁,并称皇子皇女。并且,太祖还非常重视所有皇子皇女们的成长。

开宝元年(967)毕士安受命入宫为皇子们讲学。两年后。年仅五岁的楚王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时,他还叫赵德崇,由于他机灵聪惠,不仅深得太祖器重,也很得毕士安的喜爱。毕士安多年以后还常常能想起当年太祖陛下将德崇抱在膝上亲手教他识字的情景,那时的太祖陛下,更像是一个溺爱儿子的慈父,哪里有半点朝堂上的威严和战场上的杀气。或许是这个原因吧,在毕士安的印象里,楚王似乎喜欢太祖多过自己的父亲太宗陛下。

开宝九年(976)十月,太祖意外驾崩,太宗继位。赵德崇和其他几个皇子一样,也被赐了新名,叫赵元佐,晋封为楚王。而年仅十二岁的楚王却不知从哪里听说太祖驾崩的事和自己的亲生父亲、刚刚继位的太宗有关,不顾普天同贺太宗登基的场合,怒气冲冲的在金銮殿上当众质问太宗,将屁股在龙椅上还没坐热的太宗搞的好不尴尬。当场将他训斥了一番,连当时的身为皇子教习的毕士安也受了牵连,被罚俸半年。

可认准了父亲贪恋皇位而毒害了伯父的楚王赵元佐,从此之后便变的有些举止失常了,先是借酒行凶伤了随从,没过几天又纵火烧了宫殿,接连闯了几次大祸,搞的太宗头疼不已,只得将他圈禁了起来,这一圈,就是将近二十年。

太宗驾崩之后,也曾有朝臣以立长为由欲扶他为帝,可不知怎么的走漏了风声,被当时的宰相吕端将参与其中的几位内侍的大臣尽数罢免,流放充军去了。而楚王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受到牵连,反而在当今官家继位之后获得了自由,并被委以陛下登基前的职位,开封府尹。

自大宋立国以来,这京城开封府的府尹。一直都是由亲王出任的,太祖在位时,这个位子由当时还是晋王的太宗出任。而太宗继位之后,便由秦王赵庭美出任,秦王因故被贬黜之后,其位便由当时还是太子今上出任了。由此可知,这个位子有多重要。如今,这开封府尹又落到了楚王头上,而楚王赴任以来,府中大小官员一概未做调整,自己更是诸事不管,从来都只躲在内宅中修养。

一年多以来,这开封府中大小事务一直是由判官和推官两名副手来处理的。今年新年之后,时任开封府判官的魏庠病故,本来这个开封府中排名第二,实为第一实权的位子应该轮到做了好几年推官的毕士安来做了,可谁也没想到,官家在此时将宣政使王继恩调回了京城,而随他一同入京的还有十几名一直随着他出生入死的文武官员,经过一番御前诉求,官家便有心给开封府安排一名,以求安抚这位太宗在世时极为看重的大将军。

久不问事的楚王就是在这时候突然约见了毕士安,求他将判官一职让于王继恩的人。就在他话一出口的那一刻,毕士安马上就将这个看起来多少有些疯气的王爷看透了,他知道这位重亲情胜过江山的王爷心中所牵挂的是什么。那王继恩虽然出身内侍,毕竟曾是太宗陛下最亲近之人,而且昔日也对楚王多有照拂,当年他病发被禁时,也是这位当时还是皇宫内侍的大将军左右看护,才不至多受困苦的。如今眼看着大将军被架空,自然要想法子给他一些照顾了。

楚王亲口来相求了,毕士安自然无法推辞。虽说开封府判官才是实际上的掌权者,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有机会了,事到临头又要拱手于人多少有些可惜了。可无论如何,楚王都是名义上的主官,并且他又是皇亲,还与自己曾有过一段交情,怎么得也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干脆应下,还能落个人情。得到毕士安的首肯之后,楚王心情大好,当天与毕士安把酒言欢,两人聊了许多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喝的稀里糊涂的毕士安虽然丢了个职位,却从楚王嘴里弄来了个“老毕”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称呼。

想起好多年前的种种往事和这些年官场上的浮浮沉沉,年近六旬的毕士安不由的摇头苦笑了,正值当年的楚王连皇位都不放在眼里,我毕士安都是风烛残年之身了,为何要对一个小小的判官患得患失呢?果真是被那权柄迷了心窍了。罢了,且不管他,这一生虽然不能位极人臣,能与王爷这样的人相交一场,也不枉到这世上走一遭了。

轿子一顿,停了下来。一个随从轻声道:“老爷!前面拐过去就是陈州门大街了。高升客栈就在边上。轿子是抬过去还是……”

毕士安忙道:“就停这里吧。几步道,老夫走过去便是,今日微服会友,尔等不必跟随,先行回府吧。”

带着一名贴身随从,一主一仆迈步拐过小巷口,一眼就看到了三层楼的高升客栈。很久没有如此闲暇的在街上逛过了,毕士安左顾右盼,悠闲的四下打量着,心中一阵惬意。

自从那王继亭出任了开封府判官以来,毕士安一直毕恭毕敬,凡事无不以他马首是瞻。真正的做起了“推官”,大小事务一推六二五,归了包堆全扔给王继亭去决判,谁让他是判官呢。而这王继亭也的确是理政的一把好手,几个月下来,将开封府大小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这让原本心中尚存有冷眼旁观之态的毕士安不由的心生敬意,对不问世事的楚王更是发自肺腑的佩服。有了这王继亭的打理,操劳了许久的毕士安这一阵过的相对轻松了不少,心情更是豁然开朗。想到这儿,毕士安不由的有了几分侥幸的心思,若是没有楚王那一番话,或许自己今天还要为这开封府中盘根错节的势力焦头烂额呢。恐怕忙的连个打盹的空都没有,哪里还会有出来逛街的机会?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老毕~!”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从身后传了过来,毕士安心头一惊,忙转头望去,一个满脸颓废之色,却又满眼喜悦之色的中年汉子大踏步走了过来,正是楚王赵元佐。看着这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王爷,毕士安竟然有些出神了。

陪同毕士安出来的随从不明究里,见来人穿着普普通通,脸色又那么难看,不由自主的迈出一步,厉声喝道:“大胆~!”

“你闭嘴~!”毕士安大怒,一把将这个不知深浅的忠仆推了开去,大声喝骂:“瞎了你的狗眼~!”

那随从见他发火,顿时吓得脸如菜色,浑身都发起了抖。自己跟了老爷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以优雅著称的毕士安如此愤怒呢,能当面喊他“老毕”还让他如此恭敬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心惊胆战的随从乖巧的站过一旁,对来人立马另眼相看了。

毕士安被自己这位忠心为主的随从搞的一时慌了手脚,拱了拱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赵元佐笑道:“别为难他了,不过是无心之失罢了,也是一片好心。”

毕士安愤愤的又瞪了那随从一眼,轻轻凑到赵元佐面前道:“王爷,这市井之间,龙蛇混杂的,你我微服出访原也无妨,只是这礼数不免就欠缺了。”

赵元佐大大方方的笑道:“这有什么关系?对了,为了方便,你叫我德崇便是。对了,给你引见一下,这个是我的书僮,赵德才。你在书房见过一回了。”赵德崇是楚王出生时,太祖亲自给他取的名字,或许,他更喜欢这个名字吧。再看一眼那个眉目里透出几份秀气模样的书僮,早就听说过楚王的内侍名叫赵德才,可把书僮向别人引见,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毕士安不由的又多想了几分。

见毕士安有些失神,赵元佐接着道:“倒是我喊你老毕多少有些不雅,还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毕士安连连摇头摆手:“哪儿的话?既然你都不在意,我一个糟老头子还在意什么?再说正当如此方才显得真性情嘛。对了,德崇呀,你约我来,就是去这高升客栈么?看样子生意不怎么样啊。”

赵元佐故作神密的笑了笑道:“生意不好那是这地方太偏了,不过他家的八宝粥和小菜可是一绝哦,既然到了,当然不能错过啦。还有,这里虽然偏僻,却也另有一番情调,若是你我运气不错,今日还有一场好戏看,不知你兴趣如何?”

毕士安闻言一愣:“好戏?”有些不解的在大街上环礼了一圈,目光所及,除了几个靠在墙边上晒太阳捉虱子的乞丐之外,来往的行人寥寥无几。

当他的目光收回时,突然扫了一眼那个在阳光下眯眼睡觉的大胡子乞丐,惊诧的看了一眼赵元佐:“是他?”

赵元佐的目光向身后的赵德才看去,见他眼中露出肯定的神色,这才很确定的点了点头。

毕士安打个哈哈道:“既然这儿的粥如此不同凡响,今天这顿饭,我来做东~!”

赵元佐大笑:“那我可不客气啦,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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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小贩子”在持续打赏之下,成为了本书首位晋级弟子的书友,老白对此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108 微服私访

108微服私访

“几位客官,打尖啊还是住店啊?”一个小二满面春风上前招呼。

赵元佐微微一笑:“我听友人说。你们高升的八宝粥甚是不错,今日特意前来品尝,不知方不方便。”却见那伙计,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种说不清楚的表情。

毕士安听他如此一说,又打量了一眼那小二,心中不住价的叫苦,心道,好我的王爷呀,你是真糊涂啊还是装糊涂啊?你这是太久没出过门了吧?怎么得把这世上的人都当成自家人那么好说话啦?这自古商人尽重利,虽说进门都是客,可客跟客可就不一样啦。哪有你这么直愣愣的到人客栈里点明了来喝粥的呀?你起码也说个好听点的,哪怕进去之后只管点了粥喝呢,他也不好推脱你出门不是?你这大小四个人,巴巴的跑到人客栈里来,不点菜,专喝粥?没听说过谁家用粥打招牌的呀。这不摆明了来拆人台吗?那能讨得了好去?心里想着,脸上可就有引起挂不住了,便有心开口说上几句场面话,先把场面圆上再说。起码说上几句听闻贵店菜式不错,先来碗粥试试之类的,也好让大家都能下了台才好啊。

他这身形刚一动,赵元佐右手自衣衫中伸出,轻轻在他下摆处抻了一下,毕士安顿时会意,王爷这是要试试这店家的态度啊。原来王爷也不大相信这家的声誉,看来还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得,这回还真算得上体察民情了。原本那几句场面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那店小二脸上笑容微减,态度却并没丝毫改变,将一行四人领到大厅一处八仙桌边上,尚未开口,另一名小二便殷勤的奉上了一大壶茶来。这态度看的毕士安心头连连称赞不已,不过四下打量一番,却也不难理解,这如今都已是日上三杆了,他这里还冷冷清清的,就只自己这么一桌客人罢了,这奉承的及时一些倒也应该。

门口迎接他们那小二脸上已经恢复了最初那灿烂的笑容:“小店有八宝粥和七星粥,不知几位客官想尝尝哪样粥啊?”

毕士安惊奇的看了一眼赵元佐,笑道:“粥名儿倒是取的不错,为何要分两样?可有何说法?”

小二道:“八宝粥是甜的,素粥。七星粥是咸的,加了些肉末儿在里面,算得上荤粥吧。几位是……?”

毕士安呵呵笑道:“这倒有趣,以小见大,一碗平平常常的粥也搞出这多名堂来。唔,就每样都各来两碗吧。”

小二点头哈腰应承而去,一路上高声唱念。听的两人脸上都是微微一红,两碗粥也这么大声唱名,这不是成心寒碜自己嘛。嘿,还好这店里没人,这要碰到个熟人,回头有的舌根嚼了。

不大一会,也是一身小二装扮的龙腾云转过了大厅,扫了一眼,马上就看到了小心的陪坐在下首的赵德才,转头向领他来的小二点了点头,自己走到柜台前,轻轻的和站在柜里的掌柜说了几句,又向那小二交待几句,也没理小二脸上的惊异之色,转身离去了。

待那小二将几碗粥和两份精致的小碟泡菜奉上之后,很习惯的道了声安,便要退下。正在桌前向外张望的赵元佐伸着脖子看了一会,深觉不太满意,这个角度看起来太费劲了。便顺口问道:“小二。你这店中楼上可还有临窗的位子?”

小二忙回道:“回几位客官,小店楼上尚有雅间,正是临街观景的好位子,几位请随小的来。”

赵元佐和毕士安举步跟着他上楼了,走在楼梯上,两人同时发觉有些异常,照理说不应当啊,几个大老爷们跑到人家客栈里来就点碗粥,然后又要在雅间里享用,为何这小二的态度还是如此恭敬?难不成有什么歹意?两人对望一眼,又同时向跟在身后的两个随从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放机灵点。

一路不停,直奔了三楼,这已经是高升客栈的顶楼了,而且这三楼与楼下的装饰明显不同,一色的羊毛地毯,从楼道望上一眼,全是一间一间隔开了的雅间。随着小二走进其中一间,众人马上就雅间中那精美的装修和极有意境的摆设吸引了目光。

那小二头也不抬,弯着腰小心的说道:“几位客官等稍等,小的马上把粥送上来。”转头离去了。

赵元佐向赵德才使个眼色,赵德才轻轻走到门口,透过窗户向个看了看,转过头来向他打了个放心的眼色。那毕士安的随从很有眼色的打开了临街的几扇窗户,警惕的向外查看了一番,回头也点了点头,然后退了开去。

毕士安坐在窗口的位置上向下张望了一下,对面那正在阳光下睡觉的大胡子乞丐似乎还没动静,他很满意的向赵元佐道:“这个位置。的确不错。整个陈州门大街都能看的清楚。”话音未落,竟然被赵元佐背后的某个东西惊的瞪大了眼睛。

赵元佐见他面色有异,也回头望了一眼,却见身后的墙壁上挂了一只时辰表,此刻表上的时间,正是九点四十的样子。回头笑了笑道:“时辰表嘛,有什么稀奇的?”说完脸色突然一惊,马上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毕士安心中的惊异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他知道桃花岛曾进贡过两只时辰表给陛下,视之为奇珍异宝的陛下将其中一台赐给了楚王,而另一台只是在金銮殿上让群臣看了一眼就收入禁宫之中了。当时大家传看那只时辰表时,代表开封府入朝议事的毕士安也有幸看了一眼,事后也曾听工部那帮人说过,此物夺天地之造化,恐是鬼斧神工之力。若要仿制,实实难如登天。

连代表大宋工匠最高水准的工部诸位都持此说,在毕士安的心目中,整个大宋,应该只有这么两只时辰表而已,当然,楚王被赐了一只时辰表引发了朝臣们对陛下以孝悌治国的另一轮讨论则应别论了。

如今在这小小的客栈中突见此物,如何能让他不吃惊?也顾不上失礼,毕士安快步走到那钟表下方。很没风度的拉过一张椅子垫在脚下凑近了细看,赵德才和他的随从忙上前相扶,毕士安将脸凑近了细看,眼看着那时辰表的大针在微微挪动(因为工艺水平所限,高文举所制的这种表,其实是偷用了最传统的大钟机械构造,因此没有秒针,只有时针和分针),耳边又听到一些金属摩擦发出的细小声音,这才确认,这只时辰表的确是真的。

重新落座之后。毕士安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赵元佐,赵元佐也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别看我,我那只还在,早上我还看了点呢。肯定也不是宫里那只,这外形用料和我那只不一样。”

毕士安摇头道:“想不到,这等神奇之物,竟然也会出现在此处。”说话间,小二将粥用托盘送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收拾的极是利落的小厮,重新奉上了一壶热茶。随后那小二退了出去,那小厮则留了下来。”

赵元佐看了那小厮一眼道:“没你的事了,退下吧。”他心里明白,和那些大酒楼中的习惯一样,这小厮应该是单独留下来听差伺候的。

小厮答道:“几位客官有事请吩咐,小的就在门外。”

毕士安忙挥手道:“不忙走,你去把你们掌柜的请来,就说我们想和他聊几句。”小厮忙匆匆离去了。

望着掌柜的匆匆上了楼,那领着几人上楼的小二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向另一个小二道:“真奇了!咱们这客栈开的,越来越让我想不明白了。”

“有啥想不明白的?几天没客来,这好不容易来一桌客人,东家和掌柜的自然看的重一些了。这再者说了,要再没客人来,你我都没脸再在这呆下去了,整天吃饭领钱又没活干,搞的我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有个屁的不好意思,要没东家好心收留,咱哥几个早他**的饿死大街上了。少**那些淡心,好好听差吧。你管生意好不好,东家说了,有他一口干的,就不让咱弟兄喝稀的。这样的东家,上哪找去?”

“是啊,东家心善呐,这眼看着开张小半年了,生意这么淡,还要撑着把大伙养着。我这心里怪不好受的。”

“你没听东家说嘛?用心点,咱这店呐,迟早要火起来。”

“你倒是用心,陪了大半天的笑,结果来一桌喝粥的。还带去三楼雅间坐?值当吗?”

“你懂个屁呀!没听九爷说嘛?这是真正的回头客,这说明咱好歹有名气传出去了。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九爷为啥让我领他们去天字甲号房,不是说那里不接客的吗?”

“谁知道呢,或许这几位是什么有身份的人吧?东家看的重也是有的。”

“切!有身份的人就来喝粥?怎么着不得上几样大菜?就这小气劲,能是大人物?哟,九爷!”

龙腾云脸色一板:“好好去门口接客!别背后乱嚼舌根!记着!进门都是客,哪怕客人就是进来只喝一碗面汤,也不许使冷眼!这是咱高升的规矩!谁要敢乱了规矩,没说的,立马开革~!”

两人顿时散了。龙腾云抬头望了望楼上,嘴里喃喃道:“但愿七哥猜的没错吧。”

雅间中,毕士安正在向掌柜的问话。

“这么说,你们是泉州府人氏喽?”掌柜的点点头。

“这就难怪了,桃花岛的贡品就是从泉州上的岸。”毕士安喃喃道:“可这时辰表,也不至于就满大街卖吧?德崇,你觉得呢?”

赵元佐突然问道:“掌柜的,你认得泉州节帅范大人么?”

掌柜的忙道:“小的怎么能和范大人相识,不过我家少爷倒是和范大人有些交情。”这掌柜的,正是从高家庄选派来的颜思定,本是颜小山的父亲颜思安的胞弟,因识得几个字,早年间曾走南闯北的颇有见识,各地方言也都说的挺溜,又一心向望京城的繁华,得知此次入京要选派人手的时候,忙托了侄儿为自己谋得了这么个差事。在京行事的各项事务,早有高文举的殷殷叮嘱和龙家兄弟的反复交待,如今答对起来,自然毫无破绽。

“你家少爷?”毕士安眉头一皱,范贻那个老东西是出了名的认死理,也就是能和些不知所谓的小年青混搭,不过以这家少爷能有幸从老范手里弄来只时辰表的能耐来看,应当不是寻常之辈。这可不能错过了,忙问道:“敢问贵上如何称呼?”

颜思定道:“我家少爷姓高,名讳上文下举。”

赵元佐喃喃道:“高文举,高文举。”眼前突然一亮:“那个一等太平绅士?”

颜思定大吃一惊:“客官也知道我家少爷?”虽然九爷刚刚吩咐了自己几句,可说实话,他心里着实也没怎么注重,这猛一听人家知道自家少爷,顿时心里认真了起来。

赵元佐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忙笑着遮掩道:“高绅士善心义举,名扬大宋,又是我大宋仅有的两位一等太平绅士之一,凡在这京城中走动的,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毕士安瞠目结舌,原来是那个败家子啊?想想范贻为了他连上三折的劲,送他个时辰表也就不难理解了。突然反应了过来问道:“既然是高绅士的产业,想来当可凭着范大人的名气,结交不少达官贵人才是,为何这客栈生意竟如此冷清啊?”

颜思定忙道:“少爷吩咐过,做生意,凭得是真材实料,诚心诚意。若是凭了关系门路,不免落了下乘,生意好了难免招人闲话,生意坏了又连累别人。故此,小的们便是饿死,也不敢仗了范大人的名声为自己招客。再说,真要那么干,少爷肯定将小的们逐了出去。”

毕士安点点头,看来这是想凭真本事闯下一片天的人呐。这要是换了别个,或许毕士安还不太相信,可这高文举在几千里外闹的那么一出,搞的朝野上下一片沸腾,荆湖一带和福建几镇因他那一闹腾,丢了多少乌纱帽?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笑着看了一眼赵元佐,无意间又一回头,看到几个小二打扮的小伙子,正拿着几只竹筒向靠在对面墙根下的乞丐们分发,再一细瞧,拿到竹筒的乞丐们举着竹筒吃吃喝喝的挺热闹,原来是在向他们施粥。

“你们每日都向那些乞儿们施粥么?”毕士安很奇怪,你自家的生意都这德行了,还敢这么搞?这高大善人的的名号还不是吹出来的。

“好教客官知道。”颜思定很小心的按照早就排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词回道:“小店如今生意不景气,每日里灶上煲的粥也卖不完,与其糟践了,倒不如施了去,好歹也能活几条命。可惜小店如今有心无力,若不然,便将这些人招了来做个杂役也是个出路。”

赵元佐轻轻一笑:“这高大善人呐,还真是名不虚传,可他在泉州过的挺好的呀,为何又要进京来做生意?就不知道这京里生意难做么?”

颜思定苦笑道:“少爷得知桃花岛向我大宋官家进贡请求通商,又与那桃花岛来人有过几许交情,便想趁着这通商之际,将桃花岛的物件向我大宋贩卖。那桃花岛所产的物件,如这时辰表一般精美之物,不计其数,若是通商,必然有利可图。少爷本意是想在这京城繁华之地多赚上几两银子,以贴补我那穷乡僻壤之处的穷苦。不曾想,官家竟驳了那桃花岛通商之请,故此,店是盘了下来,可这赚钱的事,倒是没了着落。让两位客官笑话了。”

毕士安心里很吃惊,之前陛下准了范贻为泉州那些行善百姓所请的册封,尤其以高文举倾家荡产换了个一等太平绅士最让人吃惊。不过当时朝野公议,均以为这是那高文举瞎猫撞上了死耗子,无非就是个一时冲动的年轻人,碰到了范贻这么个怪物才拣了个便宜罢了。

可如今听这掌柜的这番言论,不能不让他重新审视这个传说中运气好的没法说的败家子了。能有这见识的人,又怎会是个懵懵懂懂的无知少年?再说,这些日子,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一些什么徐锴老夫子很看重此子的传闻,大伙都把这些传闻当成了两个一等绅士场面上碰头被有意的夸大了。如今看来,搞不好还真是有这可能啊。

赵元佐这时突然笑了笑道:“这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呵呵,高绅士这想法原也不错,若是这一宝押准了,恐怕赚钱都能赚的数不过来了吧?可惜呀,偏偏有人觉得大宋与海个通商有失国体,公平交易依物抽税是与民争利,把这事给搅黄了。不过你家少爷也是,既然生意做不成了,把你们叫了回去便是了,何苦在这里苦苦相撑呢?这么大的客栈,又没几个人来,岂不得天天往里投钱?他没赚的,倒要往里帖,何必呢?”

颜思定陪着笑道:“少爷说了,客栈酒楼,只要是用心去做,迟早都会赚钱,哪怕地方再偏,只要诚心为客人着想,总有赚钱的一天,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也没指望做好别的了。说来也是我们这些小的们办事不力,撑了小半年了,也还没个进展。”

毕士安笑了笑,还没反驳,却见赵元佐点点头道:“是这个理,你们这里,粥也煲的好,待人也实诚客气,好好做下去,定然会有个成效的。”

颜思定又道:“要不说呢,刚刚小二说几位客官是熟客介绍了来的,小的着实打心眼里欢喜了许多,这要说回头客,两位可是头一份呢。”

毕士安这才明白,为何小二刚才在门口是那副模样了,原来不是嫌弃自己来喝粥,倒是觉得自己是熟客有些不敢相信啊。

还没等他再开口,赵德才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赵元佐忙道:“辛苦掌柜的了~!”

颜思定告退之后,两人转了脸向楼下对面望去,就见几个差役打扮的人,举着铁链向那群乞丐走了过去,嘴里不住的吆喝着什么。

赵元佐笑道:“好戏开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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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智慧

109智慧

五月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尤其是在桃花岛这样的南方海岛上,一大早便已经艳阳高照,热得人有些受不了了。一眼看不到边的桃花早已谢去,如今的桃树上,早已果实累累了,有个别的桃子已经快熟了,虽然吃起来还有些生涩,不过对于物资相对比较贫乏的时代来讲,有这东西已经让很多人喜出望外了。

桃太郎强忍着心中的不爽,和另外一名同是日本同乡的家伙静静的坐在桃树下等候临时指挥部的会议结束。看着手里那只拳头大小的野桃,桃太郎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靠在了背后的大桃树上,眯起了眼,思绪顿时飘乎了起来。

说起来,自己身上还流淌着贵族的血液呢。桃太郎记得自己的妈妈曾经说过,他的外公曾经做过什么大官,可惜后来因为什么事情被贬为了平民,连累的妈妈也被发配到藤原家里做了女奴。可能是因为妈妈长的漂亮吧,藤原道长大人在一次酒醉之后便让妈妈侍候了一夜,后来就有了自己。

虽然自己也是藤原家的儿子。可惜由于自己是女奴所生,连个庶出的身份都没有,这些年一直和其他的下人们一样,每日累死累活还要受人白眼。那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啊,他记得有一次,因为自己不小心把伊周少爷的衣服弄脏了,就被他的几个奴仆狠狠的打了一顿。眼看就要被打死的时候,妈妈想要去劝解,结果就被伊周少爷放狗活活咬死了。就这样,自己第二天还要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去干活。

多少年了,那天的那一幕始终在自己心里缠绕着,折磨的自己死去活来。几年前,藤原道隆大人去世了,自己虽然是他的亲生儿子,却只能以一个腌臜的奴仆身份参加葬礼。后来,不知怎么的,藤原大人那位庶出的大儿子藤原保昌看中了自己,将自己调入了他的侍卫之中,随后一直跟着他东奔西跑的,虽然累一些,起码也能吃上几顿饱饭。

去年的时候,保昌大人派自己跟着青田将军出海做事,到了海上自己才知道,原来是要做海盗,要在海上抢劫那些从大宋出海到日本去行商的那些商人。自己也曾劝过青田将军,那些可都是天朝上邦的人呐,要是不小心走漏了消息。被天朝发兵来打怎么办?谁知道为了这句话,自己就被打了五十鞭,还被发配着去做了水手。

接下来的日子就跟做梦一样,天朝真的来人了,一个照面就把青田将军打败了,连带着自己也做了俘虏。又过了一阵子,这些天朝人把自己一帮俘虏全都送到这桃花岛上来了。他记得,这里就是他跟着青田将军出海之后来过的一个岛,那时候,他们说这里叫流求,根本没人住。结果这里早就有人了,还是个很厉害的汉人,人家的船比日本的又大又快,还能逆着风跑。武器又比日本的厉害,武士们也比日本的强上不知道多少倍。以他们的条件,别说保昌大人和青田将军这些人了,就是道长大人重生,恐怕也打不过呀。

还好,上了桃花岛之后,终于不用再去打仗了,虽然每天要干很长时间的重活。而且全是些伐木、挖土这些修路的苦活,可是最起码有饭吃,每天还能在干净的工棚里睡觉,比起来,似乎是自己这些年来过的最好的日子了。那天有幸碰到了那位年轻的岛主,因为自己刚剃了个光头,还被赐了个桃太郎的名字呢,在日本活了那么多年,连个名字都没有。做了俘虏,倒有了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幸运呢。

后来,被送上岛的人越来越多了,修路的队伍也越来越大了,路好像也修的越来越快了。奇怪的是,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这种生活了。还记得有一次,那些来自北方的,听说是辽国的俘虏要闹事,自己当时就很害怕,要是真的闹了起来,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还好,那些事很快就平复下去了,而且那些辽人里面有好多有手艺的家伙,慢慢的都从修路的队伍中被挑了出去做了什么头目了,真羡慕他们啊。可惜自己本事不行,连汉话也说的不顺,在这里,如果说日本话,是会被人家下看的,连那些辽人都看不起说日本话的人。

可是这种日子慢慢的又有些改变了。自从上个月又来了一批听说是从一个叫吕宋的地方来的俘虏之后,那些汉人将军们就对原本只有一千多人的修路队伍做了一些调整。汉人们把这半年来比较老实的人都选了一些出来,让大家分别带着几个吕宋人编成小队去干活。

编了小队之后,每个小队干的活好不好,速度快不快,就成了每个小队生活待遇的参考标准。每次考核之后,干的最好的小队,每人会加一碗肉吃。干得最差的就要被罚晚上帮其他小队守夜,还要倒尿桶,铺床叠被等等。

经过半个月的努力,自己终于也被汉人将军看中了,如今也做了一个小队的副队长了,那些吕宋人又懒又蠢,要是不盯的紧一些,骂的狠一些,根本就不愿意好好干活,可是自己这个小队的队长实在太怕事了,总是狠不下心来对他们下手,搞的自己这队人连着都守了好几次的夜了。

再这样下去不行啊,看看那个和自己小队紧挨着的小队那个汉人队长,叫什么三坏的,听说以前在天朝犯了什么事,差点被打死。被发配到这里来,没几个月就当了队长,就因为人家手够狠,他的小队老是有肉吃,真让人眼馋啊。要不是看在同是日本乡亲的面子上,自己早就把这个队长的位子抢过来了了,反正汉人将军说过,只要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就尽管说出来。

现在这些队长们又在指挥部里去开会了,这几天的活做的怎么样,一会就能知道结果了。要是这次又是末等。说什么也不能忍下去了。会议终于结束了,几十个队长表情不一的走了出来,看着自己队长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桃太郎心里就凉了半截,不用说,又垫底了。桃太郎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心,这个队长,还是我自己来干吧。

“东大个,今天又要辛苦你帮我们守夜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一个汉人队长满脸嘲讽的味道,正是被大家叫做三坏的宋山槐,自从上次诬告高文举失败差点被打死之后,有幸保住了小命,高文举觉得他怎么说也是春桃的哥哥,虽然不是个东西,却看在春桃的面子上给了他一条活路。不过死罪虽免,活罪却难逃,于是他很快就被发配到了地方来做苦力了。

做了几天活的宋三槐,很快就发现了一个规律,在这桃花岛,只要你有点本事,而且愿意出头,就一定不会被埋没。由于宋山槐自己实在也没啥本事,只得一天天老老实实的埋头苦干,在这期间,由于几次偷懒被负责看守的几个士兵狠狠修理过,因此,对于这种强制劳役的方法印象十分深刻。

上个月,吕宋的俘虏运抵桃花岛之后,桃花岛的兵力马上就显得有些不足了。而且那些吕宋人又懒又蠢,常常一有机会就偷懒,搞的所有的看守都无可奈何。没办法,只得不断加派人手,可是效果还是不怎么明显。由于高文举又在病中,许大勇也不忍心拿这种事去烦他,便下令让大家出谋献策。并保证,一经采纳,便有重赏。

有心取巧的宋山槐冒着挨打的风险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他认为与其让更多的士兵看守,还不如让自己这些来得久的人替代原来的士兵来做监工,这样的话,新来的也可以在他们的帮助下快速的了解这里的习惯和工作。要是出了问题,尽管找他们这些带头的便是。这样一来,又省了看守士兵,又省得为这些吕宋人的懒惰多操一份心。

这个方案很快就得到了许大勇的批准。于是,以原来的日本、辽国和各处海盗俘虏为主的修路大军摇身一变,成了桃花岛修路大军的小队长和大师傅。将吕宋来的六千人分成了三百个小队,每个小队由二十人吕宋人组成,每组都有两到三名早期的俘虏工来做队长和队副,在他们的组织的安排下工作。同时,也对这些小队之间的工作做了一些激励机制,每三天一次考核,做的好的全组加肉吃,差的就要被罚做一些劳役了。

宋山槐由于献出了这么一条极有创意的点子,当时就被任命做了一个组长。出于对自己计策的维护,宋山槐在调教这些吕宋人的时候十分卖力,以至于他的小组常常因为工作出色而得到加餐的奖励。因此,虽然他平日手段狠了一些,那些能吃到烹调精美的肉食的吕宋人对他还是挺恭敬的。

在这种机制的刺激下,那些急于表现的队长、队副们,无不尽心尽力,想尽了一切能想到的办法,各种惩罚的花样多的让人眼花缭乱,许多手段即使是以冷酷著称的高十一看了也觉得有些残忍。

在这些老俘虏的帮助下,吕宋人又懒又蠢的陋习很快就得到了大副度的改正,工程的进度顺利的超出了许大勇等人的想象。

被宋山槐喊做“东大个”的是一个名叫东条石的日本人,正是桃太郎这一组的队长。听到宋山槐的嘲笑,不得不赔了个笑脸:“惭愧惭愧,实在是比不是宋君的手段啊。”在桃花岛,说汉语以外的话是被禁止的,如果说的太多,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因此,这些日本人多少都能用汉语做一些交流,那些说的好的,甚至会被重用,然后就不用干这修路的苦差事了。

宋山槐知道他在讽刺自己手黑了,“对那些吕宋猪有什么可心软的?不听话打死几个都没事,哼哼,这些懒猪,你不打他不知道听话。前两天,在北边那一队里,打死了三个都没见将军说什么,听说还给那队长记了功勋点。”

桃太郎一听到功勋点,心中更是激荡,这个功勋点是针对他们这些被俘人员的一项政策,只要每个被俘的劳动人员积累够十个功勋点之后,就可以获得自由之身了。如果没有特别贡献,每个人,劳动一整年才能得到一个功勋点。也就是说,那个小队长,因为教训那些吕宋人,打死了人不但没事,还给自己省了一年的辛苦。这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事情啊。

将手中的桃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桃太郎冷冷的扫了一眼一脸惭色向自己走来的东条石,理也没理,径直向临时指挥部走了过去。路过东条身边时,将那啃了一口的桃子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报告~!”他大声的喊了一句。这是桃花岛的规矩,凡是有事要反映,都得喊一声报告。哼,他恼火的想道,早就该把东条那蠢货挤下去的,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被他连累了,那些个吕宋猪,真以为我们日本人都那么好说话吗?三坏?!哼,别那么嚣张!下次的肉,该轮到我吃了~!

※※※※※※※※※※※※※※※※※※※※

一队差役举着铁链不由分说将靠在墙脚的几个乞丐统统锁了起来,吆喝着将他们扯离了陈州门大街。

赵元佐轻轻一笑:“嘿嘿,这个王继亭,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毕士安轻轻的摇了摇头:“这几个月来,我看那王大人也是个明月人呀,怎得今日做出如此糊涂之事来?若是此事黑不提白不提的,还不就此烟消云散了?他这么一抓人,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赵元佐道:“你看那队差役身手如此干脆利落,想来,他觉得悄悄拿了人,回去再悄悄过个堂,也没人知道吧。”

毕士安晒笑道:“嘿,没人知道?在开封府地面上,别说拿人这等事了,就是谁家的鸡跑丢了都捂不住。这大街小巷上,大小衙门林林总总得有百多个吧。而且这开封府的差役服色又与众不同,想瞒人也须瞒得住哇。哼哼,昨日他家那衙内当街殴打乞丐,还没一刻就闹的众人皆知了。若非大家都觉得此事并无多大动静,他那宝贝儿子又吃了点亏,算是得了教训,恐怕今日就有人上折子参他了。”

赵元佐笑道:“嘿嘿,这事啊,开锣容易收场难呐。咱们还是静等着他粉墨登场吧,且看看这王判官如何判案!”

毕士安奇道:“王爷的意思是?”

赵元佐摆摆手:“我没什么意思,让他做了判官就已经给足了王叔叔的面子了,这判官做的好不好,那可是他自己的事了。”

毕士安又道:“你总不会是为了看他的笑话约我来的吧?再说看他笑话的人多了去了,若我所料不差,如今在这陈州门大街上,就有至少五位大人家的探子在盯着这事呢。有了这些见证,王爷还何必多此一举,专程跑来看这景?”

赵元佐转头笑道:“我哪里是专程来看这个的?不是说的很清楚么?我是专程来这里喝粥的。”

毕士安轻轻一笑:“这里的粥的确是不错。”突然一惊,正色道:“莫非你早知道这店是高绅士所开?前来为他捧场?”

赵元佐连连摇头:“你别把我想的那么神,我也是刚刚知道此店来历的。不过,他这一说,我到是起了几分兴趣。你说他这里只是一碗粥便做的如此用心,连这咸菜,哦,是泡菜也做的如此精致,那菜式便可想而知必定不俗了。却为何生意如此冷清,几乎门可罗雀呢?”

毕士安笑道:“这陈州门大街,看起来挺风光,街道也挺宽阔。可是自从雍熙北伐之后,这陈州门已近十年未曾打开过了。此门不通,商道自然也不通了。没了过路的,谁来住店?这开客栈的,菜做的再好,终究不是正行。故此,生意不好,原也在情理之中。这高升客栈,十几年前是何等红火?这三层的高楼,在整个开封府又有几家?若非断了商道,又岂能轮到他一个南方人来接手?我可听说过了,这高升客栈这些年前后换了十几个东家了,都是没撑几天就关张了的,也就是这不明底细的外人才敢接这烂摊子。”

赵元佐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见他说的顺口,一时还有停不下来的趋势,忙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道:“要是陈州门重新开了,想必他这里也能有所好转吧。”

毕士安点头道:“这个自然了,虽说……”突然停了口,静静的望着赵元佐,好一会才笑着说道:“你呀,得了,我明白了,这事还是我来吧。”

赵元佐笑道:“要是关了门,想再寻一家如此好喝的粥,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两人从高升客栈出门前,掌柜的殷勤的送出了门口。赵元佐突然凑到掌柜的耳朵边上说道:“大宋禁了外藩通商,那是碍于国体。可是从未禁过大宋百姓出海经商啊。”

望着赵元佐一行几人离去的身影,莫名其妙的颜思定慢慢的品味着这句话,突然两眼一亮,脸露喜色道:“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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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勾斗

110勾斗

桃花岛打狗港以北五十里处。一座东西宽五十里,南北长达八十里的城市正在如火如荼的建设之中。到处到是新开挖的地基和正在施工中的工地,每隔三五里,就有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饭棚,可同时容纳几百上千人的规模远远望去,煞是好看。

一处新房的地基工地上,几个坐下来歇息的工人围在一起聊天,几支装水的竹筒在人群中传来传去,周围几个小工模样的半大小子,殷勤的跑来跑去,帮大家将喝空了的竹筒在远处的饭棚中重新装满了各种茶水。

一个剃成了短发,显得有些精悍的壮汉将手中的安全帽挥了挥,一屁股坐了下来,接过小工递来的竹筒,嘟嘟的灌了几口,顺手又递给了旁边的人,很兴奋的向四平八稳坐在前面出神的一个头目模样的人道:“洪头,咱这是起的第九所了吧?”

被称做洪头的,是来自苏州的一位名叫洪大兴的泥瓦匠,由于他在这方面手艺不错,在桃花城开建之后很快就做起了工头。如今手下已经带了三百来号人了,专职负责地基和初期工程的施工。

如今正在施工的这个地基工地,已经是他经手的第三十几个还是四十几个工地了,今天他们碰上了一个比较严重的施工难题,设计中的下水道工程挖掘碰到了一处多石地段,大家干的很辛苦,如今正在这里歇息,准备一会接着干呢。趁着这个档口,洪大兴正在琢磨接下来的几处工地要如何安排,看看有没有法子把这种难啃的茬绕开,或者找到个比较容易的法子。

洪大兴被叫了一句,马上回过了神,向这个刚来不久的下手笑了笑道:“和尚你来的晚一些,这是你干的第九处,可咱们这里有的老兄弟都干了三四十处了。怎么?怕累了?”

那个被大伙喊做和尚的汉子腼腆的一笑:“洪头你小看我和尚了,不就是多几块石头嘛?多抡几锤就是了。天天大米干饭,有鱼有肉的,怎么会累?我就是有些奇怪,你说咱们这里里外外,满出满算的,也不过两三万人,岛主为啥要修这么大个城呢?这就算让咱都住城里,这也住不满呀。”

旁边一人笑道:“岛主的打算,岂是你和尚能想明白的?就说这人吧,起先我们刚来的时候,也不过几千人罢了,如今你看看。好几万了!你敢说日后再没人来?”

和尚摇摇头苦笑道:“刚过年的时候就有人喊我出海了,可我总觉得有些不靠谱,家里日子苦是苦些,可毕竟是祖宗几代的根子在哪啊。这一出海,大海茫茫的,连个根都没了。心里挺害怕,也就没敢随了来。可这一拖啊,就连累的家里人……算了,不说了,总是那些狗官不好,到了桃花岛才知道,人还能活的这么舒坦,咱还图个啥?奶奶的,漫说岛主应了将来这房子有咱一间,就是为报岛主的救命之恩,咱也得好好把这活路干好喽。这再说了,人家还天天好吃好喝侍候着呢,我看这吃的,比我们村大财主家的伙食都好。值了~!”

大家一阵大笑,和尚又挠了挠脑袋道:“这几位将军把活分给大家,我觉得挺好。起地基的起地基,盖房子的盖房子,大家手艺越发的熟了,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好了。可我有些不太明白,为啥没盖房子前先要挖这下水道?还弄的这么宽大?这玩意有用吗?这要是下雨什么的,水顺着街道一流不就完了嘛?闹腾这么大,有必要吗?”

洪大兴笑了笑道:“漫说你不明白,连我这干了几十年泥瓦匠的老家伙起先都没弄明白,可后来,听那吕先生说过一回,好歹算是清楚了一点。岛主的这些安排,哪个没有深意?不拿别的比,就说大伙每到一处先修的茅厕吧,以前谁见过先盖茅厕后盖房的搞法?可你再想想,咱们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到这儿之后可曾再有过发瘟闹病的?吕先生说了,这不是别的功劳,就是那茅厕和澡堂的功劳!岛主先弄这下水道,也是这个道理。明白了吧?”

和尚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洪头,我有个事跟你打个商量。”

洪大兴一愣:“你说。”

和尚道:“跟着我的那两个小的,力气不够,能不能给我换两个人?这一天,老要等着他俩歇气,耽搁我不少事。”

洪大兴笑道:“你呀,别看两个小的现在力气小点,再耐几天,怕是你要哭着喊着求人家来帮你了。我把他俩派给你,是为了让你先和他俩弄熟点。为日后搭配起来熟熟手,你倒还嫌弃起人家了?”

和尚有些沮丧道:“洪头,不是我和尚不识好歹,这一阵子,我碰到开石方的活都是我打头阵的,我可曾喊过一声来?可这两小的不成啊,到底身子骨软,我也怕给娃娃累着了,要不,你再想想?”

旁边一个大汉笑道:“想个屁!你知道那两娃娃是啥来头不?人家是跟过吕先生的,就是那个兵器坊的吕先生,听说呀,吕先生是岛主的亲传弟子,学会了不少岛主的手艺呢

。人家这回让两娃娃来,是跟着你学怎么破石头的,然后吕先生就想法子琢磨用火药来炸石头。到时候,这两娃娃可就是抢手货了。洪头为了这事,没少被别的人叨叨,你还在这嫌弃?”

和尚吃了一惊:“火药?就前几天吓人一跳的那玩意?”想了想当日的见闻,心有余悸的说道:“乖乖,要真用那东西炸石头,还用的着咱费这蛮力气抡大锤么?那到时候,我不是没活干了?咱除了有点蛮劲。别的也不会呀?那不是……不成,看来我得对这两小子好好巴结巴结才是,说不定过几天,咱就要求人家了呢。”

洪大兴见在回心转意,也不在多说,笑了笑,又靠在了背后的矮墙上,望着眼前一片片的新房,心中感慨万千,要是老家那些官员也和岛主一样,那该多好呀?自己也不用背井离乡。漂泊海外了。这里再好,毕竟没有根啊。

可转眼再一想,有根又如何?还不是被那些狗官扯着根连叶带枝都捋干净了,能逃出个活命来,都是老天有眼。想想自己世代居住的那片原本富庶的产盐之地,再想想这些年食不果腹的日子,洪大兴长叹一声,要是没有盐铁税,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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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京城汴梁,皇宫,大庆殿。

今天是正式的朝会,平日没有资格到皇宫来的官员们,今天也要出席,半月来有了定论的各项事务都要在今天和大家见面了。

真宗对两月前范贻献来罢盐铁政的法子已经非常满意了,经过一阵子的试行,证明罢了盐铁政之后,百姓怨言少了,税赋不但没少,反而还多出了几成,当然那些经手的官吏们多少有些不满,可是用了泉州官场那种手腕上上下下大清洗一遍,马上就有了成效。

今天,就是要正式宣布全面废除盐铁政,实施新的盐铁税的日子了。从今天起,这个延续了几百年的法子就要在自己手中终止了。实施新的税法,历来是每个皇帝在位时受到评论最厉害的事情,历朝历代,每次更改税法的时候,总是会受到方方面面的指责,可是真宗这次很自信,因为他知道,这次税改,自己将迎来一个举国拥戴的喜人局面。既能扩充税收,又能安抚民心,这是每个皇帝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当然,不管什么样利国利民的好事在一开始宣布时,总会有那么几个不识时务的人出来指手划脚的。就像今天,几个跳了出来宣称更改祖制必将引来动荡,并且认为将盐铁交与商人自主经营简直就是荒唐之举的家伙就让真宗觉得很讨厌。不过还没轮到他说话,这几个家伙就被其他大臣的几声指责骂的做了缩头乌龟,原因很简单,这盐铁政如今已经搞的民不聊生了,再这么搞下去,治下连百姓都没有了,空守着一片土地,这官还怎么当?若是他有本事不让百姓流失,又能收上税赋来,就依着他的法子去做。若是没有好办法,最好还是闭上嘴巴好一些。

真宗很不喜欢常常在朝堂上说一些极粗俗话语的钱若水,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顶着一张斯文面孔的泼皮,虽然是进士出身,又号称才智过人,可是在朝堂上指责起别人来,简直就和市井流氓没什么两样,比起范贻寇准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今天听到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臭骂那些指责新政的人时,真宗心中竟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之感,一瞬间,觉得这家伙其实也蛮可爱的。

有了钱若水跳脚臭骂的样子在那,再看看一脸欣慰的皇帝,大家要是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官就白当了。于是,罢盐铁旧政,施盐铁新税法的方案竟然出奇顺利的通过了。

就在真宗放下心口大石,松了一口气,打算宣布无事退朝的时候,工部尚书、左丞李至突然出班道:“臣有事要奏。”

真宗心情挺好,便有些兴奋的说道:“先生讲来。”

李至朗声道:“臣参劾那开封府判官王继亭,纵子行凶,当街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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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景龙门内大街,左武卫大将军府。

白面无须的左武卫大将军王继恩瞪着眼向站面自己面前的下人大声问道:“你说什么?他把人抓了?”

那下人回道:“是啊大将军,来回话的人说,看的真真的,是开封府的差役动的手,里头就有那个前日挨了打的李来福。”

王继恩直气的浑身发抖,端起手中的杯子来,颤悠悠的送到嘴边,突然狠狠向地上一摔,吓的那家丁连忙喊道:“大将军息怒~!”

旁边闪出一个同样白面无须的中年人来,挥挥手道:“你先退下吧。”此人,正是王继恩身边最亲近的人,同样是内侍出身的孙汉。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王继恩摇头道:“前日出事之后,我看他无声无息的,还当他想明白了此节呢,怎得睡了一夜又烧蒙了心?这抓了人,可还捂得严实?下边这些奴才也都是些吃货,昨日开封府拿人的时候怎得不知会咱家一声?这都过了一夜了,如何还来得及补救?!”

孙汉道:“大将军过虑了吧?不过是个小小的乞丐,抓了也就抓了。有什么干系?”

王继恩道:“小孙呐,你虽然在宫里呆过,也有过战场,可这官场上的事,毕竟不是你能弄的清的呀,这里头的弯弯绕,岂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莫说是一个乞丐,就是王候将相,若真犯了王法,开封府要拿,也就拿了。可这事,本就是继亭那小畜生不对在先,依着京中惯例,这做官的仗了势欺人,若是吃了憋,大伙权当没看见,最多背后多几句谈资罢了。可若是不依不饶,事后追究,那可是要落人口实的,就算京师其他衙门都装作看不见,那些御史言官们又岂会放过?更不要提起咱家如今落了势,先前得罪过的那些人,又怎么会不趁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

孙汉不解的问道:“大将军这话说的不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官家如今不是升了大将军的职了么?怎么是失势?这再说了,就算王大人那里出了事,这也扯不到大将军头了吧?”

王继恩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小呀。连官家这明升暗降的把戏也看不出来。若真是有心升迁咱家,咱家又何苦整日守在这方寸之地一筹莫展?这左武卫大将军,听着威风八面,可实际上,除了府上这几个奴才,咱家还管得了谁?就连守城门的伍长,怕是都比咱家强上几分呐。”

孙汉大吃一惊:“大将军这话从何说起啊?咱们这些从蜀地回来的同僚,不是都升了官嘛?怎么……”

王继恩道:“这些年来,咱家在蜀地的作为,别个不清楚,你还不明白么?这蜀地平了又判,又再度冒出个李顺来,就算官家念着旧情不追究,那些文臣们又怎会轻易放过咱家?官家委了张乖崖的职,那就是在当面抽咱家的脸了~!若是咱家不把大伙儿都带回京,以张乖崖的性子,大家伙哪个能落得了好去?”

看着还是一头雾水的孙汉,王继恩很无奈,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小家伙,虽然是内侍出身,可冲锋打仗却是一把好手,可惜了,就是在这官场是非上是一点都不明白,怎么教都教不会呐。看来,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是对的,否则,以他的身份,在那深不可测的官上中,恐怕连个响声都听不到就被沉的看不到了。

王继恩也不知道是解释给孙汉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接着喃喃说道:“十几个三四品的大员,回了京哪有一个放了实缺的?若非楚王殿下念了旧情,怕是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了。这个王继亭,怎得如此糊涂?他这一倒不要紧,让那些人趁着势扳倒了咱家也不打紧,可要真的因此连累了楚王殿下,叫咱家如何在九泉之下和太祖太宗相见?罢了罢了,千挑万选,挑了个要紧关头犯糊涂的东西,咱家有眼无珠哇。”

孙汉虽然弄不明白王继恩说的这些弯弯绕,但有一条他听明白了,就是王继亭做了一件不该做的事——抓了那个当街痛打过官差的乞丐。他不知道为什么官差在街上挨了打还要假装没事发生,更不明白为什么官差装了孙子就没事了,而抓了这个闹事的乞丐反而会被朝臣们攻击。难道说在京城之中,做官的反倒不如要饭的么?看来当年随了王公公去蜀地是对的,起码不用想那么多是是非非,看谁不顺眼也能出手教训而不用顾忌什么。

可是看着一头白发的王公公如此忧愁,孙汉心中却又有些不忍,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替王公公分担忧愁,这不是在蜀地之时,哪里起了乱,点一支兵马过去,开水泼蚂蚁一样杀个片甲不留就万事大吉了,这里是京城,连管着京城治安的开封府抓个乞丐都有这么多讲究,自己如今连个啥职位都没有的内侍,又能做些什么呢?

思前想后,孙汉觉得还是应当为王公公分担一些,依着自己心中的想法,开口道:“大将军,既然不该抓人,那小的去和王大人说一声,将那乞丐放了便是,想来也没啥大不了的事吧?”

王继恩摇摇头:“这没抓人之前呐,这就不叫个事,充其量是小孩子胡闹让人骚了一脸罢了,最多让那些酸丁笑话几句,就算有人想在上面做文章,恐怕也觉得有些难为情。这官府丢脸的事,是大家伙的事,没人说,也就烂在锅里了。可这一抓人呐,就不再是大家伙的事了,这就是开封府把事全揽到自个身上去了。如今呐,就算把那乞丐当成大爷供起来,也没用啦。事到如今,已经和那乞丐没多少关系啦。”

孙汉更不明白了:“大将军,那该如何是好?”

王继恩叹息一声道:“傻孩子,现在已近午时了,这事怕是已经闹到官家面前去了,如何还能好的了?罢了罢了,与其让人家动手,不如自己来。也是时候放下这些虚名啦。小孙呐,磨墨,咱家要写奏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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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莫测

111莫测

一般来说,凡有弹劾之事。总是由御史台那帮言官们先找个人出来上折参奏,凡是需要上奏的狱案,先交审刑院了解,再发给大理寺、刑部断覆以闻,再由审刑院详议,再由皇帝裁决,交给中书。如果可以,中书即执行,不公允者,宰相上报,进行廷议决断。

这个规矩之所以能成为一种成规,原因很简单,因为御史台那些言官有个特权——风闻奏事。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什么证据,只要听到有人说到这么个情况,就可以将怀疑上交给审刑院,至于有没有那事,那就是大理寺、刑部、审刑院这些专业机构自己的事了,言官们只是负责将收集来的疑惑提交一下而已,最后定不定罪,言官们都没多大干系。真认定有罪的。上折的言官就是一件功劳,要真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那也没事,毕竟这是他的份内之事嘛。

虽然理论上来讲,在这种特权制度的激励下,言官们只要是听说有个风吹草动的,就可以马上跳出来上折弹劾。不过毕竟大家都是朝堂上混饭吃的人物,要是你老上折子,结果老是风言,难免受人白眼,再说朝庭养的是言官,又不是泼妇,此种行径还是要慎重一些才好。最重要的一条,没人能在言官的位子上呆一辈子,难保你明天放了外,若是得罪的人多了,恐怕以后的日子也就不太好过了。

开封府判官王继亭的宝贝儿子在街头当众殴打乞丐的事,大家其实多少都听说了。不过这事大家都知道是那个浑小子最后吃亏收的场,因此也没人当回事,这种事情即使奏了上去,就算落实了也不过能给王继亭来个罚俸半年之类的处罚。为了这点事得罪开封府一把手实在有些没必要。好歹大家名义上都是在人家地盘上过日子的,谁没有个大事小情的,难保日后不碰到人家手里。

这种事情大家经历的多了,也早就有了约定俗成的旧规了。只要是事情闹的不大,大家睁只眼闭只眼,黑不提白不提的就算过去了。当天受了点难堪的那些捕快衙役们,当然就要由王大人自己出几文体己稍微抚恤一下了。至于儿子受的那一肚子气,过上个半年六个月的。找个机会收拾一顿那个乞丐也就是了,身为开封府实权第一人,这点小事自然是难不到的。

谁也没想到,半年来风评极好的王继亭竟然在儿子这事上犯了糊涂,就在此事发生的第二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把那乞丐锁了回去,更要命的是,他把人锁了回去还没关入开封府的监狱,而是扔进了法曹的班房之中。

这开封府规矩,未经审理的疑犯,只能关进开封府监狱等候审理。法曹的班房,那是用来关押逃犯之类的已经定罪的犯人的,为的是看守严密,不让他趁机脱逃了。因为这里关的都是已经落实了罪名的人犯,故尔常常会发生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暴力事件,大家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没人在这上面去纠缠。如今,把一个起事的由头未经审判就关了进去,能不能囫囵着出来暂且不论,只这程序上就够让人以知法犯法为由弹劾了。这事要是搁在别处,自然没人说三道四。可这里毕竟是开封府,有多少人眼瞅着那判官的位子,又有多少人憋着劲要给王大将军上眼药?没事的时候,大家还想着怎么把这个阴阳怪气的老家伙扳下来呢,如今有机会,又岂肯放过?加上前日王大少爷闹的那么一出,两下一碰,王大人这枉法的罪名可算是坐的实实在在了,就算有大将军和楚王保着,他这开封府判官的位子,今天就算是当到头了。至于要不要借题发挥,这就要看官家的意思了。

好多言官今天其实都拟了奏折打算弹劾一下王大人试试水深的,可今天的正题是议盐铁政,可巧了碰上个钱疯子把好几位出头的言官当场骂的狗血淋头,而往常极不看待他的官家居然十分反常的对他夸了几句,一下把其他言官搞的不知所措了。就在这时,李至以左丞的身份跳了出来,上折弹劾王继亭了。

李至上折子却并非单单为了扳倒王继亭,早在真宗调王继恩入京的时候,他就察觉了皇帝有心将王继恩一党抹平的心思了,后来碍于情面,不得已经给了他们一个开封府判官的缺,这小半年来,在王继亭的打理之下,竟然让王继恩这些人缓过气来了。前一阵子,他从真宗的语气中听到了些许无奈之处,这次一听说王大少的事,顿时有些喜出望外,连忙派了人将此事前前后后弄了个一清二楚。把所有材料准备好之后。又搜罗了许多平日王继恩一伙多行不端的丑事,打算一举将王继恩一党扫个干净。

李至在奏折中列举了许多事迹,将王继恩一伙恃宠而骄,多行不法之举娓娓道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其实大多数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大伙其实也多少有些耳闻,不过事情太小,也没人愿意拿来做文章。可如今有了素称公正廉明的王继亭纵子行凶事件为由头,这些小事顿时便升了级,成了王继恩一伙目无法纪的铁证了。

李至慷慨激昂的声音中,所有知道这事的官员都陷入了沉思。这王继恩是什么人?那是太祖太宗两朝的红人,早在后周时,便已是内侍首领了,太祖太宗两位陛下登基时,他都有从龙之功。虽出身内侍,却是个领兵的高手,据传闻,他那些带兵的本事,都是太祖陛下当年手把手教出来的呢。

即使到了如今新皇继位之后,依然圣宠不减,大家都知道他在蜀地施政过于苛刻,以至于民乱久不能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上虽然对他不满,却也并未对他有何不满,回京后更是委了左武卫大将军的高位,没事谁敢去招惹他呀?因此,虽然大家都知道那王继亭是他的人,甚至有人说那是个的本家兄弟,可谁也没想过要把这事往他身上扯,打了一个乞丐嘛,往上揪,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开封府判官的位子腾出来。那是因为大伙都对那个位子看着眼馋,可扯到王大将军身上,就大可不必了。一来那大将军的位子一般人也轮不上,二来王继恩已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也没几天蹦跶了,冲他下手实在没什么意思。

可是好端端的,身为工部尚书的李大人为何烟烧火燎的跑出来拿着这事大做文章呢?虽说他兼着左丞的职,可平素里弹劾官员这事总是随便找几个人来唱唱词就可以了,怎么着也用不着他来出头啊。今个这是怎么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思索呢,就见高坐在龙椅上的真宗已经怒发冲冠了,当场说了几句狠话,这开封府是大宋的中枢所在,那是朝廷的脸面,身为开封府的判官,竟然如此胆大枉为,纵子行凶不说,还要知法犯法,这样下去,朝廷在老百姓心中岂不要成了土匪的山寨了?严令大理寺、刑部、审刑院彻查此事,若所奏属实,则严惩不贷。若属捕风捉影、空穴来风之诬告,则要追究李至的责任。

至于说到王继恩纵容部下之下,真宗以为这是李至太过较真了,但鉴于他也是为了朝廷体面着想,就不做追究了。可民间既已有此风声,说明此事多少也有几分真实,为了平息民间非议,同时下诏给王大将军,让他平日里多多约束部下,注意一下言谈举止,莫要给朝廷脸上抹黑也就是了。

一众文武官员还没回过神来,诏书已经直接送到宰相李沆手中了,请封驳官审核之后便要付有司去传旨了。有个没眼色的言官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诏书不是应当由中书门下起草,然后由官家审阅之后再发至封驳官手中审核的么?怎么今天直接发了中旨?这不全规矩呀。可刚想出班进言,就被身边的同僚死死揪了回来,再看看身边其他人。大家全都做了锯口葫芦,连平素喜欢在鸡蛋里桃骨头的钱疯子也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不闻不问,这场面太诡异了,不过既然大伙都没意见,自己干嘛要充这愣头青去找不自在呢。

站在朝堂上所有的人都各自打着小算盘,可大伙几乎都没留神,这件事的主角,开封府的判官王继亭王大人,此刻就站在班中,竟然也是一声不吭,似乎这事根本与他无关一样。不过大家都被今天这不太正常的气氛感染的不轻,他又不声不响不出声,倒也没人留神他也在大伙中间。

面色平常的王继亭一听到李相公参他的折子,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不过就是儿子在街头仗着老爹的势撒了把泼罢了,事件中不但没占上什么便宜,反而吃了一会亏。而且事后自己已经将那小畜生教训了一顿,还禁了足,又没真正仗着官威为祸民间,这种事最多也就能给自己扣上个教子无方的帽子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他觉得李相公这回有些小题大做的味道。

可听到后来,他越来越不是滋味,先是说他无理扰民,将陈州门大街上的无辜百姓随意锁拿,又不经审讯便投入法曹班房,分明就是要仗着官威公报私仇,接着又从这里拉出了王大将军一干人的种种劣迹,搞的王继亭莫名其妙,却又不敢出声反驳。原因很简单,抓人的事,他不知道。

虽然他自己没下令去抓人,可手底下那么多差役,难保就没人起了报复的心思,对方又只是个乞丐,锁拿起来根本不需要什么顾忌。因此,李至从头说到尾,王继亭都没敢出言反驳,再说,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自己那宝贝儿子捅出来的篓子,他心中只希望这是个误会,等回去好好问问下边那帮人,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可当他看到那个清秀的内侍将早已准备好的诏书递到宰相大人李沆手中的时候,心中顿时凉了下来,这分明就是早已安排好的一出戏,人家早就在等着这么个合适的时机来整自己这帮人了,搞不好下令抓人的便是人家打着自己的旗号出的手。这时候,恐怕他说什么也都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怎么在自己摔下去的时候把王大将军摘个清楚,好让大家还有个退路了。

就这样,一个十分奇怪的弹劾事件迅速的开始运作了。整个事情的导火索,竟然是一个动手打了官差的乞丐,而被弹劾的当事人在朝堂上竟然一言不发,奇怪的是,看到他的人竟然也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似乎此事与他无关一样。

在明发中旨的强大压力下,三法司的各部官员以惊人的速度将整个事件调查了个清清楚楚,案件在两天后便宣告结束。事件中最关键一个部分,下令锁拿乞丐的人并不是王继恩,却也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是有人故意陷害而假借他的名子下的令,让李来福带着人去锁人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王继恩的宝贝儿子王华甫。

原来王华甫在街上挨了一顿胖揍之后,又被老爹差点打死,要不是老娘使出撒手锏来,恐怕小命都难保。整个过程让从小就骄横跋扈惯了的王华甫十分气恼,差点就气死在当场,在老娘的柔声劝解下好不容易才熬到了第二天。

王华甫心里对那两个少年恨的无法形容,无奈又不知道人家是何方神圣,虽然不知道那两个小子在哪里,却知道那乞丐就在陈州门大街一带混日子。整整一夜他都在思索如何报复那两个小子和那个乞丐。终于让他找到了老爹赴衙理事的机会偷偷溜出了门,直接找到了还在家中修养的李来福。

被他一番言语相激之后,心中也憋了一肚子气的李来福顿时将王继亭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不过他也知道光凭着自己那几号人根本奈何不了洪七,便托了熟人将开封府兵曹参将苏世廉将军手下的八大金刚借了出来。

李来福是法曹的捕快班头,平日里就是负责京城地面这些巡街一类事务,一般处理的都是百姓们的日常纠纷,有身官衣往人前一杵,往往就把问题解决了。偶尔在碰到一些点子硬的对手时,自己这些普通差衙也就应付不了了,这时,就需要借调兵曹那边的高手来出面应对了。因平素大家都是极相熟的,这次李来福去借人的时候,苏将军也没二话,什么调令之类的手续也没问他要,直接就打发人跟着去了。

让王华甫和李来福没想到的是,洪七十分配合,他们一到就乖乖的跟着往回走了。倒是几个看不过眼的乞丐当时口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几句,李来福没怎么往心里去,京里人都这德行,不怎么把差衙们当回事。可王华甫一听马上就不乐意了,他一个人的时候都受不了人这么骂,何况如今带了这么一大帮人来了呢?当场就让人把那几个骂过话的乞丐一道锁了回去。

本来把人往开封府的监狱里一扔,关上个十天半个月,饿个半死,再过个堂,寻个由头远远发配了也就是了。可整个过程中,有一个乞丐一直不停的说着些让人气愤的恶心话,什么在京城地面没人敢把大爷如何如何啦,又是什么过两天就得把大爷乖乖放出去啦之类的废话一串连着一串。搞的王华甫火冒三丈,硬是逼着李来福把这帮不知死活的乞丐弄到法曹的班房里去,因为他去过那里,知道那里面有一套刑具,他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些贱人。

当王继亭回到衙门弄清楚事情来由之后,连忙回家想当面质问一下自己儿子,究竟是被谁蛊惑着跑去给人当枪使的,可回了家才知道,他那宝贝儿子根本就没把他说的禁足当回事,趁着他去朝会的功夫,早就开溜了。其实是因为昨天揍那几个乞丐好像没过瘾,今天又去了。

王继亭也顾不上夫人在背絮絮叨叨,匆忙赶到法曹班房里去看的时候,眼前的景象把他吓了一大跳,五六个浑身污血的乞丐正在自己那宝贝儿子的皮鞭下苦苦挣扎,看着这一切,他心里已经不再抱任何期望了,连招呼也没打一句,就失魂落魄的打道回府了。

王华甫看到老爹的身影吓了一跳,可看到他竟然没说话就转身走了,还以为他这是拿自己没办法,便趁着他不在跟前,又狠狠的折磨了几个乞丐一番,一直搞到自己累的不得不歇口气才停下手。

当他停下手之后,却发现班房里来了几个生人,这几个官差模样的人很客气,非常礼貌的问了他许多话,他虽然年纪不大,却也知道花花轿子大家抬的道理,便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眉飞色舞的说了一遍,又当着这些人的面将自己发明的几个花样表演了一番,看的那几个人点头称赞不已。

那几个人,自然就是三法司来的办案人员了,因为人手众多,大家甚至连供词也没写,便请王大少爷带路,前往王府去拜访王继亭王大人了。此时的王继亭早已没了平日的干练之态了,行尸走肉一般坐在家中等候众人的问询……

两天后,就在三法司的案卷送到真宗的龙案上的同时,左武卫大将军王继恩乞骸骨的折子也同时送到了。又过了半个月,此事的处理结果终于出来了,比起这件奇怪的弹劾案开端来,它的结果更是奇怪的让人感觉到有些诡异。

当事人王华甫并没有受到一星半点的惩罚,他的老爹也并没有因此而被罢官去职。倒是开封府法曹参军事,一个连名字都没人记得的六品官员因为律下不严,被流放三千里,执法犯法的李来福,则被发配充军去了登州。那位好心帮人的兵曹参军事苏世廉则被罚俸半年,降半职留用了。至于李至所参的左武卫大将军王继恩,不但没有受到牵连,连他乞骸骨的折子也被驳回了,并下了特旨对他做了一番褒奖。

就在大家都觉得这事有些莫名其妙,猜测不已的时候,没人留意到,驻扎在蜀地的二十万平叛大军中,十六位军中首脑都以身体不适为由,解甲归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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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的很费劲,因为老白不太擅长整这种勾心斗角的事。

想写细些觉得有些啰嗦,可写的太简单又怕没有效果,真让人纠结。

谢谢书友“傻子路”的月票。

112 起步

112起步

对于徐锴用桃花岛主这个名字来出版简谱这件事。高文举没有表示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他那很自然的神情倒把自信满满的柳三变搞的晕头转向,原本心中的那一点点怀疑越发的糊涂了起来。不过他也并没有过分深究,只是继续陪在高文举身边,每天不断的和他探讨着各种千奇百怪的话题,并且一如既往的做着记录和整理。

好在从四月开始,高文举白天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渴望,每天绝不出竹林小院半步,至于桃花岛和高家庄的事务,则分别委托了颜小山的冯有年去打理,自己做了甩有大掌柜,每天都会抽出个把时辰来陪着柳三变天南海北的瞎扯一通。其他时间则将心中考虑已久的桃花岛军队编制方案做了个规划并不断的修订,当然每天也少不了花些心思将那本《趣解千字文》不断的完善,他知道,这些烦琐的事情,如果不趁着这一阵子做完,恐怕日后再也没有如此清闲的功夫给他支配了。

五月中的时候,龙老大很欣慰的告诉高文举,他的治疗过程终于结束了。从此,他可以以一个正常人的状态行动了。但出乎龙氏三兄弟的意料,高文举并没有表示出极大的热情,反而让他们将这个消息暂时保密起来,自己一如既往的在竹林小院里隐居。

原因很复杂,一是高文举感觉到自己心中有许多规划还没能完成纲领性的安排,二是他也想趁机试探一下自己手下各方的反应能力,毕竟摊子越铺越大了,总不能日后事事靠自己吧。再说自己原本的打算很简单,就是能舒舒服服的过上几天安静日子,有这么个机会,权当演习了。

于是,深居在竹林小院中的高文举,每天的生活很快的就规律了起来。五点钟起床练功到七点,吃了早饭之后照例和柳三变聊天、下棋、谈一些文学及韵律方面的话题。午饭之后,柳三变负责回内宅去整理当天的材料,并且要顺带给小慧和张义讲上一个时辰的课。而高文举则要接见各方来人,听取各方的工作汇报,并对各处的事情进行统筹和安排。晚饭之后,则要和龙老大讨论一会关于练功和保养方面的问题,接着就是在灯下接着整理那些超出时代一千年的各种见识。

接到京城来的信之后,高文举突然发觉自己低估了这个时代人的智慧。比如说那个关于桃花岛请求开港通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朝廷拒绝了桃花岛的通商请求,自然而然的就认为桃花岛便失去了和大宋通商的机会,只能搞些小打小闹的走私动作,那些桃花岛将来要出产的新奇玩意兴许无法以商品的机会流入大宋了。可是颜思定的信中提出了一个大家都忽略了的事情,虽然朝廷拒绝了桃花岛通商的请求。可是朝廷并没有禁止大宋民间和桃花岛的贸易行为,这么一来,只要桃花岛的船只商家打着大宋的旗号,顶着大宋百姓的名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在两地进行贸易了。

当这个建议摆到范贻的案头时,正为此事耿耿于怀的范贻顿时喜出望外,他很清楚通商将会给自己的治下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为了万全起见,范贻还是试探性的向朝廷上了一份奏折,说明有台州商人和苏杭一带的商人为了出海方便,要在泉州靠岸,请朝廷允许泉州开放港口,设立税关对这些人进行统一管理。并且说明,这些人的通商行为将会给泉州所产的茶叶带来新的销路,此举将大大刺激当地百姓的积极性。

范贻的意思很简单,用已经存在的海商事实来试探一下朝廷的反应,如果朝廷准了他的折,那就可以趁机和桃花岛谈判,请他们将自己的船队换上一位大宋客商的名头来从事贸易,这样的话,既可以达到通商的目的,又保全了朝廷的体面。如果朝廷驳回了请求。那就只好将通商的行为边缘化,也就是听之任之,假装看不见,毕竟自己手中还有一道便宜行事的旨意呢。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不用顾忌朝廷体面的情况下,凡有税收的事情,大家都十分默契的将他划进了利国利民的行为当中去了。于是,范贻请求设立海事衙门的折子很快就得到了批复,并且给了他一个十分意外的权利——凡在泉州海事衙门缴过税的大宋海商,无论再到哪里,都不必再另行缴纳税金了。朝廷也很明白,虽然难免有人会钻这个空子,跑到这里来报个关,缴点钱然后将货物运去别处,可至少总比大家一文不缴明目张胆的走私要强上几分吧,这里毕竟是大宋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官方海关,当然希望大家都能积极缴税了。

海事衙门很快成立了,而苏州的大商人朱天赐非常幸运的成为了第一位在海事衙门注册了的海商,他名下的船队有“乘风”“破浪”两艘载重量为一万石的运输船和“逐浪”一到四号,四艘载重为两千石的小船。说是小船,可当这四艘小船停靠在兴化湾那大宋第一座官方港口时,还是引起了围观百姓的一片惊呼声,如此高大的船只对大家来讲,还是太震撼了。五天后,“乘风”和“破浪”入港时更是将许多百姓吓的浑身发抖。

有了这几艘船的第一次靠岸,并大规模采购当地所产的茶叶、丝绸、布匹、盐巴和瓷器等生活物资的先例在前,整个泉州府的百姓顿时沸腾了起来,大家以前还在担心,辛苦了一年之后。生产出的那么多东西,到时候要卖给谁去?结果人家只来了几条船就将临好多小镇的东西一扫而空了。尤其是茶叶,简直是来者不拒,根本就没人管你的茶叶是哪个等级,一律以高出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搞的许多从陆路远道来而的客商不得不随之将收购价格上向提了一成。

朱天赐离岸之后,随后又来了台州海商陈仁满和徐林爽,两人也各有一条万石大船和两条小船,只是这两人收购东西的力度就稍微小了一些,因为他们是从台州出的海,船上已经有了从台州收购到的许多东西了,两队到这里来完全就是为了来注册一下,捧个场。

无所事事的云霄县令吴念周当仁不让的兼了这个海事衙门的主事,虽然三位大客商每人只缴纳了一百到两百两不等的白银做为注册费用,可还是让吴念周心里激动不已,从招揽流民到开县立衙,整个一年多来,一直都是左手进右手出的做过路财神,因为是新设县,除了一文钱的税收都没有之外,所有的开销全都是从泉州府里支来的。虽然说范、吴两位大人从来没有难为过自己,可毕竟老是伸手去要钱,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如今。终于看到收益了。

高文举没有吴念周那么兴奋,对他来讲,用海商来刺激经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知道这样发展下去,要不了两年,泉州的发展将远远超过内地其他地方。不过,他如今更关注的是桃花岛的第一艘真正意义上的大船制造进度。自从海坛岛的兵器坊整体搬迁到桃花岛之后,依着桃花岛的地形,兵器坊的鲁怀李等人找了一处非常适合制造船只的地方,并且兴建了一座大形的船坞。船坞建成之后的几个月里,已经连续打造了十几艘两千石的护卫舰了。几个月以来。鲁怀李等人不断的从岛上的百姓中招募了好手,经过这几个月的磨合,如今已经拥有了成熟的制船工近千人这多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高文举便起了打造更大的船只的念头,一万石(大约600吨)的大船,在如今的人们心目中,当然是不得了的大玩意了,可要想和后世动辄几千吨排水量的大船比起来,不过是毛毛雨罢了。他倒也不敢幻想着在短时间内就能制造出航空母舰来,不过千吨级的船只起码要有那么几条,否则仅凭如今的船只,很难与大风浪抗衡,再说,造船技术也需要不断的提升,要不然他也不敢推广如今的造船技术。

要想真正的让海道畅通,就得把这种全帆式(因为技术原因,如今的船只只是动力系统采用了飞剪式的风帆结构,外形上还是无法和飞剪式相提并论,因此,只能称为全帆式)快船推广开来。而要想保证自己不被这种技术革新带来的隐患(比如海盗)所伤害,就必须保证自己始终拥有超过他人一代到两代的先进技术。这才是高文举提升造船技术的真正目的。

经过一个半月的苦心思考和研究,高文举设计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前舵大船,初步定下来的载重量为两万石(1200吨左右),别看这两万石只比一万石大了一倍,可是其中的差别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从两千石到一万石的升级,仅仅只需要把小船依照比例放大就足以应付了,最多在龙骨和结构件上下些功夫,比如寻找一些千年巨木之类的。可是两万石的船只和他们比起来,所有的结构全都不同了,其中要考虑的不单单是材料的忍耐程度,更多的则是设计中的不同,因为这么大的船,不可能一味的去寻找巨木来做桅杆,估计也很难找得到。而且其中难度最大的地方,就是将船舵完全移到了船头来操纵,也就是做成了近代船只的那种样式。对于宋代的技术而言,这其中的结构更是复杂的难以言叙。

厚厚的一沓设计图纸送到桃花岛时。鲁怀李和他的一帮自信满满的技术人员顿时就傻眼了,这艘被命名为“伏波”号的巨船,其中的种种理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而高文举所给出那长达十八个月的制造时间更是夸张。所有人都被这个神奇的玩意吸引了注意力,按照往日的习惯,先是要按着图纸做出个小样来,而“伏波”号的小样,就按照“消息”号的规模来打造了。如今,对于这些人来说,两千石的大船,已经完全没有难度了,只要看看那海湾中泊着的十几条“逐浪”系列护卫舰就知道了,短短几个月,他们已经打造了二十条两千石的船了。除了给几条万石运输船配置了护卫队之外,还有许多已经被用来训练士兵了。

桃花岛的另一项**性技术升级被交给了孟四海的两位高足邱宝山和李小柱。自从陈仁满和徐林爽告诉高文举日本的金属冶炼技术落后到连铜钱也制造不了的时候,高文举就打起了造币的念头。

至于“劣币淘汰良币(也称格雷欣法则,为16世纪英国伊丽莎白铸币局长托马斯?格雷欣提出,消费者保留储存成色高的货币,使用成色低的货币进行市场交易、流通。久而久之,良币会被排挤出流通领域。)”的市场规律,以如今日本国内的货币持有量,还远远达不到劣币驱逐良币的程度,大不了,最后把市场上的劣币一起收回来。相对于投资风险来讲,能操纵一国的金融货币,这些风险便可以忽略不计了。

高文举决定制造一种方便流通的钱币出来,要比如今市面上流通的货币质量相对更好一些,又要不至于让大家喜欢到舍不得拿出来用的程度。高文举的初步设想是,参照目前大宋货币的换算关系,制造铜币、银币、金币各一种。一来可以从日本套回来大量的贵金属,二来也为日后自己在桃花岛上发行货币积累一些经验,当然,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想将这些货币渗透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去,这是一种最有效的资源掠夺方式。

有过铸造太平绅士勋章的两位能手,接到高文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制造一枚等价与大宋官方铜币的铜钱出来,并且给他们提供了极为详细的参考数据。比如铜币的总重量不超过大宋官钱,铜币所使用金属的比例为铜97%、锡3%(德国铜币标准)。钱币的图案为正反两面,正面是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搭配一个“分”字;反面则是一个简单的五瓣桃花,中间无孔。面额为1分,等值大宋官钱1文,这是因为高文举习惯了后世的货币称呼,并且他也想着用这个方法试一试和平演变的难度。

至于工艺流程,高文举的任务书中更是详尽无比,冶炼炉的构造,燃料的使用,冶炼的过程,胚料的浇铸,压模的方法,模具的制造……等等,凡是涉及到的内容应有尽有。

可是两人一拿到手还是吓了一大跳,因为这个过程,可要比他们当初跟着师傅铸造太平勋章的工艺复杂多了,首先是钱币模具的制造就够两人喝一壶的,这个铜币整体也不过指甲盖大小,还要包含那么多花样,而且还要用精钢制作,这对于他们两人来讲,就是一个不得了的挑战。

至于说到冲压胚料时还需要极大的压力,虽然高文举给他们设计了一套类似于高家庄铁匠铺那种水力机械设备,可两人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又是个大难关。反倒是冶炼炉这些玩意,两人这一阵子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并且还试着打造出了不少常用器械,如今,整个桃花岛所用的工具,已经不必再从大陆或者海坛岛补充了,直接由他们这里负责制造,就在接到任务的前几天,两人已经成功的用桃花岛的设备制造出了第一张六合弓,并且成功的打造出了第一批孟刀。

好在如今桃花岛的人手挺充足,只要工具凑手,又掌握了方法,很快的各种工具便可以投入量产了。于是,邱宝山和李小柱将手头的任务移交给手下一干人之后,就埋头开始了铸币工作的研究。

相比于他们来讲,另一位来自海坛岛的技术人员吕聪就更加充实了,他不但成功的寻找到了高文举在地图上标示的石油产地,还将那个直馏汽油的工艺作了进一步完善,使得提炼汽油的效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并且将炼了汽油之后的废油进一步做了提炼,使它能够用来给各种器具作润滑剂使用。

有了这两样成果,吕聪一下子在桃花岛变的炙手可热了起来。而这一阵子最让大家佩服的却是另一件事。吕聪跟了吕全忠很久,不但学会了他对各种事务的认真劲,也继承了他对火器的强烈爱好。就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吕聪无意中听到有人说如今这开山的效率太低,若是用火药去炸的话会快的多,他马上就和此人谈论了一番,原来这个名叫韩子服的辽国俘虏竟然是辽兵中负责制造火药的工匠。这一下,吕聪顿时找到了活路,在韩子服的协助下,两人整天钻在僻静的地方捣鼓个不停,动不动就一声巨响,然后浑身乌黑、一脸烟灰却喜形于色的跑出来。颜小山出于好奇,曾经很兴奋的近距离观察过一次。从此决定,这辈子绝不允许此人靠近自己五尺之内。

就在高文举感觉到各种传来的消息都很让人欣慰,打算好好的再享受几个月清闲时光的时候,一个十分不和谐的消息传了回来,朱天赐赴占城的船队遇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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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断网长达N小时,太没天理了。

感谢书友“苍原~郎”的打赏。

113 琼州海盗

113琼州海盗

这次南下占城,是朱天赐今年的第三趟了。却是他在大宋领了执照之后的第一次。由于桃花岛新船的不断下水,如今早已不复年前那紧紧巴巴的样子了,“乘风”“破浪”两船如今也各自有了两艘“逐浪”护卫舰陪同出海。

出于对琼州海盗顾大胆上次袭击自己未遂的顾忌,今年以来,每次路经这一带海面的时候,朱天赐都小心翼翼,唯恐出了什么差错。不过今年两次来回,经过这里前后四次,连个海盗的影子也没看到,大伙不免心中少了当初的那份警惕。加上这次出海更是配置了四艘护卫舰,别说朱天赐本人心中松了一口气,就连初次出海的那帮新兵蛋子都觉得,以如今桃花岛的快船硬弓,就凭这几条船和这几百号人,就足够横扫天下的了。

出海的第三天,经过琼州海峡附近的群岛时,负责前方引导的“逐浪一号”突然发现在从那片岛中冲出了三条小海盗船来,示警之后,“逐浪一号”马上向对方打了通用旗语,声明自己是海坛岛的人,让对方让开通道。结果对方毫不理会。直接就冲杀了过来,并且还挂出了劝降的信号旗。

“逐浪一号”的船长是个新升上来的小头目,叫郑二柱的,素以性如烈火著称,见对方不买帐,而且还有变本加利的趋势,当然不能坐等着让人骑到头上来撒野了。本着高文举所批示的“一劳永逸”的指导思想,充分发扬了教官高十一将军整天挂在嘴上那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的战略方针,马上下令全船进入战斗状态,随即向对方发起了进攻。

三条比门扇稍大点的小船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被桃花岛的士兵们居高临下一通箭雨,扔了几具尸首下海之后,掉头向海岛中逃窜而去了。郑二柱眼看就要把对方一网打尽了,此时哪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匆匆向大队发了个信号之后,起了满帆,向前冲了过去。

这一带水域情况比较复杂,郁郁葱葱的并列着好些个小岛,一眼望去,还真看不清楚哪儿是哪。不过胜利在望的郑二柱也不顾不上什么冒敌轻入的危险,紧紧咬着在群岛中左拐右拐的三艘小船屁股后面,一心想要取了头功。由于水域复杂,快船的速度发挥不出来,虽然能紧缀着对方,却始终赶不上。郑二柱只得不断的用弓箭消灭着船上的海盗,并且一直不停的喊话,试图劝降对方。

那几条小船拐着拐着突然就停了下来。郑二柱还以为对方要投降,还没笑出口,船尾警戒的士兵就来报告,自己被包围了。回头一打量,郑二柱发现了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一条宽不到一里的水道中间,而这条小道的两头,都出现了几条海盗船。看起来,对方似乎已经埋伏了很久了。

看来这些海盗出去的这三条小船就是为了yin*他来上当,郑二柱一时不察,居然中计了。不过郑二柱觉得以自己船上的配置和人员的素养,海盗就算多上十倍也是手到擒来的事。因此,他不但没觉得紧张,反而有些兴奋,这种一对多的机会,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立机良机。

于是,郑二柱十分自信的停了下来,他命令“逐浪一号”落帆,要把这些海盗就地消灭,达到岛主命令的“一劳永逸”。

不用说,海盗首先出动的三五条小船还离他有三百步就全军覆没了。所有的海盗全被“逐浪一号”的弓箭手精准的干掉了。郑二柱很开心的让大家轮番上前,他要在实战中检查大家的准头。

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对方几条小船不断的骚扰袭击的同时,另有几条小船悄悄的绕到了他的上风处,然后将几条小船用铁链锁在一起,并且顺风点起了火,然后扯起了帆向着“逐浪一号”冲了过来。

发觉对方图谋之后,郑二柱倒也没怎么惊慌,这种把戏对别个来说或许有用,但对于速度比对方快出好几倍的“逐浪一号”来讲,根本就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他所需要的,就是绕开这几条小船就行了。

可是在他还没来得及扬帆的时候,从上风处一连串的又飘过来了十几条锁在一起的火船,那样子,竟已将他们进来时的路口完全封住了,要想冲出去,就必须要从这船中间穿过去。这时候郑二柱才发觉上当了,看一看仅仅是用来放火的船,大小就是二十几条之多,可见对方为了yin*自己是下了大功夫的。

不管怎么样,木船总是怕火的,郑二柱还没有自信到敢用“逐浪一号”去撞那些火船的地步,只得硬着头皮顺着风向里移动了,只希望这里面还有出路,又或者在他还没把路走绝的时候,那几条小船已经烧完了。

顺着并不怎么宽广的水道小心的向里走了三五里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大小三十几条海盗船,船上的海盗们个个手持弓箭刀枪。敲着锣儿喊着些乱七八糟的话,听起来无非就是劝他们投降的那些话语罢了。

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火船,再望望前面将去路堵的严严实实的海盗,郑二柱心头不由的一阵气愤,他对这些敢于和自己玩心眼的家伙简直恨的牙痒痒。不过郑二柱本就是海盗出身,这些年来跟着许大勇没少受气,如今刚过上好日子还没几天,好不容易有了和人一搏的本钱,又新升了船长,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让他投降绝不可能,除非把他干掉。听到对方的喊话越来越嚣张,郑二柱下令所有的弓箭手准备攻击,就算死了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再说他觉得自己的船比对方大那么多,压也把他们压到水里去。

堵着路口的那些海盗见他一副死磕的样子,当然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马上就采取了硬攻的手段向“逐浪一号”发起了进攻。虽然“逐浪一号”的弓远箭利,可毕竟整个船上的战斗人员只有一百人,而对方一拥而上采用的船海战术让船上的弓箭手顿时有些忙不过来的感觉。

很无奈,郑二柱只得下令,不顾两边围上来的船,直接从正面突围。“逐浪一号”比对方的船又大又快。再加上弓箭手们的无差别箭雨,很快就从船海中冲了出去。又向前走了三十几里之后,他们总算绕出了那片小岛,摆脱了追兵。

深觉有些不妙的郑二柱连忙调了头,绕过那片海域,前往大队的方向去汇合。可就是他刚刚绕过那片海岛时,却发现大队的方向冒起了滚滚浓烟。这一下,将郑二柱吓的不轻,连忙命令全速行驶,赶紧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逐浪一号”驶入起火海域十里左右的上风头时,郑二柱在千里望中看到了已经起火了的“逐浪四号”。再一看周围的情况,他发觉一个很严重的事情,此刻正是东南信风季节,海上的风都是东南风,船队的上风处,如今已经堆满了起火的小船,大小竟有上百条之多。而船队的下风十几二十里处,正是严阵以待的海盗们,用他的千里望远远看去,起码有三百多条船。这是一股多强大的力量啊,太让人震惊了。

“逐浪四号”起火应该就是船上的人打算硬从火船中冲出去,结果失败了。虽然这时候已经将船上的火扑灭了,但也没有冲出火圈的勇气了。眼睁睁看着起火的小船距离船队越来越近,郑二柱急的直跳脚。这时候,他船上的一名士兵出了个主意,趁着这时候的海风并不大,而自己又在火船的上风头,就由自己从上风将那个火墙撞个口子,把船队接出来。

事到如今,郑二柱也没别的招,想想船队遇伏多半都是因为自己太冒失中了计,才导致大家没能及时反应的,若是船队被海盗掳了去,自己也没脸活着回去见许将军和岛主了,就算能活着回去,以教官那活阎王性子,恐怕下半辈子靠吃救济过活的可能性会非常大。与其活得像个乌龟,不如死的像个好汉。于是好汉郑二柱下令,“逐浪一号”起了满帆,全速撞向火船。

海盗们这个海上火圈的计策相当成功,那一连串长度超过两里的火墙,是将装着引火之物的小船用铁链锁在一起的,想要撞开谈何容易。连撞几下之后,不但没有将火墙撞开,反而将自己的船头引的烧了起来。

万般无奈的退后灭了火,郑二柱很无奈,眼睁睁看着船队慢慢海盗们的包围圈飘去。这个时候。信号兵向他报告,说“乘风”号发来命令,让“逐浪一号”马上返回桃花岛,向岛主求助,船队准备向海盗投降。这一刻,郑二柱对前途的期望充满了沮丧,他觉得自己恐怕下半辈子要靠人养活了。

郑二柱知道这是朱天赐的主意,做为商人来讲,什么东西都比不上命重要。因此,在事情没有转机的情况下,保住性命以图东山再起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可是做为战斗人员随行的郑二柱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气愤的骂了一句,哪怕把船烧了也不能便宜这帮混蛋。

船上的一个士兵听了之后,马上向他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就是“乘风”和“破浪”两船上都装了两台发射燃烧弹的弩车,那东西的强大攻击力是大伙有目共睹的,如果用那东西进攻的话,就算消灭不了那些海盗,可冲出一条道来应该也没什么难的。

由于高文举觉得燃烧弹这种武器太不人道,因此不大同意继续大批量生产那玩意。可又不能明令禁止,只得拼命的给兵器坊安排别的生产和研发任务,搞的兵器坊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继续生产,所以桃花岛后来打造的新船上都没有安装那东西。

各船上如今大多都是新兵,这些新兵又都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而那些老兵们又都不是指挥员,因此,大伙一时都没想起来这当初轰动一时的秘密武器。这也是郑二柱不知道自己船队还有这玩意的原因。不过因为高文举却也没有要求以前配置了的船将原有的弩车全部拆除,每船仍然保留了两台的。“乘风”和“破浪”号上各自那两台弩车应该还好好的。

郑二柱闻言大喜,连忙命令用旗语将火攻的建议传到“乘风”号。接到建议的“乘风”号士兵中也有几名老兵,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于是,船队编队模式突然改变,两艘满载货物的大船一左一右加速脱离了护卫舰的保护,向海盗们靠了上去。

那些海盗还以为这是对方要投降了的样子,一片欢呼响彻云霄。可就在欢呼声还在持续的时候,“乘风”“破浪”两船同时落了帆,轻轻的打了横,将侧面向对方靠了过去。这明显的是战斗状态了。

对方的海盗似乎也知道两船的箭比较厉害,那些站在甲板上的海盗们纷纷举起了盾牌,看起来应该是早有准备。可是这一次,盾牌却没能发挥出任何效果,仅仅是十只燃烧弹,就已经将挤满在通道里的般队烧的焦头烂额了。一片夸张的嚎叫声中,海盗们终于尝到了火攻的“甜头”。用不着什么命令,堵的严严实实的通道没一会的功夫就散的干干净净了。

侥幸逃出生天的船队在五十里外汇合重新编队,察看了自己的处境之后无奈的北返了。因为几百条海盗船还在虎视眈眈的缀着他们,此去占城还有好几百里,实在难以保证对方还有没有新花样。而最要命的是,船上的燃烧弹已经用完了。如果对方再来一次船海战术,恐怕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好在海上起的东南风,而桃花岛的船队至少在逆风行驶方面还能占那么一点便宜。匆忙撤离包围圈之后的第二天,前方领航的郑二柱再一次吃惊的发现,从前方的海面上飘过来了许多生活垃圾,不用说,这是前方有船在活动了。虽然无法确定对方是如何逆风行驶了这么远跑来打埋伏,但是如今自己实在明显欠缺,一切行动还要是以保证安全为主。

犹如惊弓之鸟的桃花岛船队稍作商议之后,马上转向折去了吕宋岛。好在这里如今还没多少人来。在吕宋岛石家兄弟的接应下,船队入港休整了。同时派出了两条护卫舰走东路向桃花岛报信。

接到这个消息的许大勇不敢马虎,连忙召集了手下的将士们做了商议,不过大家都觉得此事干系重大,实在想不出个万全之策,而通往占城的商道又是重中之重,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置之不理,争论了一番之后,这个消息被颜小山送到了高文举的面前。

正在家中享受偷得浮生N日闲的高文举接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生出了人生不如意者常八九的感慨。同时他也对这伙盘踞在琼州海峡的海盗们的实力不得不赞叹了一句,他知道桃花岛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编出如此夸张的数据来骗自己,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琼州海盗们如今已经公然摆明了车马、亮出了獠牙,要在那里做海龙王了,自己的通商大计必然要受到对方的阻挠。

这个时候,恐怕说什么也没用了,而“一劳永逸”的指导方针,这时候似乎也要斟酌一番了,毕竟对方根本就不像许大勇所说的那样,只有千儿八百的人,不到一百条船的规模。

这么严重的问题在没有解决之前,还不能让刚刚设立了海事衙门的泉州听到风声,否则将对欣欣向荣的海上贸易事业产生不可估量的消极影响。做为大宋的海上贸易第一站,占城商道的畅通非常重要。如今正是东南信风季节,所有从大宋出海的海商们都会趁着这个机会到占城去贸易,如果这条商道在这个季节被海盗把持的话,那将会将大宋的海商们的积极性打击的无以复加。

虽然以前也有海盗偶尔会在海上拦截过往客商,可那些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股,就算拦了船,商人们本着破财免灾的意思打发上几个小钱也就是了。可是如果海盗们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可以将桃花岛船队逼到走投无路境地,那就不再是花几个钱能解决的事了。

这样下去,这些海盗们的胃口会越来越大,勒索的钱财也会越来越多,而有了钱之后,他们又会越来越壮大,如此一来,势必形成一个恶性循环,最后这些人就真的成了海上霸主。到那个时候,别说通商了,恐怕连港口都不见得安全。在另一个时空曾经称霸海上的西班牙海盗就是这样一步步形成的。

唯今之计,只有在他们还没有形成绝对优势力量的情况下,彻底将这股海盗消灭,才能真正的一劳永逸。不过以目前敌我双方的态势来看,对方能摆下那么大的阵来设套,就说明他们对桃花岛的底细多少了解一点,可是对方的实力,自己这边却几乎是两眼一抹黑。两相对比,明显的是自己要吃亏一些,这个仗要怎么打,还得好好琢磨一下才行。

思前想后深觉有些麻烦的高文举,手指在海图上挪来挪去,沉吟了半天也没能拿出个合适的方案来。看着一脸期待站在自己对面的颜小山,高文举将手中的海图轻轻一拍:“备马!去桃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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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老白来讲,一张月票胜过千言万语。谢谢啦。

最后,深情的呼唤一下各位书友,请大家将手中的各种票票都向老白扔几张吧。迫切的需要支持啊。

114 敌情

114敌情

高庄主病情的治疗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三位前辈在当夜将高庄主用另外一种药水泡了起来,不同的是,这次治疗和上次不一样,泡药的地方换到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去了,还说如今正是闭关的紧要关头,不能让他和任何人相见,以免影响病情。身边的小厮被轰的干干净净,连柳七郎这样的亲近人士也不许靠近了,大家听了郭神医的话才知道,其实那是因为几位前辈把自己的妙方看的太重,深怕别人会偷学了去。

不过对于见过前几天已经可以自由行动的庄主那些高家庄的人来说,只要是能让庄主彻底康复,哪们让他们守在竹林小院门口做看护都行,至于能不能见上庄主一面,原也不在大伙考虑的范围之中,反正平日也见不上一面。至于说到几位高人守着怕人学了息的妙方,当然也在情理之中了,毕竟这东西是人家吃饭的手艺嘛。

柳三变在昨天晚上和高文举谈过一次,得知高文举从今天起要闭关一个月左右,也不怎么在意,正好趁着这功夫。带着小慧回泉州去住上个把月,顺便和范大人联络联络感情。

一大早,就在柳三变带着小慧,坐着高文举的马车向泉州去的当口,高文举已经从凤凰岭码头上了“消息”号,他们将从这里出发,途经海坛岛,然后再赶赴桃花岛。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和龙氏三老商量之后,瞒住了所有人,连夜和颜小山骑马赶到到凤凰岭歇息了一晚。连夜巡视了一番郭高社和孟秋打理下的凤凰岭,对规模日渐稳定的凤凰岭酿酒厂提出了几条改进意见。今天一大早,带着一百坛已经窖藏了一年之久的凤凰山佳酿,和前来送别的孟秋、郭高社挥手告别之后,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航行,踏上了海坛岛的码头。

半年不见,海坛岛如今已经变的焕然一新了。以前那些粗陋不堪的窝棚式住房早已被清除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除了依着地形修建的玻璃厂之外,便是环绕着海坛岛,在每个重要关口负责守卫的哨所了。

如今的海坛岛,里里外外都由吕全忠一人说了算,负责警戒的也是海坛岛的老人中挑选出来和他比较谈的来的几个头目。老头如今早已忘记了自己其他的身份,一心一意的钻研起了玻璃工艺,每天泡在几个玻璃窑口废寝忘食,却又乐在其中。

当高文举和颜小山找到吕全忠时,他正一脸兴奋的盯着刚刚从退火窑中取出的几件玻璃片。那激动的表情就像是老来得子的模样,惹的高文举一阵暗笑。

看到生龙活虎的高文举站在面前,吕全忠兴奋的顿时忘了说话,直到颜小山提醒了一下时才回过了神,不过老头可能有些紧张,竟然连高文举的病情问也没问,只是一个劲的向他夸赞有了退火工艺之后,玻璃器皿的耐用程度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而且也成功的做出了几张一尺见方的平板玻璃等等之类的话题,要不是颜小山再度打断,恐怕老头能一直说到天黑去。

夸奖了吕全忠一阵,又具体的向老头提出了几点工艺上的建议之后,做为对老头努力的肯定,高文举送给了他十坛美酒。就和吕全忠等人在玻璃厂的大食堂吃过午饭,高文举一行再度扬帆,驶向了桃花岛。码头上,留下了一群激动的有些失态的大老爷们。对于如此和自己这些人亲近的岛主,他们简直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消息”号已经从海面上消失之后,大家才恋恋不舍的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受到鼓励的海坛岛留守人员,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爆发出了让人惊诧的潜力,将玻璃工艺提高到了一个就连高文举也没想到的不可思议的水平。

黄昏时分,“消息”号到了桃花岛。得知高文举亲自前来,许大勇等人顿时喜出望外,在他们心中,高文举就是无所不能的,只要有他在,眼前的任何问题都将变的不再是问题,而高文举平日那些简单而有效方法,更是让大家对这次的危机充满了信心。

四盏明亮的汽灯将整个议事厅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大家围在圆桌周围盯着桌上摆放的海图沙盘。这片海域的海图,是按照这大半年来大家对南中国海这一带的实际考察不断修正来的,在如今这个时代,应该是最全面最真实的了。

许大勇指着海图道:“根据南一船队(桃花岛将船队按照通商路径的不同,分成了南一、东一、东二等)的报告,在月牙岛(今东沙群岛)这一带,对方似乎也有了埋伏。如果情况属实,那么我们如今就要先弄清楚两个问题。第一,对方有多少船到了这一带,第二,如今是东南风季,对方是如何逆风行驶到这一带的。”

冯敬业放下抱着的双臂,用手指了指东莞港口(即今香港、澳门一带)道:“会不会是盘据在这一带的齐大元那伙人凑巧赶到的?从香山角(澳门)这一带到月牙岛,也不过五六百里,就算是风向不对,用桨的话,几天也能赶到。这一阵是海商南下最多的日子,这帮人出来打主意也有可能啊。”

李连生点点头:“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自去岁荆湖路大旱民变以来。好多灾民都涌到了沿海这一带来找活路。齐大元的人听说这一阵子已经扩大到三千多人了,不过他手上没有几条船,平日最多也就用来在近海打几条鱼罢了,如果真要是他也打算出海讨生活,只怕我们这条商道就不大太平了。”

杨全虎道:“我觉得还是琼州那帮人的可能性大一些,首先,那帮人不声不响的发展到了如此规模,说明过去一年里,他们也和咱们一样,发展很快。其次,这些人能一出手就是几百条船,连用来放火的船都是上百条之多,说明这些人的造船手艺和造船数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估计。第三,从这些人这次设下的埋伏来看,他们当中应该是有能人的,不会想不到咱们的船万一脱逃之后原路返回的事,因此,提前在这里设伏也是有可能的。”

许大勇不可思议的笑了笑道:“这个顾大胆,还真出息了。两三年不见,竟然把队伍拉的这么大。据老朱那边回来的人说,这一趟,他们出动的人手,少说也有五千。这样看来。顾大胆是真打算要做海龙王了。”

许操皱着眉头道:“以前大家好歹还互相给几分面子,如今他既然已经撕了脸,咱们还是照着岛主的意思,一次把这帮家伙连根拔了吧。要不然,坐等他壮大起来,咱们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许大勇点头道:“打是一定要打的,不过要真的和咱们设想的一样,那这顾大胆手中的人手可不少啊,咱们虽然弓硬船快,可毕竟在数量上差的太多,要是近战。恐怕咱们免不了要吃亏。咱们如今,人手本就不足,实在是折不起啊。”

许操不满的看了老爹一眼,这个微小的动作刚好被沉思中的高文举拾在了眼里,心知他这是对老爹这种类似于胆小怕事的作风有些看不惯,当下微微一笑开口道:“许叔说的是,继堂兄你别以为这是许叔怕事。这里面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大伙一定要记住,我们的人命,比他们的重要!就算是用咱们的兄弟一条命去换对方一百条人命,也绝对不是什么有赚头的事。我们要打,就得尽量的用自己不受损失的法子去打。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这种蠢事干不得,否则,我桃花岛的这点人,光是和沿海这一带的海盗拼命就玩不转了,日后还怎么发展壮大?要知道,如今我们的发展才刚刚开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还要靠着这些弟兄以后帮咱们带出更多的兵来呢,要是折在海盗手里,那不亏大了?他们随便站在土堆堆上喊一嗓子,放几斤米摆一锅粥出来就能拉几十号人,可咱们的弟兄,个人都有经过千挑万选才入的伍,又费了大伙那么多心思在里面,不说别的,光是大半年的训练吃的米都要比他们值钱许多,就做生意来讲,这么个做法,也是个赚钱的买卖,是吧?”

大家一阵轰堂大笑,又觉得他说的在理,同时也为跟了这么个把自己兄弟看的极重的主子觉得很幸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了这一阵子和周边几股小海盗碰头的事来,不一会,议事厅就变成了茶馆。

许大勇咳嗽两声,大伙连忙收住了声,有些不好意思的向高文举看来。高文举毫不介意的摆摆手道:“我们如今先不考虑对方都是哪一路的人马。如今只把情况向着最坏的方面去考虑便是。根据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来看,琼州海峡如今已经无法正常通过了,为了确保通商,这一仗,非打不可。

可是要动手,我们在明,对方在暗,结合这一次的遇伏来看,对方知道我们的挺多,可我们却并不了解对方。因此,先摸清对方的底细是最重要的。这样的话,若是月牙岛那股人也是对方来的,对咱们来讲,倒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

大家见他如此一说,都将耳朵竖了起来。高文举接着道:“明日一大早,将‘逐浪’九号到十五号七船,加上‘揽月’号,一共八条船一起出海,快速将月牙岛一带围起来,把这帮人先揪回来再说。如果运气好,至少能从这帮人嘴里掏出点什么来。”

大家刚刚还在担心月牙岛上如果是琼州海盗,那么对方的势力就远远超出己方的想象了。本来还认为这是个不好的消息,如今听到高文举这么一说,顿时又觉得这个情况马上就变成了好消息,如今又恨不得这伙人全都是从琼州海峡出来的。纷纷摩拳擦掌,要求带队出海去抓俘虏。

高文举却指着东莞港一带道:“这一带岛屿众多,一直都有多股小点的海盗在活动,如今又正是南下通高的旺季,若是他们也想趁乱来插一杠子,即使造不成太大的危害,可也会让人觉得多少有些不痛快,因此,这一次,我们不动则已,要动,就把沿海一带彻底肃清!”

有了高文举的话,大家顿时觉得心中有了底气,一时间请战声此起彼伏,高文举又抬起双手虚着按了按,接着道:“至于如何打,我觉得,我们如今还是先把这几个家伙请回来问过之后再说的好,不管他们是哪一路神仙,起码我们也能掏出点东西来,这样动起手来也会方便的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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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四点左右,月牙岛附近海面。从打狗港到这里,不过八百多里的海路,顺风顺水又是轻船满帆,只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桃花岛的船队就浩浩荡荡的杀到了。

站在临时充当旗舰的“消息”号甲板上,高文举面带微笑的问身边的许大勇:“如此说来,这个郑二柱倒也是个人物,紧要关头,惊而不慌,又凭着水上的蛛丝马迹便推断出了这一带有埋伏,看来倒是可以着重培养一下。”

许大勇点点头道:“这家伙是咱海坛岛上出生长大的,大字不识得几个,脾气也不好,为人倒是仗义硬气,以前也跟着子豪出去办过几趟差事,那时候咱们底子软,老要受人家的气,这家伙为此没少和子豪顶嘴,后来有一次差点动手打了子豪,没办法,就禁了他出海了。后来十一来练兵的时候,这家伙很是卖力气,他本身底子就好,又在这些小家伙们中间有些名气人缘,这次新船下海的时候,就给了他个带队的机会。最初我也是担心他的脾气太冲,遇事不够冷静,就从‘消息’号上拔了几个老兵给他,不想歪打正着,这次倒让他几个立了大功。”

高文举道:“脾气大不怕,没脾气还不得让人欺负死呀,他这次吃了这么个大亏,想来也能学乖不少,从报回来的情况来看,他在危机关头处理的还是挺不错的,若非他当机立断,恐怕第一个就被消灭到那些小岛中间了。还有第二次,敢驾船去撞火圈,更是不得了的举动,若非有大局观念,恐怕没人能下得了这决心。这样的人才,一定不能埋没了,否则,不但会让下边的人寒心,也容易影响大家的团结。”

许大勇点头道:“这一层我也知道。不过这小子这次轻敌冒进的错是犯的真真的,若非他率先冲进了人家的圈子,船队也不会耽搁了机会让人家轻轻松松的在上游布了局。用的是可以,不过敲打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要不然,还不得让这小子尾巴翘到天上去啊。”

高文举笑了笑:“这倒是。”

举着千里望的颜小山朗声道:“少爷,前面就是月牙岛了。”

高文举和许大勇对视一眼,双双走上船头。

许大勇指着远远看上去似乎是一片沙子组成的海岛道:“这片岛中最大的就是这月牙岛了,咱们从北边过去,这边的海道太浅,靠不得船,另外一面,那个月牙里面的海道,就是‘消息’号也驶得进去。今年二月的时候,我曾来过一趟,竟然还在岛上看到了几口古井,想来早年这岛上也曾有过人住吧。如今就满是鸟粪了,我试着探了探,挖了两三尺都没到底,那时候天气不怎么合适,岛上也没几只鸟,想来如今,岛上应当满是鸟了吧,也不知道那帮家伙怎么呆得下去,也不怕鸟儿在头上拉屎么?”

高文举笑了笑道:“晋时裴渊《广州记》云:‘珊瑚洲在县南五百里。昔人于海中捕鱼,得珊瑚。’他说的县就是东莞县,那岛就是这月牙岛了。这说明,早在晋时,百姓们就已经发现了这月牙岛,并且在这里采到珊瑚了,这些年来,很多达官贵人都出钱雇人出海在这一带来找珊瑚。能到这一带的渔民们,也常常能采到高大的珊瑚,只是没人能想到,这岛看起来像是砂子,其实,全都是由珊瑚组成的。呵呵,大珊瑚?要是把这整个岛都搬了上岸,就真正知道什么叫大珊瑚了。”

许大勇和颜小山听的目瞪口呆,颜小山对高文举所说的话不敢怀疑,当下将千里望举在手中,仔细的察看了起来,希望能找到珊瑚的痕迹来印证高文举所说的话,可惜,整个岛上郁郁葱葱全是树木,而那被海水不断冲刷的岸边,他又看不大清楚,只得无奈的望洋兴叹了。

许大勇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过他素来知道高文举读书颇杂,而且又常常喜欢从书中引用一些东西来,那么他说这岛是珊瑚岛应该也没什么稀奇了。又值行动的紧要关头,当下也不多问,只是小心的察看着船队的情况,不时的和高文举交流一下行动的进程。打出信号用其他船只布置了包围阵型。

看着离岛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海盗们的痕迹,颜小山喃喃道:“不会是郑二柱那小子疑神疑鬼吧,这里也看不到啊。”

话音未落,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月牙岛上突然飞起了一大群的各种岛儿,吱吱呀呀的叫声吵的大伙纷纷捂耳不迭。

鸟叫声中,颜小山猛一跺脚,狠狠喊道:“看你们能往哪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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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遭遇盗版

115遭遇盗版

伴随着一阵鸟叫鸟飞鸟扑腾的声音。三艘个头和桃花岛船队大小差不了多少的大船从月牙岛中间的天然港湾中冲了出来。

猛一看对方船型的大小,不光是桃花岛这些将士,连高文举也吓了一大跳。原因是这船太大了,大的都和自己如今站着的“消息”号不相上下了。据高文举的历史知识和亲身经历,在这个时代,人们的造船水平还远远没能达到能够轻轻松松制造出两千石大小的海船的程度。就算有个头差不多大小的,那也是放在内陆的运河中负责漕运的河船,和这种海船完全不是一码事。

高文举一直以为桃花岛的两种规格的船只理所应当的是这时候全球独一无二的,绝对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如今猛然见到对方竟然也有与自己实力相当的船只,如何能不吃惊?再一细瞧,对方船上的桅杆的船帆的布置,简直和“消息”号同出一辙,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真的又有穿越同仁?可那也不应该啊,“消息”号的样子是自己根据飞剪船的理论,结合了现在的造船水平理念重新设计的,换句话说,这玩意的专利是属于自己的呀,如今怎么会被人D版?

不管是有穿越同仁和自己心灵相通设计的,还是有人盗用了自己的创意D了版,对高文举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当然,穿越同仁的可能性相比之下是少了一点,那么是什么人如此牛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成功的仿制了自己的护卫舰理念?一般来讲,这种事无非是两种可能,一是自己人出卖图纸技术,二是被间谍盗取了技术资料。可想一想,从“消息”号开始动工的那天起,这些造船的工匠全都在许大勇的严密掌控之中,如此重大的疏漏发生的可能性极低,想来图纸流出去的机会也并不大,再说自己那种独特的图纸,虽然很容易看懂,可如果没有正经的受过培训,也没几个人能看的懂。

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可眼前活生生的出现了盗版,还如此相似。这种震惊的程度丝毫不亚于一个落魄写手好不容易在起点中文网发了VIP章节之后,不到五分名就发现D版网站已经上传了图片章节的感觉。

今天来的太对了,就算本着打击盗版,维护知识产权的旗号也应该把这帮家伙收拾了,在海上抢客商,影响生意也还能忍,可是明目张胆的盗版,分明就是不把产权拥有人放在眼里。当然,真正的原因是,这些人有了如此强悍的造船能力。如果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海上通道的心腹大患,因此,一定要把这伙人的底细弄个清楚,然后一举解决这个后顾之忧。

站在“消息”号上的许大勇、颜小山等人也在同一时刻想明白了此中关节,相对于高文举的担心,许大勇更怕的是,如果对方的造船技术的确是从桃花岛盗取来的话,那自己这个主管可就难辞其咎了。而颜小山更是火冒三丈,因为他刚刚猛一看到对方的样子,还差一点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用千里望仔细看了半天才闹明白,对方的船只是和桃花岛的船十分相似而已,并非完全一样。

那三艘船一看原版的围了过来,当然明白这是事发了,急急忙忙的扬起了帆企图从把守在港口的“逐浪”八号和十三号之间冲过去。奇怪的是这两船见对方向外冲,却并没有急着上前合围,而是很随意的动了动,那样子分明就有放水的嫌疑。

眼看着对方的三条船险之又险的从两船的空隙中穿出,渐行渐远。许大勇大怒:“这两船是哪两个王八羔子带的?难不成是想通敌么?传令兵!问问是怎么回事?”

颜小山也吓了一大跳,看刚刚那样子。这两船明明很容易就能将港口守住啊,而且对方的船从两船中间穿出时,以六合弓的射程,完全可以用箭雨将对方甲板上的人消灭几个,就算拦不下来,起码也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啊。

高文举手中拿着千里望,冷静的看着这有些诡异的局面,心中也颇有些起伏不定,难道说桃花岛已经有人能敌了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辛辛苦苦经营出来的局面,恐怕到头来完全的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白忙活一场不说,恐怕好心好意将那些乡亲们接上桃花岛来,最后反倒要害了他们了。

可是高文举却又不敢往那儿想,能把快船的设计图偷走给别人还不被人发觉,又敢当着自己的面给敌人放水,如此大的动静,又岂是几个小卒子能做的到的?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许大勇就难逃干系,看着他如今那暴跳如雷的样子,如果不是真不知情,就是有意做作了。而这两样的结果,却也只是坏和更坏的区别,根本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传令兵匆匆而来,大声道:“报告!逐浪八号回话,这是指挥船‘揽月’号的命令。”

许大勇心惊胆战的看了高文举一眼,完蛋了,今天负责指挥的‘揽月’号,而发令的正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许操啊。难道说,那个放水的,是他?要真的是他干的,那自己可真是当场跳海也洗不清了。

高文举一听传令兵的话反倒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高十一也在“揽月”号上。当下微微一笑道:“许叔别忘了,咱们今天只是来看热闹的,人家才是正主,怎么搞,咱们还是别多嘴的好,要不然会影响指挥员的决定。”

许大勇这时也想明白了,再加上对儿子的了解,心中虽然有些忐忑,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些掩饰的说道:“小兔崽子!把他们堵在这湾湾里来个瓮中捉鳖不好么?乱搞什么花样?这要是玩失了手,我看他怎么收场?!”

高文举微微一笑,举起千里望再度打量了起来。这时,逐浪八号依旧守在港口的入口处,而逐浪十三号则起了帆,稳稳的缀在三船的后方,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脚下轻轻一晃,“消息”号也起了帆跟在了后面。

传令兵又过来报告,前方要求“消息”号不要跟的太紧。保持三里以上的距离。许大勇心中顿时大石落地,这就说明儿子是有想法,并非是放水。当下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小王八蛋~!就那半桶水还在老子面前卖弄!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语气虽然稍重,可神情已经彻底的松了下来,方才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一扫而空。

看着对方三条船在前方突然分了三个方向逃窜,高文举很期待的说道:“这几个家伙有一套啊,到现在我还没发现他们的伏兵在哪里,这样说来,我们船队的联络竟然已经可以超出五十里去了。”

颜小山这时候才笑了笑道:“少爷你没留神,如今我们的船队一直保持着间隔二十里的距离,两船在这二十里的距离上。用旗语互相联络,这样一来,八条船,如果排一条单线的话,首尾两船间隔一百五十里也能有效联络。”

高文举很是震惊:“二十里?旗语在二十里的范围如何还能看的清楚?我记得以前超过两里都得用千里望啊。再说,就算用千里望能看明白,咱好像也没那么多千里望可用吧。”

许大勇插言解释道:“嘿,你别说,这几个臭小子,这一阵子在这方面没少下功夫,这也多亏了小山带来那几个磨水晶的师傅,他们几个,再加上老孟那两宝贝徒弟,还有个吕疯子,几个人整天钻到一块琢磨个不停,竟然让他们弄出了一批千里望出来。如今呐,各船上的旗手和传令员都配了千里望,如今呐,千里望在咱桃花岛,可算不上啥稀罕玩意喽。要不然,咱们来看热闹能人手一个吗?”

高文举茫然:“原来是这样,磨水晶的师傅?”

颜小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十一说手上千里望太少,又说修路的时候,那帮倭人不知道从哪挖出一大块水晶来,问我能不能帮着你,请人再做几副。你那会又在泡药,我不好拿这小事来烦你,又怕大块水晶走水路太过麻烦,万一有个失打就不好了。就自作主张,把那几个师傅给请到岛上来了。”

高文举恍然道:“我说呢,看来大家这是打算测试一下极限战了。那咱们这回可得好好欣赏一下了。对了,不是做了新千里望么?干嘛还给我个旧的?”

颜小山道:“这副是你用惯了的啊。”

高文举一下语塞,不过想想这年头的人,似乎都挺念旧,却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举起千里望静静观察。许大勇举着千里望,也不回头。嘴里笑着说道:“想不到咱们这儿弄千里望,人家倒学会造咱的船了,看!这几个小东西在前面拦住了,好好好!时机把握的不错,不过一对一是不是有些托大了?呵呵,这些家伙挺自信呐。咱们这回好好看看,是咱们的船好些,还是他们的船好些……”

一声炸雷般的巨响突然将他的话语打断,高文举又是一惊,连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艘敌船上升起了一阵烟雾,甲板上乱做一团,而出手对付他的,正是逐浪十号。

高文举脱口而出:“他祖母的,这是炮啊?这玩意是谁做的?”心下一阵郁闷,好不容易才把吕全忠大规模制造燃烧弹的心思按下去,怎么又有人弄出炮来了?这也太给面子了吧?

颜小山很是黯然:“这是吕聪那小子捣鼓的,他捡到个辽兵俘虏,那家伙会配制火药。吕聪这小子就整天琢磨,他把火药装到竹筒里用来炸石头,后来也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说这玩意打仗威力老大了,他就捣鼓出了这么个东西来。把火药和碎石子装到竹筒里,用弩车发射出来,上回差点把他自个炸飞了……以前觉得四叔一琢磨起火器来就有些不太对头,这家伙比四叔还要厉害几分,简直是个疯子……”

话语声中,又是一声巨响,与刚刚那声微微有些发闷的声音稍有不同,这次的响声明显有些偏脆。高文举有些纳闷,举起千里望仔细一瞧,对方的甲板上此时已经燃起了大火。他心里一阵恶寒,看来吕聪已经发明了好多种不同配方炮弹了。

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反正自从自己改良了某些东西之后,事情的发展就不再按照自己的意思继续了,有些事,无论你愿不愿意,都无法遏制它的发展势头,比如武器的开发。想想这次船队的海上遭遇,如果自己当初真的把燃烧弹的发射架全都拆除了,那么南一船队恐怕如今已经落入人家手中了。到底要不要大力开发武器系统?还真是让人纠结啊。

再向前看去,逐浪十号已经扔下了被他连轰两炮的那条船,掉头向另一艘追了过去,这一次,远远辍在对方身后,全速行驶的过程中就开了炮,不过由于全速行驶,并不像第一次那样顺利,连开五炮之后,才打中对方,饶是如此,对方也被打的顿时乱了起来,速度顿时慢了许多,吕聪似乎有些不过瘾,趁着两船距离拉近之后,又打出了一枚燃烧弹,一下将对方的主帆点燃了,随后,逐浪十号连停也没停,直接抛下了手忙脚乱救火的敌船,掉头向最后一艘敌船扑了过去。

逐浪十号还没有追上最后一艘船的时候,被新式武器打的失去了战斗力的两条船已经先后被跟在后面的桃花岛船队两两围了起来。就在第三艘敌船尝到第一枚炮弹的那一刻,那两条船已经完全被桃花岛将士控制了起来。

“报告!”传令兵大声喊道:“少将军问,如何处置敌船?”

许大勇这时候心里已经乐的开了花了,脸上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还问个屁!当然是押回去了!”

高文举突然阻止道:“慢着!你告诉他,全体都有,打扫战场之后,前往吕宋岛汇合。”

“是~!”传令兵很干脆的转身去了。

高文举对许大勇道:“如今已经快天黑了,如果我们返回桃花岛,需要逆风行驶一夜,不过这里距离吕宋岛与返回桃花岛的距离相当,而且也不用完全逆风。再说不管我们如何处置,最终都还是要到吕宋去和南一汇合才能做决定。倒不如一起去吕宋,一来当面问问朱叔当时的情况,二来有什么安排也方便一些。”

许大勇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传令兵又回来道:“报告!逐浪十号报告,月牙岛港内没发现敌船!”

高文举道:“这说明对方这次就只有这么三艘,行了。告诉继堂兄,让逐浪十号返回桃花岛通报,其他船全部到吕宋岛汇合,顺便看看吕宋的港口收拾的怎么样了。注意,给桃花岛的通报不必太详细,只说战斗已经结束,如今大家在吕宋休整即可。”

“消息”优雅的在三艘伤痕累累的仿制快船附近打了个转,高文举等人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对方船上的设施,对方那极高的仿制能力让高文举吃惊不已,再度向许操发了通知,让他确保所有的俘虏都能活着送到吕宋岛,他要好好的在这些人身上找到自己的疑问。

站在甲板上的许大勇心中雪亮,高文举要将这三艘船押到吕宋,恐怕不止是因为风向的天气的缘故,他更担心的是这三艘船到了桃花岛之后将引来的动荡,不管泄露图纸和技术的事情是不是存在,这三艘船的出现都将让刚刚凝聚在一起的桃花岛众人心中产生裂痕,如果真的有内奸还好说,最多费点心思将他揪出来便是。可是如果这事别有蹊跷,只要对方乱咬一通,到时候恐怕会搞的岛上那些自己人个个人心惶惶。再说,以自己对兵器坊那些人的了解来说,似乎还真没有值得怀疑的人。

高文举这个在吕宋处理的办法无疑是眼下最合适的了,如果有什么消息,也能避免打草惊蛇。但愿这只是一个巧合吧,毕竟兵器坊中那些家伙都是跟着自己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若是真有一两个出卖大伙的,还真不好处理。

高文举如今倒也释然了,只要不是高层出了问题就好说,那些技术人员就算是为了钱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出卖一点技术,无非也就是大家碰到的对手稍微硬一些罢了。只要能保证武器的技术的领先,他相信,就算有人泄露出去些许技术,对整个桃花岛的发展大局也没什么大的影响。

次日天色微亮时,桃花岛船队慢慢的靠近了吕宋岛港口,驻守在港口的士兵打过招呼之后,按着港中迎出来的小船的指引,十几条船一一的泊进了港中码头。

踏上吕宋码头那结实的木制引桥,高文举心头很是满意,一路上指指点点的看个不够,随着前来接引的石光宗、石耀祖兄弟,步行了将近一个钟头之后,直接到了朱天赐落脚的临时营地。

朱天赐正愁眉苦脸的坐在椅子上发呆,一看到高文举进门,吃惊的差点跳起来,脸上开心的表情一闪而过,哭丧着对高文举道:“文举呀,你可来啦。”

高文举微笑道:“朱叔这是担心赶不及给占城送货么?放心吧,这次咱们大军出动,还怕收拾不了几个蟊贼?误不了事的。”

朱天赐摇摇头:“我不是说这个,唉,想是这此出门没看皇历吧。屋漏偏逢连阴雨啊。”

高文举有些莫名其妙:“朱叔,你把我把弄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

朱天赐瞟了一眼站在两边的石家兄弟,见那哥俩都是一脸的抱歉。这才痛心疾首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吕宋的土人杀了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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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章送给那些被盗帖困扰的同行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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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节外生枝

116节外生枝

朱天赐如同苦大仇深的翻身农奴忆苦思甜一般。将这几天的事情娓娓的向高文举讲了一遍。

这事说起来,有些背景先得交待一下。这朱天赐人称朱三爷,这个称呼那可不是随便乱喊的,那是因为他在家中排行老三。做为世界上最基本的常识,不用想也知道,他还有两个亲哥哥,分别是大哥朱天生和二哥朱天养。

这个时代的人,所谓的亲兄弟也不见得就是一奶同胞,只要是同一个爹就算,至于是不是同一个妈生的,倒没什么关系,朱天赐和他的两位哥哥就是如此。很不幸的是,朱天赐的母亲和他两位哥哥的母亲比起来,地位要稍微差上那么一点,换句话说,朱天赐是庶出。

朱家世代经商,经祖辈多年积累,已俨然成为苏杭一带的大户。可大户归大户,在这个时代,商人的身份还是很被人看不起的,再加上朱天赐庶出的身份。更是没人将他放在眼里,不仅旁人看不起他,就连自家人也有下看他的意思。与世间所有类似的情况一样,成年之后,照例分家另过的时候,朱天赐很幸运的被分了一间没人搭理的小铺子,由着他去自生自灭了。

朱天赐在带着媳妇过了三年零两个月之后,终于再也撑不下去了。最后连媳妇也翻他的白眼,最后甩手一走了之了,而那个时候,他刚刚年满二十岁。万般无奈的新光棍朱天赐简直有走投无路的感觉了,就在此时,他听人说起下南洋做生意的传闻来。本着富贵险中求的意思,朱天赐一狠心,咬咬牙跺跺脚,把那用来糊口的铺子找了个熟人盘了出去,凑了一笔钱之后,采购了点瓷器布匹茶叶盐巴之类的,雇了一条船,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南下占城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可怜他,给他面子,第一次出海的朱天赐就顺风顺水的到了占城,由于那时候中原与占城的贸易时断时续,急需中原商品的占城人对偶尔能来这里的中原客商自然要高看一眼。因此,落魄的朱天赐非常幸运的成了当时占城轰动一时的上国客商。赚了个盆满钵满的朱天赐不但换到了超出他想象的金银,还在当地以他根本想像不到的低价收购了许多在中原非常稀罕的玩意,半年之后。又顺着另一个季风,再一次冒着生命危险回到了杭州湾。

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很难想象,这一趟的利润究竟有多大。到底那一趟赚了多少钱,朱天赐已经记的不太清楚了,反正他很清楚的记得,就在自己手中的占城货物上市不到十天的时候,昔日他想也不敢想的大宅子,他一挥手就买了下来。当初恨不得让他死在外面再也别回去的老爹,竟然破天荒的亲自到了他的新宅中去道喜了。至于那些在他落魄时躲瘟神一般的亲戚们,更是铺天盖地的将他围了起来。街坊四邻们不顾当年曾经向他当面吐唾沫咒骂的往事,腆着脸上门来和自己套近乎、拉关系……

经过那一趟之后,朱天赐彻底的扭转了自己在家族中没有说话权的地位。一举成为了朱家年轻一辈中八位长老之中的其中一人。从此之后,朱天赐的人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生意也越做越顺手,虽然不再跑海路,但陆上的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渐渐的成为了苏杭一带颇有名望的大商人。

可是人生,并不是总是按着好的方向发展的。十几年前,朱家的一次家族会议上,朱天赐由于态度不太妥当,被排挤出了长老会。事情的起因就是盐政。当时朱家通过关系巴结上了官府,打算和官府合作,将苏杭一带的官盐生意完全垄断。朱天赐认为这事有两大不妥,一是此事太过伤民、有违天和;二是官府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恐怕便宜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占。可是当时的朱家元老们早就钻进了钱眼,不但将他逐出了元老会,而且还同时宣布,整个家族将他视为背叛者,从此开始无差别的打压他。

能不能把持盐业,朱天赐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这世上的钱总是赚不完的,人赚钱多少得有些良心,不然晚上睡觉都不踏实。结果,在自己家族的不断打压下,朱天赐的生意慢慢的缩水了,经过七八年的折腾,早已不复当年风光,不过仅能混个温饱罢了。

而把持了整个苏杭一带官盐业务的朱家,很快就尝到了和官府合作的恶果。在官商勾结下,大批的盐民食不果腹,逐渐开始出现外逃和破产者,渐渐的,盐的产量越来越低了。而收入渐低的同时,为了保证自己的既得利益,官府也好,朱家也罢,都不约而同的将剥削的力度加大了。于是,一个恶性循环很快就出现在了苏杭盐场上。当盐民们的承受能力跌破官府和朱家压榨的最低线之后。官府终于将所有的罪过都转嫁到了朱家身上。于是,朱家开始不断的被官府敲诈,没几年,就搞的入不敷出了。

在整个家族眼年就在被压榨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朱天赐的两位嫡出兄长,不得不拉下脸,到朱天赐的面前来求他伸伸手搭救一个整个朱家。整个过程虽然不足为外人道,不过想来也应该非常感人,因为朱天赐后来答应了两位兄长,再次冒着生命危险出了海。其实他再次出海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自己的生意也已经有些周转不灵了,而出于旧情,平日上门来搭帮求助的人他又不好意思拒绝,一来二去的,曾经的辉煌只剩下了个空架子,手头的资金早已入不敷出了。

后来的事情,高文举就知道的差不多了。这时候的朱天赐虽然落魄,却也仍然在民间有几分威望,很快就凑了些钱,理了三五船的货物一同出了海。好在老天爷还是很给面子,一趟下来,又将奄奄一息的朱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经过这一趟,朱天赐觉得自己跑船跑顺了。加上陆上生意又实在不怎么景气,索性就每年往返占城一次,专跑海路了。虽然偶尔也会在海上碰到些小股的海盗,不过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倒也没人肯做那杀鸡取卵的事。故此,总是花上几个钱消了灾就算完事,直到去年运气极差碰到倭盗那次,又在生死关头被他碰到了高文举。

有了高文举的帮助,朱天赐这才真正的抖了起来,可以不受季风影响随时往返占城不说,光是那几艘大船的样子就够让杭州湾港口那些人瞧的了。这半年来。朱天赐在苏杭一带的名声直线上扬,简直有如日中天的感觉。当然,他的名气之所以如此的大,不仅仅是因为他经商有道赚的钱多,还和他悄悄将好多活不下去的贫民送出海外找活路有很大的关系,虽然这事不能摆到明面上说,但百姓们私下里很是念他的好。

有了朱天赐海道赚来的大笔资金注入,朱家这才从官府的黑手下渐渐缓过了气。也许真的是运气好,五月间,朝廷又将旧盐政取消掉了,从此,朱家终于不用再受官府的摆布了。在朱天赐的海外贸易支持下,朱家再度将头抬了起来。朱天赐在朱家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的恢复了昔日元老的程度,虽然他已明确表示不愿再担任元老的职务,但他说的话,已经足以影响整个家族的决定。

就在朱天赐这次出海前,他的长兄朱天生那位宝贝儿子朱文方,不知道听谁说了海外的世界如何好看好玩,死缠硬磨的硬要跟着三叔出海去长长见识。这位娇生惯养的宝贝疙瘩在家中的地位实在是不同凡响,再加上又是长房长子,朱天赐哪敢冒这个险,只推说海上危险,实在不敢带他出来。

原本朱天生朱天养兄弟也一直觉得出海太危险,根本就不同意让朱文方随船出海。可是这个朱文方别的本事不成,挑事的本事一个顶八个,说什么三叔如今有那么大的船,两月就能往返一趟占城,所谓的危险根本就不存在。他之所以不带自己去,无非就是怕自己到了占城摸清自己的底罢了,搞不好,三叔在占城做生意的利润,根本就不是他报回来的那样,谁知道他有没有黑掉公中的银子。总之这一类的话一出口,三言两语就把老爹和二叔给忽悠了。这哥俩听他一说之后,也觉得朱天赐可能是有心夸大了海上的风险,否则,为何他朱天赐的生意又怎会越做越大。他不愿意带侄子出去莫非真是有什么私心,不愿意将海外生意的秘密让家里其他人知道?

两位哥哥不阴不阳的几句话当面一飘,把朱天赐当场就给噎住了,这带着他去吧,风险太大,不带他去吧,又要闹的弟兄不和。朱天赐思前想后,没个好办法,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让两位兄长保证,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许两人事后追究他的责任。两人见他如此硬气,更加笃定他有心藏私,搞不好还在占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秘密,这回两人不但同意了朱文方出海,还又饶上了一个,把老2的儿子朱文远也送上了船,当然,这小哥俩自然都受了父亲的指派,肩负着打探占城生意底细的任务。

朱天赐也没辙,只得硬着头皮应了。为了配合高文举的计划,朱天赐的南一船队在新设立的泉州海事衙门注册之后,又收购了当地一些土产,扬帆出海了。一出港口,朱天赐就在心中不断的祈求老天让他这一趟平平安安,只要能无惊无险的走完这一趟,哪怕不赚钱都行,下回说什么自己也不跑了,不够操心的。

很可惜,老天爷不是朱家亲戚,这回是一点面子也没给。一直平平安安、无惊无险的琼州海峡突然出现了超出想像的海盗团伙,这一下将朱天赐吓的魂飞魄散,他倒不在乎自己的命和船上的货,只是很担心这两个宝贝侄儿,虽说两人如今都没个正形,可毕竟只是两个孩子,又是自家骨肉,要真出了什么事,自己可就成了朱家的罪人了。

幸好,在紧要关头,训练有素的桃花岛将士和先进的设备救了自己一次,这才不至于被海盗掳了去。心有余悸的朱天赐将船泊进吕宋港之后,终于喘了一口气,好歹这里有自己人可以照顾。

说起来,朱天赐也算得上是吕宋这些汉人的救星,要不是他的一片热心,吕宋的汉人们也没有如今的好日子过。石长命、石百岁兄弟见到朱三爷大驾光临,哪里还敢不尽心尽力的招待,他的两个侄子自然也水涨船高的受到了热情招待。

两个不到二十的小伙子,本就好玩,再被吕宋岛那些汉人百姓们一捧,顿时骨头都轻了几两。当两人听说如今汉人已和土人订了许多规矩之后,更是喜欢的眉开眼笑,在他们看来,大家都是汉人,你的面子就是我的光彩。这些规矩中,最让人激动的,莫过于一命换五十命这一条了,光是听听都让人热血沸腾。激动之下,哥俩整天在汉城里四处乱转,总想找点乐子。

这哥俩在吕宋岛上逛了两天之后,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一是能转的地方太小,二是好玩的东西不多。两人商量了一番之后,决定走出汉城,去土人的地方去逛一逛,反正有那个一换五十的规矩在那儿放着,又有桃花岛留守将士在身边守着,量那些土人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可哥俩又都知道三叔这人,平日很是正经,素来不喜游手好闲之徒,便想了个很高明的主意。两人向朱天赐建议,既然我们出海来是做生意,那么在占城做和在吕宋做,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而以吕宋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没有从中原来的客商在这里交易,如果咱们抢先一步,把这里的贸易权拿在手中,日后家中不是又多了一个进项?

朱天赐一听两个侄子的想法,顿时感到自己往日错看了两个侄子,看看这俩孩子,到底是朱家的种,再怎么玩,也不忘了本分。看来带他们出海一趟,竟是做对了的,要没有这一趟生死关头的经历,两个孩子又怎会如此上进?

欣喜之下的朱天赐也不多想,便有放手让两个孩子去历练的意思,他心里想的很简单,孩子们赚不赚钱不要紧,有这个想法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只要多放手让他们闯一闯,终有一天,他们会成长起来的。

由于朱天赐被汉城乡亲的热情招待缠着走不开,于是,朱文山、朱文远两兄弟如愿以偿的带了几个朱家下人,叫了两个汉城里会讲土话的少年,将船上各色货物的样品各带了几样,开始了他们的创业之旅。朱天赐做梦也没想到,这哥俩竟然跑到土人那边去谈生意了。

这哥俩虽然出身商户,家中也不缺钱花,可毕竟比不得那些世家子弟或者书香门第的人,这些年仗着家里有钱,虽然也挺嚣张,却也没少受人白眼。一路上看着那些土人眼中那股敬畏的神情,顿时觉得人生果然美好。不免将往日里那股跋扈之态又加强了几分搬了出来。

事情恶化是从一次很失败的商业谈判开始的。这哥俩一路上没少试着和土人做交易,可吕宋毕竟不是占城,这里的土人除了会打猎之外,别的狗屁不懂,极少那部分会修路的种粮食的如今还在汉城附近做着奴隶呢。因此,不管他俩拿什么东西出来,土人商量的价格总是那几样,一张兔皮?一张羊皮?要不一张鹿皮?最多的时候一张鹿皮再加一张羊皮。这哥俩被这些土人气的,这不诚心拿人开涮呢么?转了大半天,连一个正经的买主都没有。哥俩越转越气,终于在和一个土人谈条件时发作了。

当时,这个土人看中了他们手中的一个小玩意,不过土人只肯出一张羊皮,而方家兄弟觉得这简直就是恶心人,一言不合指着那土人就骂了起来。土人虽然听不明白,却也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当场就顶撞了起来。这哥俩这几天在汉城里外所听到的,都是土人如何懒惰,如何害怕汉人的传言,根本没把这些身上只披了几片皮草的野人放在眼里,见那土人还敢还嘴,顿时少爷脾气发作,拳打脚踢的将那土人教训了一顿。

望着落荒而逃的土人,哥俩和一帮下人登时心情大好,十分嚣张的又在那个部落里转了起来。可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没过一会儿,一群手持兵器的土人气势汹汹的冲着他们杀了过来。这帮人虽然心里看不起这些土人,可是敌我力量悬殊过大的情况还是很明白了,眼看的自己明显不是对手,再也不顾什么自己的命比土人贵五十倍之类的屁话了,连忙撒腿就跑。

很无奈,虽然他们身份比人家高那么一些,穿着也比人家贵重那么一些,甚至连脾气也比人家大上那么一些,可惜的是,跑路的功夫,实在是不怎么样。

一伙人气喘吁吁的被三十几个土人围了起来,那些土人根本没客气,直接抄家伙就冲他们动起了手。两位大少爷没几下就被打的鼻青脸肿,连忙高声呼救,很幸运的是,正好有一队巡逻的士兵就在不远处,闻声连忙赶来救助。

当巡逻士兵赶到现场时,一帮土人顿时便化作鸟兽散了,在士兵们的追击下,仅仅抓住了其中的三人。而就在那一阵乱殴中,一位朱家的家丁为了保护朱大少爷,也不知道被那个土人打中了脑袋,当场就挂了。

当朱天赐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顿时肠子都悔青了,看着两个侄子那肿的和猪头差不多的模样,又气恼又后怕。臭骂两人一顿之后,又对着那家丁的尸首发起了愁,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向人家的家人交待,这毕竟不是碰到海盗那种情况。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事都是自家孩子不对在先的,这事要是闹不好,还会给这里的汉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得知这个消息的郑二柱马上就火了,自己保护的汉人被土人打死一个,这要是让岛主知道了,自己日后还怎么混?根本没什么废话,直接找到了如今汉城的驻军首领石光宗、石耀祖兄弟。这哥俩一听,连抓回来的那三个俘虏都没见,直接点了一百人,杀到了金满山的大王府。

金满山如今的日子过的可谓悲喜交加。喜的是,自己虽然被俘过一回,毕竟还是被放了回来,而且汉人还提供了许多帮助,有了汉人帮助之后,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比以前好的多了。悲的是,这个大王当的一点劲头也没有了,不光是汉人不把他当回事,就连以前见他头也不敢抬的土人,如今也不怎么听他的话了。

正在家中静坐的金满山见到拿着家伙的汉人士兵,一时吓的面无人色。得知情况之后,马上表态,一天之内,定然把凶手交给对方。郑二柱等人也不愿意和他多说,只是很郑重的告诉他,规矩就是规矩,反正如今汉人死了一个人,让他在明天日落之前交出五十个人出来。

第二天,金满山带人来了,不过带来的人不是凶手,而是几个谈判的。金满山告诉郑二柱等人,那些动手打人的家伙,并不是他们部落里的人,人家昨天来只是和自己部落来做贸易的。由于汉人抓了他们三个人,他们要和汉人谈判。

谈来谈去,对方表示,什么汉人一命换土人五十命的规矩,是北王金满山和汉人订的,和他们南边的没有关系,他们不承认这个规矩。两帮人起冲突的原因是因为汉人不讲规矩先在的,就应该按土人的规矩,生死各安天命。要求汉人马上把抓到的那三个人放了。

郑二柱和石家兄弟都没想到土人还分好几个国,不过既然人家如此一说,想来也是有可能的,再向汉城百姓一打听,这才知道事情果然如此,当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要怎么办。便把谈判这事拖了下来,本来打算大家商量个章程出来,今天一早接着谈的,没想到,还没开始谈,高文举就到了。

高文举静静的听完朱天赐的诉说,沉吟了一番,豁然而立道:“走,一起去见见那南边来的人。”

朱天赐一愣:“怎么?”

高文举微微一笑:“谈判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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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末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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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无声胜有声

117无声胜有声

高文举和朱天赐走出临时营地的时候。已是七点多快八点的样子了。

前去问话的颜小山回话过来,和土人的谈判安排在了十点左右。并告诉高文举,石家几位老前辈和汉城长老们已经知道岛主来了,这就打算在新建的议事厅里安排接风宴。高文举十分不喜欢这种排场,却又不便拂了大家的好意。便让颜小山传个话过去,大伙和平常一样,就在议事厅随便吃顿早饭也就是了,顺便请朱家两位公子也一起去,大家一起见个面谈几句。

从此处到城中议事厅,也不过两三里的路,高文举和朱天赐两人悠悠的前行,一路上,高文举详细的询问了朱天赐遭遇琼州海盗的情景,并顺道问了问他那两个侄儿的情况。

原来这两位少爷竟然都是举人出身,长辈们不免也就纵容了一些,加上家中又是富户,平日行径也便多了几分跋扈,常常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虽然还没到横行霸道那份上,却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

粗粗说了几句,石长命兄弟已经欣喜着跑来迎接了,一见面差点就要大礼参拜。高文举连忙拦下,众人这才只得以常礼相见一番,见礼毕,大家一道进了议事厅。高文举见桌上的饭菜都是极普通的样子,心中很是欣慰,当下连忙笑着招呼大伙一起用早饭。石长命兄弟和几位专程来陪同的长老们看到他的样子,这才知道颜小山说的确是实情,并非是有意矫作。

大家客气的推辞了几句,高文举拿起碗来刚吃了没两口,就听得外面一阵不满的声音传了进来,似乎是有人被扰了美梦,还在气头上,正在训斥着手下人的样子。

朱天赐老脸一红,抱歉的向高文举道:“这就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子了,刚刚打发人去叫,想是还没睡够吧。”

高文举不介意的笑了笑道:“没事,少年人嘛,晚上睡的晚一些,白天自然不愿早起,有几分下床气,难免。”能在八点左右起床,比起后世大学宿舍里十二点还到处是拥被高卧的景象来,这已经不错了。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受了土人的气还不够,如今竟连觉也不让睡了么?”不满的语气,火药味十足。

随着声音,一个朱家家丁小心的陪着笑。带着两位衣着华丽的少年走了进来。朱天赐一张老脸简直都有些挂不住了,差点当场发作,被高文举不动声色的拉了一把,只得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气鼓鼓的坐下没再动。

两人可能没想到厅里竟然坐了近二十人,环扫了一眼,大多数都是这几日见过的,唯独坐在三叔身边的少年没见过。两人也没当回事,很随意的冲着朱天赐拱了拱手,喊了一声三叔,再不说话了。

朱天赐十分恼火,怒斥道:“没规矩!还不给坐上诸位见礼?!”

朱文方受家中长辈的影响,平日本就不怎么把三叔放在眼里,如今外人面前向他拱一拱手,完全是如今要受他的保护,实实的出于无奈,可是见他竟然当着一帮吕宋汉人训斥自己,哪里还受得了。在他眼里,这些吕宋汉人,虽然都着汉家衣冠,实则连乡下的土包子也不如。现在要自己在这些人面前受气,憋了一肚子的莫名之火再也按捺不住,少爷脾气顿时便发作。

眼看朱文方要当场发作,朱文远连忙在他身后轻轻一扯。朱文方一把将他的手打开,不阴不阳的回嘴道:“三叔好大的排场,自己侄儿被人欺负了,不说帮着自家人,倒数落起侄儿的不是了?哼!和这些土包子有什么礼好见?他们也懂什么礼数么?”

朱天赐一下火冒三丈,猛一拍桌子,指着他:“你~!”

高文举轻轻将他一扯,朱天赐又坐了回来,虽然不再说话,却被气的浑身发抖。堂上在坐的其他人,无不觉得这孩子说话有些过火,但大家都知道他前日被人打了一顿,又碍于朱天赐的面子,却也不便说什么。再加上,有高文举在座,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说话。

其实那些长老这时候最关心的,倒不是朱家这两位公子,而是这位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黄岛主。大家这些日子听到耳里的,全是黄岛主如何如何神奇,看在眼里的,是黄岛主手下人如何如何的精干。大伙对这位神秘的黄岛主,一直在心中视若神明,如今看到他本人来了,而且又是如此的年少,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此刻,莫说朱家叔侄起些小冲突。就是在堂上大打出手,只要高文举没开口表态,恐怕也没人愿意出头说三道四。

高文举将身子轻轻的正了一正,微笑着向其他人道:“大家先吃饭,吃了饭还有正经事要做。”完全没有理会朱文方哥俩。十分随意的又端起了饭碗,开始用饭了,大伙见他如此,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很配合的用起了饭。

朱文方本就一肚子气,若是高文举指责他两句,或许碍于三叔的面子,还不至于大吵大闹,最多和刚才一样,不阴不阳的顶上几句也就是了。可是高文举这样完全不把他当回事的作法,一下就将他激怒了,再一看,其他人竟然都很配合,一点没把自己这上国贵客放在眼里,憋了一肚子的气,顿时发作了。

朱文方也不顾三叔那冷的吓人的眼神,一指高文举骂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这么说话?你信不信我马上叫人来把你收拾了?!”在他心中,对方如此年少,又坐在三叔身边。估计也就是要和三叔谈生意的哪家子弟罢了,想一想这汉城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受了三叔恩惠的,就算起了冲突,桃花岛的人总还是要向着自己一边的。

他这一骂倒是爽了,在座的其他人都吃了一惊,朱天赐顿时就吓的面无人色了,十分不安的向着高文举看来,眼里满是无奈和无助。高文举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毫不在意,继续埋头吃饭。似乎根本没听到朱文方的话。其他人一见如此,只得将满腔的担忧又按了回去,十分配合的也用起了饭,至于吃到嘴里是什么味,全然没人在意,大伙心中如今只有一个共同的看法,这黄岛主,还真就不是一般人!且看看他如何处理吧。

这一举动看在朱文方眼里,自然是以为这些土人都不敢说话,而三叔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向对方赔礼了,在看看对方那一笑的样子,心中更加笃定了这不过是个土包子家的少爷,被骂成这样,连个屁也不敢放一个。

可心中这么想是一回事,看看人家完全不搭理自己的样子,那一腔怒火又如何按捺的住,一霎时挥舞着手指,跳梁小丑一般喋喋不休的骂了起来,先是说什么一帮化外土包子整天装的人五人六,被人家土人欺负了就屁也不敢放了,什么一命换五十命的说法,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又说什么三叔简直是越混越糊涂了,在这连熟皮匠都看不到一个的地方,还想做什么生意,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高文举完全没理会他,面色如常的将碗里的饭吃完,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又让颜小山给自己盛了一碗,接着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边吃还边抬头向着朱文方看上一眼,脸上竟然是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这样一来,站在朱文方旁边的朱文远就觉得有些奇怪了,他忍不住又出手拉了堂兄几下,却都被越骂越生气的朱文方将手打开了。在坐的其他人见高文举如此,无不闷头不语,本来还有几分气愤和担忧,看着朱文方越骂越生气的样子。众人倒觉得颇有几分好笑了,有好几个站在旁边侍候的年轻人,竟然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高文举吃完了饭,微笑着示意大家随意,自己很惬意的靠在椅背上欣赏着朱文方的表演,不时的露出个赞赏或者不满的表情来。

若是他当场发火,朱天赐还不至于很担心,以他和高文举的交情,至少保住侄儿平安还是没什么意外的,可看到他竟然一副看戏的样子,朱天赐心中顿时就没了底,连想说句劝解的话都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他心中惴惴不安,猜测高文举会怎么收拾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侄儿时,高文举轻轻的凑到他跟前问道:“你不是说他俩都是举人出身么?”

朱天赐一愣,心道一个被家里惯坏了的孩子,就是举人出身也不过如此,怎么好好的问起这个来了,不过在没弄清楚高文举的用意之前,朱天赐只能轻轻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高文举缓缓的摇了摇头,叹息道:“人说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这南方的水准想来是高过北方几分的。可你听听,这还是举人出身,才骂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已经有用重了的词句了,依我看,朱大少爷这修为,还有待提高啊。”

朱天赐被他这一说一下雷的外焦里嫩了,搞了半天,高文举完全就没把他骂自己的那些话往心里去,不但如此,还以一个旁观都的身份,对他骂人所用的这些言语做了分析点评?这叫什么事啊?

不过朱天赐怎么说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刚刚那一阵心慌意乱完全是担心侄儿的冲动会引来高文举的不满,从而采取什么过激行为对他不利,如今看来,高文举完全就不把这事放在眼里,再一看旁边陪同用饭的其他汉城长老们,个个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才想明白了,对付自己侄儿这种人,还就是得用这种法子,根本就不用搭理。

再瞟了一眼还在不停咒骂的大侄子,朱天赐心中长叹一声,这就是差距啊~!自己这侄儿,论起来,好像还要大人家文举两岁呢,怎么在人家面前就和个只会撒泼的孩童一般呢?心里一想到这儿,侄儿那不雅的举止再看到自己眼里,竟然再无半点气恼了,剩下的,全是怜悯和羞愧了。

朱文方骂着骂着,自己也觉得有些纳闷了,再加上他前几天又挨过一顿打,身上心里还都没有完全康复,昨夜睡的又晚,早上还没吃东西,一腔怒火经过这一阵猛泄,此刻已经有些虚脱了,也不知何时,他就不自觉的停下了口,有些不解的看着堂上的众人,见大家看着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心中也有些虚了。

自他停下咒骂之后,厅里马上就静了下来,大家就这样静静的互相对视了将近十分钟,厅中的气氛安静的让人心里直发毛,朱文方和朱方远不由自主的互相靠近了一些,不安的看着众人。

高文举突然一声轻笑,打破了沉寂,开口问道:“好好的,怎么停下了?”厅中顿时响起了一阵轻笑声。传在朱文方兄弟耳中,实在是刺激的有些过分。

打死朱文方都想不到,他骂的口干舌燥折腾了半天,换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话,一时为之语塞:“你~!”

高文举还是微笑着道:“我们这些化外之人不懂什么是礼,只好乖乖坐在这里任由你训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合了你们的礼数,你这一停下来,大伙都有些不明白,还望你朱大少爷能给我们解释一下,在你们这礼节上,骂多久就可以停下了?下回大伙也好有个准备,省的跟今天似的,吃的太快,你还没骂完,大家就吃饱了。怕是又不合礼数吧?”

这回不但是汉城那些人,连朱天赐都笑出了声。更有站在后面的年轻人,笑的止不住,弯了腰拼命的咳嗽。惹的笑声更大了。

朱文方这回真的傻眼了,刚刚那股气被他一通怒骂早已泄了出去,如今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虽然骄横,可也不是傻子,他本也算是少年才俊,否则岂能考中举人。此刻哪里还能听不出对方话语中的那些不屑和调侃之意。一想到自己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人家土人不知礼数,又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如此有失体统的丑事出来,一时又羞又恼,却也不敢再骂了,一张涨红的脸深深的垂了下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着身后站着的朱文远也羞的抬不起头了。

他不吭声了,高文举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轻笑道:“你说你受了人家欺负,三叔不为你出头反倒来训你?我不明白我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你,要惹得你对我如此恼怒,破口大骂。要说起来,你这举人的名头还真是挺有分量的,好多骂法我还都是头一回听到。你说一换五十的说话是我们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倒不知道,你朱大少爷带了人出去,被人打死了随从,不说贴金了,连命都差点保不住,也不知道你又有何高招啊?”

朱文方听他提到了正事,稍微的回过了点神,喃喃道:“那些土人根本就不讲理!”

高文举又是一声轻笑:“讲理?什么是理?你想卖东西给人家,又嫌人家出的价低,一言不合你就动手打人,这就是你的理么?”

朱文方撇了撇嘴道:“他们也太欺负人了,不是给羊皮就是给鹿皮,还有给兔皮的。”

高文举道:“那你想要什么?你以为他们有什么?这里的人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一直都是用兽皮来换东西的,你想让人家照着你想要的东西出价么?那也得弄清楚了人家有没有呀。人家没有你要的东西,你就动手打人,这不是强买强卖么?这和强盗有什么两样?这再说了,你打人家就行,就不许人家打了回来了?”

朱文方道:“我们只不过踢了他几脚,他们下手多重啊,还打死我们一个人。”

高文举道:“入乡随俗,这里的人就是这样,你敢动手打人,就别怪人家和你动手。打死活该,与人无攸。”

朱文方又道:“那不是说汉人一命要土人五十命来抵的吗?怎么又说了不算?还不是你们胆小怕事?”说到这里,他到有些理直气壮了。

高文举道:“在你眼里,我们不是不识礼数的土包子么?怎么这时候就想着要来拉关系了?哼~!一换五十。你知道这个一换五十是怎么来的吗?那是用十九条人命换来的!人家拼了命争来的东西,凭什么要你来享用?你和我们有关系么?

你也不掂量掂量你自己的分量,配不配?!”

朱文方这时回过神了,他听到高文举一说我们你们的,更加确定了高文举是汉城百姓了,当下有些自豪的瞅了高文举一眼道:“那帮你们拼命的是桃花岛的人,要不是有我三叔,你们能请来桃花岛的人吗?如今,你们不用操心土人来欺负了,就不用管我们的死活了,这不是过河拆桥么?”在他心里,就连桃花岛的人都是三叔花钱雇来的,就和自己家的下人一样。

高文举微微一笑:“你说的有理,那依你的意思,我们要怎么做呢?”

朱文方被他问的一愣,想了想道:“就算他们不是一起的,至少要土人抵命!”

高文举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依你看,怎么个抵命法合适呢?”

朱文方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让他们把凶手交出来,杀了他给我那家人偿命!”

高文举问道:“你知道谁是凶手吗?”

朱文方想了想道:“那时候人太多,我不记得了。不过当时抓回来了三个土人,问他们就知道了。”

高文举道:“你就这要求吗?”

朱文方狠狠的点了点头:“小顺子跟了我好多年了,不给他报仇,我心里不安稳。”

高文举看了朱天赐一眼,微微一笑道:“好,那一会儿,我们和土人谈判,由你来当面和他们提条件吧。”

朱文方一愣:“我?那……那要是他们不同意怎么办?”

高文举道:“谈判嘛,人家当然可以不同意,要不然哪里还用得着谈?至于怎么办嘛,你说了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朱文方彻底傻眼,商业谈判他都没玩过,更别说这种涉及到人命,还是不同国家之间的谈判了,他现在心里很矛盾,又想给随从报仇,又怕自己谈不好。很无助的看了一眼朱天赐,见三叔脸色极其不好,喃喃道:“我不会谈判啊……”

就在这时,一个桃花岛的士兵进来报告,土人的谈判人员已经到了。议事厅中许多不相干的人顿时起身告退了,只剩下了几个即将参加谈判的人员,大家将椅子重新归置了一番,这才静等着高文举吩咐。

高文举一指身边的椅子:“人家要来了,快坐下吧,回头又缺了礼数。”又是一阵轻笑声。

朱天赐这时已经知道高文举这是在调侃自己侄儿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回去。刚才还担心高文举会不会因为两个侄儿的鲁莽对他们做什么惩罚,以他手下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的脾气,只要高文举一个眼神,就足以让这两个愣小子送命了。如今看高文举的样子,根本就没把这两混帐当回事,如此一来,虽然丢脸,却也好过丢了命。

朱文方这时已经完全被弄糊涂了,他心里虽然明白人家是在拿自己调侃,却并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坐到那里,一时手足无措了起来,傻傻的看了看,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朱天赐见状有些吾心不忍,狠狠瞪了那哥俩一眼,大声训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还不滚到一边去!闭上嘴静静站在后面听着,再敢插话打烂你的嘴!”

经过这一番对答,朱文方也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了,听听高文举话里话外那种自把自为的口气,再看看三叔对高文举的态度,虽然暂时还没弄明白他是什么来头,但可以肯定人家在这里说话是很有分量的。再想想自己刚刚还冒冒失失的向人家叫过板。刚刚那股跋扈的劲头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只盼得三叔能帮自己把这个场子圆下来。哪怕回去让三叔训斥一顿,那也不至于把人丢的这么大。

如今听到朱天赐放了话,让自己兄弟旁观,不免长松一口气。两人如蒙大赦,低眉顺眼的乖乖走到了朱天赐身后,小厮一般的垂首静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高文举一抬下巴:“让他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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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一万二,不知道算不算得上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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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谁无耻?

118谁无耻?

出乎高文举的意料。随后进来的土人谈判代表队一行三人中,竟然有一个汉人,而且看他的样子,并非是通译,随行的另外两个土人对他都有一种恭敬的样子。这让高文举感到很奇怪,忙向身边的石长命打了个询问的眼神。

石长命有些为难的看了对方一眼,将头轻轻靠近高文举道:“好教岛主知道,此人名唤宋有德,本是咱汉人百姓,世代打铁为生。二十几年前因那金满山与我等起了龌龊,此人不满诸位长老的处置法儿,带着几个家人投了南方土人,这些年凭着手艺,已经南边做了那南王的军师,如今在面边土人中,也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前些日子,金满山打了败仗,部落里好多人就觉得他靠不住,纷纷逃到了南边,老朽听说,那宋有德这几年里也在南边建了个与咱汉城不相上下的城堡。平素也是极看不起北边这些土人的。此次他那边来人,一是想多拉几个土人归顺,二是想和我城中做些贸易。不想这中间竟出了这么个岔子。”

高文举这才明白为何汉人死了个人,竟然谈判还如此艰难,想来大家都是汉人,有些难为情的因素在里面吧。正要向石长命问几句对方的其他事,那宋有德一行三人已经大啦啦的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颇有些不耐烦的开口道:“老石!咱们的人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还是爽利些的好!”

高文举瞟了一眼他的神情,见他多有不屑之态,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快,当下正身道:“放便如何?不放又如何?”

宋有德见高文举只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以为也是惹事的几个少年一伙的人,神情更是傲慢:“没规矩!大人家说话,小孩子家家的插什么嘴?你做的了主么?”

石长命登时变了脸,便想起身分解几句,高文举将他一把拉住,轻轻冲着宋有德笑道:“失礼了!不过还真被你说中了,汉城诸位前辈给了在下几分薄面,这事,我还真能做的了主,就是不知道你老人家做不做的了人家的主呢?”

宋有德有些不解的看了石长命一眼,见他一脸郑重,而且看着高文举的眼神竟似有一种恭敬之态,一时也弄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却也没怎么往心里去,摆摆手道:“既然能坐到这里,自然说了算数。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今天只问你一句准话。我的人,你什么时候放?”

高文举微微一笑道:“放人?就凭你老人家这张脸么?实在对不住的很,在我看来,你老实在比不上我家被害了命的那弟兄。自古常言,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何况我们与土人早有约定,汉人若被害一命,须用土人五十命来填,不知道你老人家如何觉得,自己的一句话就抵的过五十条人命?就算土人下溅,你那句抵的过五十条人命,却也不见得就能抵得过我汉人的一条命!”

宋有德被他这一阵冷嘲热讽气的脸色大变,但看对面在座的其他汉城长老们竟然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下也已明白高文举的确是此事谈判的主事人了,想想自己要讨回三个人的使命,也不敢当场发作,却也不愿就此弱了气势,当下冷冷道:“一换五十?那是金满山那草包和你等所订的城下之盟,与我等无关。且此次冲突,实是你方之人失礼在先,依我吕宋规矩。此种情景,双方动手,若有死伤,须得听天由命。又岂可与你那劳什子规矩一概而论?”这一番话,直气的陪坐在旁边的金满山直发抖,可是他又是被汉人吓破了胆的,并不敢当场发作,只得狠狠的瞪了宋有德两眼,也不敢开口说话。

高文举又是一笑:“如此说来,阁下是不承认这偿命的规矩喽?”

宋有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自然。”

高文举接着问道:“并且,你认为,此次我方死一人,伤六人的情况,须得我方自行承担后果?与你方无关?”

宋有德点点头:“算你明白。”

高文举轻笑一声道:“好。既然你们不承认那偿命的规矩,那我就单就这行凶杀人的事情来谈一谈好了。如此可好?”

宋有德昨日来谈判,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石家兄弟揪着那个汉人和土人的偿命规矩不放,以至于他想花点赎金将三个人赎回去,而对方却一口咬定要让他再送四十七个人来补数,两下光是为这个问题就扯了大半天。如今一听高文举竟然如此轻易就将这个问题扔下了,心中顿时对这个少年起了几分轻视,暗道,只要你不揪着这个规矩来,以双方平等的条件来谈的话,此事原也是你方不对在先的,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了。

一念至此,宋有德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正了正身子道:“好。那我们就来谈谈此次误伤的事情,此事本是你们那汉人失礼在先,若非他们动手打了我们的人。又怎么会惹来我方的报复?这群情激愤之下,下手难免失了分寸,有些许死伤,原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你方既然扣住了我方之人,依往日规矩,我方出了赎金便是,还请告知赎金的数目,我方好凑了数,一并送上。”

他这话一出口,汉城的其他长老们心中都有一丝失落之感,暗道,岛主毕竟年少啊,在这最要紧的事情上让了步,难免让人家得寸进尺,如今看来,那填命之事已然做不得数,竟只能多多索要一些赎金了,先从头阵上就输掉了,再怎么往下谈,恐怕也要失了这好不容易立下的威风了。也有人暗自揣测,或许这是岛主见对方同是汉人,给的几分面子吧。虽然大家心中都各有想法。却都知道高文举才是他们真正的靠山,因此,倒也没人敢当面出言顶撞。

而那站在朱天赐身后两尺左右的朱文方朱文远兄弟此时心中不免起了一丝鄙夷之态,昨日双方谈判时,他俩也在现场,亲眼看到了在座的几位汉城元老为了那个一换五十的规矩和对方争的红脖子涨脸,简直寸步不让,这才弄的最后双方不欢而散。如今高文举第一个回合就如此轻易的丢了最要紧的立场,往下谈还有什么意思?无非多要几个钱财罢了,朱家难道缺那几个钱么?

就听高文举道:“且慢!我方不对在先?这话我实在有些听不明白?若是我方有人举止失态,你们大可将人证物证集了来。到我汉城中讨还个公道便是。你睁开你那老眼看清楚,我背后站着的这两个斯斯文文的公子哥儿,会对你们那黑塔一般的汉子动手?分明就是一派胡言~!”

宋有德一时语塞,没想到高文举竟然会在这事上纠缠。想了想自己那些人说的话,正色道:“此事千真万确,正是你们那几位先动的手,而后我方的人吃了亏,这才心有不甘,叫了人前去报复的。不信你可以问问他们自己。”

高文举冷冷笑道:“我问他们自己?我当然早就问过他们了。两位公子告诉我,他们一片好心,想将手中的货物与土人做些交易,不料一群土人见财起义,群起而攻,不但打伤了其中六人,更将一名弟兄当场打死。好在巡逻的士兵恰好在附近赶了过来,若非如此,只恐其他六人也难逃一死。如今我方有当场抓获的贼人三名可以凭证。此事铁证如山,分明就是一群土人贪图财物,起了歹意,企图谋财害命,阁下竟然试图用一句轻轻的冲突就打发掉?这避重就轻的算盘,可真是打的响啊。”

宋有德转眼一想,此事虽然确有可能是自己手下那帮人所说的那样,可苦于己方手中早已没了人证物证,只有一个当时挨打的家伙自己说的话而已,并且土人一惯有贪图汉人财物,见财起义的毛病,莫非真的如同高文举所说么?一时竟然踌躇了起来。

高文举冷哼一声道:“如今是否连你老人家也没话可说了?哼哼,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谋财害命,一死六伤,将财物洗劫一空。如今倒成了你们有理了?若非我方当场抓获了三名人犯,是否你们还要门来索赔呀?宋老先生,我看在大家同是汉人的面子上,肯和你坐下来谈一谈已是例外了。若你还是如此不知进退,可别怪我这晚辈驳了你老人家那张老脸!”

宋有德想了想。这事若是真让高文举定成了拦路抢劫,那自己就已经理亏了,再怎么谈下去,恐怕也落不到什么好了。如今,为了保住面子也好,为了保住人命也好,只得一口咬定是对方失礼在先了,否则这事就没法谈了。

拿定主意之后,宋有德正色道:“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你方不对在先的,只是当时你你方那些人动手时,我方只有一个人,他被当场痛打一顿之后,心有不忿,这才有了后面的事,并非如你所说,是我方之人贪图财物,谋财害命。其中是非曲直,你我双方可召当时在场的人来对质。”

高文举笑了笑道:“宋老先生!亏你也是出自汉家,一个人的话,既无旁人可以佐证,又无物证可以借鉴,如何做的了准?这再者说了,你看看我身后的两位公子,他们在大宋可是有举人的功名在身上的,你要让他们与你方那贱民当堂对质?且不论应当信谁的,只是这身份,就已经无法相提并论了。你以一个贱民的话语就来定我们两位举人的罪过,实在也太过笑话了。莫说对你方那等衣不遮体的贱民了,就是下人们犯了错,两位公子也从没大声喝斥过!”

宋有德被他这一阵大帽子盖的一愣,隔了好一会才道:“可是事实的确如此啊。”

高文举晒笑道:“事实如此?你让我们凭你一句话就相信事实如此么?你老人家的面子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如今,人证物证我方俱有,却不知你老人家有何证据可以自圆其说?”

宋有德默然了,说实话,他本身也不过是个出身铁匠世家的粗人,虽然当年在汉城中习过几个字,却压根谈不上什么学识。经过自己在土人中的多年努力经营,如今总算是靠着一番手艺挣来了今天的地位,可要真的和高文举这样的人理论起来,他实在是差的太远。他原来还以为,凭着道理在自己一方,无论怎么谈,最多费上些功夫再付点赎金,人肯定是能讨回来的。因为昨日石长命等人一口咬定一换五十的人命规矩,搞的他不胜其烦,一直和对方就承认不承认这个规矩的问题上纠缠个不休,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整个事情的细节,如今高文举将那规矩轻轻带过,和他在这个细节上一理论,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有些冒失了。这些人是中原人,并不是土人,而中原人那一套,他自己连想也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对手。

这个时候,在座的其他长老们也不得不佩服高文举起来,整件事情,他们都已经从朱家众人和两位陪同做通译的子弟口中听来了,本来也觉得这事是自己不对,但无论怎么说,都是朱家的人伤了一命,因此,双方谈判时,大伙只能揪着那个一命换五十命的规矩来扯皮了。说实话,这已经有些无奈,甚至是不讲道理的行径了。如今,高文举这么一通忽悠,不管那个规矩还做不做得数,就这么红口白牙的一番说辞,便将原本没理的事说的有理了,看来这黄岛主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啊。

朱文方兄弟被高文举的一阵说辞也弄的有些尴尬,事情的起因的确是他兄弟无礼在先的,可经过高文举这么一说,两人突然意识到,这事的证人全都是自己一方,对方只不过只有一个当时挨了揍的人可以做证罢了,而众所周知,在没有旁人和物证的支持下,一个人的口供,是做不得数的。再听着高文举后来给对方扣了个谋财害命的帽子,两人马上会意,再看向宋有德一行人的眼神都不同了。

愣了半天,宋有德喃喃道:“老天可以作证。我宋有德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高文举又是一声轻哼:“老天作证?你老人家要是有本事请了老天到当面来,我二话不说,马上放人。”众人闻言都是一阵轻笑。

宋有德被他顶的一噎:“你……!”

高文举轻轻向椅背上一靠,眼中的目光渐渐变的冷了起来,语气也有些不太好了:“宋老先生,我不管你是喜欢背了祖宗和土人搞在一起还是别的原因。你既然代表了土人来谈判,那就要有接受谈判结果的准备。这件事情,你们的人贪图财物杀了我们的弟兄,这事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了。你既然不愿意承认填命的规矩,我也不勉强你。可是这件事情我总得给那死去的弟兄一个交待。现在,我告诉你,我方的条件。”

宋有德如今再看向高文举的眼神,已经没了最初的那份傲慢了,颇有几分可怜的样子道:“你说。”

高文举冷冷道:“首先,承认汉人和土人之间的协定,包括一换五十的人命关系。这一条你可答应?”

宋有德马上反驳道:“这如何使得?这是那金满山与你方订的城下之盟,做不得数。”

高文举道:“好,那这一条便不做数。”宋有德长出一口气,座上的其他人也有些奇怪,怎么高文举如此好说话。

就听高文举接着道:“既然你不承认这些规矩,那我们就不必用合作关系来处理此事了。相应的,条件也就有所改变了。我们的弟兄被你方杀害,我方如今手上尚有三名人犯,除去此三人外,你方须在十日内,送来九十七名人犯为我方弟兄偿命!”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许多长老顿时想起了当日颜小山和金满山等人谈判时的情景了,心头一阵恍然,不承认五十,就得认一百,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啊,难怪岛主方才那么好说话。尤其是金满山,这半天听到宋有德一直在讽刺自己,早就有些不爽了,听到高文举的话,心头顿时一阵大爽。暗道:“你这个傻蛋,这伙汉人本就喜欢这么个加数的谈法,竟然还敢顶着来?看是你硬,还是这伙人硬?”

宋有德大怒:“你怎得如此无耻?!”

高文举冷冷道:“无耻?谋财害命之后还要找上门来闹事,不知道算不算无耻?哼哼,不要以为仗着自己是汉人出身就可以把汉人的命看的轻过土人。中国的事,大多都是坏到汉奸身上了。若是你这种行径都能忍受,那我岂不也成了汉奸?你既然不承认一换五十的规矩,那我只好给你另行规定了。记着,只有十天,十天之后,若是我还没看到另外的九十七人,所有的后果,就都由你们自己来负!”

宋有德听到自己被说成了汉奸,虽然气恼,却也无从反驳,红着脸道:“你不要把我们当成金满山这样的废物!我们一样有城堡,有士兵,真要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高文举面不改色:“打一打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不打他不知道疼!奉劝你一句,你只有十天考虑,如果十天之后,人还没送来,最好把城墙加厚些!”

宋有德猛的站起来道:“我现在就不妨告诉你,想让我和那群废物一样和你订那城下之盟?门都没有!今天,你若是放了我的人便罢,如若不然,用不着你来打我,我们自然会发兵来讨个公道的,咱们,战场上见真章吧~!”

高文举不怒反笑:“呵呵,好!我就喜欢干脆的人。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来呀,那三个俘虏,拉到城门口,为宋老先生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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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119雷霆手段,菩萨心肠

吕宋汉城南门口。刺眼的太阳光下。一阵风徐徐吹过,湿润的海风拂过大地,将那炎热缓解了不少。

三个面无人色的土人惊恐的看着站在他们不远处的一行人,从那浓烈的杀气中,三人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妙,想做些垂死挣扎,却被一群精壮的桃花岛士兵死死的按着无法动弹,嘴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喊不出声来。

宋有德气得脑袋上青筋直跳,怒声道:“黄岛主!你莫要欺人太甚!”刚才在赶到城门口的路上,他已经从汉城某位长老嘴中得知这位斯斯文文的少年,就是桃花岛主黄药师了。本来谈判就没谈出个什么东西来,心情就很不爽,如今看着他竟然有当着自己的面将那三名俘虏杀掉的意思,不由的喊了一句。

高文举冷眼扫了他一下,声音平静的让人害怕:“是谁欺人太甚,自有公论。自己辖下的弟兄被人杀害,还要被人打上门来,如此行径若是我黄某人也能忍受,岂不如你所说是签了城下之盟?既然文争不成,自然就要靠武斗了。今天砍了这几个畜生,是想告诉你。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他们的命,就是被你那张臭嘴给说没了,如果十天之内没看到另外的九十七个,恐怕还有更多!想做汉奸?!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宋有德被他气的一阵发抖:“好好好!咱们就战场上见高低吧!我就不信你桃花岛的人有三头六臂!能打的破我的城池!哼!”

高文举淡淡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回去加固城墙才是正经。”

宋有德狠狠一跺脚:“我等着!”

高文举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看的旁边的金满山两腿直发软,就听他接着道:“不用等,我这就让你老人家开开眼。来呀,给两位朱公子每人一把刀,让他们亲手去报仇!”

朱文方和朱文远两人手上马上多了一把雪亮的孟刀,两人顿时傻眼。要说他们恨不恨这些土人?恨,那是真恨,简直恨不得马上冲到土人的部落里去大开杀戒。可两人毕竟都是少年书生,虽说平日里在乡亲父老间也偶尔会做些骄横之举,甚至一言不合也有大打出手的。可真要让他们拿刀去砍人脑袋,那感觉可就大大不同了。

这时候,他们也已经知道了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上几岁的少年,就是桃花岛主黄药师了,当日琼州海峡的遭遇战,他俩是亲眼目睹了的,也看到了郑二柱驾着船向火墙冲撞的场面,更见识了被几百条小船围住的桃花岛士兵临危不乱杀出一条血路的样子,因此,两人对桃花岛士兵的精悍可谓颇有心得,如今得知眼前这位便是正主,心头如何不惊?

想着自己不久前还曾对着人家唾沫横飞的乱骂过。朱文方刚才走来的这一路上差点就坚持不下来了,若非三叔不断的暗示他人家不会跟他一般见识,恐怕他在路上就溜之大吉了。看着桃花岛的士兵将三名俘虏押到了城门口,朱文方兄弟也估计黄岛主这是要给对方示威,极有可能要杀了这几个倒霉蛋了。可做梦也没想到,人家竟然是要让他哥俩自己动手。

朱文方兄弟战战兢兢的举着刀走到三名俘虏跟前,三名俘虏顿时乱扭了起来。那押着俘虏的士兵一伸脚,狠狠的在俘虏的膝盖后弯中一踢,三人马上跪倒在地,绝望的看着站在前方不远的宋有德等人,嘴里不停的呜呜有声。

朱文方朱文远两人左看右看也不知该如何才好,郑二柱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代声道:“照着脖子,使劲砍一刀就完事了。”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和恐惧,不约而同的站在俘虏身后呆呆的站住了。

高文举突然道:“两位公子,送几名人犯上路吧,人家宋老先生还等着带尸首回去呢。”

朱文方哥俩站在大日头下,听到这声催促,直觉得心里一阵发冷,浑身不由自主的发起了抖。朱天赐怜惜的看了兄弟俩的身影一眼,低声对高文举道:“行啦。适可而止吧。毕竟是孩子。想来也得了教训了。”

高文举轻轻对他笑了笑,转头向颜小山使了个眼色。颜小山大踏步上前,便想让两位少爷将刀放下,谁知他刚一开口,那哥俩吓了一跳,手中的刀再也握不住了,“当啷”一声响就掉在了地上。

颜小山微微摇了摇头,吩咐几个紧跟在身后的朱家下人将两位公子扶开,右脚在地上轻轻连挑两下,将两把刀捡了起来。

高文举指着两位瑟瑟发抖的朱家少爷对宋有德道:“看看!即使心中恨不得生吃活吞了这几个杀人凶手,可两位公子还是不忍心下手去杀他们。这说明什么?那是因为两位公子都是斯文人!根本就不会做如此粗鲁的行径!可你们的人竟然还敢诬蔑他们挑起事端?颠倒黑白,混淆事非,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好在我们汉人不全都是斯文人,也有保护这些斯文人的武士!”

宋有德又气又怒:“你~!”

高文举冷冷看他一眼,不再说话,举起右手猛然向下一挥。

站在三名俘虏身后的颜小山两手一错,两把刀双手各持一把,左手将刀反握竖在背后,右手中的刀随着高文举的大手一挥,十分利落的在空中划了个圆弧,刀锋从三名俘虏的脖子后方顺利的划过。

就在颜小山将刀收回递给两位士兵的时候,三名俘虏的脑袋突然滚了下去,片刻之后,脖子中突然喷出了股冲天的鲜血来,被迎面吹来的微风一带,血沫顺风而来,洒了站在不远处的朱文方哥俩一头一脸,直吓的两人当场两腿一软。幸亏有几个下人在身后死死扶住,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高文举冷冷看着宋有德:“这三个人头顺便带上给你提个醒,我等着你送其他的九十七个!恕不远送,请~!”

※※※※※※※※※※※※※※※※※※※※

议事大厅。

高文举刚刚和许大勇等人在这里利用吃饭的机会谈了一些关于审讯海盗俘虏的事情,许大勇等人匆匆离去之后,他正对着铺在桌上的两张大地图发呆,一张是琼州海峡的海图,另一张,则是吕宋岛的详细地图,而如今坐在他对面的,则是有些惴惴不安的吕宋土人北王金满山。

将手中的炭笔轻轻扔下,高文举抬头看着金满山道:“刚刚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么?”

金满山忙回道:“岛主放心,那宋老头这几个月里趁着我们打了败仗,拉走了我们部落里不少人,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这就回去安排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我手下有几个腿脚比较好的,比鹿跑的都快,有什么动静一定及时送来给岛主。”

高文举点头道:“这就好,你去吧,这事如果做的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金满山满脸堆笑:“谢岛主,小的告退。”

望着金满山一步三摇的走了出去。朱天赐慢慢走了进来,看着高文举道:“文举呀,有个事……”

高文举见他一脸踌躇的样子,微微一笑:“朱叔这是?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不能明言?”

朱天赐长叹一声:“还不是我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儿么?”

高文举有些奇怪:“又怎么了?”

朱天赐有些沮丧的一屁股坐在高文举旁边的椅子上道:“这两个小混蛋,以前整天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从来不把旁人放在眼里,今天早些时候,因不明你的身份,不合在你面前说了几句没轻没重的话。午间在南门口又那么一闹。如今吓的都丢了魂一样,躲在屋里直发抖。文举呀,这两个小畜生不懂事,瞎胡闹冲撞了你,还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

高文举打断他道:“朱叔说哪里话?两位世兄无非少年气盛,冲动了一些罢了,我又怎么会计较这些许小事?再说又有你我叔侄的交情在那里,就算他们真的惹着了我,无论如何,你老叔的面子,我总还是要给几分的嘛。这事你还要特意再提,未免太小看我的做晚辈的了吧?”

朱天赐摆摆手:“我知道你不计较,可……他俩不明白呀。午间从南门回来的路上就战战兢兢的,一进房就包着被子吓的直发抖,你说这大夏天的……我刚刚去劝了几句,他俩死活不相信你不会计较,如今连人都不敢见了。你说这……”

高文举竖起右手食指,轻轻的在鼻翼上蹭了几下,沉思道:“这事倒是我欠考虑了,当时只觉得他俩太过年少气盛,有些不知人间辛苦,想着让他们体验一下,不想竟吓着了。嗯,那依朱叔的意思,却该如何?”

朱天赐也很无奈:“如今我也不知如何是好。要不,还劳你大驾,去劝他们一劝?”

高文举哑然失笑:“我去倒是可以,我就怕他俩如今都把我当成催命判官了,要看见了再吓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这样吧,如果他们真的还害怕,就打发个船送他们回去得了,省得添乱。”

朱天赐苦笑道:“要是能送回去不就没这么麻烦了吗?要这么着给送了回去,家中我那两位兄长会怎么想?一来两个孩子吓的丢了魂,二来占城的事情也没让他们见着面。如此一来,我这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高文举想想,也有些无奈:“说也是,这汉人呐。自古就如此,对外不怎么样的,折腾起自家人来,一个顶俩。依我看,还是先缓缓吧,等过了这两天兴许就没事了。要还不行,给他俩送到十一手下去磨上两三个月,保准出来比狼都凶。”

朱天赐点点头:“但愿这几天能缓过来吧,我可不愿意送他们去十一手下去,我那俩随从,起先胆小的鸡都不敢杀,自打在十一手下练了几个月,如今回来除了我能说几句之外,竟是旁人都不放在眼里了,前几天在琼州海峡那次,我见走投无路想要降了海盗,他俩竟然非要抄着刀子上去拼命。我家这两小畜生,依我看呐,还是吓吓的好,本身都有些不成样子了,要真的再学上几手本事,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两人商量了半天都没能拿出个合适的法子来,想不到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竟然被这哥俩的事搞的一筹莫展。两人正在发愁中,颜小山带着石长命等汉城长老们走了进来,说是有事要和高文举谈。朱天赐想要回避,却被高文举拦下了。

就听那石长命陪着小心向高文举提了个问题,大约是因为觉得如今事已至此了,没有必要把事情闹的太大,希望高文举能再考虑一番,毕竟真的动起手来,又是多伤人命。高文举问了一下朱天赐,得知他竟然也是这么个意思。

看了看这些善良的前辈,高文举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向众人道:“各位以为我黄某人是个残忍好杀之人么?不!我比任何人都向往和平。可正是因为我向往和平,才不得不使雷霆手段。”

见众人都是一副不解的样子,高文举向朱天赐问道:“朱叔在没遇到吕宋的几位前辈之前,可曾来过此地?”

朱天赐摇摇头:“我这才是第一次到此地来。”

高文举又问道:“那朱叔在遇到他们之前,可曾听说过吕宋?”朱天赐点点头。

高文举道:“那你对吕宋的见识,又是从何而来?”

朱天赐想了想道:“无非是故老相传,再就是占城友人偶尔提及罢了。”

高文举叹息了声道:“若非朱叔碰到吕宋几位前辈,你可能相到,这里尚有几万汉家百姓?”朱天赐大摇其头。

高文举又向汉城诸位元老问道:“那我再请问一句,若非诸位前辈有幸正好在占城碰到了朱叔,日后是否将举城搬迁?”众人想了想,迟疑了一会,都点了点头,却不明白高文举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高文举见众人还是一脸疑惑,将桌上的海图晃了晃,指着图上的吕宋岛道:“这张图,是我从一本古书上抄来的,也就是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发现了这片土地,而且知道许多关于这里的事情。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很少有人知道这里呢?原因很简单,以前在这里居住过的汉人,也和你们一样,被这些土人排挤走了。只因他们和你们今天的处境极为相似,官府中也无人过问。因此,他们曾经在这片土地上付出过的劳动,全都化为了泡影。”

“最早在战国时期,便已经有汉人在此处劳作了。汉人们刚一到此地,总是能给当地落后的环境注入一股新的活力,在起初的日子里,双方也都能和平相处。但是很不幸,当他们的生活条件过的比土人们强一些时,这些土人马上就化身成为了强盗,将他们的物资抢夺,甚至连人也被杀掉,直到将汉人彻底赶出这里为止。可是没有了汉人的吕宋,要不了多久便又会退回那饮血茹毛的地步,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下一拔汉人到达。相信这一切,汉城诸位前辈应当有切肤之痛,晚辈也就不再多做解释了。”

看到大家都是一副颇有所得的样子,高文举又接着问道:“大家有没有想过,造成这一切的是什么原因?”他也不给众人思索的时间,接着将自己的答案补充了出来:“除了这些土人谋财害命、贪得无厌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汉人自己的原因。”

“正是汉人的每一次退让,才让这些土人们食髓知味,一而再,再而三如此作为。你们以为今天我们退一步,对方也会对一步吗?错!我们退一步,换来的只会是别人的更进一步!等我们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就会回到原来的老路上去。如今,我们辛辛苦苦创下这大好的局面,难道还要再一次步前人那满是血泪的后尘吗?大家想想,我们如果就这样一步步的向后退,对不对得起那些曾经将一生美好时光全都倾注在这片土地上的前辈们?对不对得起为了争取这一片立足之地而将热血洒在异国他乡的那些勇士们?”

一群老人都被他说的老脸一红,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高文举也不阻止,静静的站在那里等候他们商量出个结果。

隔了一会,石长命被众人推举出来说话:“岛主,别我打我们的时候,适当的动用武力我等绝无二话。可是咱们主动去打别人,又要逼着人家订那一命换百命的城下之盟,这若是传了出去,会不会坏了我汉人的名声?”

高文举眉头一皱,心道这些老人家怎么这么天真啊,难怪你们在这里住了五十年还要被人家赶的流亡海上。他有些怜惜的看着这些老人,心中感慨不已,汉人的百姓就是如此善良,只要能有一口饭吃,断然不会和人翻脸动手。可正是因为这种美德,才会不断的被各种外来势力欺辱,往往在生死关头还要高喊什么以德服人。

轻轻摇了摇头,高文举接着道:“你们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惹别人,别人就不会来惹我们了吗?要真是那样,我们建几座城不就可以了吗?可是大伙不妨想一想,我们城墙,有用吗?想想以前的金满山一伙,再看看如今的金满山。这个道理还要我来说么?我们想要在这吕宋岛上活的自在,就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我们要想不被人家欺上门来,就要让他们知道,不管是谁,伤害了汉人,就必须付出五十倍、一百倍的代价来赔偿!要让他们永远都记住,汉人,是不可侵犯的!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我们能在这里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把城墙建到他们的心里去!只有别人都不敢来招惹我们的时候,我们才能得到安宁发展的环境。正所谓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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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滴神亚~!老白今天码完字一刷网页,被打赏表吓了一大跳。

“莫玄飞”“小贩子”“莫贺延”三位书友的慷慨打赏让老白灰常激动。

就冲这份沉甸甸的信任,老白也要用心用心再用心将这本书写好。

120 决心

120决心

汉城那些元老们又商议了一会。石长命有些为难的说道:“岛主所言极是,确是我等太过迂腐了。只是,那宋有德也是我汉人出身,他能经营到今日局面,确也不易,是否……”

高文举明白,这应该是那宋有德和城中某些人还有关系,如今正在试图用这些关系来左右形势的发展,难怪宋有德态度如此强硬,原来上边有人啊。不过如今这种情况,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高文举打断他的话道:“至于大家觉得宋有德也是汉人,需要留有几分余地的事,就更加的没有必要了。在这个世上,两种人最可恨,一种是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另一种就是汉奸。要说那些土人学会了我们的技术再反咬一口是白眼狼,那投靠了这群白眼狼的宋有德就是彻头彻尾的汉奸!汉人的事,十之八九,就坏在了这种汉奸手中了。这种人,比白眼狼更可恨,因为他知道汉人的底细。一旦做起坏事来,造成的破坏性就更大。”一说起这个,高文举眼前就浮现出了脚下这片土地上发生在另一个时空的种种惨案,那些著名的“排华法案”,大部分正是某些背叛了祖宗和同胞的汉奸们所提出来的。

“再者,大家试想一下,若是我们今日做出了让步,对方势必和以前一样步步紧逼。远了不说,几年前汉城乡亲们聚集几千乡勇与土人相争,被屠杀五百多人的事,大家还没忘吧?难道我们非要把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养到来咬我们的时候才觉醒吗?如今大家觉得我们杀人有伤天和,那么我们自己的同胞被别人杀的时候,你们可想过,别人怕不怕有伤天和?”

看着大伙一脸恍然的样子,高文举接着道:“在文明意识还没有灌输到所有人的心目中时,弱肉强食就是生存法则。今天不让他们流血,他日我们就要流血。那么,大家再想想,是我们今天痛下决心去一次将他们打疼,还是等着让他们打上门了,我们自己疼了再去反击?”

几位元老们顿时激动了起来,提起过住曾经死伤过的那些族中子弟,有的还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几位老人神情语气都有些失态的表现。不大一会,大家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石长命这才重新出列对高文举施了一礼道:“若是非得用人命来分高下,大伙自然希望死的不是自家人了。我等老朽昏庸,竟因些许浮名差点害了大伙性命,唐突之处。还望岛主恕罪!”

高文举忙将他扶住:“各位前辈总是一片善心,晚辈自然心知肚明,无奈生死存亡之际,实非仁义之道所能解决。晚辈也知道此等行径,他日未免被人诟病。世间之事,岂可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便是。”

石长命回身向众人望了一眼,稍一迟疑,众人齐刷刷道:“愿凭岛主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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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号舱中,明亮的汽灯高悬在四角,船舱中固定在中央的大桌周围,围着许大勇、高十一、许操、郑二柱等人,一个个面露激动欣喜之色,而围在外围的其他头目们,正在小声的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大伙各自做着不同的事,不过却都有个相似的小动作,就是每隔一会便向舱口张望几眼,那样子,明显是在等候什么人。

高文举和颜小山匆匆而入。所有人忙敛神肃容起身施礼,齐声道:“参见岛主!”

高文举被这异口同声的场面吓了一跳。连忙拱了拱手:“大家不必多礼,快请坐下。”待众人全都静了下来之后,高文举心中不由的起了些许波动,这种唯我独尊的感觉真好啊,不过他很快就将心思放了回来,走到特意留给自己的主位上坐下,示意大家可以开始会议了。

许大勇向儿子点了点头,许操连忙站起身来道:“岛主,那些俘虏已经交待了,按照岛主的吩咐,所取口供全都是分开审迅而后汇总而来,看起来出入不大,就当可信。”

高文举点点头:“好,那你就把口供的详细情况说一说吧。”

许操将手头的几份整理出来的口供理了理,慢慢讲了起来。

这伙海盗果然是从琼州海峡来的,而且也的确是出自顾大胆的队伍。不过有一样并非像大家之前所猜测的那样,那就是如今的琼州海盗,早已不是顾大胆当家作主了。

从唐末战乱之际,琼州岛上就不断的有各处落难而来的好汉在此靠海找活路,这些人,平日便是老实本分的渔民,遇到有商船之类的经过,马上便聚而为盗。因此,虽然琼州历代官府都曾出兵清剿,无奈并无明显好转。

多年前,南唐为大宋所破,当时许多败兵溃将几经辗转便流落到了沿海一带。和许大勇这一支很相似,顾大胆那一支经过多年经营打拼,终于在琼州海峡站住了脚。并渐渐的成为了当地一支比较有名的海盗势力。

两年前,顾大胆身患重病,无法理事,便将大小事务交给了手下的几位头目去打理。而这些头目中,排行老八、人称刘黑八的刘黑子,由于行事甚是得体,渐渐的在众人心中树立了名望和地位。

去年六月间,顾大胆终于病重不治,撒手西去了,而刘黑八则在众望所归之下接了大当家的位子。经过半年的打拼,刘黑八终于不负重望,将整个琼州岛上的大小势力逐一吞并,很快变成为了琼州海峡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支海盗。

就在去年冬天,刘黑八的弟兄无意间遇到了朱天赐南下占城的船队,双方在尝试接触的过程中,刘黑八的手下吃尽了苦头,却并未讨到一星半点的便宜。

得到情况的刘黑八很是吃惊,对于打着海坛岛旗号的快船顿时起了一番心思,于是,经过他和手下一帮弟兄的反复商议,制定了一个极其复杂和长远计划。

首先,让手下的一帮弟兄经水路前去占城,通过各种渠道混进了占城码头的苦力之中。取得可以随意上船的机会。接着安排几位眼明心巧的弟兄找机会登上桃花岛的快船将这些船的结构了解一番。

还别说,这帮人里果然有人才,经过一番辛苦,终于在今年过了年之后不久,将桃花岛快船的结构样式带回了琼州。而琼州海盗由于本是官军出身,自然也有兵器坊的能工巧匠。经过一番尝试,琼州海盗们终于打造出了几艘与桃花岛快船不相上下的大船。

有了这几艘快船之后,刘黑子又制定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埋伏计划,他知道朱天赐的船队一般都是两大两小一同出海,而且时间又极有规律。便处心积虑的在琼州海峡那一片岛屿众多的地方设下了一个巨大的埋伏圈。

先是通过诱敌之法,将护航的小船引至群岛中围攻。若是不能招降便就地消灭。而在那条宽仅两里的海上通道前后,他又设置了一个非常大的火圈,企图将船队的其他船只困起来,逼其投降。当然,他也充分的考虑到了如果对方在火圈还没成形前便掉头逃窜的可能。因此,将手中最重要的几条快船早早的安排到了月牙岛一带去打埋伏。

这个计划虽然极其庞大严密,却没料到朱天赐的船队此次出海竟然多加了两条小船,更没料到对方的船上竟然还有燃烧弹这种恐怖的大杀伤力武器。然后最让他想不到的,或许就是他费尽了心思设置在月牙岛的一支伏兵竟然成了送上门的肥肉。

按照刘黑八的设想,经过在琼州海峡一番恶斗,就算朱天赐的船队能侥幸逃出,应该也已经是奄奄一息、疲于奔命的样子了,不敢说还能剩下几条船,但战斗力所剩无几应当是可以肯定了的。到时候,自己埋伏在这里的伏兵,从上风头一出现,恐怕早已魂飞魄散的船队除了乖乖投降之外已无他想了。

可是这个时代的信息沟通极为不便,朱天赐的船队毫发无伤的冲出海上伏击圈的事,躲在月牙岛港湾中的三艘快船根本就一无所知。甚至郑二柱无意中发现了海面上的一点危险而绕道吕宋之后,他们还呆呆的等在那里,每日间用小船四下巡视一番,等着半个月之后若无返程船只,便返回琼州岛。

桃花岛的快船浩浩荡荡的从上风头围过来的时候,他们还在暗自猜测是不是这又是另一支商队从此路过,根本就没想到人家是来抓自己的。直到发现几艘大船有围攻自己的意图时,这才惊慌失措的抢路逃跑,不料对方不但船快,而且武器更是可怕,几只炮弹打过来,很快就把他们打趴了。

高文举听许操介绍到这里,颇有些意外,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个时代竟然还有如此高强的仿造高手,上船看上几眼竟然就能按着原物将快船打造出来。这水平,都赶上传说中二十世纪末的河南人了。不过这也说明泄密的事情并非出自桃花岛内部,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了。

想了想。高文举突然问道:“知不知道琼州的快船是谁打造的?”

许操道:“问过了,这帮家伙没几个知道底细的,只知道这几条船打造的时候防范的很是严密,直到下水的时候,他们才见到。”

高文举微微一笑:“这帮家伙的保密意识倒挺强,想不到啊,山寨版竟然出来的这么快。”

许操微微一愣:“哪里有什么山寨,琼州岛附近遍布着大大小小成千上百个小岛,他们也不过是将人和船藏在某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小岛上鼓捣的而已。”

高文举反应了过来,笑了笑道:“没事,我随口一说,你接着说,关于琼州岛内部的事情,还问出了些什么?”

许操接着道:“根据这些俘虏所言,琼州岛早先的大小四十一股海盗,如今已尽数被刘黑八吞并,而且在四月间,刘黑八还率众和岛上的崖州官军接了一仗,将官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不但劫了不少粮草器械,还得了许多官军中的降卒,如此一来,他手下的人手,光是可参战的就超过了六千余众。其他的家眷老小,林林总总约有一万人。因此,如今这刘黑八手下一共约有一万六千人。”

高文举很吃惊:“这家伙行啊,去年的时候,我听许叔说,他一共才三千多人,这才一年的功夫,就番了五倍之多。看来这个刘黑八,倒真有些分量。而且他一共才一万六千人,可战之兵就达六千,看来这战斗力倒是挺强啊。对了,他们的兵力分布了解了多少?”

许操一指铺在桌上的海图,在图上的三个小岛处点了点道:“这刘黑八十分狡诈,这三船的人都是自这三个小岛挑来的人,他们只知道自己所处的位置和人数多少,至于其他的人都在什么地方,各处都安置了多少人,都是两眼一抹黑。”

高文举很欣赏的点了点头:“有点意思。看来这刘黑八还真不是一般人啊。要真的这么让他发展下去,搞不好再过两年,他就把这琼州岛经营的胜过咱们桃花岛了。”

许大勇插话道:“其实他若是一心经营这琼州岛倒也无妨,只是这琼州岛地位险要,乃是南下通商的必经之地,这刘黑八又不是什么安于现状的善类,如果我们放任此人坐大,恐怕日后再想安心通商,就难如登天了。”

高文举道:“没错。所以我们要趁他还没有形成气候之前,将他一举消灭!就算无法将他一网打尽,也要将他们分化开来,一定要确保海上通道的安全。”

许操问道:“那依岛主的意思,我们该从何处入手?”

高文举微微一沉吟道:“这个世上,有时候,越是简单的法子,就越有效。你们说,咱们俘虏了他们的三条快船,他们如今知不知道?”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许操笑了笑道:“大海茫茫的,我们拿了他们就掉头到吕宋了。就算当时真的尚有漏网之鱼,恐怕如今也只能呆在月牙岛上等死了。这消息如何能传回琼州岛去?那刘黑八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想的到。”

高文举道:“那大伙猜,依刘黑八安排下的计策,如今他想象中的情况应当是个什么样?”

许操想了想道:“无非两种,一是他的船队击败了咱们,将货船俘虏了去。二是他的船队败给了咱们,任由咱们的船队离去。”

高文举又问道:“他会不会猜到他们如今的情况?”

许操摇摇头:“咱们的人试过他们的船,虽然也能逆风跑,但是不管逆风顺风速度都与咱们的船要差上一大截。根据俘虏们的口供,这刘黑八设计的这些人圈套也全都是依着他们的船速来计算的。而咱们的船队不管是南一遇袭之后,还是咱们出击之时,都是全速行驶的,因此,这时间上就超前了将近两日。若是依着刘黑八的计算,今天,差不多才是南一逃到月牙岛的时候。这也是为何当时二柱能发现他们抛下的杂物了,根据他们交待,那时候,他们还没到月牙岛呢。更没想到,咱们能那么快就把消息传回了桃花岛,而且还派了船出来堵他们。因此,咱们的船队到月牙岛时,他们根本就没想到咱们是去对付他们的。”

高文举轻笑一声:“这就是没文化的可怕之处啊。老拿自己的尺子去量人,这怎么行呢?不过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一个事实。”

大家都是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高文举道:“这说明刘黑八手下那位造船高手非常自信。他认为自己的船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和咱们的船不相上下。”

大家一想,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却也不明白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许操接口道:“实际上,他们的船也的确和咱们的船不相上下,很多地方甚至还要好过我们的船,至于速度赶不上,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升挂帆的诀窍。岛主说这个的意思是……”

高文举正色道:“因此,这一次,我们打刘黑八,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家伙找到。一来,少了此人,刘黑八恐怕很难再成气候。二来嘛,有了此人在手,可以让咱们的造船技术再上一个台阶。说实话,咱们如今的造船技术还是差的很远呐。‘伏波’号都开始这么久了,到现在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我问过鲁班了,他说单是这置龙骨的活路,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你们说,如今碰到了看一眼快船就能照着做出来的天才,咱们又岂能这么个宝贝当面错过?”

许大勇点点头:“不错,岛主说的在理。不管是谁,只要有本事就让他施出来。这也是咱桃花岛的习惯。连那些倭国人和辽国人咱们都能用,何况此人搞不好还是顾大胆手下的熟人呢。”

高文举道:“因此,此次行动,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个宝贝找到弄回来。至于别的,就看情况而定吧。不知道刘黑八现在在干什么呢。”

许操笑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在等他埋伏在这里的船队送好消息回去呢。”

高文举道:“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这么那我们就顺应一回民意,上门去给他送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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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死道友莫死贫道

121死道友莫死贫道

高文举站在船头一招一式的打着军体拳。他觉得自从自己习练了潜龙功之后,身体的各部机能似乎比以前好了许多。去年刚苏醒过来时,习练军体拳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练功有些年龄偏大的不足之处,这次病后,经过这几个月药水的浸泡,再加上这潜龙功的各种引导之法辅助之后,如今这一套军体拳打的虎虎生风,连以前许多不敢企及的招式也能轻而易举的做到了。

打完了军体拳,又按着龙老大的吩咐,再将潜龙功的引导之法修习一遍,高文举一时兴起,想到前世曾经和几位练瑜珈的美女曾探讨过其中的话题,当时由于自己年纪过大,骨骼已经老化,无法进行高一层的修炼,如今正好试上一试。便站在船头依着印象做出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造型出来。

颜小山和高十一站在船舱之内,望着不断变幻造型的高文举,正在讨论关于这些行动的相关细节。将考虑到的种种可能都议了一会,高十一望着正在船头下腰的高文举,用胳膊肘撞了撞颜小山道:“我总觉得少爷这回病了一场之后。又变的有些不太一样了,你觉得呢?”

颜小山看了高文举一眼,又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觉得啊。这不挺好吗?那些新招式是那几位世外高人传的,据说能帮助少爷强身健体。”

高十一白了他一眼:“我说的不是这个。”

颜小山:“那是什么?”

高十一道:“你不觉得少爷现在说话做事的样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颜小山又是一阵细想,还是摇摇头:“我不觉得啊。还不是一样嘛?”

高十一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少爷不知道看中你哪一点了?人前人后把你带着,怎么这么大的变化你都感觉不到呢?”

颜小山没好气的撞了他一下:“臭小子!当了几天教官,敢在我面前摆架子。有话就话,有屁就放!少玩那些虚的!”

高十一正色道:“你不觉得少爷这次病好之后,眉宇之间再也看不到那种忧郁的神情了吗?你看啊,上次安排大家打吕宋土人的时候,安排了个行动叫‘汉风’。可这次进剿海盗的行动,却起了个名叫‘寻宝’。你再看他这几天说话做事的派头,哪里还有一点少年人的样子?我听说那天朱三叔那两侄子当面骂少爷了一顿,大伙都为那两小子捏了一把汗。好像朱三叔还到处求人打算联名在少爷面前求情来着。可后来他和少爷一碰头,少爷压根就没当回事。我悄悄问过那天在场的人,那两王八蛋骂少爷那话,我听人家学来的时候都有些受不了,你说少爷怎么就能当成没事一样?这不太对啊。”

颜小山白了他一眼:“呸!跟老夫子认几天字,真当自己是读书人啦?少爷怎么想的,那能拿跟你比吗?你那天是没在场。你要在场也会觉得少爷那么做才是最高明的……哎,不过你说的也是啊。我那天都听的火冒三丈了,怎么少你一点气都没有呢?很奇怪啊。”

高十一:“我就说嘛。你说会不会是少爷又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性情又有了变化?跟去年老年去的时候一样?”

颜小山道:“我觉得这次没有老爷走的那次厉害。咱们也是和少爷从小一起长大的,去年少爷那变化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而且那行事做派。让人有些害怕。可这次,我倒不觉得有什么了。看样子,好像是少爷想明白了什么,再没以前那种难过的样子了。你没见这几天少爷见谁都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就连那天劝汉城几位前辈打那姓宋的时候,也是彬彬有礼的样子?”

高十一道:“也是啊。少爷在鬼门关上走了两回,这心性有些变化也是应该的。要说这也亏得是咱们少爷,要换了别人,还不定变成什么样呢。你没见朱家那两小子,自打昨天上了船,跟在朱三叔屁股后面寸步不离,就怕被放了单,碰到咱们谁手上。嘿嘿,本来我还想找个空去教训那两小子一顿,如今看来,反倒是不搭理他们最好,就让他们害怕去吧。哈哈。”

颜小山用手指一点:“我发现你这心思越来越阴险了,你说你好好的教官不正经的去练兵,一天到晚跟着那孟老夫子瞎混啥?你看看现在都混成什么样了?”

高十一怒道:“放屁!要我多学点东西,多认字,多读书,那是少爷吩咐的。我还没说你呢。你到先说起我来了。你说!少爷病倒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捏的那么紧?一句都不跟我说?我说呢,好好的,你怎么就扔下少爷一个人上了桃花岛瞎转悠了。搞了半天是少爷病了,你小子来掩盖消息的。你不告诉别人也就罢了,怎得连我也不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是昨天听许叔说了一句才知道少爷害了一场病的?知道这事,都快吓死我了!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颜小山很委曲:“我能怪我嘛?这是少爷吩咐的不能给任何人说。”

高十一:“那我是别人吗?!”

颜小山:“哎,少爷特别吩咐,千万不能对你透露!”

高十一马上蔫了:“你意思是说,少爷信不过我?”

颜小山白了他一眼:“屁!少爷恰好最相信你。他说要是你知道他病了,就算怎么掩饰也装不像,时间久了难免漏了马脚。桃花岛的各项事务又都在紧要关头,而你的新兵训练又是重中之重,要万一出了事,到时候哭都来不及。这才特意吩咐我和许叔别对你说的。这再说了,别说是你了,这事前前后后统共也就我和许叔两人知道。你是第三个知道的。到现在,其他人也不知道少爷曾经害过一场病。”

高十一想了想道:“这么说,是我想多了?”

颜小山嘲笑道:“还真把自己当成读书人啦?凡事都搞什么三思而行?可你想也想点有用的啊。别整天搞这些乱七八糟没用的。先琢磨琢磨这‘寻宝’行动的事吧。”

高十一被他这一说,马上接口道:“这事有什么难的?如今咱们大小船只来了十条,如果运气好,那刘黑八没识破咱们的计策,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就最好了。如果真被他们识破了,咱不是还有那个吕疯子呢嘛。那小子手里有货,他可说了,这次头阵就交给他了。哦,对了,小子还给了我个竹筒炸弹。你要不要试试?”

颜小山一下跳出三尺开外去:“你离我远点!好好的,整天跟那疯子混一块!迟早跟他一样变成疯子!还拿个炸弹揣怀里!你有病啊!快扔了!”

高十一大大咧咧的将手里的竹筒炸弹抛了抛又揣进怀里,白了颜小山一眼:“胆小鬼!放心!吕疯子说了,这玩意,只要不见火,屁事都没有!我上回还拿了炸鱼来着,挺好使的。一会,咱去船尾试试?”

颜小山怒道:“你滚远一点!要疯自己疯去,别扯上我。”

高十一撇了撇嘴,走到另外一边将手里的竹筒炸弹小心的收了起来:“看你那样!都不知道朱家那哥俩干嘛看你跟见了鬼似的。得,我给这玩意收起来,行了吧?颜姑奶奶,看,不在我身上了。就你那样,还一刀砍了仨脑袋呢,吓成这模样?!”

颜小山小心的看了看他一眼:“真没有了?你小子是没见过鬼不害怕黑!那吕疯子能跟一般人比吗?你是没见着那家伙,一点火把半个山头都给炸没了。把他自己薰得跟灶王爷似的,还站那拍着手笑,我当时还当他给吓傻了,打算过去给他抱回来,结果这王八蛋又点了第二个,差点把我给炸上天了。那能不害怕吗?我说,你少跟他一天瞎混。少爷说了,那种人就不能跟常人相比,只要是死不了,他肯定没完没了的折腾。”

高十一不毫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没你说的那么可怕。吕疯子弄的这些个玩意还是挺好用的。从开始折腾到现在弄出这个竹筒炸弹来,一共就头一回炸死七八个倭人,那还是那帮小子不开眼。再没出过事。”

颜小山走到他身边狠狠捅了他一把:“屁!炸死七八个还少啊?我告诉你说,面对面用刀砍,我谁也不怕!打不过了还有个退路。可这玩意,你还没回过神呢就上天了,躲都没地方躲!”

“嘘~!”高十一突然伸出食指在嘴上一堵,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鬼鬼祟祟的向舱外的高文举一指。颜小山一惊,聚精会神的向高文举看去。

练完了功的高文举看着宽广的大海,灿烂阳光,直觉得心胸豁然开朗。伸开了双臂先吼了一阵乱七八糟的话语,又喃喃的念叨:“刘黑八,刘黑子,你为什么那么黑?你怎么那么黑?真正烟熏灶,烟煤掺煤灰。赛过张飞,不让李逵,赛过唐朝的黑敬德。东山挖过炭,又在西山剜过煤。还当过几天煤铺的二掌柜的呐。那屎壳郎钻炕门都没有他那么黑……”

听着他那阴阳怪气、半白半唱的声音,高十一和颜小山面面相觑,这是怎么的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在练功吗?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开始胡言乱语了?两人不敢大意,连忙走出船舱向高文举靠了过去,唯恐自家少爷真要是发了噫症,一个跟斗跳了海,两个连哭都来不及了。

就在两人走到高文举面前的时候,高文举那段经典的宋版《卖布头》刚刚说到高兴处:“你说怎么那黑?他怎么就那么黑?”

高十一到底心直口快一些,抢上前去道:“少爷,什么黑?”

高文举一下泄了气,没好气的摆摆手道:“一点都不会配合!”转头又朝着前面的海看去。

高十一看他神态正常,好像不是发噫症,松了一口气,后怕的看了颜小山一眼,见对方脸上堆满上嘲笑的味道,也不怎么在意,轻轻推了他一把,走到高文举跟前道:“小的又没听过少爷你说这个,这要怎么配合才好啊?”

高文举正在兴头上,招招手让他两人并排到了跟前,抓着身前的护拦道:“你就这么说,神情要非常生气,猛的一挥头,然后说:‘我知道怎么那黑?!’这样就成了,哎,来,学一个。”

高十一哭笑不得。高文举给他示范的那个动作是一个极不礼貌的样子,他虽说和少爷亲近,可怎么也不敢用这种神情和自家少爷说话啊,再说他也没弄清楚高文举这好好的来这么一下到底是在拿他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只得哭丧着脸一筹莫展,一言不发。

高文举突然回过了神,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自嘲的笑了笑:“没事,好不容易这船头就只咱们几个自家人,我在这开心开心都不成啊?你看你吓的那样?当我神经病啊?”

高十一唯唯诺诺,鼻子哼出蚊子般的声音:“小的不敢。”颜小山站在旁边捂着嘴直乐。

高文举道:“都是自家人,几天没在一块呆,你看你怎么生分成这样?”

高十一嘿嘿一笑,见高文举没什么异常,连忙找了个话题:“少爷,这次寻宝,干嘛不让许大当家一起来?还有,咱们这趟让南一船队一起去保险不保险啊?”

高文举笑道:“许大当家和顾大胆的人多少有些交情,我怕他到时候放不开手脚。再说汉城那边咱们也要防着那宋有德几分。这种人,很阴险,谁知道他会不会铤而走险来咬咱们一口?留下几百人防备也很必要。至于南一船队嘛,一来给占城送货的时间上也要保证。二来嘛,咱们要给刘黑子送俘虏嘛,没有‘乘风’和‘破浪’,人家怎么会相信?”

高十一又问:“那南一还得和咱们一起打了刘黑子才走吗?”

高文举轻轻摇了摇头:“那倒不必。只要南一在琼州海峡露个头就行了。前面几条俘虏船给对方放了信号,他们自然会放松警惕,等俘虏船一靠近对方肯定就再瞒不住了,交战也在所难免。到那时,南一可以趁着咱们和刘黑子动手的空档穿过那一带直赴占城。简单来说,就是请他们临时扮演一下俘虏的角色,跑个龙套,他们的戏份演完了,咱们打咱们的仗,他们做他们的生意。”

高十一点点头:“明白了。”

高文举又笑了笑道:“再说朱家那两位少爷也不愿意老陪着咱们这群牛头马面,昨天我本来是想去劝解他们两句的,结果,嘿嘿。

这两家伙,比我以前都胆小。”

高十一和颜小山也笑出了声。

颜小山突然插口道:“少爷,你不是说火器有违天和,不想让吕四叔弄那火器嘛?怎么到了吕聪这儿就撒手不管了?这家伙可比他义父还疯啊?你还给他那竹筒起个什么竹筒炸弹的名,这下,这小子都抖起来了。你要不管管,指不定他弄这玩意比四叔弄那燃烧弹还厉害!”

高十一马上顶嘴:“你这人!有这东西咱打仗要少费多少劲?再说了,人家吕疯……人家吕先生弄这个主要是为了给咱们开山的时候用的,用来打仗只是顺带手试试。你干嘛人前人后拆人的台?”

颜小山横了他一眼:“这玩意不光对别人狠,弄不好,对自己人也狠啊。少爷……”

高文举轻轻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本来我也想让他们别接着弄这东西了。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东西不是咱们想阻止就能阻止的了的。这次病了一场,让我想通了好多事。如今吕聪弄的这个火药,其实并非是咱们第一个用的,大宋的官兵早就有了此物的配方,就连辽兵也有了专门配置此物的部门。吕聪碰到的那个辽兵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咱们要想长远发展,光靠着阻止这些新鲜事物的出现是无法保证自己安全的。除非我们拥有比别人更先进,更强大的武器,那才有资格和人谈什么和平共处,以德服人的话。”

“你们看看,咱们的快船下海还不到半年,人家琼州刘黑八也有了。而且根本不用像咱们一样,费那么大的劲去琢磨应该如何去设计,如何试验。人家只要看上咱们的船一眼,就能照着样儿学个八九不离十。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世界的发展趋势是人力所无法控制的。没错,我们可以趁着刘黑八还没壮大之前将他的造船工匠掳走,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世上,肯定不止这么一个能人,今天我们抓走一个,明天或许会冒出十个来。如果我们不继续提高自己的造船技术,恐怕要不了多久,我们在船上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同样的道理,火药和猛火油这东西出现在战场上已经很久了,如果我们不去研究他,等到人家掌握了先进的技术之后,极有可能,这东西就会出现在和我们对阵的战场上,到时候,要受灾难的就变成了我们。到那时,你们说怎么办?难道那时候才来回头研究这些东西吗?可到那时候,我们还有机会吗?”

颜小山点了点头:“我明白少爷的意思了。就和少爷说的汉人和吕宋土人的关系一样。”

高十一嘿嘿一笑:“死道友莫死贫道~!”

高文举笑道:“不错啊,学识越来越有长进了。”

传令兵匆匆穿过船舱走来大声道:“岛主,到琼州海峡了。南一已经发现了敌踪。”

三人马上正色向前方看去。高文举沉声道:“告诉许操,行动由他指挥,按原计划行事!”

122 变态

122变态

琼州岛最大的海盗头子刘黑子正半躺在一张竹椅上眯着眼假寐。眼皮下那不断转动的眼球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显露无疑。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刘黑子被人称做黑八并不止是因为他名字里有个黑,也不是因为他长的黑,而是因为他手够黑,心也够黑。他不只是对敌人黑,对敢于冒犯自己的那些自家弟兄也黑。自从大前年大当家病了无法理事,年轻气盛的刘黑子经过多番努力,终于在大伙心目中树立了说一不二的威信。当他得知自己被人冠了个黑八的外号之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很切贴,于是这个刘黑八的外号很快就传了开来。

去年大当家殁了之后,刘黑子顺理成章的接了大当家的位子。在他的带领下,弟兄们的干劲空前的高涨,仅仅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把盘据在琼州岛上的大小几十股小海盗尽数吞并了,从而成为了琼州海峡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一支海盗。

有了人和船,吃饭就成了头等大事,在青黄不接的季节里,刘黑子带着刚刚统一了的、琼州海峡最大的一伙海盗袭击了当地官衙。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要会出极大代价才能拿下的官衙,在他们的主动攻击下,象征性的做了几下反抗就全体投降了。甚至在事后还有许多官兵要求加入他们,原来这些被迫到此镇守的官兵们,一大半都是配军,还有一部分则是在当地征召的混混,根本就没几个真心为官府卖命的。

经过这一仗之后,刘黑子不但坐拥了原本属于官府的大批粮草辎重,而且还得了好些个打仗的好手,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一仗,他发现了自己的能力。原来自己不仅仅是个海盗,还是个能打赢官军的海盗。这个发现让刘黑子自信心空前爆满。

队伍更加壮大之后,刘黑子开始代琢磨起了发财之道。根据以前的惯例,每年的春秋两季,总是有来往于大宋的占城之间的船队从琼州海峡经过,在海上讨生活的弟兄们每每将这些商船拦住,勒索些许银钱便是。因为自己的队伍根子是从顾大胆那帮人中发展起来的,因此,对于之前顾大胆定下的与海坛岛弟兄互相响应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

可是当刘黑子的队伍人数大到难以养活的时候,这个规矩就显得不再重要了。当刘黑子的弟兄在去年那一次试图拦截朱天赐的船队时,却被对方那又大又快的船队当猴耍了一遭。刘黑子虽然觉得弟兄们不应当破坏规矩,可也对朱天赐船队戏弄自家兄弟非常愤恨。不过愤恨归愤恨,他也不是没脑子,经过一番侦察打探,他终于发现了自己和人家在实力上的差距。

痛定思痛,刘黑子暗下决心,派出了麾下最心灵手巧的几个船匠远赴占城偷偷察看了朱天赐的船样,并不惜血本打造了三艘与“消息”号大当相当。样式相似的快船。经过反复试验和演练,刘黑子终于下了大本钱在海上设了个圈套打算伏击朱天赐的船队。

虽然由于对方船队中突然多出了两条小船破坏了他的原本计划,但是他对自己整个计划中的其他细节还是非常有信心的。他认为对方的六条船如今虽然冲出了包围圈,但已经属于惊弓之鸟了,恐怕走到月牙岛时看到自己的埋伏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心了。虽然多了两条船,不过以他对自己弟兄的了解,他相信,最多多费点力气,或者无法尽全功罢了。至少两条大个货船劫一条回来应该还是不太难的。

如今,根据计算好的时间,差不多该是自己弟兄回来消息的时候了,不管事成不成,总在这一两天左右就能见分晓了。这让计划了大半年的刘黑子心情十分紧张,脾气也相应的变的暴躁了些许。刚刚就因为一个不太晓事的小厮失手打太碎了一只茶杯被他狠狠的踹了几脚,差点就当场咽了气。而他自己则被这巨大的无形压力逼的喘不过气来,又不便和弟兄们多解释,如今只好躺在这里装睡。

“八爷~!”一声高呼将他惊了一跳,刘黑子十分愤怒的睁开眼狠狠的盯着来人。虽然他如今是琼州岛的主事人,但由于在现在这一辈人当中,他排行老八,依规矩大家只能叫他八当家。可是这个称呼又常常让他觉得有些不爽。于是“八爷”这么个称呼便在某些善于迎奉的高手嘴中诞生了,如今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上上下下都称他一声“八爷”。

从来人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不是什么坏事,刘黑子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强自镇定的问道:“什么事呀,慌成这样?”

那人很兴奋的说道:“船!三当家他们回来了!”

“你说什么?!”刘黑子蹭一下跳了起来,双手将那来报信的人死死按住,刚想使劲晃两下问话,突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将他松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焦急,急促的问道:“你看清楚了,是老三他们吗?”

那人忙道:“八爷,小的们都在海上等了两天了,能看错嘛?小的看的真真的。错不了!是三当家他们。”

刘黑子暗笑两声又回过神来:“那一共回来几条船?”

那人道:“和咱们船大小相同的,一共六条,还有两条大个的。大船近海走的慢,三当家让小的赶紧回来先报个信。啧啧,八爷,那两条船可真他祖母的大,弟兄们都在猜,这样的船能装多少东西呢?上回在海上远远看了一眼,也不觉得他有多大啊。可这回一近身,真吓人一跳!”

刘黑子不由的笑出了声:“嘿嘿,果然得手了。不枉我一片苦心啊。还愣着干什么?快走,海边去接人。吩咐下去,多宰几头猪。这回咱们得好好犒劳犒劳老三他们。快走快走,一起去接人!”

※※※※※※※※※※※※※※※※※※※※

许操站在“揽月”号甲板上,手中的千里望稳稳的盯着岸边的动静。旁边的一个士兵和另外一名俘虏也举着千里望。对着远处指指点点一阵之后,匆匆走到他跟前大声道:“少将军,你看,向码头走过来那家伙就是刘黑八了。”

“哦?”许操闻言顺着他的指示方向看了过去:“哪个?”

“就那个一身白衣白衫的。”

许操望着前呼后拥,一身白衣的刘黑子,咂咂嘴道:“他祖母的!不是说叫刘黑八嘛?怎么穿着一身白?”

那小兵挠了挠头:“他们说这是那刘黑子给顾大胆穿的孝。听说这刘黑子自称是什么儒雅之士,好像本身就喜欢穿白衣服。说是显得干净、气派。”

“嘿嘿~!”许操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能干净到几时?不过倒对咱们有好处,显眼的多,抓起来也免的认错了人。嗯。没错,现在离码头还有两三里的样子了,吩咐下去,全体落帆,先吊一吊那孙子的胃口。让三艘降船打头,按原计划,兵分三路,先把码头抢了!除了留守一队之外,其他人直插敌人背后,到琼州府衙汇合!动静闹的越大越好,要让刘黑八知道此地已入我手,逼着他回自己的狗窝去!”

命令传下去之后,许操将手里的千里望锁住一路小跑而来的刘黑八,嘴里喃喃笑道:“奶奶的,一个海盗。竟然大摇大摆的住到衙门里去了,还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啦?嘿嘿。这回让你见识见识啥玩意叫真正的海盗!……呸!老子是正义之师。让你见识见识啥叫海军!”

“将军!”传令兵大声道:“逐浪一号的郑将军问能不能让他们打了这一仗再走?”

“什么?”许操将手里的千里望放下来,转眼就明白了郑二柱这是打算报那一箭之仇啊,可是他如今是南一船队的护卫,这里打仗固然要紧,那货船的安全更是重要,当下大声训斥道:“胡扯!让他执行命令!赶紧的调头西进,去给大船开道,要是误了时机,军法从事!他祖母的,这时候还敢来添乱?!以后有他的仗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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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码头还有半里路的刘黑子远远的望着高大的货船。心中不由的兴奋了起来。这么大的两艘货船,这得装多少货物啊,不枉老子下了血本,烧了近两百条船布下的这个天罗地网大阵。那帮鼠目寸光的家伙还觉得老子这回有些冒失了,等这两船货清点了,让他们脸红去吧。看以后谁还敢在老子面前说三道四。老三这家伙,行啊,以三敌六还得了个完胜。这回给他记个头功。”

“嘿嘿!”刘黑子看到自己家的三条大船慢慢的靠上了码头,大笑道:“走快点,我要亲自接三当家上岸!咦?那是怎么回事?”

原本紧跟在自己三条船后面的两艘大船突然慢慢的调了头,向西一拐,悠悠的向海中驶了过去,极目远眺,在十里开外,似乎还有几艘快船,此刻已经转向了西行的方向,这个变故让刘黑子大吃一惊,对着站在自家船头那个已经能看清楚脸宠的三当家大喊:“他**的!这是怎么回事?老三,老三!货船怎么跑了?”

“八爷!”一个机灵些的随从将他猛的一揪,止住了他匆匆的脚步:“不太对劲啊。你看咱们船上下来那帮人,那衣着打扮,还有拿的那家伙什,这不对啊。八爷,三当家把咱们卖了!你看!那两条大船走了,可这后面又扑过来最少五条船啊。这是要来打咱们了!”

这时码头上许多欢天喜地的海盗也已经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头,刚想抄起手中的家伙上前时,劈头盖脸一阵箭雨已经将他们钉在了当场。从三条海盗船上迅速的冲出几队人来,眨眼之间就抢占了各处要道。对敢于上前挑战的海盗进行了无情的杀戮。不到五分钟,码头上没死的海盗全都四散着逃窜了。

刘黑子一跳三丈高:“顾老三!**你姥姥!你个没种的窝囊废!老子要活剥了你的皮!来呀,把老子的大刀拿来!”

“八爷~!”一个随从喊道:“对方来势很猛,咱们还是避一避吧~!”

刘黑子大怒,一脚踹了过去:“避你妈!这时候缩了头,以后还他**的怎么混?!都他**的抄家伙给老子上!先把码头抢回来,要让对方的船都靠了岸,咱们就真的死定了!”

“弟兄们~!”刘黑子举起手中的大刀片子,大声喊道:“顾老三把大伙卖给官府了,大伙抄家伙并肩子上啊。剁了这咋种!”

在他的招呼下,周围那些被打懵了的海盗们回过了神,纷纷抄起家伙向他靠拢了过来,打算上前重夺码头。谁知道,对方从码头上冲下来三队人手,除了一队守在当场之外,其他两队兵分两路,理都没理他们,从这些群情激奋的海盗两边绕了过去,匆匆向着三里之外的官衙冲了过去。

“这他**是怎么回事?”刘黑子有些不明白,不过他也不需要太明白:“弟兄们,别理那些龟孙,先把码头抢回来,回头再收拾他们!”带着一帮小弟黑压压的扑了上去。

“消息”号还远在五里之外,高文举手中的千里望动也不动的对着码头,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高十一和颜小山也是人手一支千里望,看的津津有味。高十一突然道:“少爷,这刘黑八够有种的呀,又反冲了回来。咱们码头上的人手才五六十个,会不会艰难了一些?”

高文举轻轻摇了摇头道:“出发前我就对继堂兄说过,这刘黑八不可小觑,要防止他狗急跳墙,他打了包票说自己绝对把这块重视起来的。却怎么把人手全放了去包抄了?兴许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吧。”

颜小山道:“看那样子也不像是打算用六合弓压制啊。刚刚第一拨箭雨效果挺好,几分钟就把码头清空了。怎么现在对方压上来了,他们却不用了?这差不多都到两百步远近了。这距离闭着眼也能射中了呀。他们还在等什么?”

高文举道:“不知道,这家伙不会是又想让大家白刃战吧?虽说能练胆,可咱们拼不起啊。不行,传令兵!打旗语问问‘揽月’号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了几声连绵不绝的爆炸声,高文举大吃一惊,忙举起千里望看去,却见守在码头的几十人,每两人一组,将手里的竹筒炸弹引燃之后对着海盗们不断的投掷。随着每一声爆炸,海盗们的骚乱变的越来越大,没几下,刚刚还乌压压的上千海盗顿时便做了鸟兽散,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和满地打滚的伤员。

高十一咂咂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快看!那穿白衣服的就是刘黑八,怎么连刀也扔了?现在还想跑?跑得了吗?没见其他的船也靠上来了?”

码头上,六十名坚守在码头一线的桃花岛士兵击退了海盗们的第一拔攻击,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依旧坚守在原地,迅速的展开了阵型布下了防线。一个身穿草绿色迷彩装、头戴一顶钢盔,鼻子上还架了一副眼镜的人,游山玩水一般轻轻松松从士兵们的防线中穿过,兴冲冲的走进了海盗们的尸体中间,不时的翻看着那些尸体的创口,此人正是吕聪。

他要在对战的第一时间检查一下竹筒炸弹的威力,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到这艘打头的俘虏船上的,这时候大伙都在严格按照自己的计划做着分内的事,也没人注意这么个特立独行的家伙。他正好趁着没人管,堂而皇之的到了战场上做起了现场验证。布防的士兵们知道他是自己人,当然不会对他动手,但又不明白他是做什么的,又见他的打扮有些与众不同,以为他有自己的任务,自然也不方便上前询问,这就让吕聪钻了个空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做起了自己想做的事。

距离码头只有一里的海面,“揽月”号甲板上,许操将手里的千里望猛的向下一挥,大声喝道:“谁让那疯子下船的?快下令,去几个人把那混蛋给我揪回来!”

“少将军!”传令兵有些为难:“咱这旗语没这命令啊!这……怎么问?”

“王八蛋~!”许操恶狠狠的骂道:“快!马上靠岸!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几个下去!把吕疯子给老子揪回来。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唯你们是问!”

“是~!”

许操十分焦急的举起千里望看着兴高采烈的吕聪,此时他正在很仔细的察看着一个海盗身上的伤口,看那海盗不断抽搐的样子,显然是还没死。而吕聪的身边,竟然连一个随从也没有,就连布防的士兵,距离他最近的都在二十几步开外。许操不由的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狠狠跺了跺脚,嘴里骂道:“这个变态!”

“揽月”号急匆匆的靠岸了,四名许操的亲兵手持出鞘的孟刀,以最快的速度穿过防线,迅速的赶上了吕聪,其中两人左右一靠,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抬起,又转头向码头奔了回去,吕聪似乎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发出什么反常的举动,乖乖的让两人抬着,一声也不吭。

几人刚刚从跳板跑到船头,上了甲板就听一个士兵大声道:“将军,刘黑八跑了~!”

许操举起千里望,看着岸边那越跑越远的白色人影,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将千里望放下,喃喃道:“跑吧,快跑吧,你不带路,我上哪寻宝去?”一转眼,看到了一脸无辜的吕聪。

看着乖得像只鹌鹑一样的吕聪,许操顿时火冒三丈:“把这混蛋给我关到后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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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有点事出去了,怕来不及更新,用了一下定时发布。结果发现发布之后竟然没有书评悬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真奇怪。

123 鳖宝

123鳖宝

码头三里外的另外一边。“消息”号。

“嘿嘿!”高十一笑道:“吓我一大跳。这家伙,还真是个疯子,那里满地都是还没死的海盗,他怎么就敢一个人跑去看热闹?以前也没发现这家伙这么胆大啊。”

高文举长出一口气:“亏得继堂兄及时反应过来了。这种人,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衡量。在他眼里,哪有什么敌我的区别?我估计要是连着三年没仗打,这家伙说不准就敢拿手雷炸自己兄弟来试威力。”这种书呆子型天才,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当然见怪不怪了。

“啊?不会吧?”高十一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我觉得他除了琢磨这些玩意的时候有些钻牛角尖,其他时候也挺正常的呀。”

颜小山白了他一眼:“早让你别跟这号人在一起沾了,就不听!现在事实都摆到眼前了你还嘴硬!你自己说,这种情景,你敢空着手去死人堆里翻看吗?”

高十一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奶奶的!这小子还真就不是一般人!这回出来前他就跟我说自己没见过打仗死人,我还琢磨着这回带他到战场上去恶心他一回呢。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这样,看他刚才那样子,比娶媳妇都高兴啊。得了,以后还是离他远些的好。”

颜小山道:“你最好早早别搭理他!都是你,非得让那帮师傅给他磨眼镜,这倒好。他眼睛能看清楚东西了,整天变着法儿来害人!上回喜孜孜的让我去看热闹,结果差点把我炸飞了!要不是去的人多。恐怕连他自己都被活埋在里面了。这种人你也一天沾的那么紧!少爷!你也说这号人太危险了,怎么还放手让他折腾那劳什子火药啊?换个人不成吗?”平素极有修养的颜小山一提起这个家伙来似乎有些失常,明显被吕聪吓的不轻。

高文举笑了笑道:“世上的许多事物,也只有这种人才能下得了决心去琢磨,要换个人,就没效果了。”

高十一偷笑一下,轻轻用胳膊撞了撞颜小山,突然大声道:“少爷你看!大队上岸了!不过那刘黑八也跑远了,还赶不赶的上啊?”

颜小山不屑的白了他一眼:“还号称桃花岛首席教官!这都弄不明白?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高十一:“吊个屁!明明是让这个鳖宝去寻宝的,当我傻啊!”

颜小山:“你当你不傻啊!哎,什么是鳖宝呀?”

高十一:“亏你还夸自己是读书人,鳖宝都不知道!”

颜小山:“别那么一副小人得志的样,逗逗你罢了。当我不知道得了鳖宝的人能看到地底下的金银财宝啊?你这模样真好笑!”

高文举看着两人嬉闹,也不打扰。吩咐“消息”号在近海处巡游,举起千里望观察着琼州岛的地形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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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号悠悠的在近海处游弋,颜小山一脸不解的问高文举:“少爷,这琼州岛如此之大,为何官衙就建在离岸不到十里的地方?这不太合理啊?”

高文举笑了笑道:“这有什么不合理的?这琼州府的官衙啊,说起来也不过是个样子活罢了,自秦朝一统天下以来,为了表示此地已归朝廷所有,历朝历代的皇帝们都曾在此地做过些样子,树碑立石的,应有尽有。到了唐朝的时候,就已经有派官员到此处来就任了。不过这里的环境毕竟不比内陆,一来土著根本不搭理那些什么所谓的官府,二来前来做官的人大多就是被贬斥而来的。因此。与其说是在这里当官,还不如说是在这里坐牢。为了不引起和当地土著的冲突,也为了方便自己和内陆交流,大家不约而同的把官衙修建到了离大陆最近的地方。”

颜小山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他们被刘黑子轻轻一碰就投降了呢。不过咱们要这官衙也没用啊。听那几个俘虏说衙门里的粮草财物早让刘黑子搬走了。如今他也就把这里当成个歇脚的地方罢了。干嘛还让弟兄们费了大力气去夺衙门?”

高文举道:“咱们去打衙门,不是为了占。这么做有两个用意,一是继了刘黑子的退路,让他带着咱们去寻宝。二是给官府的人提个醒。反正咱们去蘸个蒜就撤退了,以后怎么办,由他们自己去琢磨吧。”

“嘿嘿。”高十一笑道:“咱们费这么大劲剿了刘黑子,最后倒让那帮钻了深山老林的官老爷们捡了便宜。是不是有些亏了?”

颜小山道:“你就知道占便宜,咱们以后还要和大宋官家打交道呢,先送点甜头给他们,以后有的是好处。我倒是有个地方老想不明白。”

高文举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颜小山道:“从少爷你画的海图上来看,经琼州岛去占城,明明走南边的大海要近一些,为何大家都非要走这片狭窄的水域呢?路又不好走,还有海盗?何苦来?”

高文举轻轻一笑:“以前人们用来导航的东西太少,没法远离海岸远航。如果没了海岸的参照,很容易在海上迷失方向,最后连命也丢到茫茫大海中去。因此这里才成了不二之选。虽然以咱们如今的航海技术。走外海没那么大的风险,不过大家走这一带早已经了习惯,再说就算咱们不走,别的人一样也只能走这里。这也是咱们不得不对付刘黑子的原因。否则,以咱们自己的实力,只要绕开琼州岛就万事大吉了,以刘黑子的能耐来说,根本就想不到咱们会走外海。可是有他在这里把着,对其他没实力的商人都是个不小的威胁,不除了实在太危险。”

高十一不解道:“这有什么?让刘黑子把在这里,把其他人都堵了,咱们平平安安的走外海,做咱们的独家生意多好?干嘛还咱们自己来出头,结果白白便宜那帮奸商?到时候还让他们来抢咱们的生意?”

高文举笑着摇了摇头:“做生意,要目光放长远些,独行生意,从来都是做不久的。这其中的道理一时半会的给你也解释不清楚,再过上三年五载的你就明白了。”

高十一点点头:“少爷说的,自然有道理了。”

颜小山笑道:“你不是整天跟着孟夫子读书明理的么?怎么学了这么久就学会了这个?”

高十一脸上一红:“臭小子!你少恶心!好像自己多明白一样。不就早识几天字多跟了少爷几天嘛?整天显摆个没完!”

高文举打断他俩道:“别闹了,继堂兄那里好像搞定了,咱们也上岸去看看热闹,一起去见见这个吕疯子。整天听人说起他,我还没怎么细瞧过,我记得他还没我大,应该还是个孩子呀,怎么就这么有本事呢?”

颜小山和高十一对了个眼神,那意思:“你不也是个孩子吗,还不是照样那么有本事?”

※※※※※※※※※※※※※※※※※※※※

惊魂未定的刘黑八在几个亲随的搀扶下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跑,心里十分的震惊。就在小半个时辰之前,他还梦想着两艘巨大的货船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收益呢,可是先是老三临阵投敌造起了反,抢占了码头不说,看那样子还打算包抄自己。

本来以为凭着自己几百号人马一拥而上至少能将对方那五六十号人迅速拿下,稳住了码头再调兵遣将将对方消灭,就算捞不到那两条货船,起码也可自保无虞。可让他更没想到的事接着就来了。对方那五六十号人,竟然有一种可以爆炸的奇怪武器,这玩意的威力实在太大了,不说一下炸开能伤十几号人的破坏性,光是那惊天动地的响声就够瞧的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下的弟兄们不是被当场炸死炸伤,就是吓的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了,刘黑子简直欲哭无泪了,眼看着自己最精锐的一帮手下就这么一败涂地了,一急之下,刘黑子差点就举刀抹了脖子。被几句眼明手快的随从死死的按下之后,一帮人丧家之犬一般的急忙离开了。

看看附近并无追兵,一帮人终于松了口气。刘黑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完全不顾自己一惯保持的优雅形象,失神的双眼呆呆的望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八爷!”一他随从取出随身携带的水袋来递到他手里:“先润一口,八爷!”

刘黑子回过神来。哭丧着脸道:“二子,事到如今,你们都走吧。自去寻条活路吧,八爷我没脸再见弟兄们啦。”

“八爷!”那被称为二子的随从道:“八爷说哪里的丧气话?想想去年这时候,咱们才不过千百号人,再看看如今,沿海的四十多个岛上,哪个岛上没几百号人听咱们的话?一时的挫折算得了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八爷!”

另一个随从也道:“是啊八爷,对方虽然凭着那神秘之物一时占了便宜,可咱们也没怎么伤元气啊。大不了从头再来过。只要退回到鸭头岛,凭着九爷的手艺,咱们再打几条快船,要不了一年,咱们又能翻身来过。”

二子道:“没错,八爷,我看对方手上那物件,虽说威力极大,却只可近战,想必这也是对方急着抢占码头的缘故。等咱们重整了旗鼓,多打几条快船,再和他们在海上拼过。这海面上搭帮跳槽的活计,才是咱们兄弟的本行啊。”

刘黑子摇了摇头:“自家兄弟,就不用说这些虚头八脑的话了。这个桃花岛的船队,咱们以前以为人家只是船比咱的大、比咱的快,可照着人家的样子自己打了船,海上又下了血本去围人家,结果呢?没烧着人家,差点把咱们弟兄烤成了烧猪。为这事几位当家都有些不安分了。本想着靠老三他们设了伏能一举成功呢,结果看这样子老三也着了人家的道。你们也知道,咱们的家底,为了打这三条大船早就拉的差不多了。为了在海上布那个局,又把收罗来的各家小船全砸了进去,实指望着这一场就能翻了身的。如今看来,咱是样样都比不上人家呀。还怎么翻身?”

二子想了想,八爷说的都是实情。论船,船没人家的大,也没人家的快。论实力,人家一出手,这样大船似乎多的数不清,根本就不是原来以为的只有两大两小。可是自家呢,拼了老底也不过打了三条,如今还成了人家的菜。论海战,自家要用船在海上布局做火圈,光为了布那个局就花了多少心思?那些归附不久的小股们好多人都以为这是八爷要借刀杀人,清除异己的手段呢,要不是凭着八爷的威望镇着。那局布不布得起来还两说呢。可人家船上就带了能放火的东西,而且那火势比自家的不知道要大多少。再看今天的陆战,上千号人围攻五六十人,连人家的边也没沾上就死伤好几百,逃亡一大半。真真是样样不如人呀,想想也觉得有些泄气。

就听刘黑子咂了咂嘴道:“**!虽说咱们不如他们,可咱们手上还有老九,还有安顿在鸭头岛的几百自家弟兄,只要躲着点桃花岛的锋头,凭着老九的手艺,咱们再闷头好好的干上几年,再翻身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俩说的对,咱们先去找老九他们,老子就不信,以前凭着几张舢板都能闯下今天这局面,有了快船的手艺,还能等不到出头之日?!”

两名随从精神都为之一振,齐声道:“八爷英明!”

刘黑子打定主意之后,猛然起身招呼在身后不远处歇息的其他弟兄:“弟兄们,都跟老子先回鸭头岛去。咱们重整山河,再战江湖~!”

一行人匆匆走过之后,旁边不远处的一处草丛轻轻的动了动,一个身穿迷彩伪装的桃花岛士兵冒出了头,向不远处打了几个手势,一转头,朝着刘黑子等人的方向快速追了过去,几个起落,又消失在了草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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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一章

124 疯子吕聪

124疯子吕聪

“你这眼镜挺不错的嘛。”高文举笑着对稍显拘束的吕聪道:“我记得在海坛岛时候见过你,那时候你老跟在四叔后面,眯着眼老躲着人,原来是有些近视啊。”

吕聪不安的看了一眼铁青着脸站在旁边的许操,小心的回道:“让岛主笑话了。说起来,这眼镜的事还要多谢岛主。”

高文举有些没明白:“谢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帮你买的眼镜。”

吕聪道:“小的眼睛很小就近视了,做事的时候老是看不太清楚。上回幸亏碰到高教官,他说岛主曾经说过,眼镜不光能让老花眼的人看清楚,也能让近视的人看清楚,又让颜将军找那几位师傅帮小的做了副眼镜。小的这才……”

高文举点头:“原来是这样啊。这有什么好谢的?活儿又不是我做的。你要谢,就给人家那几位师傅送点好东西就是了。要不,给十一和小山送点礼也行啊。我就算了吧。”

颜小山顿时面如土色,连连摇头。高十一忍着笑一声不吭,却不停的用胳膊去碰颜小山,被狠狠的反撞过来也不在乎。两人的动静引起了高文举的注意,他回头扫了一眼,一脸的不明白。

许操见状,冷笑一声:“可别!别人送的礼都没事,唯独吕大先生的礼,没几个人受得起。吕大先生一句话风云变色,一挥手天崩地裂。如今在桃花岛那是闻者失魂,见者落魄!你要让他给那几位小师傅送点东西去,没准过两天就给那几位吓回竹林小院去了。”

高文举一下被勾起了兴趣,微微一笑:“怎么回事?”

许操白了吕聪一眼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伙的命不好,遇到小人了。一片好心帮他磨了副眼镜,让他不再受那两眼模糊的折磨。可他倒好,这眼睛一好,一改往日文文静静的样子。先是火烧屁股似的窜回海坛岛给四叔送礼,把吕四叔压厢底那几斤火药给折腾光了,炸了四叔一座玻璃炉,差点要了四叔的老命。四叔只得送瘟神一样又给送了回来,好不容易回到桃花岛清闲了几天,跟宝山和小柱呆了几天,又打上了鲁班头的主意,说是给鲁班头送一份大礼,依着那高炉的样子改个新式样的炼炉,结果折腾了半个月是为了给自己炼一炉好钢好改那车弩,一出手就把鲁班头那工棚顶子给掀了!后来又让他碰上了辽国那个造火药的家伙之后,更加的不得了了,一天到晚将琢磨怎么把这东西弄的威力更大一些,整天给这个送给那个送的……你问问他,不说害了多少人,光是把他自己活埋了几回了?”

吕聪如同犯了错误的小孩子一般,翻看了许操一眼,撇了撇嘴道:“那不是坑道没弄好嘛?后来这几回再没塌过了。不信你问教官。”

高十一憋着笑,点了点头:“啊,没错,现在特意弄了个结实点的坑道,一般情况下,试爆的地方离坑道远着呐。再出不了事。”

许操好像又来了气,提起脚来就打算踹他,吕聪嗖一下窜到了高十一背后:“将军!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吧?我这么辛苦弄出这炸弹来还不是为了大伙?开山也好,打仗也好,得省多少力气?你不夸我也就罢了,还见一回骂一回,你让岛主评评理?有这么不讲理的嘛?”

许操怒道:“你小子还学会借势了?这么多年怎么把你就看走了眼呢?谁教的你一个人跑到死人堆里去看景的?你不知道那里边还有没死的人呐?还有你那没爆的哑弹呢!你……你过来!”

吕聪:“不去!就会欺负我!岛主在当面都这样,想想我平日都过的什么日子?!”

看来收吕聪的礼物的确不是什么好事。高文举有些好笑:“继堂兄消消气,你俩很熟么?”

吕聪抢着说:“不熟!我不认得他!熟人哪有这么狠的?!就教官对我好。”高十一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将他挡在身后。

许操狠狠盯着他:“这臭小子!”缓了口气对高文举道:“家母去的早……我和他一样,都是吕娘娘奶大的。要不是这个,数数海坛岛到桃花岛,谁还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看看你看看,说两句就翻我白眼!每回说他几句就在老爹面前去扮可怜,常常害我被老爹训斥,这种貌似忠良的可怜模样不知道骗了多少人!教官也被他蒙了,前后的护着他!”

吕聪揪着高十一的衣服露出个脑袋来,一副小孩子仗着家长势头吵架的样子道:“我不认得你!翻脸比翻书都快!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为大家好的吗?就知道训我?怎么不说没我的一片好心,给‘乘风’‘破浪’装燃烧弹,南一船队上回都被刘黑八劫了去?这么大功劳也不夸两句,倒板着脸训个没完没了。今天要不是我那些竹筒炸弹,六十人能对付人家上千人吗?我去看看都不行?”

许操没想到他对这些事情倒了解的很清楚,被顶的差点噎死:“你~!怎么说着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谁拦了不让你看了?可你不能这么不管不顾的跑到战场上去看景啊。你当是炸山呐?放一炮就能上去看结果了?那些可是活人?!是和咱们拼命的亡命之徒!你不要命了?!”

吕聪躲在高十一身后探头探脑的说道:“我那不是一时没留神嘛?谁叫你把我留到指挥船上当犯人关的?要是自己不想办法,不是连看也看不着?”

高文举笑了笑道:“好了,继堂兄也别为这事治气了。以后给他配上几个侍卫就是了。”

吕聪嗖一声又出现到了高文举面前,一个大礼:“谢岛主!岛主英明!”身形步法干脆利落,哪里有一丝文静的模样?应该也是高十一调教过了的。而那道谢的神情,分明就是一脸的小人得志,哪里还有什么委曲?

高文举有些傻眼了,一直以为这家伙就是个钻牛角尖的科研人员,应当和那些不通世事的科学家之类的一个模样,谁料想竟然是这副德性。看他那样,明明就是个机灵调皮的孩子。估计以前文静都是因为眼睛不好使,这好不容易没了这负担,自然将那贪玩的天性发挥出来了。照这么看,方才跑去死人堆里看效果,竟不是他犯了傻,而是根本就不怕。

吕聪退走前冲着许操做了个鬼脸,又翻了个白眼,接着对高十一使了好几个眼色,两人眉来眼去的搞了好些个小动作。高文举看在眼里,被他逗得直乐。忍着笑目送他离开,望了一眼直发愁的许操道:“继堂兄还担心什么?”

许操道:“岛主有所不知,这家伙貌似忠厚老实,实则奸滑无比。我之前也给他安排了两个随从贴身保护,吩咐过就让他呆在我这船上,结果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他就一个人溜到前方那船上去了。等我找到那俩侍卫,两人还在他那舱房里睡觉呢,不知道被他灌了什么药。你要再给他这么个特权,以后恐怕很难约束啊。这家伙可一点不让人省心。”

高文举哈哈大笑:“这有何难。”

许操两眼一亮:“请岛主赐教!”

高文举忍着笑凑到他耳边道:“他不就仗着有眼镜能看清楚嘛?”说完微笑不语的看着他。

许操有些疑惑的念叨了一句,恍然大悟,笑道:“对对对,岛主高明!嘿嘿,这回我看你小子还怎么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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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容易。

活,容易。

生活,不容易。

真TMD有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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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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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举拿着精心打磨的指挥棒。在会议桌上模拟了个打台球的动作,手上一个击球动作发出的同时,嘴里还十分严谨的配上了音:“啪~!”接着轻轻的闭上了眼,幻想中的球台上,白球狠狠的撞击了那个留在台面上的最后一颗黑球八号,黑八经过几次漂亮的反弹,终于进了底袋。

“耶~!”轻轻一跳,很欣喜的握着右拳在竖了一下:“三次反弹,底洞。加十分~!”

站在舱外不远处的颜小山和高十一很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这几天,他们发现少爷在背着人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喜欢做一些如同小孩子嬉闹时的小动作,并且乐此不疲。这种变化让两人感觉有些奇怪。

就亲密程度来讲,颜小山和高十一都比高文举稍大几岁,而且又同在高家庄长大,在高琮去世之前,高文举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守着书房里的那些书本谁也不搭理,因此,这时候的高文举对他们俩人来讲,仅仅只是知道这位是他们家少爷。不过也只见过几面,大家认识罢了。

当琮去世之后,高文举病了几天,突然爆发出一股让人不敢相信的威严,由于长期的陌生感,和地位的悬殊,使得高家上上下下的人都以为这时候的高文举原本就是如此,只不过因为长期以来有父亲罩着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就在所有人都理所应当的认为高文举是一个有着和本身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思想的时候,一场大病之后,他居然越来越像个孩子了。虽然在外人面前极少表露,可是当只有自家人的时候,高文举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活泼好动的样子,这让和他最亲近的颜小山、高十一两人相当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少爷每病一次都会变个样子。两人悄悄讨论过一次,却终因没有头绪,并且太过不可思议而作罢。

“教官,教官,岛主在没?”一个急匆匆的身影从甲板上窜了过来,正是那位年仅十五岁的吕大先生、疯子吕聪。

自从昨天被许操揪着到“消息”号上见了一次高文举之后,也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他死活不愿跟着许操再回“揽月”号,非要呆在“消息”号上。许操因为要安排人手去“寻宝”,也懒的跟他治气,又知道他和高十一一向相处的不错,再加上他也知道以高文举的脾气,“消息”号自然不会亲抵第一线,相比之下更安全一些。便向高十一托付了几句,将他留下之后自行离开了。

让高十一没想到的是,原本和他关系最好的吕聪借着晚饭时的几句闲聊,成功的和高文举拉近了关系,两人谈的兴起,竟然从用饭之后一直聊到了午夜时分,直到高文举觉得有些太晚,强行让高十一将他送去船舱休息方才作罢。

经过一番长谈,高文举似乎心情也好了许多,今天一大早起床之后,先是迎着朝阳,在甲板上练了一阵功,然后又哼着小调在会议桌上研究起了地图,得知吕聪还没起床之后,早饭也没有吃,说是要等吕聪来了一起用。

“嘿~!”高十一笑着拍了吕聪一把:“行啊小子,岛主等着你老人家起床一起吃早饭呢,快进去吧,我去叫人送饭进来。”

看着吕聪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走进中舱,高十一很是不可思议的冲着颜小山笑了笑,颜小山向他翻了个白眼。两手胡乱一阵比划,示意他留下,自己跑去取早饭了。

高十一看着颜小山那近乎于落荒而逃的样子,很无奈的笑了笑,他和颜小山也算是发小,虽说小时候因为颜小山他爹小心眼,只给自己儿子教读书而不搭理其他人,可并不影响这些孩子们之间的感情。

对于颜小山,高十一还是颇有几分了解的,他知道这个看起来比自己斯文好几倍的家伙,其实外表下也有一颗极不安分的心,尤其是从去年少爷开始训练自己这些人开始,颜小山的表现更是让人觉得他有一种能文能武,胆大心细的样子。

可就是这个高文举亲手调教出来的四位亲随中最看好的家伙,却偏偏一看见吕聪就头大不已,昨天之前,还曾经试图劝说高文举限制吕聪一番,结果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事情明显没有按他的意愿发展,这让颜小山无比失落,只得选择远远闪开。

不知道吕聪和高文举在一起聊些什么,两人都是一阵欢笑,高十一也有些纳闷,不知道少爷怎么跟谁都谈得来,又有些担心,少爷本来就有些让人琢磨不透,要是跟这个小疯子呆上几天,会不会变得更加让人无法理解?

“少爷~!”颜小山带着个来送饭的小厮快步走来,向着中舱兴奋的喊道:“找到刘黑子的窝了~!”

※※※※※※※※※※※※※※※※※※※※

天色刚露鱼肚白的时候。琼州海峡西北处,一座方圆约有二十里,形如鸭头的小岛。

有如丧家之犬的刘黑子和几个手下匆匆跳下小舢板,顾不上喘息,一路小跑向岛上的几间房子冲了过去。就着泛白的天色,刘黑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屋前的那个人影。

“老九~!”刘黑子很激动,只要有这个心灵手巧的兄弟在,要不了一年半载的,老子又能拉起一支队伍来。

当刘黑子距离那个人影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心里突然生起了一股不祥之意,他明明给老九在这里安排了两百多号人手做保护,连着那些个工匠在内,应当不下五百人才对啊,怎么在这个平素应当已经开始忙活的时候,只有老九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这里呢?难道说,鸭头岛也被桃花岛那帮人打下了?

疑虑重重的刘黑子不由的放慢了脚步,警惕的向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十分小心的向老九站的地方走了过去。

“老九~!”刘黑子压低了声音,却很急促的喊了一句。

那人影似乎刚刚回过了神,呆呆的看了一眼,很茫然的应了一句:“八哥,你回来啦?”

刘黑子松了一口气,转头向身后的随从们打了个眼色。自己走了过去,就着越来越亮的天色,他看到这位人称“鬼斧神工”的九弟鲁思唐,此刻一脸的失落,似乎有些魂不守舍。

“出了什么事?”刘黑子转头扫了一眼,也没看到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却不明白现在这么个情况是什么意思:“其他人呢?”

“走了,都走了。”

鲁思唐呆呆的回了一句。

“走了?走哪去了?谁让他们走的?”刘黑子很不明白,心中一阵在急,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晃了晃,急促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鲁思唐被他摇了几下。回过神来,长叹一口气道:“八哥!人心散了!大哥二哥六哥他们把人全带走了。说是你一意孤行,惹了桃花岛的人,人家现在打上门来了,他们要保住兵器坊……把人都带走了,那几条船,也带走了。”

刘黑子大怒:“这些姓顾的没一个好东西!除了吃现成的屁本事都没有,老三卖了大伙,老大老2他们就来分家当,真他**的气人,等老子缓过气来,把你们一个个的都收拾喽!老子要拿你们的脑袋来做夜壶!”

骂了几句,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那老七呢?护着你那些人不都是他的人吗?他人死哪去了?”

鲁思唐很无力的向屋内一指:“在……在屋里。”

刘黑子一愣:“什么意思?他就那样看着人和船被那几块废料带走,屁也不放一个?”回头大声喊道:“二子!去把那蠢货揪出来!”

二子带了几个人匆匆冲了进去。

刘黑子轻轻晃着鲁思唐道:“老九!别灰心,只要咱哥俩齐心协力,要不了一年,这琼州岛,还是咱兄弟的天下!”

“八……八爷!”二子和那几个人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失魂落魄的喊了一句。

看到他们的样子,刘黑子心中不由的沉了下去:“怎么了?”

二子声带哭腔:“七当家和几个兄弟……都折了!”

刘黑子一惊:“什么?他们……他们竟然对自家兄弟动手了么?老九?是谁动的手?”

鲁思唐满眼都是泪花,却不说话,只是不停的摇头。

刘黑子悲痛欲绝:“姓顾的!你们这些没种的王八蛋!老子为你顾家卖命这么多年,到头来你们竟然这么对老子!我刘黑子发誓,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绝不放过你们~!”

“八爷!”二子突然喊道:“你听,有动静!看!那边有火光!”

大家被他一喊,同时向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天边一片通红,显是起了大火的模样,转眼一想,刘黑子就想通了其中关节,咬牙切齿的骂道:“报应啊,报应!让你们这群只会窝里燥的王八蛋嚣张,报应来了~!”

他在这里不停的咒骂,耳边的响声却越来越大,众人不由的举步向岸边走去查看声响的来由。在已经亮起来的天色下,十几条大小船只正飞快的向鸭头岛冲了过来。

“是他们!”鲁思唐瞟了一眼,依旧不温不火的说道:“是老大他们,这是咱们的船。”

刘黑子一咬牙:“兄弟们,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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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答应过布衣,尽量不做3K党,可是近一个月来,每日两章,日更一万的努力下,成绩竟然十分惨淡,经过虚心讨教,有位老兄出了个主意,让老白多发几章,每章少些字数。想了想,无论行不行,姑且试一试吧,日更一万的数量不会变。

126 内讧

126内讧

“消息”号慢慢的停在了“揽月”号的旁边。水手们放上搭板,高文举拉着吕聪的手,小心翼翼的过了船,颜小山和高十一在跟在后面,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不由的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吕疯子的确有两把刷子啊,才一天的功夫就这样了。

“岛主~!”许操一脸兴奋的指着前方渐渐低下去的火势:“昨日逃走那些海盗,经过咱们几下的追踪,再和刘黑子逃跑的路线一碰,他们造船的地方十之八九就是这里了。今早天还没亮的时候,从这里突然冲出大小五十几条船来,咱们的船上前拦截时,对方冲出了二十条小船打算用群狼战术,没办法,只好在那些小船上放了一把火。嘿嘿,现在他们乖乖退回去了。”

高文举看着前方的小岛:“对方的伤亡怎么样?”

许操摇了摇头:“不太大,船一起火,除了当场起火的,活着的那些人都跳海了,本来二十几条船上一共也没几百人。我估计了一下,烧死的最多一百人上下,其他人都被救回去了。咱们也捞上来几个,正在审着呢。”

高文举又问道:“这岛周围的情况摸清楚了没?别让他们钻空子跑了。”

许操露出一个很自信的笑容:“放心吧,这岛方圆不过二十里,咱们分出了六条船,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了,别说船了,鸟也飞不出去一个。”

又接着道:“刚刚接到报告,跟踪刘黑子的小队已经接上了船,确定刘黑子一伙也到了这里。这回要是还让他们跑了,咱们也没脸再吃海上这碗饭了。”

高文举道:“我不担心他们跑,我只担心咱们那宝贝的下落,要收拾这帮人早就能下手了,费了这么大的劲,别忘了咱们的主要目的。”

许操笑了笑:“这个自然。不过到目前为止,咱们还不知道那宝贝的样子,希望那几个俘虏嘴里能掏出点东西来吧。”

吕聪突然插嘴道:“岛主,咱们是来寻什么宝的?”

高文举一脸惊奇的问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

吕聪极其不屑的说道:“我问过所有人了,都没人告诉我。亏我还费这么大心思做炸弹,哦,这个叫手雷。亏我这么辛苦为大家做手雷和燃烧弹,竟然连找什么宝贝也不告诉我。哼,分明就是看不起我。”

高文举笑道:“放心吧,要是找到那宝贝了,我第一个让你看!”

“说话算话?”

“当然!”

许操冲着手面的高十一打了个询问的眼神,那意思。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怎么跟岛主混的这么熟?

高十一回了个很无奈的眼神,那意思,我有什么办法?谁让你把他留在少爷身边的?

许操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这位同一个娘奶大的兄弟更加的头大了。

※※※※※※※※※※※※※※※※※※※※

鸭头岛。

被吓破胆的海盗们一片混乱,没头没脑的一阵乱跑。费了好大的劲才在几个头目的大声喝斥下渐渐安静了下来,留下一部分人在海边警戒,几个头目又习惯的回到了兵器坊的大院。吩咐手下将院内的尸体搬开,又在外围布下一圈警戒的弟兄之后,几个紧张的商量着对策。

“都是黑八那厮惹出来的祸!”

“现在别说这个,大家说说,如今该怎么办?”

“依我说,抄家伙跟他们拼了~!他们船虽然大,可比咱们少的多,拼死一搏,兴许还有一条出路。”

“唉,不是我说泄气活,看眼前这情景,咱们要硬拼的话,只有死路一条。上次咱们设伏的时候,大家就见识了人家的火油了,刚刚又见一回。现在还说这种侥幸的话,实在是有些无趣了。”

“那你说怎么办?就坐在这里等死?”

“我看对方也不是赶尽杀绝的意思,咱们还是降了吧!”

“降?!你能保证咱们降了之后不会被砍了?还是省省吧,你见过哪家海盗吞并之后,当头头的还能活下来的?老八这几年干的那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不能把世上人都拿来跟老八比呀,老八是个疯子!”

“哼!现在才说他是疯子,早干什么去了?当初不是你信誓旦旦的说海坛岛和咱们差不多,不过就仗着船快一些罢了,还说什么让老八放手去做,现在呢?”

“没想到哇,咱们把整个琼州岛海上讨活的弟兄们都聚在一块了还是弄不过他们,真他祖母的见鬼!”

“聚个屁!你没见昨个码头上一场仗下来全都散了架?现在除了咱们自家兄弟之外,还有几个聚来的?哼,老八说的好听,统一统一,统个屁的一!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非得要住到官衙里头去?真当自己造反当皇帝啦?现在倒好,他惹的事,连累咱们弟兄跟着受罪!”

“老八这贼厮鸟!根本就没安好心,早就给自己想好了退路,若不是咱们有眼线,怎么会知道他把老九这帮人藏在这里了?”

“对啊,你看昨夜里老七那样子,哪里还把咱们当成当家的了?都忘了这里应当是顾家人说了算!奶奶的,想想都有气,恨不得再砍那孙子几刀。”

“行啦!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啥用?可惜老九了,到底没找到他在哪。你说他会不会对老八说这事?”

“都这时候了,还怕个球!老八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就算他活着,说了又咋样?他还能跑来咬咱们一口不成?”

“说正事!说正事!老扯老八干什么?现在眼前都火烧眉毛了。大家赶紧拿出个章程来,是打还是和?和的话是谈还是降?怎么个谈法?怎么个降法?大家多想想这个!”

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还是我来给你们出个主意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众人都觉得心里轻轻抖了一下,异口同声道:“老八?!”

“没错!”刘黑子迈步走了进来,一脸狞笑:“是我刘黑子。几位当家辛苦啦!”

“老八,你还活着?”

刘黑子对这个说话的老兄送了个灿烂的笑容:“是啊,还活着,让二当家失望了。”

“老八,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都是自家兄弟,谁会盼着你死?”顾老大发话了。

顾老六一拍大腿,猛的站起来道:“老大!这时候还跟他说这些话干啥?要不是这厮惹来这滔天的大祸,咱们兄弟用的着这么低三下四吗?”

顾老大狠狠的瞪了老六一眼,他自己又何尝不知道如今这局面都是刘黑子一手造成的,再加上这一年来的处处架空排挤,他也恨不得刘黑子死在桃花岛人手里,可既然刘黑子能在这种场合下出现,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怕自己这些人,搞不好如今外面那些把门的弟兄都已经成了他的人了。要是真的拼起来,自己这哥几个,又怎么拼得过这个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刘黑八?

刘黑子仍然笑的很灿烂:“都到了这时候了,大当家还不忘礼贤下士,真是好涵养啊。时间紧急,又都是自家兄弟。我也就不和大家客套了,大家不是在商量出路吗?我倒知道有条路可以走。”

顾老大扫了一眼其他兄弟,示意他们稍安勿躁,自己开口道:“这里你熟,想来应该不差,是哪条路?”

刘黑子笑着说道:“黄泉路!”

“你!”顾老六怒目相向:“姓刘的!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顾老大心里一沉,果然如此,他却不像弟弟那么冲动,心下明白只怕刘黑子已经知道了自己杀了老七,打算带人离开的事了,扬手止住老六。淡淡的开口道:“老八,何必呢?毕竟大家兄弟一场。如今大难临头,正是你我兄弟同舟共济的时候,为何还要做那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呢?”

刘黑子面色一变,冷冷道:“兄弟一场?我呸~!你们他**的也配提兄弟?老子敬重顾老爷子,这几年人前人后把你们几个废物宝贝一样的供着,可他**的最要紧的时候,却是你们这几个王八蛋来捅老子的后腰。现在还有脸跟老子谈兄弟情谊?省省吧!”

顾老六大怒:“刘黑子!老子忍你很久了!自从你这王八蛋主事以来,上上下下谁还把我们哥几个放在眼里过?你知不知道琼州是姓顾的天下?老大不让你惹海坛岛桃花岛,你小子非去招惹,费尽心机学了人家打船又怎么样?还不被烧的只有逃命的份?!现在倒在老子面前耍起威风了?有本事你去和桃花岛的人磕呀?!”

刘黑子冷冷一笑:“哼!你们顾家这些孬种,平日里只会充大爷吃现成,一见真章,除了会临阵投敌,就是咬自家兄弟。和你们争论也枉费老子的唾沫!老七虽然不姓刘,但老子把他当亲哥哥看!你们几个王八蛋杀了我哥哥,还想拐了我的手下跑?如今被堵在窝里出不去,还想要老子给你们打头阵?好让你们回头再拣现成的?做你母亲的春秋大梦去吧!”

顾老2也起了火:“姓刘的!老七就是我们哥几个剁了的,你便怎么?要不是你小子存心不良,把这兵器坊搬到没人知道的地方来,还让老七在这里做看门狗,我们怎么会动手?!”

刘黑子道:“跟你们这群猪猡说什么也是白费唇舌,二子!”

一声高呼之后,呼啦啦冲进来二十几个手拿着弓箭刀枪的汉子来,打头的那个,正是刘黑子的亲随二子。

“干什么?”顾老六撇了撇嘴:“比人多么?有种我们一对一的打过,靠人多算他**的什么英雄好汉?”

刘黑了冷笑一声:“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英雄好汉了?”

顾老大心知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苦笑着摇了摇头再也不肯多说一句话。顾老2和老六互相使了个眼神,同时亮出了手中的刀,试图一举将刘黑子擒获,扭转形势。

就在他兄弟俩同时向刘黑子发动的那一刻,刘黑子突然身形一闪,已经退到了手下人围成的圈子之外,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冷冷的断喝:“杀~!”

127 江湖生涯刀头了

127江湖生涯刀头了

“师傅!干嘛要让那些俘虏去打头阵。不怕他们跑了吗?”吕聪一脸兴奋的站在高文举旁边,拉着他的胳膊东瞧西看。这时候,正是桃花岛船队靠上鸭头岛的时候,原本被俘虏了的顾老三一伙作为第一批登陆人员先行上了岛。昨天他曾经和这帮人在一条船上呆过,所以认得其中几个,这时候见只有他们上了岛,有些不明白,就向高文举提出了问题。

高文举笑了笑,向站在旁边的许操努了努嘴:“别问我,我是看热闹的。”

吕聪故意不看许操,大声道:“弟子人微言轻,哪里敢和尊贵人说话。”

许操很不理解为什么吕聪跟着高文举呆了不到一天之后就混的如此熟稔了,现在居然还成了高文举的徒弟,据说是要跟他学习火药的精练工艺一类的东西。这家伙原本就仗着自己在海坛岛的特殊地位,整天搞特权,弄的许操头大不已,如今再有个岛主弟子的身份,以后可怎么得了?谁还管得住啊?

他见吕聪一脸向往的望着高文举,明知道他在恶心自己,但这“以盗治盗”的法子却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是此次“寻宝”行动中最大的亮点。因此一见吕聪提问,心里的得意劲再也无法掩饰,终于忍不住说道:“哼哼!跑?我倒是愿意他跑,倒省得回头再费粮食养他们了。这屁大的地方,他能跑到哪儿去?这再说了,咱们对他们的人又不熟,不得靠着他来帮咱们寻宝啊?这都不知道?!”

吕聪冲他使个鬼脸:“大将军高明~!”

许操气的直翻白眼。恨恨的跺了跺脚,扭头就走,气乎乎的走到颜小山和高十一两人面前才停下步,看着两人那促狭的笑容,张了张口,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很丧气的摇摇头,一言不发的和两人站在一起查看岛上的情景。

颜小山笑道:“我说如何?”

高十一喟然长叹:“我的许大将军呐,你保苦又要去找不自在?”

许操想了想,突然失声笑了出来:“他祖母的!老被这小混蛋捉弄。我也想明白了,反正从现在开始,他是岛主的徒弟了,再搞出什么鬼花样来自然有岛主收拾他,再不用操心了。回去也给老爹有个交待。”

高十一点点头:“这倒也是。哎,你们说,少爷怎么这么喜欢这家伙?”

颜小山摇摇头:“说不上来,估计是喜欢他那无拘无束的样子吧。”

许操闻言两眼一阵迷茫,转头向站在前面不远处的高文举和吕聪望去,却见吕聪正巧一下蹿起老高来,一把将高文举的千里望抢了下来,自己举着四处乱看。而高文举竟然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有些开心的和他嬉闹了起来。

看了好一会,许操喃喃道:“毕竟是个孩子啊……”

一个头目走到他跟前低声道:“将军,顾老三上去一会了,咱们的人什么时候上?”

许操回过神来:“不急,再看看。让弟兄们守住各处要道就是了。”

“是~!”

※※※※※※※※※※※※※※※※※※※※

“八爷!”二子收回沾满鲜血的刀,向刘黑子走来:“下一步怎么办?”

刘黑子叹息道:“二子,你说,以咱们现在的人手,能拼得过他们吗?”

二子很为难:“八爷,如今这情景,要真拼起来的话……胜算不大。”

刘黑子苦笑道:“还胜个屁的算!如今咱们这德行,要真和人家玩命,只有死路一条了!”

二子讶然:“八爷的意思……?”

刘黑子道:“咱们降了吧!”

“啊?”二子傻眼了:“八爷,你没开玩笑吧?咱们费这么大劲,冒着弑主的恶名把几位当家并了,你怎么能这时候起了投降的心思呢?”

刘黑子:“你也看见了,如今这鸭头岛已经被桃花岛的船队团团围住了,就算咱们真的侥幸能逃出去,恐怕身边也没几个人了。要是硬闯的话,估计只有死路一条。”

二子急道:“八爷!可咱们了降了的话。以后不是要仰人鼻息过日子?若真的要去给人家做孙子,我宁可战死,起码也死的像条汉子!”

刘黑子脸色一沉:“蠢!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还要我来教你吗?”

二子疑惑道:“八爷是说……诈降?”

刘黑子食指在嘴边一竖:“嘘!禁声!你看看如今这局面,论人,论船,论兵器,咱都比不上人家。要是咱们安下心来,在那桃花岛乖乖的当上几年孙子,把他们这些东西的法子都弄到手,到时候……你明白吗?”

二子点点头:“小的明白,只是,太委曲八爷了。”

刘黑子冷笑道:“有什么委曲的?装孙子嘛,又不是没装过。咱们在这里还不是装了近十年的孙子才有今天的地位?就当换个地方重新来过吧。”

二子道:“好!我听八爷的。”

刘黑子:“嗯,这就去通知弟兄们吧。”

二子又问道:“那要不要和他们说这个?”

刘黑子摇摇头:“不必了,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漏了风声,不是给自己挖了坑?”

二子点点头:“明白了,我马上去!”

二子匆匆而去,刘黑子望着躺在地上的顾家兄弟和他们的几个随从,冷冷说道:“你们不是想投降了给弟兄们找条活路吗?没关系,这事就交给我来吧,反正这几年一直都是我做主的,习惯了。”

“八爷!”二子又冲了进来:“对方来人招降了!”

刘黑子脸色一变:“走!出去看看。”

二子欲言又止看了他一眼。刘黑子怒道:“这时候了还来这一套?有话快说!”

二子道:“是……是三当家!”

“什么?”刘黑子大吃一惊:“是他?!”

二子一指地上躺着的顾家几兄弟:“我让弟兄们拖着他呢,八爷你看这……”

刘黑子眼珠子一转,凑到二子耳朵边悄悄吩咐了几句。二子两眼一亮,很佩服的点了点头,快步跑了出去。

※※※※※※※※※※※※※※※※※※※※

“二子!”顾老三一脸死里逃生的表情,很亲热的拍拍二子的肩膀:“活着就好!老八呢?还有其他几位当家呢?都还好吧?”

二子两眼都是泪花。泣不成声的向兵器坊的方向指了指,难过的呜咽了起来。

“怎么了?”顾老三大吃一惊:“老八出事了么?”

二子摇摇头,泪珠随着脑袋的摆动洒了顾老三一身。

顾老三急的直跺脚:“你急死我了,闪开,我自己去看看。”一把将他扒拉开,快步冲了过去。身后的二子很隐蔽的向几个亲随使了个眼色,一伙人马上把顾老三带来的几个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打听起了这几天各自的遭遇。

“这是怎么回事?”望着几位堂兄弟的尸体,顾老三的头发都炸起来了,悲愤的喊道:“怎么会这样?!”

“玩命的活计,就是如此。”一个声音很平静的传来,正是满脸戚容的刘黑子。

“老八!”顾老三一个箭步窜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揪了起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刘黑子一副烂泥模样:“刀头讨生活,这是迟早的事,技不如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放屁!”顾老三狠狠将他向地上一掼:“昨天码头开战的时候我就在船头,几位当家根本就不在那里,怎么会?”

刘黑子喃喃道:“几们哥哥是今日一早打头一批向外冲的时候中伏了的。是我没用,我应该冲在前面的!三哥!你杀了我吧,我没用!”说到最后,竟然抱住顾老三的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顾老三愣了半天,叹息道:“算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没听说只准杀人,不许人杀的道理。”

刘黑子似乎是刚刚回过神来:“三哥,你不是……怎么又回来了?你抢到船了么?”

顾老三脸上一红:“惭愧!我……其实是回来招降弟兄们的。只是……没想到,竟然……”

“你说什么?”刘黑子突然激动了起来,一指顾老三:“你怎么能这样?!昨日里你站在人家船头来打自家兄弟,大家都说你投敌了,我还拍着胸脯说那是对方势大,你不得已才降了的。可如今,自家兄弟都被人杀光了,你怎么还有脸来说这种话?!”

顾老三讪讪道:“我原也没脸回来的。只是,也想为弟兄们留条活路。老八,事到如今,你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弟兄们想想吧。”

刘黑子瞪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慢慢的平息了下来,很丧气的说道:“都是我不自量力,给弟兄们引来这么大的灾祸,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应该由我来担,和弟兄们没关系。你把我的头带回去吧。”

说话间,顺手拣起一把刀来就向脖子上抹去,顾老三大吃一惊,出手如电,一下将他手中的刀打的飞了出去:“你疯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你刘黑八左右是条汉子!也不怕你笑话,那桃花岛主,也是个能容人的主,连我这样的阵前活捉的粗汉,人家都许了个前程,莫说你这样能文能武的能人了。老八,想开些吧。”

刘黑子望着他,突然将头埋进顾老三怀里,放声痛哭了起来。

顾老三轻轻的在他背后拍了几下,想要安慰几句,却又觉得自己嘴笨舌拙、词不达意,只得静静的由着他发泄,眼睛无意识的乱转了几下,很惋惜的向顾老大的尸体望了一眼,突然被插在尸体上的一支箭吸引了目光……

※※※※※※※※※※※※※※※※※※※※

“可惜老九了。”顾老三叹息道:“先让几个兄弟把九当家送上船,请桃花岛的大夫替他看看。”

老九鲁思唐竟然被这一场大变故吓的失了魂,连话也说不出来,只会坐在那里发呆。顾老三得知情况之后觉得很无奈,不过好在宝贝是让他找到了,希望许大将军许给他的诺言会实现吧。因为老九如此模样。也没人留意,却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将他提前送上了船。

“是啊,老九心灵手巧,可惜就是胆子太小了。”刘黑子红着眼附和,望着抬着老九的几个兄弟渐行渐远,又接着道:“好在还保着了命。唉,都怪我,要不是我一意孤行……”

“行啦,老八!”顾老三劝道:“江湖生涯刀头了,这事也怪不得你。”

刘黑子道:“三哥,那桃花岛主真的同意给咱们几条大船?”

顾老…头道:“嗯,没错,他还答应尽量不让弟兄们分开。”

刘黑子有些意外:“那不就跟没降一样?他就不怕咱们反吗?”

顾老三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呢?”

刘黑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桃花岛主,是个人物!败到他手上,我心服口服!”

顾老三:“咱们一起去见见他吧。”

刘黑子:“是该去见见。照你说的,见他的机会并不多。这等人物,如果见不上一面,岂不要抱憾终生?”

顾老三:“是啊,这机会挺难得的。走吧!”迈步向前走去。

“三哥!”刘黑子突然喊了一句:“几位哥哥的遗体……?

“唉!”顾老三叹息道:“反正咱们以后用不着这地方了,就把这岛当做他们的坟墓吧,咱们水上讨生活的,能接着地气就不错啦。葬不葬的,原也没什么关系。”

刘黑子想再劝两句,却见他大踏步向前走去,当下也不再多说,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向二子使个眼色,急忙跟了上去。

不大一会,一行人到了海边,眼看着一条条小舢板将岛上的海盗们一批批的接上桃花岛的大船,刘黑子心中感慨万千,暗暗将那韬光养晦之策想了又想。

“桃花岛主在哪条船上?”二子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揽月号。”顾老三应了一句,从怀里拿出一支千里望来,这是许操让他拿来和鲁思唐谈判时用的,可惜没用上,现在倒可以趁机应应景。

觉察到刘黑子的好奇,顾老三将千里望递了过去:“老八你看,这是那桃花岛主做作的千里望,数里之外,秋毫可辨!”

“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刘黑子喃喃道:“难怪他们动作比我们快了那许多,若是咱们有了这……啊~!”

二子正兴高采烈的看着前面的大船,试图分辨哪艘是桃花岛主的座驾,突然听到后面的声音不对劲,转头一看,却是八爷在顾老三手上挣命的样子,一惊之下,刚想伸手去拔刀,几支箭分别从几个方向射了过来。二子马上刺猬一样倒了下去。

刘黑子不解的看着胸口发疼的地方,却是顾老三将半截利箭刺进了他的胸口,他想反击,可身子竟然如同被抽空了一样变的软弱无力了,他用尽全力向顾老三看了一眼,对方眼中那仇恨的火花让他顿时明白了,罢了,江湖生涯刀头了!老子这一辈子,杀了多少人,玩了多少女人,早就活够本了!可惜,这千里望,还没看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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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阴差阳错

128阴差阳错

“师傅,干嘛又放这伙人回去?那咱们这么辛苦不是白折腾了?”吕聪很不明白。他亲眼看着琼州岛的海盗们被堵在鸭头岛上。最后只得投降,可谁知道被派去谈判的顾老三最后竟然成了海盗中幸存的一个头目。吕聪不知道顾老三和师傅谈了些什么,反正最后的结果是师傅竟然把顾老三一伙又放了回去,只带着一个吓傻了的什么师傅和几个工匠就打道回府了。这个结果让吕聪十分纳闷。

高文举望着站在三艘俘虏船头向自己挥手的顾老三,嘴角浮出一丝笑容:“这其中自然有道理了,只是你暂时还理解不了。等再过上几年,你自然就明白了。”

吕聪偏着头想了想:“切,当我是小孩子。”

高文举很奇怪:“原来阁下已经是大人了么?失敬失敬!”

吕聪嘿嘿一笑:“你不说算了,我去问少爷。”他嘴里的少爷,自然就是海坛岛的大少爷许操了。此刻许操正和颜小山、高十一站在甲板的另外一侧。

吕聪脚下生风,几步就窜到了三人面前,一扯许操:“少爷!师傅干嘛把那帮人又放了?”

许操将他的手狠狠一甩:“屁的少爷!现如今整个桃花岛,就只有你吕大少爷一个敢称少爷,哪里还有第二个少爷?”

吕聪嘿嘿一笑,不依不饶的揪着他一个劲的晃:“哎呀,少爷!师傅肯收我,这说明你调教的好嘛。说出去也是少爷你的脸气不是?你就告诉我吧……”

许操愤愤的一甩胳膊:“又是这招!又是这招!你就不会换个新鲜的?你都十五了,是大人了,还一天到晚缠着人耍这招?害不害臊?!”

吕聪猛的一跳,端端正正的站在他面前:“那你告诉我,师傅怎么又把这帮家伙放了?不是来寻宝么?宝呢?咱们那么多弟兄都受伤了。就白费劲了?”

许操曲起食指在他脑门上一弹:“你懂个屁!现在咱们的实力,根本就顾不过来琼州岛。如今把这帮人放回去,用他们来制约那些溃散到各处的海盗,这么做有三大好处,一是咱们不用再费精神看顾这里了,二是顾老三知道咱们的厉害,自然会一心一意的帮咱们做事,第三嘛,如此一来,咱们还能博个好名声。”

吕聪听他云山雾罩的说了几条,听得似懂非懂,扭头向高十一望去,见他也微微点了点头,知道许操并没有骗自己,又问道:“我管有几大好处,咱们这多人跑来寻宝,那宝呢?”

三人见他一脸正经,这才明白,吕聪最关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些海盗的安排,而是那个所谓的宝。几人迅速的换了换眼神,当下都将脸色一板,一个个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再不看吕聪。

吕聪见状自己低头思索了起来,突然很欣喜的跳起来道:“我明白了,咱们没找到那宝贝,所以让顾老三他们帮着咱们在这里找对不对?”看着三人的表情。拍手笑道:“哈哈,被我猜中了,我说呢,这么辛苦,费了好几天的功夫跑这么远来,抓了几个人又巴巴的放回去,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嘿嘿。”笑声中,欢快的向高文举跑了过去。

颜小山望着他的背景苦笑道:“你们昨天不是问少爷喜欢他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们,少爷就是喜欢他这无拘无束的样子。”

许操和高十一看着若有所失的颜小山,默然不语。

颜小山觉得气氛有些压抑,笑了笑道:“吕大少爷不知道宝贝是什么,难怪他这么想了。可是咱们寻了这几天,就找到个吓傻了的家伙,还有用吗?”

许操道:“这位鲁思唐鲁班头,和咱们的鲁班头是堂兄弟,希望回去之后能找到好法子将他医好吧。”

高十一道:“要不然,咱们让郭郭上岛一趟,替他看看?”

许操摇摇头:“岛主说这种病将养上一阵自然就好了,想必他心中已有主意了吧。”

颜小山点头道:“没错,这事摞过手吧,咱们好好筹划一下。怎么去教训吕宋那帮土人才是正经。”

许操两眼一亮:“就是,要说这些海盗,至少也算是自己人,又是半个同行,打起来实在有些放不开手脚,又要考虑这个宝贝的安危,完事还要琢磨日后的发展,这几天搞的人憋屈死了!这回在吕宋,可要好好的找个机会施展施展才好行。”

※※※※※※※※※※※※※※※※※※※※

吕宋岛,议事大厅。

许大勇听完高文举等人所讲的琼州海峡一战前后诸事,轻轻叹息道:“想不到,顾大胆竟然已经故去了。更想不到,顾大胆一世英名,竟然生了一群窝囊废,最后还要靠侄子来收拾残局。唉!”

高文举劝道:“许叔你也别太难过,生老病死,弱肉强食,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许大勇道:“我明白,我只是有些伤感罢了。想当年,国破之后,我们一起带着旧部举事,顾大胆彼时是何等威武……年前咱们船队在琼州海峡遇袭之后,我本想自己跑一趟去面见那老家伙谈一谈的,原来那时,他竟然已经去了……罢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如今,有个顾老三帮他重整旗鼓,老顾家也算后继有人啦。”

高文举道:“顾老三已经答应,以后会按着伯父当年和许叔的约定行事。只要挂了咱们桃花岛旗帜的船,他绝对不会再行骚扰,而且会负责船只在琼州海峡的安全。”

许大勇摆摆手:“不提啦,不提啦。还是说说和宋有德的事怎么解决吧。今天可是第八天了,他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真是打算和咱们争个高下了。”

高文举闻言轻轻一笑:“我巴不得呢。”起身将其他人都召集到桌旁,指着摆在中间的沙盘道:“大家看,宋有德的围城,离咱们汉城大约有一百五十里,而且他选的这一片地势开阔,基本上没有什么险要。根据探回来的消息,这座城南北宽约七里,东西长约十里,也算得上是个不小的城了。不过这个所谓的城,外面没有护城河,只是凭着四周那几堵围墙作倚仗罢了。拿来抵御土人的骚扰还凑合,要是真的让正规军队来打,恐怕费不了多少事。”

许大勇被他几句话将心中的郁闷驱散了个干干净净,很好笑的说道:“这家伙,按他这大小,应该说算是个城了,可看这结构,完全就是个放大了的地主大院。这四周的围墙,若是没有护城河。完全就成了别人的活靶子。光凭这一条,就知道这家伙没见过世面。”

许操笑道:“能有这几堵墙,就算得上很不错啦。这鬼地方,连穿衣服的都没几个,谁还有心思弄这个。”众人一阵大笑。

许大勇道:“这几天,我听汉城的几位长老说起过这宋有德的事情。这家伙并不是一个人建的城,他是把自家整个家庭都拉了过去,这些年在土人中的地位很高,已经能称得上是个土皇帝了。自打他仿着汉城的样子建了城,便自诩为吕宋正统,把自已那城叫吕宋城。根本不把其他的土人部落放在眼里。这几年没少和附近的部落开仗,可大大小小的冲突,他的人从未吃过亏。前一阵子,知道金满山输给了咱们,又签了城下之盟,他便趁机收编了对金满山不满的那些族人,为此还和金满山搞的很不愉快。不过他仗着势大,根本就不怎么把这个败军之将放在眼里。这次起冲突,就是他带着人来想要和金满山谈判,打算统一了土人,然后正经的和咱们汉人分庭抗礼。只是没想到矛盾会提前爆发。因此,他才如此强势。”

高文举道:“这样的话,咱也没客气。明天一早,兵分三路,分批向吕宋城开进,后天黄昏,咱们在他城外五里之内扎营,逼他在日落之前交出九十七个人来,要不然,天亮咱们就正式开打。”

许大勇想了想道:“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好歹我也带过几年兵,大小的仗也打过几十阵,可这种攻城战,我还真没遇到过。”

高文举奇道:“许叔觉得哪里不妥?”

许大勇道:“按说咱们已经下了通牒了,对方就算不以攻代守,主动来打咱们,也应该有个重兵压境,如临大敌的模样才对。可这几天咱们的斥候来报,对方根本就没把咱们当回事,日子过的和以前一样逍遥自在。你说,会不会是对方设的陷阱?毕竟就依人数来讲,咱们总共才不到三千人啊。这往吕宋城下一摆,压根就看不见。要是对方真有什么花样,咱们怎么应对?”

高文举想了想道:“其实小侄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不过哪里不对劲,一时也说不上来。这样吧,为了保险起见。三路兵马咱们只出一路,其他人都守在汉城,别被人家抄了老窝,到时候就成了笑话了。一路兵马的话,以咱们目前的配置来看,无论对方有什么花样,至少自保是绰绰有余的。而且由此到吕宋城,并无什么合适的地形可供埋伏,这几天斥候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无论对方有什么花样,咱们步步为营便是。”

许大勇道:“这也是个老成的法子,那就依这个法子准备吧。”

※※※※※※※※※※※※※※※※※※※※

两天后的黄昏。吕宋城外十余里处。

高文举和许操并肩站在一个小土包上,举着千里望看了半天,都有些不明白。

许操愤愤道:“他祖母的!这帮孙子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这城里城外,怎么连一个把门的都看不到?难道真的在唱空城计?”

高文举道:“不管了,先吩咐大伙扎营。派几个土人过去通知他们,先试试反应。”

高十一匆匆跑了过来:“少爷,将军,附近派出的斥候都回来了,方圆二十里没有任何敌情,我已经将警戒哨放出了五里。接下来怎么办?”

高文举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先不管他们有没有花样,按原计划行事,让那几个土人去传话,告诉宋有德,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如果天黑之前,九十七个人犯送不到咱们这里,一切后果由他自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文举和许操等人愁眉苦脸的坐在中军帐中,商量了半天也没拿出个合适的方案来。最后很无奈,只得大眼瞪小眼的等着那几个去送消息的土人回来。

当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后,那几个土人终于赶了回来,听完土人的汇报,几人更愁了。原来这几个土人在城里转了一圈,根本就没找到宋有德,也没能找到任何一个可以拿主意的头人,费了半天唾沫,一点效果都没有。眼看着天要黑了,人家又关城门,几人很无奈,只得掉头又赶了回来。

高文举想来想去也不得要领,如今看来,对方搞夜袭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几人商议之后,连忙命令所有士兵都不得脱衣入睡,又将岗哨加多了一倍,然后才揣着小心各自去休息了。

提心吊胆的过了一夜,第二天天色大亮之后,顶着黑眼圈的几位将军又聚在了一起,商议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吃过早饭,全体拔营向吕宋城进发。

当桃花岛这支一千人的队伍开到吕宋城下只有三里左右的时候,吕宋城中终于有了反应,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似乎是在示警。

依然有些忐忑不安的高文举的许操,再次派出了那几名土人前去谈判。

一个小时后,几名土人狼狈不堪的从站满了土人士兵的吕宋城中走了出来。并且带回来一个十分让人郁闷的消息。

原来整个吕宋城上上下下,根本就没把十天前那件事放在心上,昨天几个土人去找宋有德的时候,人家还以为是附近部落里前来做交易的什么人呢,根本就没人搭理,所以他们才没找到宋有德。直到今早大军压境,城里人这才发现有人打算来攻击自己了。而这时前去谈判的几个土人才让宋有德想起了这件事,连忙召集守卫加强了防守。并一如十天前的向几个谈判代表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高文举等人差点气吐血了,自己疑神疑鬼揣摩了几天,人家压根就没当回事啊。

“他祖母的!这叫什么事啊!”许操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声。

高文举苦笑道:“怪谁?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事啊。阴差阳错的自己折腾起了自己。到头来反倒让人家笑话了。真丢人啊。”

颜小山突然一指道:“那是干什么?”

众人顺着他的指示望去,发现自己队伍中有一队人没有任何征兆的冲出了阵列,向前走了百余步之后开始架起了某种设备。

举起千里望匆匆一瞥,许操大怒:“吕聪?!这家伙又在搞什么?”

高十一大声道:“车弩!那家伙在那里支了个车弩。不会是又打算扔燃烧弹吧?不是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许用那东西吗?”

高文举大声喊道:“让吕聪滚过来!他这是要搞什么?!”

几分钟后,吕聪一脸兴奋的站在几人面前。

“搞什么鬼?!”看别人都拉着脸不吭声,高文举只好自己问。

“师傅!”吕聪很兴奋:“这是我特意打造了用来攻城的飞炮,本来打算在海上试试的,结果没用上。今天正好可以试试效果。”

高文举很郁闷:“那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商量?你什么时候混进大部队来的?”

吕聪摸摸后脑勺:“我跟你说过了啊,不是你让我找机会检验自己成果的嘛?我跟押辎重的徐大哥一说,他就让我来了。”

高文举看了看旁边的人,一帮人全都一脸事不关已的模样,想了想道:“好吧,这次算了,下次没我同意,不准参与军事行动。还有,你那个玩意,没我的命令,不许发射!”

“是!”吕聪干净的敬了个军礼,笑嘻嘻的说道:“这玩意比手雷好使多了,又不像燃烧弹那样危险,保准让你满意!”

高文举:“说的跟真的一样,有没有那么神啊?”

吕聪:“不信我放一个给你看看!”

高文举:“不忙,咱们先去看看你那设备。”

两人也没怎么搭理旁边站着的几位中军将领,一前一后就向那架车弩走了过去。

许操咂了咂嘴:“这叫什么事呀?这还像是个打仗的样子吗?分明就是来看景的~!”

“上梁不正……”颜小山摇头长叹。

“下梁歪呀~!”高十一补上后半句。

高文举很吃惊的打量着眼前的这架神奇的机械。

这是个依照车弩改造的,整体比车弩要小上几分,但许多关键部件已经替换上了金属件,而且那个用来发射的机构也采用了六合弓的复合方式,但是让高文举吃惊的并不是这架车弩的本身,让他咋舌不已的,是架在车弩上的那支“飞炮”。

这是一支碗口粗细的竹子所制,前端还加了一个金属尖头,后端露出那一节长长的导火索很能说明这根竹子里的内容。再往旁边扫了一眼,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正小心的将从后面车上取来的“飞炮”一支支的摆放在车弩旁边的油布上。

“货真价实的炮弹啊~!”高文举喃喃道:“可怜的宋有德,愿老天保佑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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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了五千字的章节,总是感觉三四千的章节有些别扭。

129 敬酒不吃吃罚酒

129敬酒不吃吃罚酒

吕宋城城头。

宋有德和他的几位兄长子侄有些意外的站在城头上。望着城外两三里前列队的桃花岛士兵指指点点的交谈了起来。

“有德。”大哥宋有财开口道:“你不是说这事已经谈妥了吗?怎么人家又打上门来了?”

宋有德沉默不语。

二哥宋有福插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不?去个人跟他们再谈谈?”

宋有德狠狠的瞪了两位哥哥一眼:“还谈个屁!不过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想趁着这机会在土人中捞点好处罢了。真把咱们当软柿子,想捏就捏啊?咱们的城墙是白打的?你们看看!他们来的人不过一千人上下,我们就认怂了?以后人家再多来点人是不是还要上赶着给人劳军?!”

“有德!”宋有财有些不爽了:“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你二哥这也是为大伙着想,毕竟他们是中原来的,不比那些土人啊?这些日子你也听说了,金满山几万人都被人家两千人打了个精光,咱们这城里大大小小还不到两万人,怎么跟人家斗啊?”

宋有德愤愤道:“大哥!我看你真是越活越胆小了!当年要不是为了你们大伙不跟着那帮软蛋受这些土人欺负,我何必单枪匹马的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闯荡?好不容易弄出点局面来,我第一个想的是谁?不是别人,是你们这些自家兄弟!你们也不想想,这些年土人把汉城惹的鸡犬不宁,要不是我把你们大伙接了来,你们能过上安心日子吗?怎么如今到了事口上,你们这胳膊肘就往外拐呢?”

宋有财道:“行了行了,每回一有事就是这一套!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们再不出声就是了!我到另外几个城门看看去~!”说完转头就走。

宋有德依旧有些不爽的白了几人一眼,托着下巴思索起了不久前几个信使传来的话。奶奶的,这桃花岛的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当初砍了我三个人还不算完。竟然还真的打上门来了。当初汉城那几个老家伙不是说的好好的要劝解这事呢吗?怎么都他**的说话不算数了?还想不想以后和我吕宋城做交易了?

“城主~!”一个土人大声喊道。宋有德很喜欢享受被人高高供起的感觉,可惜这些土人始终不是很懂的如何将自己的恭敬展示出来,还是得慢慢教啊。那人接着道:“城外又来人了。”

宋有德闻言向脚下看去,却又是早间那三个来传话的土人。

宋有德用土话问道:“又来干什么?”

三人中领头的那个喊道:“岛主让我们来传个话,限你在一刻之内投降!不然,就要打进来了!可别到时候后悔!”

宋有德大怒:“打就打,老子还怕你不成?!他祖母的,连你这等蠢货也敢和老子这么说话!放箭!射死这几个王八蛋~!”

他一急之下,这几句话却是用汉语喊出来的,一帮土人士兵见他气急败坏的又跳又骂,却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因此都没动。

宋有德一见拿着弓箭的人都在那儿干瞪眼,心头更是火大,转身一脚就把一个站在自己身边的土人踹倒,愤愤的骂了一句。却被宋有财死死的拦下道:“有德,常言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宋有德被踩了尾巴一下跳了起来,一把将大哥推开,怒目相向:“屁的来使!那个什么狗屁桃花岛主,当着我的面砍了咱们三个人,现在还打上门来,真把咱们当软柿子啊?快!放箭!把这三个王八蛋干掉,给咱们的人报仇,老子倒要看看那姓黄的有多厉害?!看是他的刀快,还是老子的墙结实?!”最后那放箭的命令却是向着一帮土人用土话喊出来的,他却没意识到,自己最后两几句示威的话里本身就已经有了害怕的意思了。

站在城墙下眼巴巴等着宋有德回话的三个土人信使。见他在城头又蹦又跳的喊了一阵汉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正打算再问一句的时候,却听明白了他后面喊的那几句土话。三人虽然不是什么聪明人,却也知道这到人家门前挑战的事情包含了很大的风险,一直都小心翼翼的,一听他发话让人放箭,马上会意,再无丝毫迟疑,扭头丫子就跑。

城头上的几个土人士兵这时也明白了城主的意思,连忙拿起弓箭来冲着三人一阵乱射。饶是三人见机的快,还是被一阵箭雨罩了个严实,三人身上都中了几支。好在土人的弓箭射程不怎么样,楼上楼下相隔又在百步左右,几人这一阵猛跑又扑出了一段距离,因此,虽然个个挂彩,却都不甚严重。

有一个倒霉蛋被箭伤了一下,心里一慌,脚下便失了分寸,一脚踩空之后将脚腕扭伤。一下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不由自主的扯着嗓子惨叫了一声,另两人被他一声惨叫吓的更加不敢停留,顿时超水平发挥了速度,几下就蹿出了楼上弓箭的射程。

宋有德见只剩下了一个趴在地上乱喊的家伙还在射程之内,更是愤怒,大声吼着要把那个倒霉蛋干掉,于是,新一轮箭雨毫不留情的向这位方才还活蹦乱跳的来使洒了下来。无奈这家伙虽然摔倒了无法正常行走,却还是在手足并用的向前爬行着,而楼上的弓箭射到他所在的距离时已经接近射程的边缘了,因此虽然继续有箭支不断的射中他和身体,却并没有一支能对他造成致使的伤害。而随着他身体不断的中箭,这家伙嘴里发出的声音更加的渗人了。

“**~!”许操举着千里望狠狠骂了一声:“这老东西还真够狠的呀!幸亏是让土人去了,要不然,刚刚这一阵箭雨还真不好说。”

高十一摇摇头道:“没事,你看那箭支飞下来的样子,划了那么大的弧,有什么力量?你听听,在地上爬的那傻蛋越喊越来劲了,这哪里是武器,明明就是玩具!”

颜小山被这情景惹的笑了一声:“这也太搞笑了吧?要不然,谁行行好,送那倒霉蛋一程吧?这喊的也太惨了吧。”

许操看了看周围的士兵,转头向高十一和颜小山道:“你们看看,这帮家伙怎么一个个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怎么就没点同情心呢?”

高十一道:“要不?大将军你行行好?”

许操笑道:“少来!咱们还是听岛主吩咐吧。他那里离的近。小山你去问问岛主怎么办?”

颜小山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你没看见他跟那疯子徒弟在一块吗?鬼知道他们打算玩什么?那弓弩看着都惨得慌,我不去!”

高十一道:“还号称什么天下第一书童?有你这样的吗?离少爷半里路?你就这么侍候人的呀?”

颜小山道:“少来这套!反正我绝不靠近吕疯子十丈之内。尤其是他手里有东西的时候,距离加倍。”

许操奇道:“那岛主有危险怎么办?”

颜小山道:“你放心吧!有少爷在,吕疯子再疯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可是他伤不了少爷,却能伤了我。”

高十一举着千里望笑道:“看!那车弩发射了,咦?那大箭上好像有个火星啊。这小子搞什么鬼啊?小山,我看你是越来越胆小了,我就觉得吕聪这孩子挺……”

“轰!”天崩地裂的响声将他的话语声掩盖了下去,三人被那巨大的爆炸声和脚下隐隐的地动那种感觉一下震懵了。

……

望着吕宋城墙上炸出的巨大灰尘,高十一喃喃道:“这小王八蛋还真是个疯子!”刚刚那个撕心裂肺惨叫的土人信使也被这一声巨响震的没了声音,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吓晕了。

车弩前,高文举将千里望递给吕聪,伸手一指:“你看,落点有些偏了,如果角度再抬高一些,应该能落到城头。可惜了,第一炮虽然响了,却没多大杀伤力,感觉这玩意心理威胁大过实际效果。”

吕聪举着千里望细细看着灰尘渐渐散去的城头上那完全乱成一团的土人,又听高文举如此一说,将千里望向他手中一递,大声道:“抬高一点!我就不信了!师傅你等着吧,这一炮绝对实实在在的出菜!”

边说边动手,亲自将弓弩的几个细节做了调整,在几个随从的帮助下,小心的架上一支炮弹。又撅着屁股围着弩看了半天,掏出一支火柴,轻轻划燃,亲手将导火索点燃,连忙退后两步,大声道:“放~!”

一去粗如儿臂的大箭闪电一般的向空中冲去,飞行一段距离之后,划出一道弧线向着吕宋城扑了下去。

……

“又来了~!快跑啊。”吕宋城头的土人们已经疯了一样的乱了起来。

宋有德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支巨大的竹箭迎面而来,竟然一时忘了躲闪,呆呆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爹爹小心~!”一声惊呼之后,一个人影迅速扑了过来。抱着宋有德一下滚了开来,而头顶那支竹箭紧贴着城头的女墙飞进了城中,又向前滑行了一段之后,终于力尽,摔落在了城中的一座民房之上,滋滋的冒着白烟。

“这是个什么东西?”宋有德很欣慰的将儿子宋守业掀开,要紧关头,还是自己儿子靠得住,要不怎么都想生儿子呢。回过神来的宋有德,很快就趴在了城头向城中望去:“和方才那个炸了的物件相同么?”

“不知道啊。”宋守业也扶着女墙望了一眼:“不过应该不同吧,方才那东西孩儿也没看清楚。对方这箭实在是大啊,那么远也能射过来,爹爹你说,咱们的城墙挡得住吗?”

宋有德如今心里也没底了,很失落的看了儿子一眼,想说话却没说出来,只是重重的在儿子肩膀上拍了两下,红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城中,几个土人很快围在了那支冒着烟的怪玩意所在的房子之下,由于房子本身并不是很高,几个人搭了个人梯,几下就将那玩意取了下来,大家都有些不明白这东西竟然为什么会冒烟,商量了一会,便打算用柴刀将竹筒劈开看一看。

就在一个土人举起柴刀的那一刻,“轰”的一声巨响,那支炮弹终于爆炸了。

城头上,宋家父子被这声爆炸吓的同时趴在了地上,隔了好一会儿这才互相鼓励着冒起了头再度查看,只见刚刚那支竹箭所在的地方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大坑,坑的周围到处散落着血淋淋的人体残肢,而旁边那所房子已经塌了一大半,并且已经燃烧了起来。

“啊~!”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些起彼伏的惨叫声,惊呼声,乱七八糟的响了起来。整个吕宋城中,到处是慌乱的土人。没头苍蝇一般四处找寻着可以躲藏的地方。

“有德~!”一声近乎绝望的喊声响了起来,宋有财连滚带爬的到了宋有德面前:“投降吧!人家有天神相助,咱们怎么斗啊?”

宋有德很容易就明白了眼前的形势,虽然并不怎么相信对方有天神相助,但这种让人魂飞魄散的玩意的确是自己所无法抵抗的。宋有德无奈的点了点头。可是身处危险之中的宋家众人很快又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怎么把投降的意思告诉对方?

桃花岛阵地上,士兵们已经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许操苦笑道:“咱们大军压境,人家都敢当面杀使者,说明人家根本不怕咱们。可你看看咱们吕大先生,一出手就风云变色、天地失色了,这回我就不信这宋有德还敢嘴硬了。搞不好都用不上咱们出手了,难怪岛主喜欢这小疯子。”

颜小山道:“完了完了,这回少爷肯定更喜欢这疯子了,唉,我往后可怎么过啊?”

高十一大笑。

车弩边,高文举又道:“按下葫芦浮起瓢,这回这导火索也太差劲了吧?我还当哑火了呢?按这程度,要是人家反应及时,一泡尿就浇灭了,还有什么可嚣张的?”

几个帮着操作的士兵捂着嘴笑了起来,吕聪连脖子都红了:“这导火索没弄好,不是长了就是短了,主要还是材料有问题,太短了我怕它提前炸了……”

“嗯!”高文举点头肯定道:“这是必须的,不管杀伤力如何,先得保证这东西不会误伤了自己,要不然,没炸着别人,先把自己送上西天就出笑话了。我觉得你可以把主要精力放到城门上,那里应该是最薄弱的突破口。”

吕聪狠狠一挥手:“再来一次,我就不信了还!”

几人又忙活了起来。高文举举着千里望,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时候投降?你也得我同意了才行啊。”大声喊道:“许操!”

许操远远的应了一句:“到!”苦笑着向颜小山和高十一做了个手势,快步跑到了高文举面前。

高文举一指吕宋城头:“看到站在边上那几个家伙没?举着个白布的那几个?”

许操不用千里望也能看清楚,点头道:“看到了,他们这是……打算投降?”

高文举笑道:“嘿嘿,咱们大老远的来了,他想打就打,想降就降啊?”

许操问道:“岛主的意思?”

高文举贴着他的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许操不解的看了他一眼,转眼一想,点了点头,快步离去了。

就在吕聪将火炮架好的时候,一队十人左右的弓箭手迅速冲出了大队,来到吕宋城下约三百步的距离,一言不发,举起弓箭来就是一阵猛射,站在城头那几个举着白布的土人哼也没哼一声就前后倒栽了下去,有一个还直接掉下了城墙,这队弓箭手完成任务,也不停留,马上又扭头赶了回来,路上还把那个直哼哼的土人信使顺手捎上了。

就在他们赶回的途中,第三支炮弹又呼啸着飞向了吕宋城,这次,带着一个铁制箭头的炮弹准确的扎在了吕宋城的城门上,稍后片刻再一次爆炸了,巨大的冲击力将吕宋城那厚厚的木门炸了个三尺方圆的大洞。

一队三十人左右的士兵匆匆冲了过去,很快就出现在了城门附近,对着高过人身的城门破洞先投了几枚手雷,待爆炸之后,确定门洞里已经没了人,又有两人上前,将一个炸药包安置在城门下,小心的将引线扯到一丈开外,引燃之后,众人又迅速的分散撤退了。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过,吕宋城的城门终于灰飞烟灭了。随着高文举的一声令下,桃花岛的大部队马上开始移动,全体向吕宋城压了过去。

“有德!”宋有福一脸世界末日的样子匆匆爬上了城头:“完了,全完了,大城门被炸开了,其他几个城门全被他们堵死了,咱们连退路也没有了。有德,降了吧~!”

宋有德瘫坐在地上,呆呆的道:“降?怎么降啊?”向身边的一具尸体指了一下:“你看,这是刚刚举降旗的人,被射死了。人家,这是要灭了咱们呀~!”

宋有福傻眼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早说了让你三思三思,你就是不听,现在怎么办?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汉城受几天罪,起码还能保住命啊……”

就在宋家所有人都有些绝望的时候,城外传来一阵喊话声:“吕宋城里的人听着,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投降,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宋有福仿佛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飞快的爬到城墙边上大声喊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手下留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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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体欠安,有些晚了,抱歉!

130 乌龙行动

130乌龙行动

一听到城头大声喊着要投降的话语。吕聪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没劲透了!这还有四种飞弹没试呢。让他们再顶一会呀!”

颜小山一指大呼小叫的吕聪向旁边的高十一道:“这就是你说的挺正常?你见过这种人没?唯恐天下不乱啊!”

高十一忍着笑:“人家有本事,几根大爆竹就抵过咱们一千人马了,喊两声都不行?”

许操摇摇头:“别理他了,还是让人喊话,让他们出城投降吧。”

宋家大小十几口垂头丧气的带着一帮土人从吕宋城中迤逦而出,一到桃花岛军队前方十余步处,就齐刷刷的跪了一地,脑袋几乎贴着了地面。

“你们真没用!就不能多顶一个时辰再投降啊?”跳起老高指手划脚的吕聪极度不爽:“我这还……”高文举一把捂着他的嘴,顺手将他递给了颜小山。

颜小山很无奈,只得对他做了个禁声的样子,却并不用手去碰吕聪。吕聪也不怎么把他当回事,很调皮的向他做了个鬼脸,又窜到了高文举身边,扯着他的衣袖,一脸的不好意思。高文举轻轻一笑,摇头示意他别开口。

站在队伍最前端的许操十分风光的做了受降大使,指着跪在脚下的宋有德一通训斥,要求他马上将城中青壮组织起来。

“啊?”宋有德傻眼了:“将军,我们已经降了,有什么要求将军不妨直说,这还要城中青壮作甚?”

宋有财也知道当日桃花岛所提出的那个百人填命的事情。听到他要求组织青壮,心中顿时凉了半截,使劲磕着头,大声道:“将军刀下留人呐~!”

“哼哼!”许操冷笑道:“当**们那么无礼的和我家岛主叫板,如今我们耗费如此多的时间精力和人手,若是你说声降我们就走,那岂不是亏大了?”

宋有德面如死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的看着许操的双脚,宋有财却还没糊涂,大声道:“将军,上苍有好生之德啊~!”

许操点点头:“没错,你说的也在理,念在大家同是汉人的份上,我们不会碰你家老小一根头发,但是土人所犯的错,必须要依着规矩尝还!”

宋有财小心的问道:“将军是说要用百人来填命?”

许操反问道:“你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时候的宋家人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再讨价还价,只提壮着胆子回城去组织青壮。这么大的城池,两三万的人口,想要将青壮们组织起来也是挺费劲的,足足花了四个多小时的时间,直到太阳偏西的时候,三千多青壮才不情不愿的排着队从城中走了出来。

城外半里处,三千号土人青壮被迫围着一个方圆半里的广场不停的绕着圈跑步,但这些土人实在是比较懒,仅仅绕了两三个圈之后,就不断的有人掉队。一副死猪模样躺在地上动也不动。

桃花岛士兵们很熟练的将这些人不断的拖出队伍,没一会的功夫就凑够了九十七人。许操冷笑着让队伍停了下来,将九十七个掉队了的土人押到了众人前面跪下,每人身后都站碰上一个举着孟刀的刽子手。

直到这时,这九十七人才发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纷纷吓的乱喊,不停的用土话求着饶。吕聪扭头问一个站在自己旁边的做向导和通译的汉城青年:“他们在喊什么?”

那青年道:“都在喊自己刚才不是有心的,他们还能跑。”

吕聪很不屑:“师傅说的对啊,这帮土人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缓了缓,突然跳起来大声喊道:“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高文举回头瞪了他一眼,吕聪马上将脑袋缩了回来,又去扯高十一做挡箭牌,高文举瞪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再没别的动作,又扭头回去看场中的情景了。吕聪很不好意思的冲着高十一笑了笑,高十一抬腿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吕聪很不爽,一蹦窜起老高来,刚想喊句什么,高十一很嚣张的向高文举的背景一指,吕聪马上不吭声了。高十一曲起手指来。招了两下,吕聪只得乖乖的垂头走了回来。

站在高十一旁边的颜小山大是佩服,一脸崇拜的看着高十一,很隐蔽的向他竖了一个大拇指,高十一向他打了个眼神,那意思,这家伙就得这么收拾。颜小山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偷笑着转头去看热闹了。

许操铁青着脸:“告诉他们,这九十七个人是给那个被害了命的汉人偿命的!至于为什么要选他们,那是因为他们没用!连几步路都走不了的废物,用不着留在这世上浪费粮食!”

一位宋家人战战兢兢的将他的话译了出来,场上顿时一阵嘈杂声,尤其是那些被押在刀口下的,更是近乎于崩溃的大哭大叫,直到桃花岛的士兵大声训斥了一番,这才渐渐的平息了声音。

那宋家人小心的回话:“他们说自己刚刚没有尽全力,请将军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一定能跑够。”

许操怒斥道:“不听话的更该死!把这话告诉他们!”

那些等死的土人听到这话之后相继崩溃了,绝望的起身试图逃出去,却被站在身后的桃花岛士兵一阵拳打脚踢重新制服了。

许操冷冷的看着,右手高高抬起,狠狠一挥:“杀~!”

九十七颗人头同时滚了出去,九十七具尸体不停的抽搐着倒了下来,血腥的场面将所有人都震撼了,近三千名土人青壮惊恐的望着那一幕,很快就做出了各种反应,有被吓哭的,有当场呕吐的,还有被吓的晕了过去的。

宋家人这时已经全部跌坐在了地上。极度不安的揣测着迎接自己的命运。

还好,接下来并没有发生让他们更恐惧的事情,土人青壮们被组织了起来,跟着桃花岛士兵的带领,顺从的行动了。

宋有德注意到,对方并没有向着原路返回,而是朝着东边的丛林走了过去,他知道穿过那片丛林就是大海了,难道他们要将这三千青壮全部扔下海吗?

当宋有德小心的将自己心中的疑惑提出来时,许操并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请他随同前往。宋有德顿时叫苦不迭,只当这次连自己老命也搭进去了。说实话,什么用一百条土人的命来填汉人的命,宋有德根本就不心疼,他之所以坚持不承认,那完全是不愿意自己的吕宋城在气势上输给汉城的缘故。如今被人家一打,才算明白了过来,而他自己觉得,只要对方不伤害宋家人,哪怕把整个吕宋城中的土人全都砍了他也不心疼,可如今为了一句多余的话,要搭上自己老命实在是太亏了。

可是他却也不敢当场挑战许操的权威,只得壮着胆子跟在队伍后面。十来里的路程,很快就到,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三千土人青壮在一千桃花岛士兵的押解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海边。

这时候,宋有德才看清楚了,原本对方早已有了船只停在了此处,原本光秃秃的海滩上,不知何时竟然架上了一座木制码头。此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对方大摇大摆的在自已城池北门列阵,其他几处城门却悄无声息的被堵住了,原来。人家早已能过海陆两路将自己包抄了。可怜自己还在做着人家压根就不会和自己开战的美梦。如果宋有德知道远在几百里之外的桃花岛此时已经做好了接收战俘的准备,不知道心里会是个什么感觉。

其实这场仗最郁闷的还是高文举,从一开始就小心翼翼的筹划,滴水不漏的布置,步步为营的行动。以正面一千兵力吸引对方注意,出奇兵从海上包抄。结果一照面才知道,对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用吕聪的话说,早知道如此,派一艘船,捎上几十人士兵,抬一架车弩到城下一通轰炸就解决问题了,哪里值当费这么大的劲。

前来接应的许大勇听完了汇报,笑的差点岔了气,做完了战斗总结之后,众人都觉得此事是自家太小心了,这才惹出这么大的笑话,干脆就把这次行动命名叫乌龙行动,以纪念这次过分高估对手所带来的种种不良表现。谈笑了一阵之后,将接下来的任务重新做了分派,由许操留下和宋有德做进一步的善后谈判,高文举则带着许大勇等人返回桃花岛。

次日黎明时分,船队顺利的返回了桃花岛。处理了琼州海盗和吕宋土人两件大事的许大勇,明显心情好了许多,神采奕奕的领着高文举将桃花岛如火如荼的各处工地一一视察了一番。

呆在桃花岛的一段日子里,高文举除了每天白天四处巡视之外,一到晚上,还不忘和吕聪进行许多学术性的讨论,又对他提出了许多极具前瞻性的启示,同时对吕聪在实验中的安全事项做了严格规定。这无疑又使这个原本就有些无法无天的吕疯子的地位再一次得到了提升。为了消除这种因地位上升而带来的不利影响,高文举又将他的安全问题全权委托给了高十一来负责,同时授予了他可以在突发状况下解除吕聪职务,将其禁闭的权力。这个新规定顿时将兴高采烈的吕聪打击的垂头丧气。

在桃花岛视察了十天左右,高文举对各处工程的进展都做了一番夸奖,同时也提出了一堆建议和意见。就在高文举觉得转的差不多了,打算回家的时候,得知陈仁满和徐林爽两位台商从日本归来,带回了几个十分重要的消息要向他禀告。

131 见面礼

131见面礼

台州巨商徐林爽心情十分激动。说实话,他徐大老爷这辈子从十几岁开始随着家中父辈出海经商,这些年可谓见过不少大风大浪。虽说自己是个商人,可由于所经营的路线与众不同,这些年他在大宋和日本两地的地位日渐高贵。尤其是十几年前,他和同样经营宋日海贸的陈仁满不计成本的护送过日本高僧奝然大师一行入宋取经之后,在两国信众之间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

真正让其他商人眼红的是,徐林爽还曾借着奝然大师的光,有幸见过两国皇帝呢,不管是大宋的太宗皇帝还是日本的天皇,都对他赞誉有加,因此,徐林爽和陈仁满一样,虽然是商人身份,却也没人敢轻视一眼。

而他今天之所以如此激动,不是因为他要见两国之间的皇帝或者高官了,而是因为他将要见到那位给他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桃花岛主黄药师了。自从年前在日本遇到死里逃生的陈仁满之后,经过一番近乎于不要脸的套热乎,他有幸争取到了一大两小三艘大的夸张的快船来为自己运输货物。这近乎于神迹的快船让他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旗下的十几条赖以生存的货船卖给了日本国某位将军,当然价钱并没有像他自称的那样亏了血本,不过也可以由此一手看出徐大商人的犀利眼光和干脆的作风。

半年来。他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拜见一下这位神奇的岛主,无奈总是运气不佳,每次来不是碰上岛主去占城就是去吕宋,老是见不着面。这次终于不负厚望,被告知岛主此刻正在岛上,徐林爽和陈仁满怀着激动的心情跟在几个带路的士兵后面,指挥着自己的随从们吃力的抬着几口箱子紧紧跟上,那里面,是两人特意从日本带回来要送给岛主的见面礼。

“两位前辈辛苦,少爷有要事在身,无法抽身亲迎,让我前来迎接两位。”颜小山笑mimi的出现在树林前:“还望两位前辈不要见怪!”

“不敢当不敢当!”两人连忙回礼:“劳烦颜将军亲迎,已经让我等惶恐了。”

两人对颜小山都挺熟,知道他是这桃花岛和岛主最亲近的人之一,就连徐林爽当初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谈关于借船这种事的时候,最后也是由颜小山拍板同意了的。再回上随着船只出海的那么多桃花岛将士见了颜小山时那副乖巧样儿,也让两人心中多少有些恐惧,这些士兵的战斗力他们是亲眼见过、心知肚明的,连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都对颜将军如此畏惧,人家的能力和地位可想而知。

跟在颜小山后面左拐右拐,来到一个环境优雅的小山谷中,触目所及,一片让人陶醉的山水草木之中,几间仿佛天造地设似的茅草屋坐落在小山脚下,果然有如人间仙境一般。

“果然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啊~!”徐林爽由衷的赞叹一声:“能在这里过一辈子,还要做什么生意?赚什么钱?”

陈仁满笑道:“徐兄!莫提此事,一提那个字。便已俗了几分!”

颜小山心中不由的叹了一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呀,这么淡淡的两句,就把人夸到天上去了。难怪人家赚那么多钱,确实有本事啊。”最上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微笑着在前面带路。

徐、陈二人跟在他身后正走着,突然见他似乎见鬼一般的停了下来,好奇的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却是一个穿着桃花岛士兵作训服的少年,正兴冲冲的扯着一根线沿路跑了过来,看那样子,似乎是在放风筝。

“颜将军,这位是……?”陈仁满见徐林爽一脸疑问,而自己虽说比他早认识这里的人几天,却也实在是不认得这个戴着眼镜的少年,于是主动出言相问。

颜小山一脸紧张的摇摇头:“大家闪开点,此人招惹不得。”

陈、徐两人见他一脸正色,似乎不是开玩笑的样子,都不是很明白,却也不便相度询问,只是两人心中对这位越来越近的少年越发的好奇了。

“山哥!”吕聪兴高采烈的望了一眼颜小山:“客人来啦?师傅在里面等着呢,快进去吧!”说话间。已经从众人的身边跑了过去,却并没有向陈、徐两人以及他们的随从多看一眼,目光很快就转移到飘浮在头顶的风筝上去了。

看着颜小山那强颜欢笑——如临大敌——如释重负一路变化的表情,陈仁满和徐林爽不由的对颜小山有了几分轻视,从刚才吕聪的话中,他们知道了这个正在嬉闹的少年应该是岛主的弟子,而看他的样子应该是个贪玩的少年,或许又凭着在岛主身边的地位捉弄过颜小山。可是对于一个地位如此崇高的人来说,连主子身边的弟子亲人都应付不了,说明他的能力也并不怎么样。

陈仁满自己亲眼见过高文举和颜小山对付倭人,知道颜小山不管权谋之术如何,至少手上还是多少有些真功夫的,再说毕竟也是个年轻人,因此他倒也没多想。可是徐林爽则多少有些不爽了,这些日子以来,可以说,颜小山在他心目中是仅次于桃花岛主的,如今看到他见了岛主的弟子竟是这副模样,一下将之前的尊敬之情一扫而空,但毕竟也不敢当面出言讽刺,于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岛主这位高足很跋扈么?”

这不怪徐林爽,在他心中,能把一个基本上代替岛主行使所有权利的大人物吓成这副模样的,不外乎是仗着身份的公子哥儿罢了,如果情况属实,他倒想借着这个机会向岛主进上几句谏言,从古至今,多少红极一时的家族,都是因为这种情况没落了。要是因为这种原因冷落了办实事的人。迟早也要败了家,不管是一家也好,一岛也罢,甚至是一个国家也是如此。

“嘿!”颜小山很无奈的摇摇头:“前辈误会了,不是那么回事。算了,这事不提出罢,反正你们大家记着,尽量离这位大爷远点!否则,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徐林爽心中更加不爽了,果然如此啊,听这口气,难道说,岛主也是个任人唯亲的人么?要真是这样,以后和他打交道,恐怕就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容易了啊。有些不满的瞟了一眼陈仁满,暗道,你小子当初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现在怎么是这种情况?

陈仁满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却下意识的扭头向吕聪望了一眼,这一看,不由的多看了一眼。徐林爽见他表情奇怪,也顺着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心中也是一乐,原来吕聪手中的风筝这时正好被挂在了一棵大树的头上。

“活该~!”徐林爽心中暗爽,这种混小子,就得自己吃点苦头,看着吕聪在树下急的直跳的样子,徐林爽和陈仁满心中所想差不多,都是微微一笑。

正想拉着在前面走的颜小山一起感受一下时,就听见吕聪大呼小叫的追了过来:“山哥~!山哥~!”

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那意思,这小子果然如此,连风筝挂树上了也来找颜将军麻烦。

徐林爽眼中闪过一丝恶狠狠的询问之色。那意思是说,要不要让孩子们给他点苦头吃。

陈仁满回了个很为难的无奈眼神,那意思是说,咱们爽了,回头又连累颜将军就不好了。

就在两人眉目传情的时候,颜小山已经发现了情况有异,很慌张的扭头看了一眼,只见吕聪正紧张的向人群中冲了过来,边跑边喊,样子说不出来的狼狈,他当然不会像两位大商人那样胡思乱想了,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家伙又玩什么危险玩意了,这种情况他见过一回,上回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注意,被活埋了大半天,这回又玩的是什么?

一个闪念,颜小山就望见了那挂在树枝上随风摇曳的风筝,定睛一瞧,那风筝下端,随风摆动的引线竟然闪着亮光。

“老天爷呀!”颜小山几乎吼了出来,几个箭步就窜了出去,在陈、徐两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闪电般的冲到了吕聪面前,几乎没什么停顿,一把将正在跌跌撞撞跑动的吕聪揪了起来,扭头又向人群冲了过来,边跑连喊:“快趴下~!”

陈、徐两人和二十几个抬着箱子的随从都很奇怪,不知道颜将军这是唱的哪出戏,听到他的吼声还是有些不明白,只是呆呆的看着。

颜小山边跑边扭头察看,一扭头,瞥见那亮光已经接近风筝了,突然一个虎扑,抱着吕聪就滚到了路边的草丛之中,还不忘记大声吼了一句:“快趴下~!”

这回不光徐林爽不爽了,连陈仁满也不爽了,颜将军这是玩什么呐?你巴结岛主的弟子都这样了。那要是岛主过上几年,生了儿子你还得是个啥样?

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问题了,陈仁满看了徐林爽一眼,眼中的神情告诉他,得了,也别等一会见岛主了,我这就去劝劝他吧,人无耻得有个限度,拍马屁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太没内涵了。

“颜将……”陈仁满很理直气壮的喊了半句话出来,后半句被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震的缩了回去。

挂在树上的那只风筝,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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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贩子又打赏了,让病中的老白十分感动。

眼见着到月底了,在病魔的纠缠下,日更一万的承诺竟然变的如此艰难。真让人不爽。加油!坚持~!

不知道大家方不方便用各种票票支持一下老白呢

132 银山

132银山

说实话,颜小山其实很喜欢吕聪。由于他的年龄较小,又是吕四叔的干儿子,刚到桃花岛时,颜小山也挺喜欢和他在一起玩笑聊天,也经常去参观鉴赏吕聪的发明成果,这也是他有幸被活埋一次的原因。

可是有过那么一次刻骨铭心的经历之后,颜小山发现,这个看起来活泼可爱的小家伙手中,掌握着一种完全超越了自己认知的能力,这种能力可以毫无征兆的制造出人力根本无法达到的效果。在这种能力面前,颜小山觉得自己实在太过渺小,因此,在自己无法控制这种能力的情况下,对这种日渐强大的力量越来越恐惧。

由于他对吕聪那种能力的恐惧,使他不由自主的看到吕聪时就退避三舍。而心中却对这个少爷的第一个弟子更加的欣赏了。他甚至试图说服自己跟着吕聪去学着制造几次火药来消除心中的恐惧,无奈他又觉得这事多少有些丢脸,故此迟迟不好意思开口。这这种情况下,面对欣喜而来的吕聪,他只能选择回避。回避归回避,可是这并不代表他讨厌或者憎恨吕聪本人,相反。他反倒更加喜欢吕聪了。这就是为什么在明白了吕聪又在玩爆炸的时候,颜小山会毫不犹豫的冲出去救他的原因。

望着身后不远处被炸的光秃秃的半棵大树,心有余悸的颜小山慢慢的爬了起来,先自我检查了一番,感觉爆炸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伤害,顺手将吕聪提溜了起来,却见这小子一脸兴奋,根本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登时大怒:“我说你小子就不能歇两天,等少爷回去了再折腾啊?你没瞧见这儿有客人呢吗?这万一出了事……”

吕聪讪讪道:“我不是有意的,本来是去炸转脚那个山头的,走到哪里眼镜掉了,一分心就把风筝挂到树上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就把引线拉错了,结果给引爆了。山哥,你帮我找找眼镜吧。”

颜小山这才注意到,吕大先生的眼镜早已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难怪刚刚看他跑过来的样子那么狼狈,看着他现在的样子,颜小山也有些好笑,没好气的说道:“找个屁!你把客人都吓了一跳,先给人赔了罪再说,等我把客人引到少爷那再给你找眼镜吧。”

当两人高一脚浅一脚走到陈、徐两人和随从们的跟前时,这帮大老爷们还呆呆的坐在地上没回过神呢。直到颜小山将两位前辈小心的扶起来,劝解了两句,众人的魂魄这才附回了身子。

这时候,分别从谷中和谷外都冲进了一队人马。谷中的当然是陪着吕聪做试验的那帮打下手的了,谷外的则是被爆炸声引来的巡逻分队。

看到两位前辈的随从们都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抬箱子的活计就由那些吕家班的人手接替了,而巡逻人员听完颜小山和吕聪的解释之后,兵分两路,一路去汇报情况,一路转为杂役去清理现场了,还有个挺重要的任务,就是帮吕聪把眼镜找回来。

“小徒玩劣,惊了两位前辈。恕罪恕罪!”别说旁人了,连高文举也被这一声爆炸给吓的不轻,很快就迎了出来,路上就听到了解释,一见面,连忙先给两位前辈赔罪。这两人这时候哪里还敢再有什么轻视之心,没口价的客气,一路客气的进了屋中坐下才定下了心神。

目送着匆忙赶来的高十一将吕聪押解离去,陈、徐两位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同情的看了一眼颜小山,终于体会了他的心情,将原本那颗轻视的心紧紧的收了起来。这种人。别说颜将军了,估计就是孙武重生、白起转世见了也要躲着点吧?

一声虚惊之后,两人对桃花岛主更多了一份心思,就是畏惧。你想想,连他的弟子都如此恐怖,那他本人还得是个啥样?

送上一杯新茶给两位前辈压惊之后,两人还是有些发呆,一时场中竟然显得十分安静。高文举很无奈,笑着打破了沉默:“两位前辈说有消息,原来是带了礼物啊?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能否打开让晚辈欣赏欣赏啊?”这种情况下,要揣摩送礼人的心情,若是一口回绝,便会显得不近人情,如今双方属于合作关系,如果收下礼物,不光自己落了好处,对方心里也会安宁许多。

这两人被高文举一句话总算拉回了人间,回忆着方才那天崩地裂的一声巨响,虽说没有直接造成什么伤害,可那种震撼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述的。直到现在,两人的耳中还在翁翁作响。

“这是岛主问话……哎呀失礼失礼。”徐林爽这才真的回过了神:“让岛主见笑了,小老儿被方才那一声响吓丢了魂,真是……”

陈仁满也觉得怪丢人的,马上起身接连道了几句歉。

高文举心中的郁闷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本来好好的一次会面,被那个宝贝徒弟一个风筝炸弹炸成了一声笑话。陪着两位前辈都走了一路了,敢情人家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啊。连忙又道了一次歉,见两人神情恢复了过来。这才又问了一次方才的话。

徐林爽尴尬的笑了笑道:“不瞒岛主,我俩兄弟在来之前还自信满满的觉得自己手上的东西能博得岛主青睐,可如今看来……想必不过徒增笑料罢了。”

高文举大汗:“两位前辈说哪里话?古人云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何来笑话一说?”

陈仁满道:“徐兄好不爽利!岛主又不是别人,说这些话未免有些见外了。”

徐林爽道:“是是是,陈兄教训的极是,是小弟着相了。孩子们,把箱子打开,让岛主过过目。”

几口箱子依次打开,高文举笑了笑走到箱子前查看了起来。他拣起第一口箱子里的东西看了一眼,轻轻的吸了吸气,皱眉道:“硫磺?”

徐林爽苦笑道:“正是硫磺,我弟兄二人最为看重的,不想竟成了笑话。”

高文举道:“我知道日本有优质硫磺出产,前辈带硫磺回来也在情理之中,这笑话一说,从何而来啊?”

徐林爽只是苦笑不语。陈仁满看了他一眼,颇有几分无奈的说道:“好教岛主知道,我兄弟二人这些年经营大宋到日本两国之间的贸易,能久占地位而不败,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然后很为难的看了一眼徐林爽,没有将话说完。

高文举想了想。试探道:“贩运硫磺?”然后又喃喃自语道:“大宋自有硫磺出产,为何要不远千里从海外购买?若是量小,恐怕价格要翻上几番,若是量大,谁又要这些来做什么……难道说,是官府要买?”

徐林爽很吃惊的看着高文举,讪讪道:“在见听到方才一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此事须瞒不过岛主了。陈兄还是照实说了吧。”

高文举这才确定,原来真是官府委托两人在日本买硫磺,可大宋境内本身就有硫磺,干嘛又要舍近求远去日本买呢?他好奇的向两人望去。

陈仁满理了理头绪道:“本来这事属于机密。不过岛主既然已经会制作火药,这事再瞒着岛主也没什么必要了。这事说来话长,宋辽两国这些年来大小冲突不断,两国军队中都有一种火器,但大宋军中所用之火药烈火于辽军,岛主要知原因何在?”

高文举这才明白过来:“原本是用了日本硫磺啊。呵呵,也难怪,这时候大家都没什么提纯硫磺的方法,哪家的原料质地好一些,哪家的就占优势一些了。”

徐林爽和陈仁满很佩服的对视了一眼,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提纯是怎么回事,但他一下就猜到了其中原因的确说明他心思缜密而且很灵便了。

高文举却接着道:“两位前辈见到劣徒在外面放炮,便猜测晚辈已经掌握了配制火药之法,因此觉得送硫磺来是多此一举,倒成了笑话了么?”

徐、陈两人一脸尴尬。

高文举笑道:“两位前辈真是多心了,呵呵。说实话,晚辈手中的硫磺都是采自桃花岛的几个不太丰富的矿区,本来还有些头大,有了两位前辈的帮忙,日后可是解了我桃花岛一个大难题啊。”

两人明白这是高文举在说场面话了,连忙赔着笑一个劲的客气。

这时,高文举走到了第二口箱子前,却见里面是一堆矿石模样的东西。高文举有些糊涂,小心的拣起了一块来查看,借鉴前世在非洲采矿的丰富经验,很快他就发现了这块矿石里的猫腻,为了证明心中的猜想,他将手中的矿石使劲的在其他矿石上磕了几下,将磕碎的矿石拿在手中仔细的看了一会,很不明白的问道:“这是很普通的银矿啊,两位前辈拿这个东西来是什么意思?”

陈仁满这回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岛主果然学识过人,此物正是银矿石。”

高文举还是不明白。

徐林爽道:“这是我兄弟二人无意间在一座荒山前找到的,又经过悄悄查探,我兄弟两人可以肯定,此山中,有一银脉,因此。已经合伙将此山买了下来,无奈,我二人对这开矿炼银之术实在是一窍不通,希望可以和岛主合作,开采此矿。”

高文举不得不对这两位前辈和刮目相看了,人家做生意不过是通过贸易赚人点银子罢了,你们倒好,直接把人家的银山占了,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啊。不过日本这时候乱七八糟的,天皇连自己儿女都养活不起,说明日子过的也并不怎么样,要真的回头让他们知道宋国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开矿采银,不跟你玩命才怪。

高文举很无奈,摇摇头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可两人对日本目前的处境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所谓的天皇,连个看门的老头都使唤不动,哪里有什么能耐管理早已名存实亡的治下各国。可是高文举并不这么想,不管哪个国家和民族,在没有外来打击的情况之下,都有这种热火朝天的内斗情景,可是一旦有了共同的敌人,他们很快就会摒弃成见,迅速的凝聚起来一致对外的,到那时候,可就不是你想赚钱的问题了,闹不好,这一搅和,反倒把一团散沙的日本人团结起来了,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将其中的道理向两人阐述了一遍之后,两人也觉得有道理,便虚心的向高文举请教有没有好的方法,高文举很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很简单,乱中取利!”

再两人再次请教之下,高文举接着道:“两位想一想,为何大宋产的物品在日本如此受欢迎?”

徐林爽道:“物以稀为贵嘛。”

高文举笑道:“那为何日本稀少呢?”

徐林爽:“他们做不了咱们中原的东西。”

高文举道:“做不了不是因为他们学不会,而是因为他们没功夫学。越穷越贵,越贵越抢,越抢越乱,越乱越穷。就这样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如果我们让这些日本人团结了起来,大家想想,最后他们自己也能造宋国这些东西了,还用得着在我们手中买么?到那时候,只要日本官府将贸易权统一管理起来,我们还能享受今天一个比一个恭敬的待遇么?”

两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高文举笑道:“因此,自己挖一座银山,又要费力又要费神,哪里比得过让他们挖了把银子送给我们好?”

陈仁满一脸真诚:“幸亏岛主没插手两国的贸易,要不然,哪里还有我们弟兄的活路?”

三人相对大笑。

高文举突然想到前世曾在一篇旅游杂志上看到过的石见银矿介绍,记得那里是在十六世纪到二十世纪之间开采的,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被发现吧。再说根据目前的情景来看,整个日本人都处在食不果腹的状态之中,除了那些达官贵人之外,谁有心情去找什么银矿?于是笑着说道:“如果两位真的想占银矿,晚辈倒是知道,在石见国有座山,银脉不小,可以考虑一下。”

徐林爽见鬼一般盯着高文举道:“我们说的……就是石见国的那座山。”

这回,高文举真的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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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弥陀佛,终于赶出来了。不过在这种状态下,实在很难把细节处理的尽善尽美,如果有哪里觉得不太爽的,还望大家海涵。

133 石见国

133石见国

高文举之所以对这个石见银矿印象深刻。那是因为这地方在二十一世纪被日本申请加入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随后将这个早已被挖掘一空的巨大银矿遗址开发成了一个旅游胜地。上辈子的孙晓鹏对日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厌恶之感,因此一般情况下并不会过多的关注日本方面的消息,但是这个银矿遗址的宣传做的相当到位,由于其中又涉及到了许多开矿中的善后事宜,因此,当他在非洲协助那帮黑人开矿时曾经查阅过相关的资料。

石见银矿在十四世纪到十八世界这几百年间被发现并大力开采,由于此时正处于全世界最动荡的时候,日本国内更是战国纷争,各路诸侯将军大名之类的战争狂人走马灯一样的轮番上阵,石见银矿在战争的需求下被无休止的过度开采,直至最后枯竭。

而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石见银矿在这几百年间所出产的白银,竟然占据了全球白银产量的三分之一左右。之所有能达到如此恐怖的程度,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此矿的银含量很高,不是一般的高,而是非常高,高到了可以直接使用的程度,换句话说。这座矿里的东西,不是银矿石,是纯银。

这是真真正正的一座银山啊。看着陈、徐两人的模样,高文举心中十分激动,这是让这两位前辈无意中碰上了,而他们却并不知道这座山中大部分都是原生银,饶是如此,已经让两位动了开采的心思,若是真让这两位知道了真相,搞不好,以这两位的人脉,拉一去军队去强行开采的可能性会非常高。

如今,既然石见银山已经泄了密,再想捂住可就比较难了,还好这两位已经被自己那一番劳心不劳力的理论吸引了,但如何将这座含量恐怖的银山暂时略过,让他最终能被自己所用呢?高文举顿时起了一番心思,和两位已经无比震惊的前辈聊了起来。

两人见他一口便道破了银矿的所在,便认为自己知道的那点东西根本瞒不过人家,因此,当高文举问起关于日本的相关消息时,两人还以为人家是在试探自己的诚意,基本上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通过和两位前辈的交谈,高文举得知,此时的石见国,根本就人才凋零、风雨飘摇之极。经过多年战乱,农民们无法安心耕种,那些贵族没了奴隶们的支持,很快就倒了台,不得不出逃到别的地方去,要不是那里正在靠着日本海,很方便海船的登陆,靠着这些海商们的照顾,多少还能养活几个人,估计早就逃的没人了。

陈仁满和徐林爽这些年来,也曾经多次从此地靠过岸,由于宋日两国之间距遥远,而海上风险又大,他们也不过是将这里当成一个临时的落脚点罢了。直到今年有了大船,可以很稳定的来往于两国之间,为了方便稳定的开展业务,两人打算找个合适的地方建设一个永久性的港口码头做为落脚点。

石见国的掌门人石见兵卫早就困苦不堪了,听说两位上国的大商人要征用一个地方做来落脚点,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遇,自己主动跑去京都活动了一番,又经过一场并不怎么复杂的谈判。石见兵卫很爽快的在自己的地盘上修建了一座码头,请两位上国客商把这里当做落脚点,还允许他们在自己的国度之内随意征发民夫,购买土地田园。

两人在安定下来之后,趁着做生意的空档照例在当地游玩了一番,在一个非常偶然的情况下,陪同两人一起出去游玩的一个家丁发现当地一座巨大的荒山中,竟然有一些含量非常低的银矿,由于这些矿石的银含量比较低,而且又与常见的银矿石截然不同,两人稍一商量,出于商人追利的本性,便不动声色的将此山当做风景园林从那石见兵卫手中买了下来,可两人想来想去,要是自己就这么开采的话,万一招惹了日本人,他们见财起义动手硬抢到时候可就不妙了,经过一番商议,两人决定把这个情况告诉高文举,将他也一起拉下水,这样的话,起码在安全方面有了保障,日后做起事来也要方便许多,因为桃花岛将士的战斗力根本不是这些日本武士所能比拟的。

两人这次来见高文举之前,其实商议了很久,为了能让高文举入局,两人甚至打算将宋军火药的秘密拿出来向高文举投诚,当取得了高文举的信任之后,接着再将这个银矿的发现透露出来。如此一来,起码自己二人在桃花岛也能占上几丝份量。

可是让两人没想的是,两人还没见到高文举,就看到了人家的高徒那个风筝炸弹了,听到那声巨响之后,两人当时有一个共同的感觉,就是自己赖以傍身的法宝——火药,人家早就玩的溜溜响了,可以想像吕聪那个意外带给两位老前辈的震惊,比那声爆炸本身的威力要大的多。因此,这两人才觉得把硫磺献给高文举简直成了笑话,而高文举发自肺腑的称赞日本出产的硫磺质量上乘,听到两位耳中,也变成了安慰的话语。

当两人最重要的筹码变的一文不值之后,两人很无奈的将矿石献了上来,他们听发现银矿石的那位家丁说起过,这种银矿石,和正常的含银之石区别很大,若非见多识广之辈,根本就看不出来这些矿石中含有银,他自己也是在无意中听到一位老前辈说起过,除了很多年前曾经炼过一次之外,这些年来。不过是第二次见到这种矿石罢了。因此,可以肯定,日本人之所以没有开采这里,主要还是因为不识货。

两人趁着石见兵卫穷的揭不开锅,没花几个钱就把这座山盘到了手中,如今有了开采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了,为了说服高文举,两人这次连矿石也带了回来,甚至还有那位拍着胸脯保证可以将这些矿石炼出银子的家丁。

可是高文举的表现再一次将两位前辈心中的美梦粉碎,他不但认出了这是“很普通的银矿石”,还很准确的告诉二位。他知道石见国有座银矿。

听完两位前辈近乎于沮丧的叙述,高文举倒没觉得轻松,他心中已经被那座人类历史上占据过极高地位的巨大银矿深深的影响了。想了很久,高文举这才故作轻松的问道:“两位前辈在那石见国买山买地,不怕那些倭人有意见么?”

徐林爽这时也已经放下了这块心病了,只当高文举这是在说闲话了,笑着道:“他们巴不得呢。你是没见那倭国如今的模样,连那些上等的土地大多都被荒芜掉了,别说这种原本就没人搭理的荒山了,那石见兵卫还以为我们是打算伐山上的树木呢,问我们要不要在他们那里雇人,说只要给管饭就成,绝对不要钱。”

高文举笑道:“这么便宜?那干嘛不把这么便宜的劳力运回桃花岛来?”

两人眼中一亮,互相看了一眼道:“岛主愿意收留那些倭人么?”

高文举道:“不管是哪里的人,只要肯干活,咱们这里都要,不过得听话才行啊。”

陈仁满将手中的茶杯向桌上一放,忍不住笑了半天才缓过气来道:“岛主是不知道啊,要依我看呐,这倭人兴许是这世上最听话的人了。只要你给口吃的,绝对是指哪打呢,眉头都不皱一下。”

徐林爽点头补充道:“可惜了,这些年,整个日本处处都在打仗,搞的民不聊生,想安心种庄稼都不行,那些农户和奴隶,不是被召去做民夫,就是要被编进军队打仗。这石见兵卫还算是个有良心的,不怎么掺和那些大名、将军们之间的破事,可他那里也是太穷了,要不然,以他手上那几把破刀,早被人灭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这也是我们哥俩选他这里落脚的原因之一,起码这个人心不坏。宁愿买了地也不去欺负那些苦哈哈,这手上有了俩钱,赶紧就到别处去买粮放赈。如今又想趁着我们老哥俩的风,给他手下那些苦哈哈找碗饭吃。”

这倒是个奇怪的现象,在高文举心目中,那个小小的岛国上,根本就没什么好人,甚至连人都称不上。在那里生活的,应该全是些弱肉强食的强盗才对,怎么还会有如此奇怪的一个另类存在呢?这种人也能在战乱中生存下来吗?心中这么一想,嘴上不由的问了一句。

陈、徐两人哪里想的到他会对这个可怜的小岛上那帮人有如此深的成见,见他语气不怎么友好,还以为他误会了石见兵卫呢,连忙替他美言了几句。说这个石见兵卫也是个有见识有担当的人物,早就看出了通商带来的好处,虽然这些年由于宋日贸易量不大,给他这个过路之地所带来的好处并不怎么明显,但石见兵卫从来都没有灰过心,当得知两位天朝商人船队扩大之后,为了求两位天朝商人在自己那里登陆,石见兵卫顾不上自己穷的揭不开锅了也在海边修建了一处能停留大船的码头。

陈仁满补充道:“说实话,咱们这大船第一次随着源赖光到日本的时候,根本没法靠岸,因为整个日本找不到一处合适的地方修建码头。虽然咱们有天皇的诏书,可以在任何地方修建码头,可这小小的日本岛上,大小六十六个诸侯国,根本就没人把天皇的诏令当回事。咱们去通商好说,人家用货用银子换,都挺喜欢,可一听说咱们要占着人家的地方修码头,而且货物又都是免税的,全都不乐意了,虽然有源赖光的面子在那里,还是搞了两个多月都没谈成,不是要钱就是要货,一个个大嘴张的恨不得一下吞下一船货去。这石见兵卫确实有眼力,他一个子都不要,就先给咱们修好了码头,然后又亲自来找源赖光相求,请咱们从他那里登陆。”

高文举点头道:“是啊,船从这里一上岸,不说别的,只是卸货、动输就得用他的人吧?就算是不收税,这些业务也能给他带来许多收入。这家伙的确有些头脑。”

徐林爽道:“没错,其实石见兵卫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就是远离战火。”

高文举有些奇怪:“这通高创收可以理解,咱们去通商又如何保证他不打仗?你们还参与日本内政了么?”

徐林爽道:“我们哪有这功夫。岛主有所不知。自从咱们救了源大将军一命,又帮他理清了那摊子事之后,倭国那天皇,给我们老哥俩赐了爵位。”

高文举点头道:“这我知道,石见兵卫想借你二位这爵位压着别人?”

徐林爽乐了:“嗨!岛主笑话了。那倭国天皇虽说顶了个皇帝的帽子,别看他名字叫天皇听着挺威风,实际连咱们大宋的县令都不如,根本就没人听他的话。除了源大将军这种皇亲还顾着点亲情给他几分面子之外,其他人全都把他当成牌位供着呢。你想,就连倭国自家的将军,关白,摄政,这大臣那大臣的话都没人理,谁还会把咱们这别国虚爵放在眼里?”

高文举奇道:“那这个石见兵卫是什么意思?”

陈仁满不爽的白了徐林爽一眼,觉得他在岛主面前卖关子实在有些没必要,笑着插口道:“其实咱们的爵位不值钱,可咱们的货物值钱啊。岛主是不知道啊,咱们大宋送到日本的货物,不管哪家都稀罕的不得了。因此,他们自家虽然整天打的血里捞骨头,可一见到插着咱宋国商队旗号的车队船队,马上就歇下了。不是说他们打不过咱们,而是打了咱们,日后恐怕就买不到大宋来的货物了,这种事搁谁身上也受不了。这些年,咱们的货总是供不应求,也没法面面俱到,这一来二去的,他们都形成了个习惯了,大伙轮着到京都来和咱们做生意,只要是打着咱们旗号的,不管是谁,都不会去碰,要不然就算是犯了众怒,大家都会和他过不去的。如今咱们每年可以多跑几趟,出货量大了许多。这才是石见兵卫修码头的主要原因。”

高文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发财是次要的,保命才是主要的啊,难怪石见兵卫这么好说话呢。可他开始不明白,经过这半年的折腾,应该多少也明白一些了啊,怎么还会便宜把土地卖掉呢?”

徐林爽道:“要不说这石见兵卫人品不错呢,自打石见国日渐平安之后,周围生活的战火中的那些穷人听说之后,也就悄悄的跑到这里来混口饭吃。石见兵卫也不管自家有没有能力养活,反正只要来的,他都给口吃的,这么一来,他的名声是好了,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可他自己那点粮食根本就架不住折腾啊。而且这人还非常好面子,搞成这样他也不愿意为难那些来投奔他的人,先后好几次在我们哥两这里借钱借物了,前前后后借过不少了。”

高文举笑道:“眼看着他就要还不起了,你们又正好发现他这荒山里有东西,顺便就让他用山来还帐了?”

徐林爽有些不好意思,陈仁满笑道:“岛主英明!正是如此。石见兵卫还以为我们哥俩是为了让他渡过难关,故意卖好给他呢。还一个劲的抱歉,说这荒山也没个收成,对不住了。又说那些土地开垦着实不易,他还有好多人要养活,实在不能把这救命的东西拿来还帐真是不好意思之类的。弄的我们哥俩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高文举愕然,原来倭国也有这种纯粹的人呀。看来这时候不帮他们一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当下笑笑道:“如此看来,那石见兵卫的确是过不下去了,这样吧,你们先和他谈谈,如果他愿意的话,让他把自己的人送到桃花岛来做工吧,起码能混个温饱,碰到这种善良人,不帮帮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一番大意凛然的话说的自己都有些脸红,可谁要桃花岛现在人手不足呢。

“哎呀!”陈仁满也不理徐林爽的暗示,直接就开始感谢了:“岛主愿意收留他们真是太好了。石见将军如今正在为这事发愁呢,若是我们给他解决了这个大难题,他都不知道会多感谢呢。”

高文举心说,得了,还是先省省的好。要是真让他知道了我的打算,到时候还不定会不会把我的八字写到纸人上用针扎呢。面上却还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石见将军宅心仁厚,不计个人得失也要帮助穷苦之人,自是我辈楷模。两位前辈下次见了他,可以告诉石见将军,若是在日本过不下去,不妨考虑一下移民到桃花岛来,别的不敢说,起码可以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这下,轮到徐、陈两人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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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无聊中111”的月票,

感谢书友“小贩子”的打赏。

很诧异这个定时发布,前几次发布之后没有书评悬赏。今天居然没发布成功。好在多看了一眼。

不说了,接着码字去,今天是月底了,连续一个月日更一万终于坚持到底了,一定不能马虎。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票票之类的支持一下呢?

134 日本攻略

134日本攻略

由于陈、徐两人并不是非常了解桃花岛的实际情况。每次来也都不过走马观花匆匆打个到罢了。不过,那高大快捷的战船,所向无敌的士兵,令人眼花缭乱的种种新奇器物,无一不向两人展示一个铁一般的事实:桃花岛是一个比大宋还要强大的地方。这里的人拥有超过他们所认知的世界里的先进技术,拥有强大的战斗力,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汉人。

同样的,出于汉人的惯性思维,两人都知道,在华夏民族的传统认识里,土地是最神圣的东西。接收难民这种事情对于不现国家不同民族之间来讲,是不可想象的。如今这位俨然一国之君的桃花岛主居然主动提出了要接收日本难民的建议,而其中重要的信息,就是方才高文举的话中包含了一个“举国迁移”的可能性。

不管两人如何震惊,高文举还是很平静的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了他们,并且告诉他们,只要有机会,便可以无限制的从日本接收难民到桃花岛,当然了,前提是必须身家清白。如果对方是打算到这里来作威作福甚至是作奸犯科的话,那么桃花岛将是他们人生的终点站。

听完高文举的话,徐、陈两人发了半天的呆,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出于善意,两人还劝解了高文举几句,不过高文举依旧很郑重的告诉他们,可以将这话带给那位石见将军。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高文举甚至允许两人用运送流民的人数来冲抵应付的运费。这种顺水人情一下将两人的口封住了。

“这第三口箱子里又是什么宝贝呢?”高文举见两人还有些没明白,也不想多说,主动转移了话题。

陈仁满笑道:“呵呵。说起来,我们兄弟此次看重的两样东西,如今证明在岛主这里都不是什么稀罕之物,倒是这口箱子,多少能给我们俩个老家伙找回一点面子了。”

打开之后,却是一轴黄绸包裹着的画卷。

看着徐林爽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高文举笑道:“难不成是日本哪位高人作的画?”

徐林爽一脸神秘,将那画卷很谨慎的展了开来,高文举凑上去一看,却是一副诏书。

读完了那诏书上的内容,高文举不由的乐了:“这小日本,什么都想学中原的,却偏偏总是学不会,搞的不伦不类的,啥玩意啊。”

陈仁满道:“先不说这诏书的样子,就这其中的内容,岛主看出点意思没?”

高文举道:“天皇把这铸币的差事委托给源赖光大将军了,难道说源大将军有心把这差事交给咱们?”

陈仁满笑道:“呵呵。若非岛主你前次提及铸币的事情,源大将军又怎会跑去要这铸币的差事?须知如今在整个日本国内,漫说能铸币的工匠了,就连打铁的匠人也少的可怜了。源大将军听说岛主有意铸币之后,很快就从天皇手里讨到了这个差事。至于具体的情况么,好像还要听听岛主你的意思。”

高文举笑了笑道:“这铸币之事,倒也没什么难处,我只是担心,我把钱铸出来了,他们拿什么来付我的酬劳?”

“这个岛主无须担心。”徐林爽道:“源大将军此次已经拔付了白银一万两,黄金三千两。做为第一次的定金,此后每次钱币送抵之后,源大将军都会及时用白银和黄金支付的。”

高文举奇道:“看来小日本这些皇族手里有货啊。一出手就这么多金银,怎么还整天哭穷呢?”

陈仁满道:“岛主有所不知,这源大将军此次出手,可以说是把老底都掏出来了,说实话,那天皇手里是一两银子都没有的,而且这次源大将军似乎十分在意此事,一再嘱咐我们要将此事保密,而且再三叮咛。那些钱一定要新手交割到他手中才行。”

高文举想了想道:“明白了,看来这个源大将军有一套啊。打算从这方面入手,把皇权一步步收回来。呵呵,他想的也太简单了点吧,真当那些摄政呀关白呀什么的是白给的呀?”

徐林爽不解道:“这事和收回皇权有什么关系?”

高文举笑着摆摆手:“就当我多想了吧,且不管他,总之咱们手中有了这个铸币的权利,可要好好利用一下才行。源大将军要拿来干什么咱们管不着,总之别让咱们吃了亏就成,呵呵。”

陈仁满道:“岛主,我只是担心,以你定下来的价格,咱们好像没什么赚头啊。不说那铜钱,就说那银币吧,每枚银币九钱多重,当成一两来用,同样的,我们也只要那源将军一两银子的价钱,可这样的话,那火耗,和功夫钱从哪里来?”

高文举笑道:“你两位别担心,这种铸钱的把戏,量小的时候自然没什么赚头,可真要到了量大的时候,可就要赚的数不过来了。放心吧,我自有分寸,两位只管负责送钱去,运银子回来就是了。”他当然不能告诉这两位大叔,自己这是打算用日本来试验自己的货币改革制度了。等到全日本都习惯了使用自己的货币之后……到时候。恐怕想捏扁他,他就不敢撑着圆出来了。

谈完了与日本的相关贸易之后,高文举又和两位前辈约定了关于中日贸易之间的许多细则,规定了此后的每次来往必须经由桃花岛中转,为桃花岛输送必须的生活物资,如何将桃花岛铸造的钱币顺利的在日本岛推广等等。

由于高文举手中已经有了相当精美的铜币,两人此后将不再经由大宋夹带钱币出海了,在高文举的授意下,两人将不遗余力的在日本开始推行这种新货币。用这种货币支付货款时可以适当优惠之类的小把戏必不可少。

有了这两位天朝巨商的帮助,高文举相信,要不了多久,桃花岛出口的钱币必将在日本岛流行开来,而这个,仅仅是他心目中那个日本攻略的第一步。顺利的展开第一步之后,相信随后的计划也就不会那么难了。

这次会面,让高文举有一个非常意外的收获,就是得知了宋军火药优于辽军的原因,虽然不见得这个信息就有什么用,但是日本这个火山多发地出产优质的硫磺这条信息却解决了他的一个大难题。

长久以来,吕聪在火药的改良方面花费了巨大的心思,因为不想过多的干涉这种事情,高文举并没有直接对吕聪提出过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尤其是提纯各种原材料的方法。吕聪如今还停留在非常原始的阶段。日本出产的优质硫磺无疑可以为人省掉许多功夫。

于是,高文举在和两位商界前辈会谈的最后,提出了让两位为桃花岛采购优质硫磺的条件。这个提议让两位前辈感觉到了自己的一片苦心得到了岛主的欣赏,心中自然感觉十分畅快。

当然了,高文举并没有忘记将石见银矿的消息非常巧妙的从两人的心头抹去了,首先是他最早提及的那个劳心者不劳力的说法,其实他无所不知的神通外表也让两位前辈心中震惊不已,对他所说的那个银矿如今并不是开采的时机深信不疑。而商人那种心态又让他们很自然的将这个消息死死的守在了心中,并不需要高文举担心泄密的问题。

双方尽欢而散,两位前辈高高兴兴的离去之后,高文举也就打道回府了。出来了二十几天。差不多是时候露面了。要不然,一过时限,龙家三位前辈恐怕很难再撑下去了。

几天后的夜里,当高文举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高家庄竹林小院中的时候,远在几千里外的京城高升高栈内宅中,也迎来了一位神秘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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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汴梁,陈州门大街,高升客栈内宅。

龙呤云、龙溪云兄弟一脸欣喜,那炽热的目光越过乞丐打扮的洪盛臣,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身后那位年青的军官。

“老八!”龙呤云两眼含泪,拼命掩饰的声音中透出几丝激动:“总算见到你了!”

一身禁军装扮的龙腾云笑嘻嘻的一拱手:“两位东家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啊。哈哈。”

寒暄过后,龙呤云再也憋不住,开口问道:“这大半年你跑哪去了?我们哥几个把整个汴梁城都翻了好几遍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龙腾云打个哈哈道:“小弟也没想到啊,这事说来话长。回头再慢慢说,倒是几位兄弟如今可真是混的不错啊。这高升客栈如今可是整个汴梁城中独一份的红火啊,听说在出售来自海外桃花岛的那些神奇玩意?”

“嗨~!”龙呤云不悦道:“这都是高少爷的本事,咱兄弟只不过跑跑腿罢了,说这些干嘛?快说说你这大半年的事,都快操心死兄弟们了。老三老五他们如今还整天在外面转呢,二师叔那戏园子也没个下落,你又音迅全无,搞的大伙整天吃饭都没胃口。可看你小子如今这模样,倒像是过的挺滋润呐?你又是怎么碰到老七的?”

龙腾云道:“其实我们的军营就在这陈州门外十五里处,只是一直以来这陈州门都不开,大家就算要进城也不从这里过。可是上个月不知道为啥,这陈州门突然就开了,弟兄们图个方便,进城也就从这里过了。说起来这事还真是巧了,前几日有兄弟在城里转了一圈之后回去说这陈州门大街上有家高升客栈,里面卖一些来自海外桃花岛的神奇之物,虽然价钱高的离谱,但却都是看上一眼就让人终生难忘的好东西。我本身也很少进城,这话听在耳里也没怎么在意。可今天正巧要进城办事,路经此处的时候,不免多看了一眼。谁知道没看到神奇的玩意,倒让我看到了在对面乞讨的七哥。我一时没弄清楚状况,只好装作不在意上前和他打了个招呼。七哥这才吩咐让我投到店里歇一夜的。没想到,这店却是咱们兄弟打理的。”

龙呤云十分不爽:“别搞这些不着边的玩意,说正事!”

龙腾云道:“看来我要再卖关子,哥哥们这就打算把小弟活吞到肚子里去啊。好好好,我这就说,不过,能不能先来杯茶啊?这进了客栈,怎么连人递茶的人都没有啊?”

龙溪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沏了茶递上,弟兄们落了座,龙腾云这才悠悠道:“说起来,也真是他娘的玄妙。那日,我跟了那帮人一同回转,一路上马不停蹄的走哇。这伙人似乎对整个大宋的道路都很熟悉,又有调兵的关防。因此,一路了除了没什么阻碍之外,还常常可以在各地的驻军那里取得补给。开始的那一阵子,我怕漏了馅,也不怎么敢和别人说话,就这么每天混混搭搭的赶路,终于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赶到了京城附近。

我开始也没想到这里已经是京城了,只是按着吩咐就被安顿进了军营。依他们所说,我顶的这个名字叫孙亮。我乖乖的军营里一直呆到过了年也没遇到个什么事,以前那几个家伙也一直没露面。搞的我差不多死了心,我都打算过了年,找个机会溜出军营来,进了京寻到二师叔,然后另想他法呢。结果刚过新年,我们就被拉着去剿了一次山贼,也不知怎么阴差阳错的,在那次剿匪中,我出手砍了五六个山贼,就这么得,因功升了职。

这么一来,原来打算逃跑的事就弄不成了,整天守着一帮兵痞又混起了日子。我又想,实在不行,再忍个几天找机会逃了吧。不成想,二月里,就让我碰到了害咱们那混蛋。通过观察我才知道,那王八蛋竟然是李相公的家奴。那次不知道又打算害谁,跑去军营里找了几个人就走了,过了七八天才回来,看那帮人个个眉开眼笑的样子,似乎又分了不少钱。其实我刚回军营的时候,他们也给发了五十两银子。他祖母的!出手挺大方的。

知道这老小子的底细之后,我就打算找机会和他套套近乎,谁知道他来军营的次数根本就不多,而且来了几次我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机会。直到三月中,他又来军营时,我便找了个机会故意和他碰了个头,装成了愣小子和他套了套近乎,这小子见我挺上道,那次出门就叫上了我。

不过也就是帮他们去抓抓人之类的活路罢了。那次我特意表现的很出色,那老小子就看顺了眼,后来的几次就前后把我带在身边了。你别说,跟着他混还就是挺容易出头的,别看只过了小半年,兄弟我如今已经因功升了把总了。呵呵!”

龙呤云白了他一眼:“净说这些没用的……照你这么说,这老小子背后的人是那位李相公了?这李相公又是什么来路?你有没有搞明白?”

龙腾云望傻子一样看着他:“老大!你都在京城混了大半年了,李相公是谁都不知道?”

龙呤云很实在的点点头:“我的确不知道,他很有名么?”

洪盛臣很尴尬的向龙腾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他不太关心这些东西。”转头又对龙呤云道:“李相公就是陛下当太子时的老师,如今的左丞李至。是朝中仅次于宰相李沆的大官。”

又接着道:“原来背后是这老东西使的坏,可他和咱们八杆子都打不着啊,干嘛千里迢迢的跑到那穷乡僻壤去害一个刚上任的七品官?”

龙腾云摇摇头道:“这些做官的心里那弯弯绕多着呢,谁知道为了什么事就要伸手害人了。咱们不用费心思去猜他为啥要去害人的,只要找着他背后的主使就行了。经过我这大半年的观察,那老小子姓孙,就只听那李至的话,一般人也使唤不动他。这么看来,千里迢迢去害咱们的,一定也是那个李至!”

龙呤云两眼迷离状看着前方,恨恨道:“好好好!只要找着正主就成。接下来,咱们再商量一下怎么对那老小子下手就是了。”

龙腾云道:“你当我没想过啊?可是这时里是什么地方?是京城,先不说别的,就那李至的府邸,凭咱们哥几个,想要靠近都难如登天!想要对付这种人,又岂是咱们这种江湖手段能应付的了的?”

龙呤云愤愤道:“哼!我就不信他那里是龙潭虎穴,凭我们兄弟的身手,还对付不了一个官员?”

洪盛臣摇摇头:“老大还是缓缓再议吧,这事咱们急不得。毕竟不是咱们那乡下地方,动了手拍拍屁股就能闪了。这里是天子脚

下。若是真的伤了高官,恐怕咱们哥几个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龙呤云怒道:“就算同归于尽我也不在乎!”

洪盛臣大声道:“你就算不要命了,也不能不管高少爷吧?你要是露了底,高少爷怎么办?这么大的事,难免要连累他!”

龙呤云马上不吱声了。

龙溪云插口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干看着么?”

洪盛臣淡淡道:“既然我们兄弟都把命交给高少爷了,如何行事,还是先请示一下他的好。”

龙呤云道:“这一来一回,大半个月都过去了,还能成个什么事?”

洪盛臣还是一脸平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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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呐,今晚真是,差点晚节不保啊。只好迂回一下了。大家见谅!

001 科举之路

001科举之路

大宋咸平三年三月十五。杭州海务署理衙门后宅小院。

一个英俊不凡的公子哥儿。正蹲在地上投入的作着什么事情,旁边站在一个书僮模样的小男孩和几个丫环,几人的脸上都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十分为难又不敢劝解,似乎有几分顾忌。顺着他们的目光看下去,原来那公子双手正在捧着一团泥巴很有兴趣的玩弄着,在看旁边,一堆用硬木棒生起来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火光中,隐隐约约能看到其中包裹着七八个弄好了的泥团。

一阵笑声中,两位面带笑容的中年长者相伴而来,看到这院中的一幕,两人好像都有几分尴尬。愣了一愣,其中一位长者似乎有些不悦,大声训斥道:“胡闹!”几个丫环和那个书僮闻言大吃一惊,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同声道:“老爷息怒!”

那位少爷此时也发觉身后来了人,回头看了一眼,笑道:“爹,师叔,你们回来啦。两位稍坐。我这里马上就好。”手上加快几下,将那团泥巴向火堆中一扔,吩咐那书僮道:“看着点火啊。”

吩咐完毕,笑嘻嘻的直起身来,一边双手互相搓着残余的泥巴,一边和两人见礼。

“像什么话!”看着他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那个做父亲的顿时有些郁闷,训了一句之后又补充道:“先不论你的举子身份了,单只是年纪也已经十八岁了,怎得还是如此顽劣?!幸亏是你师叔看见了,这副模样要是让外人看了去,少不得落个不修边副的名声,再被传到学里去,小心坏了前程!”

那少年却并不在意,只是向着父亲口中的师叔眨了眨眼。

那位师叔笑道:“师兄言重了……”

“没点眼力劲!”那父亲也没留心他说的话,见几个丫环还呆呆的站在那里,瞪了一眼,训斥道:“还不去打水来给少爷净手?!”

“爹!你冤枉孩儿了。”被称为七郎的少年,正是两日前随着师叔徐重信前来杭州看望父亲的柳三变。那位板着脸教训他的人,正是柳三变的亲生父亲,如今的杭州海务署理衙门的最高长官柳宜。

见父亲一脸不爽,柳三变连忙很利落的在丫环端来的铜盆中净了手,接过毛巾擦了擦,转头过来接着说道:“孩儿这可是一片孝心呐。”

“胡说八道!”柳宜瞟了一眼,笑骂道:“十八岁的大人玩泥巴还有脸说是一片孝心,难不成明日还要穿件老莱衣来院里玩耍么?”

这句话里却有个典故。老莱子是春秋时,楚国的一位隐士。这个老莱非常孝顺父母。对父母体贴入微,千方百计讨父母的欢心。老莱年过七十的时候,他的父亲仍然健在。有一次,父母看着儿子的花白头发,叹气说:“连儿子都这么老了,我们在世的日子也不长了。”

老莱听到之后,害怕父母担忧,想着法子让父母高兴。他专门做了一套五彩斑斓的衣服,走路时也装着跳舞的样子,父母看了乐呵呵的。一天,他为父母取浆上堂,不小心跌了一跤。他害怕父母伤心,故意装者婴儿啼哭的声音,并在地上打滚。父母还真的以为老莱是故意跌倒打滚的,见他老也爬不起来,笑着说:“莱子真好玩啊,快起来吧。”后人以“老莱衣”比喻对老人的孝顺。唐代诗人孟浩然曾作诗曰:“明朝拜嘉庆,须著老莱衣。”

这个典故是说子女想尽办法让年事已高的父母心情舒畅。柳宜不知道儿子在搞什么花样,还以为他学了幼童玩泥巴的行径被自己发觉后,用这个典故来讨好自己呢。虽然依旧对他那不顾形象的行径颇为不满,却也被儿子这般急智逗乐了。

柳三变自然知道父亲说的这个典故。但他却并非此意,当下很幽怨的看了徐重信一眼:“师叔也不帮弟子分解分解,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不得了了,有心人还以为我在嫌弃父亲年纪大了呢,这个罪名可实实担不起啊。”

柳宜被他气笑了:“油嘴滑舌!这几年在师尊那里也不知长了多少学问,这口舌之利倒是见涨了。”突然发觉这种说法似乎有些影射老师的意思,赶紧闭了嘴,很不安的向徐重信看了一眼。

谁知徐重信不但没有丝毫见怪的意思,反而马上感激了起来:“说起来,这几年还要感谢七郎啊,自从归宋以来,这三十年间,父亲最开心的日子就是七郎在身边的这几年,师兄是不知道啊,这些年里,小弟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却也免不了常常被父亲训斥。自打七郎留在父亲身边之后,连带的小弟也少挨了许多骂。自去年以来,父亲更是终日含笑,再没一句训斥小弟的言语了。这些,都是七郎的功劳啊。”

柳宜见他面色郑重,也知道老师这个儿子从来不苟言笑,应该不是在搪塞自己。又因为了有师尊这副大个挡箭牌,却也不便再向儿子板脸训斥了。再说本来就难得一见,自己心中多少也有些牵挂儿子,别为了这些个小事再伤了感情。

这时候,几个丫环将桌椅摆在了院中,又奉上了几杯新茶。几人客气着落了座。柳宜想要问儿子干嘛没事要玩泥巴,想了想,碍于徐重信的面子,强忍着没问出口。

正谦让着喝茶时,徐重信却将话题引了过来:“七郎玩的这个泥团,可有个名堂。连父亲大人也赞不绝口呢。无怪师兄不明白,小弟初见时也觉得颇有几份荒唐,呵呵。”

柳宜有些没明白:“怎么回事?”

柳三变连忙向徐重信使个眼色,微微一笑:“呆会你就知道了。”

柳宜很不爽的白了儿子一眼,心道,好小子,还学会卖关子了。

却听徐重信饮了口茶之后感叹道:“几年不见,杭州的变化竟然如此之大,真让人感慨万千啊。”

柳宜笑道:“说起来,这些都要感谢思师的栽培才是啊。若非有恩师的面子,范大人又岂会多看小弟一眼?有了范大的的帮忙,小弟多少将这海商事务了解了一些。去年议开杭州港的时候,又是范大人向朝廷提名,这才让小弟有了个出头的机会。说来说去,都要感谢恩师啊。”

徐重信正色道:“师兄这话就过谦了。这几年,谁不知道你柳师兄为了这杭州开埠的事来回奔波?先不说别的,仅是来回杭州到泉州之间,就不下十余次。算算这两地千余里的路程,仅仅为此事,师兄就奔波了近三万里。只这等辛苦,就远非常人所能及。再说这在杭州开埠,也不是为了师兄自己,往小了说,是为了这苏杭百姓能多个进项,往大了说,这也是为国为民的壮举。且看自打去岁开埠以来,短短一年多的时间,不仅不再有百姓逃离海外。反而又多添了许多流民在此地落户。这都是师兄的功劳啊。”

柳宜连连摆手:“惭愧惭愧。说起这两地奔波来,要放了以前,的确是要花费不少时日,可重信兄和七郎此次前来也是走的水路,想必也知道,虽然走水路的话,虽然路程远了一倍,却方便了不止十倍,原本一趟要半个月的路程,如今三天便可到达。这奔波之苦,实实有些夸大其词了。”

徐重信微微一笑:“要不怎么说师兄你不是作官的材料呢。这等内情,你我自家心知肚明即可。旁人又岂会明白?且不说陆上要耗费的时间长短,这走水路在许多人心中,那是要冒风浪的危险的,称之为九死一生也毫不为过。再加上水路行程又远远超过陆上距离。这些说出去,就算没有功劳,那也要算上几分苦劳的。若是师兄坚持实话实说,恐怕人人都将你这海事衙门当成了捡钱的金饭碗了,到时候,只恐师兄辛苦创下的局面,不免为他人作嫁啊。”

柳宜闻言心中也是一惊,他本是个老实人,只想着有一说一,这几年来,经过反复观察,他确定了开埠通商业协会给官府财政带来收入,又能让百姓光明正大的将货物卖个好价钱,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都是个好事情。再说那位苏杭两地鼎鼎大名的朱三爷早就已经将苏杭之间的货物向南洋贩卖了,加上其他的那些不知名的海商们,每年从杭州湾出海向南洋走私的货物不知道有多少。与其让他们顶个走私的名声,将财富白白流失,还不如给他们正个名,光明正大的为朝廷增加一点收入呢。

经过他几次上书朝廷,又反复在两地之间奔走。加上泉州海事衙门每年为朝廷上缴的税银大大超出了朝野上下的想象。于是,大宋的第二个海商署理衙门顺理成章的在杭州湾开埠了。而经过多次取经的柳宜也就当仁不让的做了这个衙门的主事。

不管怎么说,这个衙门承载了柳宜心中太多的期望。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落到那些贪官污吏手中。想到这里,柳宜只得赞同徐重信的说法。其实这一年多来,他也将原本那种唯唯诺诺的性子改变了不少。不过由于他自己的性格所限,难免总是会泄露一些事情让别人看出端倪来。一想明白此中关节,柳宜便笑着向徐重信讨教起了如何糊弄别人的方法。

柳宜和徐重信这些人都是聪明人,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当然也只是拿来堵别人的口的,就算真的传了出去也不会影响什么。真正涉及到事情稳定的那些非常重要的因素,他们从来不会如此轻率的谈论,一般都是用一种只有自己人才能听明白的方式点到即止。比如说,涉及到桃花岛的事情,又比如说,那位和七郎相交莫逆的神秘人物高文举。

聊了一会,柳三变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很兴奋的跑到火堆旁边,用木棍将那些泥块拔了出来,找了几个木托盘盛上,在父亲疑惑的目光下,小心的将那个最大的泥块砸了开来,小院中顿时洋溢起了一股让人陶醉的香味。

“原来是烧鸡啊!”柳宜吸了吸鼻子,一下道破其中奥妙:“这个法子倒也别致,不过这个做法实在欠雅,实在不适合读书人去作弄,在自家院里偶尔来上一回倒也无妨,出门在外万万不可做如此行径。”

柳三变将处理好的鸡肉小心的装到盘子里,很无奈的应道:“孩儿遵命。不过好歹也算是孩儿一片心意,还是请爹爹你尝过再说吧。”

“哼哼!”柳宜不依不饶的白了他一眼,接过丫环递上来的筷子,向徐重信示意道:“重信兄,自家人就不要俗套了,一起尝尝吧。”

“呵呵。”徐重信笑道:“今天可算是沾了师兄的光了。只闻这香味便知道,七郎这手艺又长进了不少啊。师兄你是不知道啊,七郎做的这道菜,父亲极是喜欢,还曾自己动手试过呢,无奈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放不下架子,小弟劝过几句,倒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呵呵,原本小弟也不明白为何要如此个做法,尝过之后方知,此法实乃世间极品啊。快尝尝。”

柳三变笑看着父亲夹起一块鸡肉来小心的送进口中,望着他那似乎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向徐重信做了个会心的笑容,匆匆向自己房中跑了过去。

“果然美味!”柳宜咽下肉之后,非常震惊的想了想,望着徐重信道:“七郎自小便习文识字,小弟家中虽不甚富裕,却也始终不曾难为了他,这君子远庖厨的道理想来他也明白。可这又是怎么回事?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手艺?”

看着柳宜那变幻莫测的表情,徐重信深怕这位比自己还要迂腐三分的师兄又要为这个训斥七郎,连忙解释道:“说来这也是七郎的一片孝心。父亲自去岁入夏以来,总是觉得没什么胃口,七郎很是担心,凑巧又从高绅士那里得知世间有如此一种美味的作法,便费了心学了回来。果然让父亲胃口大开,呵呵。说实话,小弟初时没弄明白,也不甚服气,待有幸尝过一次之后,才发现此物果然是世间极品。可惜,小弟自己总是学不会。”

把徐锴这尊大佛搬了出来,又为柳三变的行为定上了个孝道的大义,果然将柳宜的种种疑虑一扫而光,方才还有些担忧的表情顿时变的欣慰了:“原来如此,难怪这孩子如此用心了,也是师尊教导有方啊。再说那高绅士,果然是个人才,以前只知他精通种种格物技巧,却不知他连这等事务也如此精通。”

徐重信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颇有几分担忧的开口道:“这几年,七郎这几年倒有一半时间跟他在一起,父亲也愿意让他两在一起亲近。只是这高绅士无心功名,在学问方面,想来便不甚重视了。小弟曾问过父亲,可他老人家竟似丝毫不担心,这让小弟心中不免有些惴惴,此次一路同行,因朱三爷在旁,也不便出言相问,也不知此次大比,七郎的把握有多大。”

柳宜闻言心中也有了几丝忧愁,毕竟自己将儿子送到恩师门下的本意,是想让儿子走科举之途,他日出仕为官,也好搏个光宗耀祖、封妻荫子。虽然这几年自己也常常去泉州,可由于总是来去匆匆,根本就顾不上和儿子见面,因此,他的学业如何,自己还真是不怎么了解。如今听到徐重信这么一说,儿子虽然替自己在恩师座前尽了孝道,可这学业方面竟然有些耽搁了,这让柳宜心中如何不急。

却见柳三变很开心的拎着一只小巧的玻璃瓶子走了过来,轻轻放在桌上道:“师叔、爹爹,有肴无酒未免不美,这是文举兄送给我的桃花酒。请两位品尝品尝。”

徐重信不太关心世间俗务,倒也没什么。柳宜这一年多来管理海务通商事宜,当然对这些来自海外的物品多少有些了解,且不论这瓶中的酒味如何,单只看这只通体晶莹剔透,一丝杂质都看不到的玻璃瓶,就让柳宜心中咯噔一下,他清楚的记得,朱天赐上次从海外购回来的玻璃制品报关时的价格。仅仅只是一只鸡蛋大小的玻璃杯,也要一千贯的报关价格,这还不是最终的销售价。想必要上市销售的话,这个价格还要上涨不知多少。

如今看着这个能装半斤的酒瓶,先不说这酒如何,只这个瓶子,得值多少钱啊?饶是柳宜如今财大气粗,见惯了奇珍异宝,这时眼睛也不由的发直了,看着儿子很随意的将瓶中的酒灌进酒壶,又很恭敬的为二人倒进酒杯,递到面前。整个过程竟然呆呆的连动也不会动了。

“师叔,请~!”柳三变劝过徐重信之后,又轻轻的唤了一声:“爹!尝尝这酒的味道如何。”

柳宜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醇烈的酒味一下将老头刺激的表情突变,一张老脸抽搐的扭来扭去,好久才平静下来,非常不可思议的咂咂嘴,称赞道:“好酒!好酒!也就只有此酒能配上此瓶,无此瓶,也显出得此酒之美。好好好~!”

一连串的称赞之后,徐重信有些莫名其妙了,有那么夸张么?他小心的尝了一口,登时也将眼睛瞪圆了。但他心中牵挂着柳三变的学业,不敢误了大事,只是淡淡的称赞了一句,便向柳宜打了个眼神。

柳宜也明白了过来,情知儿子在恩师跟前这几年的情况一直是由恩师自己处理的,估计徐重信也不怎么能插上口,想来想去,为了不引起儿子的警惕,觉得还是迂回一下的好,便小心的旁敲侧击道:“七郎,你和文举相交甚深,我听说他无心功名……”

柳三变大大咧咧的打断父亲道:“哈,什么无心功名。他比我还心急,估计这时候都在去京师的路上了。”

002 拦路打劫

002拦路打劫

咸平三年,又是一个大比之年。全国各地的举子们都纷纷赶往京城去参加那个鱼跃龙门的光荣仪式去了。

众所周知,泉州云霄的高文举高绅士虽然没参加过那些乡试之类的选拔赛,可他老人家曾经在三年前被赐了个举人出身,于是,再经过一番小小的运作,也就合理合法的扔有了参加考试资格。

此刻的高文举的确在赴京城的路上,但他去赶考的目的绝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去作官,而是这几年的日子实在过的太无聊了,他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出来散散心。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本来计划悄悄出走的,结果被颜小山发觉之后跟了上来。

“少爷,还有二十里就是寿州城了,咱们差不多能赶上关城门之前到吧。这几天赶路可真累啊,到底不如坐船。”说话的这位,正是高文举的挂名书僮颜小山。此刻正在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嘴唇上那片淡淡的胡须,十分悠闲的勒着马头四下乱看。

“都不知道你在臭美啥。长胡子就了不起了?还整天摸来摸去,也不怕磨掉了。”高文举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不让你来,非跟着来。现在还嫌累着了?”

颜小山望着前方迤逦前行的镖队,笑道:“少爷这就要去赶考作官老爷了,小的不跟着沾沾光怎么行呢?再怎么说小的这也鞍前马后的熬过那些苦日子了,少爷你这么狠心可有些说不过去啊。”

高文举被他气笑了:“放屁!说的好像我多忘恩负义一样。话可说在前头啊。一到了京城,我安顿好了,你就得赶紧回桃花岛去。那儿还一大堆事呢,现在可全靠你了。”

颜小山皱着眉头道:“少爷也真是的,人家都整天抓权呢,你可倒好,啥事都大撒手,前年还多少管些事,到去年差不多就整天和柳少爷四处游玩了,只能每个月汇报一次。今年可倒好,从过了年就没再看见过人,好不容易孝满除服大家见你一面,可这孝期刚一过就要消失,你这样不太好吧?”

高文举道:“我问你,你喜欢权利吗?”

颜小山点头:“喜欢!”

高文举两手一摊:“这不就结了?你喜欢你去抓,我要和你一抢,你肯定心里不乐意,这样对大家都不好。不利于团结,对吧?所以啊,大家要各司其职嘛。许大将军管他的内务,许少将军抓他的兵权,十一教官负责练兵,吕大少爷负责研发。你颜大总管总理所有事务。大家各司其职,我一句话都不插,让你们放手去做。多好?”

颜小山道:“那少爷你呢?如今大伙可都是你的下属,你一年到头连个面也不闪,有些说不过去吧?”

高文举奇道:“这有啥说不过去的?你们负责经营。我负责享受嘛。要是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干嘛还要用你们?再说那也不符合我做人的原则。”

颜小山:“那你就放心这么大撒手,什么也不管?要是出了问题怎么办?”

高文兴微微一笑:“怎么办?凉拌!人生在世,哪能不出问题?不管出了什么问题,静下心来面对它,然后解决它就是了。这几年咱们桃花岛发展的越来越大,如今都已经设立了各处衙门了,要是连遇到问题的胆量都没有,那大伙干脆一拍两散得了。”

颜小山一副没底气的问道:“那邱道士那帮人你真不管了?就由着大伙去处理?”

高文举白他一眼:“三年了,咱们立足桃花岛已经三年了。大小事情遇到过多少了?如今连这点事情都还处理不好,那还不如趁早逃回大陆来种地呢。”

颜小山道:“可人家毕竟比咱们到的早啊。再说这几年大家也一直相安无事,真要向他们下手,是不是有些过了?”

高文举道:“我没让你们向人家下手,我只要求保证商道的畅通……反正我不管,怎么弄你们自己看着办,只要符合我们的整体利益就行了。经验就得在实践中摸索嘛,老来问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颜小山一看套话失败,也不怎么在意,自从十天前从家里出发。到今天为止,他用类似手法都套取到了不少情报了,当然失败的次数也挺多,不过他并不怎么灰心,见高文举已经很谨慎了,忙打个哈哈将话题引开:“少爷这次特意走寿州,是打算和张家算帐么?”

高文举:“算什么帐?怎么说大家也是亲戚一场嘛,再说我和人家张家小姐那是有婚约的,我这次去,是打算上门问问什么时候能完婚的。你看你们几个,都娶媳妇了,可少爷我到现在可还打着光棍呢。再这么拖下去,不是个事啊。你说是吧?”

颜小山:“你不是说你这次是要进京赶考的吗?”

高文举:“赶考就不能成亲了?中状元,娶媳妇,攒一块多带劲?”

颜小山不信:“你明明就是想躲开大伙,要不然干嘛偷偷行动?”

高文举:“谁说我偷偷行动了?我这不光明正大的托了武威镖局走的货嘛?这安全也有保障,其实是担心误了你们大伙的事,再说我这儿也用不着你们大伙。”

颜小山:“好吧,我不说什么了,反正只要我看着少爷你平平安安住进高升客栈就回来。”

高文举道:“我看还是到了寿州就回去吧,这不还有高平、高安在嘛。他俩对寿州挺熟。”

颜小山笑了笑:“就是有他俩我才不放心的。谁不知道他俩当年差点被张家害死?姑奶奶娘俩九死一生才拣回了性命。如今少爷你偏偏还要去张家提亲,这不摆明了打算去算帐吗?我听说人家张家是寿州城里的大户,家财万贯、奴仆上千,你就带他俩去大家怎么会放心?要是人家动手,吃亏了怎么办?”

高文举一脸正经的说道:“你这人,净把人往坏了想!这张……为善好歹也算是我姑父,再过几天还会成我老丈人,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再说我手上又有这么多货物,大家还有业务往来。不光是亲上加亲,还有合作伙伴这层关系在,又怎么会起什么冲突?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颜小山也很配合的看着他道:“少爷说的是,是小的多心,这里给少爷赔个不是。不过少爷此次大小二十几车货物拿来做聘礼,是不是有些排场太大了?”

高文举道:“这才说明我的诚意!明白么?”

颜小山嘿嘿一笑:“够诚意,先不说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只这前后近两百人的镖队就够威风的了。少爷也太小心了,这越往北,越靠近京城了,治安自然也就越来越好了。清平世界,朗朗乾坤的,哪里会有什么拦路……”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响起一阵梆子声,从官道旁边冲出了一伙蒙面人来,为数大约也有两百人上下,手中持着五花八门的兵器,有大刀,有柴刀,还有菜刀。有长矛,有短矛,还有竹矛。这些人很快就将车队的去路挡住了,而镖队见状停下之后。一部分镖师迅速的在车队前列起了阵和对方对峙了起来。很快就有一名镖师出了圈子向对方走过去了,看样子似乎是要谈判。

高文举一脸郁闷:“乌鸦嘴啊~!”

颜小山毫不为意:“早上还说呢,走了十来天,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这押镖的钱是不是花冤枉了,现在看来倒是很有必要。”

高文举很不爽:“你这人!不过看两帮人这表演,好你挺默契啊,应该都是熟手了。咱们也去凑个热闹吧。”

两人拌着嘴,跨下的马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不紧不慢的赶上了镖车大队。

此时,前方的镖师已经开始和对方交涉了起来。看到两人骑着马赶了上来,跟在镖车后面押队的赵远山连忙迎了过来和两人打了招呼。

听着前方的议论声,赵远山很遗憾的摇摇头:“咱们武威在寿州也有分号,武威的旗号在这一路多少也有些份量啊,怎么今天到了家门口了碰上剪绺的了?”

这时,前方出阵和对方谈判的一个镖师垂头丧气的跑了回来,穿过车队走到了赵远山前,匆匆附耳说了几句。赵远山皱眉道:“他们的底线是多少?”

那镖师道:“一千两!”

赵远山愤愤道:“奶奶的,咱们这一趟才收人家五百两,他们倒敢开这个口!”

高文举插口问道:“这帮人什么来头?”

那镖师摇摇头:“不清楚,不过应该不是这一路的桩子,估计不是过路的,就是搭伙的。”

赵远山没急着决定,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高文举。其实他是此次押镖的镖头,也就是说如何处置他是有决定权的。可是今天这情况有些与众不同,一个是这位高少爷地位很高,连自家总镖头见了也客客气气不敢冒犯。二是高少爷此次的货物有些不一样,除了二十辆大车上的货物之外,还有一百名他自己的家丁。单就人数上来讲,双方也就是个平分秋色,各占一半。可人家的地位比自己要尊贵上那么一点,再加上这趟押镖只收了个辛苦费,基本上没赚头,要是这笔钱由自己出的话,明显只能亏本了。因此,赵远山便向高文举做了个请示,一来表示对他的尊敬,二来要是他愿意出这个钱,自己也免得破财。

高文举向颜小山摆了摆头:“看,本来没事,都是你这乌鸦嘴喊出来的,你惹的事,你去处理。”

颜小山脖子一挺:“少爷,你这也太不讲理了吧?”

高文举也不多说,手里马鞭向前方的拦路贼一指:“去跟他们讲理。”

颜小山挺委曲:“那咱们出多少钱?”

高文举想了想道:“人家这么辛苦,每人一文吧。这有一百号人吧,就一百文吧。再多就不行了,少爷我最近手头挺紧的。”

颜小山还问:“那人家要不乐意怎么办?”

高文举瞪他一眼:“我今晚要在城里住店。”用手一指赵远山:“赵镖头要回镖局歇脚。”

颜小山裂嘴笑了笑,将手中的马缰向那位镖师手中一递,大踏步走了过去。

赵远山也是久走江湖的,听他俩一唱一和就知道已经打算和对方硬拼了,不由的担心了起来,他知道自己手下那一百名镖师的身手还都算过的去,要是真的动起手来,以自己这一百号镖师和对方两百人过招,以眼前对方这帮人的情景来看,估计需要费上几分力气,就算折上几个,最后肯定也是赢定了的。根据总镖头的指示,吃江湖饭的汉子,虽然说要时刻准备着刀头见血,可是毕竟大家的性命只有一条,因此,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如果有钱可以解决就尽量用钱来解决,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轻启干戈。人家是流寇,打不过了可以跑,可自己却是要常年在这条道上混下去的,为了几个钱,招惹一些亡命之徒实在有些不划算。

和拦路抢劫的那帮人谈判,是所有走镖人的惯例,一般来讲,根据所押货物的多少,大家都会有一个相对合理,双方都可以接受的价格,然后一拍两散,你走你的道,我过我的桥。可今天对方开的价钱明显的不合理,一般每辆车一到三两银子都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可今天他们竟然狮子大开口,二十辆车要价一千两,这说明对方要么是外行,要么就是压根就没打算谈,是打算硬把自己吃下去了。

因此,赵远山一听对方开的价就知道这一场硬拼在所难免了,他并不担心自己的那些手下,而且也不怎么担心那些镖车,只要把对方杀散了,镖车自然就保住了。他最担心的,是高少爷手下那帮家丁,说好听点,这些人是陪同送货的,说难听点,其实这些人也在他押送的范围之内。这也是赵远山明知对方打算硬来还要和高文举高量一下的原因。

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高少爷已经做出了安排,并且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派出了自己的谈判人员,哦不,其实应该是宣战人员才对。

看来必须硬拼了,赵远山很无奈,低声向那位帮颜小山牵着马的镖师吩咐了几句,让他交待弟兄们,等会动起手来,一定要分出一部分人来保护高家这些家丁。就在他低声交待的时候,身旁掠过一阵风,回头一看,高文举已经打着马冲了过去。赵远山暗叫一声坏了,这公子哥儿定是把这种事当成游戏了,当下也顾不上再多说了,连忙飞身上马,追了过去。

此时的颜小山已经站在双方的缓冲地带和对方的谈判代表开始了谈话,很明显,对方的那名代表被颜小山的话语已经激怒了,正在激动的指着颜小山破口大骂,而颜小山自己明显的没把对方当回事,那轻蔑的眼神和毫不在意的神情连站在他身后的镖师们都觉得有些不妥。

而催马入了车阵的高文举却并没有向双方交接的队列前去,当他将马勒住在车队中间时低声喊了一句准备时,那原本围在车边的高家家丁们顿时忙碌了起来,大家纷纷从车上那些很方便的位置取出了武器,有拿弓箭的,也有一部分只是拿刀的。

赵远山紧紧追在高文举的身手,此时被高家家丁们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又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赵远山就从这些家丁们的动作中看出了不少门道。只是大家将武器从车上拿到手中的那一系列干净利落的动作,就让赵远山吃惊不已。再看着在高文举几个小小的手势之下,一百名家丁迅速的分成了几队,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抢占了身边的几个地方,然后静静的站在那里动也不动,整个过程中,他们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以至于当他们完成了战前准备时,那些原本在车队前列队守护的镖师还没有发觉,至于拦在路上的那伙强人,虽然看到了这些人在行动,便由于并不是冲着他们去的,因此根本就没怎么当回事。

随着高文举的一声轻咳,颜小山知道此时已方的战前准备已经做好了,便扯直了嗓子大声喊道:“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在这柱香烧完之前,赶快退去,否则一切后果自负!”说完用手一指,果然不知何时,旁边的一辆大车边上插了一去香,看那香头燃烧的样子,分明是早就点燃了的。

那伙强人一听到颜小山的喊话,顿时乱了起来,许多人跳出了阵营,指着颜小山破口大骂,各种狠毒的话语层出不穷,听的那帮镖师皱眉不已,好在这时候他们的镖头赵远山已经发觉了情况有些不受自己控制,连忙出声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小心守护着身后的车队便可。

眼看着那支香就要烧完了,那伙强人的阵营之中更回的骚动了起来。此时,颜小山又是一声断喝:“呔~!尔等还不速速退去!”

赵远山看着那伙强人越来越骚乱,紧张的手心中全是汗,他低声吩咐几个身手比较灵便的镖师留意点颜小山,只要那帮强人一冲到五尺之内,就赶快上前将他保护起来。就在他刚刚交待完毕的时候,对面那帮强人们已经抄着手中的家伙冲了过来。

003 一拍两散

003一拍两散

就在赵远山提心吊胆捏着冷汗筹划如何把颜小山抢回来时。就见旁边那一百名高家家丁已经开始了反击。而骑着马走到镖车前的高文举竟然掉转了马头,优哉悠哉的下了官道,似乎是躲避到一边去了。

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一百名家丁分成的几个小队非常的规律,都是以五人为一组,共分了二十组。其中的十五组,每组有一名持弓背箭的,其他四名都是手中只拎着一把刀。别外五组则反了过来,由四名持弓箭的和一名持刀者组成。

率先发起反击的就是这五组以弓箭为主的家伙,五组共二十名弓箭手,一字排开站在颜小山身后,眼见着对方冲了过来,只齐刷刷一个动作就把冲在最前面的那伙强人摞倒了一排,赵远山也是习武之人,眼光也算得上犀利,他也留意到这第一拔箭雨竟然无一落空,二十支箭,就是二十人强人。

那伙人没想到一伙镖师竟然还带了弓箭,被这一下就打懵了,乱哄哄冲过来的队形,被前方倒下那二十个人一下磕绊的更加乱了。而这一切发生的又太快。前面的人都摔倒在地上了,后面人还拥挤着向前冲,搞的好几个因脚下躲避不及被绊倒了。

赵远山和他的那帮镖师们目瞪口呆的看着,而最吃惊的还要数那帮牛气冲天的强人了,兴致勃勃的跑上来抢东西,结果发现好像踢到钢板上了,就在后面那帮人还叫嚣着要向前冲的时候,五组弓箭手已经完成了第二轮齐射,这一下,加上被自己人绊倒的,倒下的就超过五十人了,一共只有两百人的队伍,还没冲到对方百步之内,一下就倒了四分之一,这下再笨的人也发觉不对劲了。

那个打头的蒙面大汉发觉情况不对劲,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了,只得硬着头皮发一声喊,拼命向前冲了,跑着跑着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回头一看,好嘛,队伍已经乱了,只有自己带着两三个人向前冲,其他人都站在原地开始四下打量起来了。

那大汉怒骂了几声,招呼大家一起向前冲,不想这声怒喊没把弟兄们喊动,却招来了杀身之祸。他感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猛一回头,一支箭飞了过来正中面门,于是连哼也不哼一声就摔倒在地了。这时,见对方已经停止了攻势,高家众人也不再主动进攻,只是将手中的弓端正的拉开架在了胸前,静静的看着这伙人。直到此时,高家这些人依然一点声响都还没发出来过。

那跟在头目后面的几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看着躺在自己面前的头目,如今已经没了一丝生气,身体仍在不停的抽搐,鲜血正从身体下方向外扩散。几人愣了半天,看看站在自己前方严阵以待的弓箭手,再回头望一望已经从惶恐变的慌乱的其他弟兄,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颜小山突然大声喊了一句:“降者免死~!”

正呆呆站在头目尸体旁边的那几人,一听些话,突然大喊了一声,回头向着自己弟兄们的队伍跑了过去,手中的兵器随着转头的那一刻,就被远远的抛了开去。而那些被他们这一举动惊醒的同伙们也回过了神。轰的一声,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散而逃了。

只可惜,这时候已经由不得他们了,那些弓箭手迅速的开始调整阵型,很快就与方才早早就穿插到周围的几组人汇合了。接着便开始慢条斯理的向四散的强人们展开了清剿。用一支支夺命的箭将打劫不成企图逃跑的强人们不断的向中央挤压。

“我的老天!”一个镖师惊呼道:“这个距离都快三百步了,竟然箭不虚发,好厉害啊。比御龙禁军那帮人都厉害~!”

另一个镖师道:“太可怕了,人家的本事超过咱们百倍,镖头方才还让咱哥俩去保护人家颜总管呢,原来咱们才是被保护的那个。”

赵远山暗叫一声惭愧,突然想起了此次带队从长乐出发前,自己的哥哥赵青山还开玩笑的说这趟算给让大伙放假,当时自己觉得带这些货都不要紧,问题是这么多人在路上出了问题自己如何担的起。当时大哥那自信的神情让自己郁闷了很久,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哥早就知道人家这些人都是练家子啊。

只可惜,赵远山当初并不明白这些,一直觉得自己从京城远道而来,刚进总镖局还没缓过气,大哥就把这趟活交给自己是对自己不重视。再加上大哥又反复叮嘱一路上要多听高少爷和颜总管的安排,更是让赵远山气不打一处来。走镖的都知道,送什么货都好过送人,只因其他货物有失的话还能用钱赔,可是人要是出了意外实在是很难扯的清楚。他看着这一路,自己的镖师才一百一十人左右,而这位大少爷光是随从就带了一百多人,都要和自己平分秋色了。赵远山也算是老江湖了,他深知这种只会伺候人的狗腿子,平日打打院子跑跑腿还行。要是送这种人走远路,实在不是什么好差事,且不说别的,只是这帮家伙借着主子的势欺负自己这种卖命的弟兄这种事就叫人受不了。因此,一路上,他一直勒令自己人和对方的人保持距离,免得多生事端。

一想起自己一路上对人家这些家丁横挑鼻子坚挑眼,禁止手下人和那些家丁过份热乎,可人家却总是唯唯诺诺的样子,赵远山心中就是一阵恶寒,原来人家并不是怕自己,而是根本就不屑和自己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一般见识啊。看看人家动手的时候,根本就没把自己当盘菜,赵远山心中就觉得一阵阵的羞愧。

就在赵远山心中琢磨如何改善和高家家丁相处的关系时,就听两个镖师又开始在惊小怪了,再抬眼看时,原来那伙强人已经被由远而近的箭雨逼迫的重新回到了前方的小圈子里了。而圈子外面,横七竖八的躺着原本打算四散逃命的倒霉蛋。

这一阵下来,原本两百来号强人,如今已经倒下了七八十人了,围在圈子里惊慌失措的那帮人里,只剩下一百三四了。而将他们包围的那伙高家家丁们,嘴里不停的喊着“降者免死”。将一伙人不断的向中央那块追赶。

赵远山擦了一把冷汗,望着还站在原地动也没动的颜小山,将心中的惭愧收了起来,打算上前和他套个近乎。却见骑着马的高文举这时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手中竟然还挥着一枝挂满了桃花的树枝。赵远山定睛再看了一眼,向着他的来路看去,远远望去,三五里外一片火红,看来人家高少爷趁着方才这功夫已经打马在三里外跑了一趟了,而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发觉。这个发现让原本肩负着保护高少爷安危的赵远山沮丧不已,原来自己不只身手比不过人家。连耳目也变的迟钝了呀。

高文举放慢了马速,慢慢靠近颜小山,一翻身下了马,两人低声交谈了起来。赵远山向一帮看傻眼了的手下打了个招呼,自己大踏步的向两人走去。

高文举正在和颜小山说着什么,回头一看,赵远山一脸不好意思的走了过来,却并没有丝毫嘲笑的意味,笑着向他打了个招呼。赵远山连忙拱手还礼,还没开口,颜小山也看见了他,笑着对他说道:“赵镖头来的正好,你来做个见证。”

“见证?”赵远山莫名其妙,心说我这刚打算来说两句场面话,拉笼一下关系,怎么又变成见证了。

颜小山道:“我说这些强人是强盗,少爷非说这些人是平常百姓。我们俩打了个赌,赵镖头来做个公证吧。”

赵远山也是晕了头了,脱口问了一句自己都没想到的话:“赌什么?”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心道,人家这两位在战场前面谈笑风生,还要打赌,这是个什么境界啊,自己跑来瞎掺和啥呀。以赵远山亲眼所见,加上他对自己手下人的了解,他刚刚在心中偷偷琢磨了一下,若是换了自己手下这帮人来打劫,会是个什么结果,他根据目前的形势做了个推导,结果得出一个很光棍的结论,自己这帮人肯定会死的快一些,因为他们冲的快,可惜无论如何都跑不过人家手中的弓箭。

正在这后悔干嘛要打听人家的事呢,高文举就回话了:“其实赌什么不重要,关键是看谁说的准。”

颜小山笑道:“好了,咱们过去看看吧,差不多都投降了呢。”

高文举道:“你自己去吧。我和赵镖头还要赶路呢,今晚我要在寿州城里歇脚,还有二十里路要赶呢。”

颜小山:“啊?那这帮强盗怎么办?”

高文举道:“一拍两散,不挡咱们路就成。你让他们把路让开,我们先走了。你在后面慢慢问。反正你输定了。”

赵远山还有些不理解:“高少爷的意思,咱们现在就出发吗?”

高文举道:“当然了,不然还等在这里干嘛?人家又不会摆宴席请咱们。你去和弟兄们招呼一下,准备出发吧。”

赵远山还傻傻的站在那儿没回过神,颜小山看了他一眼:“还等什么呢?”

赵远山被他问的一愣,也不知道人家是什么意思,不过看人家两位的表情都没有多少热度,看来这不是要和自己打商量,是要让自己执行啊。看一看前面不远处一伙绵羊一般温顺的强人,赵远山还是没敢再提疑问,心说,得了,刚刚问那一句真多余,乖乖给人当个见证不就完了嘛,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好奇心。

就在武威镖局的镖师们重新整理好车队,吆喝着拉车的骡子毛驴重新上路时,高文举已经打马前行了,颜小山也从镖师手里接过了自己的马,在那群俘虏里走了一圈,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高家的人迅速的将那些尸体上的箭支收了回来,很快就追上了车队,至于那伙已经吓破了胆的强人,再也没人去多看一眼。

一直走在队伍后面的颜小山的高文举,此时骑着马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而高家家丁们也按着之前的安排分散在了车队之中,身上的武器也很快就收进了车中。所不同的是,在这场冲突之前,镖局上下对高家这些家丁都是一副看不上眼的模样,而如今,则统统换上了一副笑脸,无奈人家高家这些人依然是一直以来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只不过,之前看在镖局众人眼中,这完全是一副狗腿子的懦弱模样,如今则是高傲的表现了。

骑马毕竟要比走路快上几分,一个小时之后,高文举和颜小山已经拉开车队有将近一里的距离了,这还是两人刻意走的慢的缘故。颜小山紧紧跟在高文举后面,唯恐他将自己扔下,一个人逃之夭夭,到时候可就没法向其他人交待了。

见高文举一直举目四瞧,却一言不发,颜小山终于忍不住道:“少爷,你怎么知道那帮人是普通百姓的?”

高文举笑道:“傻蛋!你没看见那么多人都蒙着脸吗?那就是怕被人认出来。如果是真正落了草的,又怎会如此紧张?再说了,一般落草了的强人就和开了门脸做生意一样,绝对不会做杀鸡取卵那种事的。他们开口要价就那么外行,明显是草头班子嘛。”

颜小山道:“那就算他们是普通百姓,可也拦路抢劫咱们了呀。咱们就这么放过他们?那不太便宜了吗?”

高文举道:“那你想怎么办?别忘了,这里不是泉州,离咱们的地盘有千里之遥呢,你想把他们怎么办?送回去的话,先不说会不会被官府当成人贩子,只这上千里的路程就够麻烦的了。”

颜小山道:“那也不能这么便宜

他们啊,不如扭送官府,说不定还能落个好,讨个什么封赏呢。”

高文举白了他一眼:“你以后别跟人说是我的书僮了,我丢不起那人!”

颜小山:“又怎么了?不是你说的嘛?要咱们和官府搞好关系。”

高文举气笑了:“那是说咱们自己家门口,要和官府搞好关系。这里离咱们那八万杆子都打不着,咱们算哪根葱啊?你要真扭送百来号山贼去官府,先不说人家信不信,就你这弓箭兵器的来历说不明白就够你喝一壶的了。还讨赏?不把咱们抓起来就是万幸了。”

颜小山挠挠头道:“不会吧?他们会这么是非不分?”

高文举:“你当人人都是范大人,还是把整个天下都当成桃花岛了?这个世上,没你想的那么好。所以呀,我让你呆在桃花岛,其实是为你好。”

颜小山撇撇嘴:“还是别说这个了吧。那咱们就把他们这么放了,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高文举微微一笑:“你说呢?”

颜小山想了想,恍然大悟:“对啊,他们本来就做贼心虚,又被咱们这一下打破了胆,如今能逃出生天去就已经是侥幸了,哪里还敢再来寻事。不过咱们不知道他们是哪路神仙,终究不太完美啊。”

高文举笑道:“完美个屁!能跑出来打劫,只怕也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不过有手有脚的,不去做别的,起这种心思本就应该得点教训。是哪里人都不重要,都是人民内冲矛盾,别整的跟阶级仇恨似的。”

颜小山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城池道:“少爷,这就是寿州城了吧?咱们是先进去还是等大伙到了再说?”

两人勒马停下,高文举从怀里摸出千里望来,看了一番后道:“没错,这就到了,你去跟大伙说说,让大家把兵器都收好了,别到门卒那里又要多费口舌。”

颜小山道:“放心吧少爷,大伙早习惯了。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咱们干嘛非得要请武威镖局的人护送啊?你没看见那帮家伙,一个个也不知道本事怎么样,倒拽的跟大爷似的,这一路上除了在你我面前还算客气之外,对咱们的人很不友好啊。”

高文举笑道:“你呀,老看这些外表。咱们是要去京师的,那是什么地方?是大宋的中枢所在,要知道,在大宋境内,民间是不许私造兵器的,如果没有镖局的幌子,只凭着私带兵器这一条,就够杀头的了。要是咱们自己这么大啦啦的去京城,恐怕走不了几天就被当成反贼剿灭了。”

颜小山:“哼,就凭那些当兵的?咱们这几天也多少碰到几个当兵的了,你看看他们那样子,哪有个能拿的出手的?我不是吹牛,就凭着咱们这一百人,漫说衙役捕头之类的了,就真的碰上两三千禁军,也能杀他个片甲不留!”

高文举白了他一眼:“祸从口出~!”

颜小山:“还没走多远呢,你就紧张成这样?我这不就在你面前说说吧。又没外人。你还怕这两匹马去出首啊?”

看着越来越近的车队,高文举也不愿和他多说,只是向他做了个禁声的小动作。颜小山会意的笑了笑,策马迎上了车队,穿过车队之后和赵远山交谈了几句又掉头赶了回来。

当颜小山骑着马再次回到高文举身边时,就听见怔怔的望着寿州城发呆的高文举喃喃说道:“……梅英,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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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崩溃了,实在打不起精神来码字,努力了一天,只码出了五千,希望大家体谅一二。

004 寿州(上)

004寿州(上)

有范贻开具的路引,又有孔方兄随后开道,一行人无惊无险的进了寿州城。车队熟门熟路的来到了武威镖局寿州分局,和值守的镖头们碰头之后,将高家众人安顿进了后院的客房之中。由于进城前颜小山已经和赵远山碰过头,大家对进城前的那场小小遭遇闭口不提,权当没看见,而且也要求他不要对寿州镖局的弟兄们透露关于高文举的身份,因此,一住下之后,倒也没什么大动静。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颜小山起床梳洗之后去高文举的房间请他吃早饭,伸手一敲却发觉门并没有关,推开门一看,高文举顶着两个黑眼圈盘坐在床上正在发呆。

自从两年前高文举大病一声死里逃生之后,每天修习那潜龙功,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一般,早已有寒暑不不侵的风范了,在海上连续漂流半个月,连续筹划各种行动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景,就连此次连续二十天,赶路近千里,每日风餐露宿也未见他露出倦容,怎么一歇下来反而搞成了这副模样。

颜小山吓了一大跳:“少爷,你这是……岔铺?”他听人说过,有的人睡惯了自己的床,偶尔换一张床就会失眠,这种情况叫岔铺,和水土不服有些像。可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少爷在海上过夜,野外露营都不会影响睡眠,怎么一进镖局就岔铺了呢。明显是有别的问题,连忙走到他面前,换了副口气:“少爷,出什么事了?”

高文举被他连续喊了两次,却也只不过是很茫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动也不动,一句话也没说。

颜小山很惶恐:“少爷,你的脸色好难看啊,是不是老病犯了?你的药呢?”在高文举的劝说下,龙家老爷子在去年中秋节前后,将飞龙堂剩余的一帮老老少少迁移到了桃花岛,为了表示感谢,飞龙堂几位前辈送给了高文举几瓶所说是可以救命的神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颜小山正好是其中一个。颜小山知道高文举上次犯病就是因为一夜未眠,夜里受了凉引起的,这一看,心中牵挂,就怕他犯了老病。连忙上前在他怀里一阵乱摸,打算将那瓶灵丹妙药找出来。

被他这一阵乱摸,高文举回过神了,猛一看,心中自然雪亮,却不便分解,只是很郁闷的将他手推开:“想媳妇赶紧回去,少打我主意!”

颜小山感觉到他中气十足,又听他口气轻松,顿时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的问道:“少爷你怎么了?你要是不舒服,咱今天就别走了,歇一天吧。”

高文举白了他一眼:“要你说啊?早就交待过了,咱们在这帮州城里休息几天,然后再出发。”

颜小山这次是非编人员,他是大部队出发了一天之后才策马追上的,因此并不是非常了解这些的相关行程,听高文举如此一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为什么?”

高文举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这次行程由高平负责,你去问他吧。”

颜小山见他态度不太好,连忙劝道:“歇三天就歇三天,既然不用赶路,少爷你就补个回笼觉吧,我去把早饭给你送过来。”

高文举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却不说话。颜小山边劝边动手,扶着他重新躺下,轻轻替他掖上被子,看着他合上眼之后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一出高文举的房门,颜小山就匆匆向东跨院赶去,高家那帮家丁和一帮镖师们就住在这里。一跨过院门就见看到几个熟人正在那里做晨练。见他过来,全都点头微笑向他打招呼。

颜小山顾不上寒暄,随便抓了一个问道:“平叔在哪?”高平、高安这些人年纪虽然大不了他多少,但却是上一辈的下人,他们这些二代家丁见了都要喊一声叔,虽然由于他和少爷关系比较好,凡事大家都把他当成总管,可这辈份却还是不能乱。再加上他本身不属于此次行动的编内人员,因此,对少爷的安排并不是很了解,所以跑来向高平请教。

那家丁连忙带着他向其中一间房走去,到门口大声喊了一句:“平叔、安叔,颜公……总管来了。”感觉自己差点说秃鲁了,连忙将后面的几个字眼大声喊了出来,又做贼心虚的看了颜小山一眼,转身就跑。惹来旁边正在晨练的一伙家丁一阵轰笑。

颜小山恨恨的瞪了那小子一眼,见他已经脚底抹油开溜了,恨不得把这小子的嘴给缝上。这声没喊完的称呼里面有个典故。自打高文举决定要做一个甩手大掌柜之后,大小事务基本都由他代为管理了,一来二去的,渐渐有了代替高文举行使权利的模样。为了区分他和老管家,大伙便将他称为颜总管。本来这也是挺好的事,他也挺享受这个总管的称呼,可不知道从啥时候起,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冒烟的家伙,说他如今的身份,那就和皇宫里的太监总管差不多,于是,大伙背地里都把他叫颜公公。这让颜小山极度郁闷,虽然他已经娶了媳妇,而且也有了个儿子,可不知道啥原因,他脸上一直没有胡子,这让那个颜公公的谣言越传越逼真了,而且他又无法解释。这也是他对今年刚刚长出了的那茬胡须特别看重的原因,整天有事没事就用手摸一摸,恨不得马上就长成个关云长的模样来。为这事没少让高文举笑话,好不容易有了本钱可以洗清自己是公公的传言了,今天又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心里能舒服吗?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如今少爷的事情比较紧急,也顾不得追究那几个小子了。

“颜总管来啦。”屋里坐着议事的,正是高平和高安,看见他站在门口,高平连忙起身打了个招呼。

“平叔、安叔。”颜小山虽然是总管,可对庄里的上一辈还是蛮尊敬的:“少爷说此次行程由平叔负责,我来问一下,咱们在这里打算歇多久?还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高平和高安哥俩很吃惊的看着他,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颜小山奇道:“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高平道:“你忘了少爷为啥事犯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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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生病对思维的影响会这么大,短短一章,改来改去都不满意,先发一半上来吧。待会发下半章。

004 寿州(下)

004寿州(下)

两年前,高文举在父亲周年忌日当天得知姑姑的遭遇。情绪低落以致被寒气侵体,差点要了命,在众人费尽心思救治之下,历时小半年才终于康复,虽然因祸得福一举将先天不足的问题彻底根治了,但这引发病变的诱因却是整个高家庄人最咬牙切齿的一件恨事。

高文举今年终于孝满除服了,他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到这寿州来,并且将特意带上了当年曾在寿州张家受辱的高平、高安老哥俩,目的何在,还不是一目了然么?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或许颜小山比别人都要清楚几分,可是高文举从家中出发之时告诉大家他是要去京城赶考,顺便游览一下神州的山川风景的,而且此次行动并没有惊动庄内和桃花岛有联系的那帮人。因此,当颜小山得知消息之后,担心他身边没有顺手的人使唤,连忙快马赶了上来,谁知一赶上大队他才发现,原来所谓的镖师,一半都是自家兄弟。可既然已经追上了,他也就不愿独自回去了。尽管高文举三番几次要赶他回去,他都赖着不走,只当陪着少爷一起来散心了。

这一路上,由于整天操心高文举要赶自己回家,颜小山也就没多少心思考虑高文举此次出行的主要目的,一天到晚只是陪他聊天解闷,加上这一路走来,高文举的情绪的确不怎么好,就更坚定了他要陪同出行的决心。尤其是昨天路遇那伙强人的时候,高文举那十分不耐烦的态度就让颜小山觉得莫名其妙,他一直在试图从高文举嘴里套出事情的原由来,可高文举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一直不愿意正面回答他,正是如此,颜小山才把寿州张家的事情给忽略了。

一想到这里,颜小山愤愤的一拍面前的桌子:“我说呢,怎么这几天少爷都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他祖母的,这回咱们可要好好出了这口恶气!平叔,少爷没吩咐你,这事怎么办吗?”

高平:“我俩这不正商量着呢嘛,正好你来了,也一起参详参详。”

颜小山道:“这还商量啥,招呼兄弟们抄家伙去搞掉他不就完了嘛。”

高平白他一眼:“要不干嘛少爷这回不让你来呢,就知道打打杀杀的,那能解决问题吗?要知道,这里是寿州。不是泉州!不是云霄县!你试试拿把刀在街上转转,不让人捆了送衙门去才怪呢,还想着去人家门前闹事?”

颜小山:“赵镖头那回……”

高平猛一拍桌子:“禁声!你想害死赵镖头啊?这是什么所在?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呢?”

颜小山猛然一惊,终于明白了过来,这里毕竟不是桃花岛,可以想什么说什么,万一赵威假扮强盗打劫张家这话传了出去,可不就得害了赵威吗?连忙道歉:“是是是,是我失言了。我是说……”说着压低声音道:“咱们能不能照着那个来一回?”

高平摇摇头:“来之前少爷就吩咐过,理在咱们手中,要是咱们偷偷摸摸的去做,反倒变的理亏了。而且少爷交行了,做就要光明正大的做,要把他一下摔的永世不能翻身!”

颜小山道:“明白了,看来这事我还真的插不上手啊。”

高安插口道:“我们哥俩打算吃了饭先去打听打听张家眼下的情况,然后再决定如何动手。你看呢?”

颜小山很坦白的说道:“其实这事吧,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下手的好。我看我还是去照顾少爷吧,你们就按自己的计划做吧,有事要帮忙的话来喊我一声就成。”

往回走的路上,颜小山一直在琢磨少爷为何这一阵的情绪会变的如此低落,按说这种秋后算帐的事少爷做的一直很拿手啊。怎么这次会把自己搞的这么难受呢?思前想后也没理出个头绪来,最后只能归纳为少爷为姑奶奶的遭遇感到不平,又或是担心表少爷日后为难。

想明白了此节,颜小山便回到高文举房前打算劝劝他,结果走到门前却发现房门大开,进去一瞧,原本躺着睡觉的高文举已经不知所踪了。

吓了一大跳的颜小山连忙询问小院中的下人,这才得知高文举已经出门去了。颜小山一下愣了,他觉得少爷不声不响就出了门,是对自己如此糊涂的惩罚,顿时犹如五雷轰顶。一时之间竟然连脚都迈不动了。

不提被自己吓的挪不动脚的颜小山,单说心不在焉的高文举,自从三年前他得知有这么一个和自己有婚约的女孩叫张梅英,当时心里就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因为对他来讲,张梅英这个名字承载着一个非常遥远的回忆。他之所以当时并没有让老管家通过家族的商业渠道打击张家,完全就是因为这个名字。

高文举如今对张梅英这个名字的感觉完全可以称得上患得患失。一方面,他希望这个张梅英就和他一样,拥有那个自己深爱着的玲珑的回忆,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继续前世那个不曾完成的姻缘。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轻易的放过张家,因为这家人带给他和他的家人太多伤害和痛苦了。两相结合,在没有确定张梅英的身份之前,他迟迟不愿意发动对张家的攻击,而这一切,他一直都是以自己在守孝做借口的。如今,孝期已满,在管家的催促之下。他再也没有了拖延的借口,只得自己亲自出马前来解决这个事情。

可是,如今这个时代中,想要验证一个大家闺秀的身份是何等的艰难。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只需要打个电话或者发个e-mail约对方出来聊上一聊就搞清楚了,可是如今这个社会,别说约人家出来了,就是极相熟的人,也无法轻易的和人家的女眷见面。可是如今面临的问题是,这个张梅英的身份,直接关系着他对张家的态度。在没有搞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他实在无法决定要如何对付张家。

这才是他这一路上魂不守舍的主要原因,一路上,他不断的筹划着如何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见到张梅英,见到之后又要如何来验证她的身份,用什么方法来确定她是不是玲珑。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张梅英是玲珑的机会基本等于零,但是,在没有确定这个问题之前,他总是报着那么一线希望,尽管这个希望极其渺茫。而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这个问题实在没有办法假手他人,因为这其中涉及的许多问题根本就不是别人所能理解的。

虽然在出发前他已经和高平、高安制定了一个计划。但是随着他距离寿州城越来越近,心中反而变的越来越没底了。思考了一夜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一筹莫展,因此,在被颜小山喊醒之后,他鬼使神差的梳洗了一番,就独自一人出了镖局,在寿州的大街上逛了起来。

寿州城也是一座古城,早在隋朝时便已建立,历经多年修建扩充,如今已经是一座容纳了近十万人规模的城市了。大小街道上店铺林立。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

高文举记得老管家冯有年曾经说过,自家在寿州城中经营了几处店面,不过具体的店名他却并没问过。只是知道若要和这些店铺联系,还要通过武威镖局来传个话才行。可高文举在没弄清楚那个重要问题前,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因此,他这一趟出行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茫然的街道上瞎晃悠,几乎是下意识的在随意走动。

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被街边飘来的一阵香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家包子铺。高文举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没吃早点呢,便忍不住向那店里多看了一眼。

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那眼光是何等的锐利,平日就是从街道上路过的人也说不得要吆喝两句,更别说这种目露饿光的公子哥儿了。连忙陪着笑出来热情的招呼了一声。

高文举正好也无处可去,又被他一阵殷勤相劝,加上阵阵的包子香,禁不住五脏庙就响起了一阵颂经之声。当下也不在意,迈步顺着小二的指引上了二楼。

那小二不住口的夸赞自家的包子如何如何,高文举也不怎么在意,便让他随意端上几个来。小二很快就将包子送了来,又为他送上几样调味品,不外乎酱油、醋、蒜泥、芥末之类。

高文举也是饿了,但心中有事,却也没功夫细嚼慢咽的品尝,只是下意识的吃着,脑子里走马灯一样的想着各种方案。

一边想着,一边嘴下不停,盘子里的四只包子很快就被他消灭了三个。就在他刚刚拿起第四个包子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怒斥声,随后就响起了乱七八糟的喝骂声和打斗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微弱的求饶声。

高文举手中的包子刚刚咬了一口,却忍不住回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一伙衣着光鲜的少年人,正在向一个衣着平常的少年人拳打脚踢。而且边打边骂,任那少爷不住口的求饶,这伙人依然不依不饶。

作为一个极有正义感的人。高文举当然不能坐视这种情况不理了,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大喊了一声:“住手~!”

谁知,这一声喊没把对方的人喊停,却把就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小二喊动了。

那小二一见有人出声,连忙小跑着到了他跟前:“这位爷,你禁声!”

高文举顿时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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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身体情况,近期更新可能达不到每日一万了。大家多多理解,待老白身体康复之后,一定为大家补上。

005 莫名其妙

005莫名其妙

“禁你个大头鬼!”高文举猝不及防。被他劈脸训了一声,一时没弄明白状况,愣了一愣才回过神来,见那小二一副嫌他多事的模样,禁不住就火了:“有人在你店里行凶打人,你不说劝劝,居然还让我禁声?!你……”

那小二却也顾不上什么了,连忙将他一拉,推推搡搡的向旁边一个雅间里送,边走边低声劝:“公子爷!求你了,那几位爷,小店惹不起呀~!”一脸的可怜相,瞪着两个牛眼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仿佛只要高文举再喊一声世界末日就要来了似的。

这时,那几个公子哥儿好像也已经打的过了瘾,冲着那挨揍的少年踹了一脚,将他赶走了。几人又骂骂咧咧的让小二送吃的来,早就伺候在一边的几个小二连忙屁颠屁真真颠的送上了几盘大包子,又有每一人碗不知什么料的汤。

高文举越过拦着他的小二看过去,那挨打的少年似乎也没受多大伤,已经抱头溜走了。而那几个动手打人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听到他方才喊的那一嗓子。很快就投入到祭奠五脏庙的神圣事业中去了。而那小二却依然小心的挡在他身前,唯恐他再喊一声给自己惹来祸端。

高文举这时渐渐已经回过了神,他知道这种事情在这个时代总是避免不了的,只是由于自己这三年来一直致力打造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而有意识的忽略或者回避了这个事实。如今猛然间回到了现实中,又加上有些心不在焉竟然一时没能想明白。

这种事情其实自己是无能为力的,一想明白这个,高文举不由的苦笑了一下,下意识的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呸~!冷了,快去给我再来几个热的。”看着店小二那哭笑不得的架势,高文举趋势给了他个台阶。

店小二陪着笑,小心的回道:“要不,您换个地方?”

高文举白他一眼:“我干嘛换地方?我就要在这吃,快去拿包子。”

小二道:“公子爷,您可千万别去招惹他们,算小的求您了。”

敢情小二也看也来他有些路见不平的心思了,唯恐自己一转身这位爷就要上前惹事,连他想吃包子的请求都当成是打算支他离开的借口了,任凭高文举怎么说,这小二就是不挪步。高文举无奈,只得转头进了那个雅间,让他喊别人去送包子来,顺便向他打听起了这伙恶少的来历。

那小二喊过另一人送了一盘包子过来之后,就站在高文举面前向他说起了这伙恶少的来头。原来寿州城中有张王李赵四大家,个个都是财大气粗、实力雄厚。这四大家族为了自己族中子弟将来能有个出息,便集资办了个学院,又请了许多方圆百里之内名气较大的才子们在学院中讲学。这个学院建成之后。除了这四大家自家本身的子弟之外,也招收了许多其他家族的子弟。如此一来,这个学院里孩童们便日渐多了起来。

这孩子们一多,就不免会生些事端出来。其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张家少爷了,他仗着父亲的势头和家中的背景,整日在学院中拉帮结派,欺凌弱小。方才动手打人的那伙就是张家少爷和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而被打的那个,估计也是学院中的学生。

高文举一听这个,心中也是一阵唏嘘,有学校就免不了会出这种事。可他一想起方才几个恶少动手打那个少年时动手的模样,分明就不是同学之间打闹的模样,再看那少年临走时的样子,似乎已经受了伤。当下问道:“这孩子们打闹,怎么把你吓成这副模样?就是上前劝上几句,却又如何?”

小二叹道:“公子爷,你一看就是外来的。你是不知道啊,这张家少爷,那是出了名的倔,你要是不劝的话。他打上几下泄了气也就过了。这要是旁边有人劝了,他那气一上来,还不定得惹多大事呢。去年六月里,就有个看不惯的出言劝了几句,那挨打的孩子竟被他当场打死了。你说说,本是好心去劝解的,结果却害了人家孩子,这又是何苦呢?小的方才拦着公子爷,就是担心这个。”

高文举愕然:“他打死了人还一点事都没有么?官府就不管吗?”

小二看白痴一样白了他一眼:“官府?官府不管还好点!那孩子的父母告到官府里去,反倒被官府寻了个由头远远的发配充军了。你说,这世道……”

高文举明白这是典型的幕后操作,历朝历代都是必不可少的。突然想起了红楼梦里的描写,叹了一口气悠悠道:“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

龙王来请金陵王;丰年好大雪,

珍珠如土金如铁。”

小二听他说的挺溜,赞道:“公子爷的长短句儿说的真好,一听就是有学问的人……”

高文举对他一笑:“这是古书上说的有钱人。倒是和你们这寿州里差不多,也是那么四大家。敢问一声,这张家是个什么来历?”

小二摇摇头,一副很羡慕的样子道:“说起这张家来,起先并算不上什么,本只是个商户。两三年前,那张老爷给朝廷捐了一大笔钱,得了个太平绅士的爵位,先是身份就高贵了一大截。又有门路经营那海外桃花岛来的货物,一下赚了个盆满钵满。越发的有钱了。有了钱又与那高门大户、达官贵人越发交好了。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名头越来越响,倒成了这四大家之首了呢。这才使得他家那少爷行起事来没了顾忌。”

高文举一听,哟嗬,桃花岛的业务开展的不错嘛,便顺口问了一句:“这桃花岛的货物很赚钱么?”

“嘿。”小二一听,马上来劲了:“您是不知道啊。这桃花岛乃是海外之国,距咱大宋有好几万里,听说那里的人呀,心灵手巧,做出的东西样样都比咱大宋的强。不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家具摆设,还有那农具铁器,针头线脑。这些东西本就精致,又是远道而来,自然赚头很大了。也不知道那张老爷走的是哪条门路……啧啧,生意做的那叫一个红火啊。”

高文举微微一笑:“不过是左手进右手出而已,能有多红火?”

小二见他很不屑,正色道:“我说了你还别不信,这做生意的都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是惯例,可人家张老爷这儿就不同了,你要想要桃花岛的货。那得先交定钱,隔上一两个月才有货拿,就这,人家还不见得能保证呢。”

高文举笑道:“我不跟你抬这杠,你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这张大老爷叫什么名字呢。”

小二笑了笑:“要不怎么说您这外地人不知深浅呢,整个寿州谁不知道张为善张老爷。”

高文举这回笑不出来了,搞了半天,这寿州一霸竟然是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先是搞了个用钱捐身份的主意,让他顺利的买了个名分。然后又再接再厉。通过生意将他的资产又翻了个个。想不到啊,原本是打算暂缓一下再对付他的,谁料想这一缓就把他缓的变本加厉了呢。

小二见他脸色不太好,劝道:“这张老爷他爹的时候,好不容易将祖上的货郎担儿做大,在咱们寿州城里买了铺面做起了茶叶生意。到了张老爷手里的时候,这生意做的越发大起来了。后来,这张老爷又自己走通了那福建一带的路子,把个生意经营的如日中天。如今更是得了朝廷的爵位。都说这富不过三代,依小的看呐,这张家兴许就要倒到这张少爷身上了。”

高文举突然问道:“我曾听人说过,这张老爷还有个儿子,和这个儿子相比如何?”

小二也没留意为什么这个外地人突然又知道关于张老爷的事了,叹道:“说起张家那位大少爷来,可真是一言难尽呐。可惜了……”

高文举装作不知情,问道:“怎么?”

小二便添盐加醋的讲了起来,从张为善当年久婚无子,在福建一带经商时纳了个小妾,接回家来得了一子,举家欢喜开始。到的来张妻生下一子,母子失势,再到两年前张家遇贼母子遇害为止,说的如同亲眼所见一般。末了还叹一句,那位大少爷性子端淑,是个成事的人儿。若是还在世,或许能逃过富不过三代的说法也说不定呢。

高文举苦笑了一下,刚想说话,却见另一个小二到了门前做了个手势,那陪着他的小二会意,笑道:“公子爷,那几位少爷走了,您可以回去了,不好意思,耽搁您的时间了。”

高文举这才明白,原来这小二这半天呆在这里竟然是为了拖着自己,不让自己出去和那几位恶少冲突。由此便可见这些人在寿州城中的影响力有多大了。

他却也不便多说什么,毕竟人家做生意。图的就是个安稳。当下起身道:“说来还要多谢你陪我这一阵,结帐吧。”说着就站起身来和小二一起下楼向柜台走去。

小二连连摆手:“耽搁公子爷这么半天,这几个包子算小店请的,不要钱。”

高文举摇摇头:“那怎么行?他们来闹这一闹,也不知道你们敢不敢要钱,我再白吃一顿,岂不让你们亏大了?”说话时,两人已经到了门口,那柜台上的掌柜似乎也清楚这事,对两人视而不见,根本连问也没问一句,就连高文举说这话,也假装没听到。

小二笑道:“那几位虽然行事是欠了些,可人家倒也不在乎这几个小钱,漫说坏几件器物,就是把这楼都砸了,人家怕也不在乎那几个钱。公子放心吧。”

高文举笑道:“那倒是,人家还就是不缺钱。倒是我有些不识抬举了。呵呵,你们这包子味道不错,回头我帮你宣传宣传。”

小二连忙点头谢道:“那就多谢公子了,您常来就成。”

高文举伸手在兜里一摸,里面装着几枚银元,那是桃花岛去年铸出来的样式,每个重九钱三毫,抵一两银子使用。他顺手捏出一枚来,递到那小二手中,轻轻在他耳边道:“你说的对,富不过三代,我看这张家,气数差不多了。”说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扬长而去了。

待高文举走的看不见人影了,那小二才回过神来,摸摸脑袋,失笑道:“这事闹的,不过好在张少爷给的赏钱多过这位公子爷的包子钱了,不然还真要亏了。可他说的气数差不多了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位公子会看相么?”突然发觉自己手心里有一枚硬币,很奇怪的拿在手里看了看,却没弄明白,回头一瞅,掌柜的正在那里发呆,连忙递给他看。

那掌柜的接过硬币来,瞅了一眼失声道:“桃花银元!”

小二奇道:“什么桃花银元?”

掌柜道:“臭小子,整天桃花岛这个,桃花岛那个的说个不停,这玩意就是正宗的桃花岛银元!一个顶一两半银子呢!”

小二瞪大眼睛道:“那不是一个就值一千五百文?乖乖,咱们包子一个三文已经是整个寿州城顶顶贵的了。这位公子前后吃了六个,那不是……”然后就陷入了痛苦的计算中去了。

掌柜问清银元来历之后,怔怔的发起了呆,嘴里不知喃喃的说着什么。

高文举终究没向小二打听张梅英的事情,这年头打听人家小姐这种事情还是有些忌讳的。吃了包子,又听了一点关于张家的消息,心神多少有些安定了下来,左右无事,便在寿州城中逛了起来,一边逛一边琢磨如何处理这个让人头大不已的张家的事。

顺着街道走了不知道多久,突然被眼前一座绸缎庄吸引了目光,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见那匾额上写着“恒昌绸庄”四个大字。高文举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停在这里,失笑着摇摇头打算离去,里面却走出了一个不断打量他的中年人来。

“我的天呐!少爷!真的是你?!你……你来寿州了。”那人激动的走到高文举面前。

高文举看了他一眼,依稀是个熟悉的模样,但却想不起来是谁。那人连忙道:“少爷不记得我了?我是钱恒昌,老钱!前年你见过我的。”

“噢。”高文举想起来了,老钱是内库钱婆婆的弟弟,被冯管家安排到寿州来经营业务,在前年曾随着赵威一起护送高文英回去时见过高文举一面,只是那次来去匆匆,而高文举又在当天夜里犯了病,因此对他的印象并不怎么深。这么一说,马上就想起来了。

看来冯管家说的绸缎庄就是让他经营的啊。两人相认之后,钱恒昌很兴奋,得知高文举并不愿张扬,连忙将高文举带进了内宅,却也并没有按自己的打算将绸缎庄内的伙计之类的人介绍给他。

下人送上茶之后,高文举便向他打听起了关于张为善的事情,奇怪的是钱恒昌竟然也不是很清楚,而且经过高文举的旁敲侧击得知,钱恒昌所经营的绸缎庄并非是像冯有年所说的那样,仅仅是为了和张家打交道。钱恒昌在此地十几年来根本就没有和张为善打过任何交道。甚至连高文英的事情他都不清楚。

这下把高文举就弄糊涂了,但他不知道钱恒昌说的这些是他真的不清楚还是故意不愿意和他说,但他可以肯定这个恒昌绸缎并不是冯有年所说的那样,可自己却又弄不清楚底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推托说自己出来时间长了,怕镖局里人等的太急,要赶紧回去了。

在钱恒昌的殷勤一再挽留下,高文举只得与他另约了个日子,便转回镖局去了。

当他回到镖局的时候,便想顺道去问问高平和高安准备的怎么样了。结果一进院子却没看到一个高家家丁,正纳闷间,看到了一脸焦急的高安带了两人匆匆跑了进来,激动的神情不知道想表达个什么意思。

缓了口气,再问了问才知道,原来自己没对任何人交待就这样跑了出去,被颜小山回头一渲染搞的大家顿时一级戒备了起来,所有人这时候都被撒了出去,满大街去找他了。

高文举连忙吩咐留守的几人出去通知大家,并郑重的向高安道歉,还向他信誓旦旦的保证下不为例。搞的一肚子不爽的高安吭哧了半天却无可奈何。

过了将近两个小时高家人才逐渐返回,当走在最后的颜小山一见到高文举的时候,竟然有种认罪的意思,跪在他面前抱着他的腿哭哭啼啼的一个劲的道歉,搞的高文举莫名其妙。无论高文举如何解释他都不相信高文举出走的事情与自己无关,直到高文举无奈的宣布不再赶他离开才算告一段落。

好不容易将大伙安顿下来,又到了开饭的时辰,刚拿起饭碗来还没吃,赵远山兴冲冲的跑来通知,赵威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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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希望尽快恢复。大家多多包涵~!

006 张梅英(上)

006张梅英(上)

高文举独自一人站在小院中晨练。虽然早已习惯了潜龙功的导引之法,但今天早上他还是打起了军体拳,不是因为怀念,而是昨夜赵威讲给他的许多东西让他无法冷静下来,导致他无法调息。自赵威半夜离去之后,高文举又再一次失眠了,只不过今天早上他没等到颜小山过来叫他,而是自己抢先一步开始了晨练。

好在经过那次龙老大的回春妙手调理之后,他的身体如今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的预期状态了,甚至比起前世那久经锤炼打熬的特种兵体格还要强上几分。因此,虽然已经连续两天没睡觉了,但一套军体拳打下来,马上又生龙活虎了。

打了一套拳,自我感觉好了一些,不过由于体质已大大不同的缘故,像以前那样浑身是汗的情况却没发生,趁着感觉良好,高文举又站在原地打起了太极拳。这个在前世被他称为消磨时间的老人拳最适合整理思路,便趁着这个机会将昨夜赵威讲的那些话再从头理一遍。

原来,张为善张大老爷自从自己正妻产下一子之后,压根就不想再承认与高家的那些瓜葛了。不但里里外外排挤高文英母子。连自己女儿与高文举的婚事也不愿意承认了。又加上没几年之后听到前去高家负责联络的家人回来告诉他,这个高家少爷脑袋有问题,傻头傻脑的。这下张为善在夫人的耳提面命之下,不得不向高家提出了退婚的请求来。无奈高琮当时已经恼了他隐瞒家中妻室的事情,压根就没搭理他,于是这婚事就如此拖了下来。

高家不愿意退婚的消息传来之后,张为善夫妇却从此更加的恼了高家,以致于加大了对高文英母子的欺侮,从原来的妾室直接降成了下人。而张氏夫妇那几年顺风顺水的生意赚了不少钱,便趁机使尽了一切手段和高家脱离关系。后来甚至连福建一路的茶叶生意也不再做了,只图一个避开高家的影响。

而所谓的娃娃亲,张氏夫妇更是铁了心要一黄到底,压根就没当回事,毕竟高家离寿州还有上千里路呢,就算不认了,他们也无法将奈何自己。于是,在五年前,张氏夫妇便将自己女儿许给了寿州城中极有头面某家的少爷,婚事就定在了当年的重阳节前一天。

很不幸,就在张梅英出嫁前的那天晚上,那位等着成亲的新郎官却在筹备婚礼时,与几位好友玩闹时,饮酒过量,夜里睡下之后被自己的呕吐物堵了气管,然后活活闷死了。就这样,还有两天就要过门的张梅英小姐就这么守了望门寡。

张为善夫妇虽然郁闷,但此时的人们lun理道德观念远远没有南宋和明朝时那么变态。类似这种情况只要夫家允许,还是可以再嫁的,再说大家也不怎么认为这事和人家小姐有多大关系。于是,张为善夫妇将彩礼退还给夫家之后,这事就告吹了。

到了第二年,张为善夫妇又给女儿找了一家称得上门当户对的亲事,婚事就定在了中秋节当天。就在两家人欢天喜地筹备婚礼时,那位幸运的新郎官在婚礼前祭祖时却突发了急症,抬回家来没等大夫上门就撒手人寰了。于是,张梅英小姐很郁闷的再一次守了望门寡。

张为善夫妇虽然觉得倒霉,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两次亲事来讲都还没过门,再怎么折腾也扯不到自己女儿身上去。花了些钱财再次退婚之后,只得再次给女儿找出路了。而经过这么两次折腾,张梅英小姐的年龄可就从十五岁涨到了十七岁了。在这个时代,绝对算得上大龄青年了。

这时候,张梅英是扫把星克夫星之类的风言风语就已经开始流传了,但张家有钱有势,倒也没人敢上门来指着鼻子胡说八道。至于那些街头巷尾的传言自然是无法避免的了。虽然事情多少透着些邪气,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这么养着也不是个事。张为善夫妇再接再厉,第三次给女儿找了门亲事,这回的亲事对张为善夫妇来讲,已经算得上是倒贴了,因为那夫家实在和自己不是一个档次,可事到如今,本来的掌上明珠已经变的有些像烫手山芋了,两口子虽然有些不情愿,可也只能凑合了。为了保险起见,两家人还特意请了高僧老道推算了日子,这才将婚礼定在了来年的端午节,为的是那天的阳光够重,可以压制那些歪风邪气。

但是人们常说,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常八九,又道是无巧不成书。两家人自从过了新年就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张罗,请了不知道多少高僧名道来做法驱邪,又对那位幸运的新郎官做了全天候的保护。可是不幸还是发生了,这次根本就没等到筹备婚礼,就在二月二龙抬头的那天,那位准新郎和一群好友出门踏青时,一脚踩空,又正好被疾驰而过的马车擦伤了脑袋,本来是个不太大的伤,可回家之后第二天竟然恶化成了破伤风,虽然请了大夫上门医治,却终于回天乏术,和他的前两位前辈一同去作伴了。

张为善夫妇心里头这个郁闷劲,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如果发生一次这种事。说是巧合还凑合能说服人,可发生两次之后就多少有些宿命论的评语了,当第三次接着发生之后,这回就算请了苏秦、张仪来说,恐怕也没人相信这事完全是巧合了。于是,张梅英是白虎星、扫把星的传言很快就传遍了寿州城,甚至这次婚事的结果,连张为善夫妇都没惊动,人家夫家在那孩子头七之后就主动上门来退了婚,那架势,很显然就是唯恐再跟张家沾上点关系会引来灭顶之灾。

就在张为善夫妇烦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之际,高平、高安上门来送上了高琮的丧报。这一下将张为善夫妇的不良情绪全都引爆了。两口子将高家当成了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做出了许多别人瞠目结舌的恶行。殴打两位高家来人不算,还带着将高文英母子一起料理了一番,颇有些作生意时习一送一的味道。

这事过后,张梅英一下成了寿州城里最有名的人,甚至有小孩子哭闹时便有人威胁他,再闹找大了让你娶张家小姐,马上便治得对方乖乖听话。那些寿州城里的生意人,在和对方谈判时,发出最毒的誓言就是,若有半句虚言,让我和张为善结了亲家!据说此誓一出。不管你做什么,对方立马相信。盖因此誓言赌得是儿子的性命,说服力自然赛过别其他说法。

那张为善夫妇这回彻底无语,再经过几次不死心的尝试之后,只好将女儿的闲事搁置。为了让女儿不至于老死闺中,张为善甚至动了将女儿远嫁他方的念头,无奈折腾了几次之后,毫无进展,将两口子搞的一筹莫展。这儿正发着愁呢,冬天的时候又发生了被人入府打劫的事情,虽然被劫走的只是高文英母子。但这个刺激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婚事告吹。而那位当事人,张梅英小姐在得知这些情况之后,更是心灰意冷,不顾家人的劝说,于当年腊八节舍身于城东水月庵中去陪伴佛祖了。

听完这些消息之后,高文举没有问那几位新郎官是怎么死的,而是很奇怪的问了一句,这事是谁安排的。赵威的回答是,冯管家。而且很坦白的告诉他,正是因为冯管家的特别关照,这事才一直没有向他汇报。当高文举向不动声色的向他询问关于恒昌绸缎庄的消息时,赵威竟然也只是知道此人只是个熟人,至于他的来历背景他一概不知,若非那次同路回云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么个人。而此事之后,此人也从未和他联络过。

高文举便轻轻将此事揭过,又问起了他为何寿州城中张王李赵四大家,竟然会以张家为首。赵威的回答是,这张家在女儿出家之后,向朝廷捐钱换了个三等太平绅士的爵位,并且通过冯管家的动作,经营了这方圆几百里和桃花岛有关的所有业务,这几年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有了这两层关系,自然就成了这寿州城里的独一份了。

赵威离开后的大半夜里,高文举一直试图将寿州城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串起来,无奈他的心思几乎全放在了张梅英的身上,那些看似不关联的事情背后那些若隐若现的线索,虽然会在他脑海中猛然浮现一下,可惜以他如今的状态,实在是无法将他们系统的组织起来。

他知道,如果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自己恐怕很难恢复状态。想了大半夜之后,高文举终于下定了决心,不管这个张梅英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总得先去见一见。不管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起码将心里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先搞定再说才是正经。

就在他理清顺序之后,突然发觉面前好像有人。一抬头,赵威和颜小山正一脸微笑的站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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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张梅英(下)

006张梅英(下)

“少爷,你真厉害!”颜小山很羡慕。少爷刚刚那样子明显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对于颜小山来讲,能在练功过程中睡觉的人,无疑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因此,他这一声夸,倒是很发自肺腑的。

高文举没弄明白,他依然坚持着将太极拳的最后几手轻轻比划了出来,顺口问道:“什么厉害?”

颜小山很崇拜的说道:“老听你说潜龙功,是调理身体的,原来还可以边练边睡觉啊?”由于飞龙堂整体搬迁去了桃花岛,因此,许多原本保密的事情如今对颜小山已经开放了,他也知道自家少爷习练了潜龙功,虽然没怎么见过,但是总还是听过这功法的名字的。

赵威吭的一声笑了。

高文举白了他一眼:“没见识!这叫太极拳!”

赵威见他不像开玩笑,双见他一招一式,似乎皆有法度,看着他最后轻轻收功的样子,又非常的中规中矩,问道:“这真是拳法?”

高文举接过颜小山递过的毛巾,边擦脸边道:“当然了。这套拳法,乃是集日月天地精华于一身,从我华夏五千年文化中精练而来,最有代表性的拳法了。不但过强身健体,而且还可上阵御敌。非常奇妙。”

赵威摇摇头:“没听说过,看你的样子,柔柔弱弱,风一吹都能倒了,说是活动手脚还差不多,要说强身健体倒也勉强说的过去,可要说起上阵御敌来……”突然发觉说话的对象有些不对头,笑了笑道:“我就这毛病。”

高文举将毛巾扔回给颜小山,笑着对赵威道:“我知道赵叔的意思,不过我说的这个也绝非玩笑,要不,我就用这弱不禁风的拳法,咱俩过过手?”

赵威还当他在生自己较真的气,连连摆手,口称不敢。

高文举也不再分辨,退后几步,拉开架势,重新一招一式的打起了太极拳,太极拳义随着他行云流水的招式朗声响起:“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动之则分,静之则合。无过不及。随曲就伸。人刚我柔谓之走,我顺人背谓之粘。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仰之则弥高,俯之则弥深,进之则愈长,退之则愈促。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立如秤准,活似车轮,偏沉则随,双重则滞。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阳不离阴,阴不离阳;阴阳相济,从心所欲。”

这一次,他口中的拳义读的抑扬顿挫,而身形招式却比方才那一次快了许多不止一倍。那原本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突然变的如同蛟龙弄水般快了起来。看的赵威和颜小山两人目不转睛。连连咂舌。

当拳义读完时,高文举正好将一套拳路走完,一个收势,微笑着问两人:“如何?”

赵威不可思议的说道:“原来真有这么一套拳法啊?我还当你是说笑呢,太不可思议了,一套拳法快慢不同,竟然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样子。我这回明白你说的强身健体和上阵御敌了。呵呵,大开眼界啊。”

高文举道:“这回信了吧?还要不要试试?”

赵威摇摇头:“不了。你能不能把这套拳法教给我?”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高文举笑道:“当然可以了,不过我们今天还是先办正事要紧。”

颜小山道:“我们今天先去哪?”

高文举缓了口气,轻轻一攥拳头:“水月庵!”

赵威和颜小山面面相觑。

尽管赵威和颜小山还是想再劝一劝,无奈高文举已下定了决心,两人只得去安排。

匆匆吃过早饭,吩咐其他人自由活动之后,三人三骑,就这样出了镖局,三拐两拐出了东城门,向那个水月庵行去。

赵威昨夜和高文举谈起关于他的婚事时,初时也觉得张为善夫妇做事有些不厚道。可毕竟在冯有年那位面善心黑的老家伙指使下,自己多多少少也参与了暗算张家的事情。虽然说没有直接向张为善夫妇和张梅英动手,但这种法子可比直接上门杀人缺德多了。

而对于赵威来说,一个女人,还是未见过面的,并且还比高文举大了两岁,又是个不积德老爹生的,就算是如何优秀,恐怕也配不上少主。当初他和冯有年讨论此事的时候,先是怕影响主公心情,后来又不愿让少主操心,因此。此事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他两人定计,然后由他自己一手包办的。之所以没杀掉张为善夫妇,主要是因为要考虑高文英母子。而后来少主执事之后,又曾亲自下过令,此事终要由他自己来解决,只好将此事无限搁置了。

在去水月庵的路上,赵威甚至一度痛恨自己为何没有早早下手将那张梅英做了。他知道少主和这位张家小姐曾有婚约,可是人家事实上早就不把这婚约当回事了。这种女人留着肯定只会是麻烦。

他虽然心里很不情愿,但行动上起码还是很支持的,甚至对高文举的突然袭击觉得很欣赏。如果昨夜分手之际,高文举告诉他自己要来水月庵见一见张梅英,他可能会连夜潜出城去将那水月庵一把火烧了。可从头到尾高文举的都没表现出对这位张家小姐有丝毫的兴趣,却在这种情况下突然要来见一面,一下将赵威搞的措手不及了。

水月庵,在寿州城东十五里处一个无名小山脚下。张梅英就拜在这里的主持静月师太门下。由于她的身份比较特殊,因此,除了张为善夫妇之外,极少还有别人知道,但赵威在寿州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监视张家的行为,知道她的下落再正常不过了。

一行三人到庵前时,看见那并不甚大的小庵前,冷冷清清,并没几个善男信女来往。高文举似乎有些心急,一下马,将缰绳顺手一盘挂在马头上,迈步就走了进去,唬的赵威头皮直发麻,连忙跳下马,向颜小山示意将马管好,自己紧追高文举去了。颜小山无奈的摇摇头,谁叫他最少呢。好在几匹马都是训熟了的,很容易就收管了。可这里人烟稀少,自己又没什么别的事。只得乖乖呆在这里看守着几匹马。

高文举这一世基本没出过门,而这几年又一直跑的是沿海一带,加上他本身又是个无神论者,泉州有几座寺院道观之类的,他从来也没光顾过。因此并不知道尼姑庵里有什么规矩,还只当是和二十一世纪那样,进门买张票直接就能参观了呢。结果一进山门,走到二门的时候就被知客拦下来了。

还没顾上他出丑,赵威就赶到了,连忙向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解释,自家少爷要来还愿如何如何,又奉上一串铜钱做香油钱,两人这才在知客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

好在礼佛的地方放着几个莆团,不至于让难受,高文举耐着性子拜了拜佛祖,接着便要进后殿去找人,被坐大殿后门处的一个长相很独特的尼姑极不礼貌的拦了下来。

还是赵威出面才免了难堪。他早就未雨绸缪了,之前就来过此处多回,捐过一大笔功德钱,并趁机结识了静月师太,虽然当时撒钱的时候就是为了今天,却压根没想过真有这么一天要用上。

不料静月师太虽然肯见他俩,可听到高文举的请求之后,却很礼貌的施了个佛礼说了一句让赵威很没面子的话:“两位施主请回吧,此处并无张梅英此人。”

高文举很不屑:“多少年了,你们也不说换句对白,没这个人,那我要见见安宁小师傅。这个人总有吧?”安宁是张梅英的法号,据说张梅英在此处出家的消息很隐秘,也不知道赵威是怎么探来的。

静月师太面如古井,毫无波动:“小庵也没有此人。”

赵威本来见她不愿意让人出来,心里也挺窝火的,可转眼一想,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能让少主绝了那个心思,便不相劝,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冷眼旁观。

高文举一见老尼姑那样子,登时想起了灭绝师太,暗叹一声,你怎么就不学学衡山静闲师太的好样子呢?可仔细一想,似乎自己也有不是的地方,只得强压着心头的不爽,低三下四的说道:“师太,我是安宁师傅的世交,此来只为问她几句话,问完就走,绝不打扰她的清修。”说着用胳膊撞了撞赵威,那意思很明显,赶紧上点功德钱把这老太太搞定。

无奈赵威一脸毫不相干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倒真和一个虔诚的佛教徒有一拼。气的高文举直咬牙。

很无奈,高文举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静月:“师太请将此物交给安宁师傅,见不见我都由她做主。”

静月师太这下不坚持了,轻轻将那页纸接了过去,下意识的一瞧,却是一张微微有此泛黄的旧物,她也不管人家事主愿意不愿意,当面就打开看了起来,一下让高文举觉得这老太太有些像看守所那个搞政审的老太太。

静月匆匆浏览了一遍,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就恢复了状态,依然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高文举道:“施主请稍等。”转身离去了。

赵威有些奇怪,嘴里喃喃道:“这老尼姑,这不明摆着人就在你这儿嘛?还说什么出家人不打诳语?”

看着一脸期待的高文举,正色道:“你给她了个什么东西?”

高文举头也没抬:“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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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杀破狼

007杀破狼

静月老太太离开之后。高文举就一言不发静静的站在哪里,一动也不动,搞的赵威心里直打鼓,还以为高文举因为这事对自己起了心思呢,差点就要马上表态支持少主一下,可又不知道高文举来见这个和自己有个一纸婚约的女子究竟是打算做什么,只得将心里那股不安压制了下来,一个劲的在琢磨应该在事态明朗之后说什么来弥补一下。

此时的高文举心中压根就没想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只是在猜测这个张梅英小姐究竟是不是玲珑转世而来,又要如何去确认她究竟是不是呢。如果是,接下来要如何处理张家,如果不是,自己又将如何呢。同时,高文举也在心里问自己,究竟是希望她是呢,还是希望她不是呢,结果自己也一头雾水,只好不了了之。但他很明白,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自己始终无法决定下一步要如何行动。

就在高文举和赵威两人各自盘算的时候,静月师太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轻轻的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请随我来吧。”

高文举和赵威都在想自己的事情,竟然没留神这老太太的脚步声,猛然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见她相邀,高文举也不多说,迈步跟着就走,赵威也跟着出了大殿,走到后院禅房前时,赵威被静月拦了下来。高文举向他示意了一下,赵威只得用眼神提醒他自己小心,这才留下和静月坐在廊下喝起了茶。

高文举随着一个小尼姑又走了两三百步,来到了一间精舍前,那小尼姑轻轻上前招呼了一声,精舍的门轻轻的打开了,小尼姑示意高文举可以进去了,自己便告退了。

高文举满怀期待的踏入了这个清静素雅的小房间,却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尼姑一身缁衣正端坐在禅房中,面前的小桌上,端端正正的摆着那张婚书。

呆呆的望着那个头戴比丘帽的小尼姑,看她的样子,似乎也就是二十上下,应该就是张梅英了。揣着忐忑的心情,高文举一时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正踌躇间,张梅英先开口了:“高施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竟然动也没动一下。

高文举下意识的回道:“不辛苦。不辛苦。”却瞥见张梅英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张梅英接着道:“世间已无张梅英此人,高施主拿这张婚书来,只怕是要失望了。”嘴上说着,便将那婚书轻轻向前一推,竟似不愿意再和他啰嗦了。

高文举也不理会她话里那些淡淡的不悦,很平静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不管你是张梅英还是安宁师傅,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问完就走,绝不打扰你的清修。”其实这时候,他心里就已经隐隐约约的有了定论了,只不过想再求个心安罢了。

张梅英淡淡的道:“尘世间的事,已与贫尼无关,施主恐怕要失望了。”

好家伙,三句话,先让人失望两次,高文举一下被搞的没脾气了,可话还没问完呢,只得耐着性子问道:“那敢问师太,听说过孙晓鹏这个名字吗?”

张梅英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问搞的愣了一下,仔细一看。他又完全不是开玩笑的样子,心中越发觉得这位高少爷就是传说中的呆子了,跑了几千里路来问一个这么奇怪的问题,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道:“贫尼从未听说过此人。”眼中再看高文举的神态中便多上了一份鄙夷的意味。

高文举还不死心:“那玲珑呢?”

“富平福利院?”

“花亭相会?”

他每说一句,张梅英眼中的鄙夷之色就浓上一分,后来甚至还包含了一丝怜悯之色,看样子,已经在为高家的未来担忧了起来。

见他问了几句之后,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张梅英心中暗自庆幸,亏得躲在了这尼姑庵之中了,否则真让这个呆头鹅拿着这张婚书闹上门去,我这下半辈子还不毁定了?虽说背了个克夫命的名声在外面,可那也不能最后就嫁给一个呆子呀。

心中想着,脸上的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样子,出于礼貌,尽量压着自己心中的不悦,平静的说道:“阿弥陀佛,贫尼要做早课了,施主请回吧,恕不远送。”竟然是要送客了。

高文举这时已经可以肯定,这位躲在尼姑庵里修行的张梅英和他的玲珑没有任何关系了,同时,他也发觉了,自己从一进门,这位号称方外之人的安宁师太压根就没怎么正眼看过自己,别说奉上一杯茶了,压根连站起来迎一迎自己的样子都没做。耳中听到她赶自己走的话语,再看到她眼中那丝高傲之色。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人家心目中,只不过是个傻子而已。

再联系到张家以前的种种恶行,心中一股无名之火登时升了起来,高文举放下了心中纠结了三年之久的心结,迅速的恢复了心神,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顿时挂到了脸上,看的张梅英眼花缭乱,心中竟然微微有些失落,暗叹老天不公,可惜了一副这么帅的样子,竟然生在了一个呆子身上。

正在庆幸自己老爹老娘当初当机立断绝了这门亲事的当口,就见对面的帅哥面色一板,正色对她说道:“你真应该庆幸如今已经出了家。”

高文举说完这句话,轻轻将桌上的婚书拉了过来,折了几折,装入怀中,很正经的双手合什道:“打扰师太清静了,恕罪恕罪,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张梅英被他这两句话弄的有些糊涂了,但对于父母当年为了自己这门婚事的那些争吵带来的回忆,还是让她情不自禁的问了一句:“施主,既然已经没了张梅英此人。你还要婚书做何用?”

高文举转头给她展示了一个非常灿烂的笑容:“打官司啊。你……哦,她爹先将女儿许给了我,又背着我将女儿连着许了好几家,也不知道是打算干什么。张家人不要脸,可我们高家人还是很重视这脸面问题的。”

张梅英一生最恨的无过于连嫁三次都没嫁成这件事,狗咬尿脬空欢喜一声不说,还落了个扫把星的名声,不得已只得躲到水月庵里来。如今听到他这么一说,马上被气的脸色都变了,从小到大,她哪里受过这么大的气。一拍桌子,豁然而立,怒目相向:“你说什么?!”

高文举连忙转头正色道:“师太!出家人不要轻易动怒,佛祖会不高兴的,对修行不好。”

张梅英又被气的一噎:“你~!”

她出家修行本就是个幌子,因此虽然住在了这水月庵中,却从未落发,只不过想借着已经修行许久的名声将那扫把星的名声洗了去。一直以来,总盼望着父母能给她再寻个如意郎君,今天见到静月师太拿来那张婚书,她顿时想起了爹爹提起过当年的那件事,尤其是在她第三次依然没嫁成之后,父母争吵时竟然脱口说出了极有可能是因为自家悔了当初和高家的婚约才造成的。

她今天见到了此事的正主来了,便想着趁此机会,一次将此事解决掉,一了百了。于是,她连忙换上了件比丘尼的打扮,想着趁着见高文举的机会,将他的底细探一探,如果他真的和传言中的一样只是个呆子,那自己正好以出家的理由将婚事作罢。如果对方并不是像传言的那样,起码自己还有个可以嫁的选择,而且她觉得高家远在千里之外,恐怕高文举并不清楚自己曾经三次出嫁失败的事情。可她聪明一世,却没想到,自己躲在水月庵修行的事情,就连寿州城中的人知道的也寥寥无几,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一来就能找到自己面前,这样的人,还能有不知道的事情么?

因此,高文举初进禅房时,出于试探的目的,她并没有起身相迎,也没有奉茶礼让,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无奈此时的高文举,心中已经被自己折腾的混乱不堪,根本就没注意这些细节。当高文举失魂落魄的向她求证玲珑的时候。她觉得高文举虽然长的挺正常,无奈言谈举止都有些颠三倒四,九不搭八。便更加确定了要趁机将此事一了百了的打算。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原本呆头呆脑的高少爷,竟然突然变聪明了,不但将婚书收了回去,还说出这么气人的话来,这怎么能让养尊处优二十年的张大小姐不生气?

高文举很平静的看着她道:“我高文举平生最恨两种人,一是汉奸,二是白眼狼。而对于这两种人,我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消灭的机会。鉴于张大小姐曾与我有过婚约,这些年来,虽然她父亲做了更甚于白眼儿狼的事情,我依然没有追究他,可是如今,这最后的一点联络也没有了。我当然要做一些早就该做的事情了。佛家也说,昨日因,今日果,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对吧?”

张梅英冷冷的看着他道:“小心风大闪了舌头!”全然忽略了这个高少爷在他心目中本该是个呆头鹅,又怎么会说出如此条理的话来。更忘记了自己如今已经个出家人的身份了。

高文举淡淡道:“多谢师太提醒。咱们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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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武威镖局的路上,高文举很失落的说了一句:“过去的总归要过去,有些事迟早都要放下。”然后一路打马而回,一进门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间谁也不见。

当次日一大早大家提心吊胆来看他时,却见高文举正神采奕奕的在院子里将一套太极拳打的虎虎生风,一点郁闷低沉的样子都看不出来。当颜小山试探着询问时,高文举边打着拳边爽朗的说:“过去的总归要过去,有些事迟早都要放下。”只是语气神态和昨日的模样简直有如云泥之别。

十点左右,有赵威的引荐下,高文举带着几样礼品来到了寿州知州衙门。

当寿州知州王继亭看到拜帖上“一等太平绅士”几个字样时,登时将一向颓废的样子收拾了起来,好生整理了一番,亲自迎出了二门。

没错,这位知州王继亭大人就是两年前做过一阵开封府判官的那位王大人。自从他那宝贝儿子在开封府惹了一大堆事情之后,虽然当时没对他本人造成任何影响。可那件事情的后遗症大的不可想象,搞到最后,自己的大靠山大将军王继恩将手中近二十万兵马悄无声息的交了出来,然后所有帖着王继恩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被找了个由头,罢官的罢官,免职的免职,除了极个别的几个之外,大多数都落了个惨淡收场。

而自己虽然是这些事情的引子,却并没有受到过多牵连,反而在过了大半年之后,被几方势力联合保举外放到了寿州来做知州。面上看起来,这寿州知州是从正三品的大员,比开封府判官那个从三品还要高上一级,并且还是正印官,和在开封府给人拉下手有明显区别,可以说是正经的升了职。可王继亭心里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原因很简单,开封府判官虽然品秩低一些,也是副职,可怎么说那也是在京城之中,天子脚下,而且有事没事的还可以上朝面君,只要不犯大错,很容易就能被皇帝发现,说升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这寿州有什么?倒是可了夫人和儿子的心意了,在这里,自己这个知州就是最大的官,这才来了一年多,儿子就惹了不知道几起祸事了,想要教训几句,又被夫人连挡带骂,总是不了了之。甚至连官场上的许多事,夫人也常常打着自己的旗号大肆收受贿赂,然后硬逼着自己妥协。

如此一来,原本号称能吏的王大人也变的得过且过了起来,反正在这鬼地方,做的好与坏也没人管,如今的王知州,日子过的那叫一个逍遥,那叫一个舒坦,十足的仿照了当初开封府里一把手楚王的样子,将所有的事务尽数下放给了手下的几个副手,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每天除了游山玩水,就是找几个文山坐而论道,谈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来陶冶情操。

王继亭之所以对“高文举”这个名字如此紧张,主要还是归功于他那宝贝儿子,当初犯了那事之后,王继亭不止一次的想到王爷跟前去分辨一番,虽然儿子是个混蛋,却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再也还是三代单传,无论如何,他总是想着要把儿子保下来,无奈楚王那脾气根本无从捉摸,去十回,九回都见不着面,偶尔见一回还是喝的稀里糊涂的连话也说不明白。

走投无路的情况之下,他只得向同在一个衙门里办公的推官毕士安求助,那天他请毕士安吃饭时,那个平日不近人情的毕士安竟然就指定了出事附近的高升客栈,一番推杯换盏之后,毕士安竟然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条件,便是让他寻个由头,将陈州门重新开启。

喝高之后,他才从毕士安嘴里掏出了一点点信息,原来王爷很喜欢这高升客栈的八宝粥,每天都要专人来买一份回去,可这高升客栈开的不是地方,这陈州门自从太宗在雍熙年间从此门出发征辽无果之后,就一直再也没开过。因此,这个客栈的生意实在不是一个萧条可以概括的了的。王爷想喝粥,可这卖粥的店子眼看就要开不下去了,这样搞下去,王爷喝不着粥恐怕多少心情会受些影响。因此,通过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法子让这客栈支持下去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久混官场的王继亭自然不会简单的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王爷喜欢喝一碗粥,这才费尽心思要支持这家客栈。做为天家皇胄,如果真的喜欢喝那家的粥,就算他家生意倒了,把厨子请到家里去也就是了,压根就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心思。既然要动这么大的手笔,自然是有更深一层的原因。

王继亭也不会傻到去问原因何在,只是闷头默默无声的去做事,没多久,还真让他找到了个由头重开了陈州门,而毕士安也向他保证了,就算将王继恩一伙尽数拿下,也要保他个高枕无忧。果然,没多久,他就被外放到了寿州。虽说是个明升暗降的调动,可无论如何,不但保住了自己的宝贵,连儿子的前程也保了下来。

离京前,王继亭又和毕士安在生意渐渐好起来的高升客栈吃了顿饭,又是一阵云山雾罩之后,王继亭才从毕士安嘴里再次掏出了点有用的信息,原来,这高升客栈是一等太平绅士高文举的产业。而那一等太平绅士,整个大宋,只有两个。

从此,一等太平绅士高文举这个名字就在王继亭的心里重了许多。无论如何,有一条可以肯定,这位高绅士和楚王爷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今天,接到这位传说中的人物的拜帖,怎能让王继亭不欣喜若狂,兴许回京的事,就着落在他身上了呢。

当他看到高文举的时候,心中的惊讶程度甚至胜过了当年得知儿子闯祸那次。原因很简单,这位绅士,太年轻了。

当天黄昏,从知州衙门回到镖局之后,高文举将赵威、颜小山、高平、高安聚在了一起,开始制定起了行动计划,和往常一样,这个行动也有一个代号,不过名字却很奇怪,叫“杀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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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早些让我恢复吧。一周了,怎么还这样啊。

008 登门拜访

008登门拜访

自从开完会回来。高文举就一直耷拉着脸,什么话也不说就,一进门就坐在屋子里运气,颜小山有些奇怪问道:“少爷这是怎么了?”

高文举没说话。

颜小山想了想道:“整个计划都挺好的呀。这张为善为了独霸桃花岛的生意,早已把其他各行各业的老伙计得罪了个精光,今年又收了那么多的预付款全都到了咱们手上,只要咱们把他的供货链掐断,这老家伙只有等着债主们上门来砸抢了,哪里还有什么翻身的机会?”

高文举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怎么就没想到冯叔竟然早早安排了这么个计划呢。短短两年,不显山不露水,无声无息的就把张家拴到了咱们的脚上,这张为善还号称做了几十年生意,这种独木桥他也敢过?为了抢这桃花岛业务的独家代理权,竟然将原来的那些伙计得罪完了。这不是自已给自己挖坑么?”

颜小山笑了笑:“这也说明咱桃花岛的生意好啊。如今他只能靠着咱们一家过活,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等于被咱们捏着了脖子,只要一断货,马上就如昨日黄花了。因此,我还是比较赞同冯叔这个计划的。”

高文举道:“就算要捏他,也不能坏了桃花岛的牌子,否则日后谁还敢和咱们做生意?何况这从桃花岛采买的生意还是范大人做的保。用的又是秦叔的名头,这断货的效果虽好,可带来的影响也是极大的。所以啊,千万不能自坏名声。这才是我不同意执行这个计划的原因。不过手里有这么一张王牌倒也不赖,只是别让人把罪名扣到咱们头上就成。”

颜小山问道:“那少爷的意思是说……?”

高文举眉头一松:“我的意思,咱们先向张家下手,把他一次打趴下,让他再没有翻身的本钱,到时候,他没有能力再经营下去,就怪不得咱们了。”

颜小山点点头:“对呀,那怎么对赵叔说?”

高文举笑了笑道:“你就对他说,让他先别着急,等咱们出完了气再伸手掐脖子。”

颜小山见他不再郁闷了,也点头道:“成,那我这就去说。其实也无所谓,反正下一次来货也在半个月后了,这么久还不够咱们下手的?”

高文举点点头:“你去跟赵叔说一声吧,省得老人家多想。顺便告诉他,我不太喜欢搞那些弯弯绕,明明咱们占理的事,非得背后搞那些阴谋诡计,没劲的很……算了,估计这主意也是冯叔出的,以赵叔那性子,估计也不怎么喜欢,要不然刚才也不会那么为难了。你就告诉他。咱们这次要光明正大的‘杀破狼’!其他的,等行动结束了再说。”

颜小山走后,高文举用右手压着太阳穴,喃喃道:“冯叔这是拿我当小孩子呐,也不不知道是怕我摆不平呢还是怕我下不了手,怎么又来这么一手?本来好好的上门找场子,怎么到头来倒变成了给人下黑手、施拌子了?这不成了下三滥了么?!难道说……他看出了我那时候对这张梅英……这也太邪乎了吧?算了,等这事过了就都明白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高文举便带着颜小山和高平、高安,光明正大的去张府递帖子拜访了。他也已经通过赵威的眼线得知,张梅英已于日前回到了城中,想必张为善也已经知道他来了。

张府的门房似乎也得到了通知,接到高文举的帖子之后斜着眼看了一会,扔下一句话:“等着!”扭头进去通报了。

高文举饶有兴致的看着张府门口那张匾额上,金光闪闪的“钦定三等太平绅士”几个大字,笑了一声:“真有钱~!”

他已经知道了这张为善两年前看准了机会,用钱换取了个功名,是第二拔钦定的三等太平绅士,不过这个过程和高文举等人当初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因为泉州的那些绅士是属于朝廷事后奖励的,而其他地方后来的这些绅士们,则是心中已经知道了捐钱便可换来功名。属于投资型的,所以这个价钱就有了非常大的区别,而且条件也相对苛刻了许多。

像泉州府最初那一批绅士的标准,五等太平绅士只需要捐钱三百贯以上即可,而捐钱超过一千贯的便可获得四等太平绅士的称号。可那次之后,朝廷将太平绅士的捐款数额做了大幅度的提升,捐款一千贯以上的才有资格获得太平绅士的称号,还要三代家世清白,本人在乡里四邻中还要有口碑才行。要得到这个称号还得要各级官府的上下打点,前前后后,估计又得再砸一个一千贯出去,这样一来,一个五等的太平绅士竟然要一千贯才能换来。更要命的是,那二等太平绅士,在整个大宋,也不过才又多出了十数八个而已,至于一等太平绅士,那更是一个都没再封。因此,这个一等太平绅士,到目前为止,竟然只有徐锴和高文举这么两人而已。

至于张为善这个三等太平绅士,则是花了不亚于高文举当初所费财物才换来的。为了得到这个称号,他差点把家底掏空了,光是在各级官府中扔的钱就占了一大半,那一阵他整天出入府衙,差不多和府衙里的大小人物都混了个脸熟,那些在衙门里讨生活的人也都喜欢见这个出手大方的张财主。

自从有了这个太平绅士的封号之后,张为善一下子就抖起来了,过五关斩六将。血拼数好汉将桃花岛货物的本州独家代理权拿到了手中,借着桃花岛各色物件利润丰富的光,知知两年,他的财产又翻了好几个番,搞的张财主做梦都能笑出声来。除了女儿的婚事有些不合心思之外,其他事对张财主来说都是顺风顺水,甚至高文英母子被劫的坏事,都被他趁机做成了好事,这张财主的理事手段可见一斑。

当然了,高文举叹他有钱,却绝对不是夸奖他有赚钱的本事,而是另有他意,只是这个太平绅士的花费,就够让高文举耻笑半个月的了。

高平、高安正是在这里享受到了人生中最耻辱的待遇的,不但将马匹和盘缠丢失在了这里,连他们做人的尊严也一并被这家人践踏了。他们今天来的目的很简单,就像少爷说的那样,在哪跌倒的,在哪爬起来。

高文举和颜小山正在这老神在在的评头论足呢,那门房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冷冷的说道:“跟我来吧~!”然后又转头在前面带路了。

高文举向几人打了个眼色,迈步跟了进去。绕过一座大照壁,随着那门子走进了张家的大院。远远望去,还有个百余步才到二门。高文举正想夸一口院子真大之类的废话时,就听到一阵杂乱的狗叫声,那门子虽然在前面带路,但眼睛的余光却微微的向身后几人扫了一下,颜小山站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眼中那股幸灾乐祸的神情。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小心点,老爷刚买了几条狼狗,性子野的很,胳膊精的链子都拴不住,动不动就挣脱了,要是被咬着了可就不好了。”

高平、高安两人心头一阵怒火。当初被张家放狗咬伤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两人对了个眼神,轻轻的将手盔戴到了手上。就听高文举无所谓的说道:“没事,狗嘛,养了就是给人跑腿的,听话了就给他点剩饭骨头吃,不听话,剥了皮吃肉就是了,哪里用的着那么在意。”

那门子听到他话里有讽刺的意思,心下不悦,脚下明显的滞了一步,向站在一边的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趁着众人不留神,转身向墙角打了个不太明显的手势。门子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神态,脚下走的更慢了。

刚迈几步,从墙角处突然冲出了两条半人高的狼狗出来,对着高文举一行直奔而来,那模样,像极了捕捉猎物的狼。那门子惊呼一声:“狗脱了!哪个混蛋看的狗?快来拉住!”说着,貌似害怕的快跑了两步,却转头看着高文举等人,脸上的表情让看在眼里的颜小山不由的想上前抽他两下。

说时迟、那时快,两条狗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几人面前,而这时,高文举的眼中竟然还有淡淡的笑意,这让抱着看热闹的门子更加相信这位高少爷就和传言中的一样,是个傻子了。就在他打算装模作样再喊一声训狗人的时候,几年前在张府中被狗咬过一回的高平、高安兄弟突然闪了出来,各自对着一条狗迎上了去。左手一引,晃的那狗向前一扑,右手中的手盔调整了方向,露出手外的尖角闪电般对着狗头两眼之间的低凹处狠狠一扎……整个世界顿时清静了。

两人为了报这一箭之仇,光是这一招不知道练了多久。他们听过高文举所说的“捉狗十八法”,但想来想去还是这一招最直截了当。狗头两眼间的低凹处是狗的致命之处,对于狗的重要性,一点也不亚于人头上的太阳穴,就是被成年人用手指头捅一下。也能要了狗命,更别说高家家丁标配的手盔那个尖角了。为了练这一手,高文举特意为这两位养了一群体型彪悍的大狼狗,只是为了练习在狗快速冲刺过程中的定位,两人就花了半年的时间,如今对这两位来说,这世界上,最脆弱、最好降伏的东西,恐怕就是狗了,而且越大的越好对付,因为目标大,更容易定位。

本来想煞一煞高文举一行威风的张家人根本没想到,两条貌似凶猛的大狼狗跑了那么远,到了跟前连牙都没来得及呲出来就躺下了,而出手的竟然就是三年前那两个被狗咬的差点尿裤子的高家家丁。只这一下子,整个院子中,连那门子,带几个明里暗里站着的小厮,还有几个原本安排着教训一下对方之后了来帮场子的家丁,顿时都愣在那里了。

高平、高安一击得手,连看也不再看一下,又很平静的退回到了颜小山的身后,仿佛根本没有离开过队伍一样。

高文举见那门子目瞪口呆的站在对面动也不动,也不催他,用下巴一指那两条还在抽搐的狼狗,一副很向往的样子道:“都说狗肉好吃,不知道姑姑是不是打算用狗肉来招待咱们了。“

颜小山应声答道:“狗肉虽然好吃,可自古狗肉不上席,怕是今天吃不上了。”

高文举马上换了个可惜的表情:“真可惜啊……咦?你怎么不走了?”

那门子被他这一问,回过了神,恨恨的说道:“在这等着~!”转头匆匆跑进了二门。

不一会,就听到一声清脆的耳光声,紧接着那门子捂着脸从二门中跑了出来,路过高文举几人时,眼中的表情十分复杂,一瞥见高文举在看他,连忙绕道跑远了。

高文举正莫名其妙间,二门中走出来一个腆着个大胆子的中年人来,闪着一对三角眼,抬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道:“高家少爷在哪啊?”

高文举扭头向颜小山道:“怎么出来个瞎子?不是说姑姑家挺有钱的么?干嘛要个瞎子跑腿?”

颜小山一副很用心思考的样子道:“想是姑奶奶这里照顾残疾人吧。”

高文举恍然大悟:“定是如此,我就记得姑姑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小山呐,这位先生眼睛不太好,你过去帮扶着点,别给人摔着了。”

颜小山忍着笑,真个就上前作势要扶他了,嘴里还不住的埋怨:“你们这的人真是的,眼睛不好,手上也不说拄着棍儿。”

高文举大声咳嗽一下,正色道:“小山!不得歧视。要一视同仁!”

颜小山连连点头:“一视同仁!一视同仁!”走到那人面前:“先生,我家少爷就在你前面不远处,我带你摸摸他?”

那个大肚子乃是张家管家武元清,他本是张为善的夫人武氏娘家的族弟,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投奔了堂姐,在张家执事也有些年头了,由于做事深得堂姐的心思,十年前被升为了家中的管家,所有的事情都从他手里一把过。也正是那个时候,经过他和武氏的一番运作,将本来还是小妾的高文英,彻底划到了下人的圈子了去了。

关于张为善和高家的过去,他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从堂姐口中听到过许多皮毛,站在堂姐的立场,他当然要不遗余力的上下其手,帮着堂姐加倍的将高文英母子不断迫害,碍于表姐夫的威严,却也不敢下死手。

当高平高安来报丧的时候,张为善正好出门经商不在家,武家姐弟便趁着这个机会将高平、高安羞辱了一番,将两人惹的怒气冲天,当两人试图理论时,便被他们姐弟借口以下犯上差点要了命。没几天,张为善回来时,正好碰见了已经落魄的没个人样子的高平、高安试图接近高文英,张为善匆匆问了几句,却正好被武元清给她扣了些不干不净的帽子,张为善怒发冲冠,也不细问,便将高文英狠狠打了一顿。将高平、高安逐了出去。

过了半年,高文英娘俩又被山贼劫了去,为了那些山贼勒索钱财的事,张为善两口子吵的天翻地覆,最后两口子达成了一致意见,出些钱将那娘俩赎回来,给他们划个小院,从此各自过活便是。可武元清在和山贼交涉的时候,却依着堂姐的吩咐,让他付钱给山贼,将高文英母子杀掉,从此以绝后患。当然,武元清还趁机将过手的争黑了一部分,毕竟杀人要比赎身便宜的多嘛。

这事眼看着都过去两三年了,而高家从那次之后也再没了音讯,本来以为这事就到此结束了,没想到时过境迁,人家这正主如今竟然找上门来了。由于张梅英见过那张婚书,知道对方的身份不假,而高文举当时的态度,很明显也已经知道了张家曾经给女儿说过几次婚事的事情。人家就以这个名头去官府一告,就算凭着自家这太平绅士的名头,伤不了什么根本,可这名声要传了出去,恐怕就要比女儿那个命硬克夫的情况还要坏上几分了。毕竟一个那个还可以用天意来解释,可是悔婚另嫁就成了道德败坏了,这种事情要是传了出去,别说生意还做不做得下去,恐怕那死了的三个新姑爷家,多少要上门来闹腾一番了,到那时候,恐怕就不是这么容易解决的了。

昨日间小姐匆匆从城外赶回来,说起了高家少爷要上门来找事,他就被老爷夫人叫了去叮咛了一番,根据老爷和夫人的交待,他要在这几天小心着等候高家来人。当然,老爷的意思是打算将这事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夫人的意思,一如既往的强硬,如果他能自己把这事解决干净就是最好的了。

这武元清本就是个小家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而进了张府之后,又一直在自己堂姐的扶持下作威作福,哪里有什么大局观。否则他也不会随着堂姐胡闹了,不说背着姐夫暗地里搞一套那些事,就连救人的事他也敢随着堂姐的意思让山贼下手杀人。

这种人能想出来的法子能有什么花样?无非就是关门放狗来个下马威之类的了。可没想到这次狗是放了,却放的有些过了,直接给放倒了。抽了那办事不利的门子一嘴巴,自己想出来摆个谱,却还让人家如此调笑,这位眼高于顶的武管家如何还受得了?

正想当场发作一下时,里面匆匆跑出来个小厮来问为什么高少爷还没带到?原来是老爷的跟班张三江。这下武元清不敢再托大了,虽然他老背着这个姐夫另搞一套,可毕竟人家是家主,直接下的命令他还是不敢违背的,连忙收了表情,甩开了打算扶自己的颜小山,冷冷的说了声请。让张三江自己将人向里带去。

高文举还一副吃惊的样子,走过他身边时很奇怪的问道:“原来你能看见啊。真不好意思,别见怪啊。”

武元清气乎乎的一摆手,侧身让过了高家四人。正想着怎么报复他们一下时,耳边却飘过了一句话:“你看他那肚子那么大,几时能生啊?”说话的正是高文举。

就听颜小山接着道:“三月肚子大如鼓,要生最迟到处暑。”

武元清这个气呀,狠狠的将裤带紧了紧,正想走几步跟上,那两人竟然还接着说呢。

“看他年纪也不小了,高龄生产,会不会有问题啊?”

“不会吧,看他那样,应该不是头胎了。”

“噢,那就是了,头胎危险些……”

武元清就想对着这两混蛋吐一脸唾沫,骂一声傻瓜,再说一句老子是男的。心里想着,手上使劲再一勒裙带,就听“绷”的一声响,腰间突然一松,低头一看,裤带断了……

009 真假难辨

009真假难辨

“高少爷请稍等。”张三江将高文举一行人带进客厅。让了座,奉上茶之后就闪了。

高文举明白这是人家示意自己不值当亲迎的意思,却也不怎么在意,大剌剌的坐在那里四下乱瞅,心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人家的客厅都快赶上桃花岛的议事厅了。突然看到一个大肚子颤悠悠的乱晃,顺着肚子向上一瞅,正是脸憋的像个茄子似的武元清,现在正站在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地方运气,显然刚刚那一阵调侃的话把这位自我感觉良好的大管家气的不轻。

再顺着边向过扫,却见有几个下人打扮的的中年汉子正在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身后,心下奇怪,用余光一扫,却看到了高平、高安那露出青筋的手,心里顿时明白了,恐怕这几个就是当年参加过围殴这哥俩的一帮恶奴了。

轻轻咳了一下,举起茶杯的同时,将头轻轻向后一仰,用微不可见的声音道:“放松些。”

就听到张三江的声音道:“人就在客厅等着。”

接着就是一声略显沧桑的声音怒斥:“混帐东西!为何不早早来报?!让人家等着岂不缺了礼数?!”

然后就是张三江的委曲声:“是夫人吩咐的……”

那沧桑的声音接着斥道:“回头再收拾你~!”说话声中,人似乎已经到了跟前。

高文举微微咂了咂嘴。心道,都这时候了还玩这一套?真没意思。

眼前人眼一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大个子,高文举倒没料到他来的这么快,一惊之下,下意识的举目望去,只见眼前这个人大约五十岁上下,国字脸,丹凤眼,几绺文士须得体的配在脸上,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又见旁边一帮家丁都是一副恭敬的样子,明白这就是正主张为善了。心中闪电般的浮出许多念头,暗暗思量,莫说当年的冯有年和老爹了,就是自己如今正当面,即使已经知道了这位便是害的自家许多人痛的无法言喻的白眼狼,可是第一眼看到他,竟然也会生出一丝好感来,看来这位的印象分的确不一般的强大。末了又暗道,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他心里乱七八糟的过龙,张为善却是一副很激动的样子上下打量了个不停,嘴里一个劲的喃喃道:“像!真像!”

高文举心中不由的对这位演技派前辈生出一副佩服的心思,且不论他的心思如何,只这照面前后不咸不淡的几句对白,就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了一位慈祥的长辈和多年不见的老友后人初会的情景,如果不明究里。搞不好还会真的被他感染的热泪盈眶呢。

不得不说,张大善人这一个闪亮出场顿时就把高文举那一肚子的腹案化解于无形了,甚至一时之间,连如何应对也拿不准了,总不至于,人家如此真诚的对着自己要叙旧的时候给人一个揽不起吧?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心里再气,面子上总还是要过得去的。

不想,就在他这一阵措手不及的档口,张为善却已经发觉了气氛有些不对劲,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着他笑道:“上回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襁褓之中呢,一晃都是大人了。”说着很亲昵的拍拍他的肩膀:“人老了,免不了多几句嘴,你别见怪。”

高文举被这一场亮相彻底击败了,傻傻的起身将他让到旁边的椅子上,口里却实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一时竟然有些脑袋短路的感觉,也不知道那一肚子不爽要如何发作才是。

张为善被他这一让,趁势就落了座,微笑着说道:“小鹏啊~!”接下来的话却被对方那夸张的表情和举止生生打断了。

只这一个称呼,就让高文举如遭雷击。这几个字听到耳中一个激灵。瞠目结舌的看着张为善,再也无法动弹了。这句话给高文举带来的冲击,绝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上一世的名字怎么会从一个老头子嘴里冒出来?难道说他才是穿越同仁?如果是,那他是哪一位?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么还知道别的什么?如果真的是穿越同仁,那还有没有别的人一起来了?自己这几年在沿海一带瞎折腾引起的那些变化,这些人会不会有意见?……

虽然高文举这几年养气功夫渐长,可如此重要的信息迎面砸来,还是让他心里十分震惊,脸上自然也无法掩饰,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位笑mimi的张大善人,只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人家精心设计的彀中了,自己辛辛苦苦弄出那么多玩意来,人家只左手进右手出就赚的盆满钵满,还不用费多大神。如今更是守在家里坐等他来,而且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那么自己费尽心思搞的那个“杀破狼计划”还有多大可行性?

可不管怎么说,就算他是穿越同仁,忘恩负义的事情暂且放过不说,做出买凶杀子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也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的。就算有一万个理由,这等事情都不是一个人,尤其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应该做出来的。

张为善看着表情不停变化的高文举,心中一阵惋惜,看来这孩子真是傻了,见他扶自己坐下时还挺正常,可一开口竟然就吓成了这个样子,顿时对颜小山等人也有些不满了,看到自家少爷如此模样。怎么也不上前帮扶一把,还要你们跟着来做甚?再一看,三年前那两上门来闹事的混混也在里对,心下对高文举更是不满,怎么这等人还能接着用呢?

谁知道,颜小山和高平、高安三人心中更是糊涂,少爷刚刚还一路高歌猛进的,眼看的见了正主,将早已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词往外一搬,就能让这个白眼狼原形毕露,然后大家就能痛痛快快的将憋了好几年的恶气一次撒了出来。怎么事到临头了,少爷竟然怯场了呢?

这边上几位各有心思,在这里打鼓,高文举却在思索着要如何和对方沟通,确认对方的身份,想了半天,他还是决定先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再说,毕竟对方要真的是穿越同仁的话,恐怕自己不见得就有胜算,谁知道人家这些年都准备了些什么东西呢?要是万一玩砸了,恐怕能不能全身而退都不好说了。

愣愣的想了一阵,暗暗将攻击方案和退路思索了一下,后来又一想。人家如此托大,想必压根就不怕他,如果真要动手,恐怕自己也讨不了好去。既然人家摆明了车马,自己也只能接着了。松了一口气,退后两步,从回自已椅子上,见对方果然没有丝毫威胁,这才将心中的戒备稍稍松了松,权衡了一番,他决定用单刀直入法。正色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张为善慈祥的笑了笑:“这孩子,我是你姑父张为善啊,你小时候我在你家住过半年呢。给你取这名字的时候,你父亲和冯管家还和我商量过呢。”

高文举又愣了,脑子里迅速闪过许多画面,突然想起在什么地方见过高鹏这个名字,再一细想,好像是这几天。又想了想,猛一拍大腿:“对了,婚书~!”说着连忙转身瞅了一眼颜小山。

颜小山见他这一会有些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少爷天马行空惯了,自己也不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自然也不敢出言相扰了。不过他喊这一声婚书却听明白了,又见他望着自己,连忙从怀里将那封婚书取了出来,这些要用来和张家人对质的证据,如今都在他怀里揣着。虽然不知道少爷想干嘛,却也很迅速的递到了他手中。

张为善呆呆的看着他,不由的又叹息了一声,当年夫人试图悔婚,他自己死活不同意,可耐不过夫人以高家少爷是个傻子,将来指定要让女儿守活寡为由,又文又武的,总算是将他劝服了。虽然他当时也同意了夫人的意思,后来也不再和高家来往,可这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的,如今见了高文举这副德行,竟然对当初的决定暗自庆幸了起来。可转眼一想,女儿连许三家,都守了望门寡,莫非真的和自己食口而肥有关么?眼前这个,虽然傻些呆些,可起码好过守望门寡吧。

见高文举又请出了那纸婚书,张为善又觉得这个傻小子或许还有点机会吧,心里又动起了让女儿和他完婚的心思。眉头刚刚一舒。就见高文举拿着婚书喃喃的念叨:“原来我叫高鹏啊。”张为善心里又凉了半截,原来还只听说是呆一点,怎么如今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了?这傻的也有点过头了吧。难道女儿注定了就要嫁给这么个玩意么?差点就要仰天长叹一句,老天没眼了。

这当口,高平却低声凑到高文举耳边说道:“少爷,你从认字起,便是以字行的。”

高文举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名字叫高鹏,这么久以来,他都只记得自己叫高文举,若非张为善今天当面提及,他恐怕还要一直蒙在鼓里呢。虽然有这张婚书,可是一直也没拿正眼瞧过这玩意,只是把它当成了一件证据,至于上面写的什么,从冯有年交给他到现在重新拿到手里为止,只是那天在张梅英的禅桌上瞄了一眼而已,因此,才闹出了这么个乌龙来。

高文举弄明白了个中原由,差点跳出嗓子的心又落了回去,这才想起来,自己眼下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查起档案来了。连忙将婚书向身后一递,转头向脸上已有些不太好看的张为善道:“既是姑父当面,小侄千里迢迢而来,怎么不见姑姑出来相见?”想起刚刚的乌龙来,顿时一头冷汗,幸亏没问他有没有参加孙晓鹏的葬礼,知不知道那非洲几个福利院后来怎么样了之类的话题。

张为善松了一口气,看来也还不是全傻啊,起码还认人,这就不要紧了,日后只要前后不离人,丢不了自己就成。脸上换上了一副惋惜的样子道:“小鹏啊,你姑姑……唉,是姑父没用,几年前家里遭了劫,你姑姑和你那苦命的表弟被那伙贼人劫了去,到如今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说完,老脸一阵抽抽,眼眶也红了。

若是不知内情者看到这副模样,想必一定会信以为真,以为这老头真的是在难过。可高家这几位都是知根知底的,看到老头这副做作的样子,简直恶心的能吐出来。

高文举强压着心中的恶气,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问道:“那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对方有没有提什么条件?有没有报官?”

张为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眼中竟然掉出了几滴老泪:“能是什么人?无非是看着我手上有几个钱,起了些坏心思的强盗罢了,那些人除了要钱还能图什么?可是前前后后银钱索要了不知多少,却一直不见他们放人。”

高文举注意到,那个大肚子管家悄悄的离开了客厅。就听老头接着道:“也请过镖头,也报过官,可这事都过去两年多了,还是没个头绪。我担心,他们娘俩恐怕是……”

老头说到这里,竟然泣不成声了。

高文举冷冷的看着他的样子,心道,我叫你装十三!老子就当看戏了。也不出言相劝,竟然端起了茶杯品了一口,可惜这么半天过去,茶都凉了,而且人家也没给他准备花生瓜子之类的零食,实在有些美中不足。

张为善低头难过了一会,后面站着的那个张三江很不满的瞟了一眼高文举,高文举狠狠的瞪回了他,张三江被他瞪的不自在,小声的提醒了一句自家老爷,又掏出一方手帕递到他手中。

张为善擦擦眼角,难过的摆了摆手,轻轻叹息道:“是我对不住他娘俩啊……”

高文举接口问道:“你说那些贼人前后索要了好多次钱财,他们是怎么和你联系的?又没有顺着这条线往下查?”

张为善依然没抬头,惨然一笑道:“我又何尝不知顺藤摸瓜,可是那伙贼人狡猾的紧,每次总是通过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收钱,家里请过几回镖师和游侠儿,无奈都没能找到正主。初时还每月来索要一回钱财,前年就过了几个月要一回,去年端午之后就再没来索要过了。想是……”说着又难受起来了。

高文举冷冷的问道:“这些钱都是谁出面去送的?”

张为善也没思索,脱口而出:“是府上的管家安排的。”

高文举道:“我能见见那位管家么?”

张为善点点头:“自然可以。”吸了一口气,擦擦眼角,甩了甩手对旁边的张三江道:“去叫管家来。”张三江匆匆而去。

当张三江出去之后,张为善突然回思了过来,这孩子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傻呀。问话一套一套的,而且脉路如此清晰,难道说他在怀疑管家的什么问题么?

想到这里,张为善脸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将这事从头到尾的理了起来。他想起了那年高文英母子被贼人掳去之后,对方狮子大开口来要钱,自己本来就因为那几年对那娘俩不太好,当时就依足了对方的数给了钱,可对方收到钱之后,却迟迟未见送人回来,过了一个多月,又送了几件娘俩个的衣服回来,再次索要钱物,再后来,似乎就变成了个无底洞。

想想这事的前前后后,一直都是由管家经手的,那管家又是夫人的族弟,夫人又一直对那母子俩不待见。自己当时也觉得这事或许有蹊跷,可夫人拦着不让给钱,管家又偷偷帮着自己瞒了夫人去和贼人接头,自己便信了他,难不成,这里面真的有鬼?

被高文举冷冷的连问了几下,本就善于思考的张为善顿时发觉其中似乎有些不太妥当了,当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索时,他马上就明白了自己当时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的状态。顿时想起了出事之后,管家前后帮着联系镖师,请游侠儿帮忙查找,热心的异乎寻常,和他平日不等见高文英母子的风格截然不同,再联系听到传言说武元清在自己府上做管家娶了六房小妾的事,心中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胖子有问题。

他很吃惊的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下意识的摸过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一股冰凉的茶水登时将他激的清醒了过来,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看了一眼高文举,却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股嘲笑和讽刺的味道。看高文举那眼神和表情,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家中的那些往事,回想一下自己当初潦倒的差点没了命,被高琮好心搭救,又将妹子许配,又赠财物让他翻身的事情,再想想高文英母子在自己家中的遭遇,张为善心里一下凉了半截。

正在想要如何向这位不知道到底傻还是不傻的内侄解释时,张三江匆匆的跑了进来:“老爷,管家不在他房里。”

张为善怒道:“他刚才不是还在吗?这一会功夫能跑到哪去?快去找!”

高文举很吃惊,暗呼厉害,老头果然演得逼真,奥斯卡影帝恐怕也就这水平了。

这时,只听后宅传来一声怒喝:“不用找了~!人在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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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感觉好一些了,功力有恢复迹象。明天尽量早些更。

010 人善被人欺

010人善被人欺

随着声音,一阵珠环玲佩叮叮咚咚的响个不停。从方才张为善过来的方向走进来了三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面色极其不友善的中年妇女,她的左边陪着一个稍微弯着点腰,一脸谄媚的胖子,正是那位管家武元清,而右手边,则是换回了小姐装束,一脸怒气的张梅英。高文举等人对个眼神,明白这是正主武氏夫人驾临了。高文举示意大家安静,自己依然坐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

张为善从方才的一阵慌乱愤怒中清醒了过来,铁青着脸道:“元清!你近前来,表少爷有几句话要问你。”

武元清吭吭哧哧的想向前来,就听武氏一句怒喝:“什么表少爷?!哪里来的野种!也敢跑到张家门里来充什么大尾巴?!元清去给我拿张椅子来!我倒要看看,这个门里,是谁说了算!”

武元清马上神采奕奕的扶了一把椅子过来,小心的摆放在张为善上首,又扶着她坐下,这才神气活现的站在一旁,一副小人的嘴脸看着高文举一伙。

这当口,高文举已经制止了几个听她开口骂人的手下那蠢蠢欲动的样子。心平气和的欣赏着这一套类似清宫戏里面老佛爷出场的样子,心里头对武元清的太监造型赞赏不已。见武氏已经板着脸坐了下去,这才慢条斯理的向一脸尴尬的张为善问道:“敢问,这家里是哪位说了算?”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就将张为善压抑了几十年的怒火勾了出来,老脸一红,却又不便当堂和夫人翻脸,只得大声再次喝道:“元清!过来!”

武元清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竟然还对着他翻了个白眼。气的张为善怒火中烧,却又不知即使是好。

看到这一幕,高文举摇头叹息道:“这大家宅院里的事可真奇怪,老爷说句话,竟然只能换个白眼。看来,有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啊。你说是吧,小山?”

颜小山铁青着脸,恶狠狠的盯着武氏动也不动,显然被方才那一句“野种”气的不轻。高文举等了半天没见他应声,回头一瞅,好嘛,正在那运气呢。轻声咳嗽一下,故意压低声音道:“注意形象~!”

颜小山翁声翁气道:“那婆……她方才骂少爷了。”

高文举依然用特意压低但却并不甚小的声音道:“她骂是她不好,咱们是斯文人,斯文人是不骂人的,总不能人家骂我一句野种,我就骂人家一声贱人吧?那不跟泼妇骂街一样了吗?再说,她骂人是他没教养,咱总不能跟没教养的人一般见识吧?!”

这番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了客厅中的所有人耳中。直气的张家一帮人咬牙切齿,就连方才颇有几分尴尬的张为善也大是头疼,心道,这孩子怎么真的这么傻,这种话你在心里想便是了,你这么一说,可比直接骂人还要损呐,这个场子可让人怎么圆呐?他现在还在琢磨怎么把两家的矛盾调和一下呢,只是高文举这一下太过狠毒了,搞的这位在生意场上无往而不利的铁齿铜牙也为难了起来,一想到自己夫人的yin威,再一想高家人的来头,不禁一头冷汗,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武氏一下被气的浑身真哆嗦,用颤抖的手一指高文举,无奈一口闷气憋住了腔子,一时竟然发不出声音来。

高文举一脸好奇:“他们这讲究真大,说个话还先运一阵气,这要碰上个急事,这么个说话法子,说到哪年哪月去?”

“你住口~!”却是张梅英正在给母亲抚背顺气。听他这一句调侃,再也忍不住,出声阻止了。

高文举还是保持那副求知的样子:“这位是……?”

张梅英白了他一眼:“你瞎了?!我就是张梅英!”

高文举挠挠头:“我前几天在城外一座尼姑庵里见到一位安宁小师傅,她说世间已没有张梅英此人了。看来是她在骗我了,这年头,骗子真多,连尼姑都靠不住。小山啊,你记着,以后千万别相信尼姑的话。”

颜小山点头应道:“一见尼姑,逢财必输。”

高文举奇道:“这么有见地的话,是谁教你的?”

颜小山道:“是少爷你教我的。”

高文举:“我说嘛,听着就耳熟嘛,原来是从我这听来的。”

颜上山:“少爷既然知道这话,为何那天还相信那小尼姑?”

高文举:“这是当年武林盟主令狐大侠常常说的一句话,可听过归听过,和切身体会过还是有区别的。”

两人一唱一和,竟然不把张家这些人放在眼里,绝对的旁若无人。这种嚣张的样子直气的张梅英娘俩恨不得马上扑过来把他们撕太碎了吃掉,也把个试图和稀泥的张为善搞的瞠目结舌,他这回是真的弄不清楚高文举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了,不过他到是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事好不了了。就算高家人肯让步,不再追究,以自己夫人那母老虎的性子,恐怕是无法善罢甘休了。

张梅英因为那天先在水月庵里见了一面高文举,当时就闹了个不欢而散,她又听高文举说起自家人是白眼狼,而他又特别恨白眼狼。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要来踢场子的。连忙赶了回来和乡亲商量对策。很不幸的是,这个消息竟然也被正好在家中的父亲听到了,而父亲知道之后所表示出来的意思,竟然跟她们母女截然相反。

一家人商量了一整天,都觉得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根本就不用怕高家人找上门来,因此也就有恃无恐的坐在家里等对方上门,可即便如此,张梅英母女还是借着家中大小事务都在武氏手中的便利,企图给初次上门来的高文举一个下马威,这才有了那个关门放狗的事情。很无奈,就在母女俩陪着知州夫人在后院欣赏来自桃花岛的稀罕物事的时候,被临时征去叫人的张三江竟然直接通知了蒙在鼓里的张为善,一下让原本设计好的许多套路没法发挥了。

当高文举开门见山的和张为善谈起高文英的事情时,站在旁边陪同的武元清感觉大事不妙,再让这爷俩这么问下去,恐怕事情迟早要穿帮,于是就悄悄的跑回后院,请了夫人出来镇场子了。武氏一边骂自己这个堂弟没用,一边琢磨出了个法子,原本想用几句话将这几个傻小子激怒,然后重施故技将他们打了出去。可谁也没想到,娘俩都只一人说了一两句。反倒被人家这不咸不淡的样子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看到堂姐母女被气成这样,武元清顿时觉得脸上无光,他之所以能在张家混的如鱼得水,完全是因为背靠着堂姐这棵大树,到了这时候,他也顾不上堂姐夫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了,一个箭步就窜到了高文举面前,右手一指:“小咋种……啊~!”

却是颜小山在他伸手指向高文举的那一瞬间,将那支肉乎乎的手指攥在了手心,轻轻向后一弯,一下就将正要破口大骂的武元清疼的变了调。有些美中不足的是。武元清竟然是在伸手之前就开口骂了出来,而颜小山只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却没能将那已经骂出来的几个字拦住。也正因如此,他一攥住武元清的手指就没怎么客气,直接向反方向弯了个大角度,一下将武元清疼的有如被放了气,连那一声惨叫都变有有气无力。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武氏和张梅英一下就被吓傻了,这两人这么多年来一直身在高位,不管发生什么冲突,自己总是站在上位的一方,从来没想到有人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发难,因此,在这一刻,两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实。站在旁边的几个张家下人,脚下动了一动,却被张为善狠狠的瞪了一眼,只得讪讪的呆在了原地。

而握着一根肉萝卜的颜小山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站在高文举前面,动也不动。被他攥在手心里的武元清疼的脸上的横肉直抽抽,却也知道再喊的话就有些不好看了,只得强行忍住,却将两只泪汪汪的小眼使劲向坐在椅子上还处于震惊状态的堂姐看去,试图一如既往的从堂姐那里找到支持。

高文举皱了皱眉头,悠悠开口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被女人骂两声无所谓,咱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可是,这不代表我不生气。佛曰,众生平等。我不会欺负别人,却也不愿意被人指着鼻子来骂,这种情况太伤自尊了。小山,你距我一尺,还让人如此冒犯于我,该当何罪?”

张家众人本来还挺担心颜小山手上一使劲,把胖管家的手指头给折断了,到时候不免要大动干戈,如今却听高文举没有追究武元清。反倒先问罪于颜小山,大是意外,本来想要趁机发作的,也都静了下来,只等着要看这位在张家上下早就声名狼藉的高少爷出丑。

颜小山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平静的说道:“回少爷,是小的护持不力,当鞭笞领二十。禁闭一月。”

高文举接着道:“很好,自家的事,就等回家再算。那这外辱的事,当如何处置?”

颜小山道:“口出不逊之辞,当掌嘴二十。又使羞辱之态,当斩此指。”

高文举点点头:“很好,高安!”

高安向前跨一步:“在!”

高文举道:“如今我们在别人家里,多少给主人留点面子,手指就先别斩了,掌嘴二十吧。”

武氏和张梅英回过了神,就一直在冷眼旁观,试图看这个糊里糊涂的傻小子被人骂了还先罚自家人要出个什么笑话,不料话锋一转,竟然成了要揍武元清,而且话里话外还露出那么点给你面子的意思,这分明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武氏还没说话,就听张梅英大声喝道:“你动一下试试?!”

无奈高安竟似完全没听到她说话,铁青着脸走到了武元清面前,武元清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太妙了,刚想转身逃跑,很无奈手指还被人家攥在手心里呢,被颜小山轻轻一使劲,咧着嘴哇哇叫着就将脸摆到了回来。

高安一看,嗬,这个姿势,别提多趁手了,人家都这么热情了,也别客气了,右手高高举起,叉开五指,抢圆了一使劲“啪!”一记干脆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武元清那油光发亮的肉脸上。

武元清大喊一声:“啊~唔!”却是高安左手中早就准备好的一块抹布正好趁他张开嘴的时候塞了进去,武元清还待挣扎,颜小山右手轻轻一抖,将那差不多了两三百份量的胖子扯了一个趔趄,拧着他的手指闪到了他背后,左手又将武元清那还在挥舞的左手牢牢拿住,将他的胖大身子用膝盖一顶,死死的固定了下来。这样一来,就成了武元清被颜上山按着乖乖的面对着高安,等候行刑了。

高安这一下更趁手了,抡圆了大手,左右开弓,一阵有节奏的噼里啪啦响声之后,二十个大耳括子不折不扣的抽足了数。虽然为了营造气氛,高文举一行都板着个脸走严肃路线,可是顶在武元清背上的颜小山还是能从抡着大手的高安眼中看到那股无法掩饰的兴奋,还有站在高文举身后,一副波澜不惊的高平眼中那股火热的欲望,以及这一切的策划者,刚刚才知道自己有个名叫高鹏的高家大少爷那云淡风轻的随心所欲。再看看慢条斯理打人的高安,颜小山不由的对这位平日话不太多的前辈刮目相看了,用少爷的话说,掌嘴都能打出节奏感,说明很有音乐天分。想不到,老实人也有风骚的一面啊。

武氏和张梅英娘俩被这胆大包天的几人这一手吓的半天连动也没动一下,这十几分钟的经历实在太让她们震惊了,简直超过了她们心理的承受能力。直到武元清爬到自己面前,满脸鼻涕泪花加鲜血,抹的五颜六色,呀呀唔唔的向她哭诉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张梅英想想方才自己那一声怒喝换来了表舅被胖揍了一顿,虽然怒火中烧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而这时的武氏却回过了神,看着武元清抽抽噎噎的把嘴里的破布掏出来,除了满口的鲜血之外,其中竟然还裹着几粒白生生的东西,再一细瞧,好家伙,真够狠的,牙都打掉了。武氏顿时火冒三丈,猛的站起身来,一指站在客厅边上的四个张家家丁,嘶声道:“你们都是死人呀?给我打!打死这几个小咋种~!”

四个家丁就要上前动手,谁知这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张为善突然大声喊了一句:“谁敢动手?!都给我滚~!”几个家丁又傻眼了,老爷夫人竟然出现不一样的命令了,那么到底该听谁的呢?

武氏左手一指张为善,破口大骂:“好你个张为善,你好大的本事!除了做缩头乌龟你还有什么能耐?!这儿没你的事,快把你那乌*头缩到肚子里去!”别说,这一骂还真管有,张为善虽然还试图再撑上一撑呢,可一看到夫人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马上又泄了气,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双手将头紧紧抱住,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武氏先在气势上赢了一阵,虽说对方只是自己老公,但好歹也算是个不和谐的因素,就这么被她一声怒喝给骂了回去,顿时越发的趾高气扬了,右手狠狠一甩,对着几个家丁道:“往死里打!打死了有我!”

几个家丁一看,得,江山一统了,这回听令就是了,正巧这四个家丁也曾经参与了三年前群殴高平高安,今天管家安排他们在客厅听差本就有让他们给对方点颜色看看的意思,方才看到这哥俩的时候就有一副嘲笑手下败将的意思,又看到高安在自家堂上竟然敢动手削起了管家,本来当时就想出手,却被老爷用眼神拦了下来,如今再经夫人这么一激,哪里还忍的住。纷纷抄起早已准备好的大木棒子,嗷嗷叫着就扑了上来。

高平、高安哥俩这三年来连做梦都想着如何在张家一雪前耻,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哪里还肯放过,连眼神都不用对一下,双双迎了上去,两人几乎是同样的招式,都是一个侧踢将里面的两个家丁踹的飞了起来,借着这一踢的弹力又向后闪了两步,趁着另两个家丁一慌神的功夫,戴着手盔的右拳闪电般的伸了出去,准确的打在各自对手的手腕附近。

就在这两个家丁惨叫声发出的同时,两人又几乎同时一个肘击,正好击在对方的面门上,将对手扫的向后飞了出去,闷哼一声,竟然同时晕了过去。两人对了个眼神,心意相通,同时抄起两个倒霉家丁掉下来的木棍,主动出手,一照面被踹飞的那两个家丁,正在狼狈的爬起身来,就被两只大棍迎面砸了下来。

“啪!”的一声响从桌上发出,快吓破胆了的武氏和张梅英以及武元清、张三江等人齐齐被惊了一跳,扭头一看,却是高文举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

大厅的中央,殴打还在继续,张家这些不在战圈中的人却听到高文举不满的声音:“呸!茶都凉了!那个谁,沏杯热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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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终于能早些上传了。

走精品路线真的很难啊。要想提高质量就无法实现日更万字,要想达到每日一万的速度,又没法子让质量提高,真让人纠结。

明天争取两更。

011 好狗不挡道

011好狗不挡道

高文举这一声不满的发作。若换在平时,或者是个相熟的好友间当面说出来,那就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甚至还有向对方示意双方关系良好的意思,搞不好还能增强一下双方的感情。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说了出来,似乎就有些讽刺的味道了。

武氏和张梅英虽然也常见殴打的场面,而且还经常觉得很解气,或者说很兴奋。可那都建立在自己绝对安全,又是自家人殴打别人的基础之上的,如今这情景,只怕再发展下去,自己娘俩就要成为下一批次挨揍的对象了,能不让她们胆战心惊吗?

被高文举这一惊,武氏马上就回过神了,四下一看,对呀,这是我自己的家呀,这些年来,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老娘说的话还从来没人敢顶过嘴呢,就连名义上的老爷也被得乖乖听我的话。不当着大伙的面给他脸上吐唾沫不是为了给他留脸面,是觉得那种形象有损老娘的名声。可今天这算是怎么回事?

看着高平、高安两人拎着自家的大棒子一下一下的揍着自家的人,高文举和颜小山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武氏愤怒了!方才被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跌坐回去的身子一瞬间又跳了起来,就觉得身子碰到了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自己那个倒霉堂弟,两眼不忍心的看着厅中正在挨揍的几个下人,脸庞还随着每一棍子的落下很有节奏的抽搐着。

武氏一腔怒火顿时被点燃了,伸手对着武元清那已经肿得像猪头一样的胖脸抽了过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养着你们都是用来占地方的吗?还不赶紧叫人去!”

武元清这时候也明白了,对呀,四个打不过,我叫八个来,八个要再不行……得,我还是把人都叫来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啊,这时候不上啥时候上?可他明白归明白,却迟迟不敢挪脚步,为啥?因为家丁都在前院和偏房,可自己呆的这地方是大厅靠着内宅的一面,要出了客厅向前院去叫人,那还得从高文举面前过,要向后宅跑却又要从那两个正在抡棒子的家伙面前过。虽然自己在这家里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可这时候,好像不由张家人说了算了呀,人家还让不让过呢?看着几个家丁已经被打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躺在地上连叫唤的声音都变的有气无力,武元清哪儿还敢冒这个险?因此,虽然挨了堂姐两个大嘴巴子,却也只是很小心的向旁边挪了两步,眼巴巴的看着她,再不肯动了,反正在她面前最多再抽几下,就当消肿了,可要真碰到那两个拿棍的手上,想想几年前的情景,就算这两人自己保证会放过他,他自己都不信。

武氏抽了他一下,见他连动也不动,越发的生气了,可这回没轮到她再说话,高文举先说了:“行了,随便打打就得了,别溅的到处是血。”口气平淡的好像在让下人打扫房间一样。

高平、高安闻言马上住了手,将手中的大棒子向地上的四条好汉身上一扔,又引的几人一阵抽搐,这才垂手退了回来。依然站在高文举身后,又眼静静的望着前方,好像方才那一切从来没有发生过。

高文举静静的看着面无人色的武氏,淡淡的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尊敬我的,我将真诚相待,侮辱我的,我将加倍辱之。”眼皮一抬,双眼闪出一阵精光:“伤害我的,我将赶尽杀绝!”

这番话配着他那冷冰冰的眼神,吓的客厅内的一干人同时打了个战。

高文举不再理会那已经吓的有些不太正常的武氏几人,看着将头埋在怀里的张为善,淡淡开口道:“姑夫大人,我再问一次,我姑姑和我那表弟,如今人在何处啊?”

一下子,客厅中顿时变的鸦雀无声了,连大家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那个抽抽噎噎的,正是被打成了猪头三的武元清,这些人中,以他最的呼吸声最为响亮,唯恐老爷突然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小心的翻着一双小眼,死死的盯着这半天一动不动的张为善。

张为善缓缓的抬起了头,一张老脸上满是羞愧和悔恨,而眼神中却隐隐透出一丝空灵,他慢慢的站起身来,走到高文举面前。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郑重的跪倒在地,仰望着高文举的眼睛,很平静的开口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和其他人无关。还请贤侄手下留情,我愿亲自向令尊大人请罪!”

高文举豁然而立,冷冷的望着他,仿佛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些端倪来,良久之后,这才很平静的说道:“家父已于三年前仙逝了。”说着一指身后的高平、高安:“这两位便是当年来尊府报丧的家人,想必你老人家应当见过吧?”

张为善眼中充满了震惊,但他不敢怀疑有人会拿自己父亲的生死来开玩笑,本来还报有几分希望的心思顿时被事实无情的击碎了,虽然这时候天气还不是很热,可他头上的冷汗却唰唰的往下淌。又隔了好一会,脸色灰败的磕下了头:“请贤侄手下留情~!”

高文举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

一时间千头万绪让他心中混乱不堪,仿佛觉得眼前看到这一切竟然都不是真的,原本以为张为善是在自己面前故作不知的推测也动摇了,从眼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老头似乎真的不知道父亲去世,可姑姑和高平、高安的遭遇又让他不得不将这个可能性排除掉。而老头今天的表现,也的确让他觉得有些奇怪,从一开始见面到现在。老头的种种反应都和平常人有些不太一样,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张为善,高文举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耍了。至于是怎么个被耍法,他也弄不明白,最起码,他所知道的东西和真相还有一点差别。想了想,高文举将心中的疑惑掩饰了起来,淡淡的扫了张家诸人一眼,冷冷道:“三天之后,我会再来拜访,希望你们家那位作主的能告诉我。我姑姑现在何处。告辞了~!”

跪在地上的张为善将头垂的更低了,却是一声也没再发出来。

高文举一甩袖子,带着自己那三个手下,大踏步离去了,当穿过二门,走到前院门房时,方才那个门房竟然带着几个家丁堵在了院中,看到几人出来,似乎稍微有些意外,嘴里骂骂咧咧的就围了上来,高文举低声问道:“有认识的吗?”

高平、高安齐声道:“都认识。”很显然,高文举问的意思就是这几个当年有没有参加那场殴打。

高文举点点头:“打!”

高平、高安一闪身齐齐扑了上去,要说这门房也是倒霉催的,他只记得管家老爷吩咐过要教训这几个高家人一番,无奈自己本事不济,放了两条狗竟然一个照面就被摞倒了,想跑去求援还被管家打了一耳光,他心里头这口恶气想来想去都咽不下去。怎么说他也是张绅士府上的一号人物啊,就连新任知州大人府上的管家见了也称兄道弟的,怎么就被几个外路来的欺负到头上来了呢?

他知道管家既然要教训这几个人,那这几个人在里面自然也讨不了好去,因为自己进不了二门,所以他就叫了几个据说几年前也打过这几个家伙的家丁,一起在头院里等着几人出来,他觉得到那时候,这几人自然是已经被管家他们教训过一顿了,这时候正好痛打落水狗,一来可以出出气,二来也为那两条狗命讨个说法。几人正坐在这商量呢,就听见二门里传过来一声:“收队。”听声音,竟然就是那个高家少爷,他连忙转身回门房来喊这几个帮手一起动手,毕竟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个读书人,动手打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还是不方便亲自动手的。

他要是方才看到二门里面随着高文举那声命令,突然消失的几个人形不明物体,以及十几个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张家家丁,估计借他个但。也不会组织人拦路围殴了。

可高门大院有自己的规矩,门房只能到二门口,这就导致了他根本不知道二院之内的情景,于是,让他后悔的悲愤发生了。这几个恶仆的水平对上如今的高平高安,实在不够看。一个照面就在心里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为什么说在心里喊呢?因为这两人身手实在在快,在他们痛的还没喊出来之前就给嘴里塞上了一块破布,一个打,一个塞,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看起来很明显不是头一回这么干了。

当高文举和颜小山走到门房面前时,这位方才还趾高气扬的门房先生,都快哆嗦成筛子了。高文举静静的看着他,筛子先生眼光游离着就是不敢直接看过来。

高文举见他依旧站在路中间,微微一笑道:“好……”

筛子先生大叫一声:“我的妈呀~!”连滚带爬的掉头逃窜了,逃跑中,身体发出一阵稀奇古怪的声音。

一阵恶臭飘了过来,高文举用手挡着鼻子,看着他的背景摇摇头,那句话说的也没了力气:“……狗不挡道啊。”

012 大难临头

012大难临头

出了张家门,沿着街道走了几百步。一个打扮成小贩模样的高家家丁向着一高文举点点头,做了个手势,一行人顺着他的指示向前走,再走了百余步,又见到两个高家人,在这两人的带领下,一行人顺利的进入了一家民宅。

这个民宅是个小院落,前后三进,大约有十几间房子,高文举在两人的带领下,很快就见到了正好整以暇坐在屋子里喝茶的赵威。

见高文举板着脸,赵威笑着站起身来问道:“怎么?不顺利么?”

高文举白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来一饮而尽,没有回他的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向高平高安问道:“你们俩当年来张府报丧的时候,有没有亲口向张为善说明?”

两人想了想,对视了一下,半天没吭声。高文举有些不爽:“说话呀。”

高安道:“没有,我们是依足了规矩将帖子递给他家那个胖管家的,递了帖子之后。就被他们安排在前院住了几天,一直也没见着那张……张为善。过了好几天,我们都等不及了,就去催问,结果那胖子说老爷不在家,我们就要求见姑奶奶,结果他又是推推脱脱的不让见。我们就在他府上打听,结果知道他们让姑奶奶做了下人,我们俩气不过,就自己向后宅闯,结果被他们打了出来。我俩怕回去没法交差,就趁着夜色,想偷偷闯进去,结果是找到姑奶奶了,可说了没一会话,姑奶奶知道老爷的事就忍不住哭了起来,惊了他们,我俩又被打了一顿,那时候已经是大半夜了,那张为善这回出了面,就当着我俩的面把姑奶奶打了一顿。又把我俩扔到了大街上。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高文举想了想,摆摆手:“你俩先去歇着吧。”又向颜小山吩咐:“你也去逛逛,别走远了。”

屋里只剩下自己和赵威两人,高文举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赵威。

赵威被他看的直发毛:“好了好了,我的大少爷。有疑问你就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文举道:“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赵威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这是自然的了,总不能所有的事都告诉你吧。不过也是为了不让你操那么多的心,并没有刻意瞒着你的意思。”

高文举本来还以为他打算否认,却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通说辞,倒把自己搞的有些被动了。看到他一脸正经,高文举却也不好意思再板着脸了,只得松了口气:“我不是说所有的事,我是问姑姑这件事。我怎么总觉得这张为善好像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赵威反问道:“你觉得哪里不对劲?”

高文举道:“我感觉他好像压根就是被蒙在鼓里了。”

赵威很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你需要很久才能发现呢。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让你看出破绽了。”

高文举很没好气:“你就没卖关子了。赶紧告诉我吧。”

赵威直起身子来,端起手中的茶杯啜了一口,悠悠道:“这事啊,得从很早前说起。”

※※※※※※※※※※※※※※※※※※※※

与此同时,张为善家。

望着跪在地上的张为善,武氏突然回过了神,指着他一通臭骂,昔日的神采在那一刻又回到了身上,而张为善本来还跪在地上出神。被她这一阵臭骂,竟然醒了过来,慢慢的站起了身子,很自然的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唾沫横飞的武氏,一言不发。

武氏骂了一阵,方才被吓坏了的心思渐渐的平复了下来,本身也感觉到有些累了想歇口气,见张为善照例一言不发,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抱头鼠窜,反而敢瞪着自己看,忍不住又是一串污言秽语,什么老乌龟,臭王八,胆小鬼之类的评语不一而足。由此引申出张为善的父母当年虐待自己的丑恶行径,并反复张家一门没一个好东西的诊断。

正当她将臭骂的对象向张家祖上扩展时,张为善突然伸手抽了她一个耳光……于是,整个世界清静了。

武氏捂着脸愣了半天,倒不是非常疼,主要是这一耳光来的太突然,完全颠覆了老张同志在她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敢打自己耳光的人就是那个往日在自己面前唯唯喏喏的老公。看来今天的确不是什么好日子,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武氏有些懵了。今天这是怎么了?被外我欺负到家里来一通打砸之后扬长而去了,连平日乖的跟鹌鹑一样的老头子也抖起威风来了?真当老娘是软柿子么?

被女儿一扶,武氏回过了神:“好哇!你竟然敢打我?你张为善好大的……”

“闭嘴!”张为善那冷冷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耳里让人说不出的害怕。不知为何,武氏竟然乖乖的闭上了嘴,不安的看着这个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的老公。

张为善板着脸向武元清问道:“元清,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高家那两人来报丧的事?”冷酷的声音里竟然透露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武元清似乎从来没见过堂姐夫还有如此让人害怕的一面。不过今天的经历带给他的教训已经够多的了,连忙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姐夫……”

张为善冷冷的打断了他:“叫老爷!”

“老爷!”武元清接着道:“那两人到咱们府上的时候,您正好不在家,他们就要闹着去见那高氏,依着规矩内宅的人没有夫人的吩咐不能见客,那两人见事不遂心就闹将了起来……”

张为善再次将他打断:“我问你知不知道他俩是来干什么的?!”

武元清忐忑的抬起头来,小心的向武氏看了一眼。张为善怒道:“说!”

武元清看不到武氏的脸色,只得连着磕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了。

张为善接着问道:“这么说,高氏那晚和那两人**的事,也是你捏造的了?”

武元清失声道:“老爷!那两人夜里偷偷和高氏相会,是您亲眼看见的呀。”

张为善铁青着脸连连点头:“好!好!好!好一个亲眼所见。我再问你,高氏和义儿被贼人掳去之后,到底索要过几次财物?”

武元清想了想道:“前前后后,差不多有十次。老爷,这可……”

张为善接着问道:“那他们母子现在何处啊?”

武元清眨眨眼:“这……我哪知道哇?”

张为善冷哼道:“不知道?”

“好了!够了!”武氏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不过这回却改了风格,走了悲情路线,两眼含泪道:“被人家打上门来欺负了,不说想法子报仇,倒反过头来欺负起家里人了?这就是你的本事吗?人家让你交人出来,你就乖乖给人家交出来呀?你怎么就那么听话呀?”

张为善愣愣的瞅了她一会,见她两眼闪烁。不敢正视自己,终于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这些年来我对你处处忍让,谁知道,到头来,竟然让出个灭门之祸!”

武氏和张梅英、武元清齐齐吓的瞠目结舌。隔了好一会,见他已经失魂落魄的坐到了椅子上,这才相信老头好像不是在危言耸听。

张梅英忍不住开口道:“爹!你干嘛说的那么吓人?不就是几个不知道深浅的南蛮子嘛,您和知州老爷那么要好,去请了官兵来把他们捉了去就是了。难不成真的没有王法了吗?”

张为善两眼含泪,喃喃道:“王法,王法。你们勾结盗匪害了文英和义儿的时候。可曾想过王法?”

武元清连忙大声喊道:“老爷!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呐!”

张为善冷笑着看他一眼:“哼!好人?你也配得上那两个字?!”

武元清一下泄了气:“我……”

武氏怒道:“怎么就不是好人了?这家里都是恶人,就你张大善人一个是好人?!”

张为善自嘲的笑了笑:“好人也罢,恶人也罢。三天之后,都是死人了。”

武氏和张梅英不由的气结,想说句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气鼓鼓的不理他。

张为善开口道:“三江呐。”

张三江连忙凑到他跟前:“老爷,我在呐呢”

张为善道:“你跟着我有两年了吧。”

“两年三个月零两天。”张三江脱口而出:“我是正月初八跟的您,今天四月初十了。”

张为善笑了笑:“你这孩子倒好记性。”说着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来递给他:“拿好喽。这是咱们前几天在东城那里买下的那个铺面的房契,拿着,以后自已开铺子也好,租给别人也好,实在不济,就变卖几个钱吧。也算是跟了我一场。”

张三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泣声道:“老爷!您别说这样话,大小姐也说了,您和官府都那么熟,咱们报官吧。”

张为善慈祥的抚着他的头,努力的挤出个笑脸:“傻孩子,这世上的事啊,有时候和你看到的,不一样啊。以后……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去吧。”

张三江哭哭啼啼道:“老爷!我不走,那些恶人要真的来了,我替你挡着,我和他们拼命!”

张为善叹息道:“刚才的样子你看到了,你挡得住吗?”

张三江摇了摇头,旋即又道:“我拖住他们的腿……”

张为善不由的流下几滴老泪:“这孩子,你要是真的有心,等过些日子,来帮老爷一家收尸吧。以后逢年过节的,给老爷坟头烧几张纸,也算是你有心了。”

张三江道:“老爷!那少爷怎么办?”

这句话一出口,武氏和张梅英这才想起来,对啊,自家少爷还在学里呢,现在又不在家。就算情况真得那么糟糕,总不至于连他也被人堵了吧?那他能不能保住命呢?

张为善摇摇头:“孩子。你别操那份心了。赶紧去吧!”

张梅英终于忍不住再度爆发了:“爹!你怎么净说这些丧气话?!我就不信了……”

张为善冷冷哼了一声,将她的话头打断:“信不信的,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张梅英见父亲对自己的态度如此无情,一时有些气堵,将母亲的手甩开,一跺脚,扭头向外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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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 蓄谋已久

013蓄谋已久

见女儿从自己面前走过。张为善竟是看也没看一眼,只是淡淡的对张三江道:“孩子,你去吧。半个月之内,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再到府里来了,要是老爷挺过这一劫,自然就来找你了。若是……半个月之后,你要有心的话,来看上一眼吧。去吧!别四下乱看,不管见到什么也别回头,听明白了吗?”说着将手中的契约扬了扬作势要递给他,却借着那张纸遮着武氏和武元清的视线,将一块包裹着硬物的小布包塞到了他手中,同时向他做了个眼神。

张三江好歹也跟了他那么久,这时候还能不明白,很自然的将那小包收了起来,又将那契约小心的收好,这才向着张为善磕了几个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出去。

跨出客厅,走了几步就过了二院,拐过长廊快走到二门前时。张三江就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只见二门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家丁,看那模样,似乎都已经晕了过去,而靠近二门的地方,站着脸色苍白的大小姐。他念着老爷的托付,也只是低声打了个招呼就匆匆走了出去。

一出二门,他又看到几个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家丁,个个鼻青脸肿,而无人色,看样子和客厅中昏死过去那几个家伙一个德行,都是被揍的。门房的滴水檐下,坐着魂飞魄散的门房,平日里极爱干净的门房,今天竟然瘫坐在一堆水渍上,这让张三江很是诧异,当他向大门外走去,路过门房身边时,闻到一股淡淡的尿骚味,这才明白,敢情这位被吓尿了。

他牢牢记着老爷的吩咐,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那股好奇心,迈步走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在路上,他有几分奇怪,这光天化日的。自己一路走出来,鬼影子也没见到一个,分明是人家已经走了,为什么老爷这要这么小心呢?不过念着老爷的交待,他却也没有回头再进去和老爷再度分辨此事。

再看二门里被眼前晕倒一大片吓了个半死的张梅英,本来仗着一腔怒火想要出去试试对方的能耐,可一到这里就看到这么一大片家丁全躺在地上呢,想想客厅里那几个的样子,估计这几人的遭遇也差不离,就在她犹犹豫豫相去检查一下这些家丁是不是还活着的时候,张三江从她身边走了出去。望着他走出门时的从容模样,张梅英定了定心神,做了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她打算尾随着张三江一起出了家门去看看情况,如果真的没事,她就去知州府上搬救兵,要知道知州夫人可是刚刚从自家后门离去不久的,说什么两家也有几分交情。

她没想到的是,张三江一路无惊无险的走了出去,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可轮到她自己就不同了。当她刚战战兢兢走到二门口时,突然一阵劲风擦着头顶飞过,“夺”的一声钉在了旁边的门框上,她闻声一看,一支白羽箭杆正在门上微微颤抖。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将她吓了个半死。发了一会呆,见没有后续动作,张梅英机械的迈着步子向回走去,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她没想到,自己家竟然变成了一座牢房,而方才那擦着头上珠花飞过的一箭,更是让她连害怕都暂时感觉不到了。当她跌跌撞撞的走回客厅时,却发现老爹竟然一脸微笑的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张梅英,这时候已经明白了老爹的意思,人家明显的是有备而来的,别说能不能联系上什么官兵了,恐怕那帮平日只会敲诈百姓的混帐东西真的来了也无济无事啊。如果老头这时候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还是可以理解的,可老头分明已经知道了自家的处境,为何这时候连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了?莫不是吓傻了么?

“我说如何?”张为善抢先一步问起了女儿,看到她面无人色的样子,惋惜的摇了摇头,又转头向满脸期待的看着女儿的武氏看去,在武氏再一次沮丧之后,这时候竟然也有些明白了,居然很温柔的开口问道:“老爷,如今怎么办?”

张为善轻轻的说道:“这个家,你说了算。”说完又喝起了茶:“不过我要提醒一下你,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里,咱们一家都出不了门,你趁早死了那份心。”

武氏小心的望着他:“那高……家少爷不是说,让咱们找到高氏吗?出不了门怎么找?”

武元清连忙点头:“是啊,老爷,找人不得出门去找吗?”

张为善淡淡一笑:“出了门就能找回来吗?高文英嫁给了张家,她应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找到她为何要出门去找?你当人家都是傻子么?”

武氏和武元清脸色微微一变,张为善又扫了一眼女儿,见她的脸色也很尴尬,很平静的问道:“义儿的事你也知道?”

张梅英不知如何回答,眼光游离不定,口中也支支唔唔。

张为善猛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到地上,一声脆响吓的所有人都打了个哆嗦,连昏死过去的几个伤员似乎也被这一声惊的醒了过来,吭吭唧唧的动了起来。张为善怒目戗指:“他是你弟弟!”

张梅英眉毛一扬,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脱口而出:“寿儿才是我弟弟!”

张为善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悬在空中的手臂微微的晃了晃,慢慢的收了回来,脸上突然又平静了下来,点了点头道:“说的也对。那你就指望那个废物吧。”说完一甩袖子,转身离去了。

走到去内宅的门口时,突然停下淡淡的说了一句:“先把那些受伤的安顿安顿吧。”随后扬长而去。

武氏呆呆的看着女儿和堂弟。她死活也想不通,自己高高在上的日子怎么会随着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自己竟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明明知道人家三天后就要上门来耀武扬威了,自己一家人却只能乖乖坐在家里等着,这种感觉实在太让人无助了。

瞟一眼肿成猪头的堂弟,武氏突然感到了一丝悲哀,她这时候才发觉,原来自己那自我感觉良好的一切,在危难来临时,竟然变的一文不值了。而这个被她倚为心腹的堂弟。平日里人模狗样,甚至连杀人灭口这样的狠主意也能想出来的角色,今天怎么变成了个窝囊废?而一贯眼高于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女儿,这时候也成了锯口葫芦。

思前想后琢磨了半晌,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几个挨了棍打的家丁们醒了过来,他们方才被高平、高安一阵狠揍,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好在当时晕了过去,这才一直保持着沉默,这时脑袋醒过来了,疼痛感也回来了,顿时大呼小叫了起来,稍稍一试,这才发现,原来胳膊腿都被打断了,想爬却又爬不起来,只得躺在原地喊个不停。听的屋里一帮人心惊胆战,却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从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人一看,却是二门那几个方才昏死了的家丁,一阵吵杂声后,似乎推选了一人走了进来,看了看客厅中的形势,又小心的向武氏询问了一声。武氏这时候也明白多说无用,又抱着试探的态度,让他们先去安顿伤者,自己提心吊胆的扶着女儿回后宅去了。

几个家人进来将不停的呻吟的几个伤员抬了出去,客厅中马上静了下来,武元清呆呆的瘫坐在地上,隔了许久,突然回过了神,慌忙起身哭喊着向后宅跑去:“姐呀,你不能不管我呀,我可怎么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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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威举起手中的茶壶,很仔细的给高文举沏了一杯茶。做了个请的姿势:“好东西,二龙戏珠来着,今年的新货。尝尝。”这几年来,通过反复观察,他基本摸清了高文举的脾气,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而且和人相片的时候,特别的喜欢无拘无束,如果太客气的话,很难取得好的效果。因此,他刻意营造了一种没大没了的气氛。

高文举果然很受用,端起杯子来品了一口,很没好气的笑道:“都被你们气糊涂了,这玩意还是我送你的呢。”

赵威笑道:“借花献佛嘛!”

高文举笑容不变:“借刀杀人吧。”

赵威摇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其实就这件事来说,要是你不插手,老爷去世那年,张家就灭门了。哪里还能容他蹦跶到今天?更别说这几年的风光了。”

高文举很奇怪:“那你们干嘛不动手?”

赵威道:“不是你不让动的嘛。”

高文举:“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赵威笑了笑:“老冯在你面前哭了半天,结果就换了你一句接回姑姑,其他事先放一放。有这事吧?”

高文举笑了笑:“有这事,我那时候不太了解,再说那时候家里还乱七八糟一大堆事呢。当时是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再说那时候也和你不熟。”他总不能说那时候我觉得有可能这张家大小姐就是我前世的情人吧,这理由说出来,恐怕影响不太好。

赵威接着道:“后来,我们把大小姐接出来,本来想趁着那次机会在你手上讨个令的,结果你又病倒了,我赶紧回来安排,谁知道你又来了个按兵不动。还以为这次你大张旗鼓的来就是打算自己出手的呢,结果……”

高文举脸色一板:“我不是不敢杀他,我只是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好像张为善才是被骗的那个。你说吧,你们处心积虑折腾这么些年,到底是图什么?”

赵威见他不是开玩笑,也正色答道:“张家的生意。”

高文举有些傻眼了:“钱?为了点钱费这么大劲?值当吗?”

赵威想了想道:“也不仅仅是为了钱。还有,你要早生二十年,就不用费这么大劲了。

高文举:“又跟我有关系?”

赵威点点头:“那时候穷嘛,里里外外几千口子要吃饭。你父亲和我们几个老家伙又没你那本事赚钱,只好打人家有钱人的主意了,要不是靠这法子,哪里有现在的高家庄?”末了又补一句:“张家的生意网铺的很大,这个张为善也很会作生意。”

高文举道:“张为善冷落我姑姑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个企图?”

赵威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他家那个母老虎吃醋倒是真的。”

高文举摇摇头:“我见那婆娘了,充其量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要是张为善不支持,以她的本事,恐怕很难成事。”

赵威笑道:“这个张为善很有意思,在娶大小姐过门以前,里里外外都是他说了算。自从大小姐有了儿子之后,他突然把家里的大权一下交给了武氏,在他的纵容之下,大小姐很快就被弄的没了地位。这几年,他又把手上的生意不断的向自家的旁支交付,一心一意的做桃花岛的生意,就好像料定了有这么一天似的。这两年,我越盯他盯的紧,就越发现这人是个人物。”

高文举道:“你打算怎么办?”

赵威一副胜卷在握的样子:“你不是给了他三天时间么?三后自然见分晓。”

高文举挠挠头道:“不是说他的生意现在都攥到咱们手上了么?还用得着……”

赵威笑道:“心软了?”

高文举道:“不是心软,他要真是那么一个混蛋,我刚才就把他削成人棍了。我是觉得没必要。他就算有错,那也是无心之失,而且还是你们给他下的套。再说咱们如今也用不着谋他家产了。杀这么个人,没什么成就感,更没快感。”

赵威笑道:“杀个人还那么多说法。对了,你那天去见那张家大小姐,都说了些什么?怎么就把她给说回家去了?是不是那张婚书吓着她了?”

高文举白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八卦?这是私人问题,我拒绝回答。”

赵威笑容不减:“不说拉倒。你要你不想着娶她就成。”

高文举道:“怎么?你真信天煞孤星那一套?”

赵威道:“跟那没关系,关键是,这丫头也不是什么好料,跟她娘一样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娘们,整天除了狗仗人势之外就没点别的本事。你不知道啊,她……”

高文举眉头一皱:“得,先打住吧,这种事不提也罢,没什么兴趣。”把个眉飞色舞的赵大侠堵的够呛。

高文举接着问道:“你那帮人手脚挺利落的呀。我怎么看他们的样子……”

赵威点点头:“是让家里人训练的。这事没几个人知道,镖局里那伙都没几个知道的。”

高文举道:“我说呢,怎么跟我这几个配合的这么好,搞了半天师出同门啊。早知道不用带这多人来了,你不知道,这一路上,吃吃喝喝的花我不少钱。”

赵威刚喝了一口茶,卟的一声全喷了出去,咳嗽着笑道:“下回提前说,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

高文举其实就是故意的,笑了笑,接着道:“我有个疑问,姑姑当年嫁给张为善是谁的主意?”

赵威反问道:“问这个干嘛?”

高文举:“我觉得有些奇怪。既然他愿意娶姑姑回来,为何到后来又那么对她们母子?”

赵威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人都嫁进张家了。你回头自己去问张为善吧。”

高文举:“还有三天呢,他会不会跑路啊?”

赵威笑道:“放心吧,他家里里外外、男女老少一百四十口,只要你不发话,一个都跑不掉。”

高文举道:“那个张三江怎么回事?”

赵威道:“兵法有云,围三阙一。岂不闻,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是没了盼头,说不定这老东西就要狗急跳墙了呢。”

高文举道:“你是说,他是张为善的后路?”

赵威点头道:“呵呵,要是张为善知道这条路已经抄到咱们手上了,不知道会怎么想。”

高文举喟然长叹:“你们这些人呀,太喜欢这些弯弯绕了。连他的贴身小弟都是你的人了,你干嘛还非得让我给他搞个三天大限?你不知道夜长梦多?”

赵威笑了笑:“我也没料到张为善这么快就安排后路呀。估计这老小子心里有鬼,这才如此迫不及待的。这再说了,吃到嘴里的东西,多少也还得有个消化的过程吧。”

高文举道:“还有那个知州王大人,要是不按约定,在这期间出了兵怎么办?我总觉得这家伙有些不太正常,怎么对我那么热情?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赵威想了想,也不太确定,很无奈的说道:“先不管他了,他要真的插手,咱们就先下手吧。”

高文举叹息一口:“看来不管怎么样,张家的下场都注定了。对了,你打算让谁来接管张家生意呢?”

赵威:“这个你尽管放心。张家少爷就很合适。”

高文举:“他愿不愿意听你的呀?你把他弄那去了?”

赵威笑了:“就在这里。”一回头,大声道:“请张少爷过来一趟。”

高文举看着他道:“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我见过那小子,整个一个薛蟠。”

赵威:“啊?哪个薛蟠?”

门帘一闪,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高文举连忙摆摆手:“一个混蛋罢了……啊?怎么是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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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这个扣埋的最早了,现在到了解开的时候怎么变的这么难了?

014 甩手掌柜(上)

014甩手掌柜(上)

赵威口中的张家少爷,并非武氏所生的那个呆霸王张寿,而是高文英的儿子、高文举的表弟张义。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个面容极似张为善的小帅哥,高文举心中十分复杂,思绪不由的飘乎了起来,以至于张义连喊了两声表哥才把他拉回来。

互相问候一番之后,高文举打发张义去歇着了,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赵威有些小得意的问道:“如何?”

高文举苦笑一下:“既然你们都安排好了,我还能说什么?”

赵威试探的问道:“那你的意思?”

高文举一摆手:“这事我不管了,你们爱咋咋地吧。有冯叔出谋划策,又有你老悉心布置,再加上还有张义这张王牌,如今张为善恐怕也没第二条路好选了。武氏骄横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收敛收敛了。”

赵威听他这意思竟然有甩手不管了的迹象,有些吃惊:“你又打算做甩手掌柜啊?”

高文举冷笑一声,冷静的看着他道:“你觉得我有的选吗?其实我觉得我比张为善更可怜。”

赵威脸上一红:“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些事没告诉你,也是怕你知道了闹心。想不到反倒让你多心了,我……”

高文举抬手打断他的话头:“打住!我没那么好奇,这些事我也不想知道,而且我也没做好知道的准备。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几年安生日子罢了。”

赵威有些傻眼了:“安生日子?那你折腾那些赚钱的玩意,又放粮捐地,收笼人心,海外拓土,练兵造船,改编海盗的,又是为的哪般?

高文举看着他道:“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只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我所作的那一切,也都是为了尽可能的让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罢了。”

赵威有些急了:“你就真的没点别的想法?”

高文举摇摇头:“不管你们怎么想的,违背了良心去做事情,我做不来。张家的事,我不再插手了,你让张义看着办吧。我只有一句话带给他,张为善是他爹。”

赵威猛然一惊:“你什么意思?”

高文举道:“我明天就走。”

赵威哭笑不得了:“你真打算去考那劳什子状元啊?”

高文举笑了笑:“你就当我是去打酱油的。等什么时候你们想通了,或者我想通了,我就回来。”

赵威吓的脸色都变了:“少……文举啊!我们瞒着你是不对,可你也不能丢下这么一大家子撒手不管啊。再说,海外那些人,也不见得就听别人的话呀。”

高文举道:“这两年我也没怎么管呀,不是做的挺好的吗?只要是不违反条令的,你都可以让小山代表我去处理。要是碰到实在拿捏不下的事,就来找我吧。我会和镖局保持联络的。”

赵威一拍大腿:“这是怎么话说的?我早说了不该背着你搞这些小动作了。可……”

高文举道:“这不怪你,我们的理念不一样。再说我一直听说大宋注重文人,早就有心去见识见识了。听人说今年参加考试的举子有五千多人呢,可称历年之最了。这么大场面,怎么说也得去凑凑热闹,要不然不是要抱憾终身了?”

赵威见他一脸正经,只得硬着头皮再劝道:“考进士有什么好的?坐牢一般遭几天罪,就算考中了,最多也不过放个七品芝麻管,哪比得上……”

高文举笑了笑:“做不做官不要紧,重要的是那个过程。”

赵威很烦躁的挠挠头道:“你要躲开大伙也不用难为自个呀。”

高文举莫名其妙:“这怎么能叫难为自个呢?我高文举怎么说了寒窗苦读十几年了,说学富五车、才高八斗都算是谦虚的了。考个试有什么难的?再说,这一场省试也是大宋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说不定还能以文会友,交几个朋友呢。”

赵威看着他:“这几年也没见过你读书作文啊。”

高文举很自信的站起身来:“我那是低调。”说着很潇洒的一甩头发:“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在赵威不可思议的眼光中扬长而去了。

赵威瞠目结舌的发了半天呆,静静的坐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身后墙壁上无声无息的开了一道门,从中走出一个人来,却是高家那位老管家冯有年。

冯有年望着高文举走出去的背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赵威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我说如何?叫你别背着他,非得搞什么惊喜。不知道现在哪个惊,哪个喜了?”

冯有年回头望了一眼,一屁股坐在了方才高文举的位子上:“你也别净埋怨我。那回不是正好碰上他病了吗?”

赵威想了想道:“你说他会不会那时候就发觉不对劲了?”

冯有年道:“我也说不准。本来还以为他只不过读了几本书,从书上学到那些练兵打铁的本事罢了。谁想到,竟然比主上的心思还深沉。我现在呀,是骑虎难下了,早先是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就向他和盘托出的,可他病好之后回来,竟然做起了甩手掌柜。种种迹象表明,他分明就是觉察到了不对劲。现在想对他说,可怎么也找不到机会了。”

赵威道:“你看他和主上相比,优劣如何?”

冯有年道:“不好说,我觉得他比主上更有本事。只是……好像风格迥然不同啊。”

赵威道:“哪里不同?”

冯有年想了想:“哪里都不同,怎么说呢,我感觉少主比主上更有人情味一些。而且也没那么多……”突然意识到有些过头了,忙刹住了话头。

赵威笑了笑:“你我之间还用得着如此小心吗?你说的这些,我也想过了。结合这几年少主做的这些事,我是越想越糊涂。你说他一片好心吧,杀人的时候眼也不眨一下,比起我当年在战场上还要凶狠。尤其是个审讯的那些手段,连我都下不了手。可你要说他狠吧,如今整个云霄,甚至泉州,谁不知道高绅士的善名?”

冯有年自嘲的笑了笑:“最初我也以为他捐粮捐物是为了笼络人心,故此,他捐东西的时候,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提,可心里头却一直在打鼓,看着主上攒了几十年的东西几个月里就让他散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地也放出去了。谁知道,一转眼,这流民竟然成了佃户,捐了那些东西没几天赚了回来不说,还捞了不少好处。我这才知道,原来,赈灾也能发财。呵呵,这几十年,简直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赵威道:“那你说,他收编海外那些势力是什么意思?”

冯有年道:“我起初也估摸着他是不是打算占一片地方养兵来着。可如今你看看,这才三年不到,桃花岛已经名扬整个大宋了。据小山说,倭国那个什么石见国,如今举国都成了咱们自己的人了。原先的国主,前年到桃花岛走了一遭之后,马上举家搬到桃花岛做起了太平地主,死活不肯再回去了。把石见国的地盘已经全部移交给了咱们的人。再说吕宋,原本还穷的揭不开锅,从前年下半年开始,已经开始挖掘岛上的各种矿产了。到去年,只精铁就炼出了十万斤,其他的铜啊锡啊的各有几万斤。这些原本都要咱们往里砸钱养活的地方,短短几天就变成了赚钱的聚宝盆。你说,他是不是早就看到了这一步?”

赵威点点头:“我可以肯定,他早就有这打算。只是,我猜不透,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难道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想过几天舒心日子?”

冯有年道:“咱们俩加起来一百了,说起来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物。怎么把个不到二十的娃娃看不透呢?”

叹息一口接着道:“这两年我也发觉他好像不怎么待见咱们了。本来打算趁着他料理张家这事试试他的心思,没成想,到头来,咱们自己出的题,倒要由自己来答了。他倒成了主考官。”

赵威咂咂嘴道:“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心术?”

冯有年苦笑一声:“或许吧。还是先想想眼前这事怎么处理吧。”

赵威道:“你摆的阵,你来收吧。怎么弄我都没意见。”

冯有年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赵威道:“什么话呀?我是临阵脱逃的那种人么?我的意思是说,这事从头到尾都是你布置的,怎么弄还是你拿主意吧。出了事我担着!”

冯有年冷哼一声:“屁话!这事是主上亲自布置的,我也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按说咱们照着主上的意思,把张家的生意拿过来,把他们家人做了便是。可如今,当家的换人了。少主现在要拿这事来试咱们的意思,你说,能不慎重吗?”

赵威想了想道:“依我看,还是先别管主上的意思了。毕竟如今时过境迁,不一样了。咱们如今也不用再紧着张家这一根绳了。有了桃花岛的生意,想在哪立脚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再说,我看少主的意思,他好像也不愿意滥杀无辜啊。咱们还是从轻发落吧。”

冯有年点点头:“也只有这样了。你说,早知如些,何必当初呢?费了那么大的劲,连文英小姐也搭进来,真是……”

赵威拍拍他的手:“算了,别说了。还是想想怎么劝劝少主回去才是正经。”

冯有年长叹一声:“还劝什么呀?这几年他主事以来,你可曾听说过他决定了的事情被谁劝改过?这是给咱们摞挑子,示威啊。以我看,咱们还是守好自己的本分正经。”

赵威苦笑一声:“也只好如此了。现在起码还愿意保持联络,再逼的紧点,他要一怒之下消失了,咱们不成了千古罪人啦?还是安分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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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书友(稻草人)的慷慨打赏。

015 发展趋势

015发展趋势

大宋咸平三年四月十八日夜。宋州宋城县(今河南商丘)郊外二十里处。

月朗星稀,春风拂面。十几座行军帐篷沿着一条小河错落有致的排列在小荒山脚下,河边一处平坦处,几堆篝火雄雄燃烧着,架在火堆上的各种野味随着不断翻动,滋滋的向火中淌着油脂,将火堆激起点点爆星。

高文举抱着膝盖坐在马扎上,静静的望着天上的星空,眼前的星空和千年之后别无二致,只是没了环境的污染,显得越发清晰。自嘲的笑了笑,这是怎么了?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有三年多了,怎么还在想着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嘛。既然已经回不去了,那就好好想想怎么样在这个世界活的更好一些吧。

自从扔开了张梅英那段事情之后,从寿州城出发到汴梁的这一段路上,高文举一行人走的非常的慢,而且每到一处,他都要借着扎营不易的幌子在附近逛一逛,比起那个上京赶考和押送物资的借口来。更像是在旅游。

这一路上,他看到了由桃花岛出产的各种新式家具都已经陆续在各处出现了,他也和许多农民们聊过几句,发现这些农具的确很受欢迎,而且样式简单,极易仿造,如今各处的木匠铁匠都已经开始大量制作样式相同的农具了,无奈由于工艺所限,许多重要部件必须要用桃花岛的正品,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损坏,因此,大伙出于实际情况考虑,除了那些关键部件(比如铧头)尽量购买桃花岛的正品之外,其他的木制部分全都由本地匠工制作。

高文举决定,亲临各种考察一番之后,将生产方向调整计划书发回桃花岛。如今正是他和几个被带在身边学习如何作市场调查的弟子切磋经验的空档。而这些人,正是经水路从另一方向起来全自己会和的桃花岛来人。之所以在野外扎营,也是为了避开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而选择宋州的原因,是这一带的业务范围被划归在了朱天赐旗下,在这里和桃花岛的人碰头,可以最大限度的避开自家人。

想到处理自家的事,还要避开最亲近的人这种糗事,高文举就有些哭笑不得,虽然明知道不可能将完全不让对方知道,但起码这个姿态还是要摆一摆的。再说他这么明目张胆的另搞一套,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将信息传递给家里那帮人。要是对方一无所知,反倒失了本意。

“师傅,尝尝我的手艺。”一盘香气四溢的烤羊肉后面,两片精致的眼镜片后露出兴奋的眼神,正是很久不见的吕聪吕疯子。

被他这一叫,高文举回过了神,淡淡一笑,伸手接了过来,凑着火光,有些漫不经心的尝了起来。

“味道怎么样?”吕聪很期待,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高文举一愣:“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呗。你这手艺还有待提高。少那么贼兮兮的看着我,我就纳闷了,那么多人,怎么就看不住你呢?我看你这架势,好像比我还自由呢。说吧,什么事?”

吕聪得知高文举约了岛上一帮人在宋州一带会面,也不知道怎么耍了个小花样,就跟着这帮人搭着朱天赐的船一路从海州(今连云港一带)上了岸,经陆路三绕两绕来到了宋县的会合点,顺利的见到了高文举。让毫无心理准备的高文举很是意外,但他也很清楚。整个桃花岛,除了自己之外,谁也降不住这家伙,再说他本人除了贪玩一些之外,总体还是很明白事理的,这次悄悄来见自己,恐怕又是想从自己这里掏点什么东西罢了。

吕聪嘿嘿一笑:“我能有什么事啊?很久没见师傅了,挺想你老人家的,专程来看你,见你不高兴,这不是向你赔罪嘛。”

高文举白了他一眼:“你说这些话,自己信吗?有屁快放,省得肚涨。”

吕聪嘻嘻笑道:“师傅,你说的那个大炮,到底怎么先冷里面的呀?我和小柱他们折腾好几个,都不成功啊。还差点伤了人。”在高文举眼前晃悠了大半天,一直没敢说实话,现在下定决心要问了,一出口就单刀直入、开门见山了,果然够坦白。

高文举手里的盘子“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你们铸炮了?”吕聪兴奋的点点头。

“试过了?”又点点头。

“炸膛了?”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高文举伸手在他脑袋上一拍,不料,这一下将这家伙的帽子打飞了,露出一头一指长的短发来。高文举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发型有点像新兵蛋子的“科学家”,极度郁闷:“怎么没把你炸死?!”

吕聪吐了吐舌头,面不改色的拣起地上的帽子,向身后被惊动了的一个小子扔过去:“给我换个头盔过来,这玩意戴着没劲。哦,再切盘肉过来。你快点,怎么没点眼力劲?!”一回头。看到两眼直冒火的高文举,嬉皮笑脸道:“您别发火啊。放心,这头是我剃了的,不是烧的。试炮的时候我们隔了半里远呢,躺在掩体里用千里望看的。”

高文举松了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老?故意来气我的?有这功夫,你不会多琢磨琢磨怎么改进农具,怎么提高船只的航速啊?干嘛非得琢磨这个?”

吕聪接过他那助手递来的头盔向脑袋上一扣,又接过刚切下来的肉递给高文举:“你听我慢慢说嘛。农具这些玩意呢,有吕宋岛宋家人在牵头,虽说这家人人品不怎么样,可这手艺着实够扎实。这两年下来,做出的东西已经比咱们桃花岛的还要好上几分了,如今这一块的活路就全交给他们去做了。至于说船嘛,那两位鲁班师傅一合伙,好家伙,别人都插不上手,你要改在他们跟前挑个茬,人家都敢跟你拼命,再说,咱也的确没那天分。去年还好些,开路也好,护航也罢,多少大伙还都要用些火药炸药的。可到了今年,这几种火药都定了形了,我手上也没别的活了。又想起你说的那个铁炮了。可试了几次,都不怎么成功啊。你看,为了表示决心,我都把头剃了。”

吕聪说的两位鲁班师傅,其中一个是原来海坛岛的兵器坊班头鲁怀李,另一个就是在琼州寻宝行动中抢回来那个宝贝鲁思唐。经过龙老爷子一番妙手回春,鲁思唐很快就恢复了神智,在得知事情原委之后,非常高兴的留在了桃花岛加入了造船厂。经过一番叙旧,他还意外的发现,原本自己和鲁怀李竟然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这下就更安心了。

而在医治鲁思唐的过程中,龙老爷子又被桃花岛的环境所吸引,经过仔细考虑之后,终于下决心,结束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逃亡生涯,在高文举的协助之下,举族迁入了桃花岛,并且在高文举的建议下,挑了好些个资质较好的孩子,要将自己的医术传授给他们。

至于吕聪说的铁炮的问题,其实是很早之前高文举无意中和吕四叔聊起他收藏的那些突火枪的时候提说了几句。当时吕四叔很随意的说了一句,说既然火器用竹筒都能打五十步远,那么换上铁筒,加大药量,能不能更远,更准确呢?

严格来讲,这个思路无疑是正确的,照着这个思路发展下去,只要肯钻研,要不了多久,恐怕就会出现火绳枪、燧发枪,最后人类跨入热兵器时代。可当时的高文举,一直有意无意的试图将这种苗头掐断,为了避免这些科学狂人沿着这条路越走越远,高文举便有意的泼了他们一瓢凉水,他告诉吕四叔,铁器虽然比竹子结实,可如果冶炼技术不过关,做出来的玩意个头笨重,不方便移动且不说,恐怕一装药之后,自己就会炸膛,到时候炸膛的危害恐怕要比竹器大的多。

当时听了他这话,吕四叔也就断了这心思。再加上他后来一心一意的扑到了玻璃工艺的改进之上,心无旁骛,便再没琢磨这事。可是闲的有些蛋疼的吕聪,有一天去看他干爹的时候,翻出老头那一箱子宝贝来,又连带着将高文举当初那段话从老头嘴里掏了去。他回去之后一琢磨,师傅既然说的如此有道理,恐怕他心中就有了应对之法,而且照他的说法,如果冶炼技术不过关,就有可能出现炸膛的事,那换句话说,只要冶炼技术过了关,就不会出现那种事了。

和所有伟大的科学家一样,充满创造精神和富有奉献精神的吕聪同学很快就投入到了轰轰烈烈的研发事业之中去了。他先是用花言巧语将桃花岛两位冶炼高手邱宝山和李小柱说服了,让两人照着突火枪的样式铸了几支手持小炮,又兴冲冲的试验了一番,结果很让人沮丧。原本那突火枪在规格相同的情况下,射程和竹制的相差不大,当他壮着胆子加大药量之后,发现射程果然有了很大提高,正当他兴高采烈的再次加大药量试验时,很不幸,炸膛了。

这个失败的试验,并没有让吕聪的狂热冷静下来,正相反,他从这次失败的实验中发现了铁炮的可行性。于是,经过他的多次反复研究和试验,铁炮的直径变得越来越大了。当炮筒直径加大到三寸粗细,火药量需要一斤左右时,他到达了自己制造能力的极限。经过反复试验,他发现,这个程度的铁炮无论加大哪个部分,最终都会炸膛。

抱着这个结论,吕聪打着给师傅送礼的旗号,在见到高文举时,装作无意,旁敲侧击的和高文举聊起了铁炮的构想,高文举压根没想到这家伙已经试着铸造了好多这玩意了,只当他是心头偶发奇想,便劝解他,如今桃花岛的冶炼技术还无法达到铸炮要求,并且向他解释了几个铸炮过程中非常重要的技术难点。

比如说热胀冷缩的问题,一般来讲,铁水在冷凝的过程中,总是从外到内逐渐冷却的,这就造成了铸出来的炮管外壁先冷却,而当外壁先行冷却之后定了形,便造成了炮管内壁在冷却的过程中被拉伸,因此,这种法子铸出来的炮,内壁的坚固程度远远比不上外壁。要解决这个办法,只能让炮管从内而外的冷却,如果炮管内壁先行冷却,那么随之而来,外壁在冷却的过程中会不断的向内壁增压,这种法子造出来的炮,可以说,是最坚固的。

当然还有关于炮管的形状、光滑度等等,以及最重要的铸炮要用的钢铁型号之类的问题。这些都是目前桃花岛的科技水平无法控制的。

让高文举没想到的是,吕聪在得到这些启发之后,不但没有感觉到阻力,反而发觉高文举的这些建议,似乎为他提出了一个研究方向。于是,伴随着一个人的疯狂,很多人的不幸来临了。

按说虽然高文举一整年都没再去过桃花岛,可岛上的大小事务都不应该瞒过他才对。很可惜吕聪吕大爷是岛上最较特殊的人(没有之一),大家对此人的恐惧程度远远大过了岛主本人,据说一度有超越教官,成为恶人榜上第一人的趋势,若非他本人刻意保持低调,知道他的人并不多的原故,恐怕这个第一恶人的名头,就会当之无愧的落到他头上。也正因如此,整个岛上,除了他本人整天主动去缠的那几个人之外,大伙对这家伙的态度出人意料的一致,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毕竟栽到高教官手中,受点皮肉之苦,甚至精神折磨之后还能保住小命,搞不好还能因祸得福,提高个人技能之后受到提拔。可要是撞到吕疯子手上,死无全尸都算是好的,运气不好,灰飞烟灭也是小菜一碟。在这种环境之下,吕聪要搞什么花样,除了参与的那几位之外,别人压根就不关心,甚至有许多人整天都在求老天保佑,什么时候发生个意外,把这王八蛋直接炸飞了,大家眼不见为净。这种心态直接导致了大伙对吕聪的事情毫无察觉,更别说要依靠别人提供情报才能掌握事态的高文举了。

看着这家伙一脸的真诚,高文举顿时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同时他也明白了,不管自己怎么劝解,这家伙都会硬着头皮往下走了,想着不久的将来,由于自己的影响,战争有可能向热兵器发展,高文举有些患得患失了。连盘子里的肉什么时候吃光的都不觉得。

安慰自己几句,这是事态发展的必然趋势,高文举将水凝铸炮法的理念向他粗略讲了一下。1860年美国南北战争期间,美陆军少校托马斯丁.罗德曼,发明了这一空心铸件工艺,围绕型芯进行铸炮,型芯内部以流水进行冷却,这是一个使炮膛内部先行硬化的方法。这就是所谓的RodmanCasting铸造法。这种情况下,外层金属冷却时向内缩拢,向已经硬化的内层继续加压。这样,发射药的爆炸力就为炮膛四周的整个厚金属层所吸收,而不是层层向外膨胀。在美国内战及以后的20年里,用这种方法制造了大部份美海军的重型铸铁炮。RodmanCasting铸造法的最大意义是大幅降低铸造时的炮管废品率,特别铸造重炮的时候。从成本角度来说,RodmanCasting铸造法大幅度减少了废品率,减少了火炮的铸造成本。其次,这种工艺大幅度的增加了火炮的身管寿命,降低了使用成本。

当然这种法子要如何去实现,就是吕聪和那两个冶炼高手的事情了。为了让吕聪不至于过度无聊,高文举又向他讲述了一下碎片手雷的概念,让他有空琢磨琢磨,毕竟竹筒手雷的心理效果和实际效果相差甚远,对于初见此物的人来讲,当然一见之下会有惊恐之心,可一旦被对手熟悉,这玩意所能造成的杀伤力实在太有限了。

果然,当吕聪听完高文举有关RodmanCasting铸造法的理念之后,两眼中的狂热气息简直都能当成灯光来用。至于高文举所说的铁制手雷和地雷理念,他的表现让高文举心中恍然大悟,这家伙分明早就着手开始这方面的研究了。

也不知道这样下去,后人会不会把世界毁灭的罪魁祸首当成自己。不过高文举心中隐隐约约有个感觉,似乎是自己有意放纵吕聪去开发这些玩意的,至于自己整天挂在嘴上的那些阻止之语,不过是聊以自*罢了,或者换句话说,这些说辞不过是给自己找个不负责任的借口罢了。

看着高文举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吕聪很贴心讲起了岛上众人的八卦,说是高十一娶了石见国王的女儿,把那个号称公主的女人整天训的像个鹌鹑一样,甚至连老丈人见了他也毕恭毕敬。还有桃花岛的各项业务开展的红红火火,收编了当地土著达六万人之多,甚至连盘据在桃花岛北端的邱道士也有意用自己的地盘来换取几条船来跑生意了。林林总总的消息听得高文举十分过瘾,本来这些事都是经过正式公文汇总到自己面前的,而吕聪的这些说法就更像是小道消息,让原本干巴巴的事件马上变的丰满了起来,很快就将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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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 扰人清梦

016扰人清梦

将桃花岛的事务打理了一番。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高文举一行和依依不舍的吕聪等人分道扬镳,各自上路了。高文举依然保持一副游山玩水的心情的状态,不紧不慢的赶路,如此一来,倒让镖局众人大是感激,毕竟此处已经是宋国腹地,又在京城附近,治安情况相对好的多,有他拿主意,大家乐的轻松。

四月二十五日下午,镖队顺顺当当的到了汴梁城下。望着这座两宋时期规模最大的城市,高文举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词穷了。说起来,两世经历,差不多都算得上是知识分子,前生还曾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才子呢,可他还是被眼前的建筑深深的震惊了。只觉得心中所学的词汇中,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表达此刻的感受。

赵远山不知道这位神通广大的高少爷为何对着城墙发呆,在他心里,汴梁城和其他城相比,只不过稍微高大一点。城门更多一点罢了,见高少爷停了步,自己也不便上前打扰,吩咐打前哨的镖师赶快和京城分局的人取得联络,以便尽快入城交接。

高文举早就知道了自家的高升客栈就在陈州门大街,进城的时候当然就近从这里走了,赶在日落之前,一行人顺利的驻进了高升客栈。龙家兄弟自然喜出望外,当时便想给老八传话,却被高文举阻止了。

当高文举走进特意为自己留下的小院时,却欣喜的得知,柳三变已在他之前十天住了进来,只是这家伙整日里拜师访友,颇有几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感觉,今天依旧早早出门去逛了,这时候并不在房中。高文举想了想也便不再多问,反正大家都在京城,日子长的是,倒是自家这些人,以后恐怕不太方便公然接触了,便吩咐龙呤云,晚上大伙都到自己的小院里来聚一下。

虽然没惊动别人,洪盛臣还是在夜里十点左右赶了过来。几兄弟整治了几个小菜,为高文举摆了个接风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的话头很快就放开了,聊了各自目前的现状之后。又谈了一些高文举比较关注的生意情况,这才拉起了家长。听闻高文举此次进京的目的是参加省试之后,这哥几个的思维明显有些跟不上了。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高文举觉得十分好笑,他也知道这事如此一扯起来,恐怕会折腾的没完没了,便借口自己连续赶路有些累了,打算早些休息将众人打发掉了。

次日一早,高文举依着惯例在自己的小院中晨练,将近一个小时的练习结束之后,看到天还没亮,觉得有些不太过瘾,便又打起了太极拳,最近他越来越喜欢每天练太极拳了,每次练的时候都觉得心态平和不少。刚做了几个推手,就听到隔壁小院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不能害怕”之类的。

高文举马上停了下来,他昨天就了解过了,知道柳三变应该就住在隔壁的小院中,这是高升客栈为一些有特殊背景的客人准备的独立院落,柳三变的情况是高文举自己特批的。如今听到他那边有事发生,高文举自然不能假装没听到了。马上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由于这种小院本质是也是客户,因此和普通民宅的小院还是有一定区别的,尤其是这小院的门只是个造型典雅的拱状门洞,并无门框门扇之类。这是为了方便客栈对客人提供服务,当然也有一些防范的因素在里面。

高文举出了自己小院,几步就走进了柳三变的小院,触目所及,这个小院的结构与自己所住的地方大同小异,都是三间客房。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开始亮起来了,模模糊糊的能看到一些轮廓,仔细一瞧,站在其中一间客房门口的,是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边敲打着房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高文举有些好笑,同时心里又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武力冲突的隐患就好,他就怕柳三变被人堵上门来揍一顿,要是和那些粗人动手的话,以那家伙的身手,恐怕多少会吃点亏。现在看到对方不过是两个书生,心里那阵担忧便不复存在了,却对这两位一大早就堵到人门前来吵闹的情况起了好奇之心。

当他放下脚步,悠闲的走到两人一丈左右时,这两位还没注意到有人闯进来了呢,依然在不停的说着些什么“柳兄身负重任,岂可缩头不出。”“我南方同乡就看七郎风采。”之类的话语。看来是在用激将法拉笼柳三变去参加什么活动呢。

高文举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不由的大是奇怪。咳嗽一声,上前拱手道:“两位请了……”

那两位很不耐烦的扭头瞟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让在场的三人同时有些目瞪口呆的感觉,原来那两位,竟然是朱天赐那两个宝贝侄子朱文方和朱文远。

两位朱少爷本来还以为又是店小二来劝解自己的,这一打量,来的这位竟然是桃花岛主黄药师。这一惊非同小可,两人只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望着拱手站在自己面前的高文举竟然手足无措了。两年前那一幕在两人的脑海中印象太深刻了,以至于到现在还常常在梦里被那血淋淋的场景吓醒。

高文举有些哭笑不得,转眼一想,也不难理解,能在高升客栈里住小院的,差不多都是些有来头的人,这哥俩自然也能凭着朱家那枚桃花岛特制的贵宾卡享受了。以这两位的性子和柳三变的性子,几人结识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这大清早的跑来破坏人家的好梦多少有些不地道罢了。可高文举却也不能因此就找这二位的麻烦吧,还有一桩,这两人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且并不知道他如今的官方身份,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见面,恐怕还真有可能让他俩给搞的露了馅。

“黄……”朱文远毕竟镇定一些。很快就回过了神,连忙上前施礼相见。

高文举连忙抬手打断,做了个禁声的姿势:“你俩跟我来。”说完扭头就走,这哥俩提心吊胆的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三人走出柳三变的小院门口,站在院门口等候的两个小厮一动不动的望着他们。高文举低声吩咐沏茶奉客,便带着两人回到了自己屋内。

那几个小厮正是随着高文举一同前来的桃花岛士兵,由于高文举眼下身边没有人使唤,就在这一百人中挑了两个在眼前听差,待茶端上来之后,高文举摒退其他人。只剩下三人分宾主而坐。

“你俩也别紧张,我如今和你们一样,都是来赶考的举子。”高文举见两人还有些拘束,微笑着向两人道:“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小弟高鹏,字文举。”说着还煞有介事的拱了拱手。

朱家哥俩听到他传小厮奉茶的时候就松了一口气,再一想,自家和他本就没什么矛盾,他也不可能要害自己。只是不知道他怎么也这么巧住到了这里。正狐疑间,听到高文举这么一说,哥俩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见他拱手,连忙站起来连连回礼。

高文举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伸手虚按一下,示意两人坐回去:“别紧张,我和三叔的关系你们也知道,大家都是自己人,日后相互需要照料的地方总还是有的,太生疏了就见外了。”

两人顿时长呼一口气,连连点头称是。高文举再提出让两人保密自己的身份时,两人更是没口子应承了下来。

又扯了一会你父母身体好,你三叔精神不错,今天天气哈哈哈之类的话题,见两人已没了最初的那份拘谨,高文举这才问道:“你俩起的这么早去敲人房门,所为何事啊?”

哥俩对了个眼神,最后还是朱文远开口:“好教高兄知道,这东京城中,有一处状元楼。每日里都有各处来的举子们在彼处呤诗作对,本也不失为一桩雅事,无奈一月前因一小口角,有几位北方举子口出不逊之言,处处诋毁我南方士子。一来二去,众人便淡淡分成了南北两大帮派,每日里互相争斗。大家你来我往,斗的难分难解。我兄弟虽然胸无点墨,可这点意气还是有的。虽然自己上不了台面,却也免不了每日为我南方士子去捧个场子。几天前,柳兄也住进了高升客栈,听到此事之后,便自告奋勇做了我南方人的代表,几天下来,将那伙北方佬死死的压了一头,大大的涨了咱们南方人的士气。昨日里,那伙北人又放出话来,说什么今日定要我等好看云云,我哥俩受大伙的托付,今日要带柳兄一同前去赴会,只是柳兄……”

高文举哑然失笑,以柳三变那种好胜的性格,遇到这种热闹又岂会错过。以他的水平,要在这种场合里出个风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他的体格并不怎么样,每天白天呈口舌之利,夜里又要胡吃海喝,白天要能起得来才是怪事。

一想到柳三变睡的迷迷糊糊被人吵醒的样子,高文举就觉得可乐。见两人似乎有些担心自己不高兴,笑着对两人道:“别那么害怕,我不会怪你们的。”顿了一顿:“这么好玩的事,能不能算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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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老中医,今天的几顿中药差点把老白药翻了。状态不太好,明天尽量爆发一下。

017 红颜知己

017红颜知己

一碗八宝粥,一碟泡菜。两个包子。就是高文举今天的早饭,看着他津津有味的样子,柳三变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个老抠!就没见过你这么会过的!”

高文举微微一笑:“过奖过奖,勤俭持家乃是小弟众多美德之一,今日得柳大才子亲口夸奖,实在是……其实是实至名归来的,是吧,两位朱兄?”

两位朱兄哪敢有异议,连连点头,两耳不闻身旁事,一心只喝八宝粥,唯恐谁过来抢了自己的碗一样。

柳三变有些奇怪:“咦?你俩平日那副嚣张嘴脸哪里去了?哦,我明白了,这是吃人的嘴软啊。看看你俩这出息!一碗清粥就投敌了?”

朱文远撑不住了,抬头回了一句:“高兄不算敌人吧?”

柳三变大声骂道:“扰人清梦,如杀人父母!此仇不共戴天!”一看朱家兄弟那瞠目结舌的样子,很拽的一指高文举:“这是他的原话。”

又狠狠说道:“你俩无情无义的小人!可耻之尤!”

昨晚他回来的就比较迟,再回上被灌了一肚子的酒,难免睡的昏天黑地,结果一大早两位朱少爷去打门的时候,他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好高文举及时听到这两位在他门外大呼小叫不成个样子,便把他叫到了自己屋里。可听说事情原委之后,高文举竟然亲自出了手,压根就不理什么非礼勿视,君子之仪,一脚就把他那可怜的房门给踹开了,一伸手,把睡的迷迷糊糊的柳大才子拎了起来。这一折腾,让柳三变窝了一肚子的火,连呼交友不慎,遇人不淑。直到高文举答应请大家吃早饭才勉勉强强陪着一起到了前堂。谁知道高文举就真的点了早饭来,虽然说他平日里也挺喜欢高升的粥和小菜,可遇到了大财主,哪能如此轻易放过,缠了半天,很可惜,没效果,便借着这阵无名业火开始生起了事端。

看着人家三人都在埋头吃东西,并不搭理他,柳三变郁闷了一会,那股下床气也消了,伸出五爪金龙来,从高文举面前的盘子里拿过一个包子,使劲咬了一口,斜着眼睛道:“昨天就到了,也不说打个招呼,害的我……咦?这包子味不错呀。小二!”

包间帘子一挑。小二陪着笑脸出现了:“柳公子,您吩咐。”

柳三变笑了笑:“你们这包子不错啊,唔,多少钱一个呀?”

高文举很清楚他那一套,笑着冲那小二一挥手:“忙你的去吧,再上八个包子,顺便把那碗醒酒汤端来。”

小二点着头去了。柳三变听说还有醒酒汤,咬着包子含糊不清的说道:“算你识相,本来打算点一千个包子的,看你这么上道,算了,就不和你计较了。”

朱文方朱文远马上觉得有些晕头了,心道,柳兄一直以来都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就连和大家吃花酒的时候,也是一副斯文相,怎么今天变成这副模样?难道说他的下床气真的那么大么?朱文方虽然害怕高文举,却并不怕柳三变,有些不解的问道:“要那多包子吃的完吗?”

柳三变将手里最后一块包子吞下,翻了个白眼:“你管那多干嘛?我吃不完不会上街送人啊?花你钱了?小气劲!”

朱家哥俩莫名其妙,只得埋头吃早饭。小二又送进来几屉包子。并且送上了高文举特意吩咐的醒酒汤。柳三变一脸不情愿的抓起勺子来,慢条斯理的开始享用。

高文举却从他这一番小动作中体会到了那股浓烈的激动,他知道这是柳三变见到自己很高兴的表现,也不多说,只是一个劲的催着他喝汤,自己则心无旁骛的啃着包子。

不大会功夫,柳三变喝完了汤,感觉大好,舒服的哼哼了两声,将面前的包子向两位朱少爷面前一推:“快趁热吃,别浪费。”

高文举笑道:“好了,别折腾了。说说吧,最近在搞什么呢,怎么让两位朱兄一大早不睡觉跑去砸门了?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朱文远讪讪道:“我们俩平日就这时候起的。”

柳三变怒目而视:“说的好像我平日喜欢高卧一样,要不是你俩拉我下水,我至于夜夜笙歌么?”

高文举大奇:“竟有此等好事?是兄弟就别藏私啊,说出来大家共享一下。”

柳三变愤愤不平:“还不是被那南北之争害的?刚开始也是随了两位朱兄去看热闹的,不想一时多了句嘴,竟然引火烧了身,如今小弟整天被那帮人缠着甩都甩不脱,昨日里本来有一场论战,小弟临时有事便不曾赴会,今日一早就被堵了门了。惨呐。”

朱文远道:“柳兄这话就有些不尽不实了,你哪里有临时有事,分明又是与那个谢大家缠绵去了。柳兄啊,说到这里,小弟不得不劝你几句了,你我都是衣冠中人,偶尔在那花街柳巷去寻个乐子。吃个花洒,寻个耍子,原本也是一桩美事,可你老兄如此……实是不大妥当啊。”

高文举看到柳三变的脸色微微一红,便笑着打趣道:“是啊,凡事都得有个度,适可而止嘛。要不然,会伤了身子的。”柳三变一张俊脸顿时红了起来,高文举不由大乐,看来这位花场老手如今还在初级阶段啊,希望可以劝劝他,免得将来又走上传说中的那条道,虽说能在艳史上留名,可毕竟日子过的并不舒心呐。

哪知道朱文远连连摇头:“高兄有所不知,若是柳兄流连忘返,倒也罢了,可……柳兄明明每夜都回来歇着的呀。”

高文举一听这个,马上有些糊涂了:“这有什么关系……哦,也就是说,柳兄并非在彼处过夜了……啊?莫不成,你玩真的?!”看来柳三变这是动了真情了呀,在人家那里呆到半夜,喝的一塌糊涂又跑回来睡觉。除了谈恋爱还能是什么?

也难怪连朱家两位纨绔少爷都看不下去了,这年头,文人召ji都无伤大雅,就连官员聚会,偶尔也会请几个粉头做陪,更别说这些血气方刚又无拘无束的少年人了。逢场作戏虽然没人说什么,可你要是和ji女谈恋爱就有些过分了,再怎么有名气的ji女,那毕竟也是贱民,玩玩还行,万万上不得台面。平常人家,就连纳个ji女作妾也会招来口舌是非的,更别提柳大才子这种行径了。

柳三变红着脸讪讪道:“各位切莫误会,小弟于谢姑娘只是讨论诗词歌赋罢了。再也就是聊一些琴技曲牌之类的玩意罢了,哪有各位想的那么可怕?”

高文举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折腾了起来,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在冯梦龙的作品中那几位柳七郎的红fen知己,脱口而出:“谢玉英?”

柳三变吃了一惊:“你认得她?”

高文举瞟了他一眼:“我上哪认得她去?早上进你房的时候,听你一个劲的喊玉英玉英的,还以为是尊夫人呢。搞了半天是个红颜知己啊。”见柳三变神色缓和了下来,暗暗对自己的反应赞了一句。

柳三变听他语气正常,自然将他的话当成了真的,又对他提出来的的红颜知己一说很是感激,连连点头道:“是是是,红颜知已啊。常言道,人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

高文举抓起盘子里的包子一下塞住了个的嘴:“你去死吧!”豁的站起身来:“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还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什么样的小娘皮让你如此神魂颠倒?两位朱兄,头前带路,我等也去学习学习。”

两位朱兄吓的花荣失色,不知如何是好,就想劝劝柳三变。却见柳大才子脸露向往之态,伸手将包子取了下来,顺势还咬了一口,连嚼边说:“此中滋味,不足为他人道。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呐。”两位朱兄心里顿时打起了鼓,唯恐高文举一个不高兴,对柳大才子下个黑手什么的。却又不敢上前相劝,盖因两人知道自己分量明显不足。

高文举却看着柳三变那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一指,笑的喘不过气了。

柳三变将手中的包子轻轻一放,淡淡的对两个神情尴尬的朱公子道:“高兄这是吃醋了,知道为何么?一直以来,高兄都是以我柳某人的知己自居的,如今听到不才在下的知己竟然是一风尘女子。如何能不恼羞成怒?”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口,两位朱兄顿时如坐针毡了,在他两的印象里,高文举压根就没怎么笑过,唯一露出淡淡的笑容那次还一挥手砍了三颗人头,这柳兄这么一折腾,回头真要把人家得罪狠了,他会不会逼着自己哥俩又来砍柳兄的脑袋?两人越想越害怕,简直觉得这回笑成这样的黄岛主定然免不了要动一回气了。

高文举笑过了,堪堪将笑容收住,翻了个白眼道:“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天之骄子啊?行啦,自我感觉良好一阵就收起来吧。”

柳三变一脸正经:“可是被小弟说中了心思?”

高文举道:“快走吧,吃了早饭还赖在这里等人家来弹琴啊?”

柳三变:“去哪?”

高文举:“还能去哪?去见见你那位红颜啊,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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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好乱,总有词不达意的感觉。

018 重色轻友

018重色轻友

听到高文举的建议。三个人都傻眼了。

高文举很奇怪,马上就对柳三变的小心眼开火了:“怎么了?我不能去看看么?德行!这不还没娶回家呢嘛,应该还接……还能见人吧?”

柳三变脸色一红:“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这时间……”

高文举:“现在也不八九点的样子……哦,是巳时前后。这不正好嘛?”

三人大汗。朱文远压低声音道:“哪有这时候去那地方的呀?!”

高文举恍然大悟:“哈哈,原来如此啊。对对对,这时候是有些不大对头,那咱们去你们说的那个状元楼,去凑凑热闹?”

朱文远道:“那里这时辰也没几个人,要热闹起来还得在申时(下等…到五点)前后。”

高文举大是差异:“那你俩半夜起来堵人门口,我还当要早早去占座什么的呢。”

朱文远瞟了一眼柳三变:“还不是为了柳兄嘛……”

高文举八卦心态马上发作,喊了一嗓子小二,吩咐上几杯茶,几人又重新落了座,聊起了这些花边新闻。好在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得到了嘱咐,并不敢说三道四,更不敢跑来打扰,让高文举当着柳三变的面,将那些让他极度不好意思的话题掏了个干干净净。朱文方朱文远也发觉了柳三变似乎和高文举关系匪浅,正好趁着他在当面拼命向高文举讨好,搞的柳三变郁闷不已。

原来半个月前柳三变就到了京城。这家伙一来就拿着高文举给他的贵宾卡住进了高升客栈,第二天就和朱家兄弟勾搭上了。朱家兄弟在两年前经历过鬼门关一趟旅游,早就把那游手好闲的心思收笼了起来,两人也明白自己不是跑海路的料子,这两年乖乖的在家里闭门读书,只为了今年能好好考出个成绩来,为自己争一口气,完全成了两个上进青年。这样一来,倒让朱家老哥几个心里大是满意,对两人的态度也与往日大是不同。以至于两人在新年期间提起,要早早进京备考,朱天赐连高文举送给自己的贵宾卡都拿了出来,交待两人直接入住高升客栈。

这哥俩在家里憋了整整两年,早就闷的有些不成样子了,因此,得到允许,一过年就打着上京备考的旗号住进了高升,几个月下来,早就把京城的情况摸了个门清。状元楼里那个南北才艺大比拼,哥俩也曾经参与过几次,无奈两人口舌笨拙,几次上阵都弄的灰头土脸,只得将一腔期望化做了看热闹的动力。

当遇到年纪相仿的柳三变时,哥俩很快就将他拉着去看了热闹,柳三变这几年和高文举在一起,别的学识有没有长进不知道,这口才倒是早就脱胎换骨了。与昔日那个懵懂少年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看了两天热闹,见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的斗来斗去,也不过尔尔,一时没忍住,便插了一句言。

这种场合,本就没什么局限,大家都是读书人,但凡有愿意出头的,自然免不了要上阵切磋一番了。可柳三变那口才,是对着高文举日复一日用那种极度变态的环境磨练出来的,这帮人哪里是他的对手?轮番上阵挑战一番,倒落了个鹤立鸡群,颇有东方不败的感觉。

这状元楼赢了一场的当夜,朱家兄弟便拉了柳三变去喝花酒,席间自然免不了叫几个粉头相陪,弹唱几回以作调剂。朱家兄弟在喝完酒之后照例叫了粉头去陪宿了,却没想到,他们离开之手,柳大才子将那位陪着自己的粉头打发了,却和那位琴师聊了起来。

这一聊之下。两人顿有知己之感,当两位朱公子早上出门时,柳三变却依旧兴奋的两眼发光,正和那位名叫谢玉英的琴师聊的火热,这让朱家兄弟极度不理解。却也完全没当回事,只当是柳三变喜欢音律,碰到了高手,互相切磋罢了。

可事态后来的发展就让两位朱公子目瞪口呆了,柳三变随后又参加了几次状元楼的比拼,却总觉得这些人来来回回老是那几句,没什么新意,便对此事兴趣缺缺了,反而和谢玉英越聊越投机,经常的夜不归宿。

自从柳三变从辩论擂台上消失之后,南方才子们便再也架不住北方的口水大阵,一败再败,输的一塌糊涂。这样一来,朱家哥俩自然成了南方众人的目标,因为柳三变是这哥俩带来的,如今大伙找不到柳三变,只好拿这哥俩开刀了,逼的这哥俩整天愁眉苦脸,只盼得柳三变早早复出,为大伙出口恶气,也让自己省省心,少挨点唾沫星子。

可让哥俩没想到的是,那谢玉英并非青楼里的琴师,而是个清倌儿,当两人找到她原本的住处时。却被告知,人家已经前脚搬走了。两人折腾大半天,无功而返。很无奈,哥俩只得在高升客栈守株待兔,想着等柳三变回来时劝他出战。不料这柳三变虽然每日都会回来,却总是在后半夜才进门,早上又死活不起床。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又偷偷溜走了,害的哥俩很是郁闷。

哥俩一合计,觉得柳三变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参不参加那个辩论都在其次,要一直和这么个青楼女子不清不楚的搞下去,难免会坏了名声。出于一片好心,哥俩打算和柳三变好好谈一谈,可连续三天,都找不着他的人。逼得没辙了,哥俩只得大清早去堵他的门,希望能将他堵在被窝里一举拿下,正巧就碰上了高文举。

高文举听完马上不爽了,两眼一翻:“好你个柳七!你整天在我面前哭穷,连一碗面都不舍得请我吃。背地里却搞出个金屋藏娇来!你重色轻友!我要跟你割袍断义!”

柳三变本来还被朱家兄弟这一阵爆料搞的不太自在,一听高文举的话,马上抖了起来,伸手一扯高文举的衣襟:“多好的料子了。割了怪可惜的。你要真不想要了,我吃点亏,五文钱当给我。”朱家兄弟马上对柳三变的感觉又上了一个层次,这才知道,原来这位仁兄在辩论大会上并没有完全发挥啊。

高文举嘿嘿一笑:“少来,老实交待,那金屋在哪里?”

柳三变神秘莫测的摇了摇头,接着叹了口气道:“我哪里有什么金屋啊。谢姑娘也是租了人家个小院子暂时落了脚。”

高文举一脸的不相信:“你那小院那么大,住不下个她?带回来不就完了嘛。省得天天两头跑,多累的慌啊。”

柳三变脸又红了,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我自己在这里蹭吃蹭住就够不好意思的了。怎么好再带个那样人回来?”

高文举奇道:“你不是说她是你的红颜知己么?”

柳三变点点头:“是啊。”

高文举正色道:“连你都看不起她,还怎么指望别人?”

柳三变急了:“我哪有看不起她?”

高文举哼了一声:“那你说什么带‘那样’人如何如何,哪样啊?还不是你心里觉得她下溅?怕把她带回来丢你的人?”

柳三变一头冷汗:“我不是那个意思,一来寄人篱下,小弟又手无余财。二来,谢姑娘还不知道愿不愿意呢。”

高文举挠挠鼻子:“说的也是,你俩才刚认识没几天嘛。最多也就是个谈得来,要再往下发展还不知道是个啥样呢。这事急不得。不过你放心,只要那张贵客卡在,你住这里的费用全由我开销的,一个人和两个人,区别其实也不怎么大。要有机会,就带了回来吧,不过只能带一位,我可不想替你养一堆小老婆,那样就太亏了。”

朱文远心道,这意思是说可以帮他养一个小老婆了?这柳三变果然不同凡响啊。不过听岛主早上那番话的意思,他并不清楚岛主的身份呐,怎么就能和岛主把关系处的这么好呢?太不可思议了。看了一眼朱文方,见堂兄眼里也是莫名其妙的神情,两人只得将心中的疑惑埋了起来,日后和岛主拉关系,还得多多指望柳三变呢,可不能拆他的台。

高文举这番话完全是依着现代人的思想观念来考虑的,根本没想过这么做别人会怎么想。可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好像一开始就把柳三变当成了历史上那个风流成性的柳永来看待的了。见柳三变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样,不由的有些后悔,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在诱人犯错?本来如今的柳三变自信满满,一心向往仕途,被自己这么一教唆,会不会真的变成历史上那个潦倒一生的柳永?再一想,管他娘的呢,既然柳三变是我的朋友,那个落魄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了,虽然说给不了他什么高官厚禄,可起码让他过上锦衣玉食的富家翁生活总不是什么难事吧?

一念至此。高文举马上就放下了心思,打趣着要三位老京城带着自己去游玩一番。柳三变虽然有几分睡眠不足,在这种情况下自然精神满满,再不吭一声了。朱家兄弟更是求之不得,连忙自告奋勇作了导游,四人有说有笑的下了楼。

019 状元楼

019状元楼

客栈门口,站在柜台边上的是帐房先生颜思齐。也就是颜小山的胞叔。老头接到从高家传来的消息,知道了颜小山目前已有失宠的迹象,有心解释两句,却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恐怕还没什么资格来说三道四,若是硬要说些什么,恐怕会适得其反。因此,老头很识趣的闭上了嘴,就连昨天高文举刚到时也只是例行差事的打了个招呼便退下了,到了今天,又有了龙呤云的吩咐,自然是一副全不相干的神情,让高文举心中十分满意。

春夏交接时节的阳光,灿烂夺目,却又不那么让人生厌。四人也没带奴仆随从,都是一副文生公子打扮,轻装上路,一行人决定先在城里逛一逛,然后去状元楼那个南北才艺大比拼的场上去看看热闹,等那里完了事再去见见那位让柳三变神魂颠倒的琴师谢玉英。行程安排好之后,由朱家兄弟前方带路。高文举和柳三变并肩走在后面,说说笑笑出发了。

看着鳞次栉比的商铺、店面和往来穿梭的人群,高文举由衷的称赞了一句。这种繁华的情景,即使和后世的步行街相比也不遑多让。而且这里还只不过是汴梁城中一条并不怎么重要的街道而已。仅仅是在两年前,这里还是门可罗雀的萧条状态,只因为开了这座城门,一条街上的商户顿时就被激活了,可见,大的环境对小众的生活有多大的影响了。

因为陈州门大街在南城东边,而状元楼还在西边的朱雀大街上。两条街道之间相隔尚有近十里之遥,几人就趁着这功夫,晃晃悠悠的向朱雀大街走了过去。

一路上观不尽的繁华似锦,风景如画。有朱文远在旁边不住口的解说,高文举对京城里的风土人情又多了几分了解,这家伙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来那么多当朝大员们的趣闻逸事,每到一处,信手拈来,惹的众人开心不已。就这样,走走停停,不到十里路走了近三个小时才算完事。

状元楼座落在朱雀大街一处极显眼的位置上,据说此楼建于太平兴国年间,昔日落成时为城中诸楼之最。有一日,太宗为访民情,微服行于闹市之间,突见此楼,又闻得几位中榜士子在此楼饮酒庆贺,一时心头喜悦。便登楼与众同乐,此楼老板见状忙请太宗题写店名,太宗见在座有当科状元,为讨个好采头,御笔题名“状元楼”。

有了太宗御笔题名,此楼的生意顿时就火了起来,这些年连连扩张,早已不复当年规模。更有一条,每到大比之年,士子们必以在此住宿为荣,其实也有个讨采头的意思在里面。可惜,状元楼虽然规模越来越大,毕竟也有个限度,并不能把所有来赶考的举子们全都安置下来。这样一来,许多无法住在这里的举子们便想着,就算不能住在这里,能在这里吃顿饭讨点喜气总还是可以的吧。

人常说,文人相轻,武人相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文人们聚在一处,免不了互相打几场口水仗。可三有三好,两有两好,一旦有人互相攻击,总是少不了旁边有人帮衬,这样一来,渐渐的就有了大小不同的小团体,这种形势渐渐的发展起来,最后就形成了立场分明的几个阵营,大家互相不服气,你来我往,总是想要斗个高下。无奈文人之争,本就无从判断,孰弱孰强也是各执一辞。

状元楼的老板很敏锐的在这种口水仗中找到了商机,在他出头调解之下,状元楼在三楼大厅设立了一个才艺大比拼的擂台,每日里由大伙共同选出一道题目来,每个阵营选出一位代表来参赛,直到将其他对手都辩倒,就算打擂成功,每日胜出者称为本日擂主,店家负责为每位擂主摆一桌酒席庆贺。

自从太宋在雍熙年间北伐失利之后,便将昔日每两年一考的省试改为三年一比,而原本每年在春季举行的大比,又因为太宗驾崩被改到了秋季。今年是当年陛下继位后的第二次大比之年,由于大宋对科举人才的重视,尤其是上一科所录的三百二十名进士中,有近两百人都在当年就被外放了实缺的情况下,今年前来参加考试的举子人数突破了历年最高纪录,达到了惊人的五千余人。

今年的人数多了。前来状元楼打擂的人自然也就多了,按说人数更多了,小团体也应该更多了才是,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虽然今年的人数比往年多了一大截,可经过状元楼上的一番折腾,竟然旗帜鲜明的分成了南北两大阵营。

这两大阵营的划分也挺有意思,基本上以长江为界,在长江以南的为南人,江北的为北人。本来北方的地盘要比南方大出许多来,可南方地方虽小,文风却较北方强盛许多,因此,双方这均衡,人数上倒搞了个旗鼓相当。

状元楼的老板一看,得,索性将擂台的名字改成了南北才艺大擂台。并且适当的在楼里开了盘口接受各方下注,又从盘口所得中拿出一部分来做为擂主的奖品,这样一来,不但是才子们的激情被空前的刺激了起来,连那些平日目不识丁的莽汉们也冲着那点盘口凑起了热闹,当然,最终赚钱最多的还是老板。

坐在状元楼的桌子上。尝着大厨的手艺,高文举很感慨,果然有生意头脑啊。只这么一手,就让所有人趋之若鹜,不但赚了名声,还赚了银子,可谓又有面子又有里子。不过他很好奇,都说文人好名,大家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被人当猴子一样耍,难道就没人在意么?

朱文远很内行的讲解了一番,原来这状元楼的盘口和士子们本身并无关系。士子们辩论的时候只管按自己那一套去搞,那盘口下注的却只是那些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而且每注都玩的不大,最多也不过百文上下,就算输了,也只是当成听书的茶钱了,何况这些士子们一顶起牛来比说书要精彩万分,尤其是柳三变出场的那几天,他的话语本就通俗易懂,又旁征博引,将一番道理讲的深入浅出、妙趣横生。不光在场的那些士子们大开眼界,就连平日硬着头皮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大呼过瘾。因此,当他连续几天都没出现时,好多人还四下打听是不是这位风流倜傥的柳公子有什么意外了?热情关心的程度让身为老乡兼好友的朱家兄弟汗颜不已。

高文举还没来得及质疑,一旁的小二就为他作了解释,说是老板吩咐了,柳公子这一桌免单了,客气的程度让高文举很是眼红。

“牛叉呀!”高文举端起桌上的状元红,美滋滋的品了一口:“想不到哇,柳兄一到京城竟如同虎上山林,龙入大海,马上就混的风生水起了。吃饭喝酒有状元楼,聊天听曲有谢姑娘。要不然,你大人有大量,把咱小门小户那点房钱给结了吧?”

朱家兄弟马上一脸黑线,低下头去不吭声了,他俩虽然和柳三变一样,白吃白住,可家里也不缺那几个钱,要是被人这么一说,先不说别的,脸上肯定是挂不住的,两人马上就琢磨了起来,岛主这意思是不是要自己清算房钱了?也不知道高升的房价是多少,不过根据两人一路走来住过的那些客栈的条件来计算的话,估计便宜不了。虽然说钱多钱少不是问题,可让人当面这么说一句。哥俩自问,换了自己肯定受不了,马上拍桌子结账走人的可能性还是多少有一些的,当然,这要扣除掉高文举本人的影响力。

柳三变没事人一样,翻了个白眼:“你做奸商,坑了那么多人,赚的脑满肠肥的,攒这些钱将来是要遭报应的。我帮你消灭一部分,这是替你挡灾。实话说这是自家兄弟我才做这么大牺牲的,这要换了别人,哼哼,你琢磨去吧。”

朱家兄弟差点把吃下去的东西又吐出来,这叫什么话呀?说人赚的脑满肠肥?那不是骂人是猪吗?还遭报应?这要换了谁在自家门口说这个,打个生活不能自理都算是轻的。可这……两人摇摇头,不敢接茬,连忙端起酒碗来装个样子。心下对高文举将酒杯换成大碗的建议极其不乐意,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高文举连忙放下酒碗,双手一拱:“失敬失敬!要不然小弟再奉上点谢礼?”

柳三变一本正经:“自家兄弟,那么客气干啥?随便给个三五百贯就行了。”

朱家兄弟惊出一身的白毛汗,看来这两人的玩笑口味还是太重,不太适合自己这种比较纯洁的人啊。

“柳兄!哎呀,果然是柳兄!”一个极度夸张的声音响了起来,四人抬眼一看,一副激动的表情凑了过来:“小弟王平,王宗昌啊。”

柳三变很客气的拱拱手:“王兄,一起喝两杯?”

王平的声音已经惊动了好些人正在吃饭的人,大家都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不一会儿,都冲着柳三变指指点点说起了悄悄话,搞的这一桌子莫名其妙。

王平很不爽的摆摆手:“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功夫喝酒?楼上诸位等你救命呐!”

柳三变大吃一惊:“王兄此话从何说起?”

王平匆忙道:“契丹人来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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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角色

王平

由书友“银佛大罗金仙”友情客串,特此鸣谢。

020 以文会友

020以文会友

“契丹人?”在场众人都是一惊:“契丹人打来了么?”

自从太宋陛下两度北伐皆告失利之后(当然官方消息是大宋两次皆获胜利。可惜付出和回报严重不成比例,百分之百的赔本买卖),两国之间一直剑拔弩张,几百人左右的冲突此起彼伏,双方兵士还常常各出边境在对方地盘抢掠一番,称为打草谷。可这么久以来,虽然大枕头从未主动大规模出击,契丹人却也无力南侵,因此双方在大局势上依旧是一副相安无事的状态。而出于某些不为人道的原因,两国之间甚至还保持着正常的外交关系,那种粘粘乎乎的恶心劲能让不明究里的人误以为两国真的是兄弟之邦、友谊之邦呢。

面子上的活路虽然摆了不少,可两国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只差捅破那层窗户纸罢了。如今在京城听到契丹人来挑战的消息,让大伙都误以为是契丹人发兵来打了呢。要知道,在此前,虽然双方大的战争只爆发过两场,可那都是大宋主动出击的,在大伙心目中,契丹也就只有防守的份罢了。谁成想,这太宗驾崩还没几天,这帮契丹人就敢主动打上门来了。这让整天提防契丹的大宋百姓如何能不吃惊?

王平见大家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打仗,是几个契丹文人来状元楼挑战了。”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柳三变看了一眼王平,他很清楚这位来自华州(今陕西渭南)的仁兄也是个肚里有货的主,几天前两人交锋时,曾一度将他风头盖过,现在连他也如此狼狈,说明对方来人手上挺有料啊。按说遇到这种外人来挑战的场合,自己应当马上出头为国争光才是,和王平等人的南北之争怎么说也是自家窝里的事,可今天正好碰到高文举同来,这种情况下要不要带上他一道呢?他很清楚如果高文举上阵,无疑要比自己强上几分,可高文举那脾气,压根就不喜欢在人多外出风头,要是自己邀他,被拂了面却将如何?

王平见他犹豫不决,又一个劲的向高文举打眼色,而高文举竟然端着酒碗一脸的漠然,只当是高文举不愿就此不欢而散,连忙向高文举等人拱拱手:“几位仁兄,我代柳兄给诸位赔礼了,改日小弟作东,为大伙被上这顿。今天这事,实实十万火急……”一看,得。两位朱兄也是熟人,连忙接着道:“两位朱兄请了,今日算是小弟的不是……哎呀,柳兄,快走吧,莫兄已经撑不住了。”

高文举淡淡一笑:“去吧去吧,什么狗屁契丹人,专程跑来扫人的兴头!当真无趣的紧。”

柳三变听他那口气,竟然是不愿意参与进去了,试探着问道:“那你……”

高文举很神秘的一笑:“我虽然爱看热闹,可也不怎么喜欢当热闹被人家看。你先去烘场子吧,一会场子热了我们几个就来给你捧场。”

柳三变苦笑着站起身来,望了一眼已经有些慌乱的王平:“王兄,斯文!”

王平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讪讪的笑了笑,退开几步,整了整衣冠,向楼梯口一指:“就在三楼,老地方。”

柳三变点点头:“王兄请!”

朱文远看着柳三变跟着王平上了楼,转头问高文举道:“高兄,咱们不去看看?”

高文举很悠闲的品了一口酒:“你俩能整?”

哥俩摇摇头。

高文举又问:“柳兄有生命危险?”

朱文远想了想:“虽说是契丹人。可大家都是以文会友,论的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想来不会这么下作吧。”

高文举道:“那不就结了?咱们先吃饱喝足了,再去为柳兄压阵便是。这时候场子还没热呢,跑去也没什么看头。”

哥俩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只好耐着性子陪坐在那里,只是多少有些食不甘味的感觉。

高文举拎着那一大坛状元红,又给自己斟了一碗,慢条斯理的品了起来:“果然是好酒。入口绵远悠长,醇厚香甜,让人欲罢不能啊。”他两世为人都不喜欢劝酒,因此只是自斟自饮,并不强迫两位朱少爷陪酒。

见两人都是如坐针毡的模样,高文举皱皱眉头:“静不下就去凑热闹,没看见这正吃吃喝喝的么?一副犯了痔疮的模样乱坏人胃口。快去快去!”

两位朱少爷如蒙大赦,慌忙起身身楼上走去。高文举喊了一句:“给我占个位子。”

待两人上楼后,高文举依旧端着酒碗,一脸陶醉的模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酒碗沾口的同时,却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如何?”

身后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回道:“安全。”

高文举再不说话,一仰头将那碗酒干掉,大声喊道:“小二,来,把这半坛酒给我送楼上去,少爷我要饮酒看戏。还有这酱肘子,都给我送上去,多好的手艺啊,还没吃呢人就跑了。可别浪费了。”说着起身也向楼上走去,脚下竟然微微有些晃荡,一看就是酒上头的架势。

状元楼三楼,原本用来表演歌舞的地方,如今围坐着一大群的书生文士,场子中间,是两名唇枪舌剑斗的很投入的年轻人,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来我往斗的难分难解,听得周围的一群人阵阵惊叹之声。

就在不远处一间洒着珠帘的雅间之内,一个面容稍显颓唐的中年文士正在和一个少年文士低声交谈,两人身边,站着一位随从装扮的少年,不管两人说些什么都是一脸毫不想干的神态,静静站立的样子让人很容易觉得他似乎在睡觉,只有当每每听到周围有异常声音时,他那微微闪过一丝警惕神态的眼睛才能显示出他本身的职责。

“哥!”那少年文士开口道:“这几个契丹臭人怎么那么嚣张?要不然你叫几个衙役来把他们锁了去!叫他们这么嚣张!”

“寿昌!”那中年文士微微一怔,慎怪道:“人家又没犯王法,好好的,以文会友,凭什么把人家锁了去?这要传了出去,我大宋岂不成了野蛮之邦了?”

听到这两句,大家应该猜到了吧。没错,这两位便是楚王赵元佐和寿昌公主了。至于旁边那位正在修炼睡梦大法的仁兄,自然就是那位神秘的内侍赵德才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出宫一趟,寿昌公主听说了状元楼有这么个南北才艺大擂台的热闹,硬缠着哥哥跑来当景看的,谁知道一来就碰到了契丹来使上门挑战这种大场面。

原本属于文人雅士们谈笑的小玩意,一沾上两国之间的分别,马上就升级成了政治事件,所有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个人丢脸事小,让人笑话都在其次,传了出去。都是失了国体的事情。本来大家以为契丹那种化外野蛮之地,哪里会有什么文人?最多也不过是几个识字的村夫罢了,谁想到,此次前来挑战的三位契丹人,竟然都是博学之士,几个回合下来,竟然把状元楼围着的上百名大宋才子搞的灰头土脸。要不是这种论道的玩意本就说不清楚,输的也能赖个平局,大伙的脸上估计还真的就不好看了。

眼看着就要被人家抢了风头,丢人现眼了,原本还为南北之争搞的红脖子涨脸的大宋才子们突然团结了起来,南北两方各出了一名还算拿得出手的高手王平和莫玄飞来上前应战。岂料,匆匆一交手,王平就发觉自己和人家相比,还是有些差距,很无奈,只得在输掉那一回合后,跑去寻找曾经大败自己的柳三变来助阵了。当柳三变到场的时候,正是莫玄飞和对方辩论正激烈的当口,两人正好站在了一旁暂且掠阵。

虽然这种坐而论道的清谈总是无法辩出个真正的高下来,可契丹人的气势一上手就强过在座诸人一头去,这让抱着看热闹心态来散心的寿昌极度不爽,而自己又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解决之道,情急之下,连下黑手这招都想出来了。

听着两人依旧圣人言过来,夫子云过去的论个没完没了,寿昌有些郁闷了,突然问道:“哥,这伙契丹人不是故意跑到京城来捣乱的吧?明知道咱们今年要大考了,故意在这里闹上一阵,让大伙心里都不痛快了,连试也考不好,这样的话,我大宋就没了可用之才,到时候还不让他们趁虚而入?”

赵元佐吭的一声笑了:“这丫头,一天净想些什么呐?他们来是递国书的。听说了咱们这里有这么个热闹,顺便来凑凑罢了。你没看那几个人,虽然言辞锋利,却彬彬有礼么?人家也是读书人,讲的是个以理服人。谁会像你想的那么阴险?再说我大宋士子要真的那么不经事,就算考中了,放了官还不是一样像软柿子一样,让人随便捏?”

寿昌嘻嘻一笑,又问道:“这些契丹人搞什么鬼?以前不是就叫契丹吗?这改成辽国还没几天呢,又改回叫契丹了?还专为这事来递一回国书?我看就是故意来找茬的。一群野人,还学人家之乎者也,竟然还敢跑到大宋京城来找事,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赵元佐笑了笑,一指场上的三名契丹人道:“可别老用那种腐儒的眼光来看人家。契丹人自打割了燕云十六州这么多年来,早已将我汉人的文化学得差不多了。这些年,他们作用汉人官吏,又仿汉制管理汉民,人家那里也有不少饱学之士呢。那个楚国公韩德让就是个难得的人才,不但带兵打仗有一套,且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听说这几位契丹国的少年,都是他新手调教出来的呢。从他这几位弟子身上,还看不出人家师傅的本事吗?”

寿昌不屑的撇撇嘴:“那是没人愿意和他们一般见识,你没听刚才他们喊的吗?有人去叫柳三变了,哼哼,等到柳三变来了,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赵元佐道:“你也知道柳三变?”

寿昌一副得意的神态道:“当然了,不说他最近在南北才艺擂台上连续三日不败的事,你道那册桃花曲谱是谁整理的么?”说着笑吟吟的看了一眼大哥:“就是柳三变!”

赵元佐不动声色:“你怎么知道是他?”

寿昌小脸一拧:“上回……哥,你好坏哟。我就是在你那里看到范大人那封信才知道的。你自然也知道了?”

赵元佐呵呵一笑:“好了,可千万不能把这事捅了出去。”

寿昌连忙点头:“我知道,你老人家是本科主考嘛。要是让人知道范大人给你写信的事……唔,我不说还不成嘛,干嘛老这样看人家?”

赵元佐笑道:“要是他中了本科状元,你……”

寿昌脸色一板:“阿弥陀佛,贫尼早已斩断尘缘,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施主切莫再提此事。”

赵元佐爱怜的看他一眼,叹息道:“你呀,这不肯吃亏的性子几时才能改?这样拧下去,到头来吃亏的不还是自己?你看看你,眼看就十七了,还……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看热闹,看热闹!”

寿昌耷拉着的脸色这才慢慢缓和了一些。这时,场上的辩论似乎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却似乎和方才的几场一样,都搞了个莫名其妙,不分高下,勉勉强强平局收场。正等下一回合开始时,其中一位契丹人站起来向大家做了个罗圈揖道:“各位,此种论战,争来论去总是各说各理,分不得高下,依小弟拙见,为了干脆利落些,我们还是用最简单的法儿来决胜负吧。”

众人不明究里,就听他接着道:“我们来对对子!这个法子最是直截了当,谁胜谁负一目了然,须作不得假,不知道各位可敢应战啊?”

他这一说,摆明了就是叫板了。本来那种论道的玩意,大家争来争去,还可以互相留个面子,可这对对子就得凭真功夫了,文士们用这种法子来论高下的时候,虽说胜负一目了然,可却也没了丝毫退路,大家都很明白,人家既然提出这法子来,就应该在这方面有那么几分把握,而他用这种激将之法询问,更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妥。

大伙正在思量如何接招时,柳三变双手分开众人,迈步走了过去,拱手道:“不才柳三变,来和这位契丹朋友切磋切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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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论道的文看的多了,总觉得写这种内容有灌水的感觉,可不写又有些干巴,实在让人纠结。

021 吃里扒外

021吃里扒外

“哥!哥!”寿昌兴奋的站起身来。走到珠帘前,试图看个清楚明白:“柳三变来了。”

赵元佐脸上浮现出一股淡淡的为难之色,又看一眼兴高采烈的妹妹,终于无奈的摇了摇头,端起杯子又喝了起来。

不料寿昌却又皱起了眉头:“这是个什么人呀?怎么比你还爱喝酒?!”

赵元佐乐了:“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好像你哥多爱喝酒似的。”

寿昌笑道:“您还不爱喝呀,都快成酒神了,说酒鬼都怕拉不下您那海量!这家伙谱可真大,怎么还摆上桌子喝了?不喜欢看热闹就别来这儿嘛,都到这儿了不看热闹只顾喝酒,真是神经病!”

赵元佐将手里的杯子重重在桌上一顿。寿昌察觉到自己说溜了嘴,吐了吐舌头,又定睛看起了热闹。

不用说,他说的那位,正是高文举了,就在那位自称韩天化的契丹人和柳三变已经斗的难分难解之际,他老人家举着一坛状元红摇摇晃晃的上来了,一来就大啦啦的坐到朱家哥俩提前为他占好的位子上,自顾自的品起了美酒。

自古文人斗胜,花样举不胜举,却独以对对子最受大家欢迎。原因很简单,这玩易直白,且非常的考人功力,要遇上思维敏捷的,双方你来我往光是旁听就够上刺激的了,因此,每每一到两人单对之时,围观的人情绪也是最高昂的。要用战场来相比的话,论道清淡之类就好比大军斗阵,大家比的是气势,比的是底蕴。而放对这种,则好比两个武术高手单打独斗,比的是体力,比的是招式和技巧。因此,虽然论道之类更加能体现出选手的常识修养,可要论起观赏性来,却还是放对的时候喜欢看的人更多一些。

此时场上正是韩天化出对:“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柳三变略一思索:“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

众人齐齐喝了一声采。果然厉害啊。

韩天化接着出对:“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虾吃水,水落石出。”

听的大家一阵倒吸冷气之声。却见柳三变也将手中的折扇合上,沉思了起来。

寿昌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哥,这对子听着挺简单的,怎么就想不出来怎么对呢?”

赵元佐笑道:“丫头。开眼了吧?人家这对子,首尾相连,层层相克,可也是下了一番功夫呢。”

寿昌道:“那他们不是准备了好久?那柳三变岂不是要吃亏?他能对的上来吗?”

赵元佐哈哈一笑,还待开口,那边柳三变已经开始答对了:“溪水归河水,河水归江,江归海,海阔天空。”顿时博来一阵喝彩声。

赵元佐喃喃品味了一番,呵呵笑道:“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啊。人家层层相克,他就对了个环环相生。有点意思!”说着开心的将杯子猛的灌进了肚。

和他同样的,坐在擂台附近的高文举正巧也端起了酒碗,大声赞道:“好对!好对!当浮一大红!”随即将碗高高举起:“诸位,请!”一仰头,碗翻酒干。

这一声响一下引来了许多目光,众人本对这打断比赛的行径颇为不满,却见此时柳三变已稍显疲态,便也不再计较,纷纷出言称赞,试图为柳三变赢得一些喘息的机会。毕竟出对容易。答对难啊。人家出对的人轻轻松松,或许呤出的对子还是许久前就已经做好了的,而徐对的人就可怜了,不但要依着人家的格式应对,还要在限制的时间内完成,而方才韩天化那条出对,平心而论,换了自己,只怕要对出来怎么着也得费些时间,不说三五日了,就算半个月对不出来也有可能,可人家柳三变这么快就对了上来,而且还如此工整,怎能不让人心服口服?

这样一来,原来还对柳三变连赢三次的成绩耿耿于怀,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人家的差距了。于是,便有一人扬声道:“这位兄台大谬,当浮一大白才是啊。”说着,将手中的酒杯也举了起来,趁机说道:“诸位!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今日我等有幸与契丹国的同道一起切磋,又有幸听到场上几位的妙对应答,可谓大开眼界,不虚此行。小弟提议,大家共饮此杯如何?!”

这时,场上的两人人也斗了一阵子了,那韩天化也知道自己占尽了便宜,也有些许不好意思。自然不便多说,大家都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柳三变趁机狠狠的喘了几口气,说实话,他这一会很不好受,要不是这几年老和高文举玩这种口水游戏,让他的头脑灵活了不少,恐怕只是方才那几个对子就够他受得了。这要是换了三年前,这种程度的对子,虽说他也能对的出来,恐怕很难在这种杂乱的环境下,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完成,因此,他又一次的想起了高文举,方才的声音他听的很真切,便探身向高文举望去。

却见高文举正在和邻桌那位仁兄就“浮一大白”还是“浮一大红”的问题争了个不亦乐乎,原来他老人家碗里的酒,正是状元楼从苏杭一带搜罗来的佳品状元红。所谓的状元红,其实就是花雕酒,当地人在家中添丁之时将新酒窖藏起来,等儿女长大成亲之时才拿出来庆贺,此时的酒早已随着天长日久,从原先的淡黄色发酵成了红色。而所谓的状元红。女儿红,则是随着家中孩子的性别来称呼的,为男孩存的酒就叫状元红,为女孩存的酒就叫女儿红了。

高文举来到这个世界,这两年来一直都喝的是凤凰岭产的那种高度酒,原因很简单,那种烧酒更能让他勾起上一世的回忆。至于这个世界的各种酒,一个是度数太低,喝到嘴里淡而无味,二一个此时的酿酒技术还停留在很古老的水平上,每每喝酒之时还需要有个专人用筛子将酒中的杂物过一遍。太过麻烦。因此,他并不怎么喜欢这时代的酒。

可今天一碰到这状元红,马上就让他有一种欢喜的感觉。状元红这种酒,其实也是一种低度甜酒,入口香甜,回味无穷,尤其是在窖藏上十几二十年之后,其味更是醇厚。相比起那些用小杯喝酒的人来说,高文举更喜欢用大碗来过瘾,一个是觉得这种低度酒用小杯喝起来太费劲,二来也有寻找当年喝啤酒的感觉那种意思在里面。而所谓的浮一大红,则是从后世的那些调皮话中演变而来的,如今听到有人挑他的语病,哪里肯善罢甘休,举着碗里的酒非让对方看,明明的红色的酒,又如何能浮一个白出来。

柳三变一个眼神瞟过来,高文举就将手中的酒碗向他示意一下,一仰脖子,又是一碗下了肚,摇头晃脑的喝了一声好。看得旁边一帮人吃惊不已,心道这位也太能喝了吧?看这架势,一坛二十斤的状元红,他打算一个人全部喝掉啊。虽说这年头一顿能喝三五十斤的大酒量也挺多,可相对而言,在读书人里面,能达到这种量的人还是少数。像唐代最著名的酒棍李太白那样,可以“斗酒诗百篇”的家伙,最后也只有一个下场:醉死。因此,在这种读书人的场合里,就算有酒量大的,也没人真的拿个酒碗去嚣张,大家还要顾个面子呢。像这位这种一灌一碗的,换了别人,早醉八回了。真不知道这么个用大碗喝酒的家伙,是怎么混到三楼来的。可当大伙一看到他旁边站那两位的时候,马上就恍然了。哦,原来是两位朱公子的朋友啊,这就难怪了。从这个感慨里,我们就可以体会到两位朱公子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了。嗯,用句好听的说,算是交游广阔吧。

寿昌在珠帘后面顿了顿脚,对这个用大碗喝酒的斯文败类极是不齿,倒是赵元佐一听有了同道中人,马上两眼放光,看向高文举的目光也就多了几分。

此时,场上两位歇过了气,已经轮到了柳三变出对了,却见柳三变左手轻轻一摆,右手中的折扇哗一声打了开来,连摇边道:“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却依旧借用了方才的势。

众人一听,齐声叫了一句好,心道这柳三变果然名不虚传。只这出对就比对方高明了不少。就看那些番邦蛮子如何接招了,这时可不比方才,只许你出题,人家只挨打不还手了。

那韩天化果然皱起了眉头,隔了许久也没能答上来。这时,旁边一个书生朗声道:“时间到了!”众人举目望去时,原本他手边放着一只小沙漏,此时上方的沙袋中的沙子已全部漏光了。原来对对子时还设了时间限制。

韩天化满面通红站起身来,向柳三变拱手一礼:“佩服佩服!柳兄果然高明,小弟甘拜下风。”尽显北方汉子的豪迈之色。这一手干脆利落的认输倒让场上众人暗暗称赞,原本番邦也有此等人物!

柳三变连忙回礼:“承让承让!”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三名契丹人中的一个头目模样的人突然出声道:“你们汉人就是靠不住!亏得韩大人还收你为义子,要紧关头竟然吃里扒外!哼!”

此言一出,不但场上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就连韩天化也有些挂不住了,圆睁二目怒道:“耶律文!你什么意思?本就是以文会友,我韩天化技不如人,又说什么吃里扒外?!”

耶律文哗的一声打开折扇:“如此简单的玩意,你竟然都说自己应付不来,明明就是有心放水,让人误以为我契丹人不如宋人,此等行径,又如何不是吃里扒外?你还配得上韩大人的门生这个身份吗?”原来,他以为韩天化没对出来是有意认输的,这才出言相质。

众人这才明白,感情,这位韩天化也是汉人,虽然对方如今窝里斗,狗咬狗搞的一嘴毛,可听到这生耶律的当众侮辱汉人也让人郁闷不已,无奈此事又是人家自家内部的事情,大家不便置喙,只好冷眼旁观了,但大伙同时都对那位受到同伴欺凌的韩天化多少有些同仇敌忾之心了。

韩天化憋着红脸,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良久方才说道:“既然你觉得简单,不妨自己来试上一试,也好让在下开开眼界。”说完,转身走下了擂台,旁边马上站出来一位举子,将位子让给他,韩天化苦笑着向那位仁兄摇了摇头,又走回了契丹人那一桌去坐了下来,竟是不愿让大伙笑话他契丹人内部起了分歧。

大伙对韩天化的印象不由的又好了一分,却听那桌高文举狠狠一拍桌子,大声道:“好,好汉子!当浮一大红!”一仰脖子,又是一碗。众人此时却不便再出声相和了,盖因两国关系实在微妙,当众夸奖一个契丹人的胆子,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至于那位质疑高文举用词不当的仁兄,此时也很识趣的闭上了嘴,任他再浮几红也不再出声了。

耶律文冷哼一声,举步向擂台走来,施施然在柳三变对面坐下,很嚣张的拱了拱手:“柳兄请了,小弟耶律文,向柳兄请教。”柳三变见他方才无礼,连手也懒的拱一下,只是冷冷的望着,身子却一动也不动。

众人一片嘲讽之声,一个声音怪叫道:“吹的那么厉害,先把方才的对子对上再说话。”

耶律文环视了一圈,笑道:“这有何难。且听小弟的,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顿了一顿:“诸君以为如何?”

这时,站在榜边的一位文士已将他所对写在了柳三变那句出对之下了,一见此联,方才那阵阵不屑之声顿时变成了一阵窃窃私语,看来这家伙有两把刷子啊,难怪这么嚣张呢。

耶律文见状,微微一笑:“小弟僭越一把,就占个先了,我们先来个简单的吧,小弟出对,三光日月星!”

众人顿时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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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觉得用这些成对有些没意思,无奈没有这玩意又弄不出高潮来,好让人作难。这一段情节删删改改都快把人折腾疯了。

022 唇枪舌剑

022唇枪舌剑

听到耶律文此联。柳三变脸上虽然波澜不惊,心里却也忐忑不已,人说作对子,最难的是长联,实则对于精于此道的人来讲,字数越多,反而越容易弥补。这种包含了数字做定数的字联,整体字数又限在五字之内,凡以字数做对的,恐怕无论如何也绕不过这个三字和整体五个字的格局,故此,此联貌似简单,实则极是难对。一时之间,柳三变竟然愣了下来。

包箱里,寿昌急的直跺脚,恨恨道:“柳三变,你争点气呀!”却见赵元佐端着酒杯还要喝,冲到他面前,一把将大哥手里的杯子夺了下来:“你还有心思喝酒!眼看就要丢人了。”她也已经听到赵元佐分析此联的奥妙之处了,更是提心吊胆。

众人心中此时都已经凉了半截,眼看大风大浪都闯了过来。临了却栽到这么个臭水沟里了。眼见沙漏里的沙子已经流了一大半了,柳三变一个姿势动也不曾动一下。耶律文见他眼中似乎闪出一丝无奈,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暗道,莫说是你个小书生了,就连我师韩大人也对此联赞不绝口,呼为绝对,哼哼,不杀杀你们的威风,真是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环视一周,见在场众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哗的一声又将自己的扇子打开,摇摇晃晃说道:“柳兄若是觉得为难,认输便是,不必强撑了。否则小弟随后诸联一联难过一联,恐怕柳兄到时候才竭力穷,闹个虎头蛇尾,反倒不美啊。”

柳三变极其无奈,且待起身认输,就听一声冷笑传来,一个声音懒懒道:“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也不看看有没有人拿你蘸酱!人家是不屑于和一个不识礼数的番外野人见识,你道拿个五岁娃娃启蒙的对子来玩,人家愿意相陪么?传了出去,没得惹人闲话,说我大宋人以大欺小。”

耶律文闻声怒道:“谁?!有种站出来!”

说话的正是抱着状元红不撒手的高文举,他一听此联就觉得耳熟。由于昔日在学校时好友之间常常玩这种快对的游戏,此联早已被对的烂的不能再烂了,此刻见众人为难,突然记了起来,貌似此联在传说中是东城居士才对出来的呀,而且那时便说是辽国旧对,如果此对此时就已出现,说明很多年之中都没有能对出来啊,这不要让柳三变丢人现眼了么?本来不打算插手,但这耶律文出言不逊,口中无德,他一时没忍住,几句牢骚脱口而出。

他这话一出口,柳三变脸色马上就好看了起来。刚刚作势要起身的时候,高文举暗暗向他示了个眼神,自己拎着酒坛子晃晃悠悠走了过来,一把扯过旁边的椅子,拉到柳三变向前,很没风度的坐了上去,对着耶律文道:“我有种没种,和站不站起来也没多大关系。柳兄不屑于和你这种小人对阵。可要就此作罢,你又未免不服,罢罢罢,就让我这酒鬼和你玩上一局吧,也好让你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顺便教你认识一下汉学正统的所在。”

众人见他抢出了头,本来还挺激动,谁知道他一过来竟然已经喝了个半醉了,顿时感觉大是不妙,而且大家之前也从未见过他,都不知道他的水平如何,却也不便出言相劝。于是,整个场上,奇迹般的冷场了。

几年的斗嘴生涯,柳三变早已和高文举配合的天衣无缝了,见他这副德性,心知他已打定主意要出头了,又听他方才一席话,便顺势而为,竟然一言不发,只当那个耶律文不存在。众人见场面尴尬,一位才子劝道:“这位仁兄,你今日已喝高了,要不……”

高文举本来已经渐渐的将头贴上桌面,眼看就是醉后睡着的架势了,听到他这么一说,抬起朦胧的醉眼,摆摆手,一脸轻松道:“没事。和一个野人对对,哪里还值当清醒了再来?”

耶律文这个气啊,这也太不把我当葱了吧?呸!谁想蘸酱呀!当下将扇子摇了呼呼直响,冷笑着说道:“这位仁兄,口气大了点吧?既然把自己夸的那么厉害,就请你将这对子对上来吧。”

高文举这才抬起头来,冲他嘿嘿一笑:“四诗风雅颂。如何?”

此时,周围一帮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声采,太厉害了,这句话出自诗经本体,几乎浑然天成,没有一丝做作。大伙都在心里暗暗嘲笑了自己一把,如此近在眼前的东西,怎么自己就想不到呢。原来,诗经共分四个部分,可其中的雅部分大雅、小雅两部分。这个常识是所有读过诗经的人都明白的,而这个时代《诗经》又是读书人的必修课。

耶律文登时气夺,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个眼看着就要醉的摔倒的家伙,暗暗一品味他的答对,自己打心里也称赞了一声好。就听高文举悠悠的说道:“这种孩童发蒙的玩意还是趁早收了,拿点真材实料出来。可别让我看扁你哟!”脸上的讽刺意味一目了然。

耶律文大是不爽,暗道,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就莫要怪我手下无情了。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合了起来,正对着高文举道:“冰冷酒,一点两点…!”那个冰字有一种写法是在水字的左边加一点,因此有这么个说法。

那站在大榜前抄写的士子刚刚写完前面三个字,负责计时的那人还没将沙漏还原好,就听高文举已经开口了:“丁香花,百头千头万头。”那个万字的繁体字是草字头。

那抄录的士子一下加快了速度,而众人都齐声的喝了一声好。心中又同时对这个酒鬼称赞了一句,有几个性急的已经开始打听起了此人的来历。一时间,场上又多了几分声响,有了几分热闹的情景。

耶律文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这一联乃是挖空了心思所得,为了求一下联,在同学好友间早就传遍了,至今依然没得到几个工整的下联,奈何这么个喝的晕晕乎乎的家伙居然张嘴就来。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一下子竟然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些冒失了,下意识的将扇子又扒拉开,呼呼的扇了几下。

高文举正了正身子,笑着说道:“才四月的天气,有那么热么?”众人一阵哄笑。

耶律文瞪他一眼,也不废话,直接上正菜:“一口能吞二泉三江四海五湖水”

高文举应声而答:“孤胆敢入十方百姓千家万户门”

又是齐齐一声喝彩。方才那位同高文举讨论红白的仁兄大声道:“当浮一大红!”众人大笑。雅间中,寿昌拍手叫起了好,将手中的酒杯斟满,很小心的递到赵元佐面前,赵元佐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长呼一口气:“好!”也不知是在赞酒,还是赞人。

耶律文:“魏无忌长孙无忌彼无忌此亦无忌”

高文举:“蔺相如司马相如名相如实不相如”

…………

两人出对,答对越来越快,抄写那位仁兄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干脆就停了笔,也站在旁边当起了观众,至于那个沙漏,似乎已经完全用不上了。而大家的喝彩声,已经从原本的两人每说一句就喝一回采变成了每次高文举答对结束之后才喝一声,原因嘛,只因高文举答的太快,要是在耶律文出对结束之后就喝彩,会影响高文举发挥的。眨眼之间,高文举又答完了一联,众人这回还没来得及喝彩,就听耶律文又脱口出了一联。

“寸土为寺,寺旁言诗,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高文举也不甘示弱,他的话音未落,下联就递了出来:“双木成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耶律文怒了,双目圆睁,这小子是铁了心和我作对啊,我叫你死的很难看:“旧画一堂,龙不吟,虎不啸,花不闻香,鸟不叫,见此书生,可笑,可笑!”

高文举闻言大乐,这哪里是挑战,这分明就是对穿肠上门来找场子啊,这种菜要还不切,传出去还不让人笑话死,轻轻一笑:“残棋半局,车无轮,马无鞍,炮无烟火,卒无娘,喝声将军,提防,提防!”

耶律文一下被气的愣住了,周围的人震天介的喊了一声好。连那抄录的,记时的这时也忘了自己的职责,目不转睛的看着场上两人,大家都将耳朵竖了起来只恐两人的话语漏掉只字片语。

耶律文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说道:“稻梁菽麦黍稷,许多咋种,不知谁是先生?”这是在骂高文举和周围的人了。大家虽然气愤,却因高文举尚未对出,故而都缄口不言。

高文举冷冷的看着他:“诗书易礼春秋,皆是正经,何必问及老子。”

耶律文暗道,这小子怎么这么硬,眼珠一转,又来个狠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九十!”却隐含了“王八(忘八)”的意思在里面,已经有撕破脸的味道了。

高文举一看,这家伙怎么如此混帐,却也回了他一句:“孝悌忠信礼义廉智勇!”这句是“无耻”的意思。

耶律文登时气结。他突然发现,自己出的对越难,对方就对的越流利,而且似乎越是如此,对方的声望就越高,而自己就越发的没了底气。搞了半天,自己辛辛苦苦琢磨出来的这些对子都成了为他人作嫁衣。以前自己想出来的这些妙对,和好友们玩起来,往往是对方目瞪口呆,发上半天傻,抱头鼠窜,好些的过上几天才勉强送上一联来应景,差些的以后就绕着自己走了,自己那“对王”的称号也由此声名鹊起,怎么到了宋国竟然变的如此不堪?

他这里发起了呆,可围观的那些士子们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见他已经面如死灰,乱七八糟的声音拉二连三的响了起来。

有一人大声道:“阁下出了这么半天对,是不是也该轮到高兄出几题了?”看来这位联系过朱家兄弟了,已经知道了高文举的姓名。

耶律文没想到自己累的差点断了气,对方依旧气定神闲(其实高文举确实喝多了,正在那运气解酒呢)。想了一想,自己出对既然闹不过他,那么在答对上找回这个场子便是,只是,能不能赶上方才他的那种速度,实在是让人担忧啊。无奈如今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

一念至此,耶律文一抱拳气乎乎道:“请!”却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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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身体不好,情绪相应的也不怎么样。居然连累的本书成绩也差了许多。今天感觉恢复了不少,郑重向大家请求火力支援。有票的都投几张下来吧。

022 善了个哉的

022善了个哉的

耶律文话一出口。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他自己肚里多少货,自己心里明镜似的,别看方才他那些长联,怪联,一个接一个的,其实那些都是成对,都是早先自己偶尔来了灵感,碰巧得来的罢了,别说别人了,就连自己为了搞他下联也要挖空心思,不知道要费多少劲才能凑合出来呢。结果到了人家这儿,几乎不假思索,看那样子几乎就是照着书读出来的呀,哪里费了什么力气去翻书查典,又要推敲思量了?

一想到眼前这位看着迷迷糊糊的家伙竟然如此厉害,耶律文肠子都悔青了,只觉得方才凑巧对出柳三变最后那个对子实在不是幸运,而是灾难了。如今既然已经被赶到这儿了,没奈何,也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了。无奈。他眼巴巴在这等着,对面那家伙竟然发起了呆,愣愣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望着他,动也不动。

包厢里的寿昌早已经乐的合不拢嘴了:“我就说我大宋人才济济嘛!现在看这家伙好像也挺顺眼的,呵呵,和大哥一样,又爱喝酒,又有本事!”

赵元佐被噎的直翻白眼,寿昌忙笑嘻嘻的走到他身后,一边替他顺气,一边不解的说道:“这家伙方才那么威风,怎么轮到自己出题就发起呆了?”

围着的众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一些杂七杂八的议论声就响了起来,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高公子,轮你出题了!”

高文举露出一个抱歉的表情:“我正在这为难呢。大家说给这位远来的客人出个什么程度的题目好呢?太难了我怕他下不来台啊!到时候伤了两国体面可就不太好了。”

众人顿时一阵大笑。

耶律文被气的头顶都能冒出烟来:“高兄尽管放马过来!今日之事仅限于此,绝不有他事牵连!”

高文举挠挠头:“那谁知道……算了,你也别瞪眼,你说我给你来个三岁的呢,还是来个四岁的?”

耶律文再次气结:“你!”

高文举道:“好啦,那就三岁的吧。四岁的太难了,怕你丢人丢的太厉害。”

耶律文哗的一声打开扇子,扇了个没完没了,不是他不想训斥,实在是这话让人无法接口。他也看清楚了,对面这位分明就没把自己当菜啊,这是硬要将自己惹火了好趁虚而入。然后再让自己丢脸,这种当可千万不能上。

高文举见他盛怒之下反而冷静了下不,也觉得此人的确不错,可惜他那不停摇晃的折扇已将他心底那股燥动显露无遗了。微微一笑,开口道:“那我可就来了啊。请听第一题,来!”

等了半天两人都没出声,高文举有些诧异:“耶律兄需要沙漏么?”

耶律文很不屑的摆摆手:“你也太小觑我契丹人了。独你宋人能应声而对,我契丹人就不能么?别来那一套虚的,赶快出题吧!”

高文举很无辜:“我已经出了呀。”

耶律文两眼一瞪:“你哪里有出?”

高文举郁闷了:“我明明已经出题目了,敢情你这耳朵不灵光啊。得,我也不歧视你,勉为其难,再来一遍吧。听好了啊,来!”说完两眼直直看着耶律文。

耶律文怒道:“我来了!你倒是出题啊!”

高文举两手一摊:“都说四岁的难些了,想不到三岁的你也不成啊。我出一个字,你对三个字?!”

众人一阵哄笑。一个清脆的声音远远飘了过来:“傻蛋!人家出的对就是‘来’呀!”正是站在雅间里笑看热闹的寿昌。

耶律文都快气炸了,搞了半天,这家伙真把自己当三岁娃娃耍啊。可事情已到了这一步,似乎自己不接招会被人耻笑的,没办法,硬着头皮上吧。反正等他出几题之后。再轮到自己就用那个绝对来要他好看。

手里扇子不由自主的加快了速度,耶律文铁青着脸冷冷吐出一个字:“去!”

高文举抚掌大乐:“好!”

耶律文条件反射般回道:“过奖!”

高文举又将双手一摊,向大家环视了一圈。

寿昌又在珠帘后面跳着喊道:“蠢才!人家出‘好’,你对‘过奖’么?”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好几个已经笑的直不起身子了,均觉得这高兄也太过刁钻古怪了,居然能想出这么好玩的法子来治他。

耶律文扇子抡的更快了,搞了半天,方才人家不是在夸自己,而是下了个套啊。有心想要再分辨几句,却也知道是自己不小心,没识破人家的奸计,也怪不得别人嘲笑,当下将一腔怒火强压在肚子里,冷冷道:“恶!”

高文举微微一笑:“和尚!”

耶律文这回很小心:“尼姑!”

高文举不待他的话音落地,抢着说道:“日出!”

耶律文也加快了语速:“月落!”

高文举:“白水!”

耶律文:“青山!”

高文举极快的吐出一串字来:“月落和尚青山去!”却是将方才两人所对的几段字打乱了,串起了个长句。

耶律文本脑子里的弦本就绷的极紧了,一听这个,好嘛,原来还有这么一手,不假思索的将方才的句子里的对应的词串了起来,大声快速的喊道:“日出尼姑白水来!”

整个世界清静了!随着高文举用瞠目结舌的夸张表情看着耶律文,大家都察觉到了耶律文方才那句话的恶劣影响了,一时都有些好笑,碍于高文举未曾发话,却也不便发作。

良久,高文举一脸的不屑望着耶律文:“善了个哉的,好一个斯文败类!出家人也不放过!”

顿时轰堂大笑,一阵乱七八糟的嘲笑声响了起来。笑声中,居然还有人说,契丹人嘛,兴许就好这一口。

耳边的各种嘲笑声一句句像刀子一样刺进耶律文的心底,耶律文脸涨的都能滴出血来,两眼冒火的盯着高文举,手中的扇子终于不堪重负,嘶拉一声裂开了。耶律文终于再也忍不住,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韩天化和另一个契丹人连忙抢上前来将他扶住,不住声的劝慰。

场上顿时为之一静,大家虽然见过许多心胸狭窄之辈偶尔玩这类游戏输急了跺脚骂街,甚至撒泼打人的,可对对子对到吐血倒也是头一回见,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一片寂静中,高文举悠悠叹道:“对对本为消闲作乐,今日想不到穿……耶律兄竟然能对到呕心沥血,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可谓旷古烁今!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啊!”心下还十分遗憾,没能提前定作一把三寸长的小扇子来应应景。

耶律文其实吐血之后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意起身面对罢了。这时候他却想到了身边的韩天化来了,将手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捏,韩天化马上会意,轻轻将他扶起,向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告辞而去了。

众人指着狼狈而去的耶律文,无不抚掌大笑,纷纷上前来和高文举套起了近乎。或非方才给耶律文下套的那一联太过yin秽,恐怕早就有人大声唱和起来了,尽管如此,此时旁边的一干好事者纷纷回忆了起来。试图将方才高文举与耶律文所对的那些对子尽数记录下来。大伙越是整理,就越是心惊胆战,这些对子,随便拎一条出来,就是让你静静坐在家里专心去对,也不见得就能对得像人家那么工整了。更别说在这种环境下,还要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呢。

……

羞红了脸的寿昌哭笑不得的坐在赵元佐面前,久久才憋出一句话来:“这个臭人怎么这么坏!”

赵元佐摇头晃脑的问道:“哪个臭人?”

寿昌道:“那个姓高的臭人啊!”

赵元佐微微一笑:“这怎么能怪人家呢。这是那耶律文自己不小心,踏到人家的套子里去了。人家也没要他用原来的字答对啊,他非要硬凑,弄出个贻笑大方的下联来,怪得了谁?叫他目中无人!”

寿昌一跺脚:“哎呀,大哥!我不是说这个!”

赵元佐奇怪了:“那你说什么?难道怪他也爱喝酒?”

寿昌脸上一红:“他说那个什么善了个哉的……好难听啊。”

赵元佐回头在她脸上看了半天,失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出家人啦?就算是出家人,哪也要有点脾气嘛。我觉得这个……唔,善了个哉的,呵呵,说的真妙。这家伙,可真是个妙人呢。”

寿昌的脸上更红了,转眼向珠帘外望去,方才还谈笑风生的高文举已然不见了踪影,一群凑热闹的文生也已散去,擂台四周只剩下了几个正在抄写榜上对子的书生。

寿昌奇道:“人都哪里去了?小德子?”

赵德才轻声答道:“回少爷,他们好像下楼去喝酒庆祝了。”寿昌今天作了男子打扮,虽然赵元佐可以喊她小妹,但赵德才自己却还是要依着寿昌的吩咐,要叫她少爷的。这个规矩万万不能乱了,否则,这位公主发起火来,自己可有苦头吃了。

寿昌点点头:“小德子,你回头让人查查,看这家伙是个什么来头。”

赵元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长松了一口气,脸上浮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举起手中的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不料他这一丝笑容竟然落到了寿昌眼中,寿昌女儿家心思,本就敏感。见他笑的如此高深,嗔道:“大哥!”将他手中酒杯一把夺过:“别喝了!热闹已经没了,咱们回去吧。”

赵元佐盯着她只是微笑不语。

寿昌小脚一跺:“善了个哉的!不许笑!”

023 高端路线

023高端路线

高文举那天是真的喝多了。他本以为那种甜酒就和啤酒一样,喝再多,最多也不过睡上一觉,隔天就没事了。也就在那天把契丹人羞走之后,很豪迈的请了在场所有人的酒,又被在场一帮仰慕自己才情的才子们一阵奉承吹捧,连连劝酒,结果最后不知不觉的就中了招。

当他在高升客栈自己的床上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至于昨天是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全都不知道。连忙召集了当时负责保护自己的几个卫士来询问当时的情景。这才知道,当天那一场酒席,从下午四五点开始,一直喝到了夜里十点左右,由于自己不计成本的投入,将一帮跟着沾光的才子们全部灌倒了,而自己一行四人,正是由几位负责保护的卫士们背回来的。

听完之后,高文举这一惊,非同小可。自从醒来之后这三年里。这次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失去警惕之心,如果有人要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不利,岂不危险?好在询问过几名卫士之后,得知当日并无任何异常。至于柳三变和朱家兄弟,这时候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揉着快要裂开的脑袋,高文举做了个深刻的自我批评和检讨,卫士及时的端进了醒酒汤,无奈喝了一大碗依然于事无补,脑袋似乎更疼了。这时候,龙呤云及时出现,为他送上了宿醉止疼的终极法宝——还魂酒。

所谓还魂酒,其实就是普通的酒。头天喝醉了的人,第二天醒转之后极度难受时,再喝点酒就可止疼。这个法子,不是资深酒鬼一般人很难领悟,而习惯了还魂酒的人,很容易就喜欢上那种每天都醉醺醺的感觉,于是,要不了多久就变成了真正的酒鬼。

高文举前世读过许多小说,都有提到过这个说法,可那时候自己并没有醉到过这种程度,每天无论醉成什么样,次日一定神采奕奕,毫不难受,自然也不曾用过这种终极招式,一直都以为这只是喜欢喝酒人的一个借口罢了。不料此次大醉之后,浑身难受。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仿佛每个个关节都在隐隐作痛,那种痛苦实在无法用言语表达,正在无计可施之时,听到这么个说法,虽然不大相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喝了几杯酒,不曾想,方才还疼的yu仙yu死,几杯酒下去,那种疼痛感就立竿见影的消失了。

接下来,高文举也顾不上讨论这法子的利弊,连忙将那一百名从桃花岛带来的卫士们召集起来,与龙呤云一道,开始了工作分派。如今的高升客栈,早已不复两年前门可罗雀的凄凉景象了,由于陈州门的重新开放,又有桃花岛的业务支撑,高升客栈很快就成了汴梁城数一数二的大客栈。

经过一段时间的疯狂扩张,龙呤云渐渐发现,如果照此趋势发展下去,恐怕高升客栈迟早成为整个汴梁城客栈的公敌。可要是将客人拒之门外似乎也有些不妥,无奈之下,只得问计于高文举。高文举反复衡量之后,做出了走高端路线的决定。在半年之内,将高升客栈所有重新圈回来的地方尽数推倒重来,根据地形设立了几个不同档次的客户区。原来的竖在门脸处的三层楼不做变更,但从此不再用作客房了,只是用来当作餐厅和休闲场所。

至于面向的客户群体,则由原本的全民改为了高端人士,这个法子很简单,将房租调整到一个普通人无法接受的价格即可。原本龙呤云还挺担心高文举所制定的那个最低每日一两银子的房价如何能招徕到客人,可谁知道重新开放之后,一时间竟然有供不应求的架势。

在赚的盆满钵满的同时,龙呤云等人对高文举的敬佩之情达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因为这种法子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众人想来想去也没能想明白,只得将心头的疑惑强行按下,等待见到高文举之后当面向他请教了。

其实这个原因很简单,由于高升客栈把握着桃花岛业务,而桃花岛这些物品,无一不是暴利,能经营这些暴利的商人,谁会在乎那点钱?当这些客商们将高升客栈那种比较先进的服务理念传播开去之后,能在高升客栈住宿便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了,多多少少还涉及到一个面子问题,因为高升客栈的客房,与传统的客栈客房有着云泥之别,再加上无微不至的贴身服务,让每一个曾经下塌过的客商无不流连忘返。这些人所交往的圈子又都是那些富户有钱人。经过他们的宣扬,凡来京城办事的有钱人,无不以能住进高升客栈为荣。

高文举又十分巧妙的将许多桃花岛出产的特色工艺品做为礼物免费向这些客商们发放,又用很隐晦的手法暗示在这里使用桃花币可以得到优惠。再加上免费的精美食品等众多利好消息,无不让这些有钱人趋之若鹜,生意自然蒸蒸日上了。

在这种大潮流的驱动下,许多曾经住过高升客栈的人,或者有幸被邀请到高升客栈用餐的人,都以能吃到高升客栈那种精美食物为荣。这样一来,许多附近的饭店客栈都动了挖角的心思,无奈一打听到高升客栈几位大厨的身价,只得将心思收了起来。可挖不走人,至少可以适当的搞到某种菜的制作方法也是好的啊。可有一条,高升客栈的食物,一概不外流,这就让有心研究的那些能人们一筹莫展了。

于是,几位大厨无不收到方方面面递来的橄榄枝,有花多少银子学一道菜的,有花多少银子想送个学徒进来的,种种法子不一而足。在接到龙呤云的通报后,高文举便适当的利用了这层关系,通过这种比较阴暗的手法,将几种不太重要的菜式悄悄流传了出去。甚至特意加大了泡菜的腌制量。也用这种面子上看不到的法子悄悄卖了不少钱。为了增强真实感,龙呤云甚至还煞有介事的处置过几名大厨,这样一来,将不再外传菜谱的原因也堵了个严严实实,又让之前学会几道菜式的饭店客栈们大呼侥幸。

人们往往喜欢猎奇,原本在高升客栈免费赠送的小泡菜流传到市面上之后,售价竟然最高达到三十文一碟,这让许多平日羡慕高升客栈却又囊中羞愧的有心人多少有些希望,尝过之后更是赞不绝口。单单通过这一碟泡菜便可将高升客栈的神秘印象更上一个台阶。

经过这许多正奇相辅的手法,高升客栈的知名度在整个大宋境内都变的如雷灌耳了。东西南北的商人们,无不以高升客栈的成功法子做借鉴。甚至有许多客栈的老板不远千里来到京师,专程在高升客栈住上几天,详细观察他的成功之处,试图将这种法子复制下来。

安顿好卫士的工作之后,龙呤云便和高文举探讨起这其中的微妙之处了。听完高文举的解释,龙呤云大呼佩服。

接下来的几天,高文举足不出户,仔细的审核起了高升客栈及桃花岛业务的相关帐目。却不知道,关于自己那天智斗契丹才子的事迹,已经传遍了整个汴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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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鹏这个名字一夜之间便传遍了京城,差不多都快达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了,开封府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能听到关于高鹏与契丹才子争斗的消息,有好事者甚至将那天两人所对的那些对子尽数抄录了下来,四处炫耀。

只是当事人高鹏高公子和柳三变以及朱家两位公子在事后几天里,再也没露过面,搞的状元楼里的擂台赛毫无乐趣可言,开始两天还有几个人试着做几个小令,搞几副对子,可大家不免要拿来和当日高文举面对契丹人那种风范做对比,少不了冷言冷语讽刺几句。一来二去,也没人愿意上去献那个丑了,于是乎,这个越来越火的南北才艺大擂台在契丹人那么一搅和之后,竟然再也张罗不起来了。害的每日围在这里的一帮才子们只得聊些家长里短,奇闻异事来打发时间。

“看看!这就是高公子当日即兴所作,这才是大国上邦的风范!”

“唉,今科有此人与我等同考,只恐这状元之位,又要平添几分变数了。此君赴考,虽是国之大幸,却是我等之大不幸啊。”

“我呸!你还真当自己稳中状元了?也不掂量掂量,我还没死呢,哪轮到你来显摆?不过这高鹏嘛,倒是值得慎重。”

“唉,没了高鹏与柳三变,这状元楼的论道擂台。简直索然无味啊。”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怎么好几天都没见露面啊。”

“哎,苏兄,你曾与那柳三变打过擂,你知不知道他如今在何处落脚?我等不妨上门去拜访一回啊。”

“访个屁!你道人家是你我如此身家么?说出来吓你一跳,人家几位都住在高升客栈!”

“高升客栈?哪个高升客栈?”

“还有哪个高升客栈?!全开封府独一份的陈州门大街,高升客栈呗!”

“住在哪里怎么了?咱们就不能去拜访了么?实在不行,咱也住那高升客栈去吧,就不不信找不到个机会。”

“我呸!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你道那高升客栈是人人都去得的么?说出来吓死你,那高升客栈,普通客房每日要要一两银子。哪像你我住的那种地方,每个月不过区区五百文。你说,住在那种地方的人,能是普通人么?”

“啊?一天两银子?都够咱们两月的房钱了。这什么客栈了,不会是黑店吧?”

“说你没见识吧,你还老犟嘴。人家高升客栈,那是专为与桃花岛客商往来落脚而设的。桃花岛那帮人卖什么知不知道?就是巴掌大一面镜子值五百两银子的那个桃花岛!”

“啊?那这么说,能住在那里面的,都是有钱人了?”

“这不废话么?不说别的,咱们如今下酒的这个小碟泡菜,这都是从人家高升流出来的。咱们在这儿要一个,那得花二十文钱,比五花肉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可这玩意,在人家高升,是免费的!你就自己琢磨去吧。”

“难怪那天他赢了契丹人,一家伙请了所有在场的人吃酒,还喝的那二十年的状元红。那可是好酒啊,一坛就要八百文,啧啧,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喝那么好的酒。”

“哇!那这高鹏,岂不是很有钱?你说他这么有钱,还跑来考什么试呀?找个门路哪里做不官?非得要和咱们这帮人来抢?真是……”

……

听着耳边这些乱七八糟的酸话,寿昌暗暗好笑,端起来的茶杯差点都拿不稳了,坐在她对面的赵德才见状稍稍皱了皱眉头,轻轻起身将房门掩上又回身坐下,静静的等着寿昌的反应。

好一会儿,寿昌才淡淡的问道:“已经探听清楚了?他就在高升客栈落脚?”

赵德才点头道:“是的,少爷。不过这几天他们几个一直都没再出过门,那高升客栈的门户又紧,小的们只能在前楼里打听,没法进到客房部,也不知道他们如今是怎么回事。只是好像听到有人说,高鹏那日喝多了,回去之后,这几日都还未曾醒酒呢。”

寿昌很是不满:“这个人!喝不了还喝那么多!”

赵德才不敢回应,只得沉默不语。

寿昌眼珠一转:“他不出来,咱们就上门去找!”

赵德才大吃一惊:“少爷,不是说好了不再去那高升客栈露面了吗?”

寿昌摇摇头:“那不是怕让人认出咱们了吗?现在那事都过去好几年了。大哥也查过那个乞儿了,人家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再说高升客栈早已不是咱们以前去时那个样儿了,现在生意好成那个样子,谁还记得几年前去喝过一回粥的人?”

赵德才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少爷说的是,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再说人家高升客栈如今前面的楼里早已不再住人了,所有的客房都在后面的几进院子里,咱们就算去了,也不见得就能见得到高鹏啊。”

寿昌眉毛一竖:“我不管!要是见不到他,我们也在那里住下,不信找不到他!”

赵德才还待再劝,见这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只得点头称是。喊过小二,结账出门直奔陈州门大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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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书友“螃蟹居士”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024 初见

024初见

“少爷,咱们怎么进去啊?我听说他们这里把门的很严厉。要是没那个房卡根本就进不了客房部。”赵德才小心的挡在寿昌前方,盯着不远处的高升客栈,一头雾水的问道。

寿昌毫不介意道:“你不是高手嘛……”

赵德才激灵灵打个冷战:“少爷,不能这么玩啊。据说人家这里好手不下一百个,咱们再怎么厉害,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寿昌听他不着痕迹的连自己也说成了高手,心头一阵暗喜,给了他一个宽心的笑容:“你放心啦,我才没有那么笨咧。你看我的吧。”

赵德才虽然手脚灵便,但毕竟没什么江湖经验,对寿昌这种毫无把握的冒险一点支持的意思都没有,深怕她一个不高兴,真要硬向人家客房部硬闯。他可是听赵元佐亲口说过,这高升客栈之所以这么贵,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安全。人家这里仅在开封府备案的护院就有一百二十人之多,个个都是方圆几百里极有名气的好手。不管是谁,只要住到人家这里,生命财产的安全保障那是绝无二话的。

好像有那么几位江洋大盗,曾经趁着夜深打算去人家那里做一票的,结果连一刻钟也没撑下来就全军覆没了,除了其中一个运气好些被打断了脊梁骨没断气之外。其他几人都被砍的连个人样子都没有了。自打那次之后,高升客栈就成了那些为非作歹的家伙们的禁地。

赵德才清楚的记得,王爷曾经笑着说,依高升客栈这种阵势,莫说几个高手了,就是去上人数相当的高手一起进攻,恐怕也讨不了好去。这阵势,比开封府的护卫还要森严。要是公主殿下硬往里面闯,且不管能不能全身而退,仅仅是平民百姓冲撞金枝玉叶这一条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赵德才越想越为难,便有心将寿昌强行拦下,这样的话,最多也就是被她骂上几句,怎么也好过让她涉险啊。

不料,他这里还没行动呢,寿昌就发话了:“客栈嘛,不就是让人住的?咱们也租个房子住不就结了?你怎么这么死心眼?”

赵德才一想,对啊,我这是急糊涂了,只想这个了,怎么没想到他这里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又退开半步,小心的防护在寿昌的身边。

寿昌大啦啦的向高升客栈的大门走去,距离大门还有几步的时候,一个满面笑容的小二一路小跑的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

寿昌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嘛。就里面请?”

小二回了个灿烂的笑容:“瞧公子说的,来咱们高升的,除了住店就是吃饭,看两位的样子,不像是要住店的样子,那自然是要吃饭了。来,里面请,请问两位,是在大厅用饭呢,还是进雅间?”

寿昌有些意外,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来住店的?”

小二笑道:“两位一件行李都没带,自然不是住店的样子了。”

寿昌又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已经住下的客人?”

小二笑道:“您这是骂小的了。小的一大早开门就守在这儿,今日每一位打这门里出去的客人小的都看在眼里,请恕小的眼拙,还真没瞧见您二位打这过。”

寿昌笑道:“你这小二倒做的精细。”

小二又陪笑道:“小的只是个门迎。您过了这门口,就不归小的引了,瞧,您要坐哪,里面自有人引领。两位,里面请!”

寿昌回头向赵德才露了个笑脸,赵德才一脸无奈。只得陪着她向里走去,双眼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周,一来查看一下环境有没有危险,二来也怕遇到了上次来时碰到的那个老头,要是让他认出自己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给王爷带来麻烦。根据王爷自己的说法,恐怕这高升里外的人都很聪明,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身份,王爷那次来这里就可能被人家认出来了,因此才下令不许他再到这里来。他可不想因此而为王爷增加烦恼。

这时,店里的那个小二也笑着到了两人面前:“两位客官,喜欢安静一些的地方还是喜欢热闹一些的地方?”

寿昌又是一笑,瞧人家的话说的,敢情他这里全是好地方啊。不过她现在可没什么心情和人家开玩笑,见到高鹏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当下微微一笑:“这位小哥,麻烦你带我去客房部好吗?”

小二一愣,连忙换上笑脸:“请问您是会友呢还是……”

寿昌道:“我也住店!”

小二很奇怪,但见她一脸正经,却也不敢把客人向外推:“请两位随我来~!”

小二带着两人穿过大厅,进了二门之后,却是另一番景象,看上去好像到了另外一个院子一样,两个打扮的干净利落的小厮一左一右站在门口,那小二上前笑着说道:“两位哥哥,有客人到。”又转头向寿昌笑着解释:“客官请随这两位去就可以了。”说完小心的敬立的一边,待两人走过之后才转身离去。

寿昌又被门口的小厮带着进了大门走进门房的登记处。坐在桌子后面的中年人脸色平静的好像睡着了一样,淡淡的问道:“客官要住哪等房?”

寿昌问道:“你们这儿房子是怎么分的?”

那帐房道:“我们这里客房分甲、乙、丙、丁四等,丁等每天一两银子,丙等每天一两半。乙等每天二两,甲等每天五两。各等皆有不同……”接着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各等客房不同之外。

寿昌听的两眼真冒小星星,见他兀自喋喋不休,情不自禁的问道:“高鹏住在哪儿我就住哪。”

那帐房脸色一变:“两位是来找人的?”

寿昌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却也知道这时候要是再硬顶难免露馅,连忙点头道:“嗯。我来找高鹏。”

帐房见她面色如常,也弄不清楚她和高文举有什么关系,但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小心的问道:“敢问阁下与那高公子是何关系?”

寿昌闻言大喜,这就是说高鹏的确是住在这里了。连忙点头道:“我是他表弟。”赵德才一脸黑线,不知道这个亲戚关系是从哪来的。

那帐房听他如此一说,却也不敢轻信,只得陪着笑道:“那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且待小的去通报一声。”

按说遇到这种房客有友来访的事,本用不着老头亲自出面,派个小厮前去和客人确认一下也就是了。可这高公子来头太大,他实在不敢马虎,他可是亲眼看着平日里拽的二五八万一样的大掌柜看见人家高公子就如同鹌鹑一样浑身不得劲,至于高公子下塌的地方,更是两位东家亲自上手打理的,根本就轮不到他们这些人来说三道四。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人家高公子来时那阵势,那叫一个气派,光是随从就带了一百多。可与其他客商不同的是,高公子带来那百来个随从似乎没有安排到小院里住,而是被两位东家亲自安排到了一处独立的院落里去了。这事里里外外都多少透着些邪气,甚至有人传言说这位高公子兴许是两位东家的亲戚,要真是这样的话,那眼前这位公子岂不也是东家的亲戚?鉴于这个原因,老头打算亲自出马去向高公子打个招呼,一来兴许能在东家眼里留个印象,二来也可以趁机打探打探高公子的来头。

说好奇之心人皆有之,老头这一好奇不要紧,一下把个寿昌搞的手忙脚乱了。她哪里敢告诉老头自己是谁啊,要是随便捏个名字出来,人家去一问还不露馅?眼看着还有两步路就能和高鹏见上一面了,难道这时候要功亏一篑吗?

按说平日以寿昌的性子,若是有什么有风险的事,她早就抱头躲避了。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她就一心想要见高鹏一面,以致于搞到了现在这种骑虎难下的程度。眼看着帐房先生那询问的眼神,寿昌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终于一咬牙:“你管我叫什么名字?!快带我去见他!我这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是误了事,你担当的起吗?”

赵德才心里这个汗呐,你扯谎也挑个容易圆的啊,方才一路上都是谈笑风生,游山玩水的样子,怎么到了老头这儿就成了十万火急了?你这不是诚心不打自招吗?

谁料想,那老帐房竟然认起真了。连忙点头道:“是是是,公子教训的是,请公子莫要着急,随小的一起去见高公子便是。”说着还真就起身带起了路,站在旁边那个小二见状连忙出言相劝:“先生……”

帐房两眼一瞪:“赶紧忙你的去!去喊老刘来先替我一阵子!”小二莫名其妙的转身去了,从他边走边摇头的样子来看,这位心里肯定全是疑问。

赵德才很诧异,可又看不出老头有什么恶意,还道寿昌的确比自己江湖经验丰富,心中连连称赞,再望向她的眼神就变的有了几分敬佩之色。

其实寿昌心里比赵德才更迷糊,方才那些吓唬人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话已出口,也只得硬着头皮顶下去了,不料想,这一顶竟然顶的帐房先生亲自带起了路,这一变故让人惊喜莫名。但想着就快要见到那个能将人说到吐血的家伙了,心里却也有了几分跃跃欲试。

跟在老头后面,寿昌一路上看着分别写着门牌号码的小院落和错落有致的各种房子,不由的称赞了一句,人家这客栈搞的。真是有意思啊。

三人左转右拐的又走了一阵,眼前却又是一面院墙,跨过圆形拱门之后,顺着小道向前走,路的两旁是一个个独立的小院落,却又都没有门,一眼望去,里面几间屋子迎面向人,院子里还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周围散摆着几把椅子,每个小院都是差不多相同的格局。看了几个小院,却只有其中一两个里面有人活动的迹象,其他的好像里面都没人。

“这兴许就是他们的甲等客房了吧。”寿昌心里想着:“这种小院子一天要收人五两银子,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一个月不就得要一百五十两?有一百五十两银子,都够买这么大一个院子了。这是个什么店啊?下手可真黑。高鹏住在这里,会不会是被人骗了?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上这种当呢?真是奇怪。”

正思量间,帐房先生脚下慢了下来,转身向一个院子走去,刚一进拱门,赵德才突然一个闪步,轻轻的挡在了寿昌的前面,双手向手轻轻虚按一下,两人同时停了下来。几乎就在同时,帐房的面前突然闪出两个体格高大的大汉来:“请留步!”

帐房先生好像没注意到自己面前突然出来了两人,差一点就一头撞了上去,却被那一声冷喝吓了一跳,连忙停下来向两人道:“麻烦两位通报一下,高公子的表弟来了。”

那汉子拱手道:“敢问是哪位表少爷?”敢情人家的确有表弟,而且这位还都知道。

可帐房老头并不知道这位表少爷尊姓大名啊,只得回过头来看着寿昌,希望她自己报出名号。寿昌却也听到了对面这位的话语了,又看到赵德才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也明白这是碰到高手了,自己虽然跟着赵德才练了两年功夫,可自己心里也明白,那些东西用来强身健体还说的过去,要真拿出来和人家过招,恐怕只有自讨苦吃。再说她这时候也已经察觉到了对面两人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了,这种情况下,要是说谎话只怕很难讨得到好去。只好来个假装没听到,闷声大发财了。

帐房先生跺一跺脚,暗道,这位怎么这么不上道啊。你赶紧的亮一亮字号,咱们一起去见见高公子,好让我老头子也开开眼,见识见识这位传说能把人骂吐血的高人啊。敢情老头方才这么热心主要还是这种八卦心态在支配啊。

几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就听得屋子里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出来,接着一个声音很嚣张的说了一句:“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放下武器,争取宽大处理!”正是高文举的声音。

寿昌这几天脑子里反复萦绕的都是这个人的声音,乍一听到哪里还能按捺的住,掂起脚尖来大喊了一声:“鹏哥!我来看你了!”随着这一声喊,屋子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又是一阵杂乱的嘲笑声和分辨声,房门一下子打开了,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踉踉跄跄的冲了出来,边跑边喊:“是谁?”来的这位,正是高鹏高文举。

两个卫士依旧一脸不相干的堵在门口,高文举冲过来大喊一声:“快让开,让人进来啊。哎呀!你们搞什么!”两人一听,得,还真认识啊,可他们职责所在,却也用不着向众人赔礼,也只是将脸色微微放缓,轻轻的退开两步,闪出一条道来,由着高文举和寿昌等人面对面。

寿昌完全没想到自己这一嗓子竟然还有这效果,欣喜之下居然有些后怕,看着高文举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那股丝毫没有掩饰的喜悦之情让她很是忐忑不安,心道看样子这位是认错人了吧。

她哪里知道,高文举对某些特殊的称呼有着非比寻常的感觉。当日张为善叫了一句晓鹏都差点让他发狂,更别提今天这句“鹏哥”了。

高文举方才正在屋子里和柳三变下象棋,三年前两人初识之时,他的围棋水平远不及柳三变,可象棋水平却要超过柳三变一大截。柳三变这两年老和他下象棋,水平也精进不少,虽说两人对弈总是输多赢少,可就算有一点赢的希望都算是好的。再加上柳三变本就天资过人,要对什么事认起真来,进步的速度那不是一般的快,这两天没事两人就钻到一块杀的天昏地暗。有意思的是,两位朱公子竟然也喜欢下象棋,四人凑一块一下有了消遣,方才这一局,眼看着高文举已经布完了局,发动了全面攻势,将柳三变杀的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高文举一时得意洋洋,不免说上几句解恨的话。就是这句话,引出了寿昌那句急中生智喊出的“鹏哥”。

由于寿昌当日在高文举和契丹人对阵之时连着喊了好几句话,因此她的声音也在高文举脑海中留下了淡淡的印记,今天正在全神贯注的厮杀之际,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鹏哥”,再伴上那股似曾相识的声音,一下子就把一贯谨慎小心的高文举惊的乱了方寸。

先是手忙脚乱的打翻了棋盘,接着要向外冲时又被椅子绊的差点趴到地上,好不容易冲了出来,却又看到两个黑脸将来人死死的拦在外面,这种情景如何能让他不急。

挥散两人,高文举也顾不得帐房先生那奇怪的眼神,加快脚步,匆匆走到赵德才面前,试探着问道:“方才是哪位喊在下的?”

寿昌在后面探出头来:“是我喊你的。”

高文举一听这声音,顿时大喜:“原来是你!”

寿昌一愣,怎么着,认得我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可紧接着,更让她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这位依旧用这副欣喜若狂的声音接着问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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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傻子路”的月票支持。

另告书友“莫玄飞”,柳三变的下场不会那么惨的,要不然,主角岂不白穿越了,是吧?

025 初识

025初识

“你是谁?”这句话一问出口。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好像有些迷糊了。明明还那么惊喜的“原来是你”了,怎么一眨眼又不认识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要说最莫名其妙的,还要算寿昌公主殿下自己。她本来是一时情急,乱喊了一嗓子,岂料这一声竟然将那位举手之间就将不可一世的契丹才子气吐血的高人给喊了出来,而且好像还很欣喜。那慌里慌张的样子就像听到多年不见的亲人一样热切,结果一见面又问了一句“你是谁”,但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并非高文举的问题本身,而是他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一种很期待的模样,并非觉得自己受了骗的样子。

高文举所谓的“原来是你”指的是方才那让自己欣喜若狂的似曾相识的声音找到正主了,至于直截了当的“你是谁”则是试图分辨来的这位究竟是哪个故人。

说起来,前世活了三四十年,孙晓鹏所认识的那么多人中,喊他“鹏哥”的竟然只有寥寥几人。小的时候,他是孩子王,所有孩子都喊他“老大”。上学之后大家都比较斯文,直接称呼他为“晓鹏”或者连姓带名一齐喊出。至于这个“鹏哥”的称呼,则是他参加了特别行动组之后,组里的四个小弟的专用称呼。

听到这个久违了的“鹏哥”,能不让高文举心中心潮澎湃吗?就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战斗结束之后歇息的间隙,猛然应了一声,却发觉声音似乎就在门外,一时间手忙脚乱,匆匆跑出来之后,对着眼前这位面貌斯文的过分的少年,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心中也迅速的猜测了起来,这到底是哪个小弟也一同穿越了。

寿昌被他劈头这一问搞的有些措手不及,愣愣的站在赵德才身边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是长久的宫廷生活培养出的贵族气质此刻发挥了极大的效果,脸上竟然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平静的让人不可思议。

高文举却依然满眼期待的看着她,见她一脸平静,并没有开口的迹象,转眼一想,还道她在考验自己的身份。

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接着问道:“穷凶极恶?

凶神恶煞?!

无恶不作?!

恶贯满盈?!”

这是昔日他手下四名组员的代号,由于他们小队常常奉命执行一些“脏活”,被战友们冠以四大恶人的美名,至于带头的孙晓鹏同志,则被尊称为“带头大哥”。至于为什么要用这些名号,想必看过《天龙八部》的人都知道这些名号的意义。

无奈喊了半天也看不到寿昌的回应,急的高文举直搓手,就要上前将挡在前面的赵德才拔开,当面向寿昌求证。谁知,他一出手,赵德才就迅速的作了回应,右手忽然微微一扬。向着高文举的手腕拿了过来。

就在赵德才将要得手的那一刹那,几乎在本能的反应下,高文举那无意间伸出的手臂竟然忽的转了个方向,与此同时,身子微微一偏,右手闪电出击,反向赵德才的手腕抓来。

两人同时发觉到对方竟然是个练家子,就在这一错身的功夫,两人的手势闪电般的变换十余次,也都同时从对方身上察觉到了极其相似的感觉,不由的大是震惊。两人又同时后退一步,互相换了个眼神。高文举从赵德才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而赵德才则从高文举眼中看到了一股惊喜和疑问。

两人方才这一交手,虽然已经过了十几个手势变化,但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莫说站在几步开外的两名卫士,就连紧紧挨着赵德才站立的寿昌也没看明白,还只当是赵德才将高文举拦了下来,却又看到两人直勾勾的对起了眼,而且一对眼就发起了呆。

她看不到赵德才的眼神,却见高文举一直很出神的看着赵德才。以为他在为赵德才方才出手阻拦生了气,不由的一阵好笑。连忙开口道:“高兄果然大才,骂人也骂的如此有文才。小弟佩服!”

高文举见赵德才微微的摇了摇头,又很隐蔽的向寿昌使了个眼神,这才转头看向寿昌,小心的接过话头:“你认得我?”

寿昌微微一笑,却并没开口说话。看的高文举真犯晕,心道这年头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娘娘腔啊,不过想想自己如今这副尊荣,却也不敢笑话人家,只得静静的等待下文,脑中却不断的盘算对方的来头,现在看来这位喊了一嗓子“鹏哥”哥的搞不好又是个误会,可他这个跟班手上的功夫却无疑是“擒龙手”,而且此人的功法与自己所习的“潜龙功”似乎极其相似,不管对方什么来头,但有一条可以肯定,这个跟班毫无疑问,和飞龙堂有关联。既然如此,那这个来访者,不管是巧合也罢,冒充也罢,都无关紧要了,重要的是搞清楚他的来意。

寿昌不是不想说,实在是觉得自己这个玩笑好像有点过头了。看到高文举的模样,她如今也有些明白了,这位方才分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哪位故人,结果到现在才发现搞错了,可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好不容易趁着大哥今天没空,偷偷跑来想见他一面,就这么说了着让人再赶了出去可就不好玩了。得想个办法,让他不觉得自己有恶意才行啊。

思前想后,寿昌终于决定还是坦白比较好。她这刚要开口,就听一个不满的声音飘了过来:“曹操迎许攸也还比你斯文几分呢,你看看你看看,泼了我浑身的茶水,这不知道的,还当我是……”说话的正是柳三变,话音中,他也发觉到眼前的情景似乎有些不大对头,识趣的闭上了嘴,静静的站在门口不再说话了。

高文举挺纳闷,你刚刚不是还讽刺我了吗?怎么又不吭声了?接着问道:“方才那句称呼,却是从何说起?”

寿昌不好意思的笑道:“高兄见谅,小弟情急之下,乱喊的。让高兄误会了,实在不好意思。小弟向你道歉。”

高文举心里又是一阵失落,虽然他从喊完四大恶人的名号之后见对方的表情依然平静如水就有些怀疑了,但却还是抱着那么一线希望,如今亲耳听到对方承认,心里却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可这两人中有一人似乎是飞龙堂的传人。却又是意外惊喜,不由的让人有些感叹,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是太意外了。

那带着寿昌二人前来的帐房先生这半天看着高文举一通折腾,心中多少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了,这几天开封街头到处流传着这位高公子智斗契丹才子的段子,一个个的把他都能夸的上了天,谁知道见了面竟然是这么个举止轻浮的公子哥儿。这个感觉和老头心目中那个完美形象差别简直太大了,再一听寿昌的回话,搞了半天这位所谓的表弟还是相西贝货,不由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了,高文举还没说话。他先开口了:“这位公子,既然你并非高公子的亲戚,又非与他素识,还是请回吧!”

寿昌郁闷了,人家正主都还没发话呢,你一个跑腿的倒多起嘴来了,小脸一板,就要发作。却听高文举道:“行啦,人都领来了,还说这些干什么?你先去吧,这两位交给我吧。”

那帐房先生见他如此一说,知道自己的干系已经被撇清了,轻轻道了声谢,退出去了。

高文举其实心里也挺没谱的,但看到眼前这两位都是一脸斯文的样子,正主似乎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年,而这位跟班竟然是飞龙堂弟子,如今当然不能错过结识的机会了,见寿昌一脸尴尬,连忙挥退卫士,将两人领进客厅。

寿昌和赵德才两人也是憨胆大,见他相邀,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先进去混过脸熟再说。到了客厅,分宾主落座,高文举又为两人引见了柳三变和朱家兄弟,这才重新请教寿昌的姓名。寿昌报了个赵岚的名字,又给自己起了个字叫赵惟平。这个名字颇有深意,寿昌的闺名叫赵岚萍,自从三岁的时候她粘上了大哥就被晋封为寿昌公主了,从此这个闺名再没用过,如今将它拆开来应付应付也是无奈之举,至于赵德才,也就照实报了名,并且很老实的告诉众人他是自己的书僮。

几人听她一介绍,原来是个仰慕者跑来捧场了,虽然觉得有些好笑。却也为她的机智叫好,须知这几日高升客栈只是为了拦截这些慕名而来的拜访者也着实花了不少心思,好在知道高文举住在这里的人并不是很多,又加上高升的门禁极严,这才免了那许多麻烦。

揭过方才的尴尬,经过一阵闲聊之后,大家发觉这位赵岚公子竟然十分风趣,三言两语就融入了环境,大家又都是年轻人,不大会功夫就聊的很投机了。聊了没一会,寿昌得知柳三变竟然对音律极有心得,不免多问了几句。这一下就让高文举抓着了机会,狠狠的讽刺了柳三变几句,说他才来京城没几天就学坏了,搞什么金屋藏娇的把戏,一下把众人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大伙便一同起哄,吵吵着一块去见见那位能让柳大才子神魂颠倒的娇人。

柳三变心里这个郁闷啊,就别提了,一个劲的解释他和谢姑娘之间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两人之间的交流仅限于音律方面,别的一概没有,至于私情,那更是谈不上。

朱文远就说了,以前这位谢姑娘住在朱雀大街上,逢有才子们聚会之时还常常受邀去弹个曲子捧个场什么的,可自打在柳三变的庆功宴上弹过一曲,从此结识了柳公子之后,就连住处都搬了,结果搞的如今整个京师都无人知晓她的下落,而柳公子自此之后,常常夜不归宿,据他自己交待,是和谢姑娘讨论琴技去了,这种情景要还说不是金屋藏娇,那就真的见鬼了。

柳三变被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的没了辙,为了证明自己清白,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带大家一起去见见谢姑娘,澄清这其中的误会。

几人折腾到这时候,却不想时辰已经不早了,看看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了,再有个把时辰天就黑了,柳三变便又称今日太晚,还是明日一早再前去拜会的好。高文举也不置可否,只是吩咐前面置上一桌酒席来,见不了“老朋友”,那么和新朋友喝上一顿,也是可以的。

赵德才见天色已经不早,深怕回去太晚要受责罚,自己被训两句倒也罢了,要是连累的公主殿下被王爷训斥可就大大不妙了。连忙示意寿昌注意时辰,岂料被高文举那风趣幽默的言谈打动的寿昌压根就充耳不闻,被催的紧了,不冷不热的扔了一句,你回去说一声,我晚上不回去了。一下子吓的赵德才直昌冷汗,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女扮男装出来逛街就够离谱的了,如今竟然还要夜不归宿,这要被王爷知道了,还不得剥了自己的皮呀?可自己又拗不过寿昌那脾气,只得向高文举一个劲的使眼色。

高文举见他神态异常,知道他害怕自家少爷回去太晚受到责罚,他也明白这个时代的高门大户里规矩森严,一个不小心只怕就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便也随着赵德才劝起了寿昌,毕竟大家是初识,过度热情了极有可能会引起人家误会。

寿昌见高文举也有赶自己走的意思,虽然颇有几分不舍,却也明白人家说的有道理,只得悻悻的起身告辞。高文举也说了几句客气话,送她到小院门口。

走到小院门口的寿昌突然想起,自己只怕今天走出去之后,再想进来就没有今天这么好运了,便假作不经意的问自己下回要来见他,应当如何进门。高文举也有心结识她,从怀里取出一张贵宾卡来交给她,告诉她持着这张卡,随时可以在高升客栈住下,而且是这种独立的小院,与客房部的四等客房都不相同。

寿昌这才在卫士的带领下,欢天喜地的去了。等寿昌和赵德才两人离去之后不久,一个人影匆匆而来,凑到高文举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高文举点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转身进屋和柳三变等人喝酒游戏去了。

几个小时后,酒席散去,送走已经喝高的三人之后,高文举跟着一名卫士来到了高升客栈一处较隐秘的房子里。明亮的汽灯下,几位神态各异的汉子正不安的等待着,看到他的到来,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连忙走向迎了上来。这几位,正是飞龙堂的几位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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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家家有本经

026家家有本经

“如何?”高文举一进门。尚未落座,便开口问了一句。

龙家兄弟对了个眼神,丝毫不觉得这句话问的突兀,反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几人脸上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丝感激之色。小弟龙溪云抢先开口道:“少爷,那两人的确是两年前曾助过七哥一臂之力之人,虽然事隔两年之久,但两人面貌变化并不甚大,我可以肯定就是此二人。”

高文举点点头:“能确认就好。许猛,探出什么来头了吗?”许猛正是卫士首领之一,由许大勇麾下选拔而来,乃高十一手把手调教出来的高手。此次随高文举赴京,全权负责高文举的安全事宜,平日并不在大伙的视线中出现,主要以化妆掩护和秘密侦察为主,当日高文举酒醉状元楼,便是他负责收的尾,此人胆大心细,做事滴水不漏,甚得高文举之心。今日高文举发觉寿昌两人的身份颇有可疑之处,便安排了他私下查探。也是他带着龙溪云守在两人的必经之路,用千里望确认了两人的身份。

听到高文举相问,许猛连忙拱手回答:“少爷,这两人本身就很警惕,且外面暗处也有他们的人手,小的怕打草惊蛇,便依着少爷的吩咐,没有继续跟下去。因此也便没能探出他们的底细。”

高文举道:“明白了,只要没暴露就行。日子还长着呢,总有搞清楚的时候。眼下看来,他们也并无恶意,我们且静下心来,顺其自然吧。”

龙呤云见高文举已经决定,望着他张了张嘴,终于没再说什么。高文举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颇有几分意外,笑着道:“龙兄,都是自家兄弟,有话不妨直说。”

龙呤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也不是多大事,就是老颜……他让我向你问问,能不能把家里人也接到京里来。”

高文举道:“这么大点事还用的着问我?他如今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要安顿自家妻儿老小哪里还用的着费劲?”

龙呤云嘿嘿一笑:“老颜这是向您表明心意呢。自打他知道了家里那摊事之后,就一直打不起精神来,这不,少爷住下来之后又没亲自接见他,老头心里没底,一天到晚吓的什么似的。”

高文举笑道:“你收了他的好处?”

龙呤云连忙摆手:“属下如今好歹也算是个有钱人了。就算老颜真的有心送礼,也不见得有能让属下动心的。属下就是看在大家共事一场的份上,再说老颜管帐的确也是一把好手,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事,好像也有点……”

高文举点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转告他,家里的事再怎么闹,都是自家人的事,没人会为这事迁怒于他的。让他安心当好差就行了,别一天到晚净琢磨这些事!”

龙呤云脸上一喜:“这么说,少爷不怪他了?”

高文举奇道:“这话说的,好像我还真的怪过他似的。都是人民内部矛盾,哪里值当整天勾心斗角?你都从哪听来的,我怪罪别人了?”

龙呤云连忙点头:“是是是,少爷说的是。我这就转告老颜,也让他今晚睡个安稳觉,呵呵。”

高文举笑着摇摇头,起身离去,当跨出房门的那一霎那,两眼闪过一丝精光,随即撇了撇嘴。大踏步向自己小院走去。

※※※※※※※※※※※※※※※※※※※※

与此同时,开封府内宅。

赵元佐一扫平素浑浑噩噩的样子,一脸平静的听着赵德才讲述今日的遭遇,直到讲述结束,这才松了一口气,静静的向躺椅了一靠,两眼微闭,一言不发。

赵德才知道,每到王爷出现这种状况,就是在思考十分重要的事情了,当下也不敢吭声,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王爷的决断。

良久之后,赵元佐睁开双眼,冲着赵德才微微一笑:“依你看,小妹吵着要住到高升去,所为何事?”

赵德才摇摇头:“奴婢不敢妄自猜测。”

赵元佐不满的白了他一眼:“这里就你我两人,还来这一套?!”

赵德才咧嘴一笑:“依奴婢看,公主殿下这是起了玩心。毕竟宫里的日子太过苦闷,能有这么一阵出来放松的机会,自然是不愿放过了。”

赵元佐吭的笑了一声:“在我面前还玩这一套鬼花样?!你去告诉那丫头,若是那人中了状元,此事便有几分把握,否则一切免谈!我丢不起那人!”

赵德才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连忙换上一副小心的表情:“王爷的意思是说,同意殿下住到高升去了?”

赵元佐瞪他一眼:“我不同意有用吗?你不是连护卫都点齐了吗?来我这不过也就走走过场罢了,还真当我醉眼昏花了?”

赵德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是殿下自己点的人,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赵元佐佯怒道:“我只是把你借给她一阵子罢了,她如今霸着你不还也就罢了,你怎么还真的和她一个鼻孔出气了?这也太吃里扒外了点吧?”

赵德才一下吓的大气也不敢出了。连忙将脑袋低下,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赵元佐笑道:“好啦,收起你那一套,跟了那丫头几天,别的本事没长进,倒是把这没皮没脸的劲学了个十足。我告诉你啊,住进高升可就不比咱们自家了,凡事得多留个心眼。这样,让暗夜也一起跟着去,他的江湖经验多一些,遇事多和他商量,切不可鲁莽!”

赵德才连忙应了一声:“是!奴婢谨遵王爷吩咐!”

赵元佐回身在桌上拿过一个大信封,向赵德才面前一递:“把这个交给高鹏。告诉他,这是给他的房钱,让他照顾好小少爷。”

赵德才接过信封,很奇怪的看了发眼,却见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轻轻一捏,似乎有些硬梆梆的感觉,心里疑惑,小心的向赵元佐看了一眼,问道:“王爷,您认得高鹏吗?”

赵元佐笑道:“我没离过京城。他又刚来京城不到五天,我又怎么会认得他?”

赵德才道:“那这个……”

赵元佐道:“你别管这些事,只管办好差就是了。小心些,别让小妹知道这信封的事。”

赵德才道:“王爷,高公子送给了殿下一块牌子,说是叫什么贵宾卡,可以在高升客栈随便住,不需要花钱的。出客栈前,奴婢特意问过他们客栈的人,人家也是这么说的,而且拿着这个牌子。可以住到客栈里面那些小院子里去,随便住到什么时候都行。您干嘛还要给他送东西?”

赵元佐叹息道:“你呀!好歹也是王府的人,怎么这么爱占人家的小便宜?须知这世上没有什么白送的人情。那高升客栈是个什么地方?最差的房子也要一天一两银子,你们住人家最好的房子,还一住就是……天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真当世上有散财童子啊?”

赵德才又道:“那王爷给人送的这个东西,能值那么多钱么?我看殿下手里那块牌子,好像是金子打的,差不多有一两多重,就不算拿来住房,换了银子也能换十两呢,王爷这个……”

赵元佐笑道:“搞了半天是怕我这个太寒碜啊?嘿嘿,我说呢,送东西还怕我认不认得高鹏,闹了半天,是怕人家觉得礼物轻,不愿意收啊?哈哈,你这小东西,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敢保证,高鹏见了这信封里的东西,肯定喜欢。”

赵德才点点头,虽然依然不太明白,却还是不敢再问,拿着那封轻飘飘的信退了出去。

赵德才退出之后,赵元佐轻轻叹息了一声,沉吟一番,低声道:“你去叫刘美进来,然后和深夜做个交接,明日就随了丫头去吧。记着,若非影响到丫头安危的时刻,不许和高家的人起任何冲突!”

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回应之后,便没了任何声息,赵元佐并未起身,顺手抄过身边小桌上的锡制酒壶,扭了两下打开盖子,凑到嘴边。想了想,又放了下来,笑着自言自语道:“且看看你高文举是不是真的像老范说的那么好再说。唉,这做哥哥的给自己妹妹找女婿,传了出去,嘿嘿……”

门外一个声音轻轻响起:“王爷,刘公子求见!”

几乎就在同时,屋子里也响起了一声极低沉的声音:“王爷,深夜前来听令!”

赵元佐轻轻点了点头,却抬高声音吩咐道:“请刘公子进来!”

门帘一挑,一个身材修长的文生迈步走了进来:“刘美见过王爷。”

赵元佐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子耽不必拘礼,快快请坐!”

刘美谢过,待赵元佐重新落座之后,这才小心的在椅子上沾了半个屁股:“王爷深夜见召,不知所为何事?”

赵元佐轻轻道:“子耽呐!你在我府上,有一阵日子了吧?”

刘美连忙回话:“回王爷,已有六年了。”

赵元佐点点头:“说起来,你也是陪着本王坐过牢的老人了。如今恢复了自由之身,可有什么打算啊?”

刘美道:“王爷说哪里话?若非王爷收留,刘美只恐早已死无全尸了,哪里还有今日这锦衣玉食的逍遥日子过?只要王爷不嫌刘美粗鄙,刘美愿终生为王爷效犬马之劳!”

赵元佐微微一笑:“子耽这话就说的见外了,于公,你的事乃是皇家有亏在先,过错并不在你。于私,令妹嫁于舍弟,咱们也算是一家人。无论怎么说,我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如今令妹又晋为一品德妃,你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昔日蒙尘时,暂时在我这里住几天也无不妥。如今既然已经恢复了身份,就该想想出路了。”

刘美脸色一变:“王爷……这是要赶刘美走?!”神情竟似十分激动。

赵元佐连忙安慰:“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子耽你既有济世安民之心,又有治国安邦之才,老委曲在我这一亩三分地里,实在是我大宋的一大损失啊。”

刘美颤声道:“王爷……”

赵元佐抬手打断他的话:“子耽呐!我也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可你的事,实非本王所敢居之功,当日机缘巧合救你兄妹,乃是我那兄弟的意思……哦,就是今上之意。如今,既然已经雨过天晴了,你自然应当向正主报恩才是啊。”

刘美大吃一惊:“当日搭救小的……是陛下的意思?!”

赵元佐点点头:“当年你兄妹在王府做事,令妹于陛下两情两悦,却为此恼了王妃,王妃便向父皇告了一状,这才惹来了那滔天的祸事。适当彼时,陛下自家且不能自保,又保来能力保你兄妹,只得狠着心将你兄妹交了出去。陛下眼看着你兄妹就要被赶出京去,只得托了本王出面相助。那时节,本王只不过是个被圈禁了的废人,要你兄妹过去作伴自然也无人说三道四。陛下继位之后,很快就将本王放了出来,说起来,还是沾了令妹的光呢。呵呵,这报恩一说,今后切莫再提起。”

刘美瞠目结舌,喃喃道:“难怪陛下一下诏,小妹就欢天喜地的去了。原来,她也知道内情啊。就我一个糊涂鬼,还一个劲的埋怨陛下负情薄幸……”怔了一怔,又郑重道:“无论怎么说,都是王爷在最难的时候搭救了小的性命,如今小妹也入宫做了贵人,小的已身无挂碍,愿意为王爷作牛作马报答昔日恩情!”

赵元佐微微一笑,取过桌上一本文谍,轻轻递给他道:“今年是大比之年,好好去考个功名吧。别浪费了这大好才华!”看着刘美一脸的不知所措,接着道:“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要是真的想报答我,就好好的考出个样子来!然后再好好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去吧!报了国恩,也就报了我的私恩了。”

刘美双手轻轻抖着接过那本文谍,就着灯光翻看一看,正是他自己的告身,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了。隔了许久,泪眼婆娑道:“王爷……”

赵元佐起身轻轻拍了拍他肩膀道:“好啦,好好去自己的天地里闯吧。在这之前,我有个事拜托你。”

刘美顾不上形象,举起袖子将泪痕抹去:“王爷但请吩咐!”

赵元佐微微一笑:“你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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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 新邻居

027新邻居

寿昌得知大哥同意。兴奋的一夜都没睡好,次日一大早就带着一群下人兴高采烈的搬进了高升客栈,就住在了高文举对面的小院子里。

由于她的随从大大小小有五十几人之多,竟然比一般人搬家的阵势还要大上几分。客栈管事很无奈,但人家手里有贵宾卡,只得将她看中的小院两边相邻的两个院子送给了她用来安置下人,这一通折腾,搞的鸡飞狗跳,一地鸡毛。寿昌自己却毫不在意,刚一进屋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赶紧打发赵德才拿了自己的名帖去拜访高文举,那意思,起码和鹏哥通个气,让他知道自己来了。客串为临时管家的头号保镖暗夜打算趁机上门去查探一下,却被寿昌不问三七二十一赶到了一边去。

这时候正是上午十点左右,高文举正在琢磨书僮的人选,许猛就来通报,赵德才来访。高文举连忙吩咐上茶,自己亲自出门,将赵德才迎了进来,两人到客厅分宾主落座。赵德才不胜唏嘘,他自己虽然在王府和皇宫里执事,但人家王爷和公主所交往的那些人也都是尊贵人物,他这个小小内侍,自然从来没进过人家法眼,到哪里都是个陪衬的角色,如此正儿八经的被人当做客人迎奉,可是他人生的第一次。

高文举看着赵德才有些恍惚的神情,笑道:“赵兄来访,不知有何赐教?”

赵德才这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向高文举展颜一笑,取出寿昌的帖子双手递过:“好教高公子知道,我家少爷已经今日住进高升客栈了,少爷让小的来向高公子讨个回话,不知高公子何时得空,我家少爷好上门拜访。”

高文举双手接过名帖,笑道:“你家少爷也太客气了,都住在一个院子里了,还递个帖子来,请复上你家少爷,我这里大门二十四小时为他开放,只要他有空,随时都可以过来耍。”心里对这位赵大少爷的谱颇为不屑,放个屁对方都能听见,还来送帖子,真是多此一举。

这时候另一个卫士许大元端着两杯茶送了上来,无奈此人线条太过粗大。上茶的手法有失温柔,招式大开大阖,颇有几分大将风范,整个过程搞的惊天动地,看的赵德才莫名其妙,高文举头痛不已。

要命的事,许大元上完了茶,向后轻轻退了一步,呆呆的看着两人一动不动,搞的高文举头大如斗,连使了几个眼色他也不为所动。高文举很无奈,只得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

许大元莫名其妙,摇了摇头,又发起了呆。高文举接着问:“那你还杵在这儿干嘛?”

许大元忙回道:“猛哥说上完了茶就要听少爷吩咐,俺不知道少爷还有啥事……”

高文举哭笑不得:“没事了,你退下去吧。哦,你就直接退到院门口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谢谢啦啊。”

许大元吓一大跳,蒲扇似的大手连连挥舞,看的高文举心惊肉跳,却听他道:“少爷千万莫谢俺。俺可当不起!”一转身,逃也似的溜走了。

高文举挠了挠头:“弄了这么个二百五来客串书僮,真是要命。让赵兄见笑了。”

赵德才忍着笑,又从怀里取出赵元佐的信来:“这是我家大少爷吩咐转交给高少爷的信。”

高文举有些奇怪,却也只得接过信封来,疑惑的问道:“尊府大公子如何称呼?”

赵德才道:“我家大少爷说,高公子看了这里面的东西自然就明白了。大少爷还有句话让小的带给高少爷。”

高文举道:“请讲!”

赵德才脸色一板:“大少爷说,舍弟顽劣,还请高兄多多费心。”

高文举看着他:“就这个?”

赵德才点点头:“就这个。”随后站起身来:“两位少爷的话,小的都已带到,这就告退了。”

高文举连忙起身相送,又客气了一番,赵德才离去才重新回来坐下。满腔疑惑的拿过信封,撕开封皮,将其中的物事取了出来,一张硬邦邦的文谍展现在眼前,轻轻翻看,赫然竟是高文举自己的告身,其中列明了姓名字号,籍贯及学历。下方一个显眼的红框框,正是礼部的大印,再看文谍的日期,正是咸平三年四月初十。

高文举顿时蒙了,拍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自己自打决定了要上京赶考时就和范贻商量过,关于那个告身的问题,毕竟他那个举人的身份是当时捐钱换来的,虽然听着也挺带劲。可却一直忙着没取到告身文谍。本来高文举对这事也没怎么在意,可如今打算进京赶考了,也就顺嘴和范贻提了一句,范贻拍着胸脯说这事包在自己身上,后来的事就交给了冯有年去运作了,自己这一阵子为了处理张家的事和桃花岛的事,到了京城又忙着处理高升的帐务,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要不是看到这张文谍,恐怕高文举都要忘记自己进京来的本意了。

可这张文谍又怎么会是从赵德才手中送来的呢?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高文举拍着脑袋想了又想,只能肯定一条,赵岚的哥哥恐怕在礼部有那么点分量,同时又和范贻交好。这就说明了两个问题,一是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细,二是对方对自己没有恶意,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一个战线上的。至于对方为何要隐瞒身份,高文举只能猜测这是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了,毕竟自己是个连现代官场都吃不透的菜鸟,更别提这种一句话绕八个弯的古代官场了。

不过只要确定对方是自己人这一条就已经够了。那么就算看在范贻的面子上,这位赵家小少爷自己也要照顾好,否则可就真的对不起朋友了。别看这一张小小的告身文谍,为了这么一张玩意。一般的人家要供一个孩子奋斗十数年不等,还要从本州的众多同年中脱颖而出才能拿到,如今自己几乎搞了个大撒手,人家就给送到了面前,这个人情无论如何都是要承一承的。

沉思着步入书房,身边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少爷,那赵德才应该是个雏。”

高文举将手中的文谍向身后的书架上一放:“你确定?”

许猛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桌旁:“方才大元递茶的时候,曾经有过五次下手的机会,后来站在旁边又提升了功力,少爷问话之后又展示了差不多六七种下手的法子。整个过程中,那赵德才丝毫察觉的迹象都没有。这种情况。如果不是心中有十成把握可以取胜显现出的沉稳,那就是雏了。按他的年龄来看,前一种可能不太大。”

高文举微微一笑,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要是让许猛知道了这世上有一种可以将人身上的杀气和战意隐藏起来的功法,他就不会这么想了,只是“潜龙功”对于普通人来讲,实在太过神秘,还是对他保密的好。又想起方才许大元的样子,皱着眉头笑道:“对了,以后不管你要试什么,都别让大元再上茶了,太破坏人情绪了。他那哪里是上茶啊,明明就是喂猫!”

许猛老脸一红:“以后不会了。少爷的书僮人选定了吗?”

高文举摇摇头:“算了,咱们这帮人个顶个的粗,冲锋陷阵能以一当百,那自然是没得说。可真要让他们改行来做书僮,还不几天就憋出毛病来呀。我看,还是过几天我上街去买一个吧。听说京城有个人市,过几天去看看,有没有机灵点的小子,挑一个回来。”

许猛点头退下了。高文举叹息一声,喃喃道:“还真怀念小山在身边的日子,啥都不用操心啊。小山,小山,你打算何去何从呢……”

“高兄!高兄!”一个兴奋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化名赵岚赵惟吉的寿昌公主殿下,带着她的跟班赵德才过来了。

高文举连忙笑脸相迎:“赵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寿昌笑嘻嘻的进了门:“今天怎么不见柳兄和两位朱兄?”

高文举道:“兴许是在七郎……哦,就是柳兄,兴许是在他那里耍吧。”说着将寿昌让到厅中坐下,转头喊道:“来人呀,上茶……哎,换个人啊,别让大元来现眼了。”

寿昌和赵德才相视一笑。盈盈的笑意里,分明是已经知道了方才的笑话。见高文举一脸正经,寿昌笑道:“行了,高兄,没凑手的人就先不忙了,小弟此番前来是有事相问。”

高文举很奇怪:“赵兄请讲。”

寿昌很神秘的问道:“柳兄那个红颜知己,高兄打算什么时候去见?”

高文举顿时哭笑不得,搞了半天,这位把这事当成了正事。看来还真是个喜欢热闹的小孩子啊。当下笑道:“这就得看柳兄的意思了。”

寿昌猛的站起身来:“择日不如撞日,依小弟看,咱们就今天一起去看看吧,小弟实在很好奇,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把状元楼连中三元的柳大才子迷的神魂颠倒。”

高文举转眼一想,人家这是头一回要求,再加上自己其实也挺八卦,对这事就有些好奇,当下便笑着起身,带着寿昌一起向柳三变的小院杀了过去。

028 有原则的混混

028有原则的混混

汴梁城一条不太起眼的街道上。一行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打头那位愁眉苦脸的仁兄,正是被朱家哥俩夹在中间的柳三变。这几天被人说到他和谢玉英之间有一笔风流帐,搞的柳公子郁闷的不浅。本来打算这几天打个混子,等这帮人把这事淡忘了也就过去了。不曾想,今日正在拉着朱家兄弟在自己屋里下棋的当口,那位刚刚搬进高升的赵兄竟然吵着要去拜访那位让他“夜不归宿、流连忘返”的谢姑娘。被他这一闹,朱家哥俩也没了下棋的兴致,马上叛变投敌,做了对方的打手,一左一右就将他夹持着出了门。

今天这阵势,除了几位公子之外,只有化名赵岚的寿昌还带着自己的跟班,其他人都是一副光棍模样,书僮随从什么的,一概免了。为了弥补柳公子心里的不爽,朱家兄弟临时客串,做起了柳公子的跟班,搞的柳公子连溜号的机会都没了。就这么推推搡搡的向着谢玉英的住处去了。好在距离也不是很远,一行人走了大约半个钟头左右就到差不多快到了。

“交友不慎呐!”柳三变心里诽谤一句,望着前面的那棵大树,很平静的一指:“转过前面的弯就能看到了。谢姑娘就住在那里。”说着脚下顿了一顿:“这回可以放开我了吧?这个样子让谢姑娘看到了可不大妥当。”

寿昌闻言向高文举做了个促狭的笑容。高文举微微一笑,迈步跟了上去。

一行人刚拐过弯,走进小巷子,就听到一阵吵闹声传了过来。大家都很好奇,不约而同的放轻了脚步,慢慢靠了上去。当一个愤怒的女声传了出来时,柳三变吃惊的回头向众人看了一眼,大家马上会意,这是谢姑娘正在和人冲突啊。

柳三变一听谢姑娘和人争吵,马上加快了脚步,其他人一看他那样子,心中哪里还会相信他那番说辞,都是微微一笑,却也不便当场戳破,只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众人渐行渐近,那几个争吵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当柳三变走到那家民宅门口刚要伸手敲门时,突然一声高亢的声音飘了出来:“我看那姓柳的小白脸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一声就将柳三变震的愣在了当场,紧接着一个清脆的女声怒喝道:“不许你这么说柳公子!”

高文举突然走到柳三变身后,一把将他扯到旁边,食指向嘴上一竖,做了个禁声的样子,柳三变也会意了,几人就这样静静的呆在门外听起了热闹。

门里那位也挺上道,马上接着就开骂了:“你说你都混到如今这副模样了,还装他**的什么清高?!和那个小白脸谈音律!天天好酒好菜伺候着,就为了和他扯这些不着边际的玩意?!你也不看看自己还有没有那个资格了!”

那女声道:“柳公子对音律一道甚是精到。我是向人家学艺来着……”

“学个屁的艺!你还当你是十年前的谢大家呀?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还他**的学人搞这个。我如今把你这破琴卖了,让你趁早绝了那心思!趁着还有几分姿色,好好寻个院子,寻几顿饭钱去才是正经!”

那女声哭道:“玉田!我如今就剩下这么一张琴了,你要是也卖了,我还有活路吗?”

“哼!你也知道你如今不比当年了,手里没钱,还学人家摆阔,养小白脸!如今人家都不理你了,你竟然还不死心!”

那女的哭声一顿,颤声道:“你骂我就行了,不要乱说人家柳公子!”

“呸!那几日,顿顿好酒好菜,花了我多少银钱?如今屁也不放一声就没了影子,我还骂不得他几句么?”

那女的道:“玉田!这些年来,我给你的钱还少吗?这房子,还有那些家当,哪件不是我卖笑得来?如今我没了进项,吃你几顿。你便用这副嘴脸对我?!”

“哼!快别提起,说起来我都替你臊得慌!这等丑事你也好意思翻来嚷嚷?你也知道自己没了进项,为何还要和那姓柳的勾勾搭搭?原以为那姓柳的好歹也能帮衬几文,谁知道也是个银样蜡枪头,只说不练的一个嘴货!你醒醒吧,人家如今觉得你腻了,一把摞开了,你还在这发你的春秋大梦!”

……

门外的柳三变一张脸憋的通红,实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人家心里是这么个印象。更没想到谢玉英的处境竟然如此尴尬。看着眼前的几位好友,柳三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朱家兄弟好像司空见惯似的摇头叹息不已,只是此事并不关自己的事,如何收场还要看柳三变的意思了。

至于高文举,他已经从这几句话中听到了一些端倪,看来这谢姑娘是个过气明星一类的风尘女子,如今打算洗白上岸,无奈却没了收入,只好寄居在别人家里,听她俩人的口气,这房子应当是以前谢玉英走红时为那个玉田置办的,如今她想享福时却要仰人鼻息了。也不知道柳三变是怎么搞的,就和谢玉英搭上了线,几次相聚,人家冲着他那衣冠楚楚的样子,好酒好菜的伺候了一场,结果前几日碰到契丹人闹场那次之后,一连几日都不曾上门来,如今人家以为他是吃干抹净不认帐了,这才窝里闹了起来。

“又是一个白眼狼啊。”高文举心中很是感慨,同时他又对自己如此淡定十分奇怪。自从遇到在张为善家那次发作前出奇的冷静之后。他就开始琢磨自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两世为人的经验,他都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尤其是碰到这种忘恩负义之徒时,往往按捺不住就会当场发作。甚至两年前那次听到张为善的事情时,心中的愤怒无法发泄,以致大病一场,差点要了命。可如今为什么听到这种事情,心中竟然如此镇定呢?难道是自己麻木了?

正思量间,屋子里的吵闹声又升级了。

“你如今这般模样,人家哪里还肯花钱听你弹什么破曲?就算那姓柳的能弹出神仙曲子来,你学来还有什么用?!还是正经的去院子里卖肉才是正经!”

“玉田!我是你姐呀!你就真的狠心推我进那火坑?”

“我推你进火坑?呸!你做*子是我逼你的?你还真把自己当是什么贞洁烈妇么?你省省吧!哼,你都做了那么多年了,如今到在我面前拽起来了?反倒数落起我的不是了?”

那女的哭了半天,抽泣道:“玉田,这么多年来,我攒的钱可都给了你呀。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清清白白的做人,要是连你也这么对我,叫我还有什么活路?”

“嘭!”的一声响,院门被踹开了,动脚的不是高文举,也不是朱家兄弟,更不是柳三变,而是赵岚赵公子。寿昌本来就被这一阵对话气的不轻。如今听到这男的竟然是那女人的弟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再也忍不住,一脚就踹了上去。

院子里有一男一女,男的抱着个长条盒子满脸不耐烦的站在那里,那女的则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死命的扯着那男子的衣角,两人都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举目看了过来。

寿昌铁青着脸冲了进去,赵德才如影随形跟在身后。高文举等人见她先动了手,只得跟着走了进去。只有柳三变静静的靠在门外的墙上没有动静。

怀里抱着个长条盒子的男子怒目相视。一进没摸清楚情况,大声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擅闯民宅?!”

寿昌不由分说,走到面前,抬起脚就踹了过去,一下结结实实的踹在那人肚子上,将他踹的向后退了好几步,一跤跌坐在地上,怀里抱着的盒子甩了出去,掉在地上,发出一阵杂乱的声音。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吃惊的看着她,颤声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乱打人呢?”

寿昌皱了皱眉头,气哼哼道:“谢姑娘是吧?我这是为你出气!”

谁知谢玉英并不领她的情,也不说话,只是轻轻起身,冷冷的看着她,看的寿昌心里直发毛,喃喃道:“我是看不惯他那样对你。”

谢玉英冷冷道:“这是我自家的家事,不劳公子费心。”

寿昌很生气:“你这人怎么好坏不分呢?他那样对你,你还这么护着他?”

谢玉英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谢玉英早已闭门谢客了。公子请回吧!”竟然直截了当的下了逐客令。说完向躺在地上直哼哼的谢玉田走了过去,轻轻将他扶了一把:“玉田,你没事吧?”

谢玉田一把将她推开:“滚开,贱人!还说自己要从良,拼头都找上门来啦。真当我是瞎子啊?有本事你就让他打死我!”

谢玉英怒道:“你说什么呢!我根本不认得他们!”

寿昌登时羞得连脖子根都红透了,瞪着他就想再度出手,一道人影闪过,高文举及时的挡在她前面,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寿昌小脚狠狠一跺,极度不爽的停了下来。也难怪人家误会,这种情况下你贸然出手,换了是谁也会觉得这其中多少有些不对劲了。再让你上去折腾一阵,可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她这副小女孩模样看的高文举心里稍稍疑惑了一下,不过他目下却也无暇考虑这个事情,转身向谢玉英道:“谢姑娘,赵兄也是一时气愤,伤了令弟,我代他向你赔礼。”

谢玉英被弟弟推到了一旁,心知他心中恼怒自己。有心再过去扶一下,却见他眼中充满了恼怒,无奈的站起身来,向着高文举福了一福:“这位公子,奴家早已闭门谢客了,各位请回吧。”

高文举还没说话,朱文方就先怒了,大声道:“我们不是……”却被朱文远伸手将他拦了下来,狠狠的瞪了一眼。朱文方这才意识到,有高文举在,哪里轮得到他哥俩说话,连忙低下了头,再不敢吭声了。

高文举正想说话,不想院门口又传来一阵吵吵声。一个十分嚣张的声音叫道:“谢玉田!今天可到正日子啦,你那……”随着说话声,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带着几个随从前呼后拥的冲了进来。

刚刚还瘫坐在地上的谢玉田就像被蛇咬了一般,噌的一声窜了起来,一路小跑到了那汉子面前,点头哈腰陪着笑:“邦爷!您……再缓两天吧。”

邦爷劈脸就甩了他一个耳光:“缓你母亲的骚!前后缓了几回啦?你上回说结识到了个豪客,多少能捞几个。爷我当了真,又借给你十贯,前前后后可有两百贯啦。今天可是正日子了,你又怎么说?!”

谢玉田捂着腮帮子,哭丧着脸道:“邦爷,本来好好的,也不知道那贱人怎么得罪人家了,这都好几天了,也没见那柳公子再上门来了。您看……”

高文举突然吃了一惊,进门时,柳三变就靠在墙边发呆,自己进来还没一会这个什么邦爷就进门了,那么柳三变哪里去了?想到这里,连忙向朱文远使了个眼神,朱文远会意,无奈邦爷一伙气势汹汹的拦在路口,他却没那么大胆子冲出去,只好向高文举回了个无奈的眼神。

高文举无奈的摇了摇头,退后两步,走到谢玉英身边,却见她正在微微发抖,轻声说道:“我们是柳三变的朋友,受他之托来接你的。”谢玉英吃惊的看了他一眼,两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又是那股愤怒和绝望的神情。

就听邦爷开口道:“小谢啊!你这就是在拿爷们开涮了。你这样子搞,让邦爷很为难啊。唉,邦爷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这样吧。这房子虽然破点旧点,邦爷我吃个亏,给你折个好价钱,就当两百贯吧。如何?”

谢玉田顿时泄了气:“邦爷,求你高抬贵手,再宽限几天吧。这房子……是我姐的呀。”

邦爷伸手轻轻在他脸上拍了拍:“小谢啊!你也知道,邦爷我不欺负女人,传出去不好听。”突然脸色一沉:“可你他娘的当邦爷是傻子呀?你姐的房子?你蒙鬼去吧!麻溜的把房契拿来,咱们一拍两散,要不然,就拿钱出来!邦爷我也不是开善堂的!”

谢玉田几乎变成了哀求:“邦爷!求你了,我如今手里可就只有这么一间房子了……”

邦爷笑道:“小谢啊,你这就让邦爷为难了。邦爷这几年可没少帮你的忙啊。你说你姐手上有钱,邦爷我就信了,结果你姐把她的积蓄给丫头做了嫁妆,一个大子都没轮到你头上。如今,你又说你姐能招来豪客,可我怎么听说,你姐已经从了良,已经谢客啦?你到底想蒙我到什么时候?!”

谢玉田道:“邦爷!您再宽限两天,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邦爷冷冷道:“办法?逼着自己亲姐姐去做那皮肉生意也他娘的算办法?邦爷我就够不是东西的了。可我怎么觉得你小子比邦爷还他娘的不是东西呢?!你要有点血性,就别赌啊。上了这船,如今又回头来欺负女人,算他娘的什么玩意?!”

谢玉田颤抖着,转头向谢玉英道:“姐!求你……”

谢玉英却已经止住了颤抖,再也不肯看他一眼,满脸泪花嘴里喃喃道:“枉我不顾廉耻、受人白眼,操琴卖笑,一心想为你谋个安宁日子,谁想到头来竟然鸡飞蛋打一场空。”蹒跚着走到谢玉田方才扔下的琴盒边上,轻轻将琴盒捡起抱在怀中,再次起身时,竟然沉着无比,抱着琴盒走到高文举面前,静静的望着他道:“公子,请!”干脆利落的让人瞠目结舌。

高文举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不愿再生事端,向寿昌使个眼神,几人前前后后将谢玉英裹在其中,一起向门外走去。

谢玉田哭丧着脸,眼睁睁的看着姐姐跟着众人向外走去,张了张口,却终于没再说话。邦爷一行人见众人过来,也不阻拦,反而闪开了一条道。

高文举等人都是一头雾水,却都心思相同,只想尽早离开这鬼地方,至于那个谢玉田接着要怎么向邦爷交待,却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

这些人中,以寿昌最是莫名其妙,她先是仗义出手,结果被谢玉英姐弟当成了登徒浪子,没给好脸色,正气结时却又碰上邦爷这么一伙人来打岔。没想到这帮人这么一折腾,倒让谢玉英绝了心思,可为什么谢玉英要向高鹏回话呢?难道她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了坏人?

不提寿昌心里的小九九,只说众人刚出门时,就听邦爷的一个随从口花花的说道:“邦爷,这姓谢的小娘皮老是老了些,可好歹还算有几分姿色,何不……啊!”

却是邦爷甩了他一个嘴巴:“扯你母亲的骚!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要玩女人,窑子里有的是。要是让我知道你们这群狗东西谁在外面欺负女人,老子就骟了他!”

“是是是,邦爷高义!”一时阿谀奉承之辞汹涌而来,听的高文举一行反胃不已。

高文举苦笑道:“真是见鬼了。正经的人没个样子,反倒是个混混还挺有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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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钓鱼

029钓鱼

初夏的阳光璀璨夺目。天气已经一天天热起来了。汴梁城城郊,一条宽约两丈左右的小河旁,一字排撑着几把大大的遮阳伞,伞下支着几只折叠躺椅,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现代风格。可一看到伞下面坐着的几位身上的衣着,却明明都是文生公子装扮,似乎是哪个剧组在拍外景的休息场所。

眼前这一幕,正是高文举在寿昌的怂恿下,带着大伙出来郊游野餐的场景。眼下,高文举、寿昌、柳三变等人正坐在遮阳伞下享受钓鱼的乐趣,而高文举的随从和寿昌的随从们则四下里散开,负责警戒的同时顺便打些野兔之类的小动物。

那天接了谢玉英回到高升之后,高文举不由分说,将谢玉英向柳三变院子里一送,只是冲着有些失落的柳三变说了一句:“是男人就别让女人为难!”,然后便溜之大吉了,至于他们两人之间怎么沟通,完然没有干涉。甚至连寿昌好奇心起,打算潜去偷听时也被他黑着脸赶了出来。之后还“好心”的给柳公子派了几名随从,负责保护两人的安全。顺便听候差遣打杂跑腿。至于柳三变自己的两名随从,早被高大少爷的人强行带走去喝酒玩乐了。

那两人关上门(房门,并非院门)之后,到底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反正好几天都没怎么见人,过了那么两三天,从小院中就不时的传出动听的琴声,让所有人长出一口气,暗呼终于功德圆满了。

可高文举却知道,两人之间并非大家所想的那样,仅仅是单纯的儿女私情,恐怕还真像谢玉英和柳三变两人所说的那样,讨论音律之事才是他们真正的共同语言。只是这个时代背景之下,一个歌ji的出路,实在不怎么乐观。或许放在别处,这事大小都是个麻烦,可至少有高升客栈里,自己还是可以帮上一点忙的,不过碍于情面,先给两人一段空白时间,让他们自己解决掉矛盾才是正经。好在柳三变早已和他有了默契,起码也能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至于说谢玉英将来怎么安排,这就要看他们自己商量的结果了,反正不管怎么着,高文举多少都要担些干系,起码一应花费开销都得算到他身上。

自从高文举住进高升之后。朱家兄弟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每日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一不小心冒犯了高文举。前几天还有个柳三变做伴,不至于搞的太过尴尬。如今柳三变关上门和谢玉英研究起了音律,两人再度提心吊胆了起来,少爷架子在高文举面前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了。摇身一变,客串起了高文举的小厮,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狗腿模样十足。

就在两人担心这种日子没个尽头之时,赵岚赵公子扮演了救星的身份,及时出现在了高文举的小院之中。两人顿时没了用武之地,高文举大手一挥,将两人发放了。哥俩再度过起了逍遥少爷的生活,每日里在开封的大街小巷上逛个没完没了,天不黑不回来。

至于寿昌,在苦闷了好多年之后,终于碰到了可以让她心情大好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这世上竟然有人能把话说的如此有趣。而且在自己面前还这么随和亲近,两人相处之时,丝毫没有身份上的差距。如今每天一睁开眼就窜到高文举这边来缠着他问东问西。被他那渊博的学识和风趣幽默的语言勾引的魂不守舍。若非赵德才时时提醒。恐怕早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就连高文举自己都觉得很奇怪,他竟然十分喜欢寿昌这个没大没小的样子。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面对的所有人都是一副教条的刻板模样,不管是高家庄的人,还是桃花岛的人,甚至是云霄县、泉州府的人,见了他都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奉承模样,原因很简单,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名望都太高了,人们总是会对这种人怀着一种敬畏之心的。

以至于高文举这三年来,敢和他放开了手脚,平等对话的只有一个柳三变。这还得归功于他在药缸里泡那几个月时两人的特殊际遇。这也是高文举对小慧特别疼爱的原因,因为在小慧的眼里并没有世俗人们的那些身价束缚,无奈这两年来,范贻已经渐渐的收回了小慧的教养权利,一板一眼的仪程礼节让那个天真的丫头一天天离他远去了。这种情况让高文举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十分无力的陌生感,他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一个孤独的个体,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直到寿昌出现。

寿昌自小生活在皇宫之中,从来娇生惯养,除了大哥赵元佐之外,其他人对她都是恭敬有加。六年前,她才十二三岁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开始提议要为她张罗婆家的事情,寿昌大吃一惊,无奈之下只好问计于大哥,正巧此时太宗龙体欠安,赵元佐就给她出了个佛前许愿的主意。有了这么个大孝的帽子戴在头上,寿昌成功的摆脱了宫里为她安排婚事的烦恼。却也从此不得不以皈依佛门的幌子来遮掩。

虽然自从三哥继位之后,她可以偶尔到大哥这里来散散心,但毕竟是天家之女,无法体验那种平民百姓的平淡生活。这次一见高文举,突然发觉在这个人面前,所有的繁文缛节全都变的可有可无了,两人说起话来也不必拐弯抹角,遮遮掩掩的了。再加上高文举嘴里总是有新奇的玩意,这让她不免喜出望外,自然跑的越来越勤了。

寿昌这种娇憨纯真的样子,正是高文举苦寻不着的风范,两人几天对话下来,高文举对她那种毫无心计的样子大是欣赏,每每与她聊天时,都能让高文举产生一种回到未来的感觉。就这样,一个听的高兴,一个说的开心,一来二去,两人心里竟然都产生了些许知己的意思。

几天之后,柳三变突然告知高文举,说自己与谢姑娘共同完成了一首新曲,敬请各位一同鉴赏鉴赏。直到这一天,高文举才真正的有功夫近距离观察了一下这位谢姑娘。心中对柳三变平白担了那么个恶名大是同情。盖因这位谢姑娘的年纪实在是有些偏大了,与高、柳诸人相比,称之为“谢姑姑”或许更合适一些。

可不管是谢姑娘还是谢姑姑,人家如今都跟着柳三变混了,大家自然都把她当成了自己人,在听了一曲几乎毫无人间烟火气息的《浮云曲》之后,大家自然要按惯例恭喜一下两位大师新作问世了。

这一恭喜不要紧,寿昌马上抓住机会提出建议,大伙一起到郊外去野餐一回,他这几天老听高文举说起这种活动的种种好处,如今有了机会。焉能放过?朱家兄弟莫名其妙,谢姑娘自然也是一头雾水,可柳三变和高文举相识这几年来,两人不止一次搞过这种玩意,自然举双手赞成了,两人一商量,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么个以钓鱼为主的野餐活动。

寿昌一本正经的望着河里的浮子,心中很是兴奋,兴许是这里钓鱼的人不多吧,第一次学习钓鱼的寿昌半天下来,收获竟是不错,大小鱼儿钓了十几条。反倒教她钓鱼的高文举折腾了这么久,竟然没什么成绩。那位柳三变柳大才子,刚开始还钓了那么几条,可是当谢姑娘一提起曲子里某处的不足之处时,马上两眼放光,将钓杆随手一放,两人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研究了起来。不时的将琴抱在膝上叮叮咚咚一阵捣鼓,气的高文举一阵埋怨,说这样把鱼全吓跑了,拉着脸将两人远远哄开了。

这两人也不哓舌,马上喊了几个随从就在远处支了个帐篷,摆上了小桌小椅,正经的研究了起来,恨的高文举又是一阵嘟囔。惹的寿昌和赵德才笑个不停。

至于朱家兄弟,鱼杆虽然插在原地,可人早已没了踪影,听着远处大呼小叫的声音,不问可知,这两位已经参加了随从们举行的捕猎活动。

“少爷!”赵德才兴奋的两眼直冒光,仿佛是他自己在钓鱼似的:“动了!动了!”

寿昌手指轻轻在嘴边一竖:“嘘!这是是试探呢,你小点声,别吓跑了鱼。”看来她果然有天份,短短几个钟头的功夫,就把这门手艺学了个十足老道。要是高文举知道了这个方才一脸认真在自己面前学着钓鱼的菜鸟,很小的时候就常常陪着哥哥在御花园里钓鱼,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说话间。鹅毛浮子突然向水里沉了下去,寿昌手腕一抖,一条五指宽的草鱼应声而出,赵德才呵呵大笑,身子前倾,替寿昌把鱼摘了下来,回头望着一脸黑线的高文举:“高少爷,又一条!”

高文举长叹一声:“太没天理了!这一会的功夫,你都钓了二十条了,我怎么才钓了七八条,还都是小鱼!还有个王八!”

寿昌笑着给鱼钩上串上饵,这是高文举自己秘制的,并非常见的那种虫子之类的玩意,极合寿昌的心意:“老天爷喜欢我!”轻轻一抖,鱼钩又甩到了河水之中,微笑着向高文举看去,却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两眼一眨不眨的望着浮子,动也不动。

寿昌想到大哥说的那句“让他考上状元再说”的承诺,脸上浮出一片红霞,再望向高文举的眼神,竟然有些痴了。赵德才轻轻咳嗽两声,寿昌会意,红着脸瞟了他一眼,连忙将眼神又转向了飘在水上的浮子。

突然,一声奇怪的哨音响了几下,寿昌和赵德才都很奇怪,对视一眼,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寿昌张了张口就想发问,就听高文举淡淡说道:“没事,有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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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暗夜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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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 相逢何必曾相识

031相逢何必曾相识

那几个中年文士走到距离高文举等人的圈子外大约十几步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出言相问。几个负责警戒的随从得了老安的信号,已经退了开去,老安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他相信这几个人不会对公主造成什么伤害,他认得其中一人。那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却很了解那个人,他记得那人在先帝心中也是分量十足的人物,这样的人,是不会做出那种蠢事的。

高文举和寿昌随即得了信,有两位路过此处的客人想要过来看一看,寿昌便让高文举拿主意,高文举笑着说,这河又不是咱们自家的,咱们在这里钓鱼,人家要看,只管来看便是,用不着客气。

几个随从簇拥着两位文气十足的中年人,慢慢走了过来,见正在钓鱼的是两个少年,却也不便上前相扰,只是静静的站在两人身后面带笑容一言不发。做起了看客。

不一会儿,高文举双手一扬,随着一个十分夸张的肢体动作,一条重约两斤的大鱼跃出了水面,乐的高文举嘿嘿直乐,一边摘鱼一边向寿昌做个嚣张的表情,寿昌很不屑的撇撇嘴,又回头盯着自己的鱼钩,嘴里一个劲的念念有词。

高文举摘下鱼,并未重新落钓,再怎么说,也是来了客人,老晾着人家不叫事,连忙上前和两位前辈见礼,反正在这种情况下偶遇还算是缘分,当下也便没硬问人家姓名,只是笑着邀请两位一起来试试,正巧柳三变和朱家哥俩的钓杆都闲着呢。

那两人见他如此豪爽,相视一笑,也不再推辞,径直走到边上朱家兄弟的位子上,捡起钓杆各自忙活了起来。高文举还唯恐有何不妥之处,连忙招呼随从过去检查鱼饵之类的东西是否齐全。

朱家兄弟俩的椅子本就放的很近,两位中年文士坐下之后,发觉挺适合互相交流,挥退随从,各自抛下鱼钩之后。低声谈起了话。

“先生,你觉得这两个后生是什么来头?”其中一人抢先开口。

那被称为先生的文士展颜一笑:“汉公啊。人家没有问咱们的身份,也没有主动向咱们表明,那便是不愿意多生事端的意思了。呵呵,你我只管偷得浮生半日闲,感受少许宁静便是了,又何必在这些繁文缛节上斤斤计较呢?”

汉公笑了笑:“先生说的是,倒是学生着相了。”再不说话,很自然的转过头,试了试身后的躺椅,很惬意的躺了下来,呆呆的望着水面上的浮子出了神。

被呼为汉公的中年文士,乃是刚刚从两浙转运使任上回京述职的孙何大人。孙何,字汉公,蔡州汝阳人。生于建隆二年(公元961年),淳化三年(公元992年)状元。被他称为先生的那位,其实和他年纪一样大,但人家入仕比自己要早十几年。就在孙何参加省试的那一年,人家已经是当科的主考官了。这位十九岁便进士及第的传奇人物,便是寇准寇平仲了。

自三年前,荆湖一带大旱。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当地官员为了隐瞒事实真相,将灾民赴京的道路尽数封锁,导致大批灾民外逃,事泄之后,朝野震动。经老宰相吕端临终前推荐,其时知邓州事的寇准被紧急召回京,全权处置此事。

寇准领了荆湖两路宣谕使的衔,做了钦差大臣以后,雷厉风行,果断的将荆湖两路灾情严重的诸府官员就地罢免,选任贤能,施展种种有效措施,一举将百姓外逃之态扭转了过来,将朝廷拨下来的赈灾粮及时的发放给了灾民,使百姓们很快安定了下来。

可让寇准没想到的是,当他满怀成功的喜悦回京面圣之时,却遭到了许多官员的联名弹劾,说他滥用职权,大搞株连,将两湖几百官员一网打尽,是有意扰乱朝纲。并且列举了种种事实,证明寇准是在借此机会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此举实在居心叵测。

得知消息后,寇准被气了个半死,当下将查到的相关证据尽数呈了上去,以证实自己所罢免处置的那些官员全都是罪有应得之辈,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任何过分之处。并要求公开审理此案,他要和这些弹劾自己的官员们对质,若是自己真的犯了国法,甘愿伏法,若证实自己的清白的,则要对方反坐。

这样一来,寇准差不多就是要和那些联名上折的官员们打擂台了,可寇准觉得自己行的正走的直,身正不怕影子斜,真金不怕火炼,如果真的照实查得,自己一定能洗清冤屈。而且他还要那些和已经被绳之以法的贪官们沆瀣一气的家伙付出代价,根据大宋律法,要让他们反坐。

寇准的奏折呈上之后,并没有发生大家想象中的那种会审的场面。陛下将所有的折子全部扣了下来,留中不发,对此事迟迟没有表态。如此一来,不但寇准心里没谱,就连那些出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联名弹劾他的官员们也过的提心吊胆。

按惯例,被弹劾的官员除了需要上折自辩之外,还得停职,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才能另行安排。于是寇准缴了旨之后,就歇了下来。放了大假。争议虽然搁置了,可矛盾却始终没能解决。百官们依然每日提心吊胆的等着三法司的传唤,而寇准则迟迟没得到回复,至于他交卸了钦差使命后要何去何从,没人知道。寇准很无奈,连连上了多道奏折催促,却都有如泥牛入海,没了踪影。

寇准心里这个郁闷啊,得不到回复之后,自己整日游手好闲没了事干,迫于无奈。只得又上一道折子,说这个事情如果陛下觉得为难,可以先不去追究,无论如何,先给自己安排个差事再说,老这样拖下去,自己都快变成吃闲饭的了。不料,这种折子一连上了好几道,依旧风平浪静,没见个动静。

就这样,一直拖了将近一年,大家都快把这事忘掉了的时候,突然就来了一道旨意,将寇准安排到了礼部,做了礼部侍郎。虽说还是从三品的品级,可这礼部侍郎的权限还不如个县官。每天除了去礼部正堂点个卯应个景之外,就没了别的事。为啥?因为旨意上写的很明白,让寇准负责科举考试这一块的相关事宜。可这时候早已不复国初每年一比的时候了,如今三年一比,哪里还有什么事务让他打理?寇侍郎只好每天在办公室里看看书,最多和一帮同事聊聊天,一天闲的能发了霉。

就这样,日子很慢的到了咸平三年,寇准已经习惯了浑浑噩噩的混日子,月底的时候,突然听说自己的得意门生,和自己同龄的孙何孙汉公任满进京了。等到孙何到吏部报了道,候差的这几天,自然就上门来拜访座师了。

所谓座师,并非是授业之师,而是指省试时的主考官。由于省试是科举考试中最重要的一次,经过此次考试之后,举子们就要踏上仕途迈入官场了,而这位主考官的主要任务,就是负责将学子们带入官场。因此,从科举考试这种制度一兴起,就有了座师这么个称呼了。

其实在太宗继位之后。就曾下过明令,所有省试合格的进士们都称为天子门生,不许再称主考为座师。可这难不倒自古就尊师重教的读书人,于是乎,一个模棱两可的称呼适时出现了。于是,淳化三年的主考官寇准寇大人就被很多人尊称为“先生”了,这些人中,当然也包括当科的状元公孙何孙大人了。

孙何和寇准一见面,两人自然免不了扯些闲篇,三聊两聊之后,突然发觉两人的处境竟然如此相似,不由的同病相怜了起来。今天一大早,发觉天气晴和,两人一商量,索性相伴出城到郊外来散散心。

出得城来,看到天蓝草绿,处处莺莺燕燕,两人的心情多少都有些缓解,正在漫无目的乱逛时,突然发觉前方有一片奇怪的物事,眼前小河边上一字排开的几个遮阳伞将两位大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正所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既然是出来散心,看到如此新奇的玩意自然不能放过了,两人稍一商量,便带着随从上前来搞了个试探性接触,没想到人家很大方,不但没有丝毫疑心,反而极其大方的将二位前辈请入了场。

孙何在两浙转运使上做了一任三年之久,自然也是个识货之人,他一坐下就发觉屁股下这把躺椅与自己平日用的那把仿制品稍有不同,稍稍一看就明白了,这玩意肯定是出自桃花岛的正品。再拿起手中的鱼杆瞧了一眼,心里不由的吃了一惊,鱼杆的整体做工和握手处那朵桃花图腾熟悉的让人害怕。

孙何这一惊不要紧,再也静不下心来钓鱼了,连忙侧过身子向寇准道:“先生,这两个后生恐怕来头不小啊。”

寇准微微一笑,心道你怎么老扯着这事不放啊,不过如今并不是埋怨他的时候,便顺着话头接口道:“此话怎讲?”

孙何将手中的鱼杆轻轻一抬:“先生看到鱼杆尾处这朵桃花了么?”

寇准点点头:“看到了,这样的鱼杆我也有一支,是个老友送的,听说是桃花岛产的。你还别说,人家这活计做的还真不赖。”

孙何吓了一跳:“我的先生啊,你知道这鱼杆值多少钱么?”

寇准淡淡一笑:“这东西不过是个磨性子的玩意,能值得许多?”

孙何正色道:“学生做转运使这几年,也曾经手过不少从桃花岛运来的东西,这样的鱼杆,一支就值五百贯!”

饶是寇准少年富贵,听到这个价格也吓了一跳:“五百贯?这不得贵过房子了?乖乖,用这么贵的鱼杆钓鱼,也不怕造孽?”

孙何心念一动:“先生说有人送你一支……”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可就有那点不太对劲了。

寇准将手里的鱼杆又看了看,再想了想摇头道:“你放心,全然不相干。实话告诉你,是陛下赐的,原以为只是让我修身养性来着,谁想到这玩意竟然如此贵重!”

孙何长呼一口气:“先生你再看,这身下的躺椅,身边的阳伞,无一不是桃花岛所产的精品,件件都价值不菲,如此奢侈的物件,一口气就摆出了五套,你说这两位能是平常人家的公子哥儿么?”

寇准看了他一眼,脸色不由的凝重了,两人马上各自开始琢磨起了对方的来头,可惜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个什么眉目。有心想去打听一下,可人家方才那副口气,分明就是不想显露身份,再说自己两人又是敏感身份,要是真的追究起来,不定还惹出什么多余的事端来呢。反正看现在的样子,人家也没什么恶意,只要安下心来静观其变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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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午时到了。”赵德才及时的提醒了寿昌一句。

寿昌嘿嘿一笑,将手里的鱼杆一把提起,虽然没钓到鱼却也并不沮丧,笑着将鱼杆递给赵德才,匆匆跑到高文举面前,弯腰搬起他身旁装鱼的木桶,数了一数,大笑道:“鹏哥,你输了!”

高文举一脸无奈:“今天出门没看皇历啊,运气真差。”

寿昌拍手笑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赶快收拾东西做吃的吧,我都快饿死了。小德子,叫人!”

赵德才向老安打了个手势,老安依旧一副慢腾腾的样子,起身喊了一声,几个小厮马上忙碌了起来。同样靠在一旁歇脚的许猛看到高文举的手势之后,举起哨子来吹了几下,马上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回应声。

高文举嘴里喃喃不休的说着话,熟练的将鱼杆拆开一节一节的收了起来,又取过挂在躺椅后面的布袋,小心的将鱼杆收进去,连布袋向寿昌手中一塞:“先收了,我去请两位客人。”

寿昌嘻嘻笑着点点头,转身向赵德才靠扰了。

高文举走到孙何和寇准附近,拱手施了一礼,朗声道:“两位前辈,已是正午时分,晚辈物来请两位前辈一同去用餐,不知两位前辈是否赏脸?”

寇准和孙何正在这琢磨呢,听到他主动相请,自然求之不得了,连忙应声而起,见他并不曾主动说起身份,两人也只好将满腹疑惑压在心里,只是随着高文举一同向刚刚搭建起的凉棚走了过去。

几个简简单单的小桌小马扎环绕在上风处,中间摆着一个两尺寸长短的烧烤架,旁边几丈开外又支着几个小火堆,火堆上方支着一只小羊之类的什么猎物,两个壮汉手脚麻利的围在旁边不停的忙活着。

高文举邀请两人分别坐下,又请两人的随从和自己的随从一起坐在旁边的凉棚下,这时候,寿昌也带着赵德才走了过来,微微向两人点头示意了一下,自己找了个马扎坐了下来,兴奋的左看右看,不停的寻找着什么。

朱家兄弟一身大汗,风尘仆仆的带着几个人走了回来,手里或多或少的拎着些猎物,看来收获也挺不错。见有客人在座,哥俩不太明白,连忙上前匆匆见了个礼,自己搬张小桌找个有利地形坐了下来。

寿昌的几名随从随即开始了摆放餐具,每人桌都送上了一竹筒热乎乎的八宝粥,几碟小菜,又有小壶装的状元红,这时,高文举的几个随从已经将两人钓的鱼处理的差不多了,用竹签串好,拿到烧烤炉上开始动手。

附近火堆旁的汉子一阵捣鼓,从火堆下面刨出一大块干泥来,用个木板小心的抬到了场中央,几下敲开,露出了中间香气四溢的野鸭肉来,熟练的分成若干份,为在座的每人盘子里都放了一小块。

高文举端起酒杯:“两位前辈,荒郊野外,仓促之下一时也顾不了那许多了,还望两位莫要嫌弃,请!”

寇准和孙何哪里还收嫌弃,只是闻着那野鸭子散出来的香气就让人口水滂沱了,还有什么心思再去细究。两人连忙举起酒杯来冲着高文举示意了一下,见他已经一饮而尽了,却也不便再多说了,也是一仰头,干了杯中的陈年状元红。

孙何微微扫了一眼,发觉自己两人的随从面前已经摆上了酒菜,大家见两位主子已经开始享用,自然也就放开手脚,大快朵颐了。

朱家兄弟不知道两位客人是什么来头,也没得到高文举的发话,便也省的多生事端,埋头开始对付起了面前的那堆食物,哥俩本来跑了大半天,就已经饿的差不多了,这时候哪里还有什么废话,读书人的斯文形象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反正这里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吃相差点也没人在意。再说两位朱少爷此时的形象实在也和读书人八杆子打不着边,一身的泥巴不说,还到处破破烂烂,要不是人模狗样的坐在主位上,说不定就让人当成乞丐看了。

至于寿昌,她的乐趣其实是在这种吃东西的形式本身,至于吃什么东西倒没什么关系。面前那几种肉她压根就连碰也没碰,倒不是说她不觉得这东西好吃,而是这几年在宫中礼佛守斋,已经习惯吃素了。好在还有八宝粥和几样清淡的小菜,加上她本来食量就不大,倒也没什么不妥。

孙何和寇准都是经过世面的人,可今天这顿突如其来的野餐还是让两人产生了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就在两人琢磨着如何开口打听打听对方底细的时候,一阵悠扬的琴声飘了过来。随着这琴声,一个动听的女声随后响起。

孙何不由的感叹了一声,这些人太有钱了,在野外游玩,吃的如此奢侈还不算,居然还带了歌女来助兴,真是让人感慨啊。

那歌声悠悠的唱了几句,正在品尝美食的孙何突然瞪大了双眼,失声道:“这歌声……可是谢大家?”

032 故人

032故人

高文举见孙何一脸惊喜。心中不免稍稍有些意外,想不到这种情况下竟然也有熟人,这个世界真是小的可怜。如此一来,原本打算大家洒脱一回的计划似乎就要落空了,人家都喊出名字了,总不能再捂着不让人见吧,这样好像有些太过无礼了。当下向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孙何马上放下手中的杯筷,竖起耳朵细心欣赏起了谢玉英的歌声。

伴着行云流水般的琴声,一段风情万种的吴歌清晰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十里荷花九里红,中间一朵白松松。

白莲则好摸藕吃,红莲则好结莲蓬。

结莲蓬,结莲蓬,莲蓬生得忒玲珑。

肚里一畴清趣,外头包裹重重。

有人吃着滋味,一时劈破难容。

只图口甜,那得知我心里苦?开花结子一场空。”

歌声凄美悠扬,待歌声终结之后,琴声却又继续将那动听的旋律持续了许久,直到琴声不知不觉消失之后,众人才发觉。不知何时,大家竟然都停了用餐的动作,看来这谢姑娘的歌声还真是挺有魅力的。

见大家都发起了呆,孙何首先发觉自己有些失态,打个哈哈道:“几年不见,谢大家的歌声越发动听了,且歌中意境竟似超出当年许多。呵呵,将落魄之心境表述的淋漓尽致。方才失态之举,让大家见笑了。”

寇准也笑道:“想来谢姑娘如今也与你我一样,看透了世间百态吧,否则,哪里唱出如此切合你我心境的词来?”

孙何微微点头表示认可,接着向着高文举道:“我二人与小友萍水相逢,承蒙小友盛情招待已是不该,本来不当再有非分之想……”话音未落,寇准就微微摇了摇头,显是对他这等行径很是不认可。

高文举毫不在意,淡淡笑道:“前辈既然与谢姑娘相识,自然要请故人叙叙旧了。”转头向许猛道:“去谢姑娘那里说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访,请她前来叙旧。顺便喊那位伟大的作曲家一起来吃点东西。虽说饱吹饿唱,可这饿过了头,只怕也没了唱劲了。”

许猛微微一笑,领命而去。

见孙何和寇准一脸诧异,高文举解释了一句道:“晚辈有一好友,颇好音律,此次谢姑娘大驾光临。就是应他之邀,前来研讨词曲的。”

说话间,烤鱼已经出了炉,随从们分别为在座的诸位送上几支,高文举连忙请大家享用。寇准吃的满嘴流油,连连赞叹不已,孙何心中牵挂着谢玉英,虽然也吃的津津有味,可眼睛却不时的向许猛离去的方向看个不住。无奈那个方向正好有几棵柳树,竟然将视线挡的严严实实,让孙何郁闷不已。

不一会的功夫,柳三变带着谢玉英一同走了过来,还没到跟前,柳三变就闻到一阵喷香的肉味,连忙加快脚步,大声嚷嚷道:“没义气!不等我来就开吃了!”

他却没进凉棚,直接走到火堆旁边,顺手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只盘子,向正在处理烤肉的随从面前一递,那随从很配合的割了几块熟肉放进他的盘子。

柳三变左手端着盘子向凉棚下走来,右手直接就抓起一块肉来往嘴里塞。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说高财主,你也太小气了点吧,不就是没陪你钓鱼嘛,至于饭后才打招呼么?”

其实开饭前随从去请他的时候,他说曲子马上就整理好了,要大功告成之后再吃饭,可这时候自然不能认帐了,却不是忘记了,而是有意要顺便打和高文举打个口水仗。直到这时候,他还以为高文举说的请谢姑娘来叙旧是骗他吃饭的托词呢,大家此次出来游玩,本就极其低调,哪里可能有什么谢姑娘的故人?压根就没留神凉棚下面多了两位陌生人。

这一番毫无形象的做派,看的寿昌笑个不停,她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有人吃相如此难看的,看着柳三变那近乎于野蛮的样子,自然生出耳目一新的感觉。

寇准和孙何面面相觑,他们俩都是出自书香门弟,从小到大,所接触的那些人,几乎都是严守礼教风范的谦谦君子,类似这种穿着打扮像个书生,可行为举止却像个野人的家伙压根就没见过。两人从见到高文举的时候,他就是个文静的少年书生,沉默寡言,而且又喜欢钓鱼这种极清静的事,一看就是个出身高贵的斯文人。又听高文举说起。此人是他的好友,且又精通音律,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因此两人对他这位好友期望甚高。没想到这位姗姗来迟的公子哥儿,竟然以这么一副尊容出现了。

这时候,柳三变依然没发现寇准和孙何,他也没心情和高文举吵架,只因烤鱼的香味又将他吸引了过去。他之所以如此不顾形象,是因为这几年他没少跟高文举在野外搞类似的活路,刚开始的时候,他或许也有些放不开手脚,可经过高文举言传身教,他连叫花鸡的制作过程都已经完全掌握了,这其中变化,不可谓不大。再加上他对高文举此人的影响力十分迷信,他深信,不管是谁,只要和高文举呆上几天,都会不由自主的感染他那种完全发自内心的言行举止,因此,在这当口,他自然没有任何顾忌了。

高文举看着柳三变站在烧烤炉前眉开眼笑的样子,大声笑道:“斯文!斯文!”正是昔日柳三变初次和他野餐时的原话。

柳三变几乎条件反射的回了一句:“斯文能当饭吃?!”说完低声对那个负责烤鱼的随从交待着什么。边说边把烤好的鱼串往自己盘子里装。这句反驳的话,正是高文举每次听到“斯文”那两个字时的回应。

寿昌捂着嘴笑的差点岔了气,软软的靠在赵德才身上不停的抖动着。

朱文方憋着一口气,连脖子都憋红了。低着头看也不敢看柳三变一眼,唯恐再看一眼又把自己笑出个好歹来。朱文远一个劲的咳嗽,很明显是被酒呛着了,不用问,原因也在柳大作曲家那里。

柳三变毫无察觉,举着一串刚出炉的鱼肉吃的酣畅淋漓,他还打算趁着谢玉英到来之前就吃的差不多,然后再回头在谢姑娘面前装斯文呢。不抓紧时间可不成。当他啃着鱼肉走到高文举面前时,突然发觉寇准和孙何两位陌生的面孔,顿时有些下来来台了,极其幽怨的瞟了高文举一眼,细一想,人家方才已经说了有谢姑娘的故人来访,自己如此不失态,倒也怪不得旁人。

愣了一愣,柳三变十分镇定的将手中的盘子放在高文举的小桌上,顺手抄起高文举的衣襟来擦了擦手,也不管别人什么眼神,大大方方的向两位客人施了一礼:“小子失态,让两位前辈见笑了。”

高文举一脸的无可奈何,这用别人衣襟擦手的不良行为,也是他老人家的首创,而且施展的对象正是柳少爷,当日他还得意洋洋的对人家说,以后不管人前人后,只要有机会,尽管还回来便是,压根没想到自己今天走优雅路线时,竟然就遭了报应。

寿昌笑的更不行了,朱文方也离了自己的位子跑去给堂弟捶起了背,因为朱文远少爷方才那一笑,竟然一时半会没能缓过来,再被这一刺激,马上变本加厉的咳嗽了起来,眼看就有背过气的危险,身为兄长,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咳死,这点手足之情还是有的。

寇准的孙何简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的情绪了,有心板着脸吧,眼前这位实在也太过滑稽了,可自己又是客人,当着主人的面笑话人家的朋友似乎又与礼不合,只得强忍着,两张老脸也憋的很难看。

到底还是寇准修为稍高一筹。缓了口气,正色道:“无妨无妨,本就身处这无拘无束之地,哪里还需诸多讲究?这位小哥如此洒脱,也是性情中人,相比之下,还是我等过于呆板迂腐了,小哥但请自行其事便是,不必顾及我等。”

柳三变神态自若,施了一礼之后端起自己的盘子走向旁边的空位,大大方方的坐下,狠狠瞪了高文举一眼,自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高高举起向两位客人敬了一下,一仰头,干了一杯。

高文举很无辜的看着他道:“你瞪我干嘛?大家都是斯文人,你看你刚才那样子,哪里有一点读书人的模样?人家还没说你呢,你倒先拽起来了,你说你这样的态度,以后还带不带你出来玩了?”

寇准和孙何都是久经江湖的人物,看他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心里明镜一般,敢情眼前这位才是真正的“性情中人”啊。

这一阵折腾,谢玉英也迈着碎步走了过来,一个丫环小心的跟在她身后,这个丫环也是这几天柳三变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至于花了多少钱,又是花谁的钱,他完全不操心,因为某位仁兄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花多花少的钱他都包圆了。

看到谢玉英慢慢走了进来,孙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面色激动的直起腰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脱口道:“谢姑娘,别来无恙?!”寇准又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

谢玉英很吃惊,她也和柳三变一样,以为高文举方才的话是托词,听到有人打招呼,这才明白,原来还真是有故人来访啊。定睛一瞧,果然认识,连忙福了一福:“寇大人,孙公子,奴家有礼。”

孙何激动些还则罢了,寇准倒是吃了一惊:“姑娘认得寇某?”

033 关系户

033关系户

“九年前,孙公子高中状元。在谢师宴上,奴家见过寇大人一面。大人风范,奴家未敢一日或忘。闻得大人三年前代天巡抚两湖,罢贪官,肃吏治,安流民,抚百姓,至有万家生佛之称。今日再见大人当面,奴家三生有幸。”谢玉英说着话,冲着寇准盈盈一拜。

寇准连连摆手:“雷霆雨露,皆是天恩,寇某不过跑跑腿罢了。万家生佛一说,再休提起,活活愧死寇某了。”

谢玉英见他如此,心中更是敬佩,却也不便再多说,转向孙何微微一笑:“孙公子别来无恙。”

孙何脸色似乎有些尴尬,讪讪笑道:“无恙无恙,谢姑娘……请坐!”谢玉英似乎没发觉他的异常,神态自若向高文举等人福了一福,自去为她定排的小桌后落了座。丫环已经将一应器具食物为她摆放整齐了。

高文举和柳三变听到谢玉英的话,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这位寇某人的身份,两人都觉得很吃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了寇准。柳三变还好一点,只是知道眼前这位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便是名扬天下的寇大人,心里虽然稍有些激动,可也不至于失态,毕竟这几年借着徐锴、范贻以及老爹的东风,大人物也见过不少,眼前这位对他来讲,十九岁便中了进士的才名似乎更有吸引力一些,至于那些什么官场上的名声,反倒没多大兴趣,更别提什么万家生佛之类的虚名,他刚才还在一位万家生佛的衣襟了擦过手呢,可见这生佛的名号实在不怎么值钱。可高文举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眼前这位寇大人,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里接触到的第一位最接近权利中枢的历史人物,如今就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还吃着自己奉上的食物,喝着自己买来的酒,调戏着自己的朋友……好吧,没调戏,只是说了几句话罢了。

有了寇准在场,孙何自然也就变的不怎么重要了,高文举一时之间还真的想不起来这位过气状元郎是哪位高人。虽然觉得大家非要摆明了身份多少有些落了俗套。不过面对这位中华几千年历史中大名鼎鼎的寇大人,自然可以将那些小打算放一放了。

一念至此,高文举哪里还能忍的住,连忙直起身来,正色道:“原来竟是寇大人当面,学生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恕罪。”他们这几位,都有个举人的功名在身上,自称为学生也是习惯。

寇准呵呵笑道:“小友说哪里话?!大家萍水相逢,原本无拘无束,谈笑一阵也不失为一桩雅事。如今露了身份,不免缚手缚脚,反倒坏了小友的雅兴,还望小友莫要埋怨我们两个老东西才是啊。”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孙何,却见这位“孙公子”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谢姑娘,一脸的讨好之色,不由的大是郁闷,自己这位得意门生,哪儿都好,可为了个歌ji搞的满城风雨不说,事隔多年。竟然还是如此的放不开,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孙何这时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连忙接着寇准的话附和道:“对对对,老东西,老东西。”众人一头黑线,这位也太失态了吧。

寿昌再一次笑软了。

高文举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孙何和这位谢姑娘曾经有过故事,搞不好还是印象很深刻那种,不过如今谢姑娘已经跟着柳三变混了,这位大叔当着人家的面还这么盯着不放好像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要说谢姑娘这年龄,是比柳三变大了十岁左右,甚至高文举也当面笑话过柳三变说,女大三,抱金砖,依着谢姑娘和柳三变的情况,够抱三块金砖的。可再怎么说,人家好歹也算洗白上岸了,你身为曾经的状元,如今应该也是官场中人了,怎么能如此不顾形象呢?心里想着,再看向孙何的眼神可就不那么友好了。

寇准也发觉到了异常,笑着岔开话题,向着高文举道:“今日机缘巧合,在这荒郊野外竟然还能品尝到如此美味,实在让人意想不到。本来叨扰小友一顿也便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二人的身份,不知道小友方不方便留下姓名,与我二人交个朋友?”

高文举连忙回道:“大人说笑了。学生不愿意留下姓名,原本是怕胡闹一场传了出去让人笑话,既是寇大人愿意折节下交,学生自然求之不得了。”当下站起身来郑重见礼:“学生高鹏,泉州云霄人。这位柳三变,崇安人。这两位是朱文方朱文远兄弟,苏州人。我四人都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这位是赵岚,汴梁人,却不知道今科考不考。”

随着他的介绍,几人都起身向两位前辈恭敬行礼,轮到寿昌时,却听他这么一说,寿昌连忙接着话头道:“考!干嘛不考!”话一出口,马上想起来,自己还得赶紧弄个举人的身份才行,要不然连考场都进不了,还考个什么。

寇准和孙何一一回礼,见礼完毕,两人对了个眼神,孙何会意,开口问道:“高鹏?可是旬日前在状元楼舌战契丹小王爷那位高大才子?”

高文举一下不好意思了,讪讪笑道:“那日适逢酒后失态,一时口快献了个丑。不值方家一晒。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寇准笑道:“献丑?呵呵,小友过谦了,至于说到酒后失态,依我看,这种态,倒不妨多失上几回,呵呵。”

孙何也笑道:“此次进京,小友大名,如雷贯耳,街头巷尾皆是小友当日风采的传说,呵呵。那些对子孙某也曾拜读过。的确称得上才华横溢。孙某不才,三科前也曾考取过功名,可孙某见了那契丹小王爷的出对,却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实话实说,若是当日换了孙某,那吐血之人,只怕便是孙某了。”

高文举笑道:“对对本为消闲作乐,契丹人把这东西认的太真了。看的重,自然也就伤的深了,说起来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寇准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话虽如此,所谓观一斑可知全貌,单从这对子的功力来看,小友的文才,当属今科之首,若无意外,中个头甲应该不成问题。”

高文举连忙摆手道:“寇大人切莫如此说,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岂能如此藐视天下英雄?我大宋人才济济,胜过学生的人恐怕比比皆是,只是人家不像学生这般喜欢胡闹罢了。若是考谁更能胡闹,学生倒有几分把握中个状元。可要真论起省试来,嘿嘿,学生还真没多少底气。”

这话倒是真的,他学的东西几乎都和这个时代没多大关系,这辈子的前半段,那位正宗高少爷也不过是个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罢了,除了会写字之外,会不会作文实在很难评论。简单来说,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考中的把握,而且他之所以跑来应考,完全就是出于一个打酱油的心态。主要还是以观望为主,想要感受一下这种省试的气氛罢了,至于中不中的,原也没什么相干。

寇准和孙何对视一眼,想到方才他和柳三变那副模样,相视一笑,孙何突然想起一事,对着柳三变问道:“柳公子是崇安人,可识得如今出任杭州海务署理的柳宜柳大人么?”

柳三变听到人家提到父亲,连忙起身施礼:“大人识得家父?”

这两句对白搞的在场的许多人都心神不定,高文举心里想的是,这下麻烦了,这老家伙认得七郎他爹,要是仗着这层关系来撬墙角的话是不是不太好收场啊。这年头这关系户挺神奇的,互相赠送个女朋友什么的很正常,要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害了谢姑娘?

而柳三变则一门心思的琢磨如何利用这层关系在官场上找些门路,这正是徐老爷子这几年来对他的教导。

至于寇准和孙何两人,先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又同时使了个询问的眼神,接着开始了一系列不为人知的眼神交流。

原来,两人得知柳三变是柳宜的儿子之后,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今天这场奢侈的野餐是怎么来的了。柳宜出任杭州海务署理,大权在握,每日经手的钱财不可胜计,且杭州海务衙门又是他一手从无到有建起来的,去年只他一家所收的海税,就上缴国库三百万贯,这个数目几乎等同与一个上等州府的税收,可以说绝对称得上是能吏。此人素有贤名,虽然身在富贵窝中,却从不伸手捞黑钱,就连许多和他不对路的官员提起这个来都不得不竖个大拇指。

让人没想到的是,他的儿子居然如此奢侈,这里面要说没点问题,那可真就称得上睁眼说瞎话了。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就想到了,柳三变肯定是背着父亲搞了些见不得人的把戏,甚至极有可能是父子俩串通好了,在海事衙门上下其手,玩出这种瞒天过海的把戏来的。否则眼前这一切就无法让人理解了。

两个眼神交流到最后,还是孙何出面向柳三变开口,此时,这两位已经认定了高文举其实是个配角,真正的有钱人应该是这位柳公子,单从这些人都是单身,而他自己竟然带着谢大家在背人的地方卿卿我我就可知端的。

孙何想了想,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道:“孙某和柳大人以平辈论交,在这里就托大叫你一声贤侄了。贤侄啊,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文举一阵冷笑,心道,这个老不要脸,还真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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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感恩节,虽然我对这种洋节日不感兴趣,可还是要说一声,祝大家感恩节快乐。深情的向广大书友呼唤一声,有票么?

034 说教

034说教

柳三变连忙重新又拱手施了一礼:“世叔但说无妨。”人家提及了自己父辈。身为子侄的晚辈就要执弟子礼,这不但是对人家的尊重,也是对自己家长辈的尊重。

就听孙何正色说道:“贤侄啊,令尊一手开创杭州海事署理衙门,不但为苏杭一带的百姓带来了海外的财富,也为我大宋增加了一笔极大的税收,可谓功德无量。这个海事署理的位子,不在品级之内,虽然经手的钱财数以万计,可也因此成了众矢之的,引来的是非不知凡几。好在通海诸事并无多少熟手,且令尊大人又素有贤名,这才不至于招惹祸事。”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抬头看着柳三变的脸色,见他面色如常,心中也微微安定了一些,看起来这孩子似乎只是不懂事罢了,希望自己开解一番能让他迷途知返吧,再怎么说,柳大人目前依然是海事衙门的最佳人选,要是这个当口让人把他搞倒了。只怕这个利国利民的好事不免沦为某些人捞黑钱的所在,到那时可就不好了。

而寇准听到这里的时候,原本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欣赏之色,关于这个海事衙门的事情,他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当初为了开设这个港口,建这么个衙门,皇帝曾将范贻的奏折明发天下,让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做过答辩,当时自己虽然对这玩意不怎么摸底,但结合范贻到泉州之后的种种举措,得出了个结论,知道范贻此举肯定也是出于公心的,因此,当时自己也是投了造成票的。事实证明,在泉州开设的那个港口,一年之后给百姓和朝廷带来的收益就远远大于整个泉州府的税赋。有了这个参照,这才有了后来的杭州港口和海务衙门,那个柳宜,正是借着曾经在泉州海务衙门深入了解过其中内情的光,很自然的就讨了个海务署理的帽子。一年多来,柳宜的执政能力和个人操守那都是有口皆碑的,可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素有贤名的人物,竟然也灯下黑,连自己儿子如此奢侈都不闻不问。这其中难道就没有什么其他内情么?想到这里,寇准不免轻轻的摇了摇头。

寇准这一摇头的小动作。自然也被高文举尽收眼底了。自打寇准坐在这里到现在,一共摇了三次头,第一次是孙何听到谢玉英的歌声失态时摇了摇,第二次是孙何看到谢玉英竟然有失举止时再度摇了摇,这两摇自然也都被高文举看了个清楚,原本不知道他的身份还好说一些,如今知道了这位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便是史上有名的忠良,高文举自然会将他的意见在心里重视几分。结合那两次摇头,自然明白寇准对孙何如此行径颇为不满了。到了如今,当孙何从柳宜入手开始劝解柳三变的时候,别人怎么想不重要,可高文举早已先入为主,认为这老家伙玩这一手是打算撬墙角了,对他这冠冕堂皇的开篇自然更是不齿了。如今又看到寇准轻轻的摇了摇头,心中更是坐实了孙何此人居心不良。再听他的话,当然也就觉得极其反感了。

当然了,高文举心中怎么想的并不重要,因为他并没有将心中对孙何的鄙视宣之于口,孙何更加无法想象自己面前这个少年已经将自己划归到了伪君子的行列,出于本意,他依然接着向柳三变说教了下去:“贤侄啊。恕我直言。少年人喜欢玩耍,喜欢攀比,甚至喜欢声色犬马之类,本都在情理之中。可以贤侄如今的身份,出行游玩搞的如此奢华,实在大有不妥啊。”

柳三变本就才思敏捷,听他如此一说哪里还不明白他说的意思,本来让他误会点倒也没什么关系,可要是因此让人误以为自己老爹是个贪官那可就大大不妙了,一想到这里,连忙正色回道:“世叔误会了,这些事务,并非小侄所有,小侄也不过是应邀沾光罢了。”说着向高文举打了个眼神,那意思很明白,这事你得兜着了,要不然惹祸不小,到时候连累了老爷子可就不好玩了。

哪知他不解释还好些,这一解释反倒让寇准和孙何两人大是鄙夷,这孩子,眼前都铁证如山了,怎么还玩这一套?可一想到他有可能是面子上抹不开,两人倒也能理解。孙何看了寇准一眼,两人又交换了一下眼神,孙何接着道:“贤侄啊。这里都是自家人,寇大人也不是外人,咱们也不必搞那拐弯抹角的把戏。你能认识到这样子不妥也便够了,至于是谁来出面,原也没什么干系。只要日后莫要再如此明目张胆便是。贤侄啊,须知这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啊。长此以往,你便是做的再如何隐蔽,也难保就不被有心人发觉,到那时,可就不好说啦。”

寇准也是连连点头,望向柳三变的眼神也显出了极重的关切之态。这一下,搞的柳三变更加郁闷了,怎么越描越黑了呢,可这事又关系着自家老子的前程,又不得不辩,只得耐着性子又解释道:“世叔明鉴,这些事物,的确不是小侄所有。”说到这里都有些心荒意乱了,望着高文举的眼神就有了些许请求的意思了。

他这个表情被孙何看在眼里,更加认定了他这是打算推高文举出来顶缸了,这种事本也是官场上极常见的手法,孙何自然心知肚明,而且这个时候他也有些生气了,这孩子,我已经表明了身份,如此苦口婆心的劝解于你了,只要你应一声日后收敛一些也便是了。怎么还当着我的面玩起这一套把戏来了?这意思分明就是以后还打算把这个姓高的傻小子挡在前面大行其事了?再或者说,你这么急着辩解,也是要把我当成对手来防备了。连你老子在我面前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你一个晚辈不但不把我当回事,还处处防备,简直是混帐透顶!

再说话的时候,孙何的表情可就不怎么好看了:“贤侄!这世上聪明人不止你一个,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话已至此,何去何从,贤侄自己掂量着去做吧!”

看他脸色似乎已经不太好看了,柳三变也吃了一惊。左想右想,只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找不到出口的迷宫,这事好像再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楚了,饶是他一向心思灵便,此刻也急的一头冷汗。

高文举见他如此失态,心中大是不爽,暗道,这个老家伙也太损了点吧,撬人墙角的我见过不少,可从来没见过能把把戏耍到如此境界的,这可不成,不能让你这么欺负老实人啊。当下向柳三变打了个鼓励的眼神,同时又扫了一眼其他人,却见谢玉英脸色如常,仿佛两人半天说的话完全没听到似的,不由的对这位风尘女子又多了一层认识,再看朱家哥俩,这时候虽然也在静静的听着场上的说话,却一脸的不相干,这倒也在情理之中,这事原本也和他们没什么关系,至于赵岚兄,方才笑了一阵,终于缓了一口气,这时候竟然端着面前的粥碗,慢条斯理的品了起来。

高文举眼光环视一周,再看向孙何的眼神就有些不太友好了,强忍着心中的不爽,淡淡的说道:“孙大人何以如此肯定,这些事物都是柳兄的呢?难道别人就不能买上几件好东西?这些东西又不是指定了只能卖给姓柳的,据我所知,这些玩意虽然值那么几个钱,可只要有钱,就能买得到啊。”

柳三变长出一口气,趁着这功夫还顺便的鄙视了高文举一把,你早些出口不就完了嘛,何苦拉我来顶缸?

孙何眉头轻轻一皱。心中老大的不爽,但也知道眼前这位是个有名的才子,要是不拿点真货出来,只怕他还要嘴硬到底,可又怕话说的重了伤了人家,到时候反倒不美,毕竟眼前这几位都是少年才俊,就算有什么行差踏错,看在柳宜的面子上,能帮的话还是要帮一把的。想到这里便又和寇准对了个眼神。

寇准其实也挺腻歪,本来在野外一场偶遇,大家好聚好散,欢欢喜喜的事情,没想到无巧不巧的就碰到了谢玉英,而要命的是,孙何对谢玉英正好又有些不为人知的感情,三搞两搞的,又弄出个世侄来,顺着藤向上一摸,结果又把柳宜挖了出来,本来就算牵扯到官场上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柳宜又是己方阵营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虽然不能摆到台面上把这层关系说破了,可也不能眼看着他有隐患而坐视不理,否则迟早酿出祸事来。看到孙何那询问的眼神,寇准眼里闪过一丝鼓励,示意他不用留什么后手,直接让这俩小子心服口服,怎么说自己也是一片好心,就算这事捅到柳宜面前去,那也是自己占理。

得了寇准的鼓励,孙何便不再如方才那般客气了,对于柳三变,或许还要碍于柳宜的面子,多少要留点余地,可眼前这个,别说你什么才子的名气,我孙某人当年还曾中过状元呢,一个后生小子,还需要给你留什么面子不成?再看向高文举的眼神自然也变的冷了几分,脸色也没了方才的客气平静了。

两人对视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友好,场上的气氛顿时变的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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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赶早了一次,以后尽量赶早一些。

035 越描越黑

035越描越黑

孙何冷哼一声,板着脸对高文举道:“那么请问一句高少爷。你可知面前这些事物,出自何方?又值得几许?”刚才高文举喊了他一声孙大人,明显就是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自然也不再小友贤侄的去套近乎了,一句高少爷,也暗含着讥讽之意,你不过是一个人家拿来充数的幌子而已,还在我面前装什么大瓣蒜?!真把自己当少爷啦?

高文举丝毫不在意他的讽刺,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意识到这句称呼里的讥讽之意,反正闲的没事干,和你斗斗嘴也没什么。对于高文举来说,如果是寇准来和自己理论,或者他还要恭敬几分,可一个举止不端的人,也敢当着众人的面愣把自己那龌龊的心思搞的如此冠冕堂皇,这就不能怪人家不给面子了。

听到他那冷冰冰的问题,高文举微微一笑:“孙大人不耻不问,学生自然知无不言了。只是眼前物件颇多,不知孙大人想知道哪一件的来历价格呀?”

孙何这个气呀,你还真抖起来啦?好,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铁证如山。唬着脸张口道:“就以你钓鱼时那鱼杆来说吧。”说完还向柳三变瞟了一眼,让你小子耍滑头,真当孙某人是吃素的呀?哼哼,不让你见识见识孙某的手段,你怎么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高文举依然微笑着道:“那鱼杆出自桃花岛,选用的都是上等竹胎,经四十二道工序以秘法所制,接口处选用上等金属,表面又经特殊处理,以样式的不同,价格也有所不同。今日大人所见的五把鱼杆有两种,次一些的价值五百贯,好一些的值八百贯,赵兄用的那一把便是好一些的。哦,当然了,这个价钱只是报关价格,若是在大宋境内购买的话,根据地域的不同,价格应当也有所区别的了。估计在京城,这两种鱼杆要卖八百到一千贯左右。”

他说的轻松,场上其他人却神态各异,其中尤以谢玉英和寇准的表情变化最大。朱家兄弟家中本就经营桃花岛的物品,这些东西的价值多少也明白一些,再加上他俩知道高文举的底细,自然不觉得他拿几把鱼杆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因此,这话听在耳里。也不过和平常闲聊差不了许多。寿昌虽然也觉得这玩意挺贵,可她本来对钱财看的就不重,可以说五百贯一千贯的概念和几十文几百文的感觉没什么区别,反倒对高文举提及的自己用的那把鱼杆稍微贵一点觉得挺开心,暗暗琢磨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因此,她还是很平静的尝着粥,并没有接着表示多大的关注。

寇准虽然方才饭前已经听孙何说起过这玩意的价值,可如今听在耳里依然感到很震惊,他所震惊的并非仅仅是这东西的价值,还有其中的差价,要知道五百贯和八百贯之间,那可是差了整整三百贯啊,这也就是说,经营桃花岛这些东西的利润,大的让人害怕,仅仅是一把鱼杆,就能赚三百贯,难怪海事衙门那么高的税收了。

谢玉英则完全被这几个数字吓傻了,要知道,她自己从十二岁出来卖艺,可就算自己曾是红极一时。称得上那一行里收入较高的,辛苦了十几年,也不过存了千贯上下而已,自己那个没出息,没良心的弟弟,甚至为了几百贯还差点把自己推到火坑里去。而人家一把鱼杆就贵过了自己这多年的辛苦,个中差别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孙何也知道高文举说的是实情,而他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便冷着脸道:“那么请问高少爷,这些东西,若非柳贤侄所有,又是何人之物啊?难道是你高少你所有么?”

高文举笑的很灿烂:“大人猜对了,正是学生之物。”

孙何为之气结:“你!”怒气冲冲的挥了挥手,觉得再绕来绕去没什么意思,冷冷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高文举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这个问题,学生似乎没有必要向大人解释吧?”

孙何冷笑道:“分明就是一派胡言!如此贵重之物,平常人家,莫说同时拿出五把来,就是一把,恐怕也当得传家之宝,岂会如此轻易拿来玩耍?哼哼,年轻人,吹牛也要看看是对谁吹!你为朋友出头,想来也是一片好意,我也不来怪你,可你们年纪轻轻就如此荒唐,几百上千贯的贵重之物信手拈来,如此奢侈之举,若习以为常。迟早为家人惹祸!”

高文举脸色也板了下来:“孙大人,口口声声说此物并非学生所有,不知道有何根据?又说什么为家人惹祸,真让人莫名其妙,难道学生自家买几根鱼杆,约上几个朋友来玩一玩,也会犯王法吗?不知大人非要把这些东西的所有权硬扣到柳兄身上是何用意?!”

孙何也毛了,顾不上和边上的寇准再搞眼神交流,怒目相视高、柳二人:“你们若是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休怪本官不讲情面,上本参柳大人贪墨之罪!”这是把话已经说明了,他今天非要给这两娃娃一个教训不可,要不然,不但达不到说教的目的,自己反而会被人家搞的下不来台,这么憋气的事,实在让原本就心高气傲的孙何无法接受。

高文举冷哼一声:“孙大人,告状是要讲证据的,我大宋律法可是有明文规定,诬告他人,那是要反坐的,大家还是想清楚了再告的好!”这老头真把自己当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孩啊?这种可笑的话也能说出来?

孙何没想到,他把告状的帽子扣下来。竟然也无法说服对方,还换来更强烈的攻击,这小子简直是不可救药了!再瞟了一眼柳三变,发觉这家伙简直一点都不配合,根本就没有一点劝解高鹏的意思,更别说什么不好意思的赔礼道歉一类的举动了。这一下,孙何火就更大了:“柳贤侄,我劝你还是悬崖勒马的好!哼,别以为结交一些伶牙俐齿之徒就能蒙蔽天下人,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纸是包不住火的!”

这句话训的柳三变一愣一愣的,可他也知道这时候自己实在不方便解释。这种事情,自己的确也没什么好办法解释,如今自己还没开口,都已经越描越黑了,要是自己再出声,搞不好还真要闹的翻了脸,无奈之下,只好向高文举又投了个求助的眼神。

高文举很郁闷,皱了皱眉头说着:“孙大人,原本我等身为晚辈的,不应该如此无礼,可你老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混淆是非,实在让人无法尊重你!既然你也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为何还要昧着良心胡说八道?!”这话已经很重了,可对于一个试图把水搅浑了来撬人墙角的伪君子来讲,高文举实在是半点耐心也欠奉了。

孙何大怒:“大胆狂徒!铁证如山,还敢当面狡辩,如今竟然反咬一口!是可忍,敦不可忍!”

寇准连忙拉了他一把,轻轻的摇了摇头,孙何狠狠瞪着高文举,冷哼一声,青着脸再不说话。

高文举也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心好意请你来做客,到头来竟然是我的不是了。”顿了一顿,对着寇准施了一礼道:“寇大人明鉴,并非学生狂妄,实在是孙大人有些咄咄逼人,学生不得不反驳几句,得罪之处,还望大人体谅一二。”

他如今也想明白了,历史上的评论毕竟是抽象模糊的,可眼前这位却是实实在在的大活人,人家心里怎么想的,自己是一点也不知道。不过他二人既然如此亲密。想必人家也是相同的想法吧,可自己总不能因为别人的怀疑而蒙受此等不白之冤吧,至于说到告状弹劾这类的事,他相信,以这两位的身份估计很难真的做出来。不过他虽然很不齿孙何的为人,却多少要顾忌一下寇准的面子,见寇准及时出手拦了孙何一下,连忙向寇准告了个罪,顺便还捎带着给孙何上了点眼药,表明自己的立场,反正是对这个人不爽,爱咋咋的吧。

他这话一说完,孙何果然又气的翻了个白眼,瞅着他就要发作,寇准看情景不大对,连忙又扯了他一把,孙何虽然在气头上,可座师的面子还是不敢稍有拂逆的,否则只这一条传了出去,整个大宋就没了他的立足之处了。见寇准出手阻拦,孙何只得闭了嘴,可眼神依旧很强大,无奈高文举一点都不鸟他,完全当他不存在,气的孙何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寇准拦下了孙何,冲着高文举微微一笑:“两位贤侄也莫要误会,汉公也是一片好意。”轻轻一句贤侄的称呼,便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大家都是自己人,用不着勾心斗角。而且又不着痕迹的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其实要撇开谢玉英的事,单论方才孙何的说辞的话,高文举自然能理解他所说的意思,可从谢玉英一出现,这位孙大人的表现实在是太让高文举失望了。当初他一时冲动,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把谢玉英给柳三变带了回来,而且信誓旦旦要保证人家不会有什么烦恼,想不到第一次出来游玩就碰到个插足的,要是光明正大相互竞争倒也罢了,可撬墙角还撬的如此大义凛然就让人无法接受了,这种情况下,高文举自然要煞一煞他的威风了。

要说孙何其实对高文举的评价和印象都还蛮高的,尤其是他舌战耶律文,大长国人志气的事迹,更是让孙何赞赏有加,可没想到被高文举几句不阴不阳的怪话顶的下不了台,本来他这一番好意也有在谢玉英面前表现一下的意思,如此一来又怎么能平静得了,因此一不小心就发了脾气。

高文举见寇准出面打圆场,知道也是时候后退一步了,总不能真要逼着孙何上折子参柳三变他爹吧。当下拱手向寇准示意了一下,开口道:“晚辈失礼了。”这便是和解的意思了。

孙何却依旧一脸的不爽,冷冷的看着柳三变,希望他能认清形势,无论如何,服个软,大家脸上都好看一些。

柳三变自然也明白,无奈那些财物的归属实在过于敏感,想了半天,这才为难的向寇准和孙何拱手道:“两位前辈明鉴,这些东西的确都是文举兄的,晚辈不过沾点光罢了,两位千万别误会了。”

孙何这郁闷啊,这孩子怎么这么一根筋呢,你不想承认,不吭声不就完了嘛,非得还要加上一句,简直是欲盖弥彰嘛。事到如今,已经涉及到尊严问题了,又怎么能轻易退让?

当下十分不满的看着柳三变道:“贤侄!不是我这做长辈的多事……等等,文举兄,高文举?”说到这里也感觉有些诧异,转头看了寇准一眼,却见寇准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恍然的神情,齐声对高文举道:“你就是高文举?!”

036 如假包换

036如假包换

两人如此一问,高文举自然要反应一下了。大声接口道:“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寇准和孙何对视一眼,终于明白这些奢侈品是怎么回事了。脸上也没了方才那股狐疑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对尴尬和不安的表情。

高文举捐钱捐地换来个太平绅士的事,闹的很大。虽然普通百姓都没什么感觉,可身在官场中的这些人,无不对此事印象深刻,盖因此例乃千百年来之首创,当初议论此事时,朝野上下争吵的十分厉害,双方的论点论据也都很强大,一直闹到荆湖路百姓大量外逃,简直有动摇国本的危险时,高文举捐了几千亩地的事情又被范贻及时上奏了,大家这才闭了嘴,出于某种平衡的目的,争论双方不约而同的搁置了争议,很顺利的通过了太平绅士头衔的相关建议。

当时高文举这个名字,在整个大宋官场,可谓分量十足。不过那时候的高文举却并没有用高鹏这个名,而是用的高文举。只因彼时,这位大少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叫高鹏的名字。其实管家冯有年等人自然是知道的,可当时处理这事的时候却是高文举自己亲手和范贻从头搞到尾,因此也就用了这么个以字行文的玩意,好在这年头不管用名还是用字都没什么关系。

到了京城之后,高文举这才确定下来用高鹏这个名字正经的开始混社会,可这么多天来,他压根就没遇到需要报字号的机会,一般情况下,人家只问你姓甚名谁也就是了,这个字号都是比较相熟的人之间或者官方行文时才用的上的。因此,虽然高鹏这个名字一炮而红了,可基本上没人知道这个高鹏就是高文举,再说除了官场中那些当初涉及到议论抚民策的这些人之外,高文举这个名字实在是没什么必要记下来。

寇准和孙何之所以对这个名字如此敏感,主要也取决于两人当初议论抚民策之时掺和的极深,并且多多少少都受了些影响。可以说,两人之前在太宗时期因为老是触犯龙颜而搞的很凄凉,当今上继位之后,两人都借着这次机会好歹捞了个实缺,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实权,可总算是回到了权力中枢,而且借此机会被皇帝记在了心里。因此,当时引发热议,处于漩涡当中的高文举,称之为两人的救命稻草也不为过。

知道了高文举的身份,自然也多少了解一些高文举独揽东南一路桃花岛商道的传闻。那么他随便拿出这些桃花岛的奢侈品来,再正常不过了。

确认了高文举的身份,寇准和孙何马上转变了态度,尤其是孙何,竟然十分郑重其事的起身向高文举和柳三变施了礼,坦诚的向两人认了错,尽显豪爽坦率之风,如此一来,高、柳二人反倒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误解消除之后,寇准和孙何心情自然也是大好,高文举连忙吩咐重新上菜看酒,大家再次推杯换盏。其他也也受到这种友好气氛的感染,一扫方才郁闷沉重、小心翼翼的模样,纷纷壮着胆子插上几句话,场面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寇准和孙何心里不再怀疑人家的财产来源了,心中甚至多少还有几分愧疚,再加上人家高文举有个爵位在身上,他俩自然不便再摆什么长辈的架子了,两人不断的主动寻找话题,试图将方才的不良影响彻底消除。可高文举虽然很尊重寇准,却仍然对孙何有意保持着距离。并不是因为他方才态度恶劣的问题,而是高文举始终觉得这老家伙有可能撬自己兄弟的墙角,这种事情是他无法容忍的。

直到谢玉英的那个丫头借着上前给大家添酒传菜的功夫,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高文举这才放松了警惕,很快和孙何也有说有笑了。在放下心头大石的同时,高文举对谢玉英又多了一层认识,这个女人在把握人心思这方面实在是厉害的紧,而且处理事情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难怪人家柳三变就一点心理障碍都没有,看来,自己还是不太了解真相啊。

提起高文举当年倾家荡产帮助灾民的事迹,两人都是赞不绝口,在佩服他那一往无前魄力的同时,又对他如何做出这个决定极是好奇,一阵闲聊之后,寇准便不露痕迹的将话题转移到了这个方向,果然,毫无察觉的寿昌马上中招,顺着寇准的话头开口询问起了高文举,当初是怎么下的这个决心?

高文举想了想,一时之间,还真的无法找到合适的解释,正在左右为难中,柳三变适时插了话:“这事吧,我倒是多少知道一点。”看着大家关切的目光,接着道:“那时候的高兄,就好比拜相的甘罗、让梨的孔融、称象的曹冲一般。”

寿昌想了想。脱口问道:“怎么都是小孩子呀?”

柳三变正色道:“大人谁能干出这事来?”众人一阵大笑,高文举很无奈,这话貌似也是自己说出来的。

寿昌等人是觉得这个说法有趣而觉得好笑。可寇准和孙何两人在笑过之后却同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寇准抚着颔下的短须沉思了少许,点头说道:“此话虽是谈笑,可又着实说到了点子上。也只有少年人才不会患得患失,想做就去做,这人呀,要是年岁渐大,做起事来,就不免要权衡利弊,瞻前顾后了。就算真的出于一片好心,却也还得操心有没有人因此背后诋毁,呵呵,想我寇准少年中弟,一时意气风发,连太宗的面子也拂过不知几回,不想年长了几岁,反倒畏首畏尾了起来,想一想真是惭愧啊。”

众人听到耳里,知道他这是触动了心思,不免劝解几句。高文举却知道,寇准所说的这些的确是实情,历史上。这位才高气傲的正直之臣,正是因为屡犯天颜而不知悔改,最后落了个惨淡收场,可要真正点评起来,他之所以一次比一次不幸,多少还是因为了日后的行事方式有些不妥当所致。要是他一直保持着少年时代那种冲劲,莫说后来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了,就算太宗一直活着,恐怕也不会闹到那步田地。

看来,寇大人这话是有感而发的,而且看这样子。这一阵子他混的似乎也并不如意啊。再结合今天寇准的种种表现来看,高文举几乎可以肯定,此时的寇准,心里的确已经没了当年那股冲劲了,接连的不公早已将他的棱角磨的差不多了,这种状态下,要真的让他和人对阵,还真的如他自己所说,难免瞻前顾后。可在官场上,这种优柔寡断的作风,下场自然不会很乐观了。而且,据高文举这几年的观察,这个世界与他记忆中那个历史已然有很大的不同了,那么,如果契丹没有像历史上发生的那样发动攻击的话,还会不会有危急关头寇准被逼的铤而走险,绑着皇帝御驾亲征,换来后半生那短暂的辉煌呢?

想到这里,高文举也有些惋惜了,却又不知从何处入手劝解他。猛然间看到谢玉英的那波澜不惊的表情,突然灵机一动,喊过她那丫环低声吩咐了几句,等她离去之后,正色向寇准说道:“晚辈等年少无知,官场上的事情也是两眼一抹黑,无法替两位前辈分忧解难,还请两位见谅。”

寇准和孙何连忙回个笑脸,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自然不觉得他这话是别有用心之举了,连连说了几句客气话。

高文举看着抱琴而归的丫环,笑着说道:“今日有幸与两位前辈在此处相逢,晚辈也没什么像样的礼物,就送一道新曲为两位前辈解解闷吧。”

这个时代的文人,十个有九个半都稍通音律,最不至的,也是能听能唱才算合格。寇准和孙何又是个中翘楚,那孙何更是出了名的音律大家。当年便是因此和谢玉英有过一段风流帐,到现在见了面还抖擞不清呢。如今听到他说有新曲,当然无不应允了。

这几年来,高文举和柳三变互相学习,柳三变将他那二胡的技巧学了个七七八八,而高文举在这七弦琴方面的造诣也颇具神韵,只是他平常并不怎么喜欢弹奏罢了。如今柳三变见他又要奏新曲,心中也是一阵激动,他对高文举在音律方面的才华实在是太惊讶了,以致于这一阵和谢玉英谈及之时,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那种羡慕之情,让谢玉英十分好奇。他对柳三变的音律天赋已经惊为天人了,听他说到自己和高文举相比,竟然连给人提鞋都不配,虽然觉得他这些话有过夸张,却不免对高文举多了几分仰慕,可惜这一阵相处下来,压根就没见过他有任何音律方面的表现,这让谢玉英多少又有些怀疑。如今见高文举要奏新曲,自然喜出望外了,连望向他的眼神都有一股殷切之色了。

寿昌看着高文举很自然的将琴放在桌上调整,心绪一阵恍惚,想不到他不但才化过人,竟然还有这么一手,而且今天还要弹奏新曲,要知道作曲这东西可比作文要难上好多倍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因为谢姑娘得了一首新曲就闹着要出来庆祝了。谁知道,原来鹏哥才是真正的“大作曲家”,倒要听一听他的新曲和人家柳大作曲家的相比,哪个更高明一些了。

就在寿昌眼神迷离,思绪飘荡之际,高文举曲指一弹,一声悦耳的琴声响起,将她的精神唤了回来,演奏开始了。

037 从头再来

037从头再来

“昨天所有的荣誉。

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辛辛苦苦已度过半生,

今夜重又走入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

为了我挚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

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

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

歌声停止许久之后,寇准和孙何两人都还呆呆的保持着方才听歌时的姿势,嘴里喃喃的念叨着那浅显易懂却又发人深省的句子,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谢玉英则细心的回忆着方才那流畅而独特的曲子,她从六七岁便开始学习音律,从古到今,几乎所有流传下来的曲子她都有印象,大多数曲风优美的,她都能熟练掌握,自从认识柳三变之后,甚至两人还合作创作了好几首新曲。可是今天,就在方才那短短的一刻里,她的音乐常识被狠狠的打破了。这种曲子和她所接触的所有曲子截然不同,这种节奏并不比其他曲子快多少的旋律,竟然让她产生了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她实在很难想像,如此软绵绵的词曲,为何能让人产生一种发自心底的激情呢。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柳三变对高文举如此推崇了,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从头再来!哈哈,好!好!好!”连赞几声之后,寇准先一步回过了神,神情已不复今日一整天那种近乎于落寞的平静之态了:“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呵呵,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诚不我欺!寇某受教了!谢过高老弟了!”

得,一首歌下来,高文举平空升了一辈,成老弟了。

孙何也是连声赞叹,他的感觉却是介于寇准和谢玉英之间,又或者说是兼而有之,既对此曲中所散发出来的激情赞叹有加,又对此曲那独特的风格不胜向往,激动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的点头称好。

柳三变早就对高文举这些奇怪的风格有所了解,加上他本身又没有什么曾经辉煌的经历,因此也只是把它当成高文举那众多新曲之一来看待了,心态相对于这几位,倒要平和几分。

至于寿昌和朱家兄弟,则完全停留在好听的程度上。至于为什么好听,好听在哪里,又不是作曲家,哪里值当如此认真?

奇怪的是,赵德才和那个谢玉英的丫环,倒是嘴里不停的哼哼着方才学来的新词,虽然哼的声音并不大,但两人身旁的人都听的很清楚,他们所唱的词和哼出来的旋律,几乎没有任何走样。

寇准的随从们轻轻走来,告诉老爷时候不早了,是时候回城了,否则有可能赶不到关城门之前回去了。寇准看看天色,这才发觉,这顿饭,不知不觉的竟然从午时吃到了申时末,要是再不向回赶,还真有可能误了门。

寇准和孙何稍一商量,便向高文举等人告辞,并且盛情邀请几人有空到家中去作客。得知众人就下塌在高升客栈之后,两人又是一阵感慨。果然是有钱人的排场啊,无论如何,两人都觉得眼前这几位少年才俊值得一交,甚至提出有空时要上门去拜访的意思来。高柳等人自然不敢拒绝,连忙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

临走前,寇准笑着向高文举道:“老弟大才,只要肯用心科举,拿个功名自然是十拿九稳,寇某在金銮殿上恭候老弟的大架。呵呵。”说完扬长而去。

孙何则很亲切的拍了拍柳三变的肩膀,却并没有说什么,柳三变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很是郑重的向他点了点头。孙何又看了谢玉英一眼,目光已不复初时那般尴尬,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光明磊落的坦诚,向着众人点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追着寇准离去了。

两人离去之后,柳三变走到高文举身边,打算请示一下何时回城,却听到高文举喃喃的说着什么,定神一听,却是:“……不过是来打酱油而已,用的着上金銮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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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举等人没有收拾东西回城,反而安排人手扎起了帐篷,要在这里宿营。原因是赵岚少爷说自己从来没在野外看过星星,要趁着今天天气好,又没那么冷,好好看看星星。其他人什么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大少爷好像对赵少爷的话一直都是言听计从。从来不反驳的。而柳少爷和谢姑娘则是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自然倒背如流了。至于两位朱少爷,天可怜见,他们哪里还有什么意见,只要高少爷不把他们当成小厮来用就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敢有意见。要真说露宿荒郊这主意是赵岚兄出的,去埋怨他几句,恐怕也不太合适,瞎子都看的见,几辆大车上装的那些露营的东西是一大早就拉出来的,要说高少爷本来就没这打算,恐怕也没人相信。

老安出身行伍,手下二十来号弟兄也大多是从军伍中挑选出来的好手,对于安营扎寨这种活路自然很熟悉。听到自家少爷提议,高少爷同意之后,马上就着手准备扎营了。可真的动手时才发现,原来自己在军中引以为傲的好手艺,和人家一比,居然成了拖后腿。

高家那四十几位随从一听说要扎营,马上开始从车上卸东西,分工明确、互相搭配,一个帐篷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搭建完成了。老安和他的弟兄们一见之下,大是惭愧。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自觉的担负起了外围的警戒任务。

老安注意观察了一下,他发现人家在动手的时候,每一个动作都是行之有效的,而且在几个人同时行动的时候,互相配合的十分严密,每一个交接的环节都是严丝合缝的,整个过程,就好像是同一个人化作三头六臂在行动一样,就算是老安这种久经战阵的老手,也不得不由衷的自愧不如。他再一次对王爷的睿智佩服的五体投地了。看来,这位高少爷果然是不同凡响的。好在他是自己人,否则,以这些人的身手,老安很难想像要是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些人能有几分胜算。

黄昏时分,帐篷已经完全搭建完成了,出于稳妥考虑,老安习惯性的绕着营地转了一圈,他突然觉得这些帐篷之间的距离似乎有一种奇怪的规律,简直就是行军时的某种阵势,这种环境让老安一下有了当年那种金戈铁马时的肃杀之感,他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这些帐篷之间的关联,安然发觉,几位少爷的住所并不在营地的正中心,这在行军惯例中是很难见到的常识性错误。

当他打算向高少爷提议更改营地的布局处时,突然在无意中发觉,虽然公主的帐篷并不在营地正中间,可无论从哪个方位出现敌情,似乎周围的随从都能在第一时间及时赶到,他挠着头想了想,突然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是糊涂了,这毕竟不是行军打仗,再说自家公主也不是主帅,哪里用得着那么讲究。这个营地无论怎么设置,只要能确保公主安全,也就达到目的了。再要吹毛求疵,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

在旁观别人搭建营地的过程中,老安还发现了几个极特别的事情,除了人家这些人的动作似乎训练有素之外,他们手上拿的家伙也和自己平时用的很不相同,尤其是他们用的那把纯钢打造的可折叠的小铁锹,简直太利害了,刚拿出来的时候,老安还以为是个什么耍货呢,结果人家三两下打开之后。拿在手里,简直无往而不利,不但可以用来挖土整地,还可以伐木锯树,粗粗看一眼,那玩意就是拿来和人拼命,也肯定是一大杀器。

老安知道高少爷和桃花岛有很深的关系,能从桃花岛搞到些神奇的东西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可他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有如此犀利的工具。老安不由的浮想联翩了,他在想,要是自己的大军中装备了这东西,就可真就如虎添翼了,有了这东西,先锋们开路搭桥要省多少事啊。

最让人羡慕的,还要数帐篷里的设施了,除了几位少爷那小帐篷里的摆设之外,随从们住的大帐篷中的玩意更是让才安眼红。几根简单的木棍,两个人互相帮着手,三下五除二就搭出一个上下两层的床铺出来,这样一来,原本狭小的帐篷中竟然能多住进去一倍的人来。这种东西的神奇不得不让人佩服。老安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仔细的观察了那些架子床的结构和搭建方法,越看越是打心眼里喜欢。

老安像个刚入学的新同学一样在营地里到处参观的时候,一帮少爷正围在营地附近一处高地上笑语朗朗,聊的热火朝天。

高文举和柳三变许久没有如此痛快的互相打趣了,今天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两人风趣幽默的言语和夸张的肢体语言,引发旁边众人一阵接一阵的笑声,随着众人一阵阵开心的欢笑声,高文举仿佛又找到了久违了的温馨,熟悉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恍惚。

高文举抬头望了望天空中若隐若现的星光,耳边传来谢玉英那个小丫环轻轻的歌声,正是自己今天新唱的那首《从头再来》。低下头来,目光正好和盯着自己的寿昌交集了一下,高文举微微一笑,不经意的转移了目光,嘴里喃喃的跟着那小丫头的曲调哼道:“……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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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书友岭南孤月投了三张更新票,老白灰常激动,无奈最近老白龙体欠安,打字速度实在不敢恭维。明天只好尽量爆发一下,至于能不能拿到那三张更新票,老白实在不敢抱太大希望。不过还是要感谢一下书友们的支持。顺便再呼吁一下,月底了,各位手上还有没扔的票没?能不能支援老白几张啊?

038 没想到

038没想到

一大早,在营地用过极富桃花岛特色的标准野战早餐之后。全体拔营回城了。

高文举等人商议之后,决定让随从们带着“辎重”自东水门进城,就近赶回高升。而诸位少爷包括谢姑娘,则另分一路,轻车简从,自新曹门进城,趁着天色尚早,好好逛逛汴梁城。这事的起因是寿昌一时兴起,打算帮高文举买几个书僮丫环之类的下人,听朱兄弟说起新曹门内城根脚有条斜街,乃是汴梁城最大的人市所在。

营地离城不过十几里,一行人晃悠悠的向着新曹门走来,一路上,朱文远说起关于人市的许多禁忌和传闻,听的大伙不胜心向往之。尤其是寿昌,简直已经恨不得一步就走到人市上,马上挑几个聪明伶俐的小孩子回来使唤,其实她倒不是稀罕几个下人,而是对这个买卖人的事情本身感兴趣而已。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就是让人痛恨之事,可经过朱文远一张利口转述之后,这些人贩子反倒成了那些人的救星。个中差别让寿昌等人十分好奇。

对于高文举来讲,其实这也不难理解。因为他很清楚,朱家这几年生意之所以做的如此之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朱天赐一直在利用自己的条件,将各地走投无路的贫民向桃花岛偷偷运输。虽然说这种行为早已不复最初的义务帮忙,高文举已经制定了严格的规定,按照人头付给他报酬。可对于朱家人来说,自家就和普通的人贩子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因为有桃花岛那胜过内地的生活条件,使得朱家人都认为自己是在帮那些穷人脱离苦海。因此,朱家兄弟对其他的人贩子多少也有那么一点点好感。

路上,朱文远很奇怪的问高文举,为什么不挑几个年轻力壮的随从,反而挑了几个看着年龄都有些偏大,甚至还有些木讷的跟着自己一行。高文举只是微笑不语,问的急了,就告诉他,年纪大的人,做事比较靠谱,年轻人容易冲动,有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其他人都深以为然,可做为寿昌那部分随从被挑选出来的老安心里却完全不这么看。因为天还没亮的时候,他亲眼看见了高家这些随从的晨练过程。人家一点隐瞒自己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自己的几个身手不错的同伴还兴冲冲的和人家切磋了几下。虽说结果大多都是自己的同伴赢了,可习武多年又经过战场洗礼的老安,心里非常清楚,这种互相切磋的场上自己这些人可能赢上一回半回。可若是真的上了战场,真刀真枪的干一仗,只怕自己这帮人连一个照面都撑不下来就会全军覆没。因为人家那些招式基本上没有任何花架子,每一式都是实打实的照着致命处招呼。而在互相切磋的时候,当然不能真正的下死手,因此反而会落下风。

关于高文举为什么想也不想就选了自己跟在身边听差,老安心里也挺纳闷,因为从头到尾,除了自家的几个知情人之外,压根就没人清楚他的身份,包括公主和她的跟班赵德才,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自己在公主眼中,应该就是一个老实巴脚的老头子罢了,除了比年轻人心细几分之外,几乎就是一无是处的那么一个人。要不是因为那几个和自己同样负有秘密使命的年轻人处处以年长之人心细为由,前后将自己带在队伍之中,估计以公主和赵德才的心性,恐怕连见他的兴趣都没有。这种情况下,高文举发现自己身份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可他总觉得高文举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的身份,为此老安也曾细细的回忆过自己和高文举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最终他确定了自己压根就没有任何在对方面前露出马脚的可能。那么。他点自己做随从,只能暂时照着他嘴上说的那一套来理解了。虽然如此安慰自己,可老安心里却多少有些忐忑,原因是高文举和他说话时,那眼神和语气,分明就与其他人稍有不同。

让人很意外的是,那个块头、大嗓门、大巴掌、大大咧咧的许大元竟然也跟在了随从的队伍当中,高文举对众人的解释是说许大元目前是自己的书僮,这个说法让大家都觉得很滑稽,如此彪悍的书僮恐怕在整个大宋都不太常见。就连许大元自己也觉得这事情实在太过离谱,因此,他越发对朱家两位少爷巴结的紧,只盼得朱少爷赶紧帮高文举挑个书僮来,然后自己就解脱了。在少爷面前听差跑腿不要紧,自己这副尊荣顶个书僮的名头实在是太……难堪了。

据朱文远介绍,这斜街之名,由来已久,最初的名字叫邪街,却是由那些善于搞歪门邪道的人常常聚集在此处而得名,久而久之,就行成了一种惯例,凡为非作歹之徒,都喜欢在这里鬼混。说来也怪,那些原本喜欢到处惹是生非的家伙们,聚在一起之后,反而没有像大家担心的那种乱哄哄的场面,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比整个开封城中其他地方更平静,只因大家都明白。若是闹的太过分,迟早会被官府一窝端掉。

如此一来,官府也便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不发生大的事端,一般情况下,很少有官府中人愿意到这里去管理。简单来说,就是这条街基本就是靠这些人自己治理的,只要按照官府的要求及时缴税就可以了,而且在这里讨生活的人,本来又没几个好鸟,因此能出头做管理的人就更加的有几分胆魄和手段了,等闲之人,也不敢在这里生事,否则死了连尸首都找不着。

日子久了,许多明面上拿不出手的肮脏交易,全都挪到这里来进行了。而这些交易中,最大宗的,就要算人**易了。从大宋建国到现在几十年间,竟然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行业规则了。

斜街以曹门大街为界,分为南北两段,人市也依此而分为南北两个区域稍有不同。南段几乎都是人贩子聚集之地,而北段则是自发市场,也就是那些人家自己把孩子带到这里来卖的。奇怪的是。来这里买人的,却大多更喜欢从人贩子手中买,虽然价钱更贵一些,可这些人贩子的行规极其严格,所贩卖的人各方面条件都较那些自卖之人要好上几分。

果然,当众人向北段走了两百步左右之后,传说中的自卖人市就出现在了眼前。众人无不被眼前那些怀里抱着标草,奄奄一息的自卖人那可怜样子惊呆了。触目所及,半条街上,或蹲或坐,或躺或卧的自卖人。竟然有上百人之多。见到有衣着华丽的公子哥儿路过,那些人眼中都露出一种无奈的期望,有的人还发出近乎于嚎叫的祈求声,希望能被人家买了去。而更多的,则是靠在墙角,无神的看着路过的人,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寿昌只走了短短十几步,就被眼前的惨像感染的两眼通红,一急之下,就要劝着高文举把这些人全都买了回去,可听到旁边好事人的解释之后才知道,这事并不像买别的货物那么简单,只要出钱就能买,还有许多规矩要守的。而且天下那么多可怜人,你总不能全都买了回去吧。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大家出了些钱,将旁边一家馒头店的馒头尽数买了下来,向这些人施了些许,解决不了终身问题,起码管顿饭的能力还是有的。

看着这些被饥饿折磨的几乎没了人样的可怜人,众人全都没了心情,将钱交给馒头店的小二,吩咐他代为发散之后,众人再也不敢停留,一路小跑向南折返了回去。当走到南北交界处的十字路口时,背后那些人已经远离了众人视线,寿昌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滚滚而下,急的赵德才连声劝慰。

高文举见她情绪激动,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便决定停止此次采购行动,带着大家转头向西,顺着曹门大街向城内走去。

走了一刻左右,寿昌依然抽抽噎噎的无法平息,高文举便决定找个饭店酒楼之类的地方打个尖,让大家歇歇脚。顺便也让她缓口气。此时,一整天都不太说话的谢玉英突然开口,说自己有个朋友就在附近一条街上经营一家小饭店,趁着今天到了这里,想去看一眼。

听到这话,高文举大手一挥,大家马上转头向谢玉英朋友家的饭店走去,三转两转,终于在一条不太走眼的小巷子里找到了那家挑着一面“梁记”旗帜的小饭馆。

到了梁记饭馆门前,自然改由谢玉英打头了。谢玉英在那个小丫环的搀扶下迈步进了饭馆,高文举等人紧紧跟在身后。

见到一家伙来了十几位客人,坐在柜台后面发呆的老板顿时满脸笑容迎了上来。当看到打头的谢玉英之后,突然表情一阵激动,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落了。结结巴巴的请大家坐下之后,居然站在谢玉英面前发起了呆。

高文举见状大是头痛,这个谢姑娘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带着大伙来看老相好了?你就算不顾忌别的人,起码也给柳三变留点面子吧,如此明目张胆的,好像有些过分了。再说眼前这位的造型也实在太让人无语了,这样的拎到街上去往人群里一扔,马上就找不着了。你好歹找个玉树临风的,人家心里也好受些啊,弄个这样的,这不明摆着寒碜柳大才子么?

高文举能想到这个,其他人自然也有同感,场面上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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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 另有隐情

039另有隐情

见那店老板站在自己面前发起了呆。谢玉英微微叹息了一声,用一种似乎很无奈的口气说道:“老实,你就这么站着招呼客人啊?”

原来这位老板名字就叫老实,这样子可真够老实的,倒和他的名字挺搭配。

梁老实被谢玉英提醒了一句,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不住点头,陪着笑脸连声道歉。谢玉英被他逗笑了,又说了一句:“是不是给我们上壶茶啊?这样子干坐着好像不太好吧?”

梁老实连忙转身向柜台跑去,一不小心脚下抖了个趔趄,差点摔趴下。惹的寿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方才在人市上惹来的一腔愁闷顿时烟消云散了。

梁老实跑回柜台,一脸的欢喜,连手脚都变的快了几分,却并没有马上给众人看茶,反而撩起了柜台后面的帘子,向着里面喊了一声:“家里的!家里的!来客人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听的众人一阵纳闷。

谢玉英低声向大家道:“梁老实的浑家与奴家是旧识。”众人这才恍然,搞了半天,她的熟人不是这个老实人,那还好一些了。高文举瞟了一眼柳三变。却见人家从头到尾都是一脸的好奇,似乎压根不在乎谢玉英的旧识是哪个。搞的高文举心中很是委曲,不免有些撒气的白了柳三变一眼,柳大才子回了个很无辜的眼神,高文举彻底泄了气,扭过了头不再理他了。

梁老实提起火炉上的铜壶沏茶的时候,帘子轻轻一挑,走出一位布裙木钗的**,从人只觉得眼前一亮,盖因这位不施粉黛的**,竟然美的让人不可思议,便是和谢玉英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看看那个老实木讷的梁老实,让人实在无法想像,他的浑家竟然会是如此一个尤物。虽然看起来年纪稍稍大了一些,可那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之间,竟然风情万种,让人不由的浮想联翩。

那美妇人满脸狐疑的向在座的众人打量了一眼,顿时就将目光定在了谢玉英身上,几乎就在她看到谢玉英的同一时刻,两眼就是一红,表情顿时变的激动了起来,碎步快速的迈了几下向谢玉英冲了过来,而与此同时,谢玉英也起身向她迎了过去,两人同时伸手将对方搀住,几乎同时开了口。

“小姐……”

“燕儿……”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位美女的眼泪都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高文举马上就明白了,梁老实的老婆以前应该是跟着谢玉英的姐妹了。这么一来,搞的高文举反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方才自己还误会了人家谢姑娘是当着大家的面来会相好的了,这种想法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谢玉英的那个新丫环,几乎就在两位美女相拥而泣的同时,已经起身向柜台走了过去,不由分说,接过梁老实正在沏的茶壶,走到众人的桌前为大家奉茶了。高文举心中很是佩服,这个谢玉英果然是个人才,前几天柳三变托人买回这个丫环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丫头毛毛燥燥的,估计用起来有的受,结果还没几天就变的如此有眼力了,多少让人觉得有些意外。

谢玉英拉着那个被呼为燕儿的**,就近坐到了柜台附近的桌前,亲切的聊了起来。梁老实一脸激动的站在柜台后面看着两人发愣。高文举又是一声叹息,什么叫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这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燕儿抹了一把泪,又低声的和谢玉英叨咕了一会。突然发觉环境有些不大对劲,连忙不好意思的站起来,向在座的其他人福了一福,又嗔怪的向梁老实斥道:“木头!就知道傻笑,还不赶紧给客人们收拾些酒菜?!”

梁老实挠了挠头,一脸的恍然大悟,嘿嘿笑着转头跑进内堂去整治酒菜了。

不大会功夫,梁老实双手托着一个木制托盘,为分三桌而坐的客人们分别摆上,他的身后又跟着一个小厮打扮的少年,手中也托着一个木盘,同样也是几碟小菜。

两人一阵忙活,酒菜都摆了上来。梁老实笑着向众人打了个招呼,请大家慢用,自己又退回了柜台后面,笑mimi的看着浑家和谢玉英说话,高文举瞄了一眼,发现他望向谢玉英的眼神里包含着浓重的感激之情,心里又是一动,看来自己对谢玉英还真是有些误解了,搞不好这两口子都受了谢玉英的大恩也未可知。

谢玉英和燕儿说了一阵话,又在她的手上拍了拍,笑着嘱咐了几句,起身走了回来,又重新在柳三变下方落了座,一脸满足的样子向众人告了个罪。解释了一句:“燕儿是奴家以前的姐妹,嫁给老实也有好几年了,离了那个是非窝,也算有了个好归宿。”

燕儿正好端着酒走了过来。又为众人桌上的酒壶中续满,很感激的说话:“燕儿能有今天,都是拜小姐所赐。方才见了小姐一时失态,怠慢众位公子了,还请见谅!”

寿昌连忙摆摆手:“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好久不见,叙叙旧也是应该的。”

燕儿又道:“小店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招待诸位,让诸位受委曲了。”

高文举笑了笑:“这是哪里话?你们这店虽小,可这几样小菜整治的倒也挺别致,不但味道可口,就连这样子也很是入眼,说实话,能在这里尝到如此精致的菜式,已经让人喜出望外了,老板娘再谦虚可就有点过了。呵呵。”

柳三变似乎松了一口气,也笑着附和了两句。

谢玉英笑道:“老实这人样子是老实了些,这烧菜的本事可是真的很有一套。要不然,也娶不到燕儿妹妹了。”

燕儿脸上飞起一片红霞,却不接话,显是对谢玉英的话很认可。梁老实听了这话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走回了里间,留下那个小厮在前面听用。

谢玉英笑着问了一句:“燕儿,最近生意如何?”

燕儿摇了摇头:“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生意较旺季差了许多。倒是没那么累了,几个帮工这几日都放了假,前后这些活计我俩口子打理就够了。

正闲聊间,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风风火火的从门外窜了进来,边跑边喊:“爹爹!娘亲!救命啊!”

燕儿眉头一皱,转身嗔道:“乍乍呼呼的乱喊什么?没见有客人在么,又欠你老子捶了!”

那小男孩看样子也就是七八岁上下,一进门却发觉娘亲正在和一群客人说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看样子,他也没想到这时候家里竟然会有客人上门。不过他的不好意思也仅限于在客人面前,对那个板着脸训自己的娘亲分明一点都不客气,一副着急的模样走到燕儿身边,拉着她的衣袖道:“娘亲!爷爷要把小姑卖给人家了,快去救救小姑吧。”

这时候,梁老实也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转了出来,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很为难的向燕儿看了过来。燕儿将那孩子向怀里一搂,轻轻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不准胡说八道!谁说爷爷要卖小姑了?再胡说撕烂你的嘴!”

那男孩猛的向外一挣:“这回是真的!爷爷贩的那个红果子卖不出去,欠了人家邦爷的钱,说是还不上就要拿房子还,爷爷就要把小姑卖了还帐。奶奶就不愿意,爷爷就要打奶奶和小姑。奶奶让我回来喊爹爹去救小姑。”

燕儿板着脸训斥道:“再胡说仔细你的腿!圆子!把这小畜生带到里屋去,让他抄五遍千字文,写不完不准出来!”

那小厮听到连忙走了过来,拉着那男孩就要向里走,那男孩子猛的一甩手摔掉他,红着脸向燕儿道:“娘亲!你就信孩儿一回吧!那牙婆都上门了!”

燕儿原本一脸怒容,听了这一句,脸上顿时变成了一副难过的表情,慢慢的将那男孩拉到身边,轻轻揽到怀里,叹息一声道:“这是造的什么孽呀!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做出这等事来?”眼里的泪珠滚滚而落。

梁老实搓着手,为难的说了一句:“娘子……”

燕儿听到他的声音,突然一抬头:“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梁老实吃了一惊:“娘子?”

燕儿怒道:“你真是木头呀!快去先把小姑先接过来,钱的事回头再说。”

梁老实闻言连忙点点头,又向众人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转身就向外跑。

高文举低声道:“大元!去看看!”

许大元闻声跟在梁老实身后追了出去。

谢玉英轻轻揽着燕儿的肩膀,用了晃了晃,轻声问道:“怎么回事?”

燕儿却已是泣不成声,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燕儿怀里那男孩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娘,又转头向门外张望了一下。高文举见状心里一阵感慨,向他招了招手,那男孩轻轻从燕儿怀里挣脱,走到高文举面前像模像样的施了一礼:“梁斌给公子请安!”斯斯文文的模样。与方才风风火火的样子判若两人。

高文举微微一惊,也还了一礼,接着问道:“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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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傻子路”的月票支持。

今天又收到好几张评价票,老白真是感动。无奈评价票这玩意一眨眼就看不到人名了,无法一一鸣谢,实在不好意思。

另外,老白今天很努力了,可是那三张更新票似乎还是无法拿到,真可惜。只好向欺待老白爆发的书友们说声抱歉了。

040 家事如天

040家事如天

听到高文举问起自己的家事。梁斌为难的看了娘亲一眼,燕儿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轻轻的点了点头,接着将头埋进谢玉英怀里,便不再看他。

梁斌眨眨眼,好像在组织语言,片刻之后,小心的说道:“前一向,爷爷听人说有个外路客家里出了事,要把手上的红果全都低价卖掉,就在邦爷手上借了些钱,把那些果子盘了下来,可是果子一直卖不动,现在到了还钱的日子,爷爷拿不出钱来,邦爷就说要爷爷拿房子顶帐,爷爷急了,就要把小姑卖掉顶帐。”

“邦爷?”高文举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稍稍一想,就想起了那天在谢玉英家碰到的那个一脸横肉的混混,那次好像也是冲着房子去的。看来这家伙果然是个有原则的混混,喜欢房地产啊。

不过这些话如今都没必要再计较,目前首要任务就是阻止梁家那个老头卖女儿,这年头父母对儿女是有所有权的,也就是说,如果身为父母的要卖掉儿女的行为是合法的,因此,只要是人被卖掉可就再难扭转了。这个买卖不像别的买卖那么总是双赢,那个被交易的货物也是有思想的。看看谢玉英和燕儿的神情就应该知道,不管买卖双方出于什么目的,被卖的那个人,绝对不会很高兴。

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发现寿昌和柳三变以及朱家兄弟都是一脸的期待,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可以解决这个问题的人一样。高文举有些郁闷,照说像梁家这种情况,撑破了天也花不了几两银子,对自己来说根本就连根毛都伤不着。可高文举自己很清楚,眼前这事并不是单单花钱就能解决的,你愿意出钱,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要呢,这人越是穷的时候,某些方面就越是讲究,一个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不但帮不到人,自己还会落的一身骚。

可如今正好又碰到了这事,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人间悲剧在自己面前上演了。这也是高文举让许大元前去摸底的用意。其实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意思,他一直觉得谢玉英好像有些不大妥当,只是碍于眼下的情景,他无法确定人家是否有问题,只好事事小心,处处提防了。想到这里他就有些郁闷,貌似谢玉英还是他自己请回来的,人家柳七郎当时压根就没说一句话,也是他劝解人家不要顾忌世俗眼光,做自己想做的事之类的,如今人家没什么,自己反倒疑神疑鬼了起来,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高文举苦笑着回过头,又向梁斌问道:“你爷爷借了人家多少钱?”

梁斌眼珠向上一翻,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很多就是了。爷爷买了两屋子红果子呢,全是借的钱。”说完之后,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担忧之态,又小心的向依旧没恢复过来的娘亲望了一眼,眼里充满了浓浓的爱意。

高文举觉得这小家伙思路挺清晰的。而且言行举止也很有教养的样子,他本就喜欢小孩子,并且又特别注重亲情,梁斌方才的一番举动被他看在眼里,早就生了几分欣赏之意,如今见他一副浑然天成的质朴之态,自然不愿看着他小小年纪却被此事羁绊,微笑着抚着他的头道:“你放心,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你要相信你母亲。”

梁斌闻言重重的点点头道:“我相信娘亲,娘亲最有本事了,她不会让爷爷把小姑卖掉的。”眼神中,竟然露出一丝自豪来。

正埋头在谢玉英怀里低声抽泣的燕儿听到他的话,身子轻轻一颤,扶着谢玉英的胳膊慢慢正了身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调整了几下呼吸,强自露出一个笑容向谢玉英点了点头,又对儿子道:“少在这儿耍贫嘴,快去看看你爹把小姑接回来了没。”

梁斌很兴奋的应了一声,转身就向门外跑,燕儿连忙喊了一句:“慢些跑,仔细摔跟头!”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又向那名叫圆子的小厮打了个眼色,圆子紧追着梁斌跑了出去。

梁斌和圆子走后,燕儿起身走到柜台后面,取出一块写有“东主有喜,停业一天”的牌子,熟门熟路的挂到门外。又张望了一番,这才回身走了回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众人道:“让诸位见笑了。”说着话,很镇定的为众人重新沏了茶。

谢玉英一言不发的望着她忙活,直到她重新坐到自己身边时才开口道:“孩子挺亲你的,真好。”

燕儿点点头,两眼又是一红:“奴婢就是再苦,听到他叫一声娘亲,心里也满满当当的,就觉得做什么都值了。”

谢玉英揽着她的头,笑了笑:“你还真是容易知足呢。那梁老倌,可是仗着孙子的势了。这一辈子,有你受的了,呵呵。”

燕儿无奈的苦笑一声:“说到底,也是一家人……家事如天啊。”

高文举听在耳里,心里顿时生起了一阵敬意,虽然两人说的很隐蔽,可他也听出里面的味儿来了,搞了半天,原来这梁斌竟然不是燕儿的亲生子啊。可方才看梁斌那样子,哪里有一丁点后娘的感觉?这样的女人,放在哪个时代,都是绝对的贤妻良母啊。就冲这一点,就当得人尊重。况且,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做后娘的还常常要接济公公婆婆,这就更值得尊重了。

想到这里,高文举突然说了一句话:“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脚知道。”

这突兀的一句话顿时将屋子里的气氛打破了,寿昌和柳三变以及朱家兄弟都很好奇的看着他,完全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而谢玉英和燕儿则先是低头沉思了一下,接着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则是一脸的恍然。两人再望向高文举的眼神就稍稍有几分敬佩之色了。

燕儿见高文举面带微笑的看着自己,迈步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奴家谢过公子回护之情。”她说的回护之情是指高文举方才在儿子面前说那句相信娘亲的话语,这句话面上是讲给孩子听的,实际上却是说给谢玉英和燕儿的。这种情况下,他既然能说出让梁斌放心的话来,自然也就是有了出手帮忙的打算了。而最难得的是,他却并未向孩子说明自己会出手,而是让他认为此事是娘亲解决了的。虽然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劝慰之语,可这其中的关系却大有文章。既巧妙的表示了自己绝不坐视的态度,又不动声色的维护了燕儿的面子。

高文举也不推辞,坦然受了她这一礼,既然打算帮人忙了,就要表示出一点诚意来。如果这时候推脱不受人家的礼,那就有可能会引来误会了,搞不好人家还以为你有什么别的目的呢。

燕儿施礼之后,高文举开口道:“谢姑娘是我的朋友,她的姐妹自然也是我的朋友了。梁夫人且放宽了心,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

这句话一出口,谢玉英和燕儿都是一脸的感激,两人眼中都是一副激动的神情。这个时代,不管你如今是个什么状态,只要曾经在欢场混过日子,在世人眼中,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大多数人只要知道你有过这等经历,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会说什么当你是朋友之类的话。就算真的会当你是朋友,那也没人敢当众把这话挑明了说,传了出去,这都是坏名声的事情。尤其是一个身有功名的举子,要是让人知道他居然和这种人交朋友,那可就很尴尬了。

燕儿和谢玉英感动之后,都待向他再劝解几句,高文举却微笑着举手向两人示意了一下,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要是解释上几句,那可就真的要坏事了。好在今天在座的都算是自己人,也没人把那几句话当真,最多也就是当成情急之中说溜了嘴罢了。

寿昌莫名其妙的看着几人的表情,突然问道:“鹏哥,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梁夫人干嘛谢你?什么钱的问题?你们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最后这句却是问朱家兄弟和柳三变的。

朱家兄弟一言不发,他们虽然明白高文举的意思,可高文举的积威实在太强大,在没得到允许之前,两人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

柳三变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梁夫人要借点钱,咱们这帮人,高大财主是最有钱的,当然由他出了。人家借钱出来,梁夫人谢上一句,也是应该的嘛。”

寿昌有些明白了,挠挠头道:“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实在是太绕了,鞋子合不合脚和借钱有什么关系?是我太笨了吗?”

高文举笑道:“这个可就是商业机密了。说了出来,可就不值钱了。呵呵。”对于寿昌的天真烂漫来说,这些话是很难对她解释清楚的,既然无法解释,那就干脆不说的好。

寿昌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好稀罕么?”她的性子,也不过一时好奇罢了,要是兴趣不大的东西,过一会就抛过脑后了。因此,也不愿意多问。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人影一晃,却是梁斌抢先冲了进来,兴冲冲的喊道:“小姑回来了!”

041 梁老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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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冰糖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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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营销策略

043营销策略

“少爷,这东西不能吃的太多啊。”赵德才一脸担忧站在寿昌对面。对抱着一盒子糖葫芦大快朵颐的寿昌劝解着,这一会的功夫,寿昌已经消灭了三串了,如今第四串也咬的只剩下最后一颗果子了。

“也是你整天劝我多吃点东西的,好不容易开了胃口,吃两口果子,你又说上了,你倒底想怎么样?”寿昌不为所动,接着对付剩下那一粒,连瞅也不瞅赵德才一眼。

赵德才很无奈:“少爷,奴……小的劝您多吃点,那是为了您的身子,这冰糖葫芦吃着顺口,可毕竟也只能当个零嘴,老吃这个也不顶事啊。”

寿昌举着手里的竹签,瞄了瞄,向门后的纸篓里投了过去:“哈!又中了!小德子,你说我现在的准头怎么样了?今天再找鹏哥他们挑战一回去,不信老是输!赢不了鹏哥,还收拾不了柳七那个娘娘腔?!”

赵德才一脸黑线:“少爷,您越来越粗鲁了。”

“胡说八道!”寿昌将手里的糖葫芦盒子向桌上一扔:“什么越来越粗鲁了?这是诬蔑!那鹏哥还老说他祖母的呢。你怎么不去说他?”

赵德才大汗:“少爷,您不能老跟高公子比啊,他那人压根就没什么不敢说的。”见寿昌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了,连忙知趣的闭上了嘴,不动声色的将糖葫芦盒子收到了一边,又将准备好了的几样小菜和八宝粥端到桌前:“少爷吃饭了。”

寿昌极度不爽的哼了一声,一把将粥碗拉到面前,也不用勺子,直接将碗凑到嘴边,小嘴尽量张大,三下五除二将一碗粥吞下了肚,又咂咂嘴,将碗向前一推:“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喝粥啊!麻溜的再来一碗!有了糖葫芦开胃,少爷我的胃口大好。嗯……”说话间,赵德才已经送上了第二碗粥,又被她很没风范的“倒”进了肚子。

“他祖母的……”寿昌很满意自己的行为,摸着稍觉有些发涨的胃,舒服的直哼哼:“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嘛,嘿嘿。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唔,贫尼身为出家人,是不是应该适当的守守斋戒呢?善了个哉的,肉明明就比素食好吃嘛,宫里那些棒槌压根就不会做菜才搞的老子……”感觉自己有些失态,飞快的看了一眼赵德才,讪讪的笑了笑:“这也是为了和大家搞好关系,不得已而为之的嘛。你别苦个脸好像谁欠了你半个包子没还似的……哎,你上哪去?!”

赵德才停下脚步:“小的这就回府里和王爷去说一声,那高鹏放荡形骸,已经将少爷带坏了,让王爷把他驱逐出开封府!”

寿昌哗的一声跳了起来,笑mimi的拉着赵德才:“小德子…师傅…赵公公…赵总管…德才哥!你就别吓唬我了,你要真那么做了,我这下半辈子可真就没着落了,你就忍心看着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常伴青灯,孤苦伶仃的终老佛堂?!”

赵德才将她的手轻轻拉下来,恨恨的一跺脚:“公……少爷!你这个样子,叫我回去怎么交待嘛!”

寿昌笑嘻嘻的揽着他的肩膀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等到此间事了,少爷我自己回去跟大哥解释,到时候我会注意这些的,放心吧,不会露馅让你为难的。你只要这一阵子闷声大发财就是了,大家一场兄弟,这点忙你不会不帮吧?”

赵德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突然一愣。向揽着自己的寿昌看了一眼,将目光最终定到了她揽着自己的胳膊上,小心的问道:“这习惯……也是跟高鹏学的?他……”

寿昌发觉有异,连忙将胳膊撤回来,很不经意的甩甩手:“你想到哪去啦!我怎么会让他这么随便就碰到呢,我这不是为了表示和你亲近嘛,别胡思乱想,动不动就往人家身上扯。”

赵德才一脸的公事公办,拱手道:“少爷天赋异禀,进步神速,一日千里,小的佩服佩服!”

寿昌嘿嘿一笑,接着他的手道:“好啦,少来这一套,我不信你就不喜欢看着我开心。”

赵德才撇嘴一笑,很无奈的说道:“看着少爷每天笑的合不拢嘴,小的自然为少爷开心了。而且这一阵子下来,少爷练功也勤奋了许多,每日里胃口也较之前好了不止一倍。这些变化,都让小的打心眼里为少爷高兴。可是……少爷,你就不能只学那些好的,不学那些坏的吗?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说话的语气,神情,都越来越像个野蛮人了。”

寿昌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赵德才很不屑:“以前信誓旦旦的时候都没一丁点收敛,到现在连敷衍小的都不愿意了,哪里还会真的放在心上?”

寿昌笑道:“你这人,你不知道人有时候太坦白了就容易伤到别人吗?不说这个了。现在也吃了饭,咱们去鹏哥那边耍耍吧。”

赵德才连忙道:“哦,方才高兴送糖葫芦过来的时候说了,高公子家里来了几个人,今天高公子要去给他们接风洗尘,好像还要谈些生意上的事,让小的向您说一声,今天他可能不回来了。”所谓高兴,乃是那一日从梁老实店里回来之后,寿昌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了一个小厮送给高文举做了书僮,根据习惯,这种死契的奴仆都要随了主子姓,寿昌好人作到底顺便帮那小子取了个名叫高兴。

寿昌恨恨的跺了一脚:“这人!说好了今天陪我去挑战那个姓陈的家伙的嘛,竟然放我鸽子。”

赵德才一愣:“什么鸽子?”

寿昌摆摆手:“没什么了,就是爽约的意思。他不在,那算了,咱们自己找点乐子玩吧。哎,再拿一串糖葫芦来我咬两口出出气!”

赵德才差点被她这一句雷死,哭笑不得的看着她,脚下只是不动。

寿昌看了他一眼,最后抵挡不住,只好投降:“好了,不吃了不吃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对了,今天送来五串,好像就剩下一串了,回头让高兴再送几串过来啊。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保证,每天最多只吃五串,多了不吃,这总行了吧?赵大总管?”

赵德才摇摇头道:“也就少爷你能说的起这话,每天只吃五串,你知道这东西如今是什么价钱么?”

寿昌摇摇头,想了想。不解的说道:“那天鹏哥做这个的时候我大约算了一下,一串五个果子十文钱,再加上挂了不到半两糖,也不过三五文的样子,这样的话,一串糖葫芦的本钱也不过十五文的样子,梁老实两口子作人又实在,估计卖价不会超过二十文。反正能把他家的果子卖出去就行了,想来他也不会太过份的。”

赵德才苦笑着说道:“难怪少爷吃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呢,原来你不知道这东西的行情啊。”

寿昌见他不像开玩笑:“你的意思是说,这东西如今卖的很贵了?难道能卖到三十文?那可是一半的利润啊,这生意也太好赚了。哦,不过一天估计也卖不了几串,他家上万斤果子呢,能做好和万串,得卖到哪天去?多赚点也是应该的。”

赵德才道:“我的少爷啊。要真是梁老实夫妇做这生意,估计还真的卖不了几个钱,可这生意明明就是高公子做的,只不过搭了个梁老实的手罢了。那高公子自己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寿昌一愣:“他天天说那么多话,我知道你说那一句呀?”

赵德才提示道:“就关于成功人士那几句。”

寿昌想了想,模仿着高文举的语气,一脸促狭的说道:“五百贯?!那是成本!起价最少一千贯!您别赚贵,还不打折。你得研究买主的购物心理——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吗?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都只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愿意花八百贯买根鱼杆的人,根本就不在乎再多花八百贯!所以,我们做生意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好不容易一口气说完,乐的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瞪眼问道:“你是说,这糖葫芦也是卖给‘成功人士’的?”

赵德才一脸“你才明白”的表情点了点头。

寿昌一愣:“那这东西究竟卖多少钱?”

赵德才伸出右手,叉开五根手指头,晃了晃。

寿昌喃喃道:“五十文?!这也太黑了吧,赚了三倍都不止哟。”

赵德才轻咳一声:“少爷,你还真是……”

寿昌奇道:“怎么了?难道说……”

赵德才点点头:“五百文!”

寿昌下巴都快掉落地了:“我刚刚吃了两贯钱?”

赵德才很解气:“然也!”

寿昌慢慢的坐回椅子上:“这个高鹏。这心也太黑了些吧。这么贵,他卖给鬼去呀!”浑然忘记了自己方才吃了四串依旧不尽兴的感觉。

赵德才摇头叹息道:“要不怎么说人家会赚钱呢。如今这梁记冰糖葫芦,每天只卖一百串。限量供应,每天排除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只从辰时卖到午时就收拾了。算一算,和以前梁老倌卖果子一样,每天只卖二三十斤,可卖的钱就完全不一样了,每天收入五十贯!本钱连一贯都花不了。少爷你说,这样做生意,能不赚吗?”

寿昌慢慢从吃惊中恢复了过来,突然问道:“干嘛还搞什么限量供应?有钱不赚吗?”

赵德才道:“我前几天去老实那里取糖葫芦的时候也问过他一句,他说这是高公子吩咐的,说是什么营销策略,反正梁老实两口子这不到一个月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对高公子的话,那绝对是言听计从、说一不二的。反正现在看起来,想要吃梁记糖葫芦的,都得提前交钱预定才行。当然咱们不用花钱,梁老实每天都给高升特意送二十串过来的。”

寿昌算了半天,摇了摇头道:“难怪了,哼哼,这么说来,这家伙肯定老用这招来骗人的。前几天送我那面小镜子,说是值上千贯,害我一天到晚都不舍得多用。嗯,你把这儿收拾,趁他不在家,咱们去他那里翻翻,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没,不能这么便宜了他,赚钱赚成黑心鬼了都。”

赵德才一听傻眼了:“少爷!人家赚钱是多,可从来没收过咱们的钱呀!”

寿昌一想也对,再一转眼:“那也不成,他赚这样的昧心钱,以后是要下油锅的,我身为出家人,慈悲为怀,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替他消消灾吧。走,上他那边去。”说着迈步就向外走。

赵德才望着寿昌的背影,喃喃道:“真像高公子说的那样,你无耻起来,越来越有他的风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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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4 年会

044年会

在寿昌带着赵德才去高文举的小院中“抄家”的时候。高文举正在高升客栈那个地下会议室和来自桃花岛的十几位各部负责人开会。

这个位于地下,能同时容纳两百人的会议室,完全是按照高文举的设计修建的。和客栈扩张后修建的冰窖、菜窖、酒窖同时开工,巧妙的隐藏在众多的储藏室之中一个并不起眼的地方。自从两年前建成之后,一直都没有派上用场,今天还是第一次正式使用。为了制造假象,

地面上的小院中张罗了几桌酒席,并封锁了各条通道。若有人来,很容易就能通过那上隐秘的传声筒和地下取得联系。

汽灯的光芒胜过夏天的阳光,而地下室的温度又比外面炎热的夏季环境要清凉许多,也让与会人员有个相比舒服的条件。这个会议室的摆设,也完全是按照后世的标准来布置的,和桃花岛的会议室同出一辙,让这些到了在宋境内处处别扭的桃花岛人士依稀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会议室的幕墙上,悬挂上巨幅的桃花岛地图,标明了所有已知的地域的种种情况,一个年轻的高个青年正用手中精致的指挥棒指着地图上的标记侃侃而谈:“少爷请看,这九个黄色标记的是九座高炉。按照我们目前控制的地区,根据燃料、原料和交通的各种条件,分别修建在五个不同的区域。从前年三月开始修建一号高炉开始,到今年四月为止。两年间,我们一共已经建起了九座炼炉,分别负责冶炼不同的金属,一号炉和二号炉,主要负责炼钢铁,目前每月的精钢产量已经达到了万斤左右。三号炉和四号炉,负责铜的冶炼,目前的产量是每月大约六千斤左右。五号炉是负责炼锡的,月产量大约有三千斤。六号炉负责银的提炼,七号炉负责精加工。八号炉负责金的提炼,九号炉负责精加工。目前单就货币的产量来讲,我们的铜币每月大约能产十万枚。每月成品银的产量约有一千斤左右,可加工银币一万六千枚。成品金的月产量有六百斤左右,可加工金币约一万枚。这些都是按照岛主的命令控制产量之后的结果,若是放开了做的话,产量可以番三翻。”

高文举点点头,举起手中的茶杯来喝了一口,很欣慰的说道:“辛苦你了,小柱。”做介绍的那个年轻人,正是三年前第一批入驻桃花岛的高家庄孟四海首徒弟李小柱。

李小柱连忙回话:“少爷客气了,这两年小的差不多都没怎么再动手了,全是操着手站在一边说几句话罢了,哪里有什么辛苦之处。”

高文举微微一笑:“矿料方面怎么样?”

李小柱道:“根据少爷的命令,不许在岛上擅自开矿,目前我们所有的原料都是从吕宋和日本,以及占城运回来的,其中尤其以吕宋的原料为主。一个是距离比较近。二是那里的矿都比较容易开采,而且经过两年的发展,当地的粗炼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今年开春甚至已经有成品银送过来了。至于日本方面,由于距离较远,我们目前尽量的就近提炼,全部将各种金属精炼之后再送回来。”

高文举点点头,李小柱施了一礼,退回自己的位子坐下来喝起了茶。邱宝山起身走到地图前,举起指挥棒向地图上指点道:“少爷请看,这六处灰色的标记就是我们修建起的水泥和石灰窑,目前的两种灰的产量已经足够岛上各方的需求了。水泥的月产量上月底已经达到了一万石,石灰的产量就更大了,达到了二十万石以上。只是根据目前的需求看来,我们的硬煤很快就成了问题。为了照顾小柱的钱炉子,我们只好烧木头了,再这么下去,小的担心总有一天,岛上的木头要被咱们伐光了。”

下面在座的好多人都笑出了声,一个声音说道:“你小子这也太贪心了吧,你倒不担心迟早把岛上的石头都烧完了?”

高文举笑着摆摆手:“宝山说的有道理。虽然目前我们可以不顾忌的四处砍伐,可迟早都要面对这个环境问题。这样吧,通知吕宋岛,从八月开始,开采那几座已经探明了的煤矿,除了供给吕宋本身的几处粗炼炉之外,其它的都运回来。嗯,可以适当的在当地建几座焦化窑,把原煤炼成焦碳再运回来,这样更省事一些。”

李小柱和邱宝山都很兴奋应了一句。李小柱大声道:“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了,各种金属的产量还可以提高三成。”

高文举摇摇头道:“不要急,我们目前的任务不是出产量,而是尽可能的提高冶炼技术。眼下我们主要的金属产品,除了各种家具在向大宋销售之外,最多的还是几乎没赚头的货币。铜币基本上全都销往日本了,而银币和金币则通过家具和其他产品的销售渠道同时向大宋渗透。这种情景不能一直持续下去,虽说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来讲,多少还有些赚头,可卖钱毕竟不如卖那些奢侈品。大家算一算,一把鱼杆,一面小镜子就值白银近千两,却只有半斤重。可同样价值的银币,我们就要上千枚,加起来就有六七百斤重,你们说,这么远的路,我们卖哪个划算?”

一个面容威猛的汉子举起了手,在高文举点头示意下开口道:“岛主。我们大伙其实都有这么个疑问,既然我们贩卖这些钱币不划算,你干嘛还要大家尽量把这东西捎带着运到各国去?还一个劲的铸造?我们有这功夫,造些更值钱的玩意不是更好吗?”这位,正是桃花岛本次赴京报告团的团长冯敬业将军。

会场中的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应和。高文举向众人正色道:“冯将军这话问的好,可是这个问题却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的清楚的。在这里,我只说一句,大家不妨想一想,再过上几年甚至十几年,整个世界都在用我们铸造的钱币,那么,什么东西值多少钱,是不是得由我们说了算?到了那时候,大家说,我们这些付出有没有回报呢?”

一阵哄声中,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高文举自然不能告诉大家,这种金属本位的货币冲击只是自己的货币侵略的第一步,接下来,当各国对桃花岛的货币有了信心之后,适当的推出钱庄来,再慢慢将纸币的概念灌输下去,要不了多久,后世瑞士那样的中立金融中心就提前在桃花岛成立了。

接着。其他的几个各部门负责人也一一向高文举和与会人员汇报了各自治下的发展情况和遇到的问题,包括几处新城的建设进度,与各国的贸易情况,以及最重要的移民情况等等,每一个都得到了高文举的指示和批复。这些主要负责人员汇报完毕之后,高文举做了个简短的总结发言,首先对大家在这几年的发展中作出的努力表示感谢,又向与会众人谈了未来几年的发展方向,以及注意事项等等。

讲话完毕,高文举已经宣布了会议结束,就要吃饭时。与石见兵卫关系较好的李连生问了一个问题,他问高文举,举国搬迁到桃花岛的石见兵卫对桃花岛的一切都很满意,唯一有点不明白和担心的是,如此好的地方,城市的规划甚至是他听说过从古到今最大的规模,连下水道里都能跑马车的大手笔,为什么却没见修建城墙和护城河?

高文举笑着问了一句,只怕这句话不只是石见想问,在座的都有些不明白吧?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看来还真的被高文举说中了。

高文举正色道:“大家有这个担心也是习惯成自然了。关于这个问题,我向大家说一个人,或许大家就能想明白了。”大家都很不理解。有人小声说了一句,难道一个人就能护的全城甚至全岛平安?

高文举微微一笑:“大家都认得吕聪吧?”大家当然知道这个疯子了,桃花岛的人,或许有不知道岛主的,可不知道吕聪的人几乎没有。这个平日斯斯文文,总是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家伙,根本就没有什么道德底线,仿佛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一个兴奋起来可以连命都不要的人,没有理由不让人害怕。可吕聪搞破坏是有一手,难道说他也能守护大家么?只要他不一高兴把大家伙一起送上西天就够了,

谁还敢指望他老人家出手帮大家看门?

高文举笑道:“大家也都知道吕疯子的破坏力很强大吧?那么大家再想想,就算我们费了大力气,修上一圈城墙,那么这些城墙在吕疯子的攻击下,能撑多久?”

大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因为吕疯子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把桃花岛炸了个遍,许多在大家眼里看来牢不可破的山峰,都在他手中的黑色粉末轰然倒塌了。就算真的有城墙,要是吕疯子来攻打,能不能守住,还真是个末知之数。既然如此,

那么修城墙似乎也就真的没什么意义了。

可吕聪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啊,难道岛主的意思是说他会造反吗?众人一时之间被高文举的说法搞的有些晕了,又再次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冯敬业行伍出身。又较擅兵法,首先想明白了过来:“岛主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打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打我们的机会!既然没人敢打,还建城墙来做甚?!众人恍然大悟。一时阿谀奉承之辞有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高文举苦笑着宣布散会,众上随着他一起回到地面用了午饭。

午饭之后,各部负责人都回了各自的客房去休息了。而高文举还要逐一接见另外一部分人员,这些人都各自肩负着特殊的使命,自然要慎之又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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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都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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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 表里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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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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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 损人不利己

048损人不利己

“少爷,人家说那谢……谢姑娘眼下没空啊。”一个随从脸色很是难堪。回到包厢向唾沫横飞,碟碟不休的公子哥儿禀报了一句,说话的时候,不但身形佝偻着,脚下竟然有些浮动,看样子似乎正在防备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一般。

果然,他的话音还未落地,一个茶壶迎面飞了过来,那随从不动声色的将弯曲着的双腿轻轻打直了少许,那个原来瞄着他脑袋的茶壶便砸到了脖子以下,乒乓一声,跌的粉碎,那随从的身子也被壶中的茶水淋的湿漉漉的。只这一个貌似不轻易的小动作,就看的旁边作陪的那位公子称赞不已,能把挨揍的技巧发挥到如此境界,说明这个小子挨打已经挨出经验了,这得挨多少回才能总结出来呀。看来京师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啊,连个跟班的功力都如此深厚,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那位正在发飚的孙少爷茶壶一出手,怒喝就跟着吼了出来:“你是死人呀!不知道报本少爷的名号吗?”

那随从很委屈的回道:“小的说了,人家说。谢姑娘眼下正忙着呢,抽不出空来。无论是谁也不行。”说着还用一副幽怨的眼神向自家少爷瞄了一眼。旁边那位客人又是一声暗赞,厉害呀,小小的一个眼神就把风向转到少爷身上来了。这手段,硬是要得!

孙少爷大怒:“谢她老娘的骚!老的奶都吊到腰上了,还他**的谢姑娘!去,告诉那jian货,要是一柱香之内还不乖乖到少爷面前来,休怪本少爷心狠手辣!”

那随从连连点头,一溜烟就消失了。孙少爷气乎乎的说道:“奶奶的,真晦气!头一次到这高升客栈来,就碰到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让白兄看笑话了!”

那位白兄连忙摆摆手:“孙兄哪里话,兄台方才这一番威风,可真不是盖的,小弟这心呀,都吓的乱跳个不停呢。亏得得罪孙兄的那个不是小弟了,要不然,以小弟这小身板,别说别的了,吓都吓死了。”

孙少爷丝毫不觉得白兄话中的讽刺之意,反而很简单的笑了起来:“兄弟以前没来过这高升客栈,因此上,他们不晓得小弟的名头也在情理之中。念在初犯,小弟也就不和他们一般计较了。哼哼,倒是那个老*子,几天不见,倒抖起来了。今天要不让她知道厉害,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兄奇道:“听孙兄这意思,这谢大家曾经冲撞过孙兄?”

孙少爷冷哼一声:“不知死活的烂货,当日仗着一帮穷酸装腔作势,小弟也不跟她一般见识,如今倒敢在我面前拿捏起来了。真是不知道死活!”

说话间,那随从又一脸晦气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望着包厢内的两人,怯怯的喊了一句:“少爷……”

孙少爷望了一眼:“怎么就你一人?那贱人呢?”

随从道:“少爷,人家说,没时间。”

孙少爷大怒:“反了反了!一个烂货也敢如此作势!”

随从小心的回:“少爷,小的压根就没见着人家……”

孙少爷更生气了:“那是谁如此大胆,敢这么和你说话?!”

随从道:“是这高升客栈的小二,他们说……说谢玉英是他们高升的什么签约艺人,所有的演出都是由他们客栈安排的。少爷要想请她演出,得先在他们柜台挂号,等排出号才能安排。”

那位白公子淡淡说道:“一早便闻得这高升客栈大有来头,不想竟然如此厉害!难怪人家谢大家投了高升呢,可真是攀了高枝了。孙兄,既然人家店里有规定,咱们还是依了人家的规矩吧。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是吧?”

孙少爷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面前的桌子掀的翻了起来:“扯他娘的淡!一个开店的,也敢这么嚣张?谁给他的胆子?!去,把那jian货给我揪来,谁敢拦着,就打断他的腿!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腿硬!”

那随哭丧着脸道:“少爷……您还是先消消气,老爷吩咐过,这高升客栈,可是和南衙有些干系的,要是咱们闹将起来,会不会……”

白公子又道:“南衙?开封府?乖乖,那可真难怪人家如此硬气了,孙兄,我看还是算了吧。”

孙少爷豁然起身,两步走到那随从面前,当胸就是一脚,直接把那随从踹的飞了出去:“窝囊废!什么和南衙有干系?!不过就是毕士安那老东西放过几句话么?我还就不信了,他毕士安就敢拿本少爷怎么样!哼,莫说是他家的什么破亲戚,就是毕士安那老货自家开的生意,惹毛了本少爷,照样给他砸个稀烂!”

那随便从在门外通道打了个滚,又爬起来,走到少爷面前,低声劝道:“少爷!这高升和别外不同,小的听说。每日来的达官贵人,都不知道有多少。咱们要是在这里闹出事来,老爷那里要是晓得了,须不好收场啊。”

白兄在旁边又点点头:“是啊,开局容易收场难啊。若是难为,就算了吧,为一个弹琴的,原也不值当啊。虽说是大家,可说到天东地西,也不过就是个卖唱的罢了,要为这事闹个灰头土脸,反为不美啊!”

孙少爷气的脸上青筋突突直跳,却又不好意思反驳那位白兄,顺手一把揪起面前那个随从来,伸手就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放屁!我就不信了,他一个开店的,还敢把这事真的捅到南衙去不成?哼,毕士安背地里开黑店的事,要是传了出去,到时候我看谁更难看。少废话,那贱人在哪?本少爷亲自去看看她的威风劲!我倒要看看,她是仗着谁的势!”

白兄仿佛没察觉到人家这话中多少已有些埋怨自己的意思了,仍然劝解道:“孙兄还是三思为妙啊。”

孙少爷脸上都快滴出血了。举起手又要抽那随从,那倒霉蛋见少爷已经怒气冲了头,只得勉强伸手向楼下一指:“她就在一楼大厅里,给那些举子们抚琴唱歌。”

孙少爷猛的松了手,抬腿又是一脚,将他踹了一个趔趄:“还不头前带路!”

孙家一帮随从簇拥着少爷浩浩荡荡的向楼下冲了过去,包厢里,那位白兄面色坦然的拍拍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的迈着方步走了出来,转头看了看本几个听到声音出来看热闹的客人,面上露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摇头叹息了一声:“京里人,厉害啊!”说完拍了拍站在包厢旁边的小二一把:“今天这帐,应当是孙少爷来会的,我只是个客人罢了。此中关系,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才好。”

那小二赔笑点头道:“公子放心,小的明白。孙少爷今日的帐,自然与公子毫不相干。”

白公子看着他笑了笑,突然低声问道:“在你们这里砸了东西要不要赔钱?”

小二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公子真风趣!”

白公子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那小二望着他离去的背景,喃喃道:“这个可真奇怪,怎么就跟那个恶少混到一起去蹭吃蹭喝了,还把他激的要去闹事,也不知道图个什么?”边说边摇头叹息,看样子,对此人的行径很是不理解。

其实也难怪他不理解了,因为这两位公子进了包厢之后,便一直是由他在旁侍候的,从头到尾,他都能感觉到那位白公子在有一句没一句的故意激怒那位孙少爷,结果毫无意外的将那位孙少爷惹的勃然大怒,带着人要去找谢姑娘的麻烦。可这位白公子自己却拍拍屁股走人了,还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他这么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他的念叨声中,旁边一个包厢中走出一位中年人来,看他身上的衣着似乎也是个大有身份的人,笑着对正在收拾通道中散落茶具的小二道:“以后小心点这家伙,这可不是个好东西啊,呵呵,只要被他惹上了,总没什么好事。”

小二讶然抬头道:“这位客官,认识那位白公子么?”

那中年人笑道:“什么狗屁白公子,那家伙就是个搅屎棍,走到哪臭到哪,最不是东西了!”

包厢中突然又走出一位仪表威严的中年人来,很惊讶的问道:“先生认得此人?”

那位先生笑着道:“汉公有所不知了,这小混蛋却是我看着长大的,平生从来不做什么正经事情。最喜欢的就是四处煽风点火,然后在一旁看热闹。那个白,不是他的姓,乃是别号,全称叫做损人不利己白开心。嘿嘿,这回,孙大人有的头疼了。”

原来,这位认识白公子的中年人,正是兴致勃勃应孙何之约,前来品尝高升客栈这极品酒席的寇准。两人正在品评着不久前谢玉英那首新曲的意境时,突然听到旁边包厢一阵杂乱之声,吵闹声中,好像言语涉及到了谢玉英,孙何自然也就紧张了几分,可两人刚要出来查看时,寇准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将孙何堵了回去,直到那白公子离去之后才现出身来确认了一下。

孙何心中牵挂着谢玉英,听他说起这白公子其实是个无足轻重之人,也就不再纠缠,反倒对他口中的孙大人很是好奇,不知道这位孙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自然忍不住向寇准问了一句。

寇准叹息了一声道:“这个不可一世的衙内,乃是吏部侍郎孙敏之孙大人的独子孙福来,此子一惯骄横跋扈,视王法如无物,仗着其父掌管着官员考核之权横行无忌,呵呵,又怎么能受得了这混帐的挑拨。”

孙何很吃惊:“先生是说,这孙公子,竟然是孙侍郎的公子?”

孙何进京这一个多月来,历尽千辛万苦也见不到吏部的回复,更别说任命批文了,究其根本,还是出在了这位孙大人身上,据说每一位入京述职的官员都要向这位负责官员考核的吏部侍郎上供若干,然后人家才会依着上供的分量适当的安排。以孙何这种不怎么会“做官”的人,哪里有许多财物去上供,因此,自然也便被晾到了一旁坐起了冷板凳。

这一个多月来,经过一些打探,他多少也知道了一些关于这位号称考官的孙大人的一些情况,虽说吏部以尚书为尊,可具体职责却由几位侍郎分掌,孙敏之就管着各地官员的考察,虽说官职并不大,可手里的实权却很恐怕,无论是谁,只要撞到了他手上,他不需要多费劲,只要在年察时给你的考核上做点手脚就够受的了,轻则丢官去职,重则家破人亡。甚至就连各部大员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就算本身的考核人家不敢做手脚,你门下那些人的前途却总是握在人家手里的。因此,这位孙大人,可以称得上是整个大宋官场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了,他的独子,嚣张一些那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了。

听说方才要去闹事的衙内,竟然是孙敏之的儿子,孙何不由的对谢玉英的安危担忧了起来,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愁容。

寇准笑着拍拍他:“你放心吧,他闹不出什么风浪来,谢姑娘自然无恙。”

孙何很奇怪:“方才先生说孙大人有的头痛了,莫不成,这高升客栈来头很大么?先生知道这高升的来头?”

寇准笑道:“我虽然不知道高升的来头有多大,不过却可以肯定这回这个孙衙内只怕要倒霉了。呵呵。”

孙何追问道:“先生何以如此肯定?”

寇准一脸无奈的说道:“那个小混帐,虽说从不喜欢干正经事,却也分得清是非黑白。他最喜欢的就是戳火着别人去惹事,然后自己看热闹,可有一条,他害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我很有信心!”

孙何道:“这白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先生怎得如此笃定?再说,谢姑娘毕竟只是……”

寇准冲他微微一笑:“谢姑娘就在楼下抚琴,你若是不放心,我们不妨一同前去看看!”

两人相携向楼下走去,正在收拾地面残局的小二怔怔的望着两人的背景,嘴里喃喃念道:“这白公子怎么就知道孙少爷在这里讨不到好去?这位客官又怎么知道这些的?天呐,这些大人物可真是厉害。还好咱们东家也不是吃素的,早就准备好对付孙公子的法儿了,呵呵,得赶紧点出这些数来,回头掌柜的还要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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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莫玄飞的打赏。

另:那三张更新票的诱惑力,也蛮强的呢。无奈老白最近精力实在太差劲了,不知道大家方不方便再来几张票票激励一下老白呢。

049 往死里打

049往死里打

心中颇有几分不安的孙何跟在寇准身后向楼下走去。一路上对慢吞吞的寇准极为不满,却又不敢出声相扰,只得耐着性子学他迈着官步,一步一摇的慢慢向前挪,心里却对谢玉英的安危操心不已,此时的孙何,脸上充满了担忧,哪里还有几分朝廷官员的风范。

两人刚刚下到一楼,正巧就看到了那位白公子正在前方悠哉游哉的转悠呢,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摸了只苹果,边走边咬的汁水四溅,毫无读书人的斯文模样。让孙何意外的是,寇准似乎并不愿意看到他,见到他的样子,脚下微微一顿,竟有避开的意思。

正在此时,孙何听到一楼大厅方向传来一阵杂乱之声,应该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情急之中,孙何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急迈两步,越过寇准就向前冲了过去。这一举动却惊动了那位白公子。口里咬着苹果的白公子不经意的回头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面色不善的寇准正铁青着脸望着自己,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是从权之际,孙何毕竟也是饱读之士,条件反射般的就闪过了一旁,等着寇准为两人互相引见。不料寇准却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而那位白公子就更离谱了,见寇准哼了一声,竟然丝毫不以为然,仅仅只是愣了一愣,就按着狠狠一口咬下了一块苹果,又吃的津津有味了起来,而且脚下突然加快了几下,冲到了大厅的月牙门前,伸着头向里张望了一眼,突然扯开嗓子高喊了一句:“孙兄!可不能动手啊!”

伴着他这一声高喊,里面却响起了一阵怒吼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器物被打砸的吵乱声,还夹杂着几声刺耳的尖叫声,听声音就知道是女子所发出来的。

孙何大是奇怪,很莫名其妙的回头望了寇准一眼,却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来,心里记挂谢玉英,只好向他歉意的笑了笑,连忙加快速度也跟了过去。不想,他刚走到厅门前时,那位白公子竟然好整以暇,慢条斯理的又走了回来。脸上挂着很得意的笑容,手是的苹果也只剩下了一点点。

孙何顾不上客气,只是冲着他点了点头,两人就擦肩而过了。背后隐隐约约听到几句寇准的埋怨声,和那位白公子极不在乎的回应声。这当口,孙何自然也顾不上好奇了,只是加紧脚步向里冲了进去。一进大厅,顿时就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这时候,围坐在大厅中的士子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而这些人如今却都铁青着脸,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望着大厅中的舞台。

这个舞台本是平素用来表演歌舞或是说书唱曲之地,今天是谢玉英抚琴演唱,高升客栈便用了薄纱制成的屏风将舞台围了起来,使众人又能听的真,却又能产生一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神秘效果。

然而此时那原本用来遮挡谢玉英和大家直接见面的纱制屏风已然四分五裂被撕的没了样子,胡乱丢了一地,地上则乱七八糟的酒满了各种乐器和家具。那位孙大少爷正带着自己的一帮随从气势汹汹的站在舞台的一边,对着拦在自己一行人前面的几个小二打扮的人高声喝骂着。那几个小二身后的角落里,挤着几个花容失色的女子。正在瑟瑟发抖,看样子是被吓的不轻,这几个女子中,谢玉英赫然就在其中,只是她的表情相对于其他几名女子来说,要镇定的多。

见到谢玉英并没有受伤,孙何长呼一口气,见场中正是相持不下的情景,自己也不便上前掺和,便不动声色的向旁边闪了几步,此时,一脸无奈的寇准也走了进来,孙何自然的和他站到了一起,两人一同做起了观众。

“这位公子,谢姑娘乃是我客栈的签约艺人,她的所有演出都当由本店安排,公子如此咄咄逼人,也太不讲道理了吧?”那个店小二也不知道什么来头,站在孙福来面前,脸上竟然毫无畏惧之色。

此时,周围的士子们已经有许多人在悄声议论关于孙福来的种种事迹了,言语之中,对这个高升客栈和那个谢玉英都有几分担忧,似乎眼前的情景已经注定了一样。孙何不由的对自己懊恼了起来,寒窗苦读十几年,辛辛苦苦作人,兢兢业业当官,到头来却连个纨绔少爷都没有办法,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孙福来一脸不耐烦的向他一指:“识相的。赶紧让那贱人过来给少爷磕头赔罪,今天这事我就不计较了。否则的话,你信不信少爷我一把火把你这黑店烧了!”

孙何心里打了个突,好强横的口气呀!这就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吗?王法在他眼里,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

那小二还未回话,就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烧了这里?!我还真有点不相信。”孙何和寇准听到这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都是一惊,扭头望去,正是迈着方步走来的高鹏高文举。

此时的高文举,一脸的风高云淡,仿佛就是个前来看热闹的闲人一般。在他身旁的那个一脸兴奋的少年,正是赵岚赵公子,两人身后还有几个神态各异的随从小厮,最后面那个神色匆匆的,却是柳三变柳大才子。

“你算什么东西?!”孙福来听到有人出头,顿时转移了注意力,冲着高文举破口大骂:“谁的裤子没扎紧,跑出你这么个玩意来?!”

听到如此恶毒的波皮之语,高文举竟然一点愤怒的样子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转头向寿昌示意了一下,自己一脸轻松的向舞台走了过去。看也没看孙福来一眼,淡淡的问道:“几位姑娘受伤了吗?”

那小二连忙回话:“几位姑娘都没受伤,只是事出突然,受了惊吓!小的保护不力,请少爷责罚!”

高文举向身后招了招手:“送几位姑娘回去休息调理,去慧仁堂请大夫来给几位姑娘诊一诊,开几副安神的药。”整个过程,竟然丝毫没有理会孙福来一众人等。

顿时,人群中议论之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大家都对这位突然出现的少爷好奇不已。很快,就有人识出了这位便是月前在状元楼力锉契丹才子的那位高鹏高公子。一时之间,猜测之声逐渐大了起来。甚至有人讨论起了这位高公子敢和孙大少叫阵,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又会得到个什么结果。

孙福来从小到大,自来都是目中无人的脾气,方才见有人为高升和谢玉英出头,便已打定主意要教训教训他,出于习惯,他骂了一句之后,正在等对方的回应,谁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搭理他。孙福来心里这个气呀,这被人无视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就是对骂几句那也比这强啊,而且这小子一来,什么也不问就要把人接走,这简直就是藐视本少爷到了极点。

孙福来脸上一阵风云变幻,眼见着对方的几个随从已经将几个歌女接了出去,心中的怒火顿时被点燃了,如今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习惯了,狠狠的一挥右手,冲着高文举一指:“给我打!”

他的七八个随从忽拉一声全冲了上去,高文举漫不经心的回过头来冲着一帮蠢蠢欲动的打手们扫了一眼,脸上那平静的表情竟然将众人全都吓的愣住了,这种情况简直太诡异了,可以说这种事情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最害怕发生的事情之一了。在这种情况之下,对方还如此镇定从容,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人家压根就不怕自己。

这里毕竟是京城,谁知道人家究竟是什么来头呢。要万一惹着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到时候可真就要麻烦了。当然了,凭着自家老爷的身份,最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祸事,可到时候老爷不免要找几个替罪羊出来顶缸,到时候,自己这些小角色可就不够看了。

孙福来却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见自己这帮人都不动,怒声骂道:“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

那个在楼上挨了几顿揍的随从又好心的上前劝道:“少爷。这事蹊跷啊……啊!”却是又挨了一记耳光,连忙捂着脸闪到一边去了,其他人都觉得他确实有些不晓事,这当口还自己凑上去挨揍,却不知此人虽然捂着脸,心里却已松了一大口气,今天这事看来已是无法善了了,到时候追究起来,自己便多少有了几分脱罪的说辞了。

孙福来心里气归气,但他也不是真的就不知道深浅,谁都敢惹,实是他对这高升客栈压根就不放在眼里。在他心里,高升就是毕士安的亲戚开的一家店子罢了,仗着毕士安的门路,把持了桃花岛的生意,赚了个盆满钵满不说,还不愿意吐核给别人,连老爹空闲了下来也多少对这老东西如此不上道颇有微词,几次三番放话出来,说别让这帮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撞到他手里了,要不然,要他好看。有了这些话搂后腰,孙福来自然不会害怕这个虽然挺赚钱,却不懂人情世故的小黑店有什么来头了。

抽了随从一巴掌,孙福来却看到高文举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嘲笑的意味,怒火一下升到了极点,竖起手指向高文举一指:“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我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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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恳的向诸位求支持。

050 赔钱

050赔钱

孙福来那帮随从一听他说出这等狠话来。马上就变了态度,脸上露出了几丝凶狠之色。所谓行有行规,做下人的也有个职业潜规则的。一般来讲,自家少爷在外面惹是生非总是会有几个等级,无非捅蒌子的大小不同而已,做下人的一般都会随着行情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做法来的,最佳选择当然就是不用出手,事后还能捞回点好处来了,这也是这帮人见了高文举的表情之后首先就考虑他是不是有后台的原因了,只因这种情况下,自己动手之后不免要落几句埋怨,要是对方识得时务,服了软,又或是自家少爷变了心思,这事有了转机也未可知。可是当少爷说出这类话的时候,就表示此事已经全然没了回转余地,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不严格照着少爷的吩咐去执行,先别说事后如何,做主子的当场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我叫你往死里打!”一声怒喝之后,站在圈子外围的寿昌突然伸脚喘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打手一脚。那人猝不及防,被她踹的当场就趴倒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狼狈不堪的爬起来时,满嘴都是血,原本磕到嘴了。

寿昌今天本来就憋了一肚子气,结果在高文举那里翻腾的时候,突然听到柳三变来喊她说是前面有人闹事,谢姑娘被人围着欺负了,然后又说高文举已经赶过去了,她的印象中,高文举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连她这个练过几年功夫的公主都不如,要是有个好歹那还了得。连忙急乎乎的赶了过来,结果在半道上就追上了高文举,一同到了大厅,又眼睁睁的看着孙福来在那里撒泼,而且鹏哥压根就没搭理他,他就要让人往死里打,这还了得?于是,那位幸运的家伙的屁股上就十分荣幸的被公主殿下踹了一脚,当然这份荣耀得来也的确不易。

孙福来气的七窍冒烟,今天这是啥日子?高高兴兴出门来玩,在茶楼碰到个能聊得来的朋友,一时引为知己,又听他对高升客栈的门槛极高很是羡慕,一时忍不住就带了他一起来寻点乐子,顺便展示一下自己的能耐。结果。先是一个卖唱的老*子不给面子,又是客栈的人来使绊子,如今来了一个出头恶心自己的不算,这一个竟然就先动上手了,这简直是不把孙大少当菜啊。

寿昌伸了一脚之后,迅速的跑到了高文举面前,很紧张的挡在他身前,怒目而视孙福来一帮人等:“谁敢动手?没王法了吗?”

高文举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想伸出手去将她拉到身后,手伸到半截又缩了回来,只是提高了警惕。他让柳三变去喊寿昌一同前来的用意,也就有些试图趁此事多少了解一下寿昌的身份的意思在里面,如今见她自己出了头,自然乐观其成了。当下只是低声说了一句:“你跑过来干嘛?!”

寿昌头也不回,哼了一声表示回答,依旧望着面前的一帮张牙舞爪的打手。

孙福来看自己那帮随从被这变化搞的竟然又愣住了,大声吼道:“一群废物!一起打,打死有我!”

一帮下人平日趾高气扬也惯了,今天被人主动袭击本就有些恼火,如今有了命令,更是抖擞了精神。口里哇哇叫着冲了上来,就要上前动手。

高文举眼中的余光看到表情紧张的赵德才在寿昌动脚的那一刻就被跟在身后的老安扯住了身形,暗暗苦笑一下,看来人家也看出自己的意图了,既然如此,就别浪费时间了。将寿昌一把扯住,向后退了几步,在寿昌那诧异的表情面前,竖起手指做了个禁声的动用,又向前一指。

方才还战战兢兢,说自己保护不力请求少爷责罚的那几个小二,突然从旁边冲了过去,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孙大少爷的八个随从全都躺在地上大呼小叫了起来,只剩下了孙大少爷本人和那个捂着腮帮子试图置身事外的随从两人瞠目结舌的看着场中的情景。

旁边的那些书生顿时炸了锅,这变化也太大了,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孙大少没了爪牙之后突然变的如此可笑,而那几个小二的表现也太过让人吃惊了,原本就有能力将这些人收拾掉,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把谢姑娘等人吓的花荣失色,这是什么原因?大伙都是读书人,又喜欢在这种热闹场合出没,自然比一般百姓多了几分心思,一时之间,议论声又多了起来。有说这是人家高升客栈处处忍让,如今被逼的忍无可忍了才被迫出的手。有说这事本就是高鹏和高升客栈合谋给孙福来下的套。还有讨论这高鹏和高升客栈的关系,以及这位率先出手的赵公子是什么来头等等话题的。

在一片议论声中,场中翻滚着惨叫的几个打手的声音此起彼伏,听的大家心里直打突突。不过很奇怪的是,虽然这场面颇有几分残忍,可大伙居然都有些好笑的意思,这种情况的确不太常见,由此也可见孙大少的人品和口碑了。

几个高升的小二揍完了人,又垂手走了回来,依旧是打头的那个向高文举施了一礼:“少爷,这些人如何处置?”

高文举扫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孙福来,皱着眉头道:“如此聒噪,叫我如何与人家孙少爷谈事情?!”

那小二没明白:“那少爷的意思……”

高文举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人家孙少爷不是有言在先嘛,打死了有他!”

“小的明白!”

一句干脆利落的回复之后,几个小二顿时又扑进了那群大呼小叫的随从之中,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骨头开裂之声夹杂着几声闷哼之后,八个随从突然就没了声息。那些看热闹的士子们方才听到高文举的话还有些不明白,待见几个小二回身扑下去又动起手来时,才明白过来,这是要下死手了,还没细想这些人到底敢不敢的时候,场子里的惨叫声已经突然消失了。个别胆大的伸头向场子里望去,却见那八个倒霉蛋已经人事不省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一下子连那些书生也吓的捂住了嘴,唯恐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觉得自己聒噪,也凑到面前来上一下子就不好了。

孙福来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丢脸竟然不是最难受的事,原来自己倚仗的那些东西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啊。他这辈子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帮人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当然也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时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上下,从头顶到脚底板,都好像被冰水泡透了一般寒冷,眼里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一丝恐惧,连望向高文举的勇气都没有了。

就听到那小二又开口说了一句:“少爷……”

高文举打断他的话:“拖出去吧,把地方腾出来,我要和孙少爷谈谈。”

很快,地上的八个随从就被拖走了。地上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仿佛从来没发生过冲突一样。几个小二很有眼色的摆上了几张椅子请几位坐下,又摆上了一张桌子奉上了热茶。

高文举望着已经浑身发抖的孙福来,淡淡的说道:“孙少爷,你金枝玉叶、财大气粗的,这些东西要砸也就砸了,只是小店本小利微,赚几个钱也不容易。你看这些损失,你方便的话,是不是都给小店结了?”

孙福来大吃一惊,他方才心里十分忐忑,正在琢磨怎么从这黑店逃了出去呢,却没想到已经占了上风的高文举突然说了这么一番话。这就让孙福来暗呼了一声侥幸,原来是要钱啊,只要不要命就好说。

孙福来讪讪的看了高文举一眼:“我……我赔!”

高文举点点头:“那就好,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客人偶尔失了手,砸几件东西原也在情理之中,既然你愿意赔,那就一切好说。小九,给孙少爷算一算。”

那小二咻的一声又出现在了桌子旁边,口里朗声道:“孙少爷今日请客酒席一共是十三贯。包厢里的茶具桌椅孙少爷手里破损了五件,共计二十贯。楼下大厅此间,孙少爷手里又损了七弦琴一具,纱屏风一面,桌椅八把。这桌椅值价四十贯。那琴和屏风乃是谢姑娘之物,小的不知值价几何。除琴和屏风外,一共是七十三贯。”

孙福来连忙点头:“七十三贯,我赔我赔!”

旁边那群士子中又响起了阵阵低语声,似乎在说起这高升客栈的物价竟然如此之高,一桌酒席竟然就要十三贯云云。

高文举招了招手,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高文举道:“谢姑娘那几件东西值价几何?“

那人道:“这琴乃是半月前购自西域胡商买买提之手的古琴绿绮,当时给价是纹银一万两。后来又换了桃花岛产的琴弦,那琴弦每根给价纹银三百两,当时共使了琴弦七根。因此,此琴装成之日,应作价纹争一万两千一百两。”说到这里。周围响起一阵倒吸冷气之声。

就听那人接着道:“琴弦装好之日,请了柳公子调试,当日给付柳公子仪程纹银一千两。这才交付了谢姑娘使用。如今,此琴估价,应不低于纹争一万三千两。”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声,有赞叹传说中的绿绮重见天日却又遭此横祸的,有感慨此琴竟然如此贵重的,也有质疑桃花岛的琴弦竟然如此高价的,还有羡慕柳三变竟然调个琴就赚了一千两的……

高文举扫了一眼一头冷汗的孙福来,又问了一句:“那屏风呢?”

那人回道:“那幅残阳西照屏风,是用上等云锦纱所制,来自大理皇室,值银五万两。”

高文举嗯了一声,方才那小二连忙道:“依每贯换银一两来兑换,孙少爷应付纹银六万三千七十三两。”

高文举挥挥后,两人退后了几步,他望着耷拉着脑袋站在对面的孙福来,淡淡的说道:“孙少爷,数目可对?”

孙福来脸都绿了:“怎……么会如此之多?”

高文举双手一摊:“这个就没办法了,本来就是从人家手里买来的,你总不能让我们血本无归吧?要说这价钱是否可靠呢,很简单,你若是觉得价钱不对,可以请个专家来审核一下嘛。只是,我想知道,孙少爷打算怎么付款呢?”

孙福来连忙抬起头:“我信我信。我这就回去取了钱送过来。”他也算是久经阵场的,无奈碰到了个根本不怕他的,而且还是真正下死手的那种,眨眼之间就把他的几个狗腿子当着大家的面给拾掇了,而且是要了命。在这种人面前,如今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的,还是等回了家再做计较吧,毕竟这里还在人家的地头上,要是人家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条小命可真不够看的。

高文举大手一挥:“哎,孙少爷这话就见外了。你如此娇贵的身份,才能亲自去跑腿呢?还是请你家那位长随辛苦一趟,将钱送了来吧。嗯,给孙少爷准备个上房,请孙少爷好好歇歇去,待此间事了,咱们再送孙少爷回去吧。”

两个小二一左一右站到孙福来面前,很不客气的伸了伸手:“孙公子请!”

那捂着腮帮子的随从这时候早忘记了脸上自家少爷抽的伤痛了,眼巴巴的望着少爷被人带走,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孙福来很害怕,自然不愿意就此乖乖跟着他们走了,谁知道被这帮人扣住了会是个什么结果,壮着胆子说道:“你这是要扣着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高文举冷笑一声:“我不是要扣着你,只是请你等家里人来结帐罢了,毕竟这么多钱不是个小数目,我总不能听你空口白话乱说一气就随便让你走了吧?你要是一去不回头我怎么办?至于你是谁,我没兴趣知道!”

顿了一顿,转向那随从道:“你知道回去怎么说了吧?记住,明日午时之前,若是还没结账,你家少爷可就要作工还钱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说清楚!”

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孙何发觉,直到此时,事情便已经差不多落下了帷幕,可整个过程,高文举竟然对踢场子的事提也不曾提一句,随着孙福来被带走,他也带着寿昌等人起身离去了。孙何心念一动,向寇准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缀在他们身后一同离去了。

051 事物反常即为妖

051事物反常即为妖

当事双方那些当事人都从大厅中撤走之后。很快就有几个小二为依旧坐在大厅中的士子们送上了酒菜,言明是客栈为大伙压惊的。于是乎,关于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种种猜测便新鲜出炉了,甲乙丙丁各种版本满天乱飞,不过却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大家对明天的结果都不怎么看好,毕竟一个开客栈的要和吏部侍郎对抗,赢的机率实在是太小了。可大伙又都知道这高升客栈这几年经营桃花岛的业务,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了,如此财大气粗的主儿,估计背后的实力也不容小觑。总之,一句话,这场冲突如今大家看到的不过只是个开头而已,真正精彩的部分,还没来呢。既然人家客栈没有清场,那大伙就趁了这功夫看看热闹吧。虽说高鹏给的期限是明日午时,可孙侍郎总不至于放心的让儿子在这里过夜吧。

在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推导之下,高文举是此间主人的身份便公诸于众了。再加上他为了一个歌ji竟然不惜和孙衙内对着干,甚至将他的随从当场打死了好几个,这种事情实在太让人不可理喻了。再联系着想想月前他状元楼醉酒大战契丹王子那一场,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位高大少爷,的确不是普通人,不但才华出众,而且还善于经商,如今看来,竟然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碰到孙福来这个顶级大衙内都毫不退让。看来,这一场热闹的确是有够瞧的。

孙何得知高文举竟然是此间主人,虽然有些吃惊,却很快便想通了此中关窍,又见他出手毫不客气,自然明白自己方才的担心全都是多余的了,接下来的事情,以自己的能耐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留下来只怕也是徒增烦恼罢了,便约了寇准双双离去了。

高文举将孙福来八名随从当场格毙又将他本人扣下的事情,很快就被有心之人传播了开去,于是,整个开封府的相关人士全都密切的关注起了高升客栈的一举一动。毕竟这个高升客栈在大伙眼里,实在是太神秘了。不说他经营的那些桃花岛事物贵的离谱,就连他家住宿用饭的价格也与平常人家差了一大截。虽说由于他经营的范围较窄,平日也不怎么影响别家生意,可他赚钱的法子实在太让人眼红了。大伙又都多少听说过关于南衙毕大人放出的话,知道这高升客栈是由南衙罩着的,因此这几年也没人敢上门去生事。如今好容易碰以他要和极其护短的孙侍郎冲突了,大伙又怎能不幸灾乐祸?

就在孙敏之孙侍郎在家里暴跳如雷,砸了不知多少瓷器。叫嚣着要让人调了兵马来抄了高升客栈的时候,高文举等人正在谢玉英的小院中安慰那几位受了惊吓的姑娘。

自从高文举决定要炒作谢玉英的时候,就为了单独安置了一个很僻静的小院,又由着她自己买了几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受她调教,这一阵子,这几位姑娘总是陪了她左右,因此今天受了些许池鱼之灾。

看到高文举一行人进了院子,谢玉英连忙亲自上前招呼,迎进客厅奉了茶,脸上波澜不惊,哪里有半点惊吓过度的模样,看的寿昌心头一阵迷糊。

“她们几个没什么大碍吧?”高文举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拉了寿昌和柳三变施施然坐下,品了口茶才问了一句。

谢玉英微微一笑:“只有月圆当时被那屏风扫了一下,手上蹭破点油皮,其他人都是被吓了一跳罢了,歇一夜就没事了。”

高文举点点头,他对这几个姑娘的芳名实在不怎么感冒,以至于连提问的时候都不怎么愿意涉及。当时最早买回来四个小姑娘的时候,依惯例要为她们取新名,高文举便提议说让她们叫青霞、丽君、曼玉之类的。好将来走红。可这个提议被众人一致反对掉了,大伙认为他取这些名字实在太缺味道了,大伙都认为现在人们最喜欢的都是如花啊,石榴之类的,高文举大是反感,当即表示反对。于是,在寿昌的大力推崇下,这几位便被冠以花好、月圆、良辰、美景了,搞的高文举郁闷不已,并声名从此不再掺和此类事件。

寿昌见两人完全没有受到方才那件事情的影响,心头很是疑惑,便开口问谢玉英:“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谢玉英瞟了高文举一眼,回道:“有几位公子在,哪里轮得到奴家多事?”

寿昌见高文举一脸平淡,又回忆起方才动手时那几个小二的行为,马上就感觉到自己好像被骗了:“原来你们早就安排好了?害我白白操心一场!搞了半天倒是我自作多情了?”说完之后气鼓鼓的嘟起了嘴,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一句不太合适的话,脸上顿时红了起来,心虚的看了看在座几人,却见众人都没怎么注意自己,心里暗暗呼了一大口气。

高文举放下手中茶杯,正色对她道:“你今天太冲动了!那种人渣,哪里值当你出手?竟然伸脚去踹人?你不怕污了自己的脚么?”

寿昌心头暗喜,脸上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那是路见不平!”

高文举道:“路见不平是要帮弱者,你觉得我像被人欺负的那个么?”

寿昌很无语,眼珠一转问道:“那你把人扣了,接下来怎么办?”

高文举笑道:“要不为什么说你冲动呢?那时候没轮到你出场嘛。现在就不同了,你身为开封本地人,这些和地头蛇打交道的事。当然交给你去了。”

寿昌瞠目结舌,愣了好一阵子,一脸无奈的冲他拱手说道:“鹏哥果然够无耻,小弟甘拜下风!”

柳三变脸上多少有些不太自然,他虽然知道高文举在泉州府的能耐极大,可这里毕竟是京师重地,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那孙衙内打的时候好打,扣的时候好扣,可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麻烦。要不是别人顾忌背后的势力,以孙衙内那帮人的身手,恐怕也没那么嚣张了。可如今看着在座的几位都一脸的轻松,他心里又有些捉摸不透了。想想自己最开始就去喊高文举了,结果他又让自己去叫了赵岚,那时候他就认为高文举以自己之力恐怕没法摆平此事,可后来的发展,高大少一如既往的强硬,三下五除二就把孙大少给放翻了,又让人觉得他似乎早已智珠在握,稳操胜券了呢。可听了方才的话,这才知道,搞了半天,他压根就没想怎么去善后呀。这可怎么搞呢?

却听高文举很轻松的问道:“那把绿绮调好了没?”

柳三变点点头,谢玉英忙接口道:“已调好几天了,一直没舍得用。”

高文举摇摇头道:“琴嘛,就是用来弹的,否则再值钱还有什么意思?不过这事咱们做的有些不地道,好像有欺骗消费者的意思啊。要是让孙大少知道他砸的那把琴并不是绿绮,他会不会去消协告咱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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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灯时分,东城的孙侍郎府,孙敏之一脸惊愕的跌坐在椅子上望着前来回话的下人,隔了好一会儿也没回过神来。

今天这事太诡异了,自打闻报儿子的随从被人当场打死八个。连儿子本人也被人家扣了下来,还要勒索他六万多两银子的消息之后,孙敏之勃然大怒,当即就要喊了家丁去砸店拿人。可手下有那机灵的当时就提醒了他一句,听说这高升是南衙毕大人罩着的,是不是想点别的办法。

孙敏之平素就和毕士安不怎么对付,可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面子里子,冷着脸让人去和毕士安打个招呼,让他去传个话,把儿子放了回来这事就算了结了,否则他可就不讲人情了。结果人家毕士安很干脆的回了一句,这事他不管,你爱咋咋地!

孙敏之一听,嗬,给脸不要脸啊,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马上吩咐人去请禁军的几位熟人要带了兵马去抄了那家黑店。可奇怪的是,当那几位一听说这事涉及了高升客栈之后,人家死活都不愿意和他照面,找了种种借口推脱,甚至后来的几位压根就连面也没闪,家人直接就挡了驾,说自家将军不在家。

没了军队支持,便叫了差役也凑合了。开封府虽然官多衙门多,平日大伙见了他孙侍郎也都尽力巴结,可今天一到事临头之时,孙侍郎赫然发现,他自己这吏部侍郎的头衔居然不灵了,没有正当理由,人家压根就不愿意搭理他。几个跑去请人的家丁回来说,如今人家一听说是孙府的人上了门,马上就关门挡驾,连话也不愿意和他们说了。

这可真是太让人诧异了,要说这高升客栈真的是毕士安那老东西罩着的,他也没那能耐连禁军都畏惧吧?事物反常即为妖啊,这事肯定有鬼!到底是谁有这么大势力,连自己这吏部侍郎都不放在眼里?

仔细一想,孙侍郎很沮丧的发现了一个事实。别看他平日里人模狗样的,可那都是沾了自己职务的光!要真的论起官职高低来,他这么个从四品的绿豆小官,在这京城恐怕连号都排不上,比自己有权有势的那简直比驴毛都多。没事的时候,大伙还都敬他几分,这要真的有了事,以自己这点能耐,要和人家磕起来,还真不够瞧的。想到这里,孙侍郎就不由的恨起了自己的老婆刘氏了,都是这婆娘不知深浅,整日纵容那个孽障横行不法,目空一切,如今遭报应了吧,儿子闯了祸,连老子都要搭进去!

既然摸不透对方的底,又没把握能一举拿下,那就咽了这口气,筹钱赎人吧!可……六万三千两白银,那是个什么概念?以自己如今这点俸禄,每月不吃不喝也才六十两,得攒一百年才能够!就算自己不是靠着俸禄过活的,可这六万多两银子那也不是说拿就能拿出来的呀。这个小畜生呀,为了个歌ji就要让老子花这么多钱,买个窑子都够了!

失魂落魄的挥退了回来报信的那些个下人,孙敏之跌跌撞撞的向后宅走去,一进后院门,却见一溜火把下,百来号下人齐刷刷的凑在那里,听着自己那个有点二的小舅子在那里训话,那家伙正信誓旦旦的要带人去抄了高升客栈,旁边的长廊下,站着一个满脸阴狠的女人,正是自家夫人刘氏。

孙敏之气急败坏的冲到小舅子面前,劈头盖脸就是几个大嘴巴子:“你在这聒噪什么?聚了这多人,想造反呐?还不赶紧散了?!”

看着小舅子带着那伙莫名其妙的下人散去之后,孙敏之沉着脸向屋里走去,大声吩咐:“把管家和帐房喊来!”

“老爷!”刘氏很奇怪,事怎么办不说,干嘛先冲自家兄弟动起手来了,自家官人今天怎么改了风格了:“福来还在人家手里呐,你把人都散了,谁去接他回来?”她可是听人说了,老爷今天去请的那些个相熟的人都没个回应,可儿子的安危却实在很是要紧,便打发兄弟招呼了家里的家丁随从,打算去高升硬抢人了。

孙敏之一言不发,直接回了房,刘氏迈着碎步,一路小跑跟了进来,劈头盖脸怒声道:“儿子的死活你还管不管了?!”

孙敏之正沉着脸坐在椅子上喘气呢,被她这一声啐惊的跳了起来,挥手就是一个大耳光:“你就不能消停点!”

刘氏捂着脸,愕然望着这个平素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官人,那表情竟然是那么的狰狞恐怖,仿佛一下子变的不认识了一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之间,没能想明白的刘氏呆呆的发起了愣,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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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后,高升客栈大厅中已经挂上了雪亮的汽灯,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的士子们依旧在热烈的讨论着今天的那一场热闹非凡的冲突,猜测着事态的发展,争论着高升未来的命运。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在座的众人都觉得这事无论如何也要等到明天才能有分晓了,有一部分撑不下去了的便纷纷起身回家去了。

临近午夜时,剩下的这些人也觉得今天不会有结果了,可是为了能全程见证此事,便硬着头皮撑了下来,好在客栈很贴心的为在座的诸位送上了茶饭点心,甚至还告诉大家,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客栈还为诸位安排了临时的铺位,虽然谈不上有多好,可起码不用熬夜熬的这么辛苦。众人一阵感慨,看热闹看到这份上,实在是古今罕有啊,可身为读书人,实在不方便如此明目张胆的占人家便宜吧,坐在这里看看还成,要真的连人家的床都睡了,那岂不是要坏人家的生意,毕竟这里就是以开店谋生的。可真要自家花钱来住,却又承受不起,高升不比别家,最便宜的房间一夜也要一贯钱呐,哪里消受得了?

正当众人为难之际,就听到有人兴冲冲的连跑连喊:“来了,来了!孙府的人来了!”

众人马上精神为之一振,有人问了一句:“来了多少人?”

那人道:“三个!”

“啊?三个?”

“是啊,前面有个打灯笼的,我看的真真的,中间那个就是孙侍郎!”

“这是怎么回事?”

“事物反常,即为妖啊!”

一刻钟之后,孙敏之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朗声向站在柜台旁的小二道:“请转告贵东,孙敏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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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郁闷之死”、“哥寂寞”的慷慨打赏。

052 读书人的看法

052读书人的看法

日已过午,高升客栈迎宾楼一楼的大厅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往日习惯一个或者两人独坐的那些才高气傲的才子们也不得不拼桌了,可大家的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不快与失落。甚至于小二主动要求为各位将位子安排到二楼去,大家也全然不在乎,好些后来的宁可找个相熟的挤一挤,或者干脆站在一边也不愿意离开。只因为大厅中那几位正在滔滔不绝的讲述昨日此处发生的那一幕诡异的事件太吸引人的耳朵了。

昨夜,就在此处,当着那些尚未散去的士子们的面,号称“考官”的孙侍郎竟然恭恭敬敬的向高鹏道了歉,一再表示自己教子无方,以致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帐冲撞了高升客栈,影响了人家的生意,如今依足了人家的损失上门来赔偿了,希望可以念在那小畜生年幼无知的份上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而那位不知来路的高大才子,高老板竟然就坦然处之了,只不过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接过了足足六千多两金子,那可是超过了三百多斤的金子啊,好多人这辈子听都没听说过这么多金子放到一块是什么样子,昨天晚上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然而这些还不是最吸引人的。最精彩的部分就是,原本目空一切,日落前还叫嚣着要带兵来抄了高升客栈的孙侍郎竟然低头服软了!向着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认错了!当他带着自己那垂头丧气,早已没了丝毫嚣张气焰的儿子离去时,在场众人的心情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太意外了,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所谓穷不与富斗,富不与官斗。再有钱的商人,碰到哪怕七八品的小官员也要点头哈腰,敬人三分,可为什么人家高鹏就敢和一个吏部侍郎对着干呢?可怕的是居然还把他给收拾了,这得是多大能耐!那么,这高鹏到底是个什么来头?这高升客栈又是什么背景?

于是,从孙侍郎离去的那一刻开始,高升客栈的大厅中那些目击者马上就兴奋了起来。再加上客栈竟然还贴心的送上免费宵夜之后,大伙的兴致越发的高涨了起来,各种传闻猜测顿时无限扩大了起来。乃至到了次日天亮时,大伙的热情依旧没有丝毫退却,并且闻迅赶来的那些昨夜没撑下去的好事者加入之后,议论之声就越发的强烈了起来。

在众多才子们的如簧之舌加式渲染之下,一段为了一个歌女而大动干戈的冲突很快就变的精妙绝伦了,经过几番传递,如今这段小小的冲突已然成为了一段新的传奇,大伙将此事整理完毕之后,竟然公推了几位口才不错的士子做起了说书先生,现场演绎起了这段故事,让高升客栈的人气一时为之鼎沸。

就在大伙听到第三遍。故事已然发展到一个近乎于玄幻色彩的爱情传说之时,突然有人发觉,故事的主角,高鹏高公子竟然也笑mimi的站在了大厅的一角听的津津有味,仿佛自己完全是个看戏的外人一样,一脸的不相干。再向后望一眼,谢玉英谢大家赫然在列,此刻的谢大家落落大方,面带微笑,也是一脸不相干的样子站在后面听书。

大伙见到正主现了身,顿时慌了神,尤其以台上说书的那几位仁兄为最,说着说着看到正主的笑脸,马上住了嘴,几张脸涨的通红,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人抓了现行一样,扭扭捏捏的不敢正视高文举一行。

高文举见大伙停了下来,笑着拱手施了个圈礼:“大家不用顾忌我,继续便是!”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开口,台上几个马上手足无措的跑了下来。有一个脚下一慌,绊了一跌,眼看着就直直的向台下摔了下去,情急之下,吓的哇哇乱叫,却被高文举顺手扶了一把,稳稳的站在了原处。

高文举尚未开口,便听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这小子方才编排高兄为了个歌女不惜和侍郎家的少爷翻脸,有失读书人的身份,简直是满嘴喷粪,高兄揍他!”

那人红着脸高喊了一声:“这话又不是我先说的,我只不过是传个话而已,要揍也要找最先说的那小子揍!”

高文举微微一笑:“嘴在人家身上长着,要说什么也是人家的自由,要为了一句话就揍人,我高鹏岂不成了孙衙内?”

众人顿时一阵大笑。笑声中,大家发觉这位刚刚被渲染成心狠手辣的家伙似乎并没有那么可怕,于是一阵善意的打趣之言纷纷响了起来。

突然一个很洪亮的声音喊了一句:“高兄身为读书人,为了一个歌女而大打出手,似乎有些不妥吧?”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附和声。

高文举突然转过头来冲着众人脸色一沉,大喝一声:“是谁说的?!站出来!”

人群中顿时变的鸦雀无声,大家对昨日那一场一边倒的痛打印象极为深刻,孙衙内那八位常年揍人的打手在人家两个小二手下没走一个来回就被摞倒了,听说已经当场打死了,最让人害怕的是,那位孙侍郎后来接儿子的时候,竟然连提也没提一句,好像这八个人压根就不存在似的,整个事件中。这么个细节被大家传的最玄乎,说什么的都有,反正有个共同点,就是高升这帮人,要真的下起手来揍人,那可真不是开玩笑,不但真的会下手,还有可能下死手。如今见高文举一言不合就翻了脸,大家心里别提有多紧张了。互相推搡着不敢吭气,唯恐被当成罪魁祸首推出去挨揍,先不说会不会要命,单是人家这顿打,放在这读书人身上可不是个什么容易的事。

就在静了那么几息的功夫,人群中响起一个洪亮的声音:“是我说的!”随着这声话语响起,他的旁边马上闪开了一条大道,将那位面色从容的书生让了出来。

见高文举板着脸冷冷的看着自己,那人丝毫不以为意,很从容的举步走了过来,向着高文举拱了拱手道:“在下莫玄飞,方才那句话正是在下所说。要打要杀,尽管冲莫某招呼,切莫错怪了他人。”

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低语之声,大伙纷纷揣测这姓莫得惹来这高大少如此怒火。到底会受到个什么惩罚。

高文举依旧冷着脸问道:“敢问莫兄,高某此举有何不妥之处?”

莫玄飞道:“高兄身为读书人,自当洁身自好,如今为了一个风尘女子,与那孙衙内交恶,事后又敲诈对方一笔。虽然那孙衙内罪有应得,可高兄此举,不免坏了读书人的身份!”

高文举奇道:“还请莫兄明言。”

莫玄飞道:“虽则高兄出手教训了那孙衙内一顿,然则以暴制暴终非仁者之风,高兄打了人不算,又仗着强势。敲诈对方一笔,如此行径,又与强盗何异?再都说,高兄此举的原由,竟是为了一位风尘女子出头逞强,那么高兄又与那些争风吃醋的纨绔衙内有何区别?”

高文举简直无语,怎么会碰到这么个愣头青呢?这家伙简直读书读太多,脑子烧坏了吧。本来今天客栈里这场热议就是他自己有意无意炒作起来的,目的呢,一是为了高升客栈提高点知名度,二来是为了给谢玉英做点广告。

经过一番运作,这两条可全都实现了,大伙都知道了眼下在高升来,不管吃饭还是住店,必须得按着客栈的规矩来,只要敢捣乱,不管是谁都讨不了好去。而且又有孙敏之父子那一笔巨额赔偿做铺垫,大家也自然而然的知道了谢玉英的身价高的不可想象,光是听着人家用的那琴,围的那屏风的价钱就能吓死人,那么听她的曲子得是多大的享受?

目的虽然达到了,副作用竟然也不小。这世上,只要是有人说好的东西,肯定就免不了有人说不好。有了种种正面的传言,自然少不了负面消息了。其中呼声最高的,就是关于高文举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么一件事了。而质疑声最高的,就是高文举结交风尘女子这么一条了。这年头,ji女的地位很尴尬,虽然大伙聚会庆典之类的总是免不了叫上几个,可从来没人把这些人拿正眼看。就算是做官的娶了窑姐做妾还要背过人做呢,为的就是不让人说闲话。

如今,高文举公然为了一个歌ji大打出手,虽然赢了场子,让众多受过纨绔们欺凌的弱势群体多少有些兴奋,可事过境迁之后,早已深入骨髓的儒家理教又让大家觉得,身为读书人。为了一个风尘女子搞的大动干戈实在是有辱斯文,这才有了这么个负面传闻。

高文举今天听到小二不断的向他汇报,说有人用这番话来诋毁自己,本来依着他自己的性子,这事也不过笑一笑就扔过手了,可当他得知谢玉英竟然为了这个消息惴惴不安时,马上就意识到这是个契机了,于是乎,经过一番劝解,便带着谢玉英进了大厅。

其实高文举方才那声怒喝声主要是为了清场,其次也是为了给谢玉英一个面子,让她知道自己的重要性。如今听到莫玄飞出了头来和自己理论,高文举正好趁机把心里的念头当众讲出来,心里竟然微微有些兴奋。只是,他没想到,莫玄飞竟然把话说的这么直接,望了一眼谢玉英,见她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自然了,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053 高文举的立场

053高文举的立场

其实就莫玄飞自己来讲。要当面对高文举讲出这番话来也是需要一番勇气的。当日契丹耶律文一行来状元楼挑战之时,他可是竭尽全力也未能抵挡几个回合。若非后来高文举莫名其妙的参了一脚,恐怕那天大宋文坛的脸就要被抹黑了。因此,他对高文举和柳三变是有着几分敬意的,甚至在最近许多人谣传这两人整天和谢玉英那个老歌ji混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曾经大力为两人辩解过。在莫玄飞看来,如此优秀的人才,又岂会做出那等不堪之事?

可让他很是意外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当他昨夜听到有人说到高升客栈发生的这一幕时,兀自不信,人家便告诉他,高文举定的最后期限便是今日午时,于是乎,一大早起了床他就往高升赶,结果进了门才知道,事情已经在昨夜结束了。当听了几遍在座诸位各有特色的讲解之后,莫玄飞终于肯定了一条,那就是高文举和孙福来的冲突,的确是因为谢玉英而引起的。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十分失落,他很难想像一个才华如此出众的才俊,居然昌个喜欢风花雪月的纨绔子弟。当然他也知道了这家客栈就是高文举自己开的,可相对喜欢财物而去经商来讲,这个为了女人而大打出手的行径才是真正让他深恶痛绝的原因所在。

因此,在高文举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出现在大厅中时,他便冷眼旁观了起来。在听到高文举对那个在台上说书的仁兄宽解了那几句时,莫玄飞简直有冲想冲上去抽他俩耳光的冲动,什么叫嘴在人家身上张着,爱说什么是自由?难道为了女色连读书人的体面都可以不顾了么?你也太能装了吧?于是乎,莫玄飞便很不和谐的喊了一嗓子,结果就导致高文举当场翻了脸。而高文举翻脸之后,莫玄飞心里竟然生起了淡淡的得意,哼,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其实莫玄飞心里还是报有一线希望,他想凭着自己的力量将高文举劝解一番,使他迷途知返,从此回归正道。毕竟一个如此有才华的人误入了歧途还是很可惜的,要是他日后能改邪归正的话,那将是大宋的福气。

高文举却不知道自己此时在莫玄飞眼里已经被打上了犯错误的印记,只觉得这哥们好像有些冲动,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怎么他好像更紧张一点?不过,他今天过来的目的便是要趁机发表一点自己意见的,如今正好借了他这个机会向大家表明一下也不错。

高文举淡淡一笑,冲着莫玄飞道:“原来此事小弟并不愿过分计较,既然莫兄有此一问,小弟就趁此机会和大家辩上几句。大家就权当今天听了一场辩论吧。大家意下如何?”

众人顿时一阵附和之声,高文举当日在状元楼大发神威的事情如今还被人们津津乐道呢,只是那一次他并不是用辩论的形式赢了对方的,因此,大家只知道他对对子的功力相当厉害,至于辩论的水平究竟如何,大家还都不是很了解。如今他露了一手武力值,大伙还没开始正式传播,他又要上场辩论了,这怎能不让这帮习惯看热闹的热血青年好奇。

莫玄飞自然也巴不得他和自己当面辩论一场了。他心里明的跟镜似的,要动起手来,自己恐怕不够人家塞牙缝的,可要论起辩论来,到京城这么久以来,他也只不过输给过柳三变几场罢了,高文举文才出众不假,可碰到这种高手,不挑战一下又怎么能安心呢?更遑论这个辩题还是自己挑出来的,而且在道义上,自己已经抢占了至高点,倒要看看这个高鹏是不是真有那么神。看看他如何将这铁一般的事实说的倒了过来。

见大家都没意见,莫玄飞也表示了同意,而且坚持了自己的立场就是方才那几句。高文举做了个请的姿势,将莫玄飞请到了台上的桌前,两人依了打擂台的形式对案而坐,又请了几位惯于执笔的士子做好了记录准备。

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高文举一指挂在墙壁上的白纸向做记录的两人示意了一下,开口道:“据莫兄所言,小弟昨日之事,前后一共犯了三个错误,一,以暴制暴。二,敲诈。三,结交风尘女子。可对?”

莫玄飞点点头:“争风吃醋本就因结交不慎引起,也就不必多写一条了。高兄自己又怎么看?”

高文举微微一笑,转头向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道:“可还有要补充的?”

一人突然喊了一句:“都说你把那几个人当场打死了,算不算草菅人命啊?”

众人一阵哗然,不约而同对这位胆大包天的仁兄行了个注目礼。这也太胆大了吧?你不知道这事连人家事主孙侍郎都没吭一声,你怎么敢当这么多人的面就捅出来呀,真嫌自己太自在了,要找点事吗?

谁知高文举竟然丝毫不以为意,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这个事情嘛,不太方便透露。如果大家想知道,可以去请教孙府的人。”

大伙心里顿时一惊,这事其实从事发当时的情景来看,那几个人究竟是死是活还真说不清楚,大家只是依据当时目击者的描述来推断,那几个人从头到尾都不曾出现,而且孙侍郎和高文举当时都不曾提及半句。大家都认为这就是那几个人已经死掉了的迹象。可推测归推测,从当事人口中得到证实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见高文举说的如此轻描淡写,竟似真的已经将此事抹平了一般,众人心中如何能不吃惊,那可是八条人命啊,说没就没了。同时大家又为那些为虎作伥都感觉悲哀,仗着主人家的威风出门作威作福的时候看着挺扎眼,可真的遇到事的时候,死了都没人问一句。跟着孙福来的那八个随从在场众人也有不少多少了解一些的,那么忠实的走狗最后落了人无人过问,这种小人物简直太可悲了。

高文举环视一圈,淡淡的一笑:“看来没别的补充了,那小弟就一条一条的为各位做个说明吧。”说着向榜上写的几行字虚点一指:“先说这第一条,以暴制暴!莫兄以为小弟此举欠妥,那小弟就要请教莫兄一句了,若非如此,却又当如何呢?”

莫玄飞早有准备,几乎是脱口而出:“此处乃是大宋京都,天子脚下,首善之区,若有宵小之辈寻衅滋事,当然是要报官处置了。若人人都以高兄为范,滥用私刑。又要置国法于何地?再者说来,高兄既已将其制服,便当扭送官府,却何故要将人扣留,强行勒索财物?……”

高文举轻轻一举手将他打断:“我们一条一条的来说。莫兄说此地是天子解下,首善之区,这我不反对。可莫兄认为官府能管得了此事么?远的不说,单说今年,甜水巷刘记酒楼、南门大街郑家鱼铺、龙津桥孙家茶楼,这几家都是开封城里有头有脸的老店,当日遇上孙衙内之时。却也曾报过官,可后来的结果呢?”

众人一阵哗然,莫玄飞登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高文举所说的三家店子,他只曾听说过龙津桥孙家茶楼那件事,孙衙内因为当日喝茶的水不够滚,当场发作将茶楼砸了个稀巴烂。茶楼主人不咽不下那口气,便报了巡街捕快,结果孙衙内屁事没有,茶楼主人反倒被扣了个诬告他人,寻衅滋事的罪名,害的家里上上下下花了千多两银子才把人捞出来,经此一劫,一家人再也没了在开封讨生活的勇气,没多久就将店盘了出去回老家去了。如今高文举将此事拿来说项,人家自己是掌握了事情经过的,更何况还有两件自己不曾听说过的事情。

要是真的报了官,事后谁吃亏还说不不定呢。明白了报官没有用,那自然就只有以暴制暴这么一条出路了。莫玄飞一下子就哑火了,低下头,涨着脸再不吭声。

高文举接着一指第二条:“再说勒索这一条。莫兄何以觉得小弟在勒索孙衙内呢?”

莫玄飞刚刚泄了气,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一面琴而已,值得了那许多钱?”

高文举轻轻摇头叹息了一声:“唉!莫兄想来并不喜欢铺张,小弟不来怪你。可你不能以此来判断别人的事物是否值得了那个价钱吧?口说无凭,谢姑娘的伴当怀里如今便有一面琴,我们来请莫兄鉴赏一下。”说着招了招手,谢玉英身后那个抱着琴的小丫头上前几步,将怀里的琴袋递给了高文举。

高文举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的将琴袋中的琴取了出来,小心翼翼的摆到两人中间,用手一指:“敢问莫兄,可知此琴价值几许?”

莫玄飞很熟练的看了看,又用手试着弹了几个音符,顿时就被此琴所发出的清脆之声迷住了,呆了半天才喃喃的说了一句什么,回过神来又一脸狐疑:“不对啊,此琴明明就是新做的。为何音质如此之好?莫不成,是哪位当代大师所制?可就算是公孙七星所制之琴,音质也不会如此之好呀,这是怎么回事?”

高文举叹息道:“此琴乃小弟购自桃花岛之物,琴本身并不值得多少,不过花了两千桃花银币而已。只是这琴弦,着实贵的紧,每一支都要银币三百,只这七支弦就要银币两千一,若依了如今大宋境内的换法,只算琴弦,就得用银三千一百五十两。且不说这个,小弟要说的是,此琴乃是谢姑娘那面琴被孙衙内损毁之后,不得已才使的替代品。谢姑娘使得那面琴,有个名字,叫做绿绮。”

莫玄飞一听到“绿绮”两个字,顿时身子一震,这面琴的名头太大了,传说中,司马相如就是用这面琴将卓文君拐走的。而由于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知名度极高,以致于人们从此将“绿绮”当作琴的代名词来口口相传。绿绮的名头也因这个爱情故事而水涨船高,成为了每个读书人心中的圣品。这也是莫玄飞听说孙福来砸了高升一面绿绮之后并不觉得有多值钱的缘故,他根本就把绿绮当成了传说人对琴的斯文说法,如今听到这面传世名琴,竟然被那个衙内毁于怒火之下了,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愣了半天,莫玄飞脸上浮出一丝惭色道:“想不到,想不到。若真是绿绮,几万两银子,倒也不算讹了他。只是……”说着又抬起头来向谢玉英瞟了一眼:“如此贵重的琴,你竟然……”

高文举微微一笑:“这么说来,莫兄认为这第二条的罪过,也不成立了?”

莫玄飞点点头,心中对他竟然将“绿绮”交给谢玉英弹奏愤慨不已,若非他仗着有钱,将琴乱给人使用,好好的一件传世名品,又怎会遭此厄运?

高文举自然已经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那点意思,也不愿就此说破,只是接着向榜上一指:“我们再来说说这第三条,结交风尘女子。没错,谢姑娘是我的朋友,否则我也不会把一面价值几万两银子的琴送给她了,而且,她也的确曾经沦落风尘。可这个经历并不能说明谢姑娘就低人一等,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她曾经有过风尘生涯的阅历,才让小弟打心眼里佩服她、敬仰她,愿意与她成为朋友。”

不光莫玄飞一脸诧异的看着他,就连旁边那些看热闹的也傻眼了,这种当着众人的面主动承认自己和一个风尘女子成为朋友的家伙,还算是个读书人吗?这也太不知自爱了,太自甘堕落了,太无视游戏规则了!

谢玉英望向高文举的眼神,已经有些模糊了,这些日子以来,她明显能感觉得到高文举对他的态度慢慢在转变,从最初一开始的稍有敌意,到后来渐渐的趋于平静,再后来就是完全把她当成了一个普通朋友来对待了。

别看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可就这个普通朋友的身份对谢玉英来讲,实在胜过黄金万两,胜过千言万语。这个身份,让谢玉英忘记了自己曾经沦落风尘,甚至让谢玉英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在高文举面前,她完全可以以一个平等的身份来和他交流,这份感觉,让谢玉英感到了自己人生中最在意的那份尊重。如今,又听到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了自己主动结交的话,谢玉英心里顿时变的沉甸甸的。

柳三变望向高文举的眼神中,更多的是一丝惭愧,他虽然也将谢玉英当成了真正的朋友来对待了,可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承认这个事情,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再想想,高文举结交谢玉英,完全是因自己而已的,因此,他的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寿昌望着高文举的眼神,则完全是憧憬,她觉得鹏哥这种敢做收当的样子简直太帅了,忍不住就想拍手为他叫一声好了。

大厅里所有的人都被高文举的这几句话震住了,压根就没人注意到,二楼有几个包厢的窗户如今已然大开了,每个包厢中都有几双眼睛,正在全神贯注的望着场中央的高文举。

此时的高文举,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微微一顿,开始陈述自己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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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郁闷之死”又打赏了,谢谢!

054 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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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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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 出名也有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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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 高调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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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帝王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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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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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桃源》059 暗示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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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明言

060明言

寿昌那略显微弱的声音传入高文举的耳中。不知为何,高文举竟然觉得心中升起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复杂感觉,这种感觉内容很丰富,有甜蜜,有期待,有兴奋,有无奈,有担忧,竟然还有一丝有恐惧。那甜蜜,来自于这几个月来两人相处的时时刻刻、点点滴滴。这恐惧,来自于他前几天收到的那封信。信中明确的告诉他,眼前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便是太宗陛下的掌上明珠,当今官家的亲妹妹,大宋的寿昌公主殿下。何去何从,让他自己考虑。

看完信的那一刻,高文举终于想通了许多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他明白了为何自己那张文碟轻易就能拿到手,明白了为何对方竟然那么了解自己,明白了为何嚣张狂妄的孙侍郎会被自己吓成那副德行,也明白了为何那个老安有那么好的身手,当然也明白了为何那个赵德才竟然也会潜龙功。

他有些失态的望着眼前的寿昌。回忆起最近这一段日子两人在一起时的种种事迹,又想到自己明明第一眼就认出她是女儿之身却有意视而不见,企图借着这个机会取得她的好感,正正经经的谈场恋爱。谁知道,眼见的有戏了,却得知对方竟然是公主!

他明白,自己眼下处在很危险的状态,在这样下去,恐怕就会深深的陷处感情的漩涡之中了。因此,才不得已的埋头做起了鸵鸟,有意无意的不敢单独和寿昌见面。可谁想到,今天,还是让她制造出了个这种场景。就在刚刚她站在自己身边指点图纸的时候,高文举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许多,思绪同时也变的混乱不堪,他终于再也忍不住,轻轻的挑了一句,没想到,话一出口,先乱的那个,竟然是自己。

收回了心神的高文举,再看了寿昌一眼,却见她满脸通红,嚅嚅的抖动着那小巧可爱的小嘴,低声的说着什么,可惜高文举的状态却很糟糕,一时间。竟然没能听明白她在说什么。

“不好意思,方才有些走神了。”高文举突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却又狠不下心来说出让双方都难堪的话语,唯恐一不留神,将这个毫无心机的小姑娘你伤害了,连忙正了正身形,解释了一句,接着问道:“你说什么?”

寿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看着高文举的表情,见他并非有意造作,脸上飞起一片红霞,摇摇头道:“我没说什么,我是问你,已经好久没出去逛了,我觉得有些闷了。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出去转转?”

高文举前世好歹多活了几十年,哪里能不明白寿昌此刻的心思已经全在自己身上了,可一想起她那恐怖的背景来,就觉得不寒而栗,自己要真的和她发展下去,到时候万一遇到了来自她背后那股力量的阻挠,自己又当如何面对?虽说钱财身外物。大不了客栈可以不要,自己脱身还是没有问题的,可到那时候,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又要如何面对?心中思索着如何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嘴上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再说吧。”

寿昌点点头,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高文举愣愣的看着她,叹了口气,将身子重重的放在椅背上,犹豫了片刻,终于说道:“再过半个月,我就回泉州去了。

寿昌刚转过的身躯猛然一凛,呆在原地,低声问道:“你不参加大考了么?”

高文举摇摇头:“我本来就无意功名,来参加科举,只不过是想凑凑热闹,如今,热闹过了,也该回去了。”

寿昌肩头一阵抖动,双手紧紧攥成一团,良久之后,才用尽全力将心情平复了下来,眼睛望着门口,看也没看高文举一眼,小心的说了一句:“那……明天再带我去钓一次鱼,好么?”

高文举费力的张张嘴,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寿昌再也不看他一眼,迈步匆匆向外走去,风一样的冲过赵德才的边,一溜烟的向自己的小院跑了回去。赵德才正在笑嘻嘻的和高兴在说着话。突然发现热泪盈眶的寿昌匆匆奔了出去,脸色大变,不解的向房中张望了一眼,却见高文举似乎脱力一般失神的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门口动也不动,他不敢多想,连忙转身追了出去。

※※※※※※※※※※※※※※※※※※※※

次日一大早,用过早饭之后,高文举、寿昌、柳三变、谢玉英等人再次来到上次野餐的地方,一路上,大家有说有笑,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到了地头之后,依旧摆上了四张长椅支上了渔具,而柳三变和谢玉英依然没等椅子坐热就相伴着去了小树林边特意搭建的小帐篷里讨论音律去了。

寿昌摒退了赵德才,高文举也赶走了高兴,两人各举着一把鱼杆出神的望着水面,老半天一句话也没说。

寿昌的鱼浮子沉下了水面,良久之后又浮了上来,却是鱼已咬掉了饵却吐出了鱼钩,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如果有人注意的话,就能看到,貌似波澜不惊的寿昌。其实是在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一声轻响,高文举举手提起了鱼杆,一条巴掌宽,约有七八寸,有一斤多重的大鱼挣扎着被他拎出了水面,高文举面无表情,轻手轻脚的将鱼摘下鱼钩。

寿昌终于再也忍不住了,颤声道:“我就那么讨你厌么?”

高文举不动声色,很熟练的将鱼钩抛下了水面,却没留意到自己压根就没有重新装鱼饵。

寿昌喃喃道:“我知道我不该瞒着你,可……难道你就不能把我当成个男孩子来看么?”

高文举叹息一声。眼睛望着前方,悠悠开口道:“我不怪你瞒着我,只是,你我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终究要天各一方的。与其到头来大家难过,还不如早早放开了手,留下那些美好的回忆。”

寿昌眼中的热泪滚滚而下,肩头不停的耸动着。高文举眼睛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刺痛,脱口说道:“对不起~!”

寿昌将头埋在膝盖上,轻轻的摇了摇,闷声闷气的说道:“不怪你,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说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高文举呆呆的望着手中的鱼杆,心中痛如刀绞,恍惚中,想起了前世的许多往事,当初失去玲珑时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突然又降临到了他的心头。高文举大吃一惊,我这是怎么了?上辈子错过一回了,难道这辈子也要错过吗?

可要是真的如此发展下去,以自己的身份,皇家能同意让高贵的公主下嫁给自己么?这是公主呀,以前都只是在电视电影里见过的那种传说中的人物呀……

呸!我这是怎么了?两世为人怎么还越活越回去了?难得遇到一个能说得来的人,难道就要如此睁着眼睛错过吗?公主又怎么样?老子只不过是来打酱油的,怕他个鸟!大不了私奔!否则也白活这两辈子了。

高文举突然将手中的鱼杆向旁边一扔,起身走到寿昌面前,蹲在她身边,轻轻伸出双手将她环住,寿昌的身子轻轻一颤,顺势倒在了他的怀中,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是我不好,我不该前怕狼后怕虎,先勾引了你,又不敢面对。”高文举轻轻拍着寿昌的后背说道:“我决定了,不管以后的路有多艰难,只要你愿意,我都会陪在你身边。天塌下来。我替你顶着!”

寿昌的哭声顿时停了下来,微微一愣,疑惑的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泪眼,不解的看着他道:“你不讨厌我么?”

高文举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怎么会讨厌你?要是讨厌你,第一天见面的时候就不会理你了。”

寿昌眼眶又是一红:“那你为何要抛下我回泉州?”

高文举叹了口气道:“你我身份悬殊太大,我怕自己配不上你。再说,皇家的事,我这升斗小民,实在是不怎么敢沾啊。”

寿昌轻轻的用拳头在他身上打了几下,将头埋进他的胸口,恨恨的骂道:“你这个傻蛋!皇家的人就不是人了吗……啊,不对啊!”突然抬起头来,疑惑的盯着高文举:“你怎么好好的操心起这个来了?”

高文举道:“我这不是怕自己配不上你吗?堂堂公主,下嫁给个开黑店的,多难看?”

寿昌撩起高文举的衣襟来擦了擦眼泪:“你考了状元,自然就配得上了!”又一愣:“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高文举撇撇嘴道:“你家里给我通知了,让我小心点。我能不害怕吗?勾引公主,那得是多大的罪过?搞不好,就要连累好多人的。”

寿昌呆呆的想了想,问道:“是谁通知你的?”

高文举摇摇头:“不管他了,反正我决定了,这辈子就你了。好不容易刚勾引上手,被人家几句话就吓跑了,不是我的风格!”

寿昌轻轻在他胸口捶打一下:“讨厌!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高文举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她:“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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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常感谢书友“莫贺延”同学的月票支持,今天遇到些小事,耽误了不少时间,码到现在才完成三千,只好先传上来,明天小小的爆发一下。

061 定情

061定情

静静的看完了后中的信。寿昌垂下头思索了一会,抬起头来望着高文举扬了扬手中的信笺:“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打算回泉州的么?”

高文举点点头,没有说话。

寿昌将脑袋轻轻偏了偏,接着问道:“要是没有这封信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高文举很吃惊,呆呆的想了想,还真没想出什么东西来,只得照实回答:“还能怎么办?只能顺其自然,就这样子磨呗。”

寿昌眼珠轻轻一动,盯着他又问:“如果你不知道我是公主,你是不是打算就这样磨到我开口?”

高文举微微一怔:“或许吧。”

寿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又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儿家了,为什么一直不向我说明?还一直逗我开心,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勾引我?”

高文举大汗:“起初我只是把你当成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出门来找乐子玩的。原以为你玩上几天就回去了,反正你又有家里人的支持,想必没什么后顾之忧,正好我那阵子也挺无聊,好不容易碰到个能凑到一起玩的伴,挺开心的,也就没想那么多。只想着。等你玩够了,自然就散了,大家就当是萍水相逢,做个好朋友就是了。你怎么能乱用词语,勾引少女,很大罪过的。更别说勾引公主了。”

寿昌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么说,我还得感谢这个写信的人了?要不是他的帮忙,我都不知道自己真的被你勾了魂去呢。”

高文举很吃惊:“这话从何说起?”

寿昌两眼一红:“你这个没良心的……”眼眶中泪水直打转转,强自忍住道:“你知不知道,你昨天说了要走的话之后,我难过了整整一夜?枕头都被泪水泡透了。我还以为,今天真的就要和你分开了。”

高文举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丝巾来,轻轻将她眼中的泪水拭去,很无奈的说道:“我那时候也没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被你勾了魂去,昨夜其实也没睡好。昨天我一说回泉州,你就一声不吭同意了,明明就是不在乎我嘛。我想了一夜,后来还是觉得自己兴许自作多情了,要不是你方才那一哭,搞不好我们真的就要错过了。”他好歹也是两世为人,又加上前生经历过那许多事情,自然明白对付女孩子,有时候要用一些小小技巧,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珍惜眼前这个人了,当然要主动一些了。不过,话里话外还是要暗示一下对方自己的立场。

寿昌很满意的仰着头任他施为,直到他收回丝巾才悠悠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

高文举莫名其妙:“这又是打哪说起?”

寿昌面不改色:“一个女儿家。自己找上门来,还要缠着你,不算不知羞耻么?”

高文举这才想起来,若是依着后世的习惯,寿昌的这种行径再正常不过了。可现在是宋朝啊,怎么就会有如此主动追求幸福的姑娘呢?还真是奇怪了。若非自己有前世的记忆,恐怕还真的无法接受这种行为呢。不过她的这个问题,又要怎么回答呢?难道说,没关系,这种事我见多了?这话要真的说出来,还不定会招来寿昌多大误会呢。想着想着,竟然不知如何回答了。

寿昌看他目光闪烁,刚刚恢复了几分喜悦的心情又沉了下去,叹息一声,再不说话,将身子倦了起来,呆呆的望着前方,动也不动。

高文举见状,心头又是一阵刺痛,轻轻用手抚着她的头发道:“你多虑了,我只是很奇怪。虽然我高文举也算得上是英俊潇洒、器宇轩昂,勉勉强强称得上一表人才,可再怎么出众也惊动不到皇宫里去吧?你是怎么慧眼识英才,一眼就发现我的?”

寿昌吭的笑了一声,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便再不为此纠结。轻轻将他搭在自己头顶的手拉到面前,用小脸蹭了蹭,眯着眼睛道:“你说什么都好,反正我现在已经被你勾引到手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不介意。反正我跟定你了。”被高文举揽在怀里那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世间无论什么东西,都比不上面前的这个人对自己的重要性。索性就敞开了心胸,直截了当的表明了心迹。

高文举很诧异,这年头居然还有如此主动的姑娘家?竟然还让自己碰到了,真是太让人意外了。不过……这手感可真让人打心眼里喜欢。难道这是老天给穿越人士特意安排的福利?看来以后可以适当的少一些对贼老天的腹诽了。

两人保持这种极度暧昧的姿势好一阵子,高文举才发觉自己一直蹲在她的椅子旁边,腿脚之间的气血不畅,已经有些麻木了,却又不舍得挪开那感觉良好的手掌,索性轻轻的坐在她的椅子旁边,将双腿伸开让气血通畅一些,好在这种躺椅高度并不怎么高,他坐下之后,手心的位置并没多大影响。

静静的望着沉浸在幸福中的寿昌,高文举一时之间感慨万千,他实在不愿意和皇家作对,虽然手头有几个小钱,甚至还有几个精壮劳力,可用自己这点实力来对抗国家机器。胜算未免太低了。如今,如何应对那些有可能面临的压力才是当务之急啊。实在不行,还是私奔?

用另一只手轻轻的从寿昌手中取过那张信笺,高文举望着那字数寥寥却措辞严厉的内容,苦苦的思索了起来。这封信中所表达的意思很简单,一是清楚的说明了寿昌的身份,二是告诫他要识得进退,不要痴心妄想,否则后果自负。信的末尾盖着一个大红印章,天子信玺四个大字清晰可辨。

一想起这事的前因后果来,高文举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寿昌来的时候,对方分明就摆出了极大的善意,不但帮自己处理了文碟的问题,还将寿昌完全的托付给了自己,一副你办事我放心的架势。可这眼见得两人关系有点进展了,马上就来棒打鸳鸯了?这不摆明了要玩人么?皇帝就了不起了?别以为你帮我弄个文碟就可以左右我的人生了,要知道人的一生中,除了前途之外,爱情也是很重要的!

话说回来,当时将寿昌送到这边来的时候,她是以男子装扮出现的,可别人就算不明白。难道你做哥哥的自己都不清楚么?孤男寡女在一起混上一阵子,天知道会出现什么事?现在倒想起来威胁我了?哼,须知我高文举好歹也算是个七尺男儿,如今被一个自己心仪的小MM主动表白不说,还要被你的威胁吓退么?简直太不把豆包当干粮了。

不过说归说,做归做。人家好歹是个公主,难道自己真的就这么带着她私奔么?高文举脑海中突然闪过寿昌方才说的考上状元就配得上那句话来。再联想到这两个月来寿昌不断的言语之间暗示自己,鼓励自己要考个名堂的事情。高文举心中隐隐约约的闪过一丝亮光,难道说,自己考中了状元,对方就有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啪!”高文举拍了自己大腿一下:“我怎么这么蠢?!定是如此。否则为何人家要帮我办什么文碟……咦?不对啊,那时节我们才刚刚见面啊,难道她那时候就看上我了?是喽,一开始,人家就知道我的底细,我还总以为自己是在扮猪吃老虎。老天爷啊!敢情不是我泡妞,是被妞泡啦?!这要传了出去,日后还怎么见人?”

寿昌也是个天塌了都不怕的性子,心事定了下来,竟然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又被他拍腿那一下惊的醒了过来,转头看到他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抿嘴一笑,连忙起身拉了他一把:“你怎么坐在地上?多惊啊,快起来。”

高文举毫不介意:“都晒的干透了,哪里有丁点凉意?”

寿昌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笨死啦!地上多脏啊!”

高文举将手收了回来,趁机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手脚,将手中的信笺轻轻叠了几下,又收回信封,喃喃道:“难道这封信的意思是鼓励我去考状元?不是威胁的意思?”

寿昌一把将那封信扯了过来,嗔道:“不要管这个,安安心心的做你自己的事,考不考状元,也没多大干系!”

高文举很吃惊,扭头望着她道:“瞧你这意思,是打算跟我私奔了?”

寿昌顿时红了脸:“呸!胡说八道!你真当我是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么?再胡说我……”眼睛又红了起来,嘴里的话却停了下来。

高文举马上投降,连忙凑到她跟前道:“你别多心呀,我开个玩笑。”

寿昌红着眼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高文举大是头痛:“天地良心啊!你我之间,只有你欺负我的份,我哪里敢欺负你?”

寿昌低声道:“那你说什么私……奔的话?”

高文举一拍她手中的信封:“这信上说的很清楚,让我自己知道进退,你也说过,考上状元才能配得上你。如今你又说不让我考状元了,那不是……”

寿昌脸色缓了过来:“你这人!一天就知道胡思乱想!这封信不是我哥哥写的,用不着担心!明白了吧?”

高文举哦了一声:“那你不早说,吓的人家这小心肝扑通扑通的直跳!”

寿昌被气笑了:“无赖!”

高文举又道:“不对啊。那信上明明那么大个天子信玺,不是皇帝,谁敢用那玩意乱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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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感谢书友“自在”和书友“孤墨然”的慷慨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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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吃亏

062吃亏

寿昌白他一眼:“你是什么狗屁才子!你不知道天子有六玺么?”

高文举笑笑道:“姑娘家家的。矜持一点的好……咳,说说这六玺的事。”

寿昌道:“天子有六玺。皇帝行玺,用于封国;皇帝之玺,用于赐诸王侯;皇帝信玺,用于发兵;天子行玺,用于召大臣;天子之玺,用于策封外国君主;天子信玺,用于祭天地鬼神。你说,要真是我那做皇帝的哥哥给你写信,用得着使这给鬼神用的玺么?分明就是有人想吓唬你罢了。还整天吹自己多聪明,这点小把戏就吓的要往家里跑?勾引我的时候那胆子都跑哪去了?”

高文举很无语,看着这个方才还差点哭的背过气的公主,彻底明白过来了,自己这是栽到人家手里了,不过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似乎做什么辩解都没用了,苦笑一声道:“拜托!我只是个靠跑腿赚几个小钱的小人物而已,哪里能弄清楚皇家那么多事?你说你们皇家这些人也是,吓唬人也不用开这么大的玩笑吧?这再者说来,虽然这六玺用途不一,可说到底都是皇帝才能用的。别人谁敢乱用?就算是有人想吓唬我,那也得是皇宫里的人,而且……”

寿昌打断他的话:“别而且了!就是个无聊的人,没事找事罢了。别往心里去!”

高文举闻言稍稍思索了一番道:“看来你知道是谁在搞鬼了,喂,我说公主殿下,你也太没脾气了些吧?人家都惹到你男朋友头上了,你就没点表示?”

寿昌脸上又上一红:“呸!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她惹你与我什么相干?”

高文举很委曲:“话可不能这么说吧……哦,对啊,说起来,还多亏了人家这封信,要不然,岂不要让你我错过这段好姻缘?”

寿昌又羞又恼,抬脚就踹:“钓你的鱼去!”

…………

赵德才咬着一根毛毛草,懒洋洋的坐在凉棚下和暗夜大眼瞪小眼。

“你少那么看着我,有功夫多去陪陪少爷。”暗夜抿了喝了一口酸梅汤,对冲自己直翻白眼的赵德才说道:“回头少爷让那高鹏拐着卖了,连你也赔进去!没看见那俩椅子都挨一块去了么?还不过去看看!”

赵德才远远的看了一眼,见那两张椅子已经靠在了一起,而高文举正自己兴高采烈的忙活着将头顶的遮阳伞向寿昌那边挪动,撇撇嘴不屑的说道:“还不定谁拐谁呢。问你话,你别打岔!你先说你和我师傅是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

暗夜摇摇头,一把从他嘴里把那支毛毛草揪了下来,冷哼一声:“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口花花就不说你了,还学一身的坏毛病,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的,像什么样子?!”

赵德才猛的跳了起来,瞠目结舌的望着他:“你怎么……”突然脸上一红,喃喃道:“我是内侍,不是女的。”

暗夜用手一指他的胸口:“哪个内侍大热的天捂成那样?”

赵德才连脖子都羞红了,怒道:“你个老不正经的,我去告诉公主……”

暗夜抬起手来轻轻向下虚着压了压:“你急个啥?当初还是我抱你回去的呢,你身上从头到脚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我怎么就老不正经了?倒是你自己,怕是连殿下也不知道你是女儿家吧?”

赵德才傻眼了,望着暗夜喃喃道:“你究竟是谁?”

暗夜向着寿昌的方向摆了摆头,问道:“公……少爷没向你说起过吗?”

赵德才摇摇头:“我总觉得你不简单,就私下里问过少爷了,她说你就是个老管家,我也就当了真。要不是上次在客栈里你拦我那次,我还真的没再怀疑过。这一阵子想找个机会问问你,可你一天到晚总避着我。”说着顿了顿,又一脸期待的问道:“你说我是你抱回来的,那你知道我的身世喽?”

暗夜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多少知道一点。”

赵德才连忙走到他面前,很小心的问道:“那你会替我保密吗?”

暗夜摇摇头。赵德才脸色大变,沉声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样?”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暗夜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的盯着他,赵德才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整日颤巍巍的老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杀气,四面透风的凉棚中竟然产生了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心头大是震惊,暗暗运起了功力,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就在赵德才功聚双手,打算拼个鱼死网破之时,暗夜突然放松了下去,身子软软的向后一靠,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凉棚中那压抑的感觉又消失了。赵德才吃惊的望着这个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倒的老人,心中的慌乱无以复加。良久,他总算明白了过来,这个老头对自己没有恶意,否则,以他眼下的身手,恐怕没拼命的机会都没有。想明白了此节,他顿时将自己那满腔的不忿收了起来,规规矩矩的坐了回去,静静的望着暗夜,等待下文。

暗夜淡淡的说道:“你的事,我不会对任何人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有时候,你知道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

赵德才一愣:“什么意思?”

暗夜想了想,面色凝重的对他说道:“不管你以后打算怎么做。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伤害寿昌殿下,其他人,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如何?”

赵德才垂下头,喃喃道:“怨有头,债有主……我本也无意伤害别人。而且殿下对我,呵护有加,我又怎会狠下心来伤害她?”

暗夜点点头:“那就好。”

赵德才突然无声的抽泣了起来,双手捂着脸嘤嘤的哭道:“我心里好乱,我该怎么办?”

暗夜叹息一声道:“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放下心事,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未尝不好。”

赵德才呜咽道:“可是,那是灭门之仇啊,难道我就这么放任仇家逍遥快活吗?”

暗夜语重心长的说道:“当年的事,谁是谁非已经说不清楚了。再说正主已经不在人世了,你再做那些事情,还有什么意思?”

赵德才道:“我也知道,我好恨自己不能早生十几年……”

暗夜叹道:“傻孩子,你要是早生十几年。恐怕也是难逃一劫。老天可怜,给你家留了一条后路,难道你想就此将那香火断送掉么?”

赵德才抬起头来,喃喃道:“可我……是女儿家呀。”

暗夜摇摇头:“女儿家就不能传香火了么?”

赵德才双眼闪过一丝疑惑,不解的望着暗夜。

暗夜长叹一声:“当年我们老哥几个冒着杀头的风险,把你留下,不是为了让你去复仇,是为了让老八有个后。再者说了,这事后面涉及的东西太多,并非完全像六子那老东西说的那样。他是心里有愧,这才整天给你灌输那些恨这个恨那个的东西。若非我们哥几个走不开。怎么能让那不男不女的老货整天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赵德才脸色一板:“不要侮辱我师傅!”

暗夜面容一变,笑道:“好好好,不说不说。当初若非我们大伙的功夫不适合女儿家,哪里轮得到他做你师傅?这下倒好,说他几句都不行。呵呵,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赵德才疑惑道:“你真的和我师傅很熟吗?”

暗夜笑了笑:“岂止很熟……”瞟了赵德才一眼,慢条斯理道:“别想在我这套话。心里有鬼,找那老太……你师傅问去!”

…………

两张椅子靠在了一起,鱼杆稳稳的支在旁边的支架上,高文举拉着寿昌的小手,两人低声说着话。

“我觉得我很吃亏啊,好像是你把我骗了。”高文举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长吁短叹。

寿昌冷哼一声:“哪里吃亏了,说来听听。”

高文举道:“你看啊,我的事,你差不多全都知道,连我家里狗叫旺财你都知道,可你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清楚呢?到现在我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呢,你说亏不亏?”

寿昌笑了笑:“你的事都是我大哥打听回来的。怎么说我好歹也是个公主,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男人嫁了吧?万一你要是已经成过亲了岂不是要闹笑话?至于我的名字么,那信上不是说了么,我就是寿昌公主。”

高文举将她的小手稍稍用力握了一下:“你真当我这才子的名头是拣来的呀?谁不知道寿昌是封号?我是问你的名字,斯文点说,就是闺名。总不能连名字都不知道就私定终身吧?那样的话,我不是真的要当傻小子了?”

寿昌嘻嘻一笑:“我的芳名,不能随便告诉别人。不过你放心,我找人合过我们的八字了,人家说了,是天作之合!”

高文举张口结舌,半天才回了一句:“你害不害臊啊?”

寿昌拍着他的手,一副奸计得售的样子笑道:“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就认命吧。”

高文举仰天长叹:“遇人不淑啊!”

寿昌捂着嘴笑得枝花乱颤,稍稍歇过劲来,四下打量了一番,轻轻拉了他一把:“凑过来些。

高文举一脸警惕:“你想干嘛?”

寿昌笑着道:“过来!叫你吃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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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友“震雷電

”的名字被我上回搞错了。非常抱歉。再次向你表示严重感谢。

另,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如“猫爪飞扬”好听。

063 姐妹

063姐妹

“照你这么说,这封信可能是你这个姐姐写的?”听了寿昌的讲解。高文举大体得出了个结论,脱口说了出来。据寿昌所言,天子信玺皇太后的福宁宫保管,而她那个姐姐贤懿长公主赵淑是唯一有作案条件和动机的一个人。

寿昌点点头:“不是可能,肯定就是她干的。五姐比我大一个月,从小就处处眼馋我,一有机会就在爹爹面前数落我的不是。不过爹爹比较疼我,从来没听过她的话。还有,她最不服气的事情就是我这个公主的封号。”

高文举撇撇嘴道:“帝王之女,一出生注定了就是公主,要不要封号的,有什么相干?!”

寿昌又丢了个白眼给他:“你再敢说你这才子的名号不是拣来的?公主是要受册封之后才有封号的。还有,有没有封号的公主俸禄是不一样的。要不然,谁还会在乎叫什么名号?”

高文举道:“难道你爹爹……哎,奇怪了,我看书上说皇家不是都叫父皇的吗?你怎么叫爹爹,会不会太土了?别翻了,小心眼珠子掉下来,说正事,难道说那个公主的封号人家都没有,只有你有么?”

寿昌小脸一扬。一脸得意:“那是,本公主三岁的时候就被册封为寿昌公主了。可五姐一直到爹爹宴驾都没受封。还是三哥继了位之后才晋的长公主封号。她和三哥都是太后所出,如今自然高人一头了,可算是出人头地了,整日寻我的不是。”

高文举点点头:“那难怪人家有意见了,那你现在也是长公主了,她寻你什么不是?”

寿昌用力甩了甩手:“哎呀,这皇宫里,是是非非的,不晓得多烦人。总之,这事说来话长了。起初是爹爹要给我许个亲事,她觉得自己比我大一个月,就说了些风言风语,气的爹爹禁了她的足。爹爹那一阵子事务又多,被她这一气,就病倒了。我就在佛前许愿,愿意以身事佛,换得爹爹平安。她就又去吵吵,说我是有意做作,后来爹爹病体好转,她就带着人来说要让我还愿。那时节,我也不愿意应那门亲事,就顺水推舟,受了戒,这才堵住了她的嘴。再后来呢,爹爹就说,要把那门亲事许给她。只是尚未定亲,爹爹就宴驾了,这样一来,就要守孝三年,今年才除了孝,可人家男方早就等不及,已然娶了亲,她就又来怨我……”

高文举笑道:“你这姐姐倒挺有意思的。不过人家和皇帝一母同胞,毕竟比你要亲上一层,再找起你的麻烦来,恐怕有够你受的。”

寿昌嘻嘻一笑:“我才不怕她呢!三哥其实也烦她,只是碍于母后的面子,凡事都让她几分罢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可以随便乱逛,她就只能乖乖呆在宫里么?这回定然是她知晓了我在你这里散心解闷,又眼馋了,少不得在三哥面前说了什么,肯定又被三哥训了一回,没奈何,这才想出这个吓唬你的法子来。也就是你这假才子不懂礼节才会怕她,换了别个有心眼的。一眼就能看出这里头的假来。”

高文举道:“你说她就说她,顺便夸夸自己也可以,可用不着来回捎带着糗我吧?你知不知道男人的自尊心很重,一不小心打击坏了就自卑了?回头我自卑起来做个缩头乌龟,你就后悔去吧!”

寿昌笑道:“有本事你就做个乌龟……”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举起粉拳来擂了个不停:“我叫你胡说八道!”

高文举被揍的眉开眼笑,将她的粉拳轻轻接过,正色道:“那这么说来,你已经暴露行踪了,要是你家皇帝哥哥追究起来,我怎么办?”

寿昌怒道:“你就不想想我怎么办?!”

高文举一脸无辜:“你们是兄妹,他能拿你怎么办?最多臭骂一顿,严重一点臭骂两顿。可我就不一样啦,天子之怒,雷霆万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里招得住?!吃饱了也招不住人家弹一指头。”

寿昌哼一声:“那你就自认倒霉吧!”

高文举连忙求饶:“别呀,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小人物一般见识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管家,下有六岁的小毛驴,我要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不能打我……好吧,至少不能打的太重,呀,谋杀亲夫呀!”

寿昌红着脸重重将他一推:“你这人!”气呼呼的坐回自己的椅子:“就只顾你自己,一点也不担心我么?”

高文举笑道:“我知道你这么有信心,自然是有对策了,那我还操什么心?我只是奇怪一件事。”

寿昌果然不再生气,瞪两个大眼。偏着头问道:“奇怪什么?”

高文举道:“坊间传言,楚王和官家不和,曾发过誓,有生之年,绝不相见。你躺在楚王府上,官家就没一点意见么?”

寿昌神色一黯:“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太清楚,可他们都是我哥哥,我和谁走的近一点有什么关系?”

高文举不动声色又将她的小手攥住,一脸关心的样子道:“你跟我说实话,你这样出来,会不会惹来什么麻烦?万一要是那位什么贤一贤二的长公主再去官家那里告状怎么办?”

寿昌哼了一声:“不用万一,她肯定已经告过状了。要不然也想不出吓唬你这法儿来,哼哼,我是不愿意和她一般见识,否则,单单是盗用玉玺的罪过就够她受得了。她还想用这法子来害我?也太小瞧我寿昌了。”

高文举见她一脸不在乎,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依旧有些不理解:“以前有你爹爹宠着倒也罢了,如今你三哥和她亲了一层,怎么还会这么让着你?”

寿昌两眼闪过一丝奇怪的神情,脸色也在一瞬间变得凝重了起来,稍一顿,意识到有些不妥。又换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本公主兰心蕙质,善解人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多几个人疼有什么好稀奇的?”

高文举笑道:“那好吧,时候差不多了,请人见人爱的寿昌公主殿下一起去用膳吧。”

寿昌点点头:“也是时候吃饭了,我昨晚到现在还都没吃东西呢。还真有些饿了。”

高文举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干嘛不吃东西?”

寿昌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你害的?!”

高文举连忙道:“是是是,我不对,我有罪,我不好,我检讨。这不我也没吃东西嘛。你要生气的话,一会多吃点,不用给我面子,狠狠的吃。”

寿昌无奈的笑道:“油嘴滑舌!”

高文举扭头远远望了一眼凉棚下忙碌的人影道:“那别等着人家过来请了,咱们主动点过去吧。”

寿昌突然扭捏了起来,红着脸嚅嚅道:“你说,会不会让他们发觉到什么?”

高文举笑道:“你当人家不知道么?”

寿昌很吃惊的看他一眼:“你是说,他们两个……早就看出来了么?”

高文举道:“要不然他们怎么会那么配合?你真当柳七郎重色轻友,和谢玉英有私情?”

寿昌砸了他一拳:“你这人!怎么总是那么龌龊?!”

高文举道:“怎么又是我不对了?不说了,先去吃饭要紧。”

两人刚走两步,高文举向椅子上一指:“那封信怎么办?好歹人家也算是帮了咱们的忙,就这么扔在这儿,不太好吧?”

寿昌微微一笑:“先收着吧,要说起来,还得感谢我五姐这媒人,嘻嘻。不知道五姐知道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

“母后,孩儿想不明白,为什么寿昌可以在外面败坏皇家清誉,孩儿却连说也说不得一句?三哥,他可是我亲哥呀,母后!”皇城福宁宫中,赵淑跪在皇太后面前痛哭流涕,那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也难怪她委曲了,自从她收到风声,知道寿昌打着在楚王府上修行的旗号,躲在高升客栈玩的乐不思蜀之后,她便起了告状的心思,无论如何,都要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个比自己小一个月,却凌驾在自己头顶十几年的妹妹一举扳倒,为这些年所受的委曲好好的出一口气。为了拿到真凭实据,她悄悄女扮男装,微服出宫到高升客栈打探了一番,正好就让她看到了陪着高文举去大厅凑热闹的寿昌。亲眼见到之后,赵淑大喜,连忙回宫去找皇帝哥哥告状。岂料话一出口就被皇帝哥哥痛斥一番,勒令她回宫思过,并将随她一同出宫的两个小黄门每人打了二十大板,差点当场打死,吓得她好几天都没睡好。

过了几天,她想明白了,估计是皇帝哥哥觉得这事传扬出去有损皇家体面,这才有心把这事捂起来,自己却不小心犯了这个忌讳,这才惹怒了皇帝哥哥。再一想,寿昌在那里呆了那许久,连许多常去的熟客都认得她的样子了,两人之间,恐怕多少都有些不清不楚了,我拿你寿昌一时半会没辙,可那个高鹏只不过是个开店的,收拾他还不手到擒来?等我把他吓跑了,回头再好好羞辱你一顿!

也不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是怎么想的,反正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下,她悄悄的用收在福宁宫的天子信玺来写了封信去吓唬高文举。却没想到,这封信是递了出去,消息却不幸走漏了。不知道怎么搞的,就被皇帝知道了,皇帝闻讯大怒,将那当时为她执笔的小太监发配去了浣衣局,再次将她训斥了一顿,并派了几名宫娥严加看管,不得擅离一步。

被皇帝青着脸骂了个狗血淋头的贤懿长公主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只好来找老娘诉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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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震雷電”同学的大力支持,把你的名字搞错的事情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兴许是输入法的问题吧。

这回用复制粘贴,就不信还能出了错!

064 母女

064母女

很投入的哭了老半天之后。赵淑突然发觉到了有些不大对劲。平日里只要她哭上两声就紧死忙活扑上来抱着自己左一声我的心肝,右一声我的肉,心疼上一阵子再劝解半天,然后才开口询问事情本末的母后怎么今天半天没动静呢?

根据惯例哭上一阵之后,剩下的事情很容易就借着母后的手轻松搞定了。可这些年来屡试不爽的悲情大表演今天怎么没按套路发展呢?一时有些摸不着对脑的赵淑不免心中惴惴,哭声自然也为之一顿。

哭声停了之后,她突然发觉身边竟然静的离谱,除了自己略显委曲的抽搐声之外,一点别的声音都听不到。这种诡异的现象让她大吃一惊,连忙抬头扫了一眼,这一扫不要紧,眼前的景象一下让她有一种掉进冰窖里的感觉,从头顶直冷到了脚底板。

原来她那疑惑的目光正好迎上了端正的坐在自己对面的皇太后那冷若冰霜的目光,这一下,她心中的震惊更是无以言表。被老娘这种并不多见的不友好目光一看,顿时便没了气势,连忙将头埋了下去,暗自揣测自己究竟哪里又气着了老娘。

思量了半天,她也没想明白到底自己哪里惹着母后了,便自作聪明的认为定是宫里其他人或者是其他什么事情让母后心情不好了,根据往常经验。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只要自己抓住了,便能成功的将母后的怒火转移到自己要对付的人或事上去,从而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母后!”打字主意之后,赵淑再度悲痛欲绝了哭诉了起来:“你要为孩儿作主哇~!”

还是没反应,又隔了一阵之后,在赵淑不住的哭诉中,皇太后叹了口气道:“淑儿,你也不小了,当知道你三哥是天下共主,说出的话自然是金口玉言,照着作就是了,就不要再生事端了。”

赵淑一听,心头一阵大喜,明白这是母后惯用的手法,先劝自己几句,可自己要真的就此罢了手,那岂不要错失这大好时机?连忙膝行几步,抱着皇太后的腿晃了晃,哭道:“母后!孩儿也是为了维护我天家体面,三哥不承情倒也罢了,竟然还要颠倒黑白,说孩儿在污蔑寿昌!那日孩儿亲眼所见,看的真真的,寿昌就在高升客栈里与那高鹏眉来眼去,哪里有半点修行的样子?她分明就是借修行为名,行苟且之事!亏她还口口声声说要为父皇祈福……”

“够了!”皇太后冷冷的打断她的话:“别再说了!”

赵淑头也不抬。却分明从母后轻轻颤抖的双腿上察觉到了她心中那出离的愤怒,心中又是一喜,这回还不借着母后的手把你好好整治一番,我就不姓赵!心头大定,接着给皇太后那心火上加了一把柴:“孩儿回来向三哥回了之后,他非但不信孩儿的话,还说孩儿偷偷出宫,举止有亏,要将孩儿禁足!母后!你要为孩儿做主啊~!”

皇太后的呼吸声明显的加快了几下,冷冷的说了一句:“你们都出去~!”

“是~!太后。”齐刷刷一声回应,一群太监宫娥轻步退开了。

赵淑心头又是一阵得意,看来这事就要落实了。却听皇太后冷冷问道:“你写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赵淑心头大石顿时落地,看来母后是要从这里入手了,连忙回道:“孩儿不知寿昌在高升以何名份驻足的,便将信写给了那高鹏,让他识相此,把寿昌劝了回来。孩儿原本也是想,此事最好不心动其他人,便在信中将事情原委透露了一些。不想,三哥竟为此误会了孩儿,还说孩儿有失调教。要让孩儿去学规矩,这不就是在数落母后的不是了么?”谁不知道这几年贤懿长公主殿下虽然住在别处,却日日在福宁宫陪着皇太后解闷,说公主有失教养,分明就是骂太后管教无方!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皇帝也要想想后果!就不信这回板不倒你个有娘生没娘管的寿昌~!

皇太后叹息了一声,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接着问道:“你用了那枚天子信玺?”

赵淑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孩儿为了让那高鹏相信信中所言非虚,就用了那枚玉玺。反正都是代表天子身份的,哪个都一样。”

皇太后久久没有表态,赵淑等了半天,觉得挺纳闷,怎么母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奇心促使她又抬头向上望了一眼,却见母后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两行浊泪滚滚而下,顿时吓了一大跳,心道,这回母后是真生气了,趁机提两句关于三哥的事,说不定还能让母后帮我取了这禁足的惩处呢。

连忙爬起来凑到皇太后身边,搂着她哭道:“母后莫恼!三哥训斥孩儿想来也是一时没想明白罢了,母后切莫为了那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皇太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顺手从袖袋里抽出一条手绢拭了拭泪水,强自忍着心中翻腾的不快,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算了,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你先回去,就照着你三哥的话。先歇一阵子,等你三哥气消了再做计较!”

没搞错吧?母后今天这是怎么了?赵淑一时没转过变来,连忙插口道:“母后!三哥分明就是有意偏坦寿昌,你怎么还向着他说话?他可是我亲哥!和我一样,都是母后您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怎么就能偏着外人数落自己妹妹的不是呢?母后!你可是皇太后!他得听你的话!你可不能和他一样冤枉孩儿呀!母后~!”

皇太后轻轻将她从怀里扶起来,温柔的捧起她的脸来,静静的端详了一会,眼中浓浓的爱怜之意让赵淑心里暖洋洋的。对自己的努力越发有了信心。

正在赵淑极其难得的品味这母女亲情的时候,皇太后很惋惜的叹了口气道:“你三哥说的对,是母后惯坏了你。”

赵淑大吃一惊:“母后?!”却被皇太后眼中那股奇怪的神情将后面的话硬生生打断了,只是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重,怎么又成了自己的不是了,母后今天这是怎么了?

皇太后悠悠叹息道:“虽说你比寿昌还要大上一个月,可这些年来,你处处都比不上她,甚至连封号月俸都没有,可那时候,为娘的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自己尽力给你贴补一二。好不容易等到你三哥继了位,我们娘俩这才算熬出了头,娘心里总觉得对你多少有些亏欠,这几年也就对你放纵了些。可谁曾想。你竟然闯出如此波天的大祸来!你叫为娘,还怎么替你求情?”

赵淑正听的感动,突然被最后一句吓了个半死,瞠目结舌的望着皇太后,小心的问道:“母后,你莫吓唬孩儿,孩儿哪里做错了?不就是偷偷出宫一次么,那寿昌不是一年到头都在宫外?再说,孩子听说,三哥自己也经常悄悄出宫去,这有什么大不了?你莫被三哥糊弄了。”

皇太后用手抚了她的头顶一把:“你呀~!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懂事呀?”

赵淑连忙抱着皇太后哭道:“母后!你莫再吓唬孩儿了。孩儿再不出宫去了~!只是,那寿昌……”

皇太后悠悠道:“淑儿~!以后管好自己就行了,再莫操心寿昌的事了。”

赵淑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凶狠之色:“难道母后也要容忍她如此败坏皇家声誉么?”

皇太后很无奈的摇摇头:“母后……实在是……无能为力了,你……好自为之吧~!”

赵淑不解的问道:“母后!你这是说哪里话?你是六宫之首,是皇太后啊。连三哥都要乖乖听你的话,怎么就管不得寿昌了?”

皇太后苦笑道:“傻孩子,母后能管得住皇帝,那是因为母后手上有那枚可行废立君王之事的天子信玺。可如今,那枚玺,已被你三哥收了回去,没了那枚信玺,母后就只剩下个空名头了,还能管得住谁?”

赵淑闻言激凌凌打了个冷战,当初她也听到过传言,说父皇驾崩前将那枚有着更换皇帝权利的天子信玺传给了母后,当时宫中那些人多少也透露过关于这枚拥有至高无尚权力的玉玺的种种传说,随后母后成了皇太后,自己也水涨船高的做了长公主,对这枚玺的感觉也从最初的敬畏到了熟悉。这几年,由于自己和母后的特殊关系,这枚玺对自己来讲,简直就像个寻常事物一样可以随时把玩。这次为了增加一点效果,写信时顺便就用这枚玺盖了一下,可是……就因为自己这个举动,三哥就把玺收了回去么?要真的像母后口中所言的那样,没了那枚玺,就没了权力的话,自己岂不是害了母后?

到了这时候,她要是还不明白,可就真的糊涂到家了。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赵淑突然心中一惊……自己闯了如此大的祸,为何三哥只是禁了自己的足,回头竟然来收了母后手中的信玺,却对寿昌的行径不闻不问。难道说,三哥连母后也一起怪罪了么?还是说,三哥是趁着这个机会来将这个威胁到自己皇帝宝座的障碍一举扫平了?莫非寿昌出宫胡闹。却是她和三哥串通起来引自己上钩的把戏,而自己却傻乎乎的配合人家写了那封信?这么说来,自己倒成了三哥向母后发难的借口,而那寿昌,岂不成了这此事最大的功臣?

赵淑心中很快的将这些事情关联起来想了一遍,赫然想到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心头一阵冰冷,终于颓然的靠在了皇太后怀里,再也没了方才那股不愤的气势。

065 恋人

065恋人

“蓬蓬”几声轻响。寿昌的粉拳在高文举的背上擂个不停,一张俏脸羞的通红,嘴里不停的埋怨道:“都是你!都是你!”

高文举呵呵笑道:“又关我事?分明是你自己心里藏不住事,非要乱问,人家才误会了,以为你想过二人世界呢,如今人家识趣的走开了,你又来怪我?要说人家谢姑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你看多有眼力,一听你的话马上就拉着七郎去研究新词了,呵呵,如此勤奋,想不出成绩都难呐~!”

寿昌气哼哼的推他一把:“都是你害的,让人笑话,羞死人了……现在怎么办?”

高文举笑道:“还怎么办?收拾收拾,回客栈吧,出来大半天了,现在心里也没事了,你昨晚又没睡好,回去好好歇一歇吧。我去叫人。”

寿昌一把将他拉住:“不要!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再陪我钓一会鱼好不?”

高文举促狭的笑了笑:“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钓鱼?”

寿昌脸上又是一红。狠狠的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叫你胡说~!”

方才在一起用午饭时,心事大定的寿昌总觉得柳三变和谢玉英看向自己的眼光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却被谢玉英笑眯眯的打了岔,匆匆用过午饭,柳谢二人满脸含笑告辞而去,说是自己还有几首曲子要琢磨一番,话里话外多少透出些隐晦的祝福,两人走后,寿昌觉得自己可能暴露了,就揪着高文举非要问个明白,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柳谢二人也早就知道了自己是女儿家,只是大家全都多少猜到了她的心意,一直心照不宣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寿昌不知道还则罢了,明白了过来之后,又暗自琢磨了一番这两个月来大家相处时的种种迹象,这才想通了,原来人家真的早就看出来自己是女扮男装了,除了不知道她是公主之外,她对高文举的一片心思,恐怕连瞎子都能看的出来。

听到高文举解释之后,寿昌登时羞红了脸,气恼之下,高文举首当其冲成了她发泄的工具。几拳下去,她的粉拳自然又落入了高文举的魔掌之中,连整个人都被他俘虏了过去。好在一众随从早就被老安和赵德才远远的打发了出去,否则,寿昌真要羞的没脸见人了。

耍闹一阵之后,两人又回到了河边钓起了鱼,对于寿昌来讲,似乎只有钓鱼才能缓解高文举那无时无刻都想占她便宜的魔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两人静静的躺坐在椅子上能静静的说一会话。

本来依着高文举的意思,既然大家都已经决定了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也就没必要再在这荒郊野外瞎折腾了,早早回去准备如何解决皇家的不良反应才是正经。可寿昌硬是缠着高文举,要让他多在这里住一夜,说是要让高文举陪着她好好看一看星星,上次虽然看的挺开心,可毕竟那时候两人的身份与现在不同,心情自然也不尽相同,她要好好感觉一下在这种情况下看星星的效果。高文举自然不无应允,连忙吩咐随从们放出五里警戒线,早早开始布置露营。

高文举所不知道的是,寿昌之所以要拖着他不让他回城,还有个很尴尬的原因。她在昨天听到高文举那近乎绝情的话语之后。彻夜未眠,拉着赵德才哭哭啼啼的商量了大半宿,后来才做出了个今天见面直截了当摊牌的决定。原计划是,如果高文举真的一门心思要回泉州,她就让大哥想个方儿把他扣下,然后再找个中间人来说合一下,尽最大努力试试,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和高文举继续发展一下。

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那时候她并不知道高文举要离开她的真正原因,只以为是他识破了自己的女儿家身份,起了不应当有的心思。于是她便打算用这个法子来尽量消弥这个误会带来的不良影响。打定主意之后,她便让赵德才在出发前派人去开封府通知了大哥一声,如果今天她和高文举开诚布公的谈过之后没有进展,就让大哥寻个由头先把人扣住。

没诚想,她还没怎么开口,只是捂着脸轻轻哭了两声,高文举就原形毕露,被她轻而易举的俘虏了。可是她的开心劲还没过,午饭间隙就听到赵德才传来的消息,她那最疼自己的大哥楚王赵元佐听到自己妹妹竟然被人拒于千里之外,勃然大怒,马上点了人马离了府,不知去向。寿昌心中多少有些害怕大哥真的带人去高升围堵高文举,到时候再弄出个乌龙来的话,自己不惜表露心迹换来的这份感情岂不是又要危险了?

可那回府去报信的人由于着急回来给他传话,压根就没弄明白大哥到底去了哪儿,在危机还没排除之前,寿昌觉得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哪怕自己多费的心思。只要先把高文举拖在这里,等大哥那里得了消息,安抚下来再说。

两人的躺椅紧紧挨在一起,鱼杆空空的支在一旁的架子上,寿昌轻轻的将头靠在高文举的身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由于昨夜折腾的彻夜未眠,方才又提心吊胆唯恐高文举非要带着人马回客栈,如今一放松下来,心头顿时一阵轻松,说着说着竟然打起了瞌睡,高文举也有意让她休息,便主动接过了话头,聊了几句比较没营养的话,寿昌不一会就发出了均匀的酣睡声。

男装打扮的寿昌,素面朝天,脸上不见丝毫粉黛之色,但她那近乎完美的面容还是让高文举心旷神怡,总是忍不住想要在她脸上亲上一口。七月中旬的天气还很炎热,虽然有遮阳伞在头上挡着阳光,身边又有阵阵凉风吹拂,却不必担心受凉,高文举轻轻揽着寿昌的肩膀。望了一眼沉睡在自己怀里那张秀气可人的脸庞,心中不由的感慨万千。

前世由于玲珑的意外身亡,带给他痛苦不堪的感觉,尤其是每当他试图结束单身生活,想要找个女人来发展双边关系的时候,总是会从心底产生一种隐隐作痛的状况,这种情况屡试不爽,搞的他只好放弃,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起玲珑,心中依旧会觉得撕裂般的疼痛。只是疼的多了,习惯了之后,才渐渐显的麻木了。可每到有女人在他身边出现时,那种感觉就会明显的增强。多年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单身,同时也习惯性的排斥女人。

再世为人之后,他的心中那份感觉依旧没有消失,三年前在高家庄碰到秦诗韵的时候,由于这副新身体血气方刚一时竟然产生了青春骚动,可当时他的心中却又产生了那种很是熟悉的疼痛感。事情发生之后,他一度认为自己的这种状态兴许会一直持续下去,当几个月前她遇到张梅英时,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自己已经决定放弃了在这个世界里寻找爱情的时候,寿昌就那样毫无征兆的闯进了他的世界。从第一天见到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开始,高文举心中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丝久违了的甜蜜。

两个月的相处,高文举心中那份对玲珑的背叛之意再没出现过,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恋爱的感觉,就在他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步一步和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姑娘持续发展的时候,突然收到了那封让他纠结不已的恐吓信。原本就对寿昌的身份有所怀疑的高文举在得知真相之后,很难决断,若是普通人家的小姐,自己还有那么点把握可以凭手中的资源解决可能遇到的问题,可人家是公主,这个问题就不那么好办了。思索了很久之后,高文举还是觉得和公主谈恋爱的风险实在太大,趁着陷的还不深,大家尚未挑明,还是早早结束了的好。

原本还为自己尚未和寿昌挑明关系沾沾自喜的高文举在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之后,那股熟悉的撕裂感竟然又回到了自己心中。就在寿昌抱着肩膀无声抽泣的那一刻,高文举终于明白了,寿昌就是自己今生要找的那个人。

轻轻将寿昌脸上被风抚乱的头发拔开,望着她那熟睡中的脸庞上浸出的细小汗珠,高文举心中荡漾起一股暖暖的甜蜜,他为自己当机立断表明心迹庆幸不已,也为能在这个世界找到一个如此和自己兴趣相投的姑娘深感荣幸。

等寿昌在高文举怀里醒过来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随从们很识相的在营地周围生起了篝火,而柳三变和谢玉英也很善解人意的传过话来,说自己还有个新曲子要好好琢磨一下,就在营地的另一边用晚饭,不再来回跑路了。

高文举和寿昌自然明白两人的一片好意,虽说稍微有些难为情,可这当口也不是谦让的好时候,当然顺水推舟的传了句话,顺便让人带了一坛好酒送了过去。

用过晚饭,寿昌推说要回帐篷中小憩一下,好等月亮升起来之后有精神赏月观星,高文举当然没有异意,便让赵德才抚着她先回去歇着了。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天边一轮明月渐渐升起来的时候,高文举手中拎着一个小酒壶坐在篝火旁边发呆,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知道是寿昌走了过来,便想打趣一句,扭过头来扫了一眼,顿时呆在了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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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问情

066问情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羞答答的站在高文举面前,一袭淡绿色的罗裙合体的衬出婀娜的姿态,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惹人怜爱。

虽然尚未升上树梢的月亮有些朦胧,但眼前这个仙女一样的人儿还是让高文举觉得眼前一亮,还看什么月亮星星,往这看就全齐了,这时候谁要还想着去看星星简直就是不解风情的猩猩~!

高文举曾无数次的想象过寿昌换回女装之后的样子,而且他曾受过二十一世纪第X产业的媒体熏陶,在脑海中将寿昌的样子反复进行过扮演,后来得出个结论,这姑娘要是换回了女装,估计相当好看。因此也很向往寿昌换了女装的样子,总是在琢磨什么时候有机会能一饱眼福。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他还没做好准备的现在,一身女装的寿昌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站在了自己面前。

夜,月夜,月亮还没怎么升起来的夜,趁着几堆篝火的光亮,高文举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仪态万千的少女就是两个月来整天跟在自己面前缠闹的那个顽皮少年。老天!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一个装,差别就这么大么?这还是看不大清楚的夜里啊,这要是放在了在白天,还了得?

使劲咽了口唾沫,高文举将手里的精品玻璃酒壶随手一扔,猛的站起身来,迈步走到寿昌面前,一脸正经,对着一脸羞涩的寿昌道:“快过来~!”一把拉着她的小手,匆匆跑向早已准备好用来看星星的躺椅边。

这里离火光稍远了一些,寿昌的脸色已经看不大清楚了,只听她小声道:“你做什么呀?”语气中那股欲拒还迎的小女儿姿态让高文举一时间竟有种兽血沸腾的感觉。

高文举心中鄙视了自己一把,笑着说道:“你这样子站在光亮下面,让人看了去,太吃亏了,赶紧藏起来才是正经。”

寿昌轻轻打了他一拳,笑道:“没正经~!你说……我好看么?”

高文举反问道:“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寿昌微微一怔,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稍顿了一下就问道:“真话怎么说?假话怎么讲?”

高文举道:“假话就是,好看!”只觉得寿昌的小手微微一抖,忙接着道:“真话就是,好看根本就配不上你,你应该是非常好看~!”

寿昌明显的笑了一声,又伸手捶了他一下:“讨厌~!”

高文举就势将她向怀里轻轻一揽,寿昌很顺从的靠在了他身上。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久久不语。

好在这张躺椅够结实,虽然不是非常宽大,可两人占的地方并不多,因此并不影响一张椅子上坐着两个姿势比较暧昧的人。深深的嗅了一下气,带着少女体香的气味让高文举差点把持不住,环着寿昌的两只手中的其中一只和另一只都有些蠢蠢欲动。

寿昌很敏感的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小动作,身子明显的紧绷了一下,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埋在高文举胸口的头抬也没抬,闷声道:“我就知道你……”

高文举吓了一大跳,完蛋了,太投入了,虽然现在是晚上,可是,现在是宋朝啊,拉拉手好像都有点过了,这么抱着,是不是……警惕中,连忙伸长脖子四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又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谁胆上长毛了敢盯着他们看?就真看到了谁敢冒出头来让他发现?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

“对……不起,我……”高文举那得寸进尺的魔掌已经停了下来,嘴里很温柔的试图解释自己的行径,却不知道应当如何才能自圆其说。嘴上突然一阵温热,却是寿昌的小手。

“我不怪你~!”寿昌轻轻的将脑袋挪了个地方,侧着面贴着他,转过来的小脸正好冲着高文举:“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很不要脸?”后面的话音已经轻如蚊鸣了。

高文举连忙道:“怎么又是这句?”随即一副大义凛然的口气循循善诱:“傻瓜,**女爱,是天地正气,关要不要脸什么事?诗经都说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俅嘛。”

寿昌轻声嗤笑道:“就你会说,可圣人有言,男女授受不亲。我们这样子,要是被人家知道了,会不会浸猪笼?”

高文举轻轻揽着她,却并没有看她,而是仰面朝天柔声说了一句:“能这样揽着你一起看星星,就算真的被捉了去浸猪笼,我也认了。”

随后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接着就是轻轻的抽泣声,然后高文举双手微微用了一点力,寿昌整个人就被他提着向上移了个位置,然后两人的头就靠在了一起,就在高文举打算乘胜追击的时候。寿昌很不合时宜的开口说了一句话,登时让高文举心里凉了一大截。

当听到寿昌在他耳边问,“你会娶我么?”高文举差点就认定寿昌也是穿越人士,否则怎么会这么凑巧,所有的剧情都照着言情剧的模式来发展了,连对白都一样?

这也太琼瑶了吧,不科学呀,高文举咂咂嘴,又一想,都这样了,还有退路么?再说,她要是不问这句好像还真的挺奇怪。看来,艺术来自生活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这种狗血的剧情的确是来源于生活的,我自己就可以作证。

“嗯~!”高文举发觉自己一时走神竟然又让怀里的寿昌有些激动,连忙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寿昌将头又垂了下来,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我原以为今天就是最后一次见你了,就把这身衣裳带了来,想着要在临别前让你看一眼,再问你一句的……”

高文举轻轻一笑:“幸亏你没早早穿了这套衣服出来,否则我还不得被你迷死?要到那时候才投降,岂不成了见色起意?”

寿昌不再接口,很惬意的换了个姿势。也将脸仰面朝天,望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喃喃自语道:“我很小的时候,大哥常常带着我坐在院子里望星星,他说外面的星星比院子里的亮,我就总盼着有一天,大哥能带着我到外面来看一次,可惜这么多年,总是没机会。你是第一个带我出来看星星的人……”

高文举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便轻轻问道:“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上我的吗?我记得好像是你自己找到我的。以你天之娇女,金枝玉叶的,怎么会跑来找我?”

寿昌悠悠说道:“从小到大,大哥和我最亲近,我也喜欢听大哥的话。本来宫里日子过的很苦闷,我就常常偷偷跑到大哥府上来玩,和他一起出来逛街看景。三年前,我和小德子到高升客栈来吃饭,无意中发现了高升的八宝粥和泡菜口味很好,就回去和大哥说了一句。那时候高升的生意还很冷清,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红火了起来,还做起了桃花岛的生意。我也很喜欢那些来自桃花岛的小玩意,总觉得巧很精致,却也很贵,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人能做那种生意,就问了大哥一句。大哥告诉我,说这个客栈是你开的,还说你如何如何年少有为,仗义疏财,连徐锴那老夫子也赞不绝口。

我那时候就觉得很好奇,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天的人怎么就有那么大的能耐呢?就盼着有一天能亲眼看看你,也好当面问问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本事。可惜你在几千里之外,我也觉得这事只能是想想罢了。几个月前,大哥突然告诉我,说你要来京赶考,又夸你文采飞扬,定然能够出人头地。我对你的好奇心就更强了。只是我那时候,并不怎么相信你真的有什么才华,一个连举人身份都是用钱换来的人,就算有才华,想来也有限。

说来也巧,那一天,听说契丹来的几个才子要挑战大宋才子,大哥就带了我去状元楼看热闹,正好就碰到你喝醉了大发神威的那一刻。那一天,看到你把那契丹人对的吐血而逃,我觉得好开心。好过瘾,就觉得,好男人就应当是你这样子的才对。

大哥就告诉我,你就是高鹏高文举,我就央他带你回府来见一面。大哥说你这样的人,吃软不吃硬,要真的硬拖了回去,恐怕就要坏了事,心里起了芥蒂日后连面也不闪也未可知。要想和你打交道,就得自己亲力亲为。于是,我就来了。好在老天垂怜,让我顺顺当当的见了你,还从你那里混了个门牌。”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第一眼见到你的那时候起,心里就全都是你的样子,夜里一闭眼,眼前全都是你的模样。因此,大哥一说让我自己来找你,我就硬着头皮自己找上门来了,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总觉得,要是不去试一试,只怕这辈子都过不安宁。你说,我这样,算不算不守妇道?”

高文举好歹多了上千年的见识,虽然没去过皇宫,可起码也从电视电影文学作品中了解过一些。知道她不愿意提及皇宫中的许多顾忌话题,也明白她那淡淡的一句宫中过的很苦闷意味着什么,见她说不上几句,又把心思放到了规矩上,不由的心里一疼,双手稍稍用了些力,将脸紧紧的贴了过去,寿昌很配合的移动了个姿势,两人不再说话,静静的望着天上的点点星光。

东方树林边上,一轮皎洁的明月正在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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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不羡鸳鸯不羡仙

067不羡鸳鸯不羡仙

“安叔,现如今怎么办?”悄悄向依偎在一起赏月的一对小情人张望一眼。赵德才很惶恐的问了一句。自从暗夜和他讲了一些关于他自己身世的事情之后,赵德才很识相的将暗夜当成了长辈,才半天功夫,就完全融入了角色。

暗夜摇摇头道:“还能怎么办?如今我们和大少爷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现在要怎么做,只能静静的在这里死等了,还能怎么办?”

赵德才长叹一声:“你说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少爷让我去报信,我就老老实实的去报就完了,偏偏要自作聪明的加上几句话。大少爷那脾气,哪里受得了有人欺负少爷?不火冒三丈才怪。原本我就想着让少爷带几个人来堵了高公子,给少爷出出气就得了。谁想到,大少爷一怒就也了府,可去哪了呢,到现在也没个信。你说这少爷也是……昨天还气的一宿不眨眼,哭到天亮,恨的牙痒痒,说了要整整人家呢,转头就那样了。这回我可里外不是人了。”

暗夜劝解道:“用不着操那么大的心,大少爷也不是没分寸的人。既然没有当时就带人来寻事,就说明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我估计,有可能大少爷是为了别的事出去了。你放心,有我们的人在外围,大少爷真的来了,会先见你我的,到时候,分说几句也就是了。”

赵德才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但愿如此了~!”

月光下,寿昌依偎在高文举怀里,喃喃道:“鹏哥,给我唱首歌好么?我好喜欢听你唱歌。”

高文举一怔,怎么又成追星族了?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却见寿昌双眼微闭,一副陶醉的样子,又有几分期待,心头一阵爱怜之意,手上自然的紧了紧,轻轻的哼唱道:“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怀里的寿昌喃喃道:“好羞人啊……我很喜欢。这首歌,你是特意为我做的么?”

高文举没有回应,依旧不急不缓的将那首哥轻声唱完,再看时,寿昌已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竟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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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寂静的旷野中,几声清脆的鸟叫声打破了天地间的宁静,随即,各种声音逐渐多了起来,新的一天开始了。

“呀~!”寿昌突然发觉自己竟然躺在床上睡着了,猛然一掀身上的薄毯坐了起来,很慌乱的在看了看自己身上,又扭头四个打量了一番,这才发现,自己是在帐篷中醒过来的,帐篷中,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已。

一想起昨晚那呢喃的情景,寿昌就觉得心如鹿撞,脸上也隐隐觉得有些发烫。不自觉的倦起了双腿,将头埋在腿间,久久无法平息那股羞人的感觉。

眼前突然一亮,帐篷的门帘被挑了开来,赵德才小心的探进头来:“少爷,要起了么?”

寿昌点点头,一撩毛毯,移腿下了床。当双脚碰到放在地上的绣花鞋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一抬头向赵德才望去:“是……他送我回来的么?”

赵德才撇撇嘴:“这个小的就不太清楚了,要不,小的这就给您去问问?”

寿昌怒道:“贫嘴~!还不赶快拿那套文士衣衫来帮我换上?!”话一说完,脸上先飞起了一片红霞。

赵德才吐了吐舌头,做了个很无辜的表情,手脚却一刻也不敢停,忙活了起来。

“大哥那里有消息了吗?”衣衫很快就换好了,刚刚洗漱完毕,寿昌就想起了昨天那件潜在的隐患,连忙问了一句。

赵德才摇摇头:“大少爷昨日见了咱们那个报信的人之后,不一会就出了府。第二拨去报信的人压根就没见着人,后来回去报信的那几个也不知道大少爷的去向。直到昨夜最后一拔也没消息,今天一大早,小的就让报信的出发了,估计府里过来送信的也差不多快到了。”

寿昌跺了跺脚:“要是大哥真的生了气,可怎么好?”

赵德才撇了撇嘴,心道,还不是你闹的?

寿昌刚待说话,外面就有人传话请她过去用早饭了。

高文举和寿昌相邻而坐,柳三变和谢玉英陪坐在对面,用完早餐,四人说说笑笑,聊了起来。

谢玉英促狭的在高文举和寿昌脸上扫了一眼,对着高文举道:“高公子今日可有新曲?”

高文举很奇怪:“新曲?你们俩不是一直在捣鼓什么新曲么?怎么问到我头上来了?”

柳三变接口道:“上次我们一起出来玩时,遇到寇何两位大人,你即兴弹奏那曲《从头再来》,如今已然风靡了整个开封府。今日自然也当即兴做上一曲,好应此时此景嘛。是吧,赵兄?”

寿昌见他目光闪烁,情知他已知道了自己和高文举的事情,又想起昨夜高文举哄自己睡觉的那首哥,登时大羞,红着脸将头垂了下去,抿着嘴低声笑着只是不说话。

高文举微微一笑:“你俩个,还真是天生一对,都喜欢故意堵我,上回在客栈堵我一回,今天在这里又打算堵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今天我可不怕谁笑话,说起来上回的帐还没算呢,识相的,赶紧把你们最近演习的新曲演上几首来赔罪,否则,哼哼。”

柳三变冲他一竖大拇指,呵呵笑道:“好本事~!”也不知道说的是哪方面的本事。

高文举还待开口,就觉得腿上一阵疼痛,很清楚是寿昌在桌下拧了自己一把,只好投降:“算了,不和你们一般见识了。一会钓鱼去~!”

柳三变点头道:“想是最近天气炎热。鱼儿都不怎么咬钩了,昨日两位钓了一天,收获不大啊。但愿今日有所好转哦。”

高文举面不改色:“可不是咋的,肯定是太热了,今天换个地方钓去~!”

寿昌突然开口道:“鹏哥,你……就弹一曲吧,我也想听你唱歌。”那个也字咬的挺重,让人不免浮想联翩。柳谢两人连忙附和。

高文举望了她一眼,见她眼波流动,分明就是一副期望的样子,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追星族的信息。心道,这是把我当成歌星了?

但这种情况下,却又拒绝不得,只好点点头,向谢玉英示意了一下。

谢玉英大喜,连忙吩咐几个丫环将琴取来,自己又给面前的桌上铺了几张白纸,取出一支眉笔来,一脸期待的望着高文举。

寿昌很奇怪的问了一句:“这是做什么?”

谢玉英道:“赵……公子有所不知,如今这开封府中,最红最火的曲子,就是高公子所作的那两首了。高公子今有新作,必然也是名动八方的上上之品了,我若不赶紧记下来,只怕就要当面错过了,日后若被他人先行抢走,岂不要后悔?”

寿昌又问道:“鹏哥在客栈弹的那曲,在场的人很多,传了出去倒也罢了。可上回在这里弹的那曲,好像就咱们几个人呀,你当时没有记录,又是谁传出去的呢?是你后来传出去的么?”

谢玉英微微一笑:“奴家可没有那么好的记性,再者那首曲子曲风与奴家平素所习迥然不同,就算奴家记得住,也不见得就学的那么像。说实话,那首曲子,奴家到如今依然弹不出高公子当日那种感觉呢。”

寿昌道:“那是柳兄传出去的?”

柳三变摇摇头道:“赵兄不知道,那孙何孙大人就是音律高手,据说有过耳不忘的本事,这曲子便是他回去之后凭着记忆整理出来传出去的。”

寿昌点点头,不再问了。这时,琴也取来了。大家便不再说话,静静等着高文举的妙音。

高文举早已准备好了,反正现在是要走偶像派路线了,有这种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了。

轻轻曲起手指弹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面色一肃。手指连动,一首委婉的曲子行云流水般的响了起来。随即,高文举的歌声也伴着琴声传进了大家的耳朵。

细雨飘,清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

皓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放下吧,手中剑,我情愿,

唤回了心底情宿命尽,

为何要孤独绕,你在世界另一边。

对我的深情,怎能用只字片语写得尽,写得尽?

不贪求一个愿……

情天动,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云。

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红尘。

翱翔那苍穹中,心不禁,

纵横在千年间轮回转。

为何让寂寞长?我在世界这一边。

对你的思念,怎能用千言万语说的清,说的清?

只奢望一次醉……

又想起你的脸,朝朝暮暮漫漫人生路。

时时刻刻看到你的眼眸里柔情似水,

今生缘来世再续,情何物?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正是那首《仙剑问情》,此时此刻,高文举觉得这首歌最能代表自己的心意,于是,一个字也没改的照着搬了出来。

琴声结束了,余音还荡漾在空旷的田野上,听到歌声的几人全都傻愣愣的发起了呆,半天没有一丝反应。

“好~!好一个不羡鸳鸯不羡仙~!”一声饱含欣喜之情的赞扬声响起,却并非在场的任何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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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大哥

068大哥

泪光莹莹的寿昌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跳。顿时心头一阵慌乱,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发出这声称赞的,正是那个最疼爱自己的大哥,开封府尹、楚王赵元佐。

一瞬间,寿昌就想到了楚王一大早出现在自己营地的原因,难道真的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大哥听说自己受了委曲,跑来给自己出气了?要真的是那样,自己岂不是害了鹏哥?不行,可不能让大哥欺负了鹏哥,否则,后果可就不太好琢磨了。

寿昌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了一眼,赵元佐一身猎装,正平静的望着几人用早饭的凉棚,在他的身边,站着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老安和一脸惶恐的赵德才,看起来,方才是他直接找了过来,由老安领到这边来的,而凉棚中的几位。由于大家都渲染在了那首歌曲带来的意境之中,没有留意到他的到来,却是赵德才抢先发现,并且及时出去迎接了他,并且看赵德才的情景,似乎已经向赵元佐解释了眼下的情况。

“大哥!”寿昌很快就回过了神,抢先一步跑了出去,几下就蹿到了赵元佐面前,嚅嚅道:“你怎么来了……”

赵元佐很平静的答道:“我听说你被人欺负了,而且事态挺严重,说是气的你一宿都没睡,又怎样怎样的。觉得挺奇怪,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虎嘴里拔牙?就顺便过来看看,打算当面向这位高人讨教讨教。谁知道我这招呼了人手,急匆匆赶来,结果到听到句绝妙好词,真是不枉此行啊。”

这些话,开始说的还挺严肃,但说到后半截,语气中调侃的味道已经非常明显了,甚至连表情也很配合的做出了个玩笑的样子。

寿昌的脸顿时红了起来,双手飞快的一扯赵元佐的衣袖,嗔怒道:“大哥!”

赵元佐呵呵直笑:“行啦行啦,这还真说不得了。你看大哥这么辛苦,城门一开就赶了过来。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你还不请大哥进去坐坐,顺便也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说话间,高文举已经跟了过来,很大方的上前见了一礼,还未开口,就被赵元佐出声打断了:“私下见面,不必多礼。先弄点吃的来填填肚子再说,呵呵,赶了快一个时辰的路,我这饿的都不行了。”

高文举看到寿昌的做派,自然已经清楚了他的身份,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疯疯癫癫的王爷,竟然如此豪爽,颇有几分后现代风格,心中一阵恍惚,暗道,果然是高人呐,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自己心中那份惶恐扫了个干干净净。人家这意思。分明就是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说明人家压根就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啊。看来这皇家的人,果然与小民见识不同。

高文举带着赵元佐回到凉棚下坐下时,柳三变和谢玉英已经很识趣的回避了,这让高文举多少感觉到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谢玉英江湖阅历丰富,也就释然了。赵元佐一坐下来,其他人马上就被高文举和寿昌远远的打发了开去,由寿昌亲自动手,为赵元佐奉上粥菜,高文举则很乖的陪着寿昌侍立在一旁听用,等着赵元佐发话。

让高文举更加意外的是,赵元佐所说的要吃早餐,绝非虚言,而且非常没有形象的当着高文举的面连喝了三碗八宝粥,这才打着饱嗝歇了下来。

“我听人说,你这里有极品的桃花岛鱼杆,能不能借一支来?”一吃完饭,赵元佐对很惶恐的站在旁边和寿昌眉来眼去的高文举提了个古怪的问题。

高文举思维有些没跟上,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就下意识的向寿昌望了一眼。

寿昌就站在赵元佐身边,在他吃饭的时候,一直充当着丫环的角色,不时的和高文举用眼神进行着交流,一听大哥提出了这么个问题,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开口问道:“大哥要鱼杆做什么?”

赵元佐微微一笑:“很久没出来活动过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我想去钓钓鱼。怎么?有什么不合适的么?”

高文举连忙点头,起身亲自跑去帐篷中取鱼杆去了,开玩笑,先不说这位那个吓死人的身份,光是他和寿昌的关系就够让高文举紧张的了,好歹人家也是自己大舅哥啊,如今正是好好表现的时候,不抓紧机会可不行。

不过高文举在来回跑的这个过程中,同时心中也有些疑惑,难道说坊间传说都是真的?这位楚王真的有些不太正常么?本来经过昨天他和寿昌的一番交流,他早已确认,这位王爷绝非传言中的那样,而是一位拥有大智慧的聪明人,只是行事多少有些乖张罢了。如今这一见之下,果然让人觉得,盛名之下无虚士。只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自己搞的有些应付不过来了。

寿昌见高文举跑开了,很紧张的抓着赵元佐的衣服问道:“大哥,你不准吓唬鹏哥~!”

赵元佐一脸好笑的望着她道:“让我来收拾他的是你,如今拦着我的又是你,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寿昌小手晃了晃:“哎呀!大哥,人家说真的!”

赵元佐拍拍她的手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的鹏哥怎么样的,不过向他讨把鱼杆而已,不算过份吧?”

寿昌盯着他的眼睛道:“你答应我的哦。要是一会吓着了他,我跟你没完~!”

赵元佐吭的一声笑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都说女生外向,可你也用不着这么快吧?这还没嫁呢,就这么护着他?”

寿昌这时候却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我就向着他!这不是你教我的嘛,要自己主动才能找到幸福,我现在找着了,不向着他点怎么行?你一发起火来,他哪里受得了?”

赵元佐笑道:“你把我当什么啦?行啦,你放心吧。我是真想钓会鱼,你多想了。你要不放心。一会就陪着我一起钓?”

小河边,一字排开支起三把躺椅,打着三把遮阳伞,赵元佐居中,高文举和寿昌一左一右陪在两边,赵元佐一言不发的准备着渔具,很熟练的串上鱼饵,轻轻一抖,鱼钩就被甩入了河中。

高文举和寿昌两人隔着赵元佐,不停的打着眼神。两人都搞不清楚这位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却又不敢出言相问。方才高文举拿着鱼杆过来时,赵元佐就说自己想钓会鱼,让高文举找个地方,高文举连忙亲自动手布置,等赵元佐坐下之后才腾出功夫来向寿昌打眼色询问,谁知道寿昌也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搞的高文举多少有些忐忑。

两人正在无声交流的时候,赵元佐突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声音,双手一抬,一条足有两斤重的银色鲤鱼腾空而起出了水面。赵元佐呵呵大笑:“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开门红啊,呵呵。”

待赵元佐取了鱼,重新下杆之后,心中终是有些虚的高文举再也忍受不住心头的好奇,主动开口道:“王爷……”

赵元佐手一抬止住他的话头,开口道:“方才不是说了嘛,私下见面,用不着那么客套。丫头没告诉你,我最讨厌那些繁文缛节吗?”

高文举有些傻眼了,那我怎么称呼你?难道叫你叫赵兄么,这种称呼好像有些生分啊。

寿昌看出了高文举的尴尬,连忙开口道:“大哥!你说了不欺负鹏哥的,人家一开口你就给人家难堪?!”小嘴撅的老高,一脸的不爽。

赵元佐微微一笑:“这都打算和你不羡鸳鸯不羡仙了,连一声大哥也不愿意叫么?那我岂不吃亏到姥姥家去了?”

寿昌小脸又是一红:“呀!大哥又胡说~!”

高文举却是一阵感慨,这位王爷,果然与众不同。不过既然人家如此表态了。岂不是要省了自己好多功夫,原以为最难应付的皇家压力,看来从这里做突破口最合适了。心头一喜,马上顺着杆往上爬了,很识相的叫了一声:“大哥~!”

赵元佐哈哈一笑:“这才对嘛。对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高文举简直无语了,这位大舅子,也太牛叉了吧。要是世上每一个娘家人都如此通情达理,哪里还会有新女婿的烦恼?

想了半天,高文举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和这位大舅哥说点什么好,人家这么几句话,很明显就是认可了自己勾引公主的行径,再想想寿昌昨天话语里说出的那些事情,原来这几年里,这位王爷早就对他暗中照拂有加了,如今又将妹妹许给了自己,说人家是自己的大恩人也不为过啊。

憋了半天,高文举终于憋出了一句话:“大哥,谢谢你~!”

赵元佐微微有些诧异,正色打量了他一番,轻轻一摆手:“自家人,说那么多客气话做什么。”

高文举长呼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太低估这位王爷了,人家分明就是大智若愚的那一类人啊。这时候,好像再说什么都成了多余的了。

高文举想明白了这一点,很坦然的下了饵,甩出鱼钩,也安心的钓起了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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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岭南孤月、莫贺延、公子布衣三位的月票。

今天事情稍微多了点,没能多码,实在不好意思,明天补上。

069 隐情

069隐情

寿昌提心吊胆的等了半天。结果这两人都专心的钓起了鱼,仿佛真是一对老友相约跑来专程钓鱼了似的。她想象的双方谈话压根就没出现,急的她心里真打鼓。

再等了一会,两人都钓起了几条鱼,而心不在焉的寿昌却一直平静不下来,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扔开鱼杆,两步走到赵元佐身后,很乖巧的在他肩头按了起来,细声道:“大哥,你不和鹏哥聊几句吗?”

赵元佐感觉到寿昌的一双小手传来的阵阵舒服,轻轻一笑,却依旧不说话。不是他不想开口,而是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这个口才好。

赵元佐如今的犹豫不决,原因要回溯到昨天一大早。事情的起因是皇宫中出了一件让人尴尬不已的乌龙事件。

话说半个月前,自作聪明的贤懿长公主赵淑干了一件无法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衡量的蠢事。她为了恶心寿昌,想出了个恐吓高文举的小手段,为了增加效果,她顺手就用一直收藏在皇太后宫中那枚天子信玺盖在了信末。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信件已经发出去近半个月了,寿昌和高文举那边竟然一点动静都没看到。于是乎,她觉得有可能是自己那封信写的不够水平,便将怒火发泄到了当初为她执笔写信的那个宫女身上,劈头盖脸一顿揍之后,那宫女觉得委曲,便根据记忆将那封信清清楚楚的重新写了出来,不过在她想要和长公主殿下理论之时,发完了火的长公主殿下早已拍拍屁股走人了。于是,那名宫女只好执着信纸自己伤心去了。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这名宫女的一个姐妹正好过来看她,一见她正哭的梨花带雨不可收拾,自然上前劝解了几句。一问之下,心头一阵疑惑,暗道报慈正觉大师一向与人为善,自从几年前皈依佛门之后,从未有过出格举止,甚至连新皇晋封的长公主封号都坚辞不要,怎么会传出这么重量级的丑闻出来?而且还扯上了那个传说中才华出众的高鹏?

很要命的是,这名宫女如今是延福宫的执事,正在炙手可热的德妃娘娘面前听差。这一阵耳朵中老是听到人提起高鹏这个名字,连陛下和娘娘都赞不绝口,怎么这里就搞出这等事情来了?在听到此事的那一瞬间,她就觉得这事或许有什么蹊跷之处。

在宫中执事的人,多少都有几分心眼,出于邀功的心思,这名宫女便不动声色的将事情原委套了出来。一回头就将此事源源本本的向刘娥禀报。

本来刘娥也没把这事当了多大事来看,首先,此事的真假尚无定论,其次,就算此事属实,可要是张扬了出去,对皇家的脸面多少也有些损伤,便有心将这消息平息下去。可没想到的是,这宫女在回话的过程中,又顺嘴提了一句,说是那高鹏的确厉害,贤懿长公主请了天子信玺也没能吓住人家,依旧不理不睬,将长公主殿下气了个半死。

这最后一句顿时就把刘娥吓出了一身冷汗,盖因皇帝不久前才刚刚与她提及过关于这枚印玺的事情。众所周知,这枚天子信玺的主要功用就是祭告天地鬼神祖宗先烈时写祭文时才用的信物,因此,除了每年的那些重大节日之外,等闲场合压根就用不上。可大家都不知道的是,这枚信玺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在废立皇帝的时候。诏书上一定要用这枚印玺才能做准。换句话说,这玩意在某种场合下,能把皇帝扳倒,这便是天子信玺从来都不放在皇帝手中的主要原因,说白了,就是为了制约一下皇帝的权力,否则,一个不受约束的皇帝,谁知道都能干出什么事来。为了增强说服力,赵恒还给刘娥举了个例子,汉朝时霍光废昌邑王时,这个规矩就定下来了,此后历朝即为定例,那些皇亲国戚、天子近臣莫不心知肚明,只是为了维持皇家尊严,从未有人将此事捅破罢了。

刘娥得知这个平素只能用来给老祖宗和天地鬼神写信的玩意竟然被赵淑拿来去吓唬人了,心里这一惊如何能平复的下去?思前想后都觉得此事多少有些隐患,连忙让人请了皇帝过来,前前后后将事情的本末向赵恒说了一遍。

赵恒听完,顿时就气的差点晕过去,想了半天,他还是觉得可能是个误会,但为了以策万全,他还是直接到了福宁宫去找皇太后查证此事。这个天子信玺不同他物,就算收在皇太后的宫中,那也应当是有专人来保管的。赵恒一进门,顾不上向老娘请安,直接就找到了那个管玺的太监,那太监见皇帝过问。自然一五一十的交待了半月前贤懿长公主曾动用玉玺的事情。无奈,这个太监并不识字,他压根就不知道赵淑那封信里写的是什么内容,只不过长公主殿下身价特殊,又打着皇帝的旗号,他哪敢多嘴去问。

这一来,赵恒可就坐不住了,马上拉着脸去向老娘请了安,同时又很委婉的告诉她,说她这里事务繁杂,天子信玺保管在这里多有不便之处,顺便就请回文华殿去让专人管理了。

皇太后虽然不知道这个做皇帝的儿子为什么突然对她如此冷淡,却也猜到了或许发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本来自己掌管着这枚信玺,手中也就有了名义上的废立皇帝之权,虽说母子情深,她并不会如此行事,可只要有这玩意在手中,儿子就要敬畏自己三分,如今儿子拉着脸来说要收走,岂不摆明了是对她这亲娘不信任,这种事情她如何能依?

可当她听了那管理信玺的太监恭恭敬敬的回话,就再也不敢和儿子顶着干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将信玺带着扬长而去。

随后,赵恒便不顾兄妹之情,劈头盖脸的将赵淑训了一顿,让她收敛一些。而赵淑挨了训,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跑去和老娘诉苦,结果就出现了母女相拥而泣的那一幕。皇太后虽然生气,但赵淑毕竟是她的亲生骨肉,没奈何,只得按下心头的不快,劝解几句。将她打发了回去。

那一边,赵恒看完了赵淑那封信的抄件之后,脸上简直都能滴出血来,他知道高文举是谁,而且他也得到过大哥赵元佐传来的话,因此,对高文举和寿昌的事情,他非但没有意见,反而和赵元佐一样,有乐观其成的心思。甚至,他还微服出宫,去近距离的看过高文举。对赵元佐和寿昌的眼光也持认同的态度。

可如今被赵淑这么不经意的一搅和,事情就变的复杂了。首先,且不说高文举被威胁了之后会不会对寿昌反感,进而做出些伤害寿昌的事情。单单是那封盖有天子信玺的信落到他手中,如果被他拿住,将来就会对皇家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至于高文举会不会想到这枚信玺的妙用,并不在赵恒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他见过高文举,可以非常肯定的说,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傻瓜。

赵恒坐在龙椅上越想越害怕,甚至已经想到了高文举看到那封威胁意味十足的信之后,会怎么对付寿昌。一想到,这家伙收到了信之后整整半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心里就越发的害怕,觉得这家伙兴许在策划更深一层的阴谋。而对于赵恒来说,寿昌这个妹妹,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却和他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一旦她受到什么伤害,别说赵淑要受到什么样的惩处,恐怕连自己这个做皇帝的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想了半天,赵恒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他亲自写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丫头有难”信的末尾,盖着那枚天子信玺。而收信人,正是他的大哥。楚王赵元佐。

当赵元佐收到这封没头没脑的信的时候,正是赵德才派回来的那位传信人刚刚将寿昌哭了一夜,又如何如何发誓要教训高文举,请他带人来帮忙的时候。

赵元佐听完了报信人传的话,原本没怎么当回事,只当是寿昌和高文举闹小性,生了气,正在发脾气,否则她要真的生了气,早就跑回府了,哪里犯得着让人回来请救兵,便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劝了来人几句。还没打发那人回程时,就接到了赵恒送来的信。

赵元佐拆信一看,心头一阵慌乱,不是为了信的内容上提及的寿昌有难,也不是因为信中的字是赵恒的亲笔,而是因为那枚信玺。除了他之外,极少有人知道这枚天子信玺被太宗亲口嘱咐,放在昔日的秦国夫人,如今的皇太后手中保管的原因。

当他看到赵恒用这枚信玺给自己报信的时候,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赵恒已经将那枚玺收到自己匣中了,日后这皇宫里的形势,恐怕多少要生一些变故了。

顾不上矫情,赵元佐马上跳起来,跟着来人走了。而寿昌那位随从见王爷行色匆匆出了门,也就追出了城去找赵德才报信了。

当赵元佐和赵恒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见面详谈的时候,赵德才已经发现自己闹出了乌龙事件,第二批报信的人也就被派进了城,无奈此时,楚王殿下已经不知所踪了。

经过哥俩的一番长谈,赵元佐决定,亲自来见见高文举,一来他要弄清楚高文举既然已经知道了寿昌的身份,为何半个月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发作就把寿昌气的哭了一夜,他到底安的什么心,是打的什么主意?二来,若是高文举对寿昌并无好感,那么最好能把那封信收了回来,否则,他有这封信在手,对皇家多少都是个威胁。

可是让赵元佐没想到的是,他和赵恒兄弟见面,密谈一宿之后,一大早就赶出城来见高文举和寿昌,却被暗夜和赵德才告知,两人压根就没什么矛盾,之前只是闹了个别扭罢了。甚至赵德才还向他爆料,昨夜,寿昌换上了女儿装和高文举看了半夜的星星,最后甚至睡着了,还是高文举抱回帐篷安歇的。

赵元佐心里头这个不是滋味啊,心道,这高文举还真有两把刷子,不声不哈的就把我妹妹拐到手了不说,一不小心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难道说他打算利用妹妹的身份要搞出什么事端来么?想着想着,他就被高文举那天籁般的歌声迷住了,一想起坊间的那些传言,说高鹏高大才子每于兴致所至,便会有感而发的高歌一曲,且每曲必是动人心弦之精品,如今一听,果然名不虚传。

当听到高文举那含情脉脉的“不羡鸳鸯不羡仙”一句时,赵元佐简直觉得自己的思想实在太肮脏了,如此用情之深的人,又怎么会做出伤害自己心上人的事来?心中原本对他就赞赏有加,如今又有这动情一曲的辅助,赵元佐顿时便将心中那点疑虑一扫而光,忍不住,便叫了一声好。

见了面之后,赵元佐觉得,不管怎么样,只要高文举和寿昌两人情投意合,就算是他有什么别的要求,自己也认了。再一想范贻信中对高文举的推崇,看一看高文举如今的身家财产,他觉得高文举或许也没什么必要向皇家勒索吧。经过一番思量,他觉得和高文举这样的人打交道,或许直接一点效果会更好,于是乎,赵元佐便很直截了当的向高文举开口要吃东西,一点都没把自己当外人。

别说,这番大度的做派还真让高文举很受宠若惊,一时之间,那个谈笑风生的大才子竟然变的拘谨了起来,那战战兢兢的样子看的赵元佐心里直喊过瘾,连赞这小子上道。

一直到安静下来钓鱼的时候,赵元佐依旧没想好要如何开口向他询问关于那封信的事情,而高文举那紧张的样子让赵元佐也有些不太好意思,于是,便发生了两人那几句干净利落的对白,借着寿昌的话头,赵元佐将自己的意思明确无误的传递给了高文举。

而高文举也没让他失望,一句“大哥,谢谢。”就将心中的感觉表达的淋漓尽致,让赵元佐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个台阶。

如今,听到寿昌的暗示,赵元佐便开始寻思那个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到底要怎么向他开口,将那封信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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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定亲

070定亲

听到寿昌那满是担忧的提示。高文举的心里也是一阵感慨,都说在这万恶的旧社会,皇权凌驾于法律之上,皇亲国戚个个都是目空一切,一言不全就敢取人性命,这种毫无安全感的生活环境也是高文举穿越三年多以来依旧无法完全融入这个社会的主要因素之一,如今,自己顺顺当当就泡了个公主(其实细究起来,好像是被公主泡了。)而身为皇族最有地位的人物之一的楚王,竟然如此平静的接受了这么个结果,多少让高文举有些意外。

不过这半天的鱼不是白钓的,从甩下鱼杆的那一刻起,高文举就将自己和楚王以及寿昌的交集情况在脑子里捋了一遍,细细想来,貌似自己和楚王很早就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了,经过寿昌昨晚的一番讲解,高文举心中悬而未决的好几件疑问都豁然开朗了。

首先,三年前影响了开放陈州门的那个神秘这物,如今看来就是楚王无疑了。其次,那个向颜老夫子透露出和桃花岛贸易的折衷之法的,多半也是楚王。这么说来。楚王早在他受了那个太平绅士的头衔之后就已经开始注意他了,并且还不时的伸手帮助过他。

那么,再向上捋一捋的话,高文举脑海中闪过一丝灵光,范贻!肯定是范贻,除了他,不会再有人如此了解自己了,就算有,也不可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搞不好,当初自己的那些安民抚民之策,以及捐财物换头衔的建议都是在楚王的大力推动下才得以实施的。

想想自己一到开封时的种种经历,想到寿昌第一天见到自己时的那副似曾相识的样子,想到她第二天带着自己的文碟来客栈时的欣喜模样,高文举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和寿昌的事情,很显然就是楚王一手促成的。那么自己如今和寿昌的发展应当也是他所乐见的了,也就难怪他如此淡定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高文举顿时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失败,自己昨天掩耳盗铃的认为自己就是那个主动追求者,搞了半天,原来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掉进了人家兄妹早就设好的圈套里了。自己还沾沾自喜觉得泡了个公主有多牛叉,敢情被人家拉郎配了。

“钓会鱼都不安宁。”赵元佐终于被寿昌骚扰的招架不住了,笑着向后靠了靠:“去!取点喝的来,七月这天气,还真是热的邪乎~!”

高文举闻言就想站起来去取,赵元佐伸手虚接一下:“你钓你的!让闲人去拿~!”

寿昌笑嘻嘻的冲他点点头,转头就跑。

赵元佐面色平静道:“女人嘛。不能太惯着了,要不然以后可有你受得。”

高文举大汗,这等大舅哥可真是人间极品啊,还没嫁妹呢,就开始给妹夫传心法了?难怪人家说楚王是疯子了,就这程度,搁一千年之后也属世间少有的那类人啊。这话听着是过瘾,可关键是,你让这未来妹夫咋接茬?

看到高文举一脸尴尬,赵元佐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微微一笑道:“丫头是怕你和我有什么隔阂,呵呵,其实你我神交已久,哪里还需要那多废话?!她这是白操心。”

高文举也松了一口气:“她是怕我在你面前放不开,万一闹出个笑话来就不好了。”

赵元佐道:“应该是吧。这丫头,打小就跟着我,呵呵,性子也随了我,多少有些不合礼数。她对你如此用心,倒让我觉得很意外。看来,我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差。呵呵。”说完,一脸得意的望着水面,猛的一提鱼杆,又一条一斤左右的大鱼被揪出了水面。

高文举的鱼杆正好也出了水,一条近一尺半的大鱼在空中挣扎个不停。高文举一边取鱼,一边很轻松的问道:“大哥和范大人很熟么?”既然人家已经说了神交已久,那么这最后的悬念也应该揭晓了吧。

赵元佐的鱼饵已经穿好,右手很熟练的一甩,身子惬意的向后躺了下来:“老范当年是为我的事,被人挤兑着去了高丽。以前其实我们也不怎么熟,就是他回京之后,聊了几句才熟起来的。说起来,我和他的关系渐近,也有你一份功劳。”

高文举知道他说的是那些安民策之类的事情,就不再多说,免得人家以为自己有心显摆,点点头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今年秋闱,有多大把握?”赵元佐待高文举将鱼钩甩下之后又开口问了一句。

高文举摇摇头:“我本来就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参加的,哪有什么把握?再说,如今整个京城都传的沸沸扬扬的,说今科的进士早就在公开叫卖了,我虽然赚了几个散碎银子,却也不愿意花钱去做那个冤大头。”他这是向赵元佐试探,看他知不知道有人叫卖进士的事情。

赵元佐微微叹息一口道:“有些人呐,聪明的过了头,总是觉得自己能一手遮天。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哼,总有一天。聪明会反被聪明误的。”

看来人家心里也明白,高文举就不再多嘴,接着道:“不管结果如何,尽人事,听天命吧。我就进场走上一圈,中不中的,听天由命吧。”

赵元佐笑道:“以你的才情,不说进士了,头甲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除非有人故意从中作梗。不过你得罪了孙侍郎,这结果如何,还真就不太好说了,呵呵。”

高文举很豁达:“平常心吧。”

赵元佐道:“丫头那边怎么说?”

高文举很老实:“她说让我去考状元,可我觉得这事多少有些不靠谱。五千人里头拔头筹?还要拼得过那些关系户,这事估计悬。”

赵元佐点点头:“起初我也是这意思,想着让你走贡举入仕,然后堂而皇之的尚驸马。如今,被贤懿这么一搅和,反倒不用那么麻烦了。”

高文举微微一怔,随即就明白了他这是要为自己那个不太靠谱的妹妹开脱了,笑着说道:“其实我和晓岚也都没怪她,反而有些感激,若非她那封信。恐怕我们俩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弄明白呢。”

赵元佐眼中一亮,扭头望了他一眼,很快又转过去道:“可见人算不如天算。对了,那封信还在么?”说了这句话,赵元佐心中的感觉很是复杂,却极力控制住自己,使自己不流露出丝毫的慌乱来。

高文举好像浑然不觉的样子道:“在晓岚那里。”晓岚这个称呼,从他和寿昌见面那一刻开始就叫的顺了口,昨夜的时候,又和寿昌聊过关于名字的问题,据她自己说。她还是最喜欢高文举对自己的这个称呼,于是,他也就不再改口了。

赵元佐隐隐有几丝不安,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候,寿昌一路小跑着走了过来,手中拎着几筒酸梅汤和山楂水,到了两人面前,一脸兴奋的分别递了一筒过去,又给赵元佐取出一只精致的玻璃酒瓶来:“哥,试试这个顺不顺手。”

赵元佐很喜欢的接过来,对着阳光看了看,扁扁的酒瓶中,琥珀状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中显得分外光彩夺目,很欢喜的晃了晃,这才拿到面前,想要拔开瓶盖,结果半天都没弄开,急乎乎的看了寿昌一眼。

寿昌笑着接过,旋了旋,将那银制的瓶盖拧开:“这是要用拧的,和你那个银的不一样。看,好使吧?”

赵元佐笑道:“臭丫头~!想收买我呀?”

寿昌从赵元佐的躺椅下面掏了一把,抽出一个马扎来支开,坐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胳膊道:“哥对我这么好,哪里还用得着收买?我这是一片心意,别说的好像要做坏事似的。”

赵元佐小心的品了一口瓶中的酒,咂咂嘴道:“极品状元红啊,好酒,好酒。唔,这时候不适合饮酒,还是先收起来的好。先喝点水吧,呵呵。”说着,很用心的将瓶盖拧上,将酒瓶揣进了怀里,取过装着酸梅汤的竹筒来。拔来塞子,喝了一口。

“咦?这是……嘿,你们倒真会享受。”赵元佐大是赞赏:“呵呵,比起你们俩来,我这王爷当的可真是没有一点滋味。难怪,难怪。”

寿昌一脸狐疑:“难怪什么?”

赵元佐一脸正经道:“难怪你这么快就死心塌地的要跟了他去,原来这小子这么会享受啊。哈哈。”

寿昌脸色又红了,猛的将他的胳膊一推:“呀,大哥又胡说~!不理你了~!”气鼓鼓的扭开了头,正好看到一脸微笑的高文举,两人马上运起了郎情妾意剑,你来我往眉飞色舞的交流了起来。

赵元佐悠悠叹息道:“女生外向啊。看来我这做大哥的,有些碍眼喽~!”

寿昌之所以这么害羞,主要是因为她方才去取水的时候,抽空审了一下赵德才,这才知道,原来赵德才已经将昨夜高文举抱她回去的事情向赵元佐交待了,这一下,寿昌又喜又羞。喜的是,大哥已经知道了两人如今的关系,却还如此维护鹏哥,甚至连她都不避讳,自然是表示出了足够的善意了,这么一来,自己的鹏哥的事情八成就有了着落。羞的是,两人还是这等身份就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多少有些与礼不合,这么丢人的事,竟然被大哥知道了,这叫人以后怎么好意思见大哥。

她哪里能想到,她这个好大哥方才已经恨不得将自己对付女人的招式一股脑传给高文举?

听到赵元佐那句调侃味十足的埋怨,寿昌又搂着他的胳膊就是一阵乱拧,惹的赵元佐哈哈大笑。却听高文举轻轻的说了一句:“晓岚,那封信呢?”

寿昌应了一声:“我交给小德子收着了,怎么你要么?”

高文举道:“大哥方才问了一句,想是大哥也想看看热闹,你回头把信交给大哥吧,反正留着也没用了。”

寿昌点点头,不再说话,又扭过脸和赵元佐闹了起来。

赵元佐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朵里,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了地,便由着寿昌在自己身边折腾,只是笑眯眯的不说话,一如许多年前她还是个小丫头的时候。

闹腾了一阵,寿昌就静了下来,将胳膊支在扶手上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赵元佐钓鱼,看着他那浑然忘我的举动,寿昌有些迷糊了,她觉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大哥如此投入的做一件事,神态举止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从容的恬静,这是她在大哥身边十几年中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在她的印象中,大哥无论何时,脸上都有一股淡淡的忧郁之态,就连他笑的时候,都让人觉得有一种落寞之感,对寿昌来讲,大哥心中似乎有一股无法掩藏的痛苦,平日里,不管他是疯疯癫癫的样子也罢,欢欢喜喜的样子也罢,那些样子无非是做给别人看的,甚至就连大哥在带着自己玩耍的时候,那欢喜的表情背后,都能让人感觉到那股非常特别的味道。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哥今天的样子,和平日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只是偶尔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可是那眉目之间,从前的那股忧郁之色已经看不到一丁点了,这种笑,很明显是发自内心的笑容,难道说,大哥心里那些结,已经打开了么?

“丫头~!”赵元佐见寿昌很投入的看着自己,半天了也没个动静,多少有些意外,便开口逗她:“你可不能光凭着一个酒瓶就打算把自己嫁出去吧?太亏了~!”

寿昌看到大哥眼里那股毫不掩饰的关切之意,竟然忽略了他调侃自己的话语,突然间觉得心中有些酸酸的感觉,没来由的就眼中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又拧了赵元佐一把:“臭大哥,胡说八道~!”

赵元佐看到她的样子,心里也是一揪,却很快就释然了,笑着对高文举道:“文举呀,你既然不打算考状元,那总得有个拿的出手的彩礼吧?方才那个酒瓶嘛,唔,很好,就算你们贿赂过我了。不过我们家里其他人那关可不太好过,是吧丫头?因此嘛,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准备些有说服力的彩礼才行。”

高文举连忙点头:“大哥说的是,小弟回去就采买。只是,小弟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还要大哥指点指点才行啊。”

见两人一唱一和的开起了玩笑,寿昌的脸色已经红的快要滴出血了,将头埋在胳膊里就是不抬起来,拼命的用脑袋在赵元佐身上拱,嘴里呜呜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赵元佐故意道:“哎呀,这个问题不太好办呐。你也知道,我们家里,这也不缺什么呀。这样,反正你这几年也赚了不少钱了,你就把从桃花岛买回来的那些稀罕物件,就是那小镜子啊,小酒瓶啊,鱼杆啊什么的,采买上几万件送过来,这事马马虎虎的就算过关了,怎么样?”

高文举还没说话,寿昌的头就抬起来了:“几万件?你当买萝卜呢?你知道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嘛,就给人要几万件?~!”

赵元佐哈哈大笑:“这还没过门呢,就这么算计着过日子了,哎呀,看来文举占了大便宜了,不行,你得再多来几件,要不然,我家可就亏大了。”

寿昌这回脸却没红,两眼炯炯的看着赵元佐道:“鹏哥有件好东西,可以顶的过几万件小镜子,用那个行不行?”

赵元佐很好奇的看着她:“哦?有什么好东西这么神奇呀?拿出来我看看,要真的顶的过,我可以考虑接受。不过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啊,要是顶不过,那可别怪哥哥开价高啊。反正你家鹏哥这几年赚的黑心钱不少,估计有不少是是昧心钱,我这是为他破财灭灾,自己人,就不用他谢了。”

寿昌跺了跺脚:“臭大哥,胡说什么呀。什么黑心钱昧心钱的?还有什么开价高,人家又不是玩意,让你卖来卖去。气死人,不理你了~!”说着面向高文举使了个眼色。

高文举会意,连忙从怀里取出一个随身系着的锦囊来,笑着递给寿昌。

寿昌将那锦囊提在手中,高高举起在赵元佐面前晃了晃:“这个宝贝,肯定胜过你要的那什么破镜子之类的玩意一万倍~!不信你自己看吧。”说着很小心的向下落了落,正好挨着赵元佐的手。

赵元佐本就是在开玩笑,如今看到她竟然如此当真,也觉得有些好玩,就将信将疑的接过锦囊,一脸不相信的扯开锦囊的绳口,小心的将里面那个扁圆的东西取了出来。

金子制成的空心圆柱底座,表面镶嵌着厚厚的一层透明玻璃,透过清晰的如同清水一样的玻璃向内看去,里面是一个雪白的象牙底盘,上面用黑色和红色标记出了东南西北几个方向的标识,而那些标识的上方,一支牙签粗细的指针晃晃悠悠的抖个不停。

赵元佐很快就发现了这玩意的奥妙之处,将指南针平放在椅子的扶手上,来回试了试,几下就将指针和底盘上的标识对在了一起,静静的看了一会,突然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高文举道:“一百支~!亲事就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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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极品大舅哥

071极品大舅哥

高文举瞠目结舌的望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大舅哥。心中感慨万千,谁说这个时代的人保守?什么叫出人意表?这就是~!当着妹妹的面就敢说出这话来的人,能是平常人么,太让人高山仰止了。高文举心中对这个准大舅子佩服的五体投地,差点就要说出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之类的话了。

寿昌却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劈手一把将那指南针夺过,冲赵元佐怒目而视:“我就那么不值钱?人家拿点东西就换了?”不过她那怒气冲冲的表情说服力实在是稍有欠缺,眼中那一抹得意的神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看在赵元佐眼里,这话不像是生气发火,倒成了调侃。

赵元佐嘿嘿一笑,又要伸手过去拿,却被寿昌跳了一步,远远的闪开了,依旧不依不饶的瞪着他。赵元佐索求无果,笑着说道:“这个事情是这样子的,你看啊,你自己都说了,这东西比什么其他玩意贵重一万倍,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多少有些为你家鹏哥自卖自夸的嫌疑,不过我也就认了。你看。一只小镜子值银千两,算中等价码吧。它是小镜子的一万倍,这样算起来呢,这个小司南,一只大约就值一千万两银子。你看,我给你家鹏哥要一百只,也就是说,他要用十亿两银子才能定下这门亲事,这么多的钱,你翻翻史书,从三皇五帝到如今,除你之外,哪里还能找的出一个来?何况也只是定亲,还没说出嫁的事呢。你怎么能说自己贵重呢?”

寿昌忍不住,差点笑出来,却还是强行压了下去,却听到赵元佐又接着道:“这再者说了,我这时候要是不开价,恐怕日后人财两空就只有后悔了。这等机会,又岂能错过?”

寿昌果然上当,好奇的问了一句:“什么人财两空?”

赵元佐道:“我若是不开口索要彩礼,或者不同意这门亲事,说不定明天你就跟了这个小鬼头私奔了,到时候我上哪哭去?”

寿昌知道又被大哥捉弄了,羞着脸又跑回来打了他一把:“给你的小司南~!哼!见钱开眼!无情无意~!”

赵元佐哈哈大笑,向着一脸尴尬的高文举招招手,正色道:“这东西你能大量采买回来么?”

寿昌抢着插嘴道:“这东西那么贵重。鹏哥哪来那多钱?”

赵元佐摇摇头道:“丫头你误会了,不是钱的问题,此物据说乃是那桃花岛的战略物资,仅仅装备给他们的军队和船队,从不外流,我是担心,就算咱们肯出钱,人家也不肯卖啊。”

寿昌偏了偏小脑袋看了一眼高文举道:“那鹏哥这只是怎么买来的?”

高文举长出一口气,当初没把千里望和指南针的底细全交给范贻是对的。当年他第一次做出这两件跨时代法宝时,一直将此事当做整个高家庄的头号机密,而且当时也仅仅做了几支而已。后来遇到小慧时,一时得意便各送了一支给范贻,结果自然被他赞不绝口,接着他就追问此物来来历,高文举便推托是自己从海外高价购买来的。起初范贻见他手上各种新奇之物不断,一度认定此物便是出自他的手笔,不过后来有了桃花岛的消息和贸易关系之后,范贻这才相信了这玩意的确是来自海外的。不过高文举同时又告诉他,此物是人家桃花岛的战略物资,除了装备自己军队之外,概不出售。自己只是和桃花岛的那些头头脑脑关系比较好。才钻了个空子搞到几支罢了。这事不用说,自然也由范贻的口传入了赵元佐的耳中。只是赵元佐也仅仅看到过范贻画回来的图样,实物嘛,不好意思,不管范贻出于何等理由,总之,实物并没有给他送来。

如今见赵元佐和寿昌提及这个话题,高文举自然也照着上述理由再次陈述了一遍,寿昌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又觉得鹏哥果然了得,连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搞的到,只是可惜,这东西无法大量采购,否则,有了此物相助,大宋的军队岂不可省许多功夫。

这个时代,军队中也有指南车一类的导航设备,只是大多笨重不便,而且操作起来都极为复杂,动不动就要好多人,再费好多时间才能将方向找准,如今看到这支小巧灵便,又无须操作的司南,赵元佐自然免不了动心。

寿昌一个月之前就发现了高文举随身携带着的这个小玩意,只是那时候,她尚未意识到此物在军事上的作用,高文举也对她说了一些保密之类的话,她以为这东西只是贵重,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今天要不是赵元佐开口胡说八道调侃她,她也不会一时气愤就拿此物来说事。可事情挑明之后,她虽然意识到了此物在军事上可能起到的巨大作用,同时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起来,自己似乎给鹏哥出了个很大的难题,心中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高文举想了想,觉得拿这东西来换取一个心爱的人的确挺划算,只是赵元佐抢先给此物定了性,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这次为了扩大桃花岛对大宋的影响,他已命人准备了最新批量生产的指南针五百支,千里望三百支,已经全部随着上次来向他汇报工作的那队人马送到高升了。本来他还打算找个机会慢慢打开局面呢,如今碰上寿昌和赵元佐这事,要是自己马上就把东西亮出来,反倒显得有些不太妥当,要是引起赵元佐的怀疑,恐怕就得不偿失了。

静了静神,高文举对赵元佐道:“大哥说的没错,此物的确是桃花岛的战略保密物资,因此,很难搞到手,小弟也是因为和桃花岛的业务量极大。又有几条船要在两地来回跑,人家也是为了以策万全,这才送了这么几只来。几年前,小弟曾经开口问过关于此物的事情……”

赵元佐身子一正:“他们怎么说?”

高文举道:“当时,他们那主事之人说,虽然他们已有制作此物的技术,但很可惜的是,制作的工艺复杂无比,根据当时的条件,他们无法大量制作,因此。只能给一些特殊人群配备。待日后工艺成熟,实现量产之后,方有可能出售。”

赵元佐点点头,叹息一声道:“看来,只能等了……”

高文举却接着道:“不过,如今已过了两年之久了,当日他们又曾放言,说会加快此物的研发过程,也不知道如今……”

赵元佐两眼顿时亮了起来,猛的站起身来,看着高文举道:“嘿嘿,如此说来,极有可能,已经有戏了?~!”

高文举看着他道:“有没有戏小弟说不上来,不过,大哥开了口,小弟还是可以传个话问一问进展的,就算还没眉目,催一催也是可以的。实在不行……”

赵元佐神情明显有些激动了:“你有法子?”

高文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法子。大哥也知道,桃花岛人做那些东西来和我大宋贸易,无非就是为了赚钱嘛。实在不行,多给他们出些钱,让他们加快研发力度,争取早日量产。”

赵元佐微微低头沉思了一会,喃喃道:“不错,不错~!投其所好,各取所需嘛。是个法子,你可以试着去和他们谈一谈。我大宋富有四海,这几个钱自然不在话下。要多少钱,尽管说个数,我去和户部打擂台去~!”

高文举从心里鄙视了他一把,要真有钱,三年前还会为了几个州的难民折腾成那样,最后还要想出捐钱换爵位那事来?看来,这位大舅哥多少也有些喜欢面子工程啊。不过话已经说到这儿了,自己自然要表一表姿态了,连忙接口道:“小弟受大哥照拂这么久。一直想着找个机会报答。如今又成了一家人,大哥的事,小弟自然义不容辞。怎么能让大哥为这些身外俗物操劳?!小弟虽然称不上富裕,可这几年多少也赚了几两散碎银子,这点钱,还是拿的出来的,再说,此事成与不成,尚在两可之间,大哥且放宽了心,待小弟讨得了回信再做计较。”

赵元佐大是受用,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哎呀~!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个情,哥哥我承了~!不管这事成与不成,你和丫头的事,大哥我没二话~!宫里那头,就由哥哥我出面去和他们说,你只管娶媳妇进门就是~!”

寿昌大是羞恼:“怎么又转到我头上来了?”说着,又嚅嚅的扯了赵元佐一把:“大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赵元佐满不在乎的一挥手:“有话就说!你跟我还客气个什么?”

寿昌小心的看了高文举一眼,又扭头看看赵元佐,小声凑到赵元佐耳边说了一句话。

高文举见寿昌有意瞒着自己,很识趣的向后稍稍退了一步,却见赵元佐一脸震惊的看着寿昌,颤声道:“你说真的?”

高文举见状,吓了一大跳,这是……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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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打开书页一看,吓一跳,原来不知不觉的,已经写了一百万字了。老白心中不由的唏嘘了将近一分钟,自己在心里小声的夸了自己一句。上传几个月来,无一日断更的纪录更是让老白多少有些自豪。

今天起点又新搞了个年度作品的投票,老白心中多少有些浮想联翩,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觉得老白如此坚持值得投一票呢?

072 娘家三哥

072娘家三哥

高文举被这兄妹俩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了个不轻。心里一种极度熟悉的场景顿时浮现在了脑海中:因为恋爱的关系和家里闹矛盾的小姑娘对家中的长辈说,我有了,然后就是家长们无奈的接受这个结果。

一想到这个剧情,高文举连忙偷偷掐了自己一把,不会吧这么狗血吧?再也自己两人这种程度好你也没有这个必要呀。就算有,那起码也得有点事实依据才好啊,按说自己这一世一直守身如玉,昨天又软玉在怀,怎么着也有可能犯点错误,可天地良心啊,自打两年前修炼了那什么潜龙功之后,自己的各种欲望,尤其是情欲,简直就不怎么再冒头了,搞的自己差点都以为哪儿出了毛病,这种情况下,昨晚抱着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看了半晚上的星星,连个嘴都没亲着,她要给家里人说一句,有了,之类的话。这个黑锅可就背的太冤枉了。再想想她娘家那背景,好家伙,这黑锅背不背的动还两说呢,一个不小心,恐怕就要化身为忍者神龟了。

可看起来又不像啊,要真说了那话,就算大舅哥想的开,起码也会给自己来个有杀伤力的眼神啊什么的,可到目前为止,这兄妹两压根就没把自己当菜啊,一直在嘀嘀咕咕的自己商量着,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事情,我看你还是慎重一些的好。”赵元佐语重心长,循循善诱。

“我决定了~!”寿昌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站在一旁暗自思量的高文举依旧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

“唉~!”赵元佐首先败下阵来:“你这丫头,就是不让人省心。你和文举这事我倒多少能说上句话。可这事,我做不了主,要不然,你自己和老三去说。”

寿昌马上不依了:“哎呀,哥~!你就帮我一回吧。”

赵元佐问道:“你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图了个什么呢?”

寿昌两眼微微有些发红,低声道:“我记得小时候,和大哥在御花园里看星星,大哥告诉我,外面的天地比院子里的大,希望有一天,能带着我在外面去看星星。昨天晚上,鹏哥带我看了,哥,真的……”说着眼泪哗哗的开始向下淌了。

赵元佐马上投降:“好好好,不哭不哭,大哥这就想办法。”

寿昌破涕为笑,抱着他的胳膊将头轻轻依上去:“我就知道大哥最疼我了。”

赵元佐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我可把丑话说到前面啊,这话我帮你去说,成不成,没保证~!”

寿昌马上又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哥……”

赵元佐连忙向后一闪:“好啦好啦,我上辈子欠你的~!”

寿昌的表情恢复了,赵元佐道:“行啦,去安排一下午饭,眼看就又要饭时了,我这还真有些饿了,弄几个好菜,别想着糊弄我~!”说完一屁股坐了下来,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寿昌笑嘻嘻的拱手道:“小的遵命~!”一转身,一把扯着满脑门问号的高文举就向后跑。

跑开几步,眼看着远离了赵元佐的视线。高文举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搞什么鬼?!”

寿昌停下脚步,一脸正经的对着他问道:“鹏哥,我问你一句话,你照实回答我好吗?”

高文举点点头:“你问的话,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

寿昌盯着他的眼睛道:“如果,我不是公主,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姑娘,你会喜欢我吗?”

高文举笑了笑:“我巴不得呢,你不知道,你这身份给我多大压力。一封信差点把我吓回老家去。再说我喜欢你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是公主,要知道的话,兴许就不敢招惹你了。不过现在好像也只好认命了,是吧?”

寿昌又伸手轻轻打了他一下:“讨厌!好像自己吃了多大亏一样。”

高文举点头道:“那可不?本来以我高鹏如今的身份名望,日后娶个三妻四妾的也没人敢说什么。如今一小心,娶了公主,以后……”

寿昌的粉拳开始了连环攻击:“讨厌~!讨厌~!叫你胡说~!”

高文举笑着将她拥在怀里:“我开个玩笑嘛。大家都是读书人,又都是实力派同仁,看你刚才演的那么投入,一不留神,小小的配合了一把,可别当真啊。”

寿昌将头埋在他的怀里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吧,只要你心里有我一块地方就行了,以后你受娶几个娶几个,我才不管呢。”

高文举一脸夸张:“啊?还有这等好事?看来我上辈子几十年的善事没白做啊,果然有回报了。”

寿昌吭的笑了一声:“呸~!花心大萝卜~!不理你了~!快去给大哥安排酒菜~!”

…………

小河边,寿昌接着高文举刚刚离开,坐在躺椅上的赵元佐突然低声道:“深夜~!”

河水中突然冒了个泡泡,沿着河边慢慢冒出一个人来,只是这个人的身子连同脑袋一起。都紧紧的包裹着一层奇怪的东西,如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这是个人来,也不知道他在这里潜伏了多久了。

赵元佐将手里的锦囊轻轻抛了过去,小声道:“你马上进宫,把这东西面呈老三,然后告诉他丫头有事,我要和他商量,带他到这里来。”

说完轻轻挥挥手,那人一声不吭,又悄然沉下了水面,他潜下去的地方浮起了点点涟漪,很快便没了动静,赵元佐轻轻向后放松了一下,摇头苦笑了起来。

午间的酒菜很快就置办齐整了,寿昌又兴奋的亲自跑来叫赵元佐去凉棚下用饭,看到高文举正忙前忙后的收拾烤肉架子,而凉棚下的八仙桌上又空无一人,赵元佐好奇的问了一句,柳七和谢大家去了哪里?高文举回答说,那两个家伙一大早见到有客人来,马上就溜之大吉了,这回应该已经回到高升了。说不定已经在一楼开唱了。

赵元佐就连叹可惜了,说这么好的机会,能和如今炙手可热的黄金组合见个面,竟然当面错过了欣赏他们新作的机会。高文举就劝解说没关系,一会吃完饭大家一起回高升,就让这两家伙当面给大哥唱上几曲。

赵元佐微微一笑:“不忙着回去,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多呆一宿,今晚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高文举一听,连忙传了令下去,让人布置警戒,同时检查物资。好在他的随从们的习惯出行是准备半个月的应急口粮,再说这里离城只不过二十里左右,少什么随时都可以去采买,而且还有在周围猎来的各色活物,这些东西自然不是问题了。

赵元佐毫不客气的坐下享用起了丰富的酒菜,旁边的寿昌化身为跑堂,高文举临时客串成了烤肉师傅,其他人已得了高文举和寿昌的吩咐,远远的布置了警戒线,没人来打扰这几位的雅兴。

吃完饭,赵元佐兴致不减,又和高文举去了河边钓鱼,寿昌依旧很勤快的跑起了腿,不时的给赵元佐送个水,递个汤什么的,还隔上一阵就很狗腿的举个小扇子在他旁边扇几下凉风,搞的赵元佐哭笑不得,想赶她离开却又觉得于心不忍,只好由着她去闹。寿昌隔一会儿就问他一句那件事,赵元佐只当没听见,就是不理。寿昌就不依起来,每到浮子动的时候就扔个石块下去把鱼吓走,气的赵元佐笑骂不已,最后只得告诉她说已经约了人来,今晚就有可能解决了她的问题。寿昌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传的消息,但她却知道大哥在这方面挺有法子,也就不再和他闹了,转头跑去高文举那边,两人嘀嘀咕咕的聊起了天。赵元佐大喊没良心,有了情哥哥就不要亲哥哥。

三人说说笑笑,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天色渐暗,夜色来临,高文举要安排晚餐的时候,赵元佐吩咐他稍等片刻,等客人来了之后再一起用不迟。高文举虽然不知道他请的是什么客人,却也明白能让楚王不吃饭等候的人物自然不简单,便将一应事物准备妥当。先准备起了叫花鸡的材料,用泥裹上,生起篝火,随后才回到凉棚中和寿昌一起,陪着赵元佐聊起了闲话,共同等候贵客的来临。

就在寿昌第三次抱怨,怀疑大哥是不是骗了自己的时候,远远的传来了几声鸟叫声,高文举知道,这是有人进了警戒圈,便劝解寿昌要耐心一点,还说就算客人不来,陪着大哥饿上一会也不打紧,再说饿了吃的更香嘛。

果然,没一会的功夫,老安和许猛结伴匆匆而来,通报说大少爷要等的客人来了。寿昌很好奇,大哥说要为自己解决那个问题,那么晚上来的这个是谁。一边和大哥说着闲话,一边小心的向外张望,等到那个行色匆匆的客人从阴影处走过来时,寿昌的眼睛睁的越来越大,一脸的不相信,死死的盯着来人眨也不眨一下。

来的这位很快就到了凉棚跟前,和赵元佐一样的气派挥挥手将随从摒退,迈步走了进来,边走边笑着说道:“大哥好会享福,跑到这里来,害人赶了老半天的路。“

寿昌听到这声音,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落实,惊讶的脱口喊道:“三哥?!”

得知客人到了,高文举便点亮了汽灯,为了不让飞虫骚扰,便将几只汽灯分散挂在凉棚的周围,刚刚将汽灯布置好,返回凉棚的高文举听到这一声喊,顿时吓了一大跳。他自然知道寿昌的三哥是哪位大神了,心里的震惊更是无以言表。

却听见这位大神又笑道:“闻着这香味就能把人馋虫勾出来,丫头~!赶快给三哥来些好吃的填填肚子,赶了半天路,都快饿死了。”

高文举傻眼了,早上来个大哥是这德行,怎么晚上来个三哥,也是这德行?高文举只觉得心里一阵发苦,可再怎么不理解,这打趣的话也不敢说出口,原因很简单,这位赵家三哥当的官太大了,没人再比他大了——他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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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算计

073算计

“你到底跟大哥说什么了?他怎么把三哥叫来了?还有啊。不是说他俩不和么,说什么老死不相往来,你昨天还对我说真有这事的,怎么现在他们聊的这么开心?”高文举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相继出口,对着一脸得意的寿昌问个不停。

也难怪他如此失态了,就在刚才,寿昌的三哥,这位大宋的皇帝陛下,很亲切的冲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旁若无人的和大哥赵元佐面对面大快朵颐了,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外人。要不是看到赵恒那久已养成的上位者风范,他还真有点怀疑这两位是不是和寿昌联合起来和自己玩的仙人跳。

先不说坊间传言的可靠性有多高,一个楚王,一个皇帝悄没声息就来到了这荒郊野外来和人吃起了烧烤?这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凭什么呀?不过,还没等高文举更深一步的怀疑时,就听到了一阵此起彼伏的鸟叫声,这阵鸟叫声反倒让他相信了这两位的身份。因为那阵声音,正是告诉他,自己这点人马,被团团围住了,而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如今对方也潜伏起来了。高文举站在一盏灯下,很隐晦的打了几个手势,命令大家按兵不动,只需小心警戒便可。

这叫什么事呀?高文举心里没多大的底,几乎是强颜欢笑的为两位大舅哥送上精心烤制的各色吃食,寿昌则跑了几次腿,看着两位哥哥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小手一扯,将高文举拉着逃离了现场,让他哥俩商量事情去。

一离开两位重量级大舅哥的视线范围,高文举马上就将心里的种种疑惑向寿昌提了出来。其实他到现在为止,还在为方才赵元佐为他和赵恒引见时的情景激动不已呢。在赵元佐那貌似随意的动作之下,高文举心情复杂的冲着赵恒喊了一句三哥,谁知道赵恒竟然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丝毫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流露出来,这让原本担心赵元佐约了赵恒出来就是为了谈自己的高文举心里越发的没了底。如果赵元佐约了赵恒出来就是为了谈两人的婚事,那么高文举就算有些紧张,起码也不会失态,能把人约到这里来谈事情,就说明了人家没打算用皇家的地位来压自己,那么两人的亲事多少就有点戏。可如今,看赵恒这意思,他好像也早就知道了高文举的存在,并且也持认可的态度,这样一来,赵元佐约他来的用意可就让高文举猜不透了。

寿昌好整以暇,很平静的扯出两张马扎来支开。将高文举按着坐下,自己又陪坐在他的身旁,并且很大方的靠在了他的身上,吓的高文举多少有些慌乱,开玩笑,当着皇帝的面和公主**?这风险也太大了些。不过他的紧张很快就被霸王硬上弓的寿昌给抚平了,一想,人家女孩子都不怕,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个啥?于是也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了二人世界。

“我告诉大哥,我不愿意再当公主了。”寿昌依偎着高文举,很平静的说道:“我要以一个平常人的身份嫁给你。以后跟你回泉州去~!”

高文举恍然大悟,难怪赵元佐那么紧张了,顿时爱怜的看了寿昌一眼,却见她一脸坚决,一副义无反顾的神情。心中又是一阵感动,这丫头,对自己可真是死心塌地的好啊。前一阵子,两人曾经开过玩笑,说起大宋这些达官贵人的身份地位,高文举就无意中说了一句,要让他选。他宁可不要什么名望地位,只要能开开心心的自由自在生活就行了,地位越高,反倒越不自在,用自由来换身份,划不来。于是,寿昌就上了心,今天又趁着赵元佐出现在自己面前,顺便提了出来。这种情况下,好像说什么都没意义,于是,高文举将揽着寿昌的手臂多使了点力气,两人静静的等候凉棚下的二位哥哥谈判的结果。

赵元佐听到寿昌的要求时,被吓了一大跳,当场就坚决表示了反对,可寿昌又将她小时候和赵元佐一起生活时,赵元佐自己说出的话搬了出来支持自己的立场,一下子就捅到了赵元佐心里那片最软的地方,于是,赵元佐的立场就动摇了,可他自己又觉得这事有些玄乎,转眼一想,正好趁着今天和老三的约定,把他也约出来谈一谈,说不定事情就有转机了呢。

“这不是有意让人为难么?”赵恒虽然也有些意外,却并没表现出太大的情绪波动,看来,久居上位的人,还是多少有那么些涵养的。

赵元佐将怀里的小酒瓶摸了出来。很熟练的拧开,抿了一口,望着赵恒道:“我这不也拿捏不下嘛,要不干嘛叫你来呢。就是向你讨个章程,何去何从,咱得有个谱啊。”

赵恒见他一副享受的样子,直起身来,从他手中将酒壶拿了过去,就着几道雪亮的汽灯光线看了看,点点头:“不错!比上回给我那只好的多,尤其是这壶盖,看来那边的工艺进步很大啊。”说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着赵元佐刚刚抿过的瓶口也来了一下,称赞道:“酒也好,比上次那个顺口了不少,而且更像是咱们平日里喝惯了的,上回那种酒,太烈了,这么一小壶就能醉了人,不合我的口味。”

赵元佐白他一眼:“都是做官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想到哪说到哪?这哪里是什么好酒,明明就是二十年的状元红!整日不离口,换了个玻璃壶儿你就不认得了?!”

赵恒嘿嘿一笑:“我又不像你那么精。除了桃花岛送来那酒之外,什么酒到我嘴里都一个味,我看这壶儿较上次的还要精致几分,还道这也是他们的酒呢。嘿嘿,这壶送我吧,回头你再敲咱妹夫一个便是~!”

赵元佐没好气道:“你也好意思!得了,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吃也吃了,拿也拿了,你到底怎么个意思?!”

赵恒将酒壶拧上盖。向怀里一揣:“这事吧,我觉得咱还是好好劝劝丫头的好!”

赵元佐道:“要劝你去劝,反正我是不成了。本来想劝她来着,被她几句话说的,连我都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王爷了,更别提劝她了。”

赵恒微微一惊:“嗬!高文举这小子行啊,有一手!看来你那个老范是没看走眼,可惜咱哥俩太没能耐,这回呀,赔了妹子又折兵,人财两空喽~!”

赵元佐白他一眼:“你这是笑话我?!这事你还真别往我头上栽!这事当初可是你点了头的,是你自己出的主意要扶持他的,要不然,我一个逍遥王爷值当这么低三下四的和一个卖货郎套近乎?”

赵恒笑了笑:“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说,这江山都是咱老赵家的,你不愿意做这个皇帝,兄弟我受累替你忙活也就罢了,你可不能不领情啊!这再者说了,当时咱的意思是要让高文举做了自家人,好在中间牵线,可如今你看看,倒让这小子把咱妹子勾跑了。这要怪也不能怪你我,只能怪这小子太狡猾~!”

赵元佐也笑了:“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说吧,如今怎么办?”

赵恒道:“其实要我说吧,这事也挺好办,丫头要怎么做就由着她去做吧。再说,以我对咱这妹夫的了解,这小子也是个妙人儿,要是让他知道了丫头为他做的让步,肯定要越发的对丫头好的。这么一来的话呢……”说着,很神秘的向赵元佐使了个眼色。

赵元佐死死的盯着他:“你不是吧?这样子的话,万一让丫头知道了,咱怎么收场?”

赵恒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你看你想到哪去了?首先,丫头这亲事咱不掺和,而且要什么给什么,这样一来。她好意思和咱闹腾?再怎么说咱也是她娘家哥哥,血浓于水嘛。再者,这亲事一成,文举就是咱妹夫了,这做妹夫的给老丈人家舅哥办点事,帮点忙,没什么说的吧?何况咱只是要他跑腿,又不是不给钱,对吧?”

赵元佐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笑道:“你太不要脸了!看来做皇帝还真是能让人变坏!坑人都坑的这么大义凛然的,让人不服都不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丫头那边就随她去吧,咱们一门心思的把妹夫笼络住?”

赵恒摆摆手:“你别这么着急啊,要我说啊,咱还是按原先说的,让高大财主去考状元,这样一来呢,要是他高中的话,咱们进可攻,退可守,可选的余地要多一些。然后丫头那边呢,也不能这么轻易就答应,要不然,这传了出去也不好听啊。这事嘛……这样,就让丫头先急一阵子,等放了榜咱们再说。”

赵元佐好笑的看着他道:“你还别说,这高大财主虽说财大气粗,可人家还真没把你这状元放在眼里。对了,说起这事来,你还得点一点你那个先生,卖进士都卖的尽人皆知了,这闹腾的动静也太大了点吧?这老赵家的官,都让他给卖出去了,到头来谁吃亏?别以为做过几天皇帝的先生就能为所欲为了,尊师也得有个限度不是?”

赵恒笑了笑道:“这事你别管。他爱卖让他卖去!我这手头还正缺钱呢~!回头咱这妹夫这里把事说成了,人家要真愿意卖那些东西过来,咱不还得些钱来,户部那边如今虽说缓过劲了,可也没多大力气,内库更是连隔夜的钱都没有,我这还发着愁呢,他这里就替我想出法子来了,多好的先生啊,呵呵。”

赵元佐恍然大悟:“我说呢,这事闹的这么大动静,那钱疯子怎么屁也不放一个,原来你打算做黄雀呀?呵呵,李相公何其不幸,收了你这么个弟子?真难为他了。不说这个,我今天探过文举的口风,他好像对秋闱不怎么上心啊,更别提出钱买名次了,他要真不去应考怎么办?”

赵恒挠了挠眉心道:“这样,你去和丫头说,只要高鹏中了状元,咱就同意她的要求,否则免谈!要不然,人家还以为咱皇家人多没出息呢,拼了身份不要都要下嫁?至于怎么劝,还是由你来吧,反正丫头和你亲一点。”

赵元佐很无奈:“摊上咱们两个哥哥,丫头何其不幸?!”

赵恒也叹了口气,正色道:“谁叫她,生在皇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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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冬至了,大家记得吃饺子啊。

074 三花聚顶

074三花聚顶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开封城内。大相国寺,几个巡夜的低辈弟子举着灯笼在寺内巡视,突然,寺中最高的建筑藏经楼中又传出一阵若有若无的争吵声,几个弟子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连忙回忆脚步向藏经楼冲了过去。

刚到楼下,却正好看到从楼中走出一位垂头丧气的和尚,见到巡夜弟子的灯笼,那僧人微微一怔,开口道:“这里没你们的事,退去吧。”

几位巡夜弟子闻言吓了个哆嗦,这开口发话的,竟然是本寺住持方丈慧仁禅师的大弟子,本寺的监寺觉醒师兄。几名弟子按下心中的疑惑,连忙施了个佛礼,转身离去了。

觉醒站在楼下,静静的听着楼上传来的激烈争吵声,微微的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可奈何。不一会,虚排掩着的门又是一声轻响,一个拎着食盒的僧人走了出来。看到觉醒,连忙上前打招呼。

“大师兄~!”那僧人开口道:“这少年什么来头?怎么慧浚师叔如此忌惮于他?”

觉醒摇摇头:“觉悟师弟,此人来历很是古怪,师傅吩咐,不许胡乱打听,你我只负责将斋饭送到楼上便可,他和师叔的争执,不在你我的能力之内,还是回去早些歇着吧。”

觉悟摸摸光头道:“阿弥陀佛,师兄啊,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你说这慧浚师叔性情高傲,平日里连师傅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怎得对一个年纪轻轻的后生如此礼遇,还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挤兑的下不了台?可真是奇哉怪也~!”

觉醒道:“漫说是你了,就连我这做监寺的,昨日问了师傅一句,也被师傅劈头一顿喝斥,说我多管闲事。又吩咐说一定要善待此人,他有何要求,要我一定照办。你说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找上咱们门来挑事不说,还要在藏经楼如此重地吃肉喝酒。还要让慧浚师叔相陪……唉~!这叫什么事呀?!”

“你两个无须多事~!”一个庄严的声音在附近低沉的响了起来,随即,一个高大的身影闪现在了两人面前。

“师傅~!”两名弟子连忙见礼。来者,正是大相国寺住持方丈慧仁禅师。

慧仁道:“你二人只需要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便可,记着,不许忤了那位施主,更不许对他不敬!除了你师叔之外,也不要让别人去打搅他。”

两人连忙应允,觉醒壮着胆子问道:“师傅,这位施主是什么来头啊?年纪轻轻就如此做派?分明就是个不识深浅的纨绔罢了,我们何苦如此对他呢?就算有什么前人的恩泽,可也不能如此目中无人啊。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大相国寺几百年声誉,只怕要毁于一旦了。”

慧仁道:“不必提醒,为师自有分寸。你更不用操心此事会张扬出去,若真的传了出去,我寺声誉非但不会受损,恐怕还会声势大旺。”

觉醒有些跟不上了:“师傅此话当真?”

慧仁起了佛礼:“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为师又何时出过虚言?”

觉悟插口道:“师傅讲话,弟子自然不敢有丝毫怀疑,只是,这也……”

慧仁道:“为师明白你们多有不解之处,此人来历。为师实在不便多说。为师只告诉你们二人一件事,此人与你师叔年纪相当,绝非双十年华的少年公子。”

觉醒喃喃道:“与师叔相当?那岂不也已经四十好几了?可他这样子……难道说他有何驻颜之术?”说到这里,下意识的向师傅投了个询问的眼神,岂料一抬头,面前空无一人,师傅已失所在。素于师傅相近的觉醒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我入师门近二十年,为何从不知晓师傅竟然有如此身手?

再向觉悟扫了一眼,却见他也是一脸震惊的模样,两个相视一眼,连忙收敛心神,带上自己的事物离去了。

藏经楼顶楼阁间中,几只明晃晃的烛台插满了蜡烛,灯光下,一僧一俗两人相对而坐,侃侃而谈,似乎在争论什么问题,只是互相无法说服,两人正在僵持阶段。

那僧人道:“不是贫僧信不过你,实在是白施主这些话太过惊世骇俗,若施主拿不出证据来,还请恕慧浚无法接受。”这开口的,便是大相国寺的那位地位极高的慧浚禅师了。

另一人道:“你这秃驴老大不识趣!我说的话难道还做不得准么?”这声音,赫然正是前一阵子在高升客栈煽动孙福来去闹事的那位白布衣白公子。

慧浚道:“施主之前所论,虽与贫僧所习出入颇大,却也有理有据,贫僧深感佩服。但施主所言王气一说,贫僧实在难以相信。须知这天地之间万物皆有灵气,所谓天无二日,国无二君。施主言到一日见到三道王气同聚一处之说,实在太过荒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虽说话语师承华山陈祖师,自然有些神通。可贫僧幼年也曾习过少许望气之法,这等异相,莫说是看见了,简直闻所未闻~!”

白布衣一怒而起,指着慧浚的光头道:“你这秃驴真是岂有此理,本来就是你硬要缠着我问的,如今我告诉你了,你又死活不信,真是活活气死人~!”说着,走到窗前,一把将窗户推开道:“这么热的天,还关着窗,也不把闷死啊?”

慧浚微微一笑:“阿弥陀佛,施主着相了~!”

白布衣怒气不减:“我着你个光头鬼~!咦?那是……喂,秃驴,快过来,你看那是什么?!”

慧浚叹息着摇摇光头。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随着他的目光向外张望,口中说道:“施主不必装神弄鬼,贫僧多少……啊!这是?”

白布衣面色凝重,突然双脚一点,人如燕子般从窗户窜了出去,慧浚见状也如法泡制,两人很快就出现在了藏经楼的楼顶。

白布衣向空中一指:“你看!紫薇星离座,可见这个异象中,果真是有那一位在其中。”

慧浚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的望着城外的某处喃喃道:“竟然有三道王气。这是三花聚顶之象啊。究竟是出了何等大事,紫薇也离了座?”

所谓三花聚顶,是一种异常的天象,一般出现在重大变故发生的前后。好端端的,出现了这种异像,怎能不让老和尚心惊肉跳?

白布衣瞟了他一眼:“这回信我说的了吧?那天我就觉得那地方有几道王气出现,只是白天观气,多有不便,如今这等异象就在眼前,你还有何话好说?”

慧浚摇摇头:“贫僧无话可说~!只是,贫僧实在担忧,如此异状,到底又有何事要发生呢?”

白布衣笑道:“你这秃驴虽说多少有些犟,可胜在心眼还不错。这时候还担心天生异象会不会招来灾祸使百姓受苦,单这一条,就值得让我骂几句了,呵呵。”

慧浚点头道:“能聆听白施主教诲,贫僧之幸~!”证据肯定,毫无言不由衷的感觉。要是这话让寺中弟子听到了,估计能吓的尿裤子。

白布衣突然一指:“看起来,时候差不多了,紫薇在动,估计是要归位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能让这么多皇室中人齐聚城郊呢?难道又有什么巨变?”说完喃喃道:“要不要去看看呢?唉,还是算了,这老赵家的人,没一个肯听人劝的,当年,那赵玄郎要是肯听师傅的劝,又何至于……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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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白布衣和慧浚这一僧一俗为今夜的奇异天象各自担忧之时,赵恒已经带着他的随从悄然离去了,至于说开封城的门禁,对他来说,似乎不是多大问题。他回去时,不光卷走了赵元佐那装了半瓶状元红的玻璃酒瓶,还向高文举讨要了许多今晚烤肉时所用的调料,顺便还要了两盏汽灯说是要当灯笼用。其实从头到尾压根就没点过,谁知道他用来做什么。

赵元佐在和高文举寿昌两人谈论了一阵之后,被安排到帐篷中歇息去了。而寿昌则缠着高文举,两人又一起躺在椅子上望起了星星。

“三哥也真是的。”寿昌想起赵恒临走前那打劫的模样就有些好笑:“他一个皇帝,也好意思非要把用了一半的调料打劫回去,真要稀罕,说一声,我明天给他送去不就行了嘛,这拿些剩下的东西回去,还怎么算帐?三哥就是算准了你不好意思给他要钱,这才拿那些剩下的东西的,哼,这算盘打的可真精,回头给他记到帐上!想赖帐,哼,门都没有~!”说完,将小胳膊使劲的在空中一划,随即吃吃的笑了起来。

高文举的双手环着她,感觉着她的动静,由于这年头没有后世的钢丝圈一类的辅助用品,女人的贴身小衣还停留在兜肚一类的传统模式上,因此,高文举的手感,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那不是一般的好。好的让人流连忘返,简直都想望着月亮高声嚎叫几声,然后化身月夜人狼……好在,他习潜龙功也有些时日,可谓略有小成,在身体的某些地方出现显著变化时,很快发功收敛心神,还不至于出丑闹出不可收拾的场面来。

可即便如此,他也被怀里这个不太安分的美女勾引的心神不定,好几次都差点把持不住。无奈之下,只得动不动就将双手紧上一紧,暗示一下对方,无奈,寿昌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越是抱的紧,寿昌就越是喜欢,帖在他身上一个劲的搞些小动作,搞的某人心中有如猫挠一般难受。

听到寿昌这些话,高文举连忙接过话来,企图分散注意力:“哪有你这样的妹妹?还没嫁呢就这么向着老公数落娘家哥哥的不是?”

寿昌已经对这些称呼免疫了,再没起初的那股羞涩感,嘻笑着道:“是不是觉得赚大了?后悔没早点娶了我吧?”

高文举大是头疼,深觉自己有些作茧自缚的感觉。不过想起一件事来,心思马上就转移了方向:“其实三哥这么做,是有别的意思的。”

寿昌的两眼顿时亮了起来。

075 细说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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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6 皇亲国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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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 不是冤家不聚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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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8 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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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 我会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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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赶考

080赶考

赵元佐临走时将寿昌也一起带回去了。因为八月初八、初九、初十三天就是秋闱的正日子。接下来高文举就要参加传说中的“鲤鱼跳龙门”的考验去了。而紧接着又是中秋节,过半个月又是重阳节,两个节挨在一起,身为公主,自然要在一系列的皇家庆典中露面了,再不回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高文举决定了要好好考个样儿出来,就把原本那种打酱油的心态收敛了起来,一回去就正儿八经的向柳三变讨教关于考试的相关事宜了。

柳三变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大宋第一才子,看了半天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这才笑道:“文举兄果然与众不同,别人临阵磨枪好歹也都在阵前开磨,你却要开仗了才想起找枪。还两天就开考了,你到今天才来问我考试要考什么?会不会开玩笑了一点?”

高文举将他桌上的曲谱翻了翻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你整理乐府嘛?要问别人的话,人家也不太相信我连这个也不知道啊。”

柳三变哈哈大笑:“说得跟真的一样,明明就是玩的不记得东西南北了,非得给自己脸上贴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谢玉英抿嘴一笑,连忙为两人奉上茶,又退开一点,微笑着听两人聊天,一般情况下。高文举如果有需要回避她的话题必然会将柳三变请到自己院中去商量,如果留在自己这边那就是无须回避了,她自然不需要闪开,而且还能趁机在两人的话中找点乐趣。

高文举端起茶了啜了一口道:“你知道我为啥最近不带你一起玩不?”

柳三变笑道:“还不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

高文举用手指点了点他道:“看!这就是我不带你出去玩的最大原因!你这人呀,太聪明了。而且还坦白的有点过分!你知不知道,人有时候太坦白了会伤害别人的,你多少得顾忌一下人家这颗幼小而脆弱的心灵嘛,怎么能把话说的那么直白呢?!为了弥补你对我造成的打击,我今天勉为其难,吃你一顿,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柳三变两眼瞪圆了:“没听说过!求人办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勒索,还搞的好像我占你多大便宜似的。你这哪里是上门来求教的样子?分明就是来打劫的!我说你这几年怎么赚钱赚的这么快呢,原本窍门在这儿呀~!”

高文举连忙做个神秘兮兮的样子:“快别那么大声,回头让人听见学了去~!”

谢玉英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腰来,后面两个女弟子更是捂着嘴,弯着腰,笑的一抽一抽的,却不敢出声。

柳三变泄气了:“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够无耻了,结果和你一比,还是赶不上啊。”

高文举一脸的理所当然:“过奖!过奖!其实这也没什么,无非是天分高一些,再加上本身悟性也好,又敏而好学,不耻下问……”

柳三变连忙阻止:“求你就别再谦虚了,再谦虚下去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高文举摆摆手:“无所谓嘛,你放心,我是不会看不起你的。你没看我今天就不耻下问来了?给你个机会。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对对错错的也没多关系,大家就当是切磋嘛。”

柳三变端起杯子来猛喝几口,无奈的败下阵来。

“大宋的科举基本上沿袭唐制,取士之途分常科和特科两种。”撇过玩笑,柳三变开始了系统的讲述:“特科又叫制举,由皇帝临时下诏徵求特殊人才,没什么常例,如果朝中某处出缺,又暂时没有合适人选时,皇帝便会下诏,然后这些经过各处学府推荐的人能过几场特定的考试,选出来的人就可以直接上任了。不过这种事在太祖朝时比较常见,太宗朝时偶尔有过,还只是在几个特殊职位上出现过。太宗朝后期这种事已经没有了,候补官员差不多已经够用了。常科就是贡举了,也就是你我参加的这种。举子之前的事不用告诉你了吧?反正你现在也有身份了,知不知道也没多大关系。就说说要考的事吧。”

高文举很识趣的为了添了杯茶,一副乖学生的样子坐在对面。

柳三变接着道:“贡举原本是每年一科的。到了太宗时,因伐北汉之战时那一科没能按时举行,被延后了两年才。你也知道,帝王行事,言出法随,一举一动皆有法度,这一搞就被当成了成例。从此每年一科的考试成了每三年一次。这考的内容也五花八门。计有《九经》、《五经》、《通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法》、《明经》、《进士》等科。其中取士最多的,又数明经、进士二科。因此,报考这两科的人也就最多了。”

高文举插口问道:“这么多科,我怎么就听过其中几个?好像也没碰到几个报考别的科目的举子啊。要是录取比例差不多的话,报个别的科,不就很容易就中了?”

柳三变微微一笑:“你可知为何大家宁可挤在一起来考明经和进士,也不愿意取巧考别的科么?”

高文举道:“莫不成是太难了?”

柳三变摇摇头:“说难能有多难,只要用点心思去钻研,只凭着那几个冷门科目的录取名额,恐怕是报名就铁定录取了。你可知道,今年五千多的举子,几乎全是考明经、进士二科的,听说只有不到十个人报了学究科,至于其他科目,竟连一个报名的都没有?”

高文举大是懊悔:“亏大了,早知道随便报个科目,提着笔画个猪头,凑个数就成了,何苦和大家硬挤在一块呢?”

柳三变大笑:“这其中有个原由。盖因从其他科目取中之士,仕途都不怎么平坦。有的甚至连个县官都放不上,最后只能每个月拿那几斗可怜的禄米。而明经、进士二科所取之人则仕途较好。至于说到做大官,从唐朝到眼下,数一数,所有能做到宰相高位的一品二品大员,全都是取自进士科的。”

高文举恍然大悟:“还是前途要紧。难怪大家宁可落榜。挤着考进士,也不愿意用猪头轻松上位了。搞了半天,根儿在这里呀。这我就明白了。得了,别说那些花稍的了,就说说要考进士是怎么回事吧。”

柳三变道:“进士科主要考帖经、墨义和诗赋。这些玩意可都是你高大才子拿手的玩意。前后一共考三天,进了门就不能再出来了,一直要到考完试才能出门。”

高文举点点头:“得了,这我就明白了。”心里对这科举多少有些看不起,这比当年的高考可要轻松多了,不过就是三场考试而已,只是这整整三天的囚徒生活不知道要如何打发才是最要紧的。

接下来的两天,高文举没有和其他那些临时抱佛脚的举子们一样埋头苦读,反而和两个木匠一起钻到院子里捣鼓个不停。听到消息的柳三变也只能笑着摇摇头,对那天高文举一本正经向自己打听科举的事情多少有些迷糊了,最后只能把这事归结于赵岚那天回家去了,他心中空虚,一时无聊跑去和自己聊天解闷了,却也不愿意再在此事上和他纠缠,每天除了温书之外,就是和谢玉英整理乐府词谱。

八月八日,三年一度的秋闱正式开始了。自寅时起,开封城中就热闹了起来。五千多举子带着自己的随从书僮向着考场的所在地,贡院方向赶去。一时之间。整个开封府的大街小巷中,到处都是灯笼火把,这些举子们,将开封城,提前叫醒了。

城中各衙门和城防司各处,都早早接到了通知,今日要比平常早一个时辰开门,以接应可能住在城外的举子们。

高文举和柳三变也早早起了床,在吃过谢玉英亲手做的早餐之后,两人在许大元和许猛的陪同下,喊过朱家兄弟。与客栈中的莫玄飞等人会合,一起加入了赶考大军。

一路上,朱家兄弟对高文举这两天琢磨出来的那个考试套装大感兴趣,不停的讨论这其中的商机。听的柳三变直翻白眼,莫玄飞大喊两人一身铜臭。朱家兄弟毫不介意,一个劝高文举将此物的代理权全部交给他们。

在得知需要过三天囚徒生活之后,高文举便开始琢磨怎么应对了,经过一番思量,他将空间整理的本事再度发挥了一把,很容易就设计出了一个看着不大,却内有天地的考试专用物品箱。其中除了装笔墨纸砚这些东西之外,还将三天的食物一起装了进去,甚至还给其中放了一只小个的木炭炉,外加一个可以烧水的铜制饭盒。

这些玩意做好之后,他一口气做了七八套,除了送给柳三变和朱家兄弟之外,还给莫玄飞和另外几个平日聊的来的举子们各送了一套。众人一见之下,顿时喜出望外,摆弄一番,无不爱不释手。朱家哥俩马上就发现了这里面的商机,马上就动了心思。

从陈州门到贡院十几里路,大家说说笑笑,一个时辰左右差不多就到了。卯时正,贡院就开了门,开始入场了。而这几位,由于走的时候就已经不早了,在路上还说说笑笑,等到贡院门口时,早已过了卯时三刻,基本上天都亮了。

几人到时,大多数举子们已经入了场,门口把门的士兵验过文碟,将众人的随从书僮挡在外面,只放了考生进门。

一进门,贡院的大广场中,五千人围了很大一片,一眼看去。平日斯斯文文,凡事无不以僮仆代劳的公子哥儿们,此时大多愁眉苦脸的守着自己那一大堆铺盖文具,一个个怨声载道。

莫玄飞向场中一个手举灯笼哭丧着脸的举子指了指笑道:“看,那不是陈兄么?天可怜见,定是天不亮就入了场,如今这灯笼一下就成了鸡肋,扔了吧舍不得,不扔吧,好像又没啥用。哈哈。你再看他那堆铺盖,也不知是谁给收拾的。哎呀,一看到这些人,我就不得不再夸一声高兄了,说实话,但只这打铺盖卷的本事,我看,这场上五千多人,就没人比得过咱们几个。别看这些人整日夸夸其谈,连手上最基本的活儿都做不好,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学以致用了?快活!太快活了,哈哈~!”

朱文方将手中的盒子向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在上面,拍拍背上的行军式铺盖笑道:“看看咱们这阵势,轻轻松松啊,相比之下,这简直就是来游玩的样子嘛。哈哈,这个盒子,能装东西,还能当小凳子,要是拿出来卖,肯定大火啊。大家一会可要留神点啊,一定要记得在检查的时候要把动静弄大点,让这些家伙都眼红一把,回头卖的时候就好办多了。”

莫玄飞笑道:“我看你们哥俩今天不像是来考试的,倒想是来做生意的。”

朱文远道:“我倒是宁可来做生意,要不是高兄非逼着我哥俩来考个成绩拿回去交差,我们还发现不了这盒子的商机呢,嗯,我看,这盒子里的东西也能卖个好价钱,像那个铜饭盒,小炭炉,还有挂面……对了,还有这铺盖卷,这都是钱啊~!”

莫玄飞本来听着他开头的两句还像是个正经话,谁料此人和他那兄弟一样,三句话不离老本行,马上就把话题拐到生意经上去了,搞的莫玄飞很是无语。

柳三变翻了个白眼,手在鼻子前做了扇风状:“好重的铜臭味~!”

高文举也附和:“就是,你俩离我们远点!你看看,这周围,大家都是读书人,讲斯文的!你们在这里谈生意,多煞风景?!”

朱家兄弟哈哈一笑,毫不介意。随即便又是一阵生意经冲着众人开了讲。

就在一阵哄乱中,几声洪亮的钟声响起,贡院号房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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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 无话可说

081无话可说

这一瞬间,高文举的心中转过了许多个念头。他想到了种种可能,猜测是谁打算冲自己下手。想来想去,能将时机计算的如此精妙的,似乎只有赵恒和赵元佐哥俩。他的背上顿时冒出了一片冷汗,难道说,自己真的中计了?

握着物品箱把手的右手很轻微的调整了一下姿势,高文举将心中的种种疑惑暂时压了下去,一门心思的应对起了来自背后那股压力。

除了高文举自己之外,没人知道他在考试前那几天捣鼓出物品箱的本意。就连柳三变和朱家兄弟也都以为这是他打发时间的无意之举。而对高文举自己来说,拼命打造这几口箱子的主要目的,正是为了掩饰自己手中的这口箱子上的秘密。

他手中这口箱子,从表面看来,和柳三变他们拿的那几口一模一样,实际上,这口箱子最大的秘密,就是其中藏了好几个武器,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高文举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从这口箱子里取出几件拼命的武器出来。这是因为他很清楚,一进考场,肯定是要搜查的,虽说这时候的搜查还没达到明朝时那种近乎于脱光的情景。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随身武器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带进考场去。而前世多年的军旅生涯,又让高文举养成了一种近乎于变态的心理习惯,身上如果没有防身武器,他就没有安全感,甚至连觉也睡不好。

于是乎,他就想出了这么个折衷的办法来,用完美的手艺,将武器隐藏在这箱子之内。其实他也知道,在这考场中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无奈多年的习惯让他对手头没有武器的感觉很是不安。这口箱子,于其说是用来以策万全,倒不如说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心理暗示。之所以要送几口外观一样的箱子给其他们,目的,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毕竟只有一口这样的箱子的话,太过引人注目了。

如今,他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杀气,条件反射般的将箱子把手上那件武器拿到了手中进入了反击状态。他感觉的到,这股杀气绝非寻常之人所能拥有的,这是一种常常杀戮形成的无形之气,只有经过那种生死关头考验的人才能在第一时间发觉。这时候,他不敢再去思量对方究竟是什么来头了,只是暗暗提高警觉,准备好了随时发起反击。

这时,背后突然传来一句稍显年轻却极具威严的声音:“出了什么事?!”

走在高文举身后的士兵连忙停下回话:“禀王将军,是范大人让我等带这位公子出列的。至于是什么事,小的也不太清楚。”

高文举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清楚的感觉到,那股杀气,正是这个开口说话的王将军所发出的。只要对方不会从背后偷袭,那他的安全就有保障的多。只是这一歇气的功夫,他马上就起了一股好奇之心,听这声音,这王将军应该是个年轻人,为何会有如此重的杀气呢?

趁着前面那位无事生非的范大人回身的功夫,高文举也回过头了望了那王将军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还真的吓了一跳,跟在他身后十步远近的这位王将军,从面容上看,最多也就二十出头,而且面容清秀,如果不是那身武将装扮,多半会被人当成举子看待。他稍稍仔细打量了一眼,发现那王将军虽然年少,但眼中那股敏锐的表情上那种不容侵犯的神态都显示出。此人绝非空有虚名之辈,他身上的股气度和那淡淡的杀气都告诉大家,他的将军头衔,是从战场上拼回来的。

一转过身来,那范大人倒落在了高文举背后,听到王将军发话,他连忙快跑几步,走到王将军面前,挤出几丝笑容来:“王将军来得正好,这个狂妄之徒,竟敢对御笔大不敬,如此欺君罔上之人,实在不配入场,下官打算禀明了两位主考大人,将此人驱逐出场~!”

王将军扫了高文举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好奇的看着高文举问道:“可有此事?”

高文举微微一笑:“你信吗?”

王将军露出一个很奇怪的笑容,却很快的掩饰了下来,将眼睛转向范大人。

那范大人顿时怒容满面,一指高文举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和王将军说话?!但是这不敬上官一条,就足以革了你的功名~!”

高文举冷冷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将目光轻轻的转向王将军,两人用眼神飞快的交流了几下,都从对方眼中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不经而同生出一丝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范大人见高文举根本就不搭理自己,气的都快跳起来了,指着高文举怒气冲天的对着王将军道:“你看看,你看看!如此狂妄之徒。就算侥幸高中,如何能对国家有益?你等着,本官一定要奏明两位大人,不但要将你逐出考场,还要将你的功名革去~!”

高文举依旧轻轻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个不屑一顾的神态,不再看他,范大人一时气结,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王将军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低声道:“如此,范大人只管去向两位大人禀报,此人便交由末将代为看管。末将一定不让他离开半步~!”

范大人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来:“有劳王将军了。”一指高文举:“你等着~!”转头恨恨的跑了开来。

王将军笑着上前两步,挥挥手摒退了两名士兵,向高文举拱拱手,轻声道:“王贻永王季长。本届监考。”

高文举心里一惊,原来他就是王贻永啊,难怪当初太宗要把女儿嫁给他呢,是个人物。不动声色的将箱子放下,也拱了拱手道:“高鹏高文举。”说着微微一笑:“很明显是考生。”

王贻永马上放下了手,慢步踱到他身边,低声道:“刘镇的事,很抱歉。”

高文举微微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没再说话。王贻永露出个会心的笑容,在两个负责看管高文举的士兵耳边低声吩咐了一声,迈步走了开去。高文举便就势坐在了箱子上。

旁边的两个士兵看着他低声的议论了起来。远处的一群举子们也向他指指点点。不一会儿,柳三变跟着队伍也从他前方经过了,看到他的样子,很是吃惊,刚想开口询问,高文举向他打了个眼神,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去考试,自己又扭头欣赏起风景了。

看到广场上五千多学子们被分到四个考场的门前等候检查。高文举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他想起了自己当年参加高考的情景,那时候,考场外面守候着大群的家长,而自己却只能独自奋战。当时,他觉得那些和他同龄的同学们真是幸福,可第一天考完就意识到了家长的这种溺爱对孩子来讲,和慢性毒药没什么区别。那些同学第一天考完就叫苦连天,哪里有一丁点少年人血气方刚的样子。而他和则根本没感觉到考试的压力,不但精神饱满,甚至还在高考的间隙参加了一场演出。

如今看着这些学子们,其实这五千多人,大多数都不能称为学子了,他们的年龄大多都在三十往上,二十岁左右的只占一小部分。这是因为大宋的科举制度所限,由于宋朝的大考之后,中了进士之后,随即就授了官职,因此,考试的内容大多比较难一些。而且太宗在位时,对年龄的要求也比较严格。他在位二十一年间共考了八次,录取的进士总计多达二千余人,可这些人中,三十岁以下中举的,寥寥无几。

当年的寇准以十九岁的年龄赴考时,许多人劝他将年纪改大一些,说太宗不喜年少之人。寇准回那人说,我这才还没报君恩呢,难道就要先欺君么?硬是用真实年龄去赴了考。结果以他的成绩,中了头名。却在殿试时,因年龄太小而被太宗放到了二榜。这还是在他应中状元的情况下才勉强过关的,其他人便可想而知了。

因此,虽然每科来参加考试的少年人都有不少,却总是没有几个被录取的。搞到后来,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大家就很自然的不费那份心思了,省的白花路费。当然。也有不怕花钱为取经的,考不考的上没关系,考一回就经验了嘛。

直到赵恒继位的上一届,许多才华出众的少年人都被录取了,并且很快外放了实缺,比如高文举的那两位义兄孙显生和吴念周。这一下,让众多的少年举子们看到了希望,因此,本科赴考的人数较之以前大为增加。

说起来,就算今年录取五百人,这录取比例也不过是十分之一罢了,比起后世的高考录取比例还要小许多。难怪大家觉得这么难了。而且这种考试还不比高考。高考的时候,为了达到录取人数,有时候录取分数线也会适当的做一些调整,而这种科举考试则不同,他只取符合条件者,如果成绩不合格,哪怕录取的人数少一些也无所谓。这就要求考生,必须凭真材实料才能鱼跳龙门了,要想浑水摸鱼,一旦查了出来,那可就不是取消资格那么简单了,一个弄不好,就要掉脑袋。

不过前几个月闹的沸沸扬扬的卖进士的事情,经过前一阵子朝廷突然更换所有的主考副考监考人员之后,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让高文举多少有些意外。好在,他又不打算花钱买名额,把那帮搞小动作的清理了对他来说,更好一些,就是不知道那些花了钱的学子们如今心里是怎么想的。

正在这胡思乱想呢,范大人那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了过来:“就是他~!”

高文举一愣神,扭头向他望去,只见范大人哈着腰,陪着一位面容威严的绯衣官员走了过来。那官员看起来约有五十几岁的年纪,看那衣冠,应该是二品的大员,想必就是本科的主考或者副考了。很无奈,高文举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本科主考副考是哪两位大神,又不好乱猜,但人家已经过来了,就冲年纪也要恭敬一些,马上站起身来摆出个恭敬的姿态来。

那官员走到高文举面前,范大人马上跳出来喊道:“大胆狂徒!还不赶快向吕大人认罪?”

高文举连他理都没理,不过却从他的话里听明白了,这位大人姓吕。连忙施了个礼道:“学生泉州高鹏,见过吕大人。”

吕大人点点头:“不必多礼。范大人,你说说,这学生犯了什么事,要开革他的功名啊?”

范大人连忙添油加醋的将高文举如何对御笔大不敬的情况说了一遍,又说他对自己如何藐视,如何不敬考场规则等等,将高文举说的简直一文不值,仿佛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一般。

吕大人眼中露出一个无奈的神情,开口向高文举问道:“高鹏,范大人所言,你有何辩解之辞?”

这话里,分明就是有要为他开脱之意了。这位吕大人,正是本科主考吕蒙正。此人出身贫寒,生性正直。如今一看到高文举背上打着的背包,手中拎着那个小巧的箱子,整个人一眼看上去,说不出来的干净利落,毫无其他少年人那股纨绔之气,顿时就起了受才之心,加上他又对这他范大人的为人多少知道一些,自然不愿意为了他的一点小肚鸡肠毁了一个少年人的大好前程了。因此,在有心开脱之下,向高文举隐隐的表示了他的回护之意。

吕蒙正话里的意思,高文举也听出来了,但高文举的性子,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起初他一再忍让这个小人,不料他竟然得寸进尺,一门心思的要将自己赶尽杀绝,到了这种情况下,他又如何肯善罢甘休?如果放过这个如此欺负自己的人,估计他回去都要睡不好觉了。再说今天要是放过他,搞不好回头他又要来骚扰自己了,接下来还有三天呢,要是被这种小人缠上了,还不定得有多麻烦呢。

打定了主意,高文举轻轻摇了摇头:“学生无话可说。”

吕蒙正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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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3 惹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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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4 考场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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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5 特殊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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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十一归来

086十一归来

虽然觉得外面似乎有人在注意自己。不过高文举已经习惯了这几天老有人在自己窗前晃悠的现状,还以为这是考场纪律要求之一呢,却不知,整个贡院中五千余考生,唯有自己享受了如此优待。每过半个时辰,便有一个士兵向内张望一番的特殊待遇,自大宋科举制度正式实施以来,他是唯一一个得此殊荣之人。

这个时候,高文举已经将心中所有的事情通通捋的差不多了,至于这三道将大多数考生折腾的痛不欲生的题目,对高文举来讲,根本就没有多大压力。相比二十一世纪的高考来讲,这三道题目完全没压力。对别人来讲,或许是一道蒙帖,一篇策论,一首诗,三种截然不同的方式。而对于高文举来讲,完全就是三篇蒙帖罢了。甚至连草稿也不写,只要决定了抄哪一篇,直接搬上来便是。最大的难度无非就是抄的过程注意不要写出简体字或者搞出错别字。

关于抄袭这种事情,高文举如今也想明白了。有原主的东西,自己要是拿来用的话,那就是盗版,就是山寨,就是抄袭了。可在如今这个时空,似乎这些玩意都是无主之物,如果自己不拿出来,那么这些东西将与眼下这些人无缘,要按这么算起来的话,那些精美绝伦的文章能有幸被大家观赏,自己无论如何都应当算是个功臣了,如果没有自己,那么这些东西还不定会在什么时候问世呢,再说,如今这世上有了自己这个变数,如果小蝴蝶的翅膀影响的太大,那么以后还会不会有这些东西问世还在两可之间呢。

吕蒙正和寇准、王贻永三人,连带那个监考官员,小心翼翼的站在窗外看着高文举在号房里面挥毫疾书,整个过程,除了偶尔在砚台上蘸墨之外,竟然毫无停滞之处。三人只见高文举下笔之后,三十五除二就将一张写的密密麻麻的试卷轻轻拎起放到了一旁,开始了在第二页上疾书。

王贻永武将出身,眼光较其他人都要厉害几分,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第二题了。”

其他三人知道他看到了试卷上印刷的台头和试题等标记之处了,心中多少有些吃惊。像这种不打草稿就直接书写的事,如果是第一道的蒙帖题目尚在情理之中,毕竟大家都是读过书的人,很明白如果遇到了自己熟读了的片段时,不用打草稿直接默写出来的能力很多人都可以达到。不过为了稳重起见,大家多少都会先在草稿纸上默写一遍,检查过后再誊写就更有把握一些。可这第二道策论题目,就算腹稿打的再熟,写出来之后多少还是有一些需要推敲之处的,如此直接书写的情况,可以说,在整个华夏科举史上,恐怕都是难得一见的。

众人在震惊中默默的看着高文举又花了小半个时辰,将第二页大纸又轻轻摆放到了前方晾了起来。很快又执笔对着第三页的试卷开始了奋斗。

“他不会是不知道规矩吧?”吕蒙正用只有自己这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试卷上落了墨,可就不能更改了。若是有何不妥之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寇准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也低声道:“这才是高文举的风采。如此看来,那日即兴作出的《爱莲说》,的确是有感而发。这几日,肯定也是这家伙在养精蓄锐,以图毕全功于此刻。厉害啊。”

吕蒙正看着他:“那**在场?”看来。老头多少也听过那天的传言,只是他一直以为那篇文章是高文举一早就做好了的,只是趁着那天的机会当众书写出来扬了个名罢了。

寇准点了点头。他何尝没有这种想法,这并非是他不相信世间有那马背上作文章的大才,只是出于文人相轻的习惯性心理,将这种想法当成了最后的借口,以免自己一想起高文举来就产生自卑心理。不过在经过这三天的事情之后,他彻底的沦陷了。如今,就算高文举当着他的面说这几篇文章都是自己抄别人的,他都不会相信了。

就在几位考官各怀心思的长吁短叹之时,号房内的高文举已经完成了整个答题过程,开始了整理自己的物件。就在高文举将铺盖卷打成四方块,将其他零碎物件都收笼到箱中,拍了拍手伸了个懒腰的同时,贡院中的大钟响了起来。正是向大家通知已到了未时,贡院的门就要开启了。

高文举没有看到窗外的几位大人,就在他放下笔收拾物件的时候,几位大人已经很识趣的撤退了。他将自己的东西再次检查一遍,又小心的将三张试卷整理一番,看到墨迹虽然尚未干透,却已不会再有什么影响了,这才放心的坐下来静静的等待。

没过一会,号房的锁就被打开了,一个士兵很应付的喊了一嗓子:“从现在开始,可以交卷离去了。”然后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匆匆向隔壁号房去了。

高文举神情轻松的背起背包,拎起箱子紧跟着他就出了门。那士兵正在为隔壁的号房开门,见到他出门,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晃了晃脑袋,确认了并非自己眼花,还以为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劝了一句:“要是没答完,还可以再检查一番。到申时末才是最终离场之时。若是出了这个门,可就不许再进了。”

高文举对他报以微笑,举起自己的箱子示意了一下,便举步离去了。那士兵喃喃道:“想必是没希望了吧。这位公子倒也放的开,但愿他下一科能重新来过吧。”一边摇头,一边开锁,伸手敲了几声房门,又是很习惯的喊了一句:“从现在开始,可以交卷离去了。”喊完之后,又下意识的向着高文举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却见他已到了号房通道的出口之处了。

从开门的那一刻起,号房内就完全被移交给了殿前司的禁军来管理了。这样就可以避免监考人员和考生串通起来搞花样。而那些负责阅卷的考官们则在此之前就被圈了起来,只等着收卷的人将试郑弥封起来送去。此时的科举制度,远没有明朝时那么恐怖,除了将卷袋和试卷上的姓名信息栏弥封起来之外,便没了别的措施。至于重新誊写一遍那种无奈的预防措施,还要到王安石当权之后才会出现。

迎着灿烂的阳光,高文举一路昂着脑袋向外走去,一路上。众多的士兵和官员们无不侧目。盖因这时候就交卷离场的人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虽说考场惯例,从未时起就允许考生交卷离场了,可历次考试中,无论成绩如何,从来没人在这时候就真正的交卷离去的。考的差的怕被人嘲笑,考的好的又担心有何不妥,恨不得重头到尾再誊写一遍,以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好的坏的,大家都要拖到士兵们强行催促离去之时才会离场。总之,这种出头鸟不是不多,而是压根就没有。今天突然看到一位。又岂能不让人意外?

看到大家留意的目光,高文举多少找到了一点当年高考时的感觉。心情大好之下,甚至晃着手中的箱子摆了几个很活泼的姿势,惹的原本严肃异常的考场一阵笑声。

吕蒙正和寇准等人得知高大才子居然已经交卷离去之后,更是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怔了老半天之后,吕蒙正才摇着头长叹,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夫且拭目以待,看看这位大才子的妙笔能生出个什么花来。

由于寇准还要负责阅卷,也就只能陪着其他考官们向阅卷的院子走去,将心中的好奇暂且压了下来,不过却打定了主意,要将高文举的卷子想办法找到先睹为快。

王贻永则很快的交接了职务,带着自己的士兵撤离了。匆匆一交接,马上就追赶高文举而去了。只是很可惜,等他出门的时候,高文举早就没了踪影。搞的王贻永郁闷不已。原本还打算一交接就马上到门口守株待兔,等到高文举一出门就将他堵住,直接将他请回家去小聚一下,谁想到,人家竟然比他走的还快。而且一出门就没了影,也不知道是怎么走的。

王贻永不知道的是,高文举的随从许大元等人根据高文举的安排,从午时起就守在了贡院门前的大街上,等到高文举一出门,马上就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扬长而去了。

一上马车,高文举就看到了一张久违了的面孔,顿时喜出望外,冲着那人的肩膀就是一拳:“十一!真是你小子!哈哈!啥时候回来的?”

面色黝黑的高十一很享受这一拳带给自己的感觉,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笑着道:“七月中就到吕宋了,七月二十三回的岛。得知少爷来考状元了,小的便要赶来和少爷同庆,紧赶慢赶还是晚来一步,小的赶到客栈时,少爷已经入场了。”

高文举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回来就好。可比中那个劳什子状元要高兴多了。”抬高声音喊了一句:“大元!快马加鞭先去安排酒席!今天咱们不醉不归……不对,应该是一醉方休~!”

高十一道:“今天出来前就已经安排好酒席了。只等着少爷回去了。”

高文举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高十一嚅嚅道:“少爷,有件事,小的想,趁着眼下就你我主仆二人当面……”

高文举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淡淡的打断他的话头:“有什么话,给你接了风再说。”

高十一眼眶一红,垂下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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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7 远航收获

087远航收获

由于高文举旗帜鲜明的表示了不愿意在接风宴前提及其他的事情。高十一只好将满腔话语硬生生憋回肚子,他也知道,自家这个少爷,虽然面上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实地上心里却有自己的原则,若是越过了他心底的那道底线,那么最终就只有一条死路可走了。想要少爷妥协的可能性压根就没有。他当然也明白,在少爷不愿意谈起的时候非要拎出来说,肯定会适得其反,唯今之计,只有等着少爷心情舒畅的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向少爷提上两句。于是乎,高十一在整个酒席间,除了出海近一年间的种种风土人情,见识经历之外,其他的事情一句也没提。

一年前,高十一在向高文举坦白了家中的某些隐情之后,深觉自己夹在中间很难自处,得知桃花岛组建了一支远洋舰队要去探索之时,毅然决然的加入了船队扬帆出海了。经过将近一年的风浪颠簸,一行人终于跌跌撞撞的返回了桃花岛。他们手执着高文举绘制的精确海图。一路小心翼翼探索,终于成功的抵达了那个叫做澳大利亚的大陆。经过一番辛苦的开拓,他们成功的降服了那片大陆上的种种毒蛇猛兽,打通了一条通往内陆的大道,并且很快和当地人取得了联系,经过一番沟通后,用带去的物品换取了许多当地特产之后,打道回府了。

“呵呵,真想不到,第一次出师就如此顺利。”高文举很欣慰的向高十一劝酒,由于高十一是快马赶来,和他一同出海的其他人也因为要在岛上做总结,并没有一同跟来,今天的酒席也就只有高文举和高十一主仆二人,听完高十一的讲述,高文举很是高兴,连连称赞。

高十一放下酒杯,很激动的说道:“说起来,冯将军他们也算是久在海上讨生活的。可这趟出海,还是碰到了许多之前根本没想到的困难。若非少爷早前吩咐的那些准备工作,恐怕这次也不会那么顺利。尤其是最后到了那个澳大利亚的时候,光是岛上那些毒蛇就够吓人的。就算是伊贺那个家伙,也不得不承认,那些毒蛇之猛,是他生平仅见。幸亏之前咱们就准备了足够的药物,就这样,还是因为毒蛇的袭击折了十几号人。”

高十一口中的伊贺。名叫伊贺平定,本来是石见国王手下的一员大将,此人出身日本武士世家,早年为了修炼,曾孤身在深山中独自生活过三年之外,拥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自从石见国贵族整体搬迁到桃花岛之后,他也在桃花岛谋了个野外生存训练教官的职位。不过他也知道,在整个桃花岛,出身中原的人总是有那么几分看不起来自日本吕宋这些小地方来的人的。得知岛上组织了远洋船队,需要招募拥有各种技能的人手,他有心拼搏一回,便报名参加了。由于他有一身好武艺,又有许多常人不曾经历过的野外生存经验,很快就在船队中取得了大家的尊重。尤其是在那些无人的荒岛或者新开之地开拓之时,他的技能尤其显得重要,在他的提醒和帮助下,船队的损失和风险低了不少,因此,他虽然是日本人,但大家似乎都挺喜欢他,并且他为人也比较低调而和群。尤其让众人赞不绝口。

高文举点点头:“海上的风浪怎么样?损失大不大?”

一听到高文举问起船队航行的事,高十一的脸色就显得有底气多了:“不是小的自家夸自家。咱们的船队这一趟走过,那可真不是吹的,从头到尾,就没因为风浪折过一条人命。说起来,这都是少爷设计的这大船安稳啊。少爷你是没见啊,咱们的船队从那些小国家路过的时候,甚至还有国王一类的人巴巴的跑来看呢。非要花钱把咱们的船买下来,开的那个价,呵呵,还真是让人动心,要不是咱们有任务在身,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应了他们呢。”

高文举笑道:“这多少也有些运气的成分在里面。而且来回的路程都是算过了风向的,许是老天眷顾吧,没让你们遇到大的风暴,要是运气不好,碰到了龙卷风暴,莫说咱们的船,就是比咱们的船大上十倍,恐怕也经不住几下颠簸。”

高十一道:“少爷说的是。我们在海上也碰到过几次大风雨,乖乖,那可真是想起来都让人害怕呀。要不是咱们的船还能抗得住,换了是以前的那种小船,别说活命了,恐怕一个浪头下来,连船带人都拍成粉末了。可冯将军他们说,那种风浪和真正的风暴比起来,简直就和小孩子抓痒痒的劲道差不多。说实话。当时冯将军说那话的时候,小的还不怎么当真,有一回,天气正好的时候,冯将军硬是让船队靠港停下躲避风浪,大家都不太理解,可真的看到半天后过来那阵风暴的时候,大家才明白了什么叫天有不测风云了。要是那会还在海上的话,不说有多大危险,估计折损肯定是小不了。”

所谓冯将军,便是出身海坛岛的冯敬业将军了,此人虽然年纪是海坛岛几位副将中最小的,却胜在非常熟悉海面上的情况,此次出海,经许大勇全力推荐,便由他做了船队的全权指挥官。正是在他那丰富的航海经验支持下,船队几乎避过了所有比较大的风浪,从而将海上最大的危险轻松化解了。

高文举道:“难怪许叔要挑敬业牵头了,只这一条,他就应得首功!”

高十一点点头:“这个没说的。经过这一趟下来,整个船队没人不服他的。”

高文举又转了个话题问道:“外交方面怎么样?”

高十一知道他问的是沿途的事,连忙回道:“我们在途中经过了许多地方补充,前后补充了十几次。也和那些港口的人取得了联系。这次回来又都停了一下,这些人觉得咱们的人很守信用,都表示愿意和咱们公平交易。甚至还有许多人非要跟着咱们的船队一起来中原小邦看一看呢。我们都按少爷的吩咐,推说首次出航,安全还不能保证,等下次再带他们回来。”

高文举点点头:“这么说来,咱们应该马上着手和大宋谈谈这事了。要不然,人家一来桃花岛,不就全露馅了吗。嗯,这个事情,还是要尽快让许叔落实一下。你过来的时候。许叔那边各方面情况怎么样?”

高十一笑道:“许将军如今越发的有劲头了,大家都说,许将军如今看起来,要比三年前至少年轻十岁。许将军自己一说起这事来,就老是夸,这些都是少爷你的功劳。让他心里有了劲头,不再发愁了。天天就跟娶媳妇一样。呵呵。”

高文举大笑:“他是想再找他媳妇了吧?有没人给他牵牵红线,让老将军焕发一下第二春?”

高十一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小的记挂着少爷,没来得及细问。”

高文举点点头:“这是人家的私事,要是真的要再娶,想必也没人说三道四吧。嗯,到时候,让小四送几件像样的贺礼去也就是了。”

所谓小四,乃是高文举高岛主的爱徒吕聪先生是也。最初,大家都将此人称为吕疯子,不过这个尊号实在有些不太雅观,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直呼。考虑到吕聪是吕四叔的干儿子,许多人便称他为小四,而吕聪也不觉得这个名字冒犯了自己,便坦然受之了。其实这个名字的真正意义,和他带的那副眼镜大有关联,真正的全称应该是“小四眼”,因为怕这疯子知道这个名字中的意思会乱发脾气,因此大家都很默契的简称为小四。至于拉上四叔什么的,完全是不知哪位大才一时情急,被吕小四当面质问时灵机一动找出来应急的说法,不料这个说法当时就得到了这位脾气乖戾的家伙的认可,从此人前人后便以小四这个名称为傲了。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和吕四叔的关系,的确非同寻常。

高十一听到如今连这等代表少爷出面的事情,高文举已经全部交待给了吕聪去做了。又想起了刚一回桃花岛就和颜小山彻夜长谈的事情,心中不由的一阵黯然,脸上不自然的露出了个很不是味的表情。

高文举似乎并未发觉他的异常,只是接着问道:“从各地搞回来的那些种子和植物都交待下去了?”

高十一点头道:“为了安全起见,还请了十几位当地的百姓回来帮咱们任务。这些事已经全部交行给石见大人了。他很喜欢这些活路。”

石见大人,便是原来石见国的国王石见兵卫了,如今在桃花岛赋闲。偶然得知船队出海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收集各种植物,他便主动向许大勇提议,由他自己来打理这些东西,一来可以给自己找个活路,二来也能为桃花岛作些贡献。省的自己太闲了,反而觉得无所事事,浑身都有点不舒服。只要不影响军政大权的事,许大勇自然从善如流了。

高文举也知道此人志在安逸,只要能让他平平安安,做起这种事来应该还是没什么难度的。自然不会挑剔什么了。

将各种情况都说了一些,高文举突然想起来,从见面到现在,高十一头上一直戴着一顶帽子,就连喝的面酣耳热,脸上真流汗也没摘下来,不免有些好奇,就指着他的帽子问了一句:“这么热,还扣着帽子,摆谱啊?”

高十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想了想,似乎下了个很大的决心一般,猛一伸手,将帽子摘了下来。

高文举顿时目瞪口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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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 剪发令

088剪发令

民间传说,大宋开国之初。太祖赵匡胤对治下百官毫无章法,每于上朝之时胡言乱语甚是头疼,便问计对宰相赵普。经赵普一番思量,便定下计策,先是让太祖称有某物邀百官上前同赏,待面官回去时,却发觉自家原本的座椅竟已被抽走了。从此百官上朝便只能站着了。可是这么一手貌似高明的方法却依然未能杜绝朝堂上交头接耳的把戏。还是赵普出了主意,将大宋的官帽作了更改,将原本仅仅七八寸长短的帽翅改为两尺长短。这样一来,大家顶着个长耳朵,想再说悄悄话就变的很困难了,就算真要说悄悄话,也只能站直了说,一时之间,朝堂风气为之一振。

这个更改的法子之后,原本仅限于官员们戴的乌纱帽便不再高贵,很快就在平民百姓之间普及了开来。当然,名字也很入乡随俗的改成了幞头。自从这种原本属于大唐官员专属的服饰被放开了权限之后,那些有心的百姓便置上一顶,以此来寻找一点心理平衡。

可这种自抬身价的事情,这些有功名的士子们是不屑去做的。他们便简单的在头上扎一条头巾也就是了。可由于这种打扮流行于学子们之间,一来二去竟然也被冠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文生公子巾”。

高文举看到高十一连满头大汗也不值得摘下帽子,还当他也是那种阴暗心理作祟,便不咸不淡的讽刺了一句。谁想,高十一摘下帽子之后,他才发觉自己想错了。

原来这高十一不知何时,竟然将头发剪成了短发,看起来浑然与后世军营里流行的寸头相同。这个情况让高文举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要知道,这时候的人,将头发视为父母赐于本身的精血之一,某些情况下,头发的重要性甚至可以和性命相媲美。像出家人那个剃光头的行径,对大众来讲,起码就是不孝父母的表现。要和父母断绝关系之人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刚开始的时候,高文举因为觉得长发甚是不方便,曾想过要剪成短发,谁知隐隐的提过几次才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从此便绝了这个心思。如今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世界中男女都是一头长发的习俗,却没想到,自己面前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剪寸头的家伙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了。

看到高文举果然有些失措,高十一这才将此中原由娓娓道来。这事的起因,又是高文举的那位爱徒吕聪吕小四。

原来,吕聪某次试验火药时不小心将头发燎了个七七八八,他一狠心,咬着牙给自己剃了个光头。好在在桃花岛上也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而且从此之后。他人前人后总是戴着一顶头盔,也没人意识到他成了光头。

几个月前,他悄悄跟着队伍进了中原,在寿州附近和高文举见了个面。不想,这一头短发竟然大得高文举赏识。其实那也是高文举为了鼓励他勇于献身科研顺口夸奖了一句的。可吕聪得了这句夸奖之后,从此便将心中那丝阴影一把扔了去。在回程的路上,甚至连头盔也不屑戴了,逢人就吹两句自己这新潮的发型如何如何,师傅又是怎样怎样欣赏。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忽悠的,等船队回岛时,全船队上上下下两百来号人,竟然全都随了他剪成了短发。不用说,这等特立独行之举很快就引来了岛上其他人的注意。可吕聪很是聪明的打出了高文举的旗号,说这是师傅交待的,为了区别桃花岛人和他国人之间的一个方法。

由于吕疯子是黄岛主的入室弟子这个身份是人尽皆知的。而黄岛主又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没人知道他身在何处。便是随了吕聪同船去见过高文举的那些人,除了几个重要人物之外,也没人知道他们转折千里去见的那个人便是岛主。在这种情况下,吕聪这个原本并不高明的谎言居然很快就流传了出去。

第一个中计的,便是急于和高文举改善关系的颜小山。他从寿州城下一回到高家庄,就和老管家挑明了关系。从此要一心一意跟着少爷混了。不过他也明白高文举不见得就真的相信他。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只身投了桃花岛。一听到少爷面前如今的第一红人吕聪那番话语,顿时便当了真,认为自己一旦剃了头,就表示了和原来的那些势力脱离了关系,第一个响应了吕聪的提议,也剪了短发,成了短发一族。

有了这两人一同作证,剪头发的主意顿时便被认定为了正宗的高文举意思。而且吕聪为了弥补这个谎言的漏洞,还故意神秘兮兮的传出话来,说师傅这个意思其实并没有明说,只是暗示过他,但是师傅日后肯定会以这个条件做为衡量大家是否忠心的标准。

在他一番煽动之下,连许大勇也将此事当了真。原本许大勇还比较抵触这个事情,本打算拖到高文举回岛,亲自向他劝说一下,让他收回成命。毕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这是古训。大家虽然住在海外,却也不能因此而忘记了祖宗故国。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原本出身海坛岛的手下们,原本就是死里逃生的,受过不知几许磨难,好不容易才搭着高文举的顺车享了几天清福,一听说要能过这个办法来向岛主表忠心,又见已经有了那么多人剪了头,也不见有何传说中的天谴,便纷纷效仿。很快,岛上竟然有了三成左右的人剪了短发。

桃花岛的环境本来就比较热,这些人剪了短发之后避暑的优势很明显的就显现了出来,再加上无论训练、作战、还是野外作业时戴头盔的方便性,几下相较,剪发的优势一览无遗。在这种环境的熏陶下,从那些需要戴头盔的人开始,再到经常在烈日下劳作的人,再到经常觉得洗头麻烦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没要两个月,整个桃花岛的男丁,倒有一大半成了短发。发展到后来,连许大勇也觉得似乎剪了短发更合适一些,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一挥刀也将自己的长发剪成了寸头。

到高十一远航归来之时,刚一上岸,他就得知了颜小山的斗争经历,连夜与他长谈了一番。也就从他嘴里得知了少爷的剪发命令。高十一这些人远航过这一趟之后,眼界大开,海外诸国之人,剪发的习俗不知凡几。这等事情他早已司空见惯了。也就很从容的随了大流,很干脆的就在颜小山家中让邱石头执剪,将自己的头也弄成了主流发型。

当高十一和许大勇提了一句要提前赶赴开封向少爷汇报此行成果之时,无意间碰到了吕聪。得知情况的吕聪马上意识到了短发的高十一一旦碰到了师傅极有可能会将自己这个事情问的穿了帮,马上亲热的将他请回自己那里要为他接风洗尘,拉着高十一的手,一句教官,一句亲哥的叫了个热乎,几杯酒下去灌了个五迷三道。喝高兴了才拉着脸告诉他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一下把高十一噎的差点背过气去。

本来就受了颜小山的托,高十一多少还想要借着自己远航归来的功劳向少爷求几句情。这也是他二话不说就响应剪发号召的原因之一。可如今一听这事竟然是吕聪背着少爷搞出来的,顿时如坠冰窖。心里一片冰凉,当时就拍着桌子吵了起来,差点和吕聪翻脸。

情知捅了篓子的吕聪答应送给高十一十门新铸的火炮才将高十一的怒火平息了下去,经过两人一番计较,后来就想出了这么个戴帽子的主意来,吕聪还叮嘱高十一,一定要装的心平气和,千万不要在师傅面前露出马脚,一切等师傅回了岛再作计较。到那时,只说是岛上百姓自发搞的这么个事情。只盼得师傅看到全岛上下都成了短发,心里便没那么大的火吧。

不想,高文举一句玩笑话,竟然让高十一觉得自己露了馅,他是深知少爷最痛恨人家瞒着自己另搞一套的,老管家就是因为有那么点事没早早和少爷说明白,结果如今被晾了起来。他可是身负重任来见少爷的,又怎能为了这么个事情坏了在少爷心目中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地位,马上就一五一十的全倒了出来。

高文举听完他的讲述,心中五味俱杂,深觉不是滋味。或许在剪过一次头之后,大家就会觉得习以为常,甚至会无法再忍受长发带来的影响,从此一直享受短发带来的感觉。可这第一次剪发,绝对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他很清楚这些剪发的人的本意,是为了向他示好。虽说吕聪原本或许是出于一种恶作剧的心理,假传圣旨了。可其他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心里认定了自己这么做就是向岛主表明立场的举动。这事现在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高文举看着一脸忐忑的高十一,知道他心里多少还有些不放心,可这事自己也不好明确表态,只好轻轻将此事揭过。为了让高十一心里好受一些,便露出了个微笑,转移了话题:“小山最近怎么样?”

高十一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神中也充满了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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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后顾之忧

089后顾之忧

就时间和次序来讲,高十一和颜小山、孟秋、冯积善四个,算是最早跟了高文举打开下的草创班子成员。依照这个时代人的说法,他们几个算是从龙之臣,应该算是最有潜力的元老级人物了。尤其是颜小山,自从高文举练完家丁之后,他就人前人后做了高文举身边最贴心的人。谁想,只因为老管家瞒着少爷另搞一套,他们几个没能在第一时间向少爷说清楚,导致高文举将四人一起恼了。甚至因为亲疏关系,离他最近的颜小山反而让高文举恼的最深。而高十一则是第一个主动向高文举表示了靠拢的一个,从而也大大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来,高十一从海坛岛练兵之时就已经驻在了外面,此后一直未回高家庄,多少能用来顶挡一二。二来他交待了事情之后,又主动请缨远航了一次,可谓功不可没。从而顺利的晋级成为了高家门下第一人。

由于有了他的缓冲,颜小山和孟秋几个也就有了和少爷和解的希望,因此,他一到桃花岛,就被颜小山拉回去密谈了一整夜。据颜小山向高十一所说,如今,孟秋已明确的表示了不愿意再仰老家伙鼻息,正正经经的拉了凤凰岭老郭等人脱离了高家庄管理,转而和桃花岛密切的接触了起来。而冯积善则由于和老家伙的父子关系左右为难,但他也传了话过来,表示只要少爷点了头,他愿意跟了少爷同去桃花岛。

高十一此次匆匆而来,除了要向高文举汇报远航成果之外,更重要的一个使命就是要将高家庄一干人的意思传达给高文举听,同时向高文举讨个回话。毕竟全庄上下,都知道高文举打着进京赶考的旗号离开的,只有核心的个别人才知道少爷此来实是无奈之举,不过这样起码给了大家一个缓和的余地。

高文举听完高十一转达的众人意思,心中也是一阵感慨。他也割舍不下这些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共闯天下的自家人,不说颜小山他们几人当时和自己亲如兄弟的感情,就是老管家在当初自己决定扶持海坛岛和全力救灾等事件时,对自己的支持也是很让人感动的。

就在高文举阴差阳错的在海外搞出一片净土的时候,赫然发觉自己似乎坠入了一个隐藏的很深的圈套之中。身边所有的亲信,一夜之间突然都变成了居心叵测之人。这个发现让高文举郁闷不已。

倒不是说这些人有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企图,而是这些人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另一个主子。由于这个幕后主子在平常时并不干涉高文举的行动,因此,他一直没有发觉其中的隐情。直到双方的某些分歧出现时,这些生活在夹缝之间的人突然就变的为难了起来。正是这种种为难的现象,让高文举对自己的处境不得不重新审视了一番。

经过一段时间的用心观察,高文举发觉,隐藏在自己背后的那股力量,绝非自己所想的那样,只想过太平日子,而是有更大的图谋,甚至这股力量在早已根深蒂固,以高家庄为根本,分化在了全国各地,能量大的让高文举自己都不敢相信。

高文举弄清楚了,这股力量以前应该是自己父亲一手创立的,如今掌握在管家冯有年手中。至于他们背后在图谋什么事情,高文举有意的不去想像,因为他很清楚,大宋的国祚没有那么短,搞这些东西最后的结果根本就没什么乐观的前途。本来这股力量或许会潜伏很久,甚至最终自然消散。可由于出现了高文举这个变数,反手之间就在泉州划出了个独立地盘,一个貌似败家的大手笔钱财砸下去,不但赢得了名声,竟然还连本带利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动声色的将盘据在凤凰岭几十年的山贼连窝就端了,悄悄扶持了一伙海盗,居然就成了气候。这一桩桩,一件件让人匪夷所思的成功案例,让那股势力再也无法平静了,渐渐的就蠢蠢欲动了,趁着高文举名声四播,交游广泛之际很快就顺着高文举的足迹渗透了开来。

当高文举发觉他们的图谋之后,很是隐晦的向对方表达了自己只想做个富家翁的意思,可却被误会成了他心思深沉,故作姿态之举。而这种事情往往是无法解释的,经过高文举几次提醒之后,发觉这个误会基本上已经无法消除。况且他们已经发动了局势,根本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原故而中止行动。

高文举是读过许多书的人,他很清楚那种所谋者大背后需要付出的代价不是他所能接受的。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下,即使自己牵了头,最后做成了此事,也不过是个换汤不换药的结果罢了。因此,在反复思考之后,高文举选择了退出。

他这一退不要紧,那股力量马上就对此作出了反弹,企图用种种手段来逼他就范,重新入局。而高文举却对那些有如镜花水月般的前景毫无兴趣。几次交锋之后,高文举彻底的将自己边缘化了。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思想,反正我不玩了,你们爱咋咋地吧!

双方这一番切磋之后,局面就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境地,而这其中,最痛苦的,莫过于类似高十一、颜小山这类有着双重领导的人。双方都在逼着他们表明立场,究竟是打算跟着一方去实现那个宏远的目标,还是跟着另一方努力奋斗去做个逍遥快活的自由人,两条路只能选一个。而高文举偏偏在这件事情上毫无情面可讲,非要让大家明确表态。

事情的发展让高文举很失望,所有高家庄出身的人都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自己。于是,高文举果断的切断了桃花岛、吕宋岛、琼州岛、海坛岛以及凤凰岭这些自己可以完全控制的势力范围和高家庄的联系,启动了备用方案。

所谓备用方案,是高文举在很早以前和许大勇等人秘密制定的一系列应急措施,其中包括了如何建议一个完全独立自主政权的全套方案。这些方案的大纲都是高文举自己亲手制定的。有了这份大纲,许大勇等人完全可以按部就班的建立一个完全独立自主的小国家,而不必常常和高文举联络。

高文举本来制定这个方案的目的是为了避免许大勇等人一时起意,拥自己做什么海外小国的皇帝,那样的话就违背了自己开创海外净土的本意。他却没想到,这个预防措施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被启动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让高文举找到了一个测试桃花岛诸人能力的机会。一直以来,岛上大小事务全都由他在遥控指挥,虽说由于两地交通所限无法完全实现现场办公,却也多少有些事必躬亲的意思。有了这么个契机之后,高文举将所有权限完全下放给了桃花岛诸人。

在得到完全授权之后,桃花岛诸人的积极性反而被完全的调动了起来,大家唯恐自己作的不好会让岛主有看法,无论分配给自己的是哪方面的工作,都在殚精竭虑的想办法做到尽善尽美。如此一来,桃花岛的发展反而有一种放开手脚的感觉。

高文举也乐的清闲,一天到晚只是带着小慧,或者约了柳三变四处游玩,完全的将自己置身于事外了。如此一来,老管家等人完全的傻了眼。他们也很清楚,如果没了高文举和海外势力的支持,仅凭高家庄积累来的那点资源,想去图谋那件大事无异于痴人说梦。可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似乎已经没了退路。如果松一松手,那么辛苦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这些家底,极有可能会完全落入高文举手中,最后大家的希望便彻底的化为泡影。可是再这么坚持下去的话,没了高文举牵头,好像那件事情又成了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笑话。

在高文举这一番“无为而治”的行为表白之下,冯有年等人被完全的逼到了死胡同。他们不敢冒着“欺主”的大帽子再来向高文举逼宫,却试图用控制其他人的方法使高文举就范。没想到,高文举在这件事情上毫不通让,任你八方风雨,我自巍然不动。将这些人搞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的结果却是害了一帮低层人员。

高十一见机的快,借着自己身在桃花岛的机会第一个向高文举表达了诚意,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甚至主动参加了远航以示与高家庄断绝联络之意。其实这也是高文举为大家留下的一线缓和余地。他自然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立身之本,况且高家庄本就是他老爹留给自己的产业,自然不能说扔就扔。

颜小山虽然那一段时间一直都在高文举身边,但他的立场却一直摇摆不定,总是以为自己身份特殊,起码还有退路。不料在高文举决定赴京之时,被高文举从寿州赶了回去反思。

这么一来,从颜小山以下,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高文举的心思。颜小山不敢再马虎,马上卷了铺盖去了桃花岛。孟秋则凭着和凤凰岭老郭父子的关系,很容易的也脱离了高家庄。于是乎,高家庄就被彻底的边缘化了。而且庄中大半的人压根就不知道此事的根底,只当少爷是出门去赶考了,如果真的弄明白了真相,恐怕冯管家等人就只能惨淡收场了。

高十一为高文举带来的消息,就是颜小山等人的态度和冯管家传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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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状态不太好,向大家道个歉。老白会尽快恢复状态的。

鞠躬~退场~!

090 放榜之前

090放榜之前

被高文举用了釜底抽薪之计这么一闹。冯有年也知道自己要图谋的那件事估计是没前途了。从龙之功的确很有诱惑力,可问题是,如今龙都收了爪子要去摆摊当倒爷了,他还从个屁呀。一想到自己一帮人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结果换来个狗咬尿泡空欢喜,冯有年就老大的不舒服。他出身名门,只因为生逢末世,又遇到了个昏君,把好好一份家业败了个精光不说,最后还落了个满门抄斩。要不是碰到高文举他爹所谋甚大,碰巧将他救了下来,恐怕冯家的香火都要断了根了。自从跟了高琮混之后,冯有年便一心一意的要为高琮所谋之事鞠躬尽瘁。

高琮早年细心筹划,忍辱负重的布下了一个巨大的棋局,为的就是积蓄力量,以羽翼丰满之后一飞冲天,可没想到,他的计划按部就班的实施了,却赫然发现自己的独生子竟然是个天先不足,不唯智力不足,就连身体也弱的没个人样。而高琮自己出于对妻子的怀念和内疚又不愿意再娶。再加上他又因妻子的原故深受这个儿子。又深怕真的为了传递香火另娶继室之后。其他的儿子到将来会对这个宝贝儿子不利,到时候自己在黄泉之下都没法向妻子交待。于是,就一心守着这个傻儿子埋头作起了鸵鸟,只盼得有一天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高琮卧薪尝胆,积蓄了十几年,到头来却莫名其妙的因为一个乌龙事件丢了性命。到这时,他想另找传人已经不可能了。本来依照高琮的遗言,若是高文举浑浑噩噩,就让冯有年死了那份心思,将跟了自己一场的部曲们都好好安抚一番,然后好聚好散了。就让儿子守着家里那几亩地老老实实,平平安安的混一辈子就得了。

可让冯有年没想到的是,这个糊涂少主,竟然在老主子归天之后,突然就开了窍,完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几天下去就把全庄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还施展出了许多让人震惊的妖异手段。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这个少主完全就是真龙转世,圣人投胎。这一发现让冯有年顿时起了心思,以为上天果然给了他那个机会。

更没想到,这个聪明的近乎于妖的少主,居然根本就不愿意玩那个逐鹿天下的游戏,得知了自己一帮人的图谋之后,居然玩了这么一手,这一下,让冯有年彻底迷茫了。经过几次努力。他也明白了,以自己的能力,根本就说服不了少主改变主意,可他又不愿意就如此眼巴巴的放弃这大好局面,于是这僵持的现状就这么继续了下来。

直到所有核心人员全都开始怀疑事情真相之时,甚至连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明确表示了要紧跟少爷的脚步,不再唯老爹之命是从的时候,冯有年完全没辙了。经过和另一核心人物赵威的商议,冯有年只好放下身段,表示愿意暂时将此事搁置,大家求同存异,根据日后的发展情况再定行止。

听完高十一传来的话,高文举久久无语,看来老头还是没死心啊,可这种事情,只要有那个种子在心里,迟早都会发芽长大,最后惹出一串麻烦来。高文举不愿意费那么大的精神去逐鹿天下,在他心里,做皇帝远远没有做一个无拘无束的富家翁舒服。开辟海外地盘,那是因为他试图打造一个完全可以让自己过上平静生活的环境。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可以用一些不得已的手段,因为那个地方是空白的,可以任他描画。可真要让他去改变一个已经完全成熟的政权,他没那份心思。而且也不愿意用生灵涂炭来换取自己那种高高在上的身份。

“算了。”高文举叹息一声道:“他们爱闹让他们闹去吧,我不掺和了。”

高十一问道:“那我回去怎么跟积善他们说?”这些想要跟着少爷的人可都等着他的回话呢。

高文举也知道这些愿意跟着自己一同出海的人,大部分都不明白他和老管家之间的矛盾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还只当是老头功高震主,试图篡他的权呢,大多数人都是出于义愤,才向他靠拢的。可是这其中真正的原因,就连高十一这个传话的人都不见得完全清楚,其他人又如何能弄的明白。

高文举也不愿意让这些人为难,但在这个大前提没有解决的情况之下,他更不能贸然的将这些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移到桃花岛去,这其中不光是有故土难舍的情结,更有许多巨大的隐患。若是其中真的有冯管家埋下来的棋子,一不小心让他将势力渗透到桃花岛上去,那到时候难免又要多生事端。

无奈之下,高文举只好将此事压下,让高十一回去带话,让大家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至于何去何从,待他和管家将分歧解决了再说。

就在高文举和高十一彻夜长谈的时候,大宋咸平三年的秋闱考试第一阶段正式结束,所有的考生都已交卷离开了考场。秋闱进入了第二阶段的阅卷期。

这一晚,许多神情疲惫的举子们非但没有倒头大睡,反而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聊起了本次秋闱中的得失和趣闻。

其中传的最悬乎的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第一天入场时某个不开眼的考官试图找个考生来杀鸡儆猴,结果一脚踢到了钢板上,不但没杀成鸡。反到把自己搭进去了。而那位考生根本就没受啥影响。

第二件事情是,出场那天,警钟一响之后,大宋开国以来,所有的贡举考试中,破天荒的出现了一位当时就交卷了的考生。

相比这两件事情,考场中出现的一种新式物品箱所带来的轰动就显的有些微不足道了,毕竟这两件事情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大事,而那种可以给三天囚徒生涯带来几丝变化的物品不过是旁枝末节罢了,再说朱家兄弟的名声在举子中可不是很好,这哥俩身上的铜臭味实在是太重了。

当然,这几位拎着新式考箱的仁兄相近的号房中那些考生,都对那几天牢狱一般生涯中闻到的那股淡淡的饭菜香味印象极其深刻,一提起来无不咬牙切齿,连连唾骂,这等只知吃喝享受之徒,简直有辱斯文。至于这几位是如何在考场中现场作饭的诀窍,当然只能在私下请教了,而且讨论时必然要用批判的口吻来进行,否则岂不要和这类人沦为同类?

由于秋闱放榜是中秋节当天,因此,从考完试到中秋节这一段时间,便是参加了秋闱的考生们心情最忐忑的日子。大家除了每日聚会闲聊之外。便是各自揣测自己的前程。不过大家也明白这个时候,一切已是定局,无论好坏,只能等放榜那天才能见分晓了。感觉发挥的好的,自然一脸谦虚,逢人便道年兄恭喜。自觉无望的,也很识趣的放开了怀抱,每日只是和大家耍闹吃酒,不再想那不着边的事,只等着放了榜之后彻底死心,然后打道回府。下科卷土重来。唯有那些感觉考的较好,却又不托底的考生,心中实在难以忍受那种没完没了的抓挠,却只能逢人便挤出一副笑脸来强颜欢笑,患得患失的样子任谁都看的出来。

最闹心的,当属那些原本花了钱,如今却又深知上榜无望的一群人了。明知道自己肚子里没货,也知道那三天完全是去给人做了伴当,除了屁股在凳子上扭来扭去扭出茧子之外,屁也没挤出来半个在纸上。而且又已经知道了自己走门路的相关官员上上下下全都被赶出了秋闱,那点钱也就算是打了水漂了。可却又抱着一线希望,但愿自己走了的门路还有什么后招可以发挥,不说一甲二甲如何了,就只要给自己混个三甲同出身也不枉花了那一笔钱啊。

就在众考生翘首以盼的这阵日子里,二十四位学富五车的官员们聚在贡院中,紧张的批阅着那五千多份试卷。终于在八月十三日完成了所有试卷的批阅。八月十四日当天,则由所有的阅卷官员们一起来讨论,关于名次的排列问题。

在三百五十名被录取的试卷中选出五十份最优秀的卷子来划入一甲和二甲,其他的则被划入三甲。三甲的名次很容易排列,因为相差都不是很大,大体上搞个样子也就是了。而二甲和一甲可就不那么好排了。由于这时候阅卷并非是采取的打分制,大家都是用感观来区别答卷的优劣,可是感观这东西却又很微妙,总是一个人一个看法,很难取得一致,因此,这排名的事情也就变的很让人为难了。

经过一番争吵,二甲的人选终于定了下来,名次也排了个八九不离十了。最终就只剩下了一甲的三份卷子了,别看这一甲只有三个人,可就是这三个人之间,名次的排列却一直是最让人头疼的。诸位考官为了这三人的排名问题,从午饭前吵到了日落山还没能论出个结果来。

眼看着前来抄录名单的官员已经将三甲二甲的试卷准备好了开拆了,大家还是相持不下,无奈之中,只好请吕蒙正和寇准两位大人前来决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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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排名之争

091排名之争

往常的习惯,录取的试卷都需要副考官过目一次。然后将一甲二甲的试卷挑出,由主考官来负责排名。可今年这个惯例被打破了,在吕蒙正大人的授意下,所有录取和排名的事情全都由这些阅卷的考官们来完成。并且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歧义,连副考官寇准也回避了这个过程。

这样一来,所有的阅卷官员职位高低都基本相当,没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影响,大家自然要各抒己见,坚持自己的立场了。争吵的次数和程度当然也就大了许多。就在这么吵来吵去之后,二十几名官员竟然神奇的将三甲和二甲的排名达成了一致,甚至连一甲的三份试卷也评了出来。只是到了这最后一步,二十几个人终于无法调和了,这三份试卷如何排名简直让这些平日斯斯文文的老学究们变成了泼妇,面红脖子粗开口大骂者有之,跳脚高呼者有之,挽起袖子要过招者亦有之。

眼见得贡院阅卷处就要上演全武行了,可正经事却依旧没个着落,几个有眼力的小角色连忙将两位老神在在坐在别处等候着的主考大人请了进来。见到两位上司进门,大家只好强自忍住心中的不快,静等着两位大人区处,只是心中依旧抱定了自己的那份主意。只等着两位大人将三位头甲人选的排名照着自己的意思排了出来,否则定要争执到底。

吕蒙正问过大家,确定了如今只有头甲三人的排名没有达成一致之后,便和寇准两人一同交叉着阅起了三份试卷。

进士科的三道题目中,评选的标准一般都有个次序。先是以蒙帖题初选。评定的标准有两个,一是卷面整洁程度,也就是看字体书法,如果满篇的字大小都不一致,或者歪歪扭扭,又或者涂个黑坨坨之类的,一入眼就被打落掉了。二是看内容,这一道题目考的就是学子们对经典书籍掌握的程度,若是遗漏谬误之处颇多,也就直接打落掉了。

过了这一关的试题,才会有幸进入第二关,考官们这才用心的开始审阅第二道题目的内容。如果第二题不是满嘴胡话,也就有幸过关了。那些论点精辟的,则会被考官们做一个特殊的标记,最后以所有阅过此文的考官们给出的标记综合成绩来决定名次。至于第三道诗词类题目,就是属于锦上添花的小玩意了。若是第二题的论点精彩,夺得了考官们的好评,而名次又与其他考生不分上下时,便要出动这第三道题目了。

如今,摆在两位主考官大人面前的三份试卷,每一份几乎都是完美无缺的,不仅是卷面整洁,美观大方。第一道题目全都是毫无差错。第二道题目又都精彩成分。三篇文章都各有所长。无巧不巧,因为阅卷是交叉进行的,每份被录取的试卷都是由七位考官做过批阅的。而这三份试卷的批阅竟然全都是七个“荐”。

阅卷过程中,考官们对策论题目的批语一般只有一个字,以甲乙丙丁四等为惯例。只有在考官遇到特别中意的文章时,为了表示对此文的赞赏之意,考官们不光会将文章定为甲等,还会特意的标上一个“荐”字,以提醒后来者的重视程度。

这三篇文章可以说各有千秋,论点精辟入微,见解独树一帜,都在第一时间便博得了考官们的好感。本来遇到类似的情况之后,大家便以第三道的诗词题目评一评加分也就是了。可让人为难的是,这三份试卷后面的三首诗也是各自精彩,于是乎,所有参与过阅卷的考官都认为要将自己选的那一份定为头名,这样一来,大家互相不服气,就吵成了一锅粥。

“这篇《合纵连横辩》果然见解独到,鞭辟入里,读来使人口齿留香啊。”吕蒙正放下手中的试卷。感叹了起来:“难怪能得七个荐了。”

一群满脸期望的考官们坐在下首,静静的望着他评论三份试卷,一听到他的话,那些曾在这份试卷上写下“荐”字的官员顿时眼睛亮了起来,神情也变的有了几分激动。只是碍于上官威言,不敢出声附和罢了。而其他的官员则眼巴巴的望着吕蒙正,就等着他对自己心中所取的试卷作评论。

吕蒙正又取过第二份来说道:“这篇《天下大势》确也别树一格,让人自觉眼界大开。颇有几分指点江山之意。能得七个荐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又是一阵同样的神情变化。

吕蒙正接着开始评论第三份试卷:“而这篇《六国论》更是一针见血,分析的头头是道。七位大人可谓慧眼识才。”

众人有些迷糊了,却又不敢质疑,只好静等着主考官大人最后做决断。

吕蒙正却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而是转头向寇准问了一句:“寇大人是什么看法?”有同僚在,他也就不便再呼寇准的表字了。

寇准苦笑道:“下官和大人的看法一样,这三篇文章不分上下,让人很难取舍啊。”说着又很为难的翻开手头的一份试卷最后一页道:“下官方才也品读了一番三子的诗作,居然也是难分高下。本来下官还打算由诗作入手,分个高下,可这三首诗作之意境各有千秋,与那三篇文章的处境有异曲同工之感。况且,诗词歌赋,毕竟是小道,若是要以此来论高低上下,只恐难以服众啊。下官愚钝,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这排名次序之事,还是由大人取决吧。”

吕蒙正望着在座的一帮考官,看到这伙人一个个睁着红眼,都是一副寄希望于自己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大家如此拼命,说明这一届所取之才。的确没几个人情货,全都是真材实料啊。只是,太难为这些同僚了。

吕蒙正慢悠悠的站起身来,向着一干下属施了一礼,吓的一帮个尾巴被踩了一般连忙跳起来回礼,却不明白老头这是要做什么。

吕蒙正道:“老夫替大宋社稷谢过诸位大人了。诸位大人之争执,乃是见解不同,并非私怨。我大宋有诸位大人尽心尽力,实属社稷之福。诸位大人所选三子,才华出众,确又不分上下。此乃我大宋人才辈出之象。依老夫看,既然我等无法取舍,便将这头甲排名的事,由陛下来决断吧~!”

寇准一听,果然厉害~!老头这一招无为而治,轻轻松松就把问题转交了出去,还能两头落好。我们怎么就想不到这招呢,真是笨啊。老头这里屁心不用操,却又能在官家面前搏个慧眼识英才的美名,果然是老官油子,不服不行啊。难怪人家做起官来一帆风顺越作越大了呢,这就是差距啊。

寇准越想越觉得吕蒙正这手玩的漂亮,本次贡举。从头到尾,这老头是屁事都没管过。非但如此,还将自己拉在身边,除了喝茶聊天之外,也不让自己操心,甚至阅卷这等大事,人家也连问都不问一句。可到了最后,只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把所有的功劳全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想想自己多年前那次主考的经历,累的差不多都要学狗吐舌头了,结果还是被人说三道四。甚至阅卷时每份卷子都亲自阅过一遍,到头来还是被人非议。长见识啊,难怪官家要让这老头来做主考,让自己给人家作副手呢。这是要让老头给自己传艺啊。这个乖得学!

跟在吕蒙正的身后,寇准亦步亦趋的一路前行,出了贡院,直奔禁宫而去。沿途经过的大街小巷中,早已张灯结彩,百姓们兴高采烈的开始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灯会。大街小巷中,通明的灯火将天上那轮圆月也映的没了光彩,到处都是欢呼雀跃的孩童们天真的笑声。可这些东西,寇准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他完全沉浸在了此次贡举中所参悟出来的为官之道之中去了。连大家抄录榜单和封存试卷的时候向他提问也都懵懵懂懂的没怎么理会,完全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幸亏这一路上,完全是由禁军士兵护送,连路也没走多少,大半都坐在轿子里,否则他还真有可能迷了路。

此时的开封城中,所有的茶楼酒楼饭庄客栈全都高朋满座,如此盛大的场面不完全是因为中秋节的灯会,更重要的是明天一早本科秋闱要放榜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榜单要到了明天一早才能见分晓,但大家早已习惯了这种连夜守候的风俗,大家一边欣赏着华丽的灯火美景,四处游览嬉闹,一边等候着那极有可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消息,这种感觉,的确不一般。

寿昌自然要守在宫里过节了,这是一早就和高文举说过了的。因此,高大少也便没了盼头,放开了手脚,爱咋玩就咋玩。不过,高大少对那个让所有举子都牵肠挂肚的榜单并没多少心思。反而庆幸大家都在一门心思的候榜,没人来影响自己的心情。趁机带了高十一,上街去逛夜景了。

柳三变等人则守了传统习俗,大家都围在了一起,坐在高升客栈的大厅中一边玩着猜灯谜的游戏。一边享受着高升提供的免费酒菜,只等着熬夜到天明,等着放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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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 为官之道

092为官之道

皇宫银安殿。

赵恒放下手中的三份试卷。一脸欣慰的向侍立在面前的二十几位本科考官道:“诸位卿家辛苦了。本科能得此三子,果是我大宋社稷之福。莫说是诸位卿家拿捏不下,就连朕也有左右为难之感,此三篇文章都是才华横溢,一入眼便让人欲罢不能。挑出一个来做状元倒也不难,难得是朕总觉得便使任何一个屈居榜眼探花都让人觉得惋惜。呵呵,这事可真是有些为难了。”

一群考官登时面面相觑了,原本那分战战兢兢,唯恐将问题上移到官家面前会被训斥的担忧马上变成了好奇。要是连官家都没法取决一甲排名的问题,那却又当如何?莫不成搞个并列状元之雅事?可自古常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说的是武艺可以很直观的凭着真本事,手上见个真章,谁强谁差一目了然。这文才方面却只能凭着大家的观感来评定了,可到谁比谁强一些,总还是要勉强分出个高低来的,否则事后麻烦就要接二连三的出现了。文人相轻本就是因这些虚名而引起的,要是在这里再来个三名并列,回头这些书虫们闹将起来,互相不服,可就要让人头疼了。

远的不说。就说南唐降官徐铉徐骑省(徐铉降宋后,官至散骑常侍,故称徐骑省)的两个宝贝儿子徐重仁,徐重义哥俩吧。原本未曾出仕前虽然互相不服气,却还多少碍着点老爹的面子,面子上多少还过得去。后来,哥俩先后参加科举,却都在自己参考的那一科夺了状元之名,如此一来,兄弟俩没完没了的互相攻讦,都说自己强过对方。兄弟俩从老爹过世之后便明目张胆的开始了互相声讨。哥俩的官是越做越大了,可这矛盾却也越来越大了。甚至把官司一度打到了太宗的驾前,要不是太宗看这兄弟俩都是一肚子才华,早就把两人赶出朝廷去了。这还是亲兄弟呢,都常常拿了这虚名来互相攻击,何况是他人?这都是前车之鉴啊。若是同科出了三个状元,可以想象,以后这三位的日子恐怕就要在没完没了的互相攻击之中度过了。

就在这些官员互相用眼神示意的时候,赵恒突然向旁边坐着看完三份试卷的宰相李沆问了一句:“先生何以教朕?!”

只这一句,就让侍立的诸人心中一阵感慨,做官能做到李相公这一步可真的称得上死而无憾了。看看人家这官当的,不光是人前人后的风光,御前有座这些都不说,官家开口必称先生这不奇怪,毕竟本朝以孝悌立国,而李相公又是官家在潜邸时的老师,如此称呼也在情理之中。可是官家每有事相询。总不会问先生是什么看法,或者先生有什么意见,总是一句先生何以教朕,听听,这是多大面子?

李沆却早已习惯了赵恒这副口吻,将三份试卷一字排开,微笑着说道:“虽说三份试卷各有千秋,可这规矩不可废。若是要分高下,还是有法子的。”

众人的眼光都是一亮,心道,不愧是帝师的范啊,就是有法子。可得好好学学。连皇帝赵恒的眼光也亮了几分,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份期盼。

李沆抚了一把胡须道:“三人能做出此等文章,可见都是有才气之人。可这才气也分大小,如今既然从文章上分不出高下,便换了法子,从他们的才气上着手,如此一来,不仅诸位同僚没有异议,想必他们自己也会服气。”

寇准一听马上就有些乐了,心道你这不跟没说一样嘛。本来从文章上分高下的意思就是为了用这个来做参考。将每人的才情高下做个比较。要有别的法子分才气高低,何必还要开科设举?如今文章没有上下,你又说从才情入手,这不成了朝三暮四,糊弄人的把戏?

要是换了往日,寇准恐怕就忍不住要开口讽刺两句李相公了,可今天他是做为吕蒙正的副手来出席会议的,就算有意见,长官没发话,也轮不到他发言。再说今天又听了吕蒙正的一番为官之道的教育,正要再向他学两招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行事呢。因此,寇准虽然心里多少有些好笑,脸上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只是看着皇帝和吕蒙正的反应。

其他人也觉得李沆这个说法无非就是把猫叫成了咪,换了个说法而已,哪里是解决问题之道。但他们人微言轻,自然不敢出口相问了,再说人家要真的有后招,自己这些小角色一出口岂不是枉做了小人?虽说坚持原则很重要,可坚持自己选的考生做状元最后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给自己的履历上加点成绩,好为将来谋个好出路罢了。今天这么一讽刺上官,直接就前途黑暗了,就算真的驳倒了宰相,自己日后恐怕连日子都过不成了,还做个屁的官。因此,这些官员自然也都很识趣的作了锯口葫芦,一声不吭了。

就在大家腹诽李沆的时候,赵恒却眼光一亮,点了点头道:“先生果然一语中的!使朕茅塞顿开。”说着竟然整了整衣服。站起身来向李沆施了一礼:“谢过先生,朕受教了。”

寇准和其他官员眼睛都瞪圆了,偏心眼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老头说了一句废话,就能换了如此一个大礼?看他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怎么就能生受了官家这么一礼?还有没有天理了?人家有母凭子贵的,这老头如今是师凭徒贵了。寇准心里打定了主意,明天就找找路子,等皇子一到开蒙之时,自己就去做几天老师,将来也享享这份福气。

这些人心中大为不解的时候,半天没反应的吕蒙正突然点了点头道:“李相公所言甚是!科举之本意,乃是为国选才。既已有才,只需要论个高下,自然无须再在这旁枝末节上纠缠了。相公一席话,如黄钟大吕,蒙正受教了。”

李沆面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将三份试卷轻轻向前推了推,微笑着看向赵恒。

赵恒笑着道:“文章不分高下,文章却是不同之人做的。这做文的结果各有千秋,可这过程总有高下吧。呵呵,吕爱卿,将此三人的草稿纸呈上来。”

寇准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久久不能平静。什么是差距?这就是差距!三个人作出的文章没有高下。可三人在作文的过程中所费的心思却各有不同,从草稿上自然就能一目了然了。谁的草稿和文章差别小一些,修改的少一些,谁自然就技高一筹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自己就没想到呢?可笑还把人家李相公的说法当成了笑话,原来是自己高度没达到人家那个程度,看不到这个过程。人家李相公就能一下子想到这一点,而官家在李相公一提示之下就能回过神来,甚至吕大人也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自己却还心中胡思乱想,以为是官家在给大家演戏,真是有如井底之蛙般好笑。

当吕蒙正吩咐将三份试卷对应的试题袋呈上来时。寇准心中更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为了避免作弊,也为了复查时有据可徇,秋闱结束收卷之时,是要连草稿纸一同收回来的。方便出了问题之后可以追查。虽说是个补救措施,可这些草稿纸和试题袋一般在取出试卷之后就被束之高阁了。就算是发现了试卷中有什么问题,一般也很少有人再去那些废纸堆中去翻东翻西了。可是今天吕蒙正带了三份试卷来面圣,竟然连这三袋废纸也带来了,这说明什么?自然是人家早就想到了此事会用到这些东西了。能想到这一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做事滴水不漏已成了习惯,二是他也想到了这个法子。

不管这两条哪一条,都够寇准学一阵子的了。总之,他自己心中很是明白,当初这事情摆到面前之后,他自己压根就一筹莫展了,当吕老头四两拨千斤的把事情推到官家手中之时,他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感觉,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去考虑这么头疼的事情了。而且当时他还觉得吕蒙正无非就是会些取巧的法子而已,自己只要能学会这番左右逢源的本事,将来也能混的风生水起,恐怕成就不见得就会低于他吕蒙正。

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才发觉自己错了,或许还错的很离谱。先不说李沆一转眼就想到了解决之道。就连吕蒙正这老家伙,恐怕也是早就想到了用这法子来解决问题了。而他之所以将这事一直拖着不说,非要把问题推到官家面前来,恐怕不是他不想担风险,而是要把这个看起来让人头大,实际上却唾手可得的功劳送给官家。至于官家那一副样子,恐怕多少也有些作戏的意思在里面,否则,但凭着李沆那一句云山雾罩的机锋就能领悟到其中的奥妙,那也太悬乎了。只怕人家当时也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一番作做是为了让大家明白李沆这老家伙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已。

难怪人家的官会越做越大,原来是会做人啊,把功劳无声无息的给上司送上一份,想不发达都难!难为自己还在想方设法的琢磨日后怎么和下属套关系,又想法子日后拍上司的马屁。相比之下,尽是些下等招式。看看人家这马屁拍的,简直没有丝毫痕迹,让人不服都不行。这就是所谓的上善若水吗?

看着在龙案上摊开的三份草稿纸,寇准心中长叹一声,这为官之道,果然非同一般啊。

093 高升三英

093高升三英

“这是怎么回事?”赵恒和李沆望着桌上三沓草稿纸中那份完全空白的一沓。有些不明白。

草稿纸空白,这种事情太少见了,一般来讲,如果不是作弊,就是其人根本就没在草稿纸上落墨。相比之下,作弊的可能性就要小的多了,毕竟能做出如此花团锦簇的文章之辈,就算真的要玩花样,起码也会搞出些掩盖的样子来,而涂改草稿纸无疑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就算那抄文章之人想不到这一点,那执笔之人肯定是会想到这一点的。这么说来的话,也就只有后一种可能了。至于说到出现差错之事,在今年这么大规模的交叉监督机制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吕蒙正和寇准对视了一眼,同时长呼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自从高文举提前交卷之后,两人心中都对他本科成绩极有兴趣。有了之前的名声在外,两人自然不会认为高文举之所以提前交卷是因为黔驴技穷了。至于他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两人虽然好奇,却也一点都不认为他不会中榜。这次抄录二甲三甲名单之时,并未发现有高文举的名讳在其中。两人却也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们知道,以高文举的能力,中个头甲应当不在话下。如今看到那一沓空白的草稿纸,两人心中都是雪亮。因为他们俩眼睁睁的看着高文举一气呵成的将三道试题答完,然后从容的交卷离去了。

吕蒙正自然免不了将此事向皇帝和宰相两位上司说明了一番,很肯定的说,如果果真有空白草稿之人,那必是高文举。当听说高文举在整个考试过程中都被吕蒙正和王贻永全程监控之时,赵恒并没有多少意外的表情,倒是李沆对此举深感兴趣。便顺着吕蒙正的话头问了一句,是不是吕大人和高鹏相识,还是有别的原故。

吕蒙正便解释了一下关于高文举入场时和范士元的冲突。听的赵恒直乐。堂下的其他考官面面相觑,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招惹这个灾星。

李沆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说起来,还是这高鹏手下留了情。否则,以他一个六品堂官,就敢招惹一等太平绅士,只这不敬上官一条,就够流放三千里之罪了。若是高鹏再加点话语,把范士元流放到他那泉州一带去,以高鹏在当地的名声,只是当地百姓的唾沫,就能把那范士元淹死八回的了。”

听到素以刻板出名的李沆说出这等玩笑话来,赵恒不由的笑出了声:“难得听到先生如此开怀。这小子,可真是会惹事,走到哪都要弄出一声响动来。入场如此,出场竟然也是如此。想不到。连试卷也都是如此。不过,以他醉酒斗败耶律文的经验来看,他倒是有这份才情的。”

此话一出,举室皆惊。谁听不出来皇帝这话里那股浓浓的欣赏之意?听皇帝这意思,分明就是对高文举很感兴趣,走到哪都要弄一声响动,这是随口那么一说的吗?面上听是说的考试的入场、出场和试卷这三件事,可这话要看是谁说的了。要是李沆或者吕蒙正如此一说,也不过就局限于此了,可那说话的是皇帝!这里面多少有些值得让人回味的意思了。试想一下,身为九五之尊,什么怪事,奇事,大事没听过,为何会对一个小小的举子如此感兴趣。而且仔细想一想,那个很不多见的称呼和轻松的口气,竟然会从皇帝嘴里说出来,这说明什么?再想一想,本次的三道试题都是官家亲自出的,而他非常欣赏的人居然连草稿都不打就挥笔直书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内情不成?不过。皇帝都说了人家有那份才情,那话里已经给这事定了性了,谁再敢出声质疑,那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李沆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却很快接过了话头:“以吕大人和寇大人对高鹏的了解,两位大人觉得,这三份试卷中,哪份更像是高文举之作?”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高文举技高一筹了,连草稿都不打就一气呵成的作完了三篇文章,这得有多大的才气?再看其他两人的草稿,多少都有推敲的痕迹,甚至其中还有一份的草稿之上落着蒙帖的内容,虽说没有修改的地方,可只凭这一点,就能说明其人对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太肯定。另一人虽然只有策论的修改过程和诗作的修改过程,可这怎么也没法和完全打腹稿的水平相提并论了。

在名次未定之前,三份试卷的弥封并未开启,因此,吕蒙正和寇准也不知道哪份是高文举的,而且这草稿纸摆上龙案之后,两人并未得到皇帝的邀请,因此也没能目睹那两份草稿上的内容,否则只要轻轻一凑,两人就能想到哪个是高文举的卷子了。

赵恒听到李沆突然提了这么一个问题,正在奇怪他这时候为何突然问起了这话,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话中漏了痕迹,便顺势向吕蒙正和寇准投了个询问的眼光。

寇准依然没发话,吕蒙正恭恭敬敬的回道:“下官觉得那篇《六国论》。极有可能便是高鹏之作。”

赵恒微微一怔,正在下面观察的寇准马上就知道,老头这回猜对了。但他很奇怪,这老家伙是怎么猜到的呢。

果然,李沆开口问道:“吕大人可有依据?”

寇准心中闪过一丝灵光,突然意识到李沆此话或许又在暗示着什么,可自己又有些迷糊,不知道那点灵光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好压着好奇心接着往下听了。

吕蒙正拱了拱手:“说来也不值相公一笑。在阅卷之时,下官察觉到《六国论》那份试卷的背面有些许墨迹,故此推断,此卷当为高鹏所作。”

寇准有些哑然,这是什么依据?

三份试卷都摆在龙案上,赵恒一听,顺手就翻起了那张试卷,果然在其后发现了点点墨迹,便微笑着推到了李沆面前。

李沆一见,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却很正经的站起身来,向着赵恒拱手施礼道:“微臣恭喜陛下,又得贤能~!”

赵恒呵呵一笑,亲自用龙案上的玉刀将试卷弥封之处挑开。指着其上的名字道:“诸位爱卿果然都猜对了,正是高鹏高文举。”

接着又将玉刀递给李沆道:“这榜眼的名字,就由先生来揭晓吧。”

李沆也不推辞,两下将那内容为《合纵连横辩》的试卷挑开,朗声道:“莫玄飞,莫子山。呵呵,此子之名,倒也颇响。”

寇准看着旁边角落里那名官员奋笔疾书,自然明白这事现在已经轮不到自己再插手了,只是他却还没弄明白李沆方才和吕蒙正打那半天哑谜的意思,将整个心思全都放到了破解这个谜题之上去了。其他官员向他询问的眼神也不曾留意。

李沆笑吟吟的将玉刀推到赵恒面前,赵恒又接着说道:“这探花之名,还要劳烦吕爱卿一回了。”

吕蒙正连忙恭敬的回道:“臣不胜荣幸~!”走了几步,来到龙案前,轻挥玉刀,将那名字挑了出来。

“柳三变,柳景庄。”吕蒙正也是很欣慰的声音:“这名字倒也有几分熟悉。”

突然一个小小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不是高升三英嘛!”声音虽小,可这时候正好没人说话,这个声音出就显得有些突兀,以致于大家都听的清清楚楚。

赵恒和李沆吕蒙正都被这声吸引了一下,李沆微微皱了皱眉头,抬头向吕蒙正看了一眼。吕蒙正因为面向着赵恒和李沆,并未看到背后是谁发言,刚想转身训斥一下这个不长眼的家伙君前失仪之过,赵恒却抢先开了口:“那位卿家,这个高升三英是个什么说法?”

那个意识到自己君前失仪的官员马上出列跪倒回话:“回陛下,这三人这几个月来声名鹊起,颇有几分才情。因三人都住在陈州门大街的高升客栈,又互相交好。故此,博了个高升三英的名头。”

赵恒微微一怔:“竟有些等巧事?”

李沆回道:“陛下,微臣也曾听过几分传言,自高鹏醉斗状元楼之后,名声一时大振。那柳三变与高鹏互相交好,而那莫玄飞则与柳三变互相辩论,互相不服,每隔几天就会约斗一场。因那柳三变住在高升客栈,这莫玄飞便杀上了门,三番几次下来,竟然也搬了进去。后来不知如何变化,那莫玄飞竟然甘愿为高鹏出头,每有上门来寻衅挑战之徒,先要过了此子之关口。后来有传言说,那些上门去找高鹏或者柳三变之辈,都在那莫玄飞手下弄的灰头土脸,时日久了,这莫玄飞的名头,反倒大过了柳三变和高鹏。此次一甲三人。居然被此三子包揽,足见胜名之下无虚士也。”

看到吕蒙正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的点了点头,赵恒便问了一句:“吕爱卿也曾听闻此等传言么?”

吕蒙正也点了点头:“难怪微臣觉得这柳三变之名甚是耳熟,这莫玄飞之名,微臣曾听犬子提及过,说是此子辩才无双,目无余子,曾被誉为北方第一人。却对柳三变和高鹏两个南方士子推崇备至。看来,这个莫玄飞,果然名不虚传。”

赵恒点了点头,喃喃道:“高升三英,高升三英……这榜单一旦帖了出去,高升,可就坐实了这个名啦。呵呵,这小子,又要借此良机大赚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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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郁闷之死”同学的打赏~!

在最近更新如此不理想的情况之下,竟然也得到了书友们的打赏,让老白灰常感动。最近状态不太好,而且剧情也需要理顺一下,因此更新的慢了一点,老白会尽量回忆恢复速度的。谢谢大家的理解的支持~!

094 夜市

094夜市

“真热闹啊。”灯火通明的街道上。高十一东张西望,对着大小店铺为了迎接中秋佳节而挂出来的各式灯笼赞不绝口:“咱们家就没这么多闲人,要不然,凭咱们的能力,肯定能弄的比这里热闹十倍……好像人也没有这里多啊,看来还得在海外多捉些回来才行。”

高文举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非得要捉回来?”

高十一嘿嘿一笑:“许叔说的,咱们家那么多荒山什么的要开,什么都有,就是没劳力。这回捎回来两百多黑炭头的怪物回来,力气大的很。又傻又乖,比其他地方的人好使多了。许叔让我和少爷打个商量,说只要少爷点个头,那些人,搭个手就拿回来了,这都是劳力啊。”

高文举无语了,看来还是有点不习惯这时代人们心中的价值观啊。回头笑着骂了一声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只顾在街头看那些各式花灯,试图在其中找到几个有意思的灯谜出来挑战一番。无奈这时候的灯谜都没多大难度,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个花样,而且灯笼本身也不好看,就算猜中了估计也没什么像样的奖品。于其猜中了领回一堆破烂,还不如不动声色,全当散心。

高十一识字不多,对这些停留在字面上的游戏毫无兴趣,一路上只顾打量巡街的衙役,官兵之类的人物,搞的许多人误以为他做贼心虚,气的高文举连踹数脚,无奈管用的时间实在不长,此等管理方式收效甚微,高文举也只得由他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知多远,高文举突然发现一个类似后世大排档的所在,众多小吃的桌凳摆了整整一条街。来来往往的人群将这条街挤的水泄不通,看起来生意很好的样子。高文举一时大感兴趣,也不喊高十一,撒开了大步,几下就冲进了人群。

高十一正在对刚刚走过的一队巡街衙役评头论足,某人无精打采,某人东倒西歪,某人没精打采等等,突然意识到又犯了少爷的忌讳,连忙闭了嘴,隔了半天没听到少爷踹过来的脚,小心的回头一望,高文举已经没了踪影,一下吓的魂飞魄散,连忙四下乱瞅。

高文举一走进这条小吃街。马上就找到了一股久违了的熟悉感,兴奋的东家买个包子,西家喝碗甜酒,一时吃的兴起,连身边的环境都不记得了。

正吃到兴头上,猛然间看到一幕让他倍感亲切的画面。

七八张矮桌摆在街边,离着这几张桌子大约有五六步的地方支着一口大锅,一个小厮正动感十足的忙活着,一时的高喊一声:“油泼面一碗,来咧~!”

每喊一声,远远的坐在距离大锅有十几步开外的面案处的一位大师傅,很熟练的用左手托起一块小小的木板来,那木板上面放着一块揉好了的面,只见那大师傅右手上的小刀闪电般的挥舞几下,一连串的小片条如排好队的小泥鳅一般,首尾相接的飞向十几步开外的汤锅中。当那最后一根面条落入汤锅的那一瞬间,那守在锅边的小厮非常熟练的将锅盖轻轻捂上,两人之间的动作从头到尾行云流水一般配合的天衣无缝。

每到这一时刻,旁边总是少不了几声叫好声。似乎大家在这里吃面的主要原因便是看这份表演。高文举站在旁边也看的入了迷,直到高十一走到他身边时才回过神来,顺手将高十一扯住。两人一同找了一张空桌相依而坐。

高文举大声喊道:“老板,油泼面一碗!炸酱面一碗!”

那小厮大声应了一句:“好咧!八号桌,一碗油泼面,一碗炸酱面!”说着挥手将锅盖轻轻推到支架上。那挥刀的师傅一言不发,扭过头来,挥刀就是一阵发挥,看的高十一眼花缭乱,啧啧有声。

“少爷,要吃面咱们好歹也坐在店铺里面去啊。干嘛非得坐在外面?”高十一有些不理解少爷这等身份居然要坐在这等地方。

高文举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我在这等人呢。”

高十一四下乱瞄:“等什么人?少爷约了人出来吗?”

高文举一看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就在要等这位极不称职的随从,也被自己这一阵恍惚惹笑了,却并未说空,只是笑道:“哪儿那么多话!坐里面还能看到这份热闹吗?”

高十一嘿嘿一笑:“这玩意咱们家那几个北兵也会做,说是军中不方便用面案擀面条,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来。比咱们那挂面差远了。再说这面食油水太少,吃着不管事。”

高文举白他一眼,对这个不分场合知自豪的家伙没什么话说了。瞅着一个小厮满面笑容的端上两碗面来,一把将炸酱面拉到自己面前,抓起筷子来就搅,头也不抬道:“嫌油水小吃那碗油泼的~!”

高十一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少爷呼噜呼噜的吃面,这种毫无形象的吃法他还是头一回从少爷身上见到,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言喻,暗道,果然这京城地广水深,斯斯文文的少爷进京才半年不到就成了这副模样。一低头,看着面前那满满一大碗刀削面,脑子又是轰的一声响,自己本就吃不惯面食,这么一大碗。里面还只有那么几丝绿菜叶,这叫人如何咽得下去?

高文举正吃的高兴,就听到旁边一个小孩子高兴的声音:“乖狗狗,吃骨头~!”

他一时好奇,扭头向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望了一眼,却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童正举着半只馒头,掰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向街边一个乞丐面前扔,边扔边喊,玩的手舞足蹈。

高文举心中泛起一阵厌恶,心道这家的家教实在是差劲,怎么把孩子教成这副德行?

就听旁边邻桌一个妇女的声音传来:“叔宝!快回来~!”

高文举舒了一口气,继续埋头吃面。那小童便从他身后匆匆跑过,却听那个妇女沉着声音训斥道:“你如何跑去和那些乞丐厮混?!没得弄脏了衣裳!”

高文举心中隐隐就有几份不喜,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样的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儿来。

那小童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扭头又跑开了,在几桌客人中间四下乱窜,突然指着一个脑袋大的不太正常的中年汉子跳着脚喊道:“大头大头,下雨不愁~!人家有伞,我有大头~!”

高十一扑哧一声将嘴里的面条喷了出来,捂着胸口大笑了起来。

那个大头涨着红脸大声喊道:“扈家姐姐!你家令郎如此淘气!你也不说管管~!”

那妇人似乎也笑了一气,拍着胸脯笑道:“哎哟。乖儿子,快给你伯伯赔个不是~!”

那小童根本不在乎,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在众人之间穿梭,见到有显眼的,就出言调笑几句。若是有人出声呵斥,那妇人便涨了脸上前与人争执一番,说什么小儿无知,开个玩笑,何必要如此认真之类,搞的众人一片怒气,却又无可奈何。

若是有人果然认真起来。与她理论两句,那妇人马上瞪起眼睛,一副泼妇形象,态度蛮横至极,旁人不知她的底细,又在这等大庭广众之下不敢与妇女孩童如此一般见识,只得忍气吞声,不再言语,埋头用饭便是。

听到旁边人的议论,这扈家娘子似乎便是这条街上某个破落户的媳妇,夫妇两人都仗着家族背后的某个势力,整日价搞些没名堂的事情,靠着作个中间人或是说媒拉纤之类的谋几个小钱。平日里,大家不愿意招惹是非,也就没人真正和她计较这些小事,倒把她们一家人的气焰惯得高涨了起来。就连这条街上所有的小生意人也无人愿意招惹,但凡有这一家人的场合,大家都闷声大发财也便是了。

高十一这时也觉得这孩子有些淘气了,摇着头叹息道:“这扈家娘子也太纵容她这儿子了,这样下去,孩子迟早被惯坏了。哼,还给孩子起名叫叔宝,想学秦琼那般本事!这等家教,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个扈叔宝小小年纪便……”

“卟~!”这回轮到高文举喷了,刚喝了一口的面汤毫无顾忌的喷了半桌子,笑得一个劲的咳嗽。

“少爷,你这是?”高十一很诧异。

高文举笑着道:“护舒宝这名字好哇。”

高十一使筷子戳了几下碗里的面,发觉好像已经结成一大块了,便趋势推过一旁:“这名字有啥好的?要是姓秦还威风几分,这姓了扈,还有甚好处?”

高文举笑道:“你不懂,这里面是有个说法的。”

高十一顿时化身好奇宝宝:“什么说法?”

高文举忍着笑道:“你没听人说过嘛?叔宝好,叔宝好,叔宝是娘亲的贴身……小棉袄!”

高十一摇摇头:“没听说过。”

高文举见他一脸正经,又是一阵大笑,用手一指他面前的面碗道:“要真吃不下了也别浪费,去送给那几个乞儿吧。你可别学的那么淘气。乱嚼人舌头啊,小心我回来踹你~!”

高十一见不用吃面了,顿时大喜:“小的长大了,哪里还会如此淘气~!”

两人说笑间,那小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和尚和尚,光头晃荡~!”

两人对望一眼,都轻轻的摇了摇头,高十一端起饭碗,便要向街边的乞丐走去。

却听一个声音随着童子的话头接道:“一个跟头,翻到你母亲肚上~!”

众人无不吃惊,这是哪位如此大胆?不怕那泼妇用唾沫喷一脸?纷纷扭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高文举一见那声音来处的两人,眼前就是一亮。

095 白开心

095白开心

高十一见少爷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奇的嘟囔了一声:“是谁这么有种啊?”顺着高文举的目光一看,却是两个挺扎眼的人物。

说扎眼,是因为这两人是一僧一俗。俗家打扮的那位一身文生公子装扮,看起来年龄大约在二十岁上下,一袭白衣,显得出尘脱俗。那名僧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四五的样子,一身极其普通的僧衣。这种简单的僧衣有个俗称叫“一裹圆”,又称“一口钟”的便是。这种装扮其实就是用青布简单的弄了个筒状的样子在身上作出了个衣裳的样子,算是宣示了自己出家人的身份。这是僧人最简单的一种装束。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组合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一僧一俗,一贫一富,一老一少,恰恰是这世间最极端的两个面,却不知为何会如此组合到了一起,而且还跑到这种地方来吃饭,这就不说了,一个读书人的样子,另一个是出家人的模样,居然主动去和小孩子打口水仗。而且还说的那么让人反感。

高十一听得方才那句“翻到你母亲肚上!”的话很是苍桑,如今看到这两人,那个和尚年纪稍大。而且又正是那童子所讥讽之人,自然就认定了是这和尚要和孩子计较这个口舌是非了。便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什么出家人,居然要和一个吃屎娃娃一般见识。该他受一辈子穷~!”

高文举伸手就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晓得什么就胡说!”他一眼就看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那句话分明就是那个年轻的书生有意变了嗓子说的,看样子除了和那孩子开玩笑之外,捉弄那个和尚的意思要占大头。

高文举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那位英俊潇洒的文生公子哥儿,正是当初把他当成枪使的那位白开心白公子。

当日孙福来带着几个狗腿子在高升客栈闹事,被高文举一网兜了个清净,事后问话时,高文举就从这几个倒霉蛋嘴里听出了有这么个人了。要不是此人怂恿,那孙福来也不至于一时上头就胡乱去生事。事后又经几个侍者的回忆印证,加上寇准的提醒,高文举就对此人上了心,一直在用心的打听。

无奈此人再没出现。直到客栈的贵宾寇准请他去吃饭的时候才又被侍者碰到,在侍者将寇准和白开心的对话大概内容汇报给高文举之后,高文举更是对此人感兴趣。可惜此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甚至在洪七的几次尾随之下都从容离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更是增加了几分神密之感。今天无意间在这里碰到这位神秘人物,又岂肯轻易放过。虽说那一阵冲突,自己赢了名声又赚了钱,可归根究底仔细一想,多少都有点被人当枪使的感觉,这种感觉,将高文举那份名利双收的快感冲淡不少。

综合了各处反馈回来的信息。高文举得出了个结论,就是这个白公子果真就如寇准所言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搅屎棍,最喜欢以捉弄他人为乐,今天的事情便可见其人行事之一斑。

高文举明白此中关节,可其他人并未曾亲眼目睹这句话是从何人口出发出的,所以听到此话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将说话人当成了那个中年僧人。而白开心此举似乎就是为了挑起点事端来好看热闹。

果然,扈家娘子闻听此言,护子之心马上发作,柳眉倒竖,拍案而起,左手叉腰,右手前伸,竖起食指指着三五步开外的中年僧人破口大骂:“你这贼秃甚没道理!我家小厮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怎得如此当真了起来!”

周围的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向和尚投去了好些道极不友好的眼神,虽然说扈家娘子以泼辣无理闻名于众,可就这事来讲,这和尚作的实在有些过了,怎么能当着人家孩子的娘就说出那等污秽之语来?况且他又是个出家人,这话就说的更不应该了。因此。扈家娘子这一发作,倒没了愿意为这和尚开解了,全都袖手旁观了起来,且看这和尚如何倒霉了。

而肇事者白开心居然作出了个很吃惊的表情,一脸我不认得这和尚的样子,轻轻退开了几步,哗的一声打开自己手中的折扇,一脸同仇敌忾的样子瞪着那和尚。他的样子越发的坐实了和尚的罪名。看的高文举摇头不已,对此人如此行径深表佩服,能把整人的技术发挥到这程度,实在是不太多见,称得上天才。

就在高文举好奇的要看那和尚如何解释此事时,那和尚居然没有丝毫脱罪的意思,只是右手在胸前一竖,施了个佛礼,淡淡的向扈家娘子道:“娘娘这话却差了,令郎是开玩笑,莫非贫僧就认真了不成?”

只这一句,就惹的轰堂大笑。大家一想,是啊,准你儿子和人家开玩笑,就不兴人家和你儿子开玩笑了?如果你儿子那句话是开玩笑,人家那句话自然也就是个玩笑话,你如今却要和人家认起真来,那岂不坐实了那句“翻到肚上”的荤话?

扈家娘子整日在街头打混,靠的就是嘴上功夫,又怎会想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一张脸羞的通红,望着笑的东倒西歪的一群食客。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恨不得打条地缝来钻进去。偏偏这时候她那宝贝儿子扈叔宝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头,匆匆两步跑了过来,扯着她的衣裳道:“娘亲娘亲,你骂错了,方才要翻到你肚上的,是那个好看的大叔~!”

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响了起来:“扈家娘子教子有方啊,果然是个识货的~!”

“哈哈……”笑声越发的响了,连那始终坐在案板前没挪地方的削面师傅也咧开了大嘴笑弯了腰。

扈家娘子这时候哪里还敢再去琢磨儿子话里的真假,只觉得儿子这话简直是要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了,又羞又恼,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时火冲脑门,一把将儿子揪了起来,抡起巴掌冲着屁股就是一个五连发:“我打死你个多嘴多舌的小孽障~!”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难怪如此重手,原来是个孽障~!”又是一阵轰笑。

扈家娘子一直气的差点噎死,揪着儿子的衣领,也不再言语,扭身就走,再不敢向人群中看张望一眼。

高文举看的清清的,这两句话分明就是白开心借着折扇遮着嘴喊出来的,只是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和尚和扈家娘子身上,没人发觉他在背后搞鬼罢了。这番话说完,他居然一脸不相干的样子站在那里。还装腔作势的摆出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摇了摇头。

“这等人,还是少惹此为妙。”只这短短一阵,高文举心里就给他定了调子:“这样的人,谁碰见谁倒霉!”

这人实在是太损了,转眼之间,只凭着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就把这纵横街道的女中“豪杰”折腾的悲愤欲绝了,这手段,要真要评论的话,只有一个字:“绝~!”

正叹息间,却听一声惊讶的声音高高的响了起来:“哎呀,大师法驾光临。弟子有失迎讶,恕罪恕罪。”

高文举觉得这声音很耳熟,扭头一看,居然是王贻永。此时的王贻永,一身读书人打扮,刚刚从店铺里走出来,看这样子,似乎是正在里面用饭,听到外面的动静出来查看的,正好碰到了这一僧一俗的组合。根据他的表现,高文举可以确定,王贻永肯定认识这和尚。

“真是可怜。”高文举不愿多事,转回了头低声叹息道:“看王将军这样子,分明就是执的弟子礼,说明这和尚应该也是个有身份的,可惜碰上了这灾星,也不晓得被他用什么法子捉弄成了这副德行。”

他不愿意多生事端,可却架不住人家热情。刚刚和那和尚叙过话的王贻永突然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了高文举一眼,惊喜的喊道:“哎呀,果然是高大才子,呵呵,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了。高兄弟,愚兄这厢有礼了。”

他倒不认生,高文举苦笑一下,看来跑不掉了,只好起身回礼,喊了一声王将军。

王贻永很豪爽的笑道:“高兄弟怎的如此见外?给面子就叫一声王兄!”

对于这种自来熟的人,一般人都没什么法子拒绝,再说人家也的确比自己大几岁,而且又有王贻永的老爹和自己那一面之缘,更要紧的是,说不定过一阵子,两人就要成连襟了,要是不给人面子,恐怕日后不太好相处,高文举只好笑着拱手道:“王兄~!”

王贻永哈哈大笑。拍了拍高文举的肩膀道:“对嘛!这才像是那个醉斗契丹王子的少年豪杰!咦?!兄弟你怎么如此有兴致?”扫了一眼桌上的饭碗笑道:“兄弟也喜欢吃面?”

高文举微微一笑,用手一指正在挥刀削面的大师傅道:“小弟途经此处,见这位师傅这手飞刀绝技,一时兴起,就勾起了馋虫。也就尝了一碗。”

高十一满脸黑线,这也叫尝一碗?这么大一碗,自己方才拼了命也没吃下三分之一去,就这自己还算是大饭量。果然是少爷啊,连饭量都比这当小厮的强。

王贻永又笑了几声,硬要拉着高文举两人进去,说是要尽个地主之谊。顺便介绍两个熟人给他认识。

高文举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找了几个月都找不着人影,刚下了决心不想沾染了,这就缠上来了。看来这世间之事,果然难以预料啊。

096 情圣白布衣

096情圣白布衣

“让两位久等了。这位是便是名誉京师的高鹏高文举公子了。”拉着高文举进了饭店的雅间,一见到在坐的僧俗二人组,王贻永做起了介绍。很恭敬的向那和尚一指:“这位是大相国寺的慧浚禅师。”说着悄悄在高文举耳朵边道:“我手上这两把刷子就是从慧浚禅师处习来的。”

难怪人家要执弟子礼了,高文举连忙施礼相见,恭恭敬敬的说道:“大师你好。”

“呵呵。”慧浚乐了:“高施主这个礼节倒是别致,贫僧甚是喜欢,你好你好。”

王贻永又向那位拿着扇子不停呼拉的白衣公子一指道:“这位是禅师的好友,白布衣白公子。”看样子,王贻永也有些吃不准这位的来路。

高文举拱了拱手:“久仰久仰~!”他实在不愿意多和此人牵涉,因此也就表现的比较程式化了。心道,原来他叫白布衣呀,那个白开心恐怕是寇准给起的外号吧,还好没当众这么称呼,要不然把他惹着了可不好受。

白布衣笑道:“小生初到京师,交游又不甚广。高公子就如此久仰,你是久仰我的名字呢,还是久仰我的面子呢?”王贻永的脸上顿时就有几分不太好看了,方才就是他认出了高文举,并且怂恿着让慧浚吩咐王贻永把高文举请过来,怎么人家一来,他倒拿捏上了?

看来太忍让了也不是个办法啊。高文举呵呵一笑:“高某是久仰白公子那一手好筹算,上次高某借了白公子的光赚了几个小钱,有心想要找白公子送上几分薄仪,岂料白公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总是不当其便,这一拖就拖的没个远近,高某心中多少有些惶恐,今日适逢白公子当面,还请白公子能给个面子,让高某了结了这一笔旧帐。”

白布衣啪的一声合上了扇子,笑道:“不愧是名誉京师的大才子,这点小把戏居然让你看穿了,哈哈,行,有些门道。”

高文举拱了拱手:“开客栈的,门道少了客人总觉得不太方便。”

王贻永的脸黑的都能滴出墨汁来,他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可多少也听出了些不太对付的味道。有心想上前说两句话圆圆场子,可又不知道事情根源,只好硬挤出一张笑容来,笑的比哭都难看,心中十分后悔为啥方才非要把高文举认出来,还要拉进来陪客,搞了半天,那姓白的压根就没安好心啊。可这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只好冲着慧浚一个劲的使眼色,希望老和尚能帮忙解决这个问题。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这个未来的权贵啊,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开考前皇帝陛下亲自召见自己的时候,可是千叮咛成嘱咐,要让他照顾着点此人,只要不涉及到作弊之类的事情,有点什么小事都要帮衬着点。这种事情,在科举考场上,可以说绝无仅有之事。这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因此在考场上,他才那么笃定的敢收拾那个不开眼的范士元,当然,这和范士元没眼色也有一定关系,但寇准和吕蒙正的表现多少也显示出了那么一点迹象。那天因为高文举退场的太快,自己没来得及反应,这几天正在后悔呢,原计划要借着放榜之后,以恭贺之名去拜访一下,不想今晚竟然意外的在这里碰上了他。本来是借着这个机会要结交人家的,谁想这个认出了高文举的家伙,居然没安好心。这不是要了人的命了吗?

王贻永正在这挤眉弄眼呢,慧浚发话了:“高施主别跟他一般见识,此人惯以损人不利己为乐。虽说高施主受了蒙蔽,可毕竟也没吃多少亏,且看贫僧薄面,揭过此节吧。”

高文举呵呵一笑:“禅师发话,晚辈敢不从命?!”

白布衣两眼一瞪:“你这老秃驴!你要巴结于他,你自去巴结便了,如何非要坏我名声?你到底跟谁一伙的?!”

这话听得王贻永两眼直冒火,要不是慧浚给他使了眼色,只怕当场就要发作。反倒是高文举,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知道了此人只怕是和慧浚关系匪浅,而能当着自己的面如此说话,恐怕就是有了什么打算。

慧浚突然露出了一个和出家人极不相符的笑容:“你还想不想见云仙姑娘了?”

白布衣一下有如被捏着脖子的公鸡一般,哑口无言了。

高文举瞧的有意思,笑着向王贻永使了个眼色。王贻永连忙吩咐人传酒菜入席,又亲自去安顿了高十一,结果高十一一听说还得一阵子才能结束,便向高文举打了个招呼,出去自己逛街了。高文举便吩咐他多走走,四下都看看,又恐他身上钱不够,将自己的钱袋一并解下递了过去,告诉他逛完了直接回去便是,这边完了事自己直接回去。看的王贻永咋舌不已,连呼高兄弟治家宽和,待下人居然如此仁厚。高文举也不解释,只是咧嘴一笑。

白布衣有些不爽的瞟了一句:“人家有的是钱。要你心疼?!”噎得王贻永直翻白眼。

高文举思前想后都不明白自己哪里得罪了此人,又不愿意给他发泄的机会,便笑着问慧浚禅师道:“禅师可知晚辈何处不妥,致人如此记恨?”

慧浚摇摇头叹道:“怪只怪,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意恋落花啊。”

高文举一想,就知道此事和那个“云仙”有关系,可自己压根就不认得一个叫云仙的女人呀,这话又从何说起呢?摇着头不解的又问了一句:“此事又与晚辈有何关联?”

慧浚笑道:“高施主年少有为,才高满腹,前程似锦。这京师里的姑娘们虽未谋面,可却不知有几许芳心暗许了呢。”

明白了,敢情是白大忽悠看上哪位姑娘了,可人家姑娘心里已经有了人,而且那人还是高文举,这就让白大忽悠心中不爽了,因此才惹到高文举头上来了。

靠!暗恋这种事关我屁事?难道一个人太优秀了也有罪?高文举顿时有些不爽了,你看上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暗恋我,这都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八杆子打不着边,你怎么就扯到我头上来了呢?真是莫名其妙!

可转眼一想,高文举又笑了。摇着头很夸张的作了个不得已的表情道:“说来惭愧,晚辈也知道自己如今过于扎眼,有心低调行事,就连出门逛街都不敢白天出来,吃碗面也要在街边摊去凑和,可有些事,晚辈自己也没办法啊。像晚辈如此优秀的男人,就算再低调,也免不了被人认出来,你看,今晚可不又是如此?说实话。晚辈也很烦恼啊,一个人太优秀了真是麻烦。”

王贻永吭的一声笑了。慧浚也笑的止不住。

白布衣正翻着白眼看他说话,手里的折扇摇的呼呼作响,这一段话听完之后,再也忍不住了,扇子啪的一声合上,笑着向高文举一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些脸吧~!”

高文举也哈哈一笑,一阵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在这一通笑声中烟消云散了。王贻永连忙上前劝酒,大家总算缓解了那阵尴尬的局面。

“太气人了~!”酒过三巡之后,白布衣终于放开了,愁眉苦脸的灌了几大杯之后叹息道:“白某自问相貌才华,文韬武略,哪样比不上你高鹏?可那云仙姑娘怎么就不动心呢?”

听了半天,高文举总算把事情的原委搞清楚了,原来慧浚禅师口中的云仙姑娘乃是一名歌ji,某次在前往大相国寺搞封建迷信活动时被白布衣撞见了,白布衣一见之下,顿时惊为天人,马上摇身一变,成了白大情圣。

白情圣见云仙姑娘在大相国寺中许愿求签,搞了一系列的求神拜佛事件,觉得有机可趁,便稍稍化了个妆,装成了个解签人,把云仙姑娘忽悠到了慧浚的精舍中去求教。他又正好借着与慧浚辩论的机会撞了进去,试图用自己那玉树临风的相貌和才华出众的口才来打动人家,谋个一面之缘,在人家姑娘面前树立一个好印象,以图日后好进一步发展。

可他事先也没和慧浚沟通,又过分高估了自己的定力,面是见上了,话也说了几句,可他当时那惟恍惟惚的样子根本就没发挥出平日一成的功力,被慧浚辩了个哑口无言,在人家云仙姑娘面前大大的出了一个丑。

要命的是,云仙姑娘临走前不咸不淡的提醒了他一句。将他玩的那一套把戏当面戳穿了。想想也是,他也没想想人家是干嘛的,整天就靠认人的本事糊口呢,他就想凭那几下匆匆忙忙的手法蒙混过关,那岂不是太小看人家了。末了,人家云仙姑娘说了一句,也不看看自己那样儿,还真把自己当成高鹏高大才子了?

被戳穿了不要紧,事后多少还有的回转,可这拿人和自己这么一比,白情圣马上就把一腔怒火转移到了高文举的身上,一口咬定是高文举坏了自己的美事,将高文举当成情敌来看待,今日在街边瞄见,哪里肯就自放过,也就有了这么一茬事。

高文举对此事表示无能为力,他只是很好奇,为什么慧浚禅师辩赢了,居然还要如此低三下四的给人家做起了跟班,甚至被他捉弄了也不敢出言辩解。

慧浚的回答让人很意外:“贫僧虽然嘴上赢了,可手上却输了,没奈何,只得随了他。”

097 招揽

097招揽

高文举这时多少有些吃惊了。王贻永很是自豪的向他表明了自己拳脚功夫就是师承慧浚禅师的,能让一个世家子弟在人前表明身份,这说明王贻永是打心眼里把这位大师当成了真正的师父,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了老和尚身手不凡。高文举用脚指头都能想的到,一个可以调教世家子弟的出家人,绝非普通的会两手拳脚那种人,多半就是传说中的武僧,搞不好还是那种世外高人也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像飞龙堂那种隐秘的势力实在太多了。可就是这么个身手不凡的出家人,居然在拳脚上输给了这个稀奇古怪的白布衣。

最重要的是,高文举在此人身上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杀气和普通习武之人身上的那种气势。要知道,高文举能将身上的气势完全掩饰下去,那是归功于飞龙堂的那种神秘的潜龙功。那种功法其中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功能,就是可以将修习者的杀气和威言等等气势完全收敛起来,以达到让人防不胜防的效果。即便如此,高文举也很明白,王贻永在一个照面就可以发觉自己身上有那种气质,否则一个凭战功在血海中拼出名堂的年轻将领也不会如此向一个文生靠拢,即便是得了父亲的叮嘱也不可能如此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的结交意图。

如此看来,此人分明也是修习了某种不太常见的功法了。那么他口中所说的文韬武略也的确是确有其事了。看来这家伙这回是真的动了情。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说不定可以从这方面下手,将此人招揽了也说不定呢。最起码,也别让他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否则,此人一旦发作起来,破坏性恐怕会让人瞠目结舌。

在高文举确定了方向之后,便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几句关于白布衣心仪的那个云仙姑娘的事情,结果又让他打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那白布衣在大相国寺遭到云仙姑娘的讥讽之后,兀自不肯死心,随后便展开了一系列的追求行动。经常的跑去云仙姑娘出场的地方去捧场,而最近的一次,正是八月初八,初九两天。

平常去听曲泡妞其实也没什么,可是这两天对于大多数读书人来讲,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秋闱!

白情圣这两天专程跑去为心仪的姑娘捧场,其用心良苦不良苦暂且不论,这个事情说明了一个很清楚的事实:这位白情圣,根本就没参加科举!

一想通此节,高文举想要招揽此人的心思就更强烈了。一般来讲,会点本事的人都不愿意默默无闻的就此混过一生,总会想尽办法将自己的一身本领找个识货的兜售了出去。这都是人之常情。普通的读书人,要凭科举来敲开仕途的大门,从此走向官场。而习武之人,则更偏向于从杀场上建功立业,博取功名。可这都是普通人的想法,纵观历史上下,那些真正的牛人。都是不屑于走这些普通路子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疾世忿俗的想法,从而导致了他们不愿意按部就班的去走寻常路。而他们这种个人英雄主义在世俗的力量面前却又显得渺小而无力。因此,这些原本应当出人头地的人中龙凤往往会被世俗的大潮洗涮的粉身碎骨,甚至连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

而造成这些人如此落魄的真正原因,除了社会风气这个大环境之外,也和他们本身的优越感有很大关系。这种人往往看不起那些为了出人头地而甘愿放弃自尊的作法,可是能为他们提供发挥能力场所的那些规则制定者,又断然不会为了几个特别的个体而坏了规矩,哪怕你的能力再出众也不行。这就决定了这两种原本应该合则双赢的势力无法有效结合,最后的结果就是,越是有能耐的人,最后的下场就越是落魄。

经过后世的许多案例分析,高文举心中非常清楚这种人最需要的东西是什么,对于他们来讲,可以提供一个完全发挥自己能力的舞台固然重要,可最为重要的,还是他们最看重的那尊严问题。

高文举动了招揽的心思,自然就免不了试探一番。首先得确定此人是否就是真有那种才华,然后还得搞清楚此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态。别费尽心思,回头招个只会破坏,不懂建设的家伙回去。那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当然,试探也要讲方式方法,总不能一开口就问人家,你都会些什么呀,你都有哪些门路之类的问题吧。这又不是招聘会或者面试现场,这么一问可就完全把那种气氛破坏了,到最后,只能得罪人。而且这种事情也急不来,一定要在不知不觉中获得自己想要得到的信息才行,否则,信息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可就不太保险了。

聊了半天,在慧浚禅师有意的渗透下,加上白布衣自己不阴不阳的配合,高文举差不多将他追求云仙姑娘所吃到的暗亏打听到了那么几件事。

原来,这位云仙姑娘姓孙,正值双十年华,虽然单凭相貌来讲,并非上上之色,可人家属于实力派歌手,经过几年打拼,如今也是开封府一个比较走红的歌ji。本来,这位孙姑娘已经在今年五月的花魁选拔中拔得了头筹,正式的挤进了一流歌手的行列。可没想到,正当她打算趁着今年花魁的名头好好的打拼几年,赚足了养老金,然后找个机会急流勇退,也找个合适的对象从了良,从此退出江湖,后半生安安分分的相夫教子也就是了。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鼓足了干劲,打算一展宏图之时,那个已经退出江湖很多年的曾经的风云人物,十几年前的实力派歌手谢玉英,突然就重出江湖了。

本来,一个过气歌手偶尔出来客串一把,赚点外快,贴补贴补家用,也是这一行大家都能接受的事情,毕竟大家将来都是会老的,谁也说不准自己将来还能不能强过人家。因此,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圈里的姐妹也都没人说三道四,只要不是很过分,也就没人计较。

可事情偏偏就出现了转折,一个不知道受了谁的蛊惑的年轻歌手,居然联合了圈里的姐妹,通过相熟的关系,有意的摆了人家谢大姐一道。让谢玉英在众人面前大大的出了一回丑。没诚想,谢玉英居然就因祸得福的被当天在场的柳三变看在了眼里,两人从此搭上了线,然后又通过柳三变的关系,让谢玉英得以和高文举成了朋友。

人家这个朋友交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不但特意为谢玉英正了名,而且还为他作了一首与众不同的新曲,甚至还作了一篇脍炙人口的文章《爱莲说》。

高文举与谢玉英结交的这一番事迹,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莫说圈里的姐妹了,就连那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什么的,也都眼红的不得了。要知道,天下才子虽多,可愿意为一个风尘女子填词的却没有几个,愿意特意为此谱新曲的。那更是凤毛麟角,至于说到为女子作文之事,虽然也不乏其人,可一来不见得有人敢将此事公诸于众,二来恐怕也没人能作出如此让人动心的文章。

经过这么一番炒作,谢玉英老树开新花,虽然再三声明自己已经退居二线,不再抛头露面了。可她的名声,倒比如今正当红的几位歌手要强了许多。经高文举和柳三变两位大才子整理之后的那些新词曲,更是成了如今最流行的曲目,成为了圈里姐妹必学之曲,原因也很简单,客人就爱听这些新曲。人家谢姑娘如今出场费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的,可听听别人唱她的曲子却也可以稍解相思之苦。

孙云仙身为本届花魁,非但不气谢玉英抢了自己风头,反而很是羡慕人家这份际遇。要知道,一个风尘女子,能混到谢玉英这个份上,也就到头了。碍于与谢玉英相交不深,如今人家又不太出高升客栈,自己求见也没个门路。只好将那份羡慕之心埋在心里。不过,孙云仙却把谢玉英当作了自己奋斗的目标,连带着,也高看了高文举一眼。不为别的,单是他愿意为谢玉英如此出头就值得尊敬。

白情圣得知云仙姑娘这份心思,自然也免不了学习高大才子一番了,虽然他心中多少有些不齿,可为了抱得美人归,也顾不了那许多了。为了和云仙姑娘拉近距离,白布衣可谓费尽了心思。先是赶场去捧场,凡有云仙姑娘出场的地方,他总是巴巴的赶去献媚一番。又挖空了心思为人家填词作曲,赋诗作文,希望能用实际行动换得姑娘的芳心。

可是他本来在这方面就不是很在行,又加上人家云仙姑娘先入为主,认为他本就用意不良,从而导致他辛辛苦苦作出的几篇心血被人家直接无视了。几次三番之后。人家连面也不愿意见他了,白布衣心中也就有了火。可他不愿意怪云仙,只把帐全记到了罪魁祸首高文举的身上,认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他,若非高文举那么高调,又怎么会把云仙姑娘勾引的神魂颠倒,连自己这么优秀的人都视而不见。

对于这一点,高文举很无语,却也他压根就不认得这个所谓的花魁,不过得知了她对谢玉英的憧憬之心,高文举心中马上就有了打算。

“你说说,因为你之前搞的那一套,人家现在连我的面都不见了。我不怪你怪谁?”白布衣兀自愤愤不平:“我不管,你得想办法解决这个事情,最起码得让她愿意见见我的面。”

“呵呵,我当多大事。”高文举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若说撮合两位,在下心里没有多少底气,可若只是安排见面,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白布衣两眼一亮:“什么时候?在哪?”

高文举心道,你倒不见外,就如此吃定了我?微微一笑道:“孙姑娘与在下并未有何交情,此事尚需运作一番,暂时还无法确定时间地点。”

白布衣白眼一翻:“那你说的那么笃定?”

高文举笑道:“别忘了,我是开客栈的。这种机会,还是可以安排安排的。”

白布衣大喜:“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嗯,这么着吧,我一会就搬到你那去住,也方便你到时候通知我。”

高文举点点头:“如此甚好。”卖面的不怕你吃八碗嘛。

慧浚连忙诵了个佛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白布衣瞅了他一眼:“别高兴那么早,房钱就由你出~!”

高文举和王贻永面面相觑,这叫什么事啊?看起来,老和尚真的是有什么短处被人拿捏住了,要不然能这么乖?

慧浚却很正色的回了一句:“正当如此。高施主且请放宽了心,白施主在贵店的一应开支,都由贫僧支付。”

王贻永马上接口道:“禅师不必操心这等俗务,此事便交给弟子来处理便是。“

高文举连忙摆摆手:“大师切莫如此,白前辈能到小店,弟子深感荣幸,高兴还来不及呢,岂敢再提这些阿堵物?”出于对慧浚的尊敬,高文举只好把白布衣放到长辈的位置上来对待,这时节,礼节等级这类东西很是重要,一不小心就要闹出事端来。

他心里动了招揽白布衣的心思,自然不会计较这点小钱。如今看到慧浚又要出头,王贻永又发了话,哪里还能不表示表示。且不论慧浚所在的大相国寺这个佛门胜地的影响力,就是冲着王贻永的面子,也不能计较这点事啊。一笔钱,三份人情,如此便宜的事,要是不作岂不是白白错过了一个大好时机。

岂料,白布衣居然并不领情,看到三人如此争先恐后要为自己买单,非但没有一点表示感激的意思,反而有些讥讽的意味,哗的一声又把扇子打开摇了几摇:“嘿嘿,一份人情,三家领,倒是打的好主意!也罢,看在云仙姑娘的份上,且忍了你们这一回。”

王贻永不好意思的向高文举使了个眼色。

高文举却松了一口气。他知道,白布衣如此做派,就是愿意承自己的情了,接下来,就是找找关系,拉一回皮条了。

****************

声明:

近期配角白布衣由书友“此生布衣”友情客串。

慧浚禅师由书友“郁闷之死”友情客串。特此感谢~!

莫玄飞就不用再说了吧?本色出演,嘿嘿。

098 吉他

098吉他

白布衣果然一派高人风范。决定了的事情,毫不拖泥带水,酒席结束之后就直接跟着高文举回高升去了,路上还顺带破解了几道灯谜,连赢了几只灯笼在手,从他那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恋情有转机使得他心情很是不错。只是苦了一同前来的慧浚禅师,一代高僧居然沦为随从,拎着一大堆的灯笼亦步亦趋的跟在两人身后,几只依旧亮着的灯笼和他的光头相映成趣,引来周围百姓的阵阵议论。

高文举对白布衣这种不依不饶的行径极是不齿,不动声色的将慧浚和尚手中的灯笼沿路施舍了出去,白布衣倒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不停的在口头上声讨着慧浚,而慧浚却只能在背过人的地方才出声回应几句,一旦周围有了人,马上就做起了锯口葫芦,闷声不语。

从面馆出来之前,王贻永适时的向高文举提出了邀请,同时又约了前去拜访的日子,宾语尽欢而散。直到路上问过慧浚禅师之后,高文举才知道。那个面馆,其实就是王贻永自家的产业,那个平常坐在位子上不挪地方削面的师傅名叫王栓牛,以前曾跟随过王贻永他爷爷祁国公王薄,负伤之后就被安顿在了这里打理起了面馆,因此,祁国公府上的下人都经常来帮衬这个面馆,甚至王贻永本人也经常来这里吃饭。

由于这条街上的店铺,几乎全都是祁国公府的产业,大家都是同一个东家,而东家又经常照顾,因此,王栓牛在这条街上的威望较他人都比较高一些。而此人又素来沉默,平日连正经话也很少说几句,就越发的让王家父子放心几分,甚至连平日打理街道上一些杂务的事情也交托给了他去做。

回到客栈,高文举并没有和其他士子们凑到一起去激情等待明日放榜的消息,只是和凑巧路过的莫玄飞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低调的消失了。

出乎高文举的意料,慧浚禅师并没有接受高文举的暗示,而是很平淡的表示,自己愿意和白布衣住在同一个小院之中,见他一脸真诚并非做作,高文举只得由着他俩接着去吵架了,吩咐了几个小厮用心照料之后,就不再理会二人了。将白布衣和慧浚安顿好之后,窜回了自己的小院蒙头大睡。对于他来讲。中榜的消息,远远比不上充足的睡眠,再说就算消息来的再快,那也得等到天明之后才会有动静,这时候就守在那里等实在有些傻。不过他也不会煞风景的去讥讽人家,毕竟别人没他那么深沉的心态。

次日天不亮,高文举就和高十一一起晨练了一回,用过早餐之后,又钻进了机械车间。这个占地面积大约有五百平米左右的厂房之中,很明确的划分了几个互不干扰的独立车间,分别是木工车间,机械车间,放样车间,组装车间等等。设置这个厂房的本意是为了将从桃花岛运来的各式物品在这里进行售前组装和包装、美化等等。

由于正值中秋佳节期间,厂里的二十几位技工都放了假去逛街或者休息了,这些技工大多都是从当地招聘来的,虽说京里人日子过的较其他地方稍好一些,可像高升客栈这种待遇的工作还是让人难以置信的,不但报酬高的吓人,就连四时八节的假期也多的让人觉得有些假。相比之下,那个保密条款就显得正常多了。如果没有那个保密条款,这种事情恐怕说了出去都没人会信。

趁着工人们放假,高文举正好将考试前吩咐下去放样的那把吉他组装起来,所有的零件早已按他的要求准备就绪了,甚至连吉他箱体也已经用胶粘合好了,只等着他来完成最后的组装调试了。

就在高文举一门心思埋头组装吉他的时候,白布衣人如其名的一袭白衣出现在了厂房之中,见高文举如此投入,也不说话,静静的四下打量起了这个机械车间,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东张西望,不一会儿就被车间里那些新奇的设备吸引了心思,好奇的摸摸这个,试试那个。

高文举不动声色的继续调试自己的吉他,根本无视白布衣的存在。其实这是他有意安排的,否则,以他的保密意识,根本就不可能让白布衣知晓此处,这也是高文举昨夜想了半宿才想出来的招式,对于这些自我优越感超强的人来说,好奇心是永远不会缺少的,只要有能够引起这种人的好奇心,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果不其然,白布衣一起床就跑来找高文举,结果就被高十一很不情愿的引了过来,然后一如高文举所料的被勾起了好奇心,甚至有些流连忘返的意思,不断看向高文举的目光已经有些期盼了,看起来对这些器具的功能。白布衣已经很期望能得到高文举的讲解和演示了。

又等了半天,发觉高文举压根就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白布衣也不再矜持了,学着高文举的样子,挽起了袖口,试着将工作台上那只台钳摇了摇,又拿起旁边木箱子里的一个不知什么废料,夹在上面试了试,退后两步东瞧西瞧,又拿起桌上盒子里的精致工具左看又看,隔了许久,终于忍不住赞道:“妙!妙!妙~!”

高文举刚好将六根弦安装好,尚未调试,闻言翻了个白眼道:“要不要抓只老鼠给你吃?”

白布衣讪讪一笑,毫无平素那副高人一等的嘴脸,搓了搓手小心的问道:“这些物事都是你从桃花岛购来的?”

高文举下巴一扬,向墙上那副标语示意了一下:“没看到那儿写着,工作场合,禁止喧哗吗?!”

白布衣翻了个白眼:“说你胖,还喘上了?!”当下不再言语,又扭头对着另外一台手摇砂轮研究了起来,看了一会,还是没忍住用手搅了搅。发现那个砂轮居然转的飞快,抄起旁边的一件不知名金属物品试了试,一阵火花中,刺耳的声音同时响了起来,白布衣吓了一跳,连忙扔下手中的东西,想要将那东西弄停,却又不知如何是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

高文举很无语,摇了摇头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吉他调试了一番。嘣嘣嘣的声音响起,顿时又将白布衣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咦?这玩意的音色居然如此独特,是新乐器么?”白布衣早把方才高文举对自己的无礼抛到了九霄云外。

高文举一副世外高人的风范:“然也~!”说完将精致的牛皮带挂上,很潇洒的将吉他向头上一套,嘣嘣嘣的又乱弹了几下,很有台风的原地打了个转转:“风采如何?”

白布衣笑道:“嘴脸!好好的一件乐器,放你手里都糟蹋了!”

高文举撇撇嘴:“奥特曼~!”

白布衣有些不明白:“何出此言?”

高文举叹息一声:“好大一条代沟啊。”

白布衣虽然听不明白他的话,却也知道高文举是在讥讽自己,有心回击几句,可今天看到这些东西又实实在在的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只好耐着性子问道:“恕愚兄眼拙,此器如何演奏?”

高文举也知道不能太过分,在这种心高气傲的家伙面前,要懂得适可而止,见他出言相问,连忙作出一副被挠中痒处的样子笑道:“说起这件乐器来,不是小弟自夸,在整个大宋,恐怕只有我高文举一人知晓演奏之法,嘿嘿,白兄有福了,可以作为第一个欣赏此曲之人。”

人家都自称愚兄了,自己当然要趁机接过这个橄榄枝了,要是连这么个机会都把握不好,那可真就愧对才子这个称号了。

白布衣好奇的打量着高文举的动作,看着他很嚣张的作了个谢谢大家的表情,忿忿的回了个白眼。高文举咧嘴一笑,双手齐动,在白布衣注视的眼神中,很潇洒的弹奏了一曲《忧伤的欧洲》,听得白布衣咂舌不已。

“还道你这番名头只是机缘巧合而已,若是当面放对,白某自问不输你半分,今日方知白某实乃井底之蛙,比起贤弟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白布衣很感慨:“古人云,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诚不欺我~!”

高文举笑道:“你这么个夸法,我会骄傲的!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英俊不凡,才华出众,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可是作人还是要低调一点的好,如此大张旗鼓,可不是我的风格!”

白布衣心中的忧郁顿时一扫而空,指着他笑道:“我看你最大的本事不是文章,也不是音律,是那些臭嘴~!”

高文举露出一个很不好意思的笑容:“多谢夸奖~!群众普遍这么反映。”

白布衣哈哈大笑。轻轻一伸手,高文举很配合的将吉他递了过去,白布衣学着他的样子向身上一套,试着拔了拔,摇了摇头,对这东西是一点也没招。

高文举欲待向他传授几招技法,就听外面高十一的声音传了进来:“少爷,有传喜报的到前门了。”

高文举和白布衣对视了一眼,白布衣笑道:“走吧,看看去吧,这时候要还不出去,恐怕多少会惹来几句闲话的,到时候可就有些美中不足了。”

高文举呵呵一笑:“走,看热闹去~!”

***************

喜报就要送来了,小的这里先谢过榜眼莫玄飞老爷的赏了~!

老爷

099 喜报

099喜报

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高文举和白布衣便相伴着一起向迎宾楼走了过去,一过院墙,就听到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热闹之声接此起彼伏,两人都觉得很是好奇,脚下加快速度,几下就进了大厅。

触目所及,整个迎宾楼一到三楼的大厅中,竟然挤满了前来等候消息的士子,大多数人都瞪着双眼直勾勾的向门口的方向打量着,从他们那油光满面的样子来看,这些人应该都是昨夜熬了个通宵在这里等候的了,这也是昨天高升客栈放出消息,夜里为在此等候消息的士子们提供宵夜,并为每一位中举的士子们送上一分礼物等等相关利好消息吸引来的。

“好家伙,看这阵势,不得有上千在都跑到你这儿来了?”白布衣颇觉有些不可思议:“今年来赶考的一共不过五千多人,你这里就有四成了,生意能作到这份上,可真厉害~!”

高文举呵呵一笑:“我起初还担心要送礼给大家的说法会引起大家的不满呢,后来还是莫兄出了主意,将这消息悄悄掩了去。却在私下里传递,呵呵,果不其然,竟然比公开了消息还要管用几分。”

白布衣又问了一句:“要是这一千号人都中了,你岂不得准备一千份礼?”

高文举正色道:“错!是两千份~!还有来传喜报那帮跑腿的赏钱呢~!”

白布衣一脸的不敢相信:“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没?”

高文举叹息一声:“这几年,赚了几个钱,老是让人说我心太黑,赚的太狠,如今我就拿出一部分利润来回馈社会,这差不多算是公益事业吧,何谈好处?我真有那么肤浅么?”

白布衣很快就回过了心思,指着他笑道:“我把你个奸商,赚钱赚到你这份上,简直就是妖孽,你还有脸说自己要做什么公益事业?!你是看上这些人的口碑了吧?哈哈,士子们在文坛为你场名,那帮跑腿的混混们又替你在那个地痞圈子里宣传,嘿嘿,只怕再这么来上几次,天下的钱都要让你赚光了。回头你的东西卖的再贵也没人敢说三道四了,呵呵,你小子真是好算计~!”

高文举很无辜的冲他一摊手:“大哥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啊?大家都是读书人,你这么搞,让人家误会我可就不好了,挺乐和的事情,我也就是让大家更高兴一点,难道还帮出错来了不成?”

白布衣用手中的折扇虚点了他两下。哈哈大笑,两人趁大家都在议论新喜报的当口悄悄的混进了大厅,找到莫玄飞特意留下了的几个位子坐了下来。

“恭喜杭州钱塘县,周老爷讳显,高中第二百三十六名~!京报连登黄甲”一声锣响,一声嘹亮的有些过分的高唱声远远的传了过来,一个站在客栈门口瞭望的士子笑嘻嘻的走了进来,对着人群中一个明显有些紧张的士子拱手道:“成松兄,哦,现在应该叫周老爷了,周老爷,小的给您道喜了,还望周老爷能赏两个喜钱~!”

那红脸的士子正是钱塘来的举子周显,看到自己的好友也来调笑,红着脸斥道:“胡闹!花了近十年,考了三次才中了个三甲,你还来调笑哥哥!”

那笑嘻嘻的士子退后两步,向大家示意道:“且看看,且看看,刚刚高中,可就拿起老爷的架子来了。呵呵~!”

周显笑着虚打他一把:“我把你个牙尖嘴利的猢狲~!”

周围与他相熟的士子纷纷起身拱手相贺,周显红着脸打个他罗圈揖:“谢谢诸位同年了~!”

莫玄飞向高文举和白布衣解释道:“这周显已是第三次参加省试了,总算是出头了,呵呵,他的苦日子也就算是熬到头了。”

白布衣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高文举怕他说出什么影响气氛的话来,连忙使个眼色,又找个话头,将莫玄飞的话题转移了开去。

稍稍一问才知道,就这一会的功夫,单是高升客栈这里,就已经有三位士子收到喜报了,由朱文方,朱文远哥俩领衔的高升客栈打赏特别小组已经发出去三份赏钱了。

每到科举放榜之时,全开封的各个行业中都会自发的组织起一些队伍来去传送喜报。一来可以讨几个喜钱,运气好的话单是这笔赏钱就胜过大半年的收入了。二来这个事情多少也能沾点喜庆气息,不为别的,就为了把这点喜气带回家去图个吉利也是好的。

因此,每逢放榜之日,便成了整个开封府最大的节日,正巧为了更加喜庆,太宗陛下当年便将放榜的日子定在了中秋节当天,趁着大家庆祝节日的气氛,越发显得喜气洋洋。

开封城里城外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帮派、团体以及当地一些破落户们,经过几年的磨合,将这个事情已经完全的正式化了,如今这些送喜报的各个环节已经很是成熟了,绝不会出一丁点的差错。

放榜的规矩,是从三甲最后一名开始。倒序公布的。整个过程中,贡院的大门始终是关着的,从贡院里抄报的人将中榜人的名次,姓名,籍贯一一抄下,然后隔着门墙扔出来,外面负责抄录的人将这个纸团接住了,当众读了出来,再由专人誊写在一个大个牌匾上,由负责送喜报的小队伍敲着锣儿将这份喜报送至中榜人下塌之处。

高文举听了莫玄飞讲了这送喜报的规矩,有些不理解,便问了一句:“这榜不是已经定了吗?怎么还要如此麻烦,直接帖了出来,大家去看一眼不就成了吗?”

白布衣看白痴一样瞟了他一眼,扭头不再理他,好像这个问题多丢人似的。

莫玄飞笑着解释道:“那榜文,原也是列举好了,一张就帖了出来的,只是并未帖在贡院外面,而是帖在了号房那个大院的外面,与此次入场时那面御笔屏风的位置相似。”

高文举更不理解了:“那大家进去看一眼不就成了吗?非得搞的这么麻烦?”

莫玄飞道:“呵呵,这就是京城人的生财之道了。人家将贡院内外都把着了,别人根本就近不了边。否则,要被人将榜文漏了出去,岂不坏了人家的财路?”

高文举点点头:“哦,这就是了,想来为了这么多人的财路,官府也得给几分脸面,再说这事本就是个挺喜庆的事情,为了这么点跑腿钱,也不值当搞出事端来。那个从后往前放榜,我倒是能想明白,可干嘛还要隔墙扔出来呢?贡院那墙那么高。三四百号人的单子,扔起来,可不是个省力气的活路。”

莫玄飞笑道:“这是取了鱼跃龙门的彩头。”

高文举恍然大悟,封建迷信这一套可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三人在这里聊着天,那送喜报的一队人马敲敲打打的进了大厅,队伍中一人举着的喜牌上用粗笔写着周显的名讳和名次等资料,一个面相有些精明的中年汉子,打扮的花团锦簇,手中捧着一个小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份大红的帖子,笑吟吟的问道:“敢问哪位是钱塘周老爷?!”

几个相好的推推搡搡的将周显推了出来,那个汉子连忙拱手道:“小的给周老爷贺喜了~!”

周显接过手喜报,又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来向那汉子手中的小托般一放算作打赏了,明显还有些没有完全回过神呢。

那个中年汉子早已做惯了这一套,轻轻退开两步,双手恭敬的将那托着钱袋子的小托盘递上:“小的谢过周老爷的赏钱,可老爷这钱袋却不敢收,请周老爷收了回去。”

周显被他这一叫,回过了神,点着头将钱袋子接了回来,露出一个讪讪的笑容,将钱袋子里的钱尽数倒了出来,几块碎银子和一把铜钱哗啦啦的发出一阵迷人的响声,听的后面送喜报那一队人眉开眼笑,好几个都踮着脚向这边张望着,看起来,这喜钱的诱惑力的确很吸引人。

“呵呵,这些人,倒也蛮有规矩的。”高文举见那托盘中不过三两银子左右,又有一把散乱的铜钱,不过一百几十文的样子,那汉子却还推辞着还了一块银子,几文铜钱给了周显,对这些人的职业道德很是敬佩:“拿到手里的赏钱,都能还回去,看来也有些门道。”

莫玄飞道:“这是这一行的规矩,不能收钱袋子。也要给主人家留点压袋钱。这叫万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高文举转眼就明白了这个道理,笑道:“可不嘛,要是为了自己一时喜庆,把人家搞的连路费都没有了,不免有些尴尬,要是遇到个记仇的,日后正好又管到了这一片,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呵呵,看来,各行都有能人啊。行行出状元,至理名言啊。”

白布衣露出一个奇怪的眼神又打量了他一眼,这时,从一楼旁边的一个包厢中出来两个喜气洋洋的伙计,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高声道:“高升客栈恭贺周老爷高中,奉上贺礼一份,喜钱一份~!”

说着话,两名伙计左右分开,一人举着托盘来到周显面前恭敬道:“小店为周老爷贺喜~!些许薄仪,还望笑纳~!”

周显顿时手足无措了,讪讪道:“这怎好意思?”

旁边几个士子连忙相劝,周显这才小心的道了谢,将托盘中的礼盒收了起来。

另一个伙计托着盖着红布的托盘,走到那个中年汉子面前:“小店为周老爷贺,谢过诸位一番辛苦,些许茶水钱,切莫嫌弃~!”

那中年汉子笑道:“小哥说哪里话?!咱们都是些粗人,这跑腿送信的活计本就是份内之事。方才已讨得了周老爷一份赏钱了,再领贵店一份,已是越外,岂敢说三道四!”

恭敬的按过托盘,再三道了谢,这才喜笑颜开的带队离开了。

莫玄飞很好奇的问了一句:“文举,这都第四个了,你给那些送喜报的打赏了多少?”

高文举笑了笑:“我也不大清楚,都是两位朱兄在打理。”

那送喜报的汉子双手托着托盘,一行人匆匆忙忙的出了门,走出一大截,拐过一个弯之后才停了下来。

队伍后一个汉子挤了过来:“刘头,快看看高升打赏了多少?我听方才邱老八那一伙的人说,他们光在高升手里就领了好几贯赏钱。”

“好几贯?!疯了吧?人家正主都不见得能赏一贯钱。”一个汉子不信:“再说邱老八一伙报的那位爷,人家就在高升住,那本身就是个有钱的主,这位周老爷可是为了等信才到高升来的,又不是人家高升的客人,人家凭什么给你好几贯的赏钱?你想钱想疯了吧?”

那姓刘的中年汉子轻轻叹了口气:“你们还别说,我自己都有些不太敢相信了,嗯,老疙瘩!你来揭红布,咱们看看人家到底赏了多少!”

一个模样显得有些萎缩的青年人打量了众人一眼,小心翼翼的走到刘头面前,双手各捏红布的一角,深吸一口气,又笑着说道:“咋感觉比揭盖头那一回还紧张呢?”

众人大笑,笑声中,老疙瘩双手一抖,将红布取了开来。托盘中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显在了众人眼前。

“嘶~!”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响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让人难以置信的奇迹一般。

“奶奶的~!”一个汉子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发出很大的一声响:“难怪人家都说高升赚钱厉害,你看看人家这手笔,整整十贯~!咱这八个人,一个一贯都分不完,这回可真是赚大了,比往年跑十趟赚的都多~!”

那老疙瘩搓着手笑道:“他祖母的,今天跑这一趟算是跑对了,有了这一笔,咱们还他娘的用的着再跑吗?分了钱回去……呀~!大哥,你干嘛打我?”

刘头对收回手的汉子夸道:“打的好!看你小子那点出息!一贯钱入手就不想干活了?这才哪到哪啊?赶紧的,把这几贯钱先送回家去,咱们加紧了,再跑几趟,但愿还能再赶上到高升来一回,今天跑完了,咱们好好歇他娘的半个月~!”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又向贡院的方向赶了过去,这次,大家脚下的速度,比方才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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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唱经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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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史上最牛探花

101史上最牛探花

高文举发觉了白布衣有些不太正常。顺带着也发现了慧浚禅师。他当然知道老和尚这么热心跑来是为了啥,自然是被那些佛经曲目吸引而来的。

为了达到今天这个一鸣惊人的效果,单是改装整个迎宾楼的设备,高文举就动员了他那个秘密加工厂里所有员工,连着在后半夜不营业的时候,大干了将近一个月才完成了相关改动,这个土法扩音的方式说来挺简单,可做起来实在是费了不少手脚。

先是在舞台旁边埋设了一大圈的隐蔽广口陶制管道,管道下方架设了几个对扣着的陶瓮,达到初步扩音的效果,又从这个陶瓮架设成的音箱四周引出无数支用陶制和竹筒制成的管道,将声音引到迎宾楼的各个角落,同时也给后面小院架设了一条管道,经过反复调试,这个土制扩音器终于成功的实现了声音的低损传播。当所有管道的开关打开时,舞台间发出的声音无论大小,都会丝毫不差的通过这些管道无损的传递到迎宾楼的各个角落,使大家无论在什么地方听起来,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在今天开这个演唱会之前,高文举灵机一动,想到了用前世流传已久的佛经歌曲来达到安抚众人的效果。由于他想到这个主意之时,就已经离中秋节没两天了,因此,当他将录好的佛经歌曲送给谢玉英时,实实在在的将后者为难了一把。漫说谢玉英,就连柳三变一见到这些曲谱,哼了两句就有些欲罢不能了,恨不得一口气将所有的曲子全都演熟了才肯罢休。

这两位醉心于音律的音乐家这一上手就完全的迷失了,当昨夜高文举回来向谢玉英提出能否安排个机会约孙云仙姑娘到高升来出个场时,谢玉英二话不说,趁着中秋节这几天灯市通宵开放的机会,也不怕她不在家,连夜抄录了一道佛经曲谱,吩咐专人直接送去,帖子上说的很清楚,今天自己就要用类似这样的曲子演出,眼下缺了一人,请她过来救场。

孙云仙本就对谢玉英平日流传出来的新曲念念不忘,每有上门求教之心,无奈自己身份尴尬,唯恐上门之后被人误会,如今一接到这个请帖,简直喜出望外,将那曲谱哼了几声之后更是惊为天籁,唯恐夜长梦多,索性推了中秋节当日的应酬,直接跟了来人赶到了高升客栈。

她这一来不要紧。见到了偶像之后,一番寒暄,顿起知音之感,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叹,话题难免就扯到了这几首佛经歌曲之上,一起了头,两人再难割舍,一直在谢玉英房中和一大帮乐队成员不断的熟悉这些曲子,连着唱到了次日天亮。这才搞出了孙云仙的歌声稍显沙哑的事情来,不料如此一来,竟然歪打正着,那种稍显沙哑低沉的声音居然为那几首佛经歌曲增加了不少厚重之感。

由于有了那个比较超前的扩音设备,两位歌手这一番演出登时变的神奇了起来,须知这个时代并没有什么类似的事物,因此,根本没人能想象,如此轻柔的歌声是如何传遍了整个高升客栈的。众人只能将这个神奇的现象归功于佛法无边广大的神通之上。

慧浚禅师本来做完了早课,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等着白布衣这厢完了事再做计较,不想他静在房中坐,居然听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佛经歌曲。这一惊非同小可,老和尚还以为自己是遇到了传说中佛祖的感召,于是顺着声音的来源就追了出来。

一出门,他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出处,看着那个光突突的院墙,听着从柱子中飘出的声音,老和尚差点高兴的当场失态,正打算肃衣下拜,求佛祖垂怜渡了自己去西天极乐世界时,却被守在此处的小二告知,这歌声乃是两位姑娘在迎宾楼所唱。

老和尚半信半疑的前来追寻真相,一进门就被高文举和白布衣请到了上座,当着一群低声议论的士子,老和尚细细的品味起了这些新奇却又显得熟悉的佛经新唱,将整个迎宾楼的气氛哄托的越发肃穆了。

二甲的喜报也陆续传了过来,的确正如白布衣所说,中了二甲的人比之前三甲的那些人相对要稳重几分,虽然也都很喜庆,却再无之前那般喧闹的声音了,让送喜报那些人也省了不少力气,在这种相对安静的环境中,轻轻喊一嗓子就能达到效果,谁还愿意再扯着脖子费那份力气。

随着第八队送二甲喜报的人进门,白布衣对着高文举笑了笑道:“看来今上比先帝要开明许多啊,连贤弟如此年纪也能荣登一甲,呵呵,比起寇准来,你倒是幸运不少。”

高文举不在乎的笑了一下:“我都没底气,你就如此肯定我能中?说不定被黜落了也未可知呢。倒是莫兄此次十拿九稳的进一甲了。小弟这里先要恭喜一下了。”

莫玄飞连忙摆摆手:“未曾落定,切莫如此笃定,否则,万一与上科相同,岂不又要授人笑柄?”原来,莫玄飞在六年前就曾参加过一次贡试,可那次正是太宗当政,太宗一朝,选人取才极重年龄,由于当时他的年纪尚不满二十,便落了选,搞的原本自信满满的莫玄飞一度被同年当成了笑话,因此,他在上一届索性就没来赴考,谁知上一届时,当今官家竟然不分年纪,仅凭了文章好坏录取人才,消息传回去,莫玄飞又被人笑话了不少。因此,此次赴考,莫玄飞实实的用尽了心思,甚至不惜抛头露面,高调的在京城中为自己造了势。以图取得先声夺人之用,为考官排名次时增加几分说服力。

高文举很理解他的心情,笑了笑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只等消息传来就见分晓。

白布衣却抓紧了这个机会讥讽了高文举两句,说什么大才子居然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都不明白,简直浪得虚名云云。高文举也不和他计较,只是向慧浚禅师劝茶,气的白布衣直翻白眼。

“恭喜崇安县,柳老爷讳三变高中一甲探花,京报连登黄甲~!”一声锣响,一甲的喜报终于送来了。只是。探花老爷居然是柳三变,这个消息对于大多数士子来说,也在情理之中,可对于莫玄飞来讲,却多少让他心中起了些波澜。

莫玄飞原以为自己能中个二甲应该是不在话下的,至于能否中一甲,他实在不报多大希望,毕竟五千人中想要夺取那塔尖的三个名次,难度实在有些太大了。可眼看着二甲已经放完了,依然没有自己的名字,他心中又是期盼又是惶恐。接下来可就只有三个名额了,若是中了,当然能扬眉吐气,甚至光宗耀祖了,可要是不中,那可就说明自己这回依旧要落空了,这两者之间的差别真可谓云泥之别,也就难保他心中如此不安了。

他心神不定呢,那队送喜报的人可就傻眼了,柳三变柳公子的才名,那也是今年整个开封府比较牛的,大家都知道柳公子就住在高升客栈,而且柳公子还和高升的老板高文举公子相交莫逆,自然觉得为这位新晋探花郎送喜报应该是今天最爽的一趟了,想想之前从高升客栈收到的那几笔赏钱都觉得从骨子里高兴,这次为柳公子送了如此喜庆的捷报还能少得了赏钱?

可让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之前喊一声正主就现身的事情突然有了变化,一队人站在大厅门口等了半天居然没看到柳公子出现,这种事情实在太诡异了,若是旁人听到这个消息昏厥过去倒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那是柳公子哎,他若是也举止失当那可就太不应当了。

高文举很尴尬,他也不知道这位柳探花现在在干什么,四下一打量也不见人,原以为他或许是去方便了,稍等一会应该就回来了,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再一细想才发觉,搞了半天,柳大才子今天压根就没出现,高文举连忙吩咐人去他小院的房里去寻找,又打发人为送喜报的人送上茶点,好在这队人已经不用再跑了,这次应当就是今天最后一趟了,大家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影响,也就心安理得的享用起了茶点,静等探花郎来收喜报。

探花郎还没出现,锣声喜报声又响了起来:“恭喜华州华阴县,莫老爷讳玄飞高中一甲榜眼,京报连登黄甲~!”

“哗~!”众人终于打破了久违的平静,议论声稍稍显得大了起来。

“莫兄果然名不虚传啊~!竟然中了榜眼~!”

“高升客栈风水就是好,一甲三人,他这里就出了两位。”

“呸~!什么出了两位?一甲三人自然应当就是高升三英了,连莫兄都只能屈居榜眼,如果状元不是高兄,又能是谁?”

“对呀,以高兄之才,也只有状元才配得上他。”

一片议论声中,莫玄飞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高中了,可他却不能就这么去接喜报,因为探花郎的喜报还没接呢,本来这事也不影响他,可高升客栈现在的状况实在是有些特殊,为探花郎送喜报的这些人不走,后面的队伍根本就进不来,一来是为一甲三位送喜报的人稍微多了一些,二来,高升客栈的迎宾楼,挤满了。

反正大家都是凑喜事的,遇到这么热闹的事情大家也不会多生事端,后面挤在门口的喜报队伍那帮人就笑嘻嘻的和前面的人聊了起来,顺便也等等,反正今天这一趟之后也就没了别的事,热闹一会也是个美事。

老半天了,柳探花居然还未出现,高文举也有些坐不住了,刚站起身来打算自己去找,就听着远远一声锣响,又是一声高唱:“恭喜泉州云霄县,高老爷讳鹏高中一甲状元!京报连登黄甲~!小的们给您贺喜了~!”

高升三英包揽了本科前三,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惊人,可如今这前三名之中,名头最大的,似乎并非状元和榜眼,而是那位探花郎。因为,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这位爷居然还未现身呢。

在人生最重要的关头,如此扬眉吐气的时节,还有什么事情能重要过接喜报?这个时候,他能去哪儿?

102 都是音乐惹的祸

102都是音乐惹的祸

老虎吃水牛,动静闹大了。有了这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幕。柳探花想不红都难了。

高文举原本将整个环节都和众人推演过无数遍,自认整个过程就算中榜的举子有两百人来高升也没什么问题,为了确保整个过程万无一失,他甚至提前三天就已经停止了迎宾楼的正常营业,只对举子们开放。这样一来,三层楼上下尽数开放,就算五千士子齐聚,也不是多大问题了。

可他独独没想到人的好奇之心有时候会超过理性,虽然今天来的举子总数不过一千四五,可大家为了能第一时间等到喜报或者看到热闹,压根就没几个人愿意上到二楼三楼去,于是乎,非常诡异的情况出现了,整个高升客栈的二楼三楼雅间中坐满了原本鞍前马后伺候人的书僮随从等人,而他们的正主,哪怕站在旁边看热闹,也不愿意离开一楼去休息,这么一凑,一楼大厅热闹的程度简直不可想象,当舞台上几位姑娘的歌声响起之后,气氛虽然平静了一些。可同时也吸引了不少原本呆在二楼三楼的士子也跑了下来试图一睹芳容。

三挤两挤的,就形成了眼下这种阵势,若非大家还记得有个正经事情,恐怕连那个仅能容得两三个人通过的夹道也留不下了,可这条夹道之前过一队人时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虽然挤了点,可毕竟是个高兴喜庆的事情,也没人挑理寻事,说三道四。

如今这柳探花没按喜报,而高文举又没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柳三变不在现场,还想着让他本人亲自来接了喜报,高兴一把,也风光一回呢,结果就把这个送喜报的队伍给卡在这儿了,于是乎,一甲的三队喜报探子挤在高升客栈的门口排起了队,稍等了一会,见里面的人依旧没腾出地方来,那举着状元喜报的队伍就接二连三的敲起了锣儿,扯直了嗓子,连天价的喊了起来。

这喜庆劲,喜庆的高文举都想哭了。好不容易,高十一仗着身强力壮从后面挤了过来,告诉高文举找到柳少爷了,他老人家方才还在睡觉,被高十一喊了老半天才醒过来,如今正在洗漱。马上就来。

高文举一听傻眼了,原以为自己这样事临头才出现的就够得上云淡风轻了,敢情还有比自己更洒脱的呀,瞧瞧人家这境界,根本就没当回事嘛,相互一比,高下立判,不由的感叹了一句,柳兄真可谓史上最牛最拽境界最高的探花郎了。

你别说,他这原本多少有些埋怨的话,居然就得到了响应,而且还都成了正面评价。先是莫玄飞觉得人家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惊的镇定功夫强过自己百倍,接着又是白布衣对柳探花用此种手法逃脱这种世俗羁绊很是高明,最后又是慧浚禅师深觉此子将功名视为无物的境界与佛门很是有缘,搞的高文举也挺纳闷,貌似如今本少才是状元啊,就算看不见我,这儿旁边还坐着位榜眼呢,怎么都拍起探花的马屁来了?真当探花就天下无敌了?又不是小李飞刀李寻欢,值当这么推崇吗?这么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造型真就这么觉得人心?柳探花也太成功了吧,我整天跟他呆在一起。他啥德行我还能不清楚,怎么就没发现他还有这么多优点呢?不就是为了排解压力,又或是为了躲避这烦人的应酬埋头大睡了一觉,出来的晚了些嘛,有你们说的这么神奇吗?

其实高文举错怪人了,说起柳探花睡过头的事的原由来,归根结底还在他高状元身上。这话要从昨夜他带了白布衣白大侠回来的时候说起了。

因为他记挂着想为白布衣拉这么个纤,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了一趟谢玉英那里,让她试试看能不能将孙云仙在放榜当日请了过来,好趁着混乱为白情圣制造点机会。结果谢玉英办事也利落,马上就吩咐人去请了,还告诉高文举说孙云仙住的地方离高升不远,很快应该就有回音了,高文举也觉得左右无事,就顺便多等一会。

这时候,原本就在谢玉英这里研究佛法词典的柳三变少不得和他扯几句闲篇,三扯两扯的,就说起了新乐器,柳三变就向谢玉英说起高文举曾将胡琴改的面目一新的事情,高文举和谢柳二人也是说熟了的,就顺嘴提了一句,说自己正在琢磨一件新乐器,估计过两天就能面世,不用说,他说的这件乐器就是吉他了。

正说到这里,孙云仙姑娘就到了,众人见过面之后,本来高文举打算就此告别回去睡大头觉去呢,结果孙姑娘又用话头将他堵了回来。不得已,只好陪着又说了一会话。四人聊天自然少不了又扯到音乐之上,方才那个新乐器的话题又少不得重新提了出来,孙云仙虽然很崇拜谢玉英,也很欣赏柳三变,并且也很佩服高文举,可是她在音乐方面也的确有着自己得天独厚的优势,自然不会那么容易的就接受柳三变嘴里说的那种事情,在她看来,一件乐器的发明,少不了要由几代人不断研究琢磨才能完成,哪里就像高柳两位嘴里说的这样,一举手就随意的改了一件,一开口就又发明了一件,这哪里是乐器,分明就是砍柴火。

柳三变情急之下,非要逼着高文举赶紧把吉他做出来,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开开眼,高文举虽然也挺想完成吉他的安装工作,可他哪里肯为了一个丫头片子的质疑就开夜车去干活,便推脱说什么夜不观色,没法正经干活,又说什么乐器这东西最讲心境。要是太过功利,难免会在过程中有些心浮气燥,回到做出的东西也就免不了会有些瑕疵。

他这一推脱不要紧,孙云仙得理不饶人,马上又开始了大面积的质疑,其实这也是她出于对这几位传说中的神奇人物的一个试探,她自己心里明的跟镜子一样,自己这身份,能和这几位一同坐在一起说会话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多从几位身上学点东西,那可真要说是出宝山空手而归了。她出身风尘。阅人无数,自然知道如何把握分寸,再加上谢玉英在一旁暗暗提示,悄悄相助,两人一唱一和,很容易就把柳大才子用话套住了。

别说柳大才子为了这个急的有些失态了,就连高文举一时不察也差点中计,虽然云淡风轻的推脱了过去,可后来还是被用话赶的说了一句,在高手面前,无物不可奏乐,随手拿个东西就能当成乐器来演奏,哪里用得着几代人去辛苦发明,这明显是普通人以己之心度人的看法罢了。这话自然是个概论,而且也是个大多数人都明白的道理,可偏偏孙云仙就提出了疑问,再加上谢玉英也适时的表示了一点不相信,她觉得天才虽然有,可也未必就会有像高文举说的那样离谱。

高文举一时情急,就随后指了一下谢玉英特意拿出来招待孙云仙用的玻璃杯,说只要有心,连这玻璃杯都可以用来演奏。这下,就连柳三变也听不过去了,你吹牛也得有个限度,咱本来挺占理的,让你这么随口一吹,全扯了,最后变成了所有的话都成假话了。

高文举简直无语,为了以正视听,好消除了这个麻烦然后去睡觉,就索性让谢玉英取出十几只玻璃杯来现场示范。七八个玻璃杯间隔开摆在桌上,各自添上多少不同的水之后,用硬物敲击起来就会发出音阶不同的阅耳之声。这种事情在后世几乎是人人皆知的简单道理,甚至还有各种类似的特殊乐队呢。高文举又怎会不知。

稍一调试,高文举就大约调试出了一组简单的音节杯子出来,用随手掏出来的一块桃花岛银币来回试了几下,手法稍熟之后。略显生疏的用这组奇怪的乐器演奏了几句《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简单曲调。证明了自己没有夸大之后,他就拍拍屁股回去睡他的大头觉了,出门前还不忘潇洒的说了一句,天一亮我就先去组装吉他,等弄好了你们就知道做一件新乐器其实没那么难了。

不得不说他老人家这个法儿实在是太有说服力了,不但孙云仙和谢玉英死心塌地的想要完成他交待下来的任务,以期在他面前取得更好的地位,随后能再次学习他那新乐器的东西。就连柳三变也被他这一手震惊了。而且随之就完全的被迷住了心神。

柳音乐家回去之后,翻天覆地的在床上烙饼,就是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方才高文举信手挥洒用玻璃杯演奏时的模样,后来,他索性起了床,在自己屋子里出翻出一套玻璃杯来折腾了起来,这一试不要紧,他居然发现,不但玻璃杯可以用来奏乐,连平日用的瓷茶杯居然也可以拿来当乐器,三试两试,他将屋子里能找到的东西全都翻出来摆到了桌上仔细的研究了起来。

这一研究,就让柳音乐家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之中,他甚至一直玩的下人送来早饭依旧兴高采烈,由于今天的日子比较特殊,大家也没留意这位爷的不正常表现,只知道他早早就起了床用了早饭,却不知道他吃了早饭压根就没出门,又折腾了大半天,直到能将一首简单的曲子完整的演奏出来才算完事。

他原本想要稍稍躺在床上打个盹,然后就去外面凑热闹的,可这熬了通宵的人一旦松了那口气,这一觉可就睡的天昏地暗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放榜,什么喜报,什么中秋。

可这事却没法当着众人的面解释,再说你就这么说出来,谁信呐?于是乎,柳探花索性大大方方的洗漱收拾停当之后,这才施施然出门来接报。

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一闹,柳探花的名头居然超过了高状元和莫榜眼,成了今日开封府最大的热门话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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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布衣情史

103布衣情史

人们的思想总是那么奇怪。在遇到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事物之时,很自然的会选择关注能为自己带来最大利益的那个选项,若是事物与自己利益无关,对自己没有任何影响之时,那么,大家的注意力便会换成另一种标准来衡量。比如说,这次大考,原本的才名如日中天的京师第一才子高鹏高文举,不出意外的中了头名状元,而昔日的北方阵营第一才子莫玄飞也十拿九稳的占了榜眼之位,两位的名声有了这次官方排名印证之后,应该越发显赫才对。可事实却并不尽然。

一甲三位爷排名最末的柳三变柳探花居然后来居上,稳稳的坐实了第一红人的椅,关于这位探花郎的传言随着中秋节接喜报时的种种事迹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有人评论说此次传言的速度远超当日高鹏状元楼醉斗契丹小王爷那一次。这倒也是事实,不过这个事实说穿了也并不怎么神秘,高文举当日斗耶律文时并没什么特别事情发生,虽然一帮才子们深觉契丹人敢到京城来挑战大有藐视华夏正统权威之势,因此无不当成头等大事来对待,可当时的平民百姓,文武百官。贩夫走卒等等三教九流的人物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个事情,毕竟人家还有自己的正经事情去做,谁耐烦扔下糊口的事情去凑那份热闹,因此,也不过是在事后闲暇之时与人闲聊才凑巧的传了几句罢了。可如今这时日却有些蹊跷,放榜之日,正是中秋佳节,乃是华夏几千年中非常重要的节日,几乎所有的人都难得的在这一天想要放松一下,就连往日只顾低头忙碌的农家人也要为自己放一天假,好好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团圆时机。整个京城无处不是欢声笑语,大家正闲的发慌,四处寻找乐子呢,你想,这种超大号的新闻,那能不随风而递吗?

随着大家对当日情景的不断转述,柳探花的名声随即便甚嚣尘上了,在一些热心人士的不断挖掘之下,柳探花的种种事迹也不断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经过大家不断的加工之后,一个才华横溢却又命运多舛的悲情才俊活录活现的出现在了人们的口中。这时候,人们赫然发觉,原来这位柳探花竟然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奇才啊。不但他的音乐天赋出众,就连辩才也是一时无两的,更难得的是,他这人重情重义,为了衬托好友高鹏的名声。自己居然甘心屈居幕后,默默无闻一声不吭的为好友出谋划策,打理杂务。若非他为了完成高鹏嘱托的某首新曲而超然物外,以至于连送喜报的声音都没空理会,在重要关头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大家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与高状元齐名的才子居然有如此伟大呢。许多心头不忍的好心人士每到此时不免发上几句既生瑜,何生亮之叹,为这位被好友光环掩盖在背影之中的才子惋惜不已。

听到孙云仙和谢玉英等人转述回来的种种消息,高升三英外加白布衣都有些哭笑不得,这种事情简直是太恶搞了,不过眼下他们的注意力却并不在此,为了迎接接下来的殿试,高升三英正在这儿向方外高人慧浚禅师取经呢。因为上一科殿试的时候,慧浚禅师曾做为特邀嘉宾出席了那个过程,虽然当时他的任务是为了做什么和驾崩不久的太宗陛下有关的法事,可毕竟他老人家当时曾经目睹过当今官家在整个殿试过程中的表现,大家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听了慧浚禅师的讲述,高文举才意识到,宋朝的殿试其实难度要比明朝时小的多。宋朝的入仕途径非只科举一途。因此科举的重要性远没有达到明朝时那么重要,那么整个科举的环节没有明朝那么夸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明朝时的殿试是有正经的题目要考的,一甲二甲那些进士的名次也要在殿试之后才能正式做准。可宋朝时的殿试,基本上就是个过程,由皇帝随意的出个题目来让大家完成,这个过程却并非最终目的,只是为了让皇帝借着这个由头来和大家做一些互动,基本上随机挑选几位新科进士上前答对几句,只要不出什么篓子就算过关。通俗点讲,这个殿试过程,差不多就和后世的入职面试差不多。

这么一解释,高升三英的心头都松了一口气,可压力却也蛮大的。想想吧,皇帝老子在这个世间上,那是有如神仙一般的存在,他号称天子,可是代表着老天爷在管理人间的事务的,那家伙,说出一句话来,可是能决定人生死富贵的,这与天子对面交流的机会,可不是常常就能碰得上的,就算他们这些鱼跃龙门,一朝显贵成了天子门生之人,也有一大半从这一次之后,就终生无缘再瞻龙颜了。虽然大家将来都要放了官去做,可官和官也不一样啊,有人一帆风顺,最后爬到宰相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也有人落魄潦倒,终生在边陲之地打转转,这都要看机遇。而君前答对又是最为重要的机遇之一,要是不能在这个当口给皇帝留下好印象,这辈子恐怕就再无出头之日了。

由于三天之后的八月十八日,这些新科进士要去参加殿试,因此,中秋节之后这两天,高升三英便打着在家为晋见官家做准备的口号,都窝在高升客栈的小院中躲起了清静,对所有的邀请拜访一概挡驾,宣称为了表示对官家的虔诚之心,这几位要在家沐浴更衣,持斋诵经几日,不到见驾当天,再不见人。

可实际上,这几位爷陪着白布衣整天在高文举的小院里载歌载舞,喝的昏天黑地,再加上每天谢玉英还要带着孙云仙姑娘来与诸位才子研讨一下对音乐的见解,免不了互相切磋一二。有了大家的陪衬,孙云仙又抱着一个学习的态度,也就对原以为滥竽充数的白布衣少了几分排挤之心。而这几位又在高文举的示意下,有意无意的将话题不断的向白布衣身上靠,两天下来,孙姑娘对白情圣的看法好转了不少,乐的白布衣眉开眼笑。这其中,自然是高状元安排好了的精心布局,目的也很明确,他就是为了给白情圣和孙姑娘制造一点机会。

高文举为了给白情圣做这个大媒,可谓用心良苦,使遍花样。他知道像白布衣这种人,一旦动了情。那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因此早交待了谢玉英,让她见机行事,谢玉英也知道有了高文举的保证,哪怕这白布衣就是个混混,孙云仙的后半生也已经有了着落,出于姐妹之情,也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自然一力应承,总是不着痕迹的为两人制造一些相处的条件,以期完成高文举所托。

白布衣虽然年纪已经有些偏大了,但却并没有泡妞的经验,他属于那种一心修炼的呆子型痴人,用高文举的话说就是天才型傻瓜,否则也不至于一身修为奇高,却总是与别人格格不入。虽然对人家孙姑娘动了心,可却碍于自家并不解女儿家心思,总是一厢情愿的用自以为高明的技巧以图打动人家,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闹出笑话来,除了徒增烦恼之外,一无所得,搞的最后,人家孙姑娘甚至对他敬而远之了。如今在高文举这么不着痕迹的帮助下,突然就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如何能不心花怒放?再加上高文举又给他过了几招泡妞秘笈,以及男女关系心得之类的东西,让白布衣自信心增长了不少,再与孙云仙见面时也就一举扭转了昔日在对方眼中留下的不良印象。

白布衣这些年除了修炼之外就是到处游历,虽说称得上见多识广,可对于这男女之事却是一窍不通。一来是他本身多少有些恃才自傲,二来也是没碰上能让他动心的女子。一来二去这么一耽搁,就晃荡的年纪大了,正巧他的师承门派比较特殊,所习功法又与众不同,因此没有娶妻倒也没人觉得奇怪。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在大相国寺一见看到孙云仙居然就动心了。而且还是一见钟情,然后辗转反侧、寤寐求之那种严重情况。

本来以他的能力、才华、相貌、身世,想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恐怕都不是难事,他肯放下身段去追求一个清倌人,已经算得上非常真诚了。可他偏偏一见到孙云仙就乱了套,唯恐自己配不上人家,亵渎了对方,于是乎先入为主的认为要将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现给对方,一定要将对方打动了才算成功。先是假装成算命先生给人下了套,不料被人家一眼就看穿了,无奈之下,他只要向别人求教,又依着那位“高人”的指点,死缠烂打的去给人家捧场,又惹的人家误以为他是那种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越发的不待见了。可孙云仙越是拒绝,他就越是害相思,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差点把他折腾疯了。

千不该万不该,他当初吐露心思时不应该去找出家人。而且又央着人家为自己出主意。你想啊,那出家人最忌讳的玩意,就是男女之事。你老人家居然去求佛门高僧为自己指点泡妞大法,那能好的了吗?

要说这慧浚也挺可怜的,他与白布衣相交多年,两人互相磕磕拌拌的闹腾了几十年,从佛法、儒教、道术之类到拳脚功夫,切磋了不知道多少回,始终也是互相不服气,真正的见不得又离不得,可算得上是一对货真价实的欢喜冤家。当他知道白布衣真正的对孙云仙动了情之后,出于一片好心,也曾劝过几句,见不可逆转,也的确想真心帮他实现心愿的。可一个出家人,再怎么高明的东西,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许多还是从那些纨绔嘴里偶尔听来的,慧浚也分不大清楚,一股脑都倒给了白布衣。

白布衣照着一做,闹了个灰头土脸不说,还差点断了日后的念头。心里头这个气呀,一怒之下,自然免不了说上几句撒气的话。慧浚本来也算是有道高僧,可他与白布衣平日里斗嘴是习惯了的,一时习惯使然,顺嘴就顶了几句。意思是说,你没那本事,还学人去泡妞,这不明摆着想去丢人吗,如今折了脸面不去自己寻了回来,倒跑我面前来撒起野来了,须知本禅师也不是吃素的!白大情圣一听,嗬,长本事了啊。要不是你这秃驴忽悠的我去丢人现眼,我能沦落到这下场?现在说你两句,你还拽起来了?简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呀。

两人一言不合,文争演变成了武斗,交手几十招之后,慧浚禅师很悲哀的发现了一个不幸的事情。这个以前与自己不相伯仲的家伙,几年不见,在武学上的造诣已经远非自己可比了。这也难怪了,慧浚作为佛门弟子,在武艺修行到差不多的程度,觉得自保无虞之后,就再也没了上进之心,一心扑到了佛法上面。可白大侠这几年却深觉世间甚无可恋之事,一门心思的躲在山上习武。两人一进一退,再见面时,自然有了天差地别之感。

慧浚没奈何,硬着头皮和人家磕了三场,结果三场皆北。于是乎,依照两人多年来的习惯,很自觉的要给人家当半年的小厮来出气,整天跟屁虫一样吊在人家身边,随着人家打骂,绝不敢还口,人家出头惹了事,自己还要去帮忙圆场子,这原本是他两人年少时为了互相激励而订下的盟约,如今倒被白布衣拿来撒气了。慧浚一来是输了阵,愿赌服输,二来他自己也觉得白布衣如此失魂落魄多少也和自己有些关联,能让他稍解心中魔障自己受点气也无所谓。这才有了中秋前夜高文举等人看到的那一幕,白布衣无论搞什么花样,慧浚绝不敢出言顶撞。好在碰上了高文举,又误打误撞的让高文举动了心思,这才让慧浚有了脱离苦海的机会,否则,依着白布衣那性子,恐怕老和尚回头是岸的日子要满打满算的够半年才罢休。

高文举知道了白布衣的心思,自然也就很快的想到了应对的法子。悄无声息的托人去把孙云仙的身子赎出来,在这之前先由谢玉英打着切磋的旗号将她留在身边,先制造一点两人在一起的机会,让孙云仙对白布衣有点好感之后再做计较。

白布衣听了高文举的一席话之后,才知道自己走了岔道,难怪惹得人家姑娘误会。如今他一放开了手脚,只当孙姑娘是个普通歌女,一心一意的随着自己性子发挥,登时便将身上那股早已深入骨髓的洒脱之气展现了出来,倒让孙云仙刮目相看了。

这个男女之间的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强买强卖,一切得顺其自然。高文举说的很清楚,自己也只不过是为白大情圣制造一点机会罢了,至于日后两人能发展到什么地步,还得由他们自己的缘分来决定。白布衣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低沉,心里也有了一点明白,他本就是个聪慧绝伦的人物,只不过偶乐钻了牛角尖,一叶障目才有些失态。如今想明白了些节,自然不复前日之态了。

这件事有了开头就不怕没结果了,无论日后事情如何发展,白布衣多少都会承自己些人情,到时候再要提招揽的事情可就方便多了。

放下这件心事,两三天的时间可就过去了。八月十七日,又依足了规矩去跑了一趟礼部,因为明天要见驾,怕大家不了解情况,万一出了什么状况可就不好了,因此,这些新科进士都要提前一天到礼部去学习一些宫廷礼仪。也就是俗称的“演礼”。

在礼部侍郎寇准的亲自示范调教之下,众位新科进士恭恭敬敬的学习了一下午的规矩,什么在某处走几步呀,到何处行何礼呀,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呀,遇什么事要什么反应呀之类的,林林总总的折腾了大半天才算完事。临了,寇准黑着脸又训了大家一顿,让他们知道,无论他们之前在考场上表现的如何优秀,也不过是刚刚取得了晋身官场的资格而已,从明日起,在这朝堂之上,所有的人都是他们的前辈,切不可恃才傲物,恃宠而骄,否则,轻则终身晋级无望,重则身败名裂云云,吓的一帮小年轻腿肚子直哆嗦。高文举心中直嘀咕,不就是去面个试嘛,值当这么大惊小怪么。这要是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进了传销窝点了呢。

八月十八日,天还未亮,高升三英便与其他几个二甲进士一同来到了皇宫外面,在一群手持武器的禁军之中挨个搜了身,检查了一番之后才排着队跟在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身后向禁宫走去。高文举排在队伍的第一位,他望了一眼长长的甬道,心中悄悄喊了一句:“皇宫,我来了!晓岚,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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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初入皇宫

104初入皇宫

那个来领路的太监。几乎是贴着高文举的鼻子,很是嚣张的先说了一通规矩,什么宫中严禁喧哗啦,什么路上不得乱盯乱看啦……不男不女的腔调听的高文举直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的就打了个冷战,那太监见状大是不爽,不免凑到他脸前又喝斥了几句,告诫他,不要以为新科状元就高人一等了,在这皇宫里面,你算个什么东西!训完了话,见高文举没敢再对他表示不满,这才气哼哼的转头带路。

高文举跟在这个太监身后,做了一帮新科进士的领队,原本以为走上两步就到了,谁知道走啊走啊,走了很久还没个动静,这下子,原本对皇宫仅有的那么一点敬仰之情顿时荡然无存了。早知道这么远,你也说一声啊,干嘛方才黑着个脸把大家唬的一愣一愣的。还要说什么禁宫之中不得随意东张西望,交头接耳之类的,奶奶的,这么远的路只让我看你那不男不女的屁股不成?看来这太监就是变态,生理不正常导致性格也扭曲了,恨不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变态。

心里一有气,高文举自然难免起一些与众不同的念头,一连回忆着小时候带着一帮弟弟妹妹在福利院里转圈圈的情景,一边堂而皇之的东张西望,反正旁边站岗的士兵也不大搭理自己一行,而在前面带路的那个太监又趾高气扬的向前一个劲的走,压根就想不到后面居然有人如此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一边四下打量,高文举一边对禁宫中各种的景色做着点评,其实这时候天还没怎么亮,每隔一段路还挂着几个灯笼呢,哪里能看出什么景致来,高文举不过是为了缓解一下比较紧张的气氛罢了。免得跟着前面那个变态走的太久,憋出毛病来。

他这一走神不要紧,前面带路的太监走着走着悄无声息的就停了下来,结果高状元没留神,砰一声就撞了上去。要命的是,高文举虽然是书生,可并不文弱,这下意识的撞上人之后自然就有了反应,久已习惯的戒备状态登时发作,一把就将那个带路的太监推的趴在了地上,来了个屁股朝后平沙落雁式。手里的灯笼、拂尘一下就扔了几丈远。

高文举也在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马上收住了身形,脑子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几个念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制造一个追尾的假象,然后将此事轻轻遮挡过去。可没想到,跟在他后面的却是莫玄飞莫榜眼,这位爷那是出了名的谨慎,原本看到高文举在前面东张西望就有些担心,因此,他倒把高文举直接当成了领路太监来看待,自己小心翼翼的隔了他几步带着后面的队伍前行,前面太监一停下脚步的时候,高文举没发觉,可他却意识到了。因此,高状元傻等了几秒之后发觉居然没人撞自己,回头一看,莫榜眼已经带着大部队及时刹住了车,和他划清界线了。

这个也太尴尬了。说时迟,那时快,从高文举把领路太监推的五体投地,到他老人家回过神来发觉事态严重。整个过程也不过两三秒而已。而这个时候,那位趴在地上的太监才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疼痛感将他刺激的就想张口大叫,可久已养成的习惯又告诉他此处不宜喧哗,否则将惹来滔天的罪过。于是乎,不久前还一脸傲气,牛哄哄的这位什么公公居然顾不上疼痛,先是一咕噜爬起身来,三下五除二捡回自己的灯笼、拂尘,又手脚麻利的用拂尘在自己身上撞了几下,最后,就这么板着脸,硬忍着疼痛轻轻的站了回来。

高文举明明看到那个太监用近乎于恶毒的眼光盯了自己一眼,估计也是畏惧宫禁制度才隐忍不发。他原本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可看到这太监冲自己的眼神颇有几分不善之意,顿时就将那几分抱歉之意抛诸脑后了,不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反而回了他一个老子就是故意的,你能怎么样一类的眼神,搞的那太监心中大是郁闷,暗自揣测不已。

要知道,皇宫这地方,对于不属于此处的人来讲,那简直就是个神圣的所在,这里的一切都代表着皇权,不仅普通百姓,就连那些经常出入此地的文武百官,出于对皇权的敬畏,也就连带着不敢冒犯禁宫中的任何人。包括他们这些本来只不过是侍候人的下等人。

可别人不知道内情,不代表他们自己就不知道深浅,在旁人眼中,他们身处皇宫内苑,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家权威,甚至整天和皇帝娘娘公主王爷一类的权贵低头不见抬头见。可实际上呢,他们这些人对于皇家贵族来讲,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小角色罢了,用的上的时候,或许还能想起来逢年过节的赏个仨瓜俩枣的,要是一个不小心,哪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个表情,引起人家的不快,都有可能落个凄凉收场。

这些原本就有些残缺的人,只有在依靠着皇权的威严,在别人面前出现时,才能多少找到那么一点做人的尊严。可要是别人压根就不把他们当回事时,他就得寻思这个事情了,是不是人家也了解了这里面的内情,又或者人家也有什么背景?尤其还是这些摆明了日后都将前途光明的新晋权贵,万一不小心,真的招惹了不该惹的人。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内宫执事,就是太监总管,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高文举也没想那么多,只不过以他的心性脾气,再加上如今的身份,一个太监的态度,他还远远不放在眼里,况且方才原本就是无心之失,而且那太监自己跌倒了,非旦没有当场质问,反而吓的战战兢兢。这样一个人物,本身就是个无所谓的存在。要是他方才埋怨几句,或是说两句好话,高文举也许还能赔个礼,道个歉什么的,搞不好悄悄送他两枚金币都有可能,可他偏偏一言不发,居然想用眼光来杀死高文举。这就太不把高状元当菜了,真当我没见过世面啊,你这种死太监,上辈子电视剧里不知道见过多少,哪里有一个有人样的,混的差的都一个德行,混的好的也没一个有好下场的,嚣张个什么劲啊。那么长的路一点提示都没有,停的时候也不打个暗号,撞了你活该!

高文举没想到的是,这太监之所以那么紧张,并不是因为他平日就如此谨慎宫规,而是今天这个情况比较特殊。依着往日惯例,臣子们晋见皇帝时,都是别人先到场等着,然后这边才去请皇帝移驾前来的。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宫门还没开呢,皇帝就先到了这文华殿,先把负责殿试的官员都叫了过来,然后才让人去宣一帮新科进士上殿来见驾,安排殿试。

这种事情实在太过诡异,先不说皇帝等臣子这种反常的现象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只是这殿里面就坐着皇帝和十几位官员,他一个小小的太监就不敢冒着风险,为了跌一跤在殿外和新科状元争执啊,这一闹将起来,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已。

可这一幕看在旁人眼里就大大的不同了,跟在高文举后面的莫玄飞在那太监停下脚步的同时就向后面的人做了个手势,大家几乎在同时停了下来。又同时将目光投向了前方,试图查看前方的情景,这时候,令人吃惊的一幕发生了。他们大家眼睁睁的看着状元郎将那个太监推的跌了个狗吃屎,然后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站回了队伍,最让人吃惊的是,那名太监居然屁也不曾放一个,就那么小心的收起了自己的物件,又低眉顺眼的站回了原位。

这叫什么事啊?高文举如此牛叉的行为,让一群才子吃惊不已,暗叹,早就听说高大才子睚眦必报又不畏权势,如今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就因为方才这位公公训话的时候冲他喷了几颗唾沫星子,居然就敢在金殿前面推人家一跤,这得多嚣张啊?要命的是,那太监居然也不敢吭声,这岂非说明高大才子连皇宫里的人都不放在眼里,那他得有多硬的后台?再一想关于高大才子的种种传言,大家心中多少都起了几分警惕之心,日后可千万别招惹这位爷,否则可真的不好收场啊。

这一幕却并非没有别人看见,至少在文华殿门口站岗的那几位侍卫可是瞧的真真的,不过他们也挺纳闷,这一科的殿试,官家出乎寻常的重视就已经有些奇怪了,盛大的监考阵容更是让人意外,如今居然还碰到个如此牛叉的状元,今天这事,可真让人开了眼了。

就在高大牛人左顾右盼之时,里面一个太监扭扭捏捏的走了出来,低声和那位脸蛋直抽抽的领路太监交流了几句,又匆匆跑了回去,没一会,里面传出一声略显高亢的声音:“宣新科进士晋见~!”

高文举长出一口浊气:“正菜终于来了~!”

105 殿试

105殿试

以高文举为首的一群新科进士。依足了寇准昨日所传授的礼节举止,大礼参拜了端坐在龙案之后的皇帝赵恒。听到旁边那太监提示可以起身时,高文举心中还挺纳闷,敢情电视上演的那个皇帝亲口喊一句:“众卿平身。”是假的呀,这种事也得由太监代劳。

等依着引领太监分头坐下之后,高文举偷眼打量了一番这文华殿才明白,搞了半天,这里就是个大型的开放式办公室啊。那就难怪皇帝不亲自喊话了,他坐的那位置,离自己还有老远一截呢,估计真要喊一句过来,排在后面那几位仁兄也听不清楚。众人起身之后,几个太监很快就从旁边挪过来几面屏风,将皇帝和众人隔了开来。

文华殿里早已安放了五十几张书案,这些新科进士依次序各据一案坐了下来。紧接着就由十几位官员每人负责几位,开始了分放试卷进行笔试。高文举稍稍留意了一下,坐在他旁边的莫玄飞手上拿到的那张试题似乎与自己手中的稍有不同,正在纳闷时,又有一位大人走过他身边,轻轻放下一张试题来,稍过了一会。又过来一位,依旧放下了一张试题。

高文举很奇怪,他稍稍一留意,这才发现,搞了半天,似乎只有自己手上有三道试题,而其他人手中都只有一张试题,接着就是两个小太监捧着一摞白纸分发,这些是用来答题或做草稿之用的。高文举哑然失笑,看来做状元就是有优待啊,连试题都给的多。

等到那两个小太监发白纸到他身边时,估计被他桌案上铺着的三张试题吓了一跳,两人互相打了个眼神,多取了几张纸轻轻放到他的桌上。

轻轻的摇了摇头,高文举也不再多想,拿起手中的试题翻看了起来。这时,就听到很细微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大人,学生的试题呢?”

另一个声音回道:“你不必答题,随我来吧。”

随后,两个人影轻步从高文举背后走了过去。高文举明白,殿试这就开始了,这哥们运气好,抽了个头名,连试题都不用做,直接就面试了。

没一会功夫,屏风后面响起了一阵低低的交谈起,面试已经在进行中了。

高文举手中的三道试题却都很简单。

第一道题目。用正经的楷书写着几个字:“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狸猫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第二道题目简单的多,只有七个字:“凤落梧桐梧落凤。”

第三道越发莫名其妙了,只有一个字:“秋”

高文举捏着这三页纸,仔细想了一下,看来这殿试果然与那秋闱的正经考试有所不同,这么三道题目,连任何提示都没有,人家要考什么,还得自己先琢磨一番才行,这可真有点意思。

尚未完全揣摩品味明白,背后就悄悄走过来一个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状元郎,你排在第四位。”

高文举一愣,猛一回头,却是方才那个被他推了一跌的太监,一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就低声问了一句:“什么第四位?”

那太监瞟了一眼他案上的三份试题。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却又慌忙掩饰下去,低声回道:“君前答对啊,您排在第四位。还请抓紧时间答了题目才是。”说完,又匆匆而去。

眼看着第二位同年面色有些惶恐的随着一个太监从身边走过,这明显是没能答完题目,心中没底的。高文举摇摇头,看来是有人在故意玩我啊,暖意这么短,还要给我来三道题目。

再一品题目,第一题和第二题,他很快就明白了,应该是难度比较大的对子,第一题是用出对的方式出了一个上联,第二题则是个回文对。很凑巧,这种玩意他前世玩过不知道多少,而且这两道题目的变种差不多都已经玩的稀烂了。这种题目换了别人或者会有点难度,可对于他来讲,那是连草稿都不用打的,提笔就来。

可难度最大的,却是那第三题,只有一个字,分明不可能也是对子,那么,到底是要考什么呢?高文举捧着那个只写着一个字的试题不由的发起了呆,完全没留意,背后有一大群官员正望着他的背景低声的讨论着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那惊世骇俗的试卷早就在官场的相关人士中传遍了,加上吕蒙正和寇准二人的一番宣扬。他的才华已经在官场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应。有人惊呼他为千年难得一见的绝世才子,有人觉得他在故弄玄虚,或者极有可能用某种方式作了弊。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争论的如火如荼,唯独没人对他仅用几个时辰就答完题目的事情提出疑问,一来,他的才名早已传遍京师,二来吕蒙正和寇准的信誉度实在是不容置疑,有这两人亲口承认,此事为两人亲眼所见,也就少了许多争论。但也有许多与此二人不和的,正打算趁这机会搞出点事端来,如果高文举真是靠作弊取得了头名,那这正副主考自然脱不了干系。

出于一些众所周知的小心思,此次殿试之时,这些别有用心的官员就打着冠冕堂皇的幌子,说什么为了当场作个测试,让状元郎来个现场证明,以堵悠悠众口。为了证明高文举的确才思敏捷,经过众位前辈商议,一下子就给状元郎发了三份试题。

而今天殿试的题目又是二十位文华殿学士分头出的,每人所出又不尽相同,分发时又采用了随机的方式,因此。轮到高文举时,他能接到什么题目也没人能猜的到,连考官自己都不知道会考他什么,就更别提考生了,如此一来,这作弊的可能性自然也就不存在了。由于殿试的特殊性,大家今天所出的题目本就比较侧重速度,如果高文举能在规定的时间内答出来,那就足以证明他的才华不虚了。

这些人敢如此排布高文举,还有一个不为考生所知的情况,就是今天的题目。答不答的出,都不会影响已经排定了的名次,只要最终在君前答对时不捅篓子就算过关。那么,一道题和三道题,也就没什么区别了。不过,在事先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如果能把高文举用这种方式压迫的答不出题来,那多少也会让这些平素以才华著称的学士们扳回几分面子来。

没错!文华殿这些学士们之所以要打着皇帝的旗号来摆布高文举,最重要的原因,并非是官场上的倾轧,而是面子!文人的面子!试想一下,这些凭着自己的才华,辛辛苦苦挤进大宋的最高学府文华殿来做学问的人,如今被一个黄毛小子抢了风头去,这让人情何以堪?!因此,当那些怀有不可告人目的之人找到这些以文才著名的学士之,提出这么个小小的要求时,一下就博得了众人的拥护。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适当的增加一点难度,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嘛,最坏的可能性,状元郎交了白卷,也不过是徒增几份笑料罢了,又不会影响人家前途,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众位学士可不认为自己是在故意刁难状元郎,让这位出道以来就一路高歌猛进的少年郎,适当的降一降火也是可以的,否则,一个从未遇到过对手,过于顺利的年轻人,一旦遇到了困难挫折的打击,不免生出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来,要是一个想不开……那可就不太好了。大家这么处心积虑的制造出一些困难来,让他认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也是出于对后辈的爱护嘛。

在同时参与主持殿试的某几位官员的运作之下。负责抽签决定面圣次序的太监,很“公正”的为高文举排了个第四的次序。这个次序,正好不在前三位可以免答的范围之内,是第一个需要将殿试试卷交给官家过目的人,虽说即使交了白卷也无所谓,可毕竟在面子上便有许多不好看了。

高文举想了半天,也没能揣摸明白这个“秋”是个什么意思。这时候,却见第三位面圣的同年也低着头走了进去,显然很快就要轮到自己了。

这时候,那太监又走到了高文举面前,轻声道:“状元郎,准备一下,下一个就到您了。您与前三位不同,是需要带着试卷一同去见驾的。”说完又“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官家殿试问的话不多,几句就过了,您抓紧点儿!”

高文举微微一笑,轻声道了句谢,心中一横,抓起笔来就打算答题,这时才发现,原来砚台还是干的。那太监见状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轻笑着离去了。

站在高文举身后不远处的几位文华殿学士正在交头接耳的低声议论,讨论今天给状元郎连发三道试题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原想给状元郎一个教训来着,没想到他的运气这么差,就抽了个第四名的次序,如此一来,如果他原本尽着一道题目来答,还有可能过关,可这三道题目一同琢磨,似乎有些照顾不过来了。虽然这些大学士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了几份关怀,可那语气却出奇的一致,都认为高文举这回肯定是答不完了,就算能勉强答出一道来,毕竟也算不上个圆满,自然是要小小的现眼一次了。

就在众人讨论高文举手中那几道题目都是由谁出的时候,却见高文举已经开始挥毫泼墨了。众人见状连忙住了嘴,齐刷刷望了过去,纷纷猜测高文举究竟是答的哪道题目,却见高文举很快的将手上的试卷移过了一边,居然开始答起了第二道题,还没顾得上惊讶呢,第二张试卷已经被轻轻提起放到一旁了。

“他居然三道题目都答了?”

“此子果真如此神奇么?”

“且看看吧。”

就在高文举放下笔的时候,又有一个太监走了过来:“状元郎,到您了~!”

高文举起身之后,突然扭头向正在悄声议论的诸位学士展颜一笑,将一群学士吓了一跳,一愣神的功夫,高文举已经随着那太监向屏风处走了过去。

众人长呼一口气,如果被人知道了,自己这一干人如此戏弄一个后进晚辈,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一个学士突然低声急促说道:“方才那高鹏似乎三道题目皆有作答,若是他一并携了去见驾……”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一人道:“糟了,原以为他要交白卷,或许最多答出一道来,到时只需要将白卷扣下,官家那里自然不会有事,如今他若携了三道试卷同去,那不是……”

“你们看那里~!”一个学士伸手向高文举方才坐过的书案一指。

众人瞧的真切,那三份试卷,正静静的躺在书案上呢,再向等候在屏风下的高文举望一眼,却见他手中并无一物,脸上正露出一个很是灿烂的笑容。

一群学士面面相觑,稍一愣神,几乎同时迈步,向高文举的书案处抢了过去。

当众人走到书案前时,望着分别摊在书案上的三份试卷,各自唏嘘不已,众人却不敢造次,稍一回神,便不约而同恭敬的向一个留着一绺山羊胡须的学士望去。

那胡子稍稍有几分发白的学士低声读道:“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狸猫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顿了顿,又将高文举所答读了出来:“诗也有

词也有

论语上也有

对东西南北模糊

虽是短品

却是妙文。”读完之后,抚着那一绺山羊胡须闭目沉吟了起来。稍隔一会,露出一个笑容来:“答的妙~!”

一位学士指着第二道题目,低声问向旁边一人道:“祁山兄,此联出自你手,且看状元郎应对如何?”

那位祁山兄低声读道:“凤落梧桐梧落凤。”又读高文举所对的下联:“珠联璧合璧联珠。”

稍稍一品味,点头赞叹道:“天衣无缝啊~!”

众人再望向第三道题目,也就是那个只有一个“秋”字的试卷。

高文举这回的答案,却是一首七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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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面圣

106面圣

“星流似火夜城边。点点萤归客路前。

牛斗静寒光皎皎,雁鸿飞落影翩翩。

浮沉月水一帘隔,下上去山四壁悬。

秋树几回惊梦冷,愁凝草阁臣深烟。”

读完了高文举的七律,一群学士们都低下了头,默默的沉思了起来。稍稍过了一会,一个学士瞄了一眼依旧站在屏风旁边的高文举,低声道:“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连作三道题目,此子果真名不虚传啊。”言下之意,人家这状元的确是有料的。

另一人道:“依我看,这高鹏,似乎已然识破了我等这点小花样,否则,如何将已然答出的题目放了下来,我方才分明听到那个喜公公吩咐了他要带了试卷去面圣的啊。”

“看来,人家这是在卖咱们的好啊。若是如此,我等依旧还不识趣,可就有些说不过去啦。”

“咦?萧大人,你这是……”有一学士发觉那山羊胡的老头正死死的盯着高文举那首七言诗动也不动,根本就没参与他们的讨论,不免的有些奇怪。连忙低声问了一句。

山羊胡子一大把的萧大人嘴里喃喃有声,并未理会他的询问。那人越发有些奇怪了:“虽然仅以如此短的时间,更未曾打草稿,便做出了一篇七律已是难得。可毕竟时间紧迫,他这首诗作也只能算平常罢了,也未见得有何高明之处,为何萧大人如此用心?难不成,人家挥笔立就之作,我等费了这老半天的劲,居然尚未品出其中意境不成?”

另一人附和道:“说的也是,萧大人这是爱才心切,又唯恐自己漏掉了什么,萧大人果真不愧为我辈楷模,只是一个人才华再怎么高明,恐怕也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佳作出来吧,否则,那不就成了神仙了吗?”

萧大人终于回过了神,扫了众人一眼,此刻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不屑和嘲笑,众人都是久混官场的,如何能不明白老头这时候已经发现了某些奥妙,当下也不敢再出言顶撞了,全都很配合的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来,就等着老头分析解剖了。

萧大人轻轻将第一张纸拖到条案中央,用手一指压低声音道:“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狸猫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此联乃老夫亲拟。老夫如今便请教一下诸位同僚,此联有何奥妙之处?”

其中一人道:“初一看,似乎与灯谜有异曲同工之妙,大人以此法出对,大是别开生面,让人深感耳目一新。”众人连忙点头附和,若非唯恐惊扰了其他正在答题的进士们,只怕如潮的阿谀之声就要接二连三了。

萧大人脸上浮起了一丝淡淡的自豪,又接着问道:“那诸位可知,此联所示为何物?”

诸人这时候哪里敢下死功夫去琢磨,就算真的想明白了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呀,于是,几个不着痕迹的马屁轻轻就拍了上去,让老头暗自爽上一把,赶紧直接宣布吧。

萧大人如何不明白大家这是有意做作,却也不原拂了大家的好意,便提起高文举的笔来,在那上联的右方写了一个“猜”字。

“老夫此联之意,却正如祁山所言。乃是灯谜,这谜底嘛,却并非禽兽,乃是此字。”

“妙!果然妙,萧大人……”此人的奉承话被萧大人举手打断了。

萧大人接着一指高文举所对的下联道:“诸位请看高鹏所对之下联。诗也有,词也有,论语上也有,对东西南北模糊,虽是短品,却是妙文。初一看,似乎仅仅是力求工整而硬凑了一联,可大家联系一下老夫的上联来想一想,此联是否也有玄机在内呢?”

说完之后,老头一捋胡须,一脸微笑的看着大家,再不言语了。

众人不由的静思了起来,只一会,那位出第二道题目的祁山兄两眼一亮,突然向萧大人拱了拱手。

萧大人点点头,将手中的毛笔递了过去。

祁山兄提起笔来,饱蘸浓墨,在那下联的左方写下了一个大大的“谜”字。

众人一见此字,几乎同时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他们都是饱学之士,在没弄明白萧老头这层哑局之前,虽然不敢奉承,却也不敢放言评论人家高文举所对之下联如何。于是,在三道题目中,反倒是第二题的回文对显得天衣无缝,最显功底。大家也便将此联认作了他的最高水准。而在老头将此哑局打破之后,众人这才发觉,敢情人家高状元不但识破了老头这个局,猜出了结果,而且还用另一个局回复了他,并且这个谜底还是如此的有趣。

众人心中的震惊此时就可想而知了。十几号人顿时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

萧大人又将高文举那首诗轻轻取出:“诸位还以为此诗文才平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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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诸位“考官”围在一起点评高状元的试卷之时,皇帝接见第三位新科进士的进程已经圆满结束了,看着一个太监领着那位“幸运儿”从身边走过,高文举就听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位太监轻声说了一句:“随我来吧。”

高文举低眉顺眼的跟着这位态度明显好了许多的什么公公向里走去,绕过屏风,向前走了大约十几二十步的样子,那太监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道:“陛下,高鹏觐见~!”

高文举微微一笑,早在昨天寇准的培训班上,他就了解了这觐见皇帝的一些规矩,比如说这时候这位公公这句话,面上看,那是向皇帝禀报人已带到,可实际上,皇帝一直就坐在对面,岂能不知道人已经来了。所以说这句话,其实是给后面这位来见驾的幸运儿说的。这是为了防止某些被帝王威仪吓晕了头,不知道自己处境的菜鸟设计的,只要是一听到人家这么一说,你就应该明白,哦,这是到了皇帝面前了,得,赶紧行礼参拜吧。

高文举这时候就是这个处境,一听人家出声,连忙从太监背后向左闪了一步。拱了拱手道:“学生高鹏,参见陛下~!”寇准可说的很清楚,虽然新科进士都被称为“天子门生”,名义上,都是皇帝的学生,可实际上,在中了进士之后,每个人一生之中,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在皇帝面前自称学生,过了今天殿试这一关,这些人可都是要放了官的,以后再见面,可就只能君臣相称了,这个师生关系也就实实在在的成了个名头。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过了这个村,便没了这个店,高文举又岂能错过。况且他也压根没打算做官,而日后这位九五之尊又将成为自己的大舅哥,这个自称“学生”可好过自称“微臣”许多倍了,不管了,先凑合着过了这个关,把名分坐实了,找个机会定了亲事再说吧。

高文举毕竟不同其他人,而且这里又不比其他场合,非得一板一眼的照着剧本来演。他这个参拜,原本就抱着凑合的心思,压根就没打算真的三拜九叩。而坐在龙案后面的赵恒心里也一样打着别的主意,看见他那慢腾腾的样子,又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出声道:“哟,这不是咱们的状元郎嘛,快免礼,来,近前来。”

几个随堂侍候的太监一时哑然,心道,果然是状元郎啊,这待遇就是不一样,没见前面那三位。哪个不是战战兢兢的大礼之后才起来问话的。这位倒好,不但不用大礼,还得了个近前来的优待,须知这个面圣的过程,那是相当讲究的。整个过程中,和皇帝的距离,那都是有规定的,虽然说皇帝有权将召见对象招到近前来,可那种待遇一般都是近臣或者重臣才有的,换句话说,那句“近前来”的待遇,可是个不得了的荣耀啊。好,这位新科状元,还没放官呢,就得了这么大个实惠,看来,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高文举抬起头向赵恒望了一眼,却见这位与自己仅见过一面的舅哥,正一脸微笑的望着自己。高文举又打量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好家伙,这面试,可真够费劲的,光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得有近十米之远,这还怎么对话啊,真难想象,方才那三位是怎么过的这一关。

看到高文举有些发愣,旁边那太监连忙出声提醒:“状元郎,陛下召你近前去呢,还不赶紧谢恩?”这个谢恩也是个专用名词,并非只有感谢的意思,一般来讲,就是照着做的意思。这时候当然就是让他赶紧过去了。

可让一群陪考官员和随堂太监惊奇的事情又发生了,这位运气好的不得了的新科状元居然露出一个很憨厚的笑容对着皇帝说了一句:“这不太好吧?”

一伙人差点把下巴掉下来砸着自己脚面,那带着高文举进来的太监急的脸都红了,有心再分解两句,可眼下这场合,官家就在眼前,自己已经出了一次声了,再多一句嘴,只怕要惹官家不高兴了。毕竟这是殿试,还不是普通的君臣答对,这其中可是有天大的差别的。再说官家旁边还坐着几位陪考官员呢,自己一个内侍,在这种场合话太多了,难免会受到牵连。

完了,这位新科状元郎,只凭这一句,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还没怎么地呢,就先当面抗旨了。就算陛下不追究,日后难免没人拿这事来做文章啊,看来,年轻人还是太冲动啊。

就在一群太监和陪侍官员为这位没眼力劲的状元郎担忧时,皇帝陛下的话,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与众不同。

107 殿试?品茶?交易?

107殿试?品茶?交易?

赵恒全然没有理会周围那些官员和内侍的眼光。依旧面带微笑着说道:“正好,中秋节前新到了一批贡茶,一起来品品?”这话的味道,竟然毫不掩饰的表示出了要征求对方意见的感觉。

一瞬间,整个由屏见围起来的这个小小空间里,所有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曾几何时,什么人在什么场合,曾见过皇帝陛下要请人品茶还要摆出如此一番低三下四模样的时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甚至有许多人马上怀疑起了自己是否听错了,又或许是在做梦。总之,这种情况完全是不可能发生的,尤其这还是当着一群陪臣的面在进行的殿试中发生的。

高文举其实在方才赵恒邀请他上前的那一霎那,就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了有那么一丝熟悉,印象中,后世那些大人物全都喜欢这种云山雾罩的说话方式,明明简单的寒暄,如果换了场合,整个意思可就完全不同了。因此,赵恒让他近前来的那一刻,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其中恐怕另有内情,便很自然的回了一句“不太好吧?”一来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对方的试探。二来也很明确的表示了自己的立场:我考这个状元,其实不在乎官做的多大,你那个近臣、重臣的位置,我不怎么感冒。

赵恒能想出这招来试探高文举,自然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接着就很平静的让人沏了两杯茶来,举手招了招,请高文举过来品茶。

旁边那些陪同出席的官员这时候都傻眼了,可眼前这位主角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大家就算心里觉得震惊,也没人敢君前失仪,只得捂了嘴,硬着头皮向下看了。

高文举倒是很自然,一点没有见到皇帝的觉悟,大大方方的就坐在了赵恒给他赐的座位上,施施然就品起了那杯茶,这让一群官员越发的震惊了,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的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领域,完全不能用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感触了。这到底是殿试啊还是品茶啊?

高文举品了一口,微微皱眉道:“龙井?”

赵恒点点头:“人说龙井茶,雨前是上品,明前是珍品。这一批,正是明前珍品,如何?”

高文举自然知道他说的这个龙井茶的两种极品了。所谓雨前、明前一说,乃是指采摘的时间。如果采自谷雨之前,便称为雨前,若是采自清明之前,便称为明前。因为清明之前所采的茶乃是茶叶一年中首次可采的时段,因此最为鲜嫩,制作也来的茶叶自然也口感最好,因此明前便被奉为珍品。

可皇帝在殿试的时候请他品茶,自然不是如此简单了,肯定有个别的含义在里面。高文举微微一笑道:“明前虽珍贵,可这口感,似乎并不如二龙戏珠。”

赵恒呵呵一笑:“说的也是,这二龙戏珠是你高家特产,有此茶在手,你自然看不上别的茶了。朕的手里,好茶不少,能赶上二龙戏珠的,诚然一味都没有。不过依朕自己看,那二龙戏珠未见得就赶得上这龙井的味道。而且,这龙井,胜在量大。”

高文举明白了,这位未来的舅哥。是打算推销他的茶叶了。当下微微一笑道:“陛下觉得那二龙戏珠的口感不如龙井,多半是因为个人口味稍有不同。学生所言这明前口感不如二龙戏珠,乃是说此茶并非明前中最好的。不若学生所贡二龙戏珠那样,乃是茶中之最。”

赵恒微微一愣:“你是说,还有比这贡茶更好的明前珍品?”

高文举点了点头:“正是~!”这意思就很明白了,要想推销,你得把茶叶的管制完全放开了给我,否则,你让人家蒙了,连累你妹夫我也跟着被人骗,那可就不好了。

这边赵恒还没说话,这陪同的官员中一个年约六旬,身着绯红二品官服的官员马上怒声喝道:“大胆高鹏!这是君前答对,岂能如此儿戏?你说贡茶并非佳品,可有人证物证?!须知此处空口无凭,乱说一气,可是有欺君之嫌的~!”

周围的一群官员连忙低下头,假装没听到,实在不是他们不想插言,而是今天这事实在是太让人想不明白了,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打滚的,哪个不是人精,这殿试的当口请了学生品茶的事,恐怕在华夏几千年历史上,这是头一份!人家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呗,哪轮得到咱们这些微末小官来插嘴,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圣上,连隔夜都用不着。估计当场就能得到教训。可这位出言打断高文举答对的,大家也惹不起呀,因为他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副宰相李至。

李至本来就觉得今天这事处处透着邪气,可没想到这高鹏居然顺着杆往上爬的这么厉害,若是他说点别的倒也无所谓了,可他偏偏说起了关于贡茶的事情。整个大宋,谁不知道,这贡茶是由他李至经的手,要是让这小子这么红嘴白牙的一顿说,让人知道了自己居然没有将最好的茶叶送进皇宫,而是自己截留了享用,恐怕皇帝再想护着自己,也过不了这一关了。李至一着急,也顾不上今天的场景有多奇怪了,跳起来就要把这势头拦下,要是让这小子把事情全捅了出去,回头自己这官可真就坐不稳了。

可李至这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了。看到皇帝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快,连忙扭头向两边打量了一下。却见他左右两边坐着的李沆和吕蒙正都是老神在在的闭目神游,压根就没理会品茶那两位和自己,仿佛这殿中的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似的。李至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来,正想向皇帝解释两句,却听到闭着眼睛的李沆淡淡开口道:“李相公。眼下是殿试之时,所有答对,皆是陛下出题,高鹏应对。高鹏所答之语究竟如何,眼下并非定论之时,还请李相公稍安勿燥。”

大宋官场这几年有个不成文的惯例,由于李沆是宰相,而李至和吕蒙正分别为左相和右相。依习惯,只有宰相才能配得上相公这个称呼,而李至这几年圣眷甚浓,大家就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那个副相的副字。也就紧赶着呼他为李相公了。至于李沆,则升格为相公,直接把前面那个姓氏去掉了,反正大宋朝的相公,仅此一位,别无分号。

虽然李至也挺喜欢那些下属呼自己为李相公的,可这个称呼毕竟多少有些僭越的味道在里面,你看人家吕蒙正,也和他李至平级,却从来没人呼人家为吕相公,全都以吕大人相称,也没见人家在自己面前就低了气势。没想到,今天,就在官家面前,相公头衔的正主李沆却这么不咸不淡的将自己这个西贝相公点了一句,这不能不让李至汗毛倒竖。他明白,这是李沆这个老家伙在提醒自己,现在是官家在考自己学生的功课,人家答的好坏与否,还轮不到他这个做臣子的来插嘴。

李至头上的冷汗哗哗的,连忙小心的坐了下来,偷眼向皇帝和高文举打量了一眼,却见人家根本就没理会自己。又向李沆投了个感激的眼神,却发现人家压根就没睁眼,似乎方才那话是在说梦话一样。李至这心里又打起鼓来了,他又向着排在吕蒙正后面的那几位官员打量了一眼,却见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一脸的不知所谓,似乎完全被眼前这一切震惊了。

李至心中暗道,看这些人的样子,他们似乎和老夫一样,根本就不明白官家和这高鹏在打什么哑谜,这才一脸的不敢相信。可是相公和吕蒙正这老东西为何会如此淡然,难道说官家和高鹏的把戏他们都弄明白了么?如果说他们俩人老成精,猜出了隐情倒也罢了,可这高鹏,一个未满二十的毛头小子,君前答对。遇到如此情景,怎会如此镇定,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一般,难道说,官家和此子有何约定不成?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贡茶的事情知之甚深啊,这要是他揪着此事不放,老夫岂不是要槽糕?难道官家要借着此子这手整治于我?这也太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影响赵恒和高文举的心情。赵恒接着道:“那依你看,若以物易物,这龙井,需要多少方可换到那二龙戏珠?”

高文举心里豁然开朗,搞了半天,这是打算用自己手里有的东西来换我手里的东西呀?结合之前他所说的那番话,自然就是希望用自己手里的资源通过高文举来换取桃花岛的物资了。眼下这意思,分明就是在告诉自己,这桩事,将来要放开了手脚让自己去做了,而将话说的如此隐晦,就是在告诉自己,这事还上不得台面,得在暗地里进行啊。嘿嘿,谁说古人比不上现代人了?就这点花样,向旁边望一眼,高文举就至少看到了两个听明白了的。其中一个就是他在考场上见过一面的吕蒙正吕大人了。

高文举想通了此节,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了,当下微微一笑:“生意场上的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的清楚的,至于这兑换的比率,恐怕还得经过谈判,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平衡点才行。”

赵恒见他应允了下来,自然大喜过望,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此事就托付于你,朕可就静候佳音了。”说着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

高文举见状又是一乐,呵,这是要端茶送客了。连忙起身告退。赵恒也很配合的打发人带他出去,然后宣下一位进来见驾。

想不到,自己这位大舅哥可真是好算计,唯恐自己不答应,却在这种场合逼了自己答复,果然够阴险。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请自己品了一回茶,却逼着自己应了一把交易。看起来是自己占了便宜,可实际上,最大的赢家,却还是这位舅哥。看来还是得早早的把晓岚拐到手里才能放心,否则不定啥时候又要被他算计一把呢。这种亲戚,实在是太危险了。一边想着事,一边跟着带路的太监向外走。

拐过屏风,高文举一眼就看到了那几位守在自己条案前激动不已的学士。想到这几位学士对自己玩的那个小花样,高文举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如今自己这茬事已了,他也不愿意和这些人再起冲突,就放轻了脚步,试图不打扰他们,悄悄离去就是了。

却见那位萧大人拿起一页纸来小心的铺在案上向众人问道:“诸位如今再来看一看,此诗之意,却又如何?”

一位学士低声诵道:“烟深卧阁草凝愁,冷梦惊梦几回秋。

悬壁四山去上下,隔帘一水月沉浮。

翩翩影落飞鸿雁,皎皎光寒静斗牛。

前路客归萤点点,边城夜火似流星。”

读完之后,发出一声很吃惊的声音道:“我的老天,方才那首诗倒了过来。这是……回文诗~!难道说,那高鹏,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便做出如此工整的一首回文诗来?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另一个声音道:“且不论此诗之高下,你看他这两副对子,哪一个不是天衣无缝,浑然天成?这简直就不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境界啊~!”

“就是就是,此子可谓智近于妖啊……”

高文举一脸黑线,这就是说我不是人了?还成妖精了?不说你们这群老家伙跟不上时代,倒在这编排起我来了,看来人家说文人相轻,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本来还想坐回自己的条案前等候殿试结束之后一同离去呢,如今看到这帮老书呆子正围着自己的桌案在研究自己的作品,还一边夸自己文才好,一边编排自己不是人,真是莫名其妙!

为了不让这些位大人看到自己觉得尴尬,高大善人很体谅的迈步走出了文华殿。

一到殿外,却看到那个方才被自己推了一跌,后来又打算看自己笑话的喜公公正在向之前就出来的三位同年训话,听那意思,好像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太对,让喜公公丢脸了。

高文举也不愿意搭理他,扭头对跟在自己旁边的那位太监问道:“还有别的事没?我可以回去了吧?”

那太监连忙点头,在殿外喊过一个小太监来为他领路,又一个劲的向他道歉,说自己职责所在,眼下走不开,请他多包涵。

看到高文举施施然离去,那喜公公有些不理解,扭头刚想向那位公公问两句。却听那公公心有余悸的对他说道:“小喜子!忘了你那事吧,以后可别再想那茬了。这位爷,咱惹不起~!”

108 柳三变的打算

108柳三变的打算

高文举本来觉得这些学士们太过无聊。反正自己的殿试已经结束,与其在这里发呆,还不如回去找白大情圣聊一聊泡妞心得来得有意思一些呢。此念一起,他立马打算就此告辞,不想一出文华殿,就被领着七扭八拐的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所在,看着那里坐着的三位同年,自己还有些不明白,扭头一问,这才知道,原来今天的殿试结束之后,陛下还要在这里赐宴给各位门生呢。

高文举虽然颇有几分不爽,却也不便在这种早已约定俗成的规矩面前搞特殊,毕竟大家不比自己,人家还要靠着今天这顿饭提高知名度,打开官场的进步之阶呢。

那太监将高文举引到之后,便自行告退了,几名宫女连忙上前为几位新科进士奉了茶,高文举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大宋这几任的皇帝还算正常,至少没弄出清朝那种金碧辉煌的园林式建筑出来摆谱。这里的建筑和陈设都显得凝重大方又有几分文静,看起来倒让人有一种到了后世那种建在深山老林中的渡假山庄的感觉。

与三位先出来的同年叙了谱,这三位都是二甲居中的名次,分别是第二十二名的萧逸、第二十九名的王平、第三十三名的郝龙城,四人如今名义上都是同年了,自然少不了套几句热乎。由于高文举在本科同年中名声太旺,而且他本身又不太出面交际,导致别人对他都很熟,结果他反倒对别人没什么印象,这么一叙下来,四人方才稍稍熟络了一些。

那三位都是初登科的书生,对皇宫这种明显是传说中的地方自然有几分深入骨髓的畏惧之感。都坐下半天了,三人依旧不曾从方才和皇帝谈话的那番经历中醒过来,一举一动都显得有些微微不安。

高文举见三人有些放不开,便主动挑起了几个话题,试图让三人放松放松,谁知三人压根就心不在焉,连他讲的笑话都听不出来笑点,高文举觉得有些无趣,便找了个机会端着茶杯四处转悠了起来。

几个宫女连忙上来问询,还以为他有什么需求呢,高文举也不多理,只是问她们是不是有规定必须要坐着等,宫女们倒不记得哪里有这规矩,只好由着他四下乱转了。只是再望向他的神情可就有些不太一样了,再一听人家说这位便是本科状元,一群宫女的眼光都有些痴了。

高文举转悠了一会。却听到一阵笑声传过来,回头一看,却是柳三变和另一位同年相伴而来,看来这两位是等待了一会方才过来的。

“哎呀,状元郎,今天这风头可是出的劲啊。”柳三变一看到端着个茶杯四下乱转的高文举,忍不住就打趣了一声。

高文举笑道:“一点小把戏,不值方家一哂,哪敢跟史上最牛的柳探花相提并论?!”

柳三变也不就坐,学着高文举的样子,端起一杯茶来向高文举走过来,两人边走边聊,那个同来的进士自然的与先到的三位同年聊了起来。高文举眼角一扫,就看到刚刚领路过来的那个小太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看着自己,估计是没见过在皇宫内苑中这么大胆的人吧,便向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吓的那小太监连忙低头,一路小跑离去了。

柳三变贼兮兮的笑着对高文举道:“你今天可是大大的出风头了,打你离去之后,这殿试的笔试都差点被搅黄了。你没见那些大学士刚才的样子,哈哈。太解恨了。”

高文举一脸无辜:“他们当我是雏,合起伙来捉弄我,我都没说什么,他们倒有意见了?”

柳三变笑道:“也不能说他们有意见,反正绕着你老兄那三道题目,争论声越来越大,后来都吵起来了,我还在里面答对呢,离那么远都被吵着了,嘿嘿,连圣驾都惊着了。在我之后,连殿试都暂停了,估计陛下也在那品评你那几道题呢。哦,对了,你能把你那几道题说说么,我也感觉感觉,看看是什么绝世妙文,把这几位大学士都弄的如此失态?”

高文举撇了撇嘴,一副世外高人嘴脸:“哼,尔等凡夫俗子,晓得甚么?须知天机不可泄漏~!”

柳三变哈哈一笑:“德行~!”脸色一正道:“对了,还有个正经事呢。今天这琼林宴之后,可差不多就要决定咱们未来的路子了,你有什么打算?”

高文举两眼一瞪:“你不是吧,今天才问我这个?”

柳三变道:“大哥,你以前从来没说过这个话题啊,今天再不问,恐怕就来不及了,要是一会在宴上有人问起。我怎么应对啊,咱得先通个气,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啊。”

高文举无语了:“考功名不是你的夙愿么?难道你以前就没计划过仕途的走向?”

柳三变摇摇头,一脸神往的样子道:“说起来也怪,在去泉州之前,我一直以考中功名,在官场上拼搏一番为念。因此,一直念念不忘要在科场上好好露一把脸。可在遇到你之后,这个观念似乎慢慢有了转变,且不说这几年看到的官场上那些是是非非,就只看你这几年走的这一路,我就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走仕途似乎并非唯一的手段。再说,我天性便有几分不喜禁锢,好像也不太适合官场上那些弯弯绕。在未考之前,我心里还一直在打鼓,若是考不中倒也罢了,大不了再奋斗几年,重来一回便是。可这一中,也就没了退路,何去何从,总得有个交待吧。”

高文举默然,看来历史上那位怀才不遇的柳七郎。是有他形成的原因的,而这其中最大的因素便是他自己的性格。虽然在自己影响下,他的命运发生了转变,可那种骨子里藐视规则的张扬却是无法抹去的。或许在他心里,考取功名,只是为了向世人证明自己才能的一种手段吧。至于考中之后要去做什么,却并没什么相干了。

说话间,身后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两人稍稍注意了一下,却是越来越多的同年过了殿试,也被领到了此处。大家也都很规矩的入了席,却没人像高柳二人那样举着茶杯四处乱转。两人觉得这些人太过无聊,默契的走远了几步,直到感觉后面的声音影响不到自己,这才停了下来。

“你不是做了一首《鬻海歌》么?”高文举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我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的,将来要是你自己做了官,一定要救这些贫苦百姓出水火的,怎么,这些抱负现在都忘记了吗?”

柳三变冷笑一声道:“若是三年前便中了榜,我毫不犹豫的会去那么做。可这三年来,在你身边也好,在父亲跟前也罢,所见所闻都让我受教颇深。如今我也多少明白一些官场上的规矩了,也深知,仅凭一腔热血,恐怕很难的撼动这早已铁板一块的官场了……不怕你笑话,这几个月来,我醉心音律,其实也是有些害怕自己要面对这一切了,我也想打拼一番,可知道的越多,就越明白自己力有不逮……唉~!”

高文举这回可真的震惊了,搞了半天,柳大才子以前那番豪言壮语是无知者无畏啊,现在是了解了游戏规则,却并不愿意在这规则面前低头,同时,又清楚自己的能力有限,在这种规则面前不得不低头,如此一来,心里居然萌生了退意~!

“这回你能告诉我你的打算了吧?”在高文举沉思的时候,柳三变又出声发问了:“大家兄弟一场,就算帮不上忙,我借鉴你点经验总可以吧?”

高文举无奈的笑了笑:“我的经验不见得就适合你呀。”

柳三变道:“在我的印象中,就没有你高文举办不成的事。反正我就跟你耗上了,你要是愿意入官场,我就去给你做幕僚。你要是不愿意入官场。我还是去给你做幕僚。”

高文举笑道:“我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难道是中了状元之后气质又有加强了?”

柳三变不爽的翻了个白眼:“我是说正经的。”

高文举道:“这事可有些严重啊。你说本科一甲三人,我一个不做官也还无所谓,要是连你也拐走了,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啊。”

柳三变两眼一亮:“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入仕途了?”

高文举笑道:“你就别装了!看你那两眼放光的样子,都快赶上狼传说了。人说一辈子坐官,十辈子挨砖。我可不愿意来世在街道唱莲花落~!我还是安安稳稳的做我的富家翁来的好。”

柳三变长呼一口气:“虽然做官的诱惑也挺大的,不过你我兄弟一场,总不能眼看着你整天操劳无动于衷吧,小弟就吃点亏,给你做个帮手吧。”说着嘿嘿一笑:“自家兄弟,你不会亏待我吧?”说完,似乎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茶杯,端起来品了一口,点点头道:“嗯,果然是好茶~!”

高文举不由失笑:“不错不错,看来你无耻起来,隐隐约约已有超越我的迹象。嗯!好好干,大有前途啊~!”说完也端起茶杯来品了一口,大怒:“呸!凉了~!”

柳三变也不顾身在皇家内苑,便放声朗笑了起来。却听到一个稍显威严的声音明显的用调侃的口气说了一句:“怎么如此怠慢状元郎?!还不赶快去看茶?!”

两人一愣,扭头一看,却见皇帝陛下已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身边前呼后拥,看起来殿试已经结束了,却不知为何方才没有听到唱道的声音,而那声音的发起者,正是这位皇帝陛下。

109 琼林宴风波

109琼林宴风波

也不知道何时,殿试居然已经结束了。高柳二人看到皇帝陛下都驾临了。哪里还敢再在这里嘻嘻哈哈,连忙上前告罪,赵恒心头正喜,也不甚为意,轻笑一声也就揭过了这一页。

一番礼让,大家便随了管事太监的吩咐依次就坐,结果赵恒又临时起意,非要拉着高文举坐到自己下手,高文举再三推辞不过这,只得硬着头皮坐下,心里多少有些惶恐,不免暗自埋怨两句,今天这里大佬

这么多,舅哥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摆明了要给妹夫挖坑呢吗。当然这话不能说出来,否则会让人认为他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果然,刚刚坐下,屁股还没暖热凳子呢,就听一个隐隐有几分不怀好意的声音响了起来:“状元郎方才与探花郎聊的那么开心,不知所为何事啊?”

高文举注目一看,正是那们在殿试时当面指责自己的李至李相公。心道。你这老不死怎么还阴魂不散啊,方才有正事稍稍提及了你一句,你就踩了尾巴一样跳的那么高,这里没找你的事,你倒寻上门来了,真是不知好歹。

当下微笑道:“今日出门时也不知道陛下会赐宴,还让家里留了饭呢,方才我和柳兄正在发愁,也不知道家里给做的饭要怎么办呢。”

李至见他分明是在信口开河,敷衍自己,简直就没把他这相公放在眼里,冷哼一声就要发作,却听赵恒轻轻笑道:“你都富的流油了,怎么还在这上面扣呢?”

李至顿时又是一头冷汗,要说官家在殿试时那番话语让人摸不着头脑,还可以强迫自己把这事当成特意安排下来的某种测试,甚至在看到李沆和吕蒙正那番表现之后,李至还一度认为对高文举的测试题目中或许还有李吕两人的影子呢,否则他们不可能会那么无动于衷。可是如今看到官家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和高鹏开起了玩笑,这就太耐人寻味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李至在赵恒手下已经好些年了,对这位主子的性子,那可以说吃的很透。印象中,这位爷对礼仪涵养这些东西是极讲究的,便是在潜邸时,也不曾与人如此开过玩笑。可是今天,居然当着几位重臣。与一个新科状元如此轻松的开玩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这回踢着铁板了?回头再望一眼就坐在自己身边的李沆和吕蒙正,见那两位都是一脸微笑,心中正是发冷,脸色也随着难看了几分。

却听高文举一脸正经的说道:“学生祖上有训,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故无日不可或忘勤俭之道。学生生性顽劣,这点道理还是多少明白几分的。这几年,凭着赚的多,花的少,辛辛苦苦才攒了那么几两散碎银子……”

赵恒见他说起来没完没了,笑着摆摆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借你的。”

高文举一脸黑线,你倒是不借,可你却拿这个逼我给你跑腿啊。

赵恒看着他,又笑着扫了一眼其他人,悠悠道:“你看你,上回捐了钱,朝廷不是给了你赏赐吗?那一等太平绅士的爵位。全大宋,可就只有两位啊。除你之外,另一位乃是大世大儒,素有士林风骨之称的徐锴先生。能与徐先生齐名,也不算亏本吧?”

高文举哑然,这种事怎么好意思在人前计较?他这里还没想出托词呢,就听另外一桌全是官员席面上响起了争吵声,虽然有强自按捺的意思,可那争吵声却还是惊动了其他人。高文举注目一看,却是两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头正红着脸斗鸡一样的争个不休,旁边的几位官员正在急忙安抚,可惜好像效果不怎么明显。

高文举这回可是真的有些开眼了,敢情这大宋官场上的风气就是如此开放啊,连皇帝面前都可以上演这么一出,难怪当年太祖要撤了朝堂上的椅子,又把官帽的耳翅加的那么长了,能在今天参加殿试,很明显都是文官。这还是文官,都这么嚣张了,那要是换了武将,还不是上演全武行啊?

却听赵恒叹了一声道:“真是一说就灵,正要说徐锴先生与其兄一世交好呢,这里两位徐家公子就闹将了起来。真是……”

高文举差点就脱口称赞一句,还不是你这乌鸦嘴了。不过这环境下,实在是有些不敢造次,只好强自压下心头的好奇,向那边打量了起来。

也不用别人介绍,高文举也知道这两位的来头,很显然。这两位便是徐铉大人的两位公子徐重仁,徐重信兄弟了。早在泉州徐锴老爷子府上,高文举就听说过这两位的事迹,也知道这两位公子早都年过五旬了,却整天抱着个嫡庶之分,兄弟之争闹的不可开交。甚至一度闹到了太宗面前,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连太宗当年都没能断清楚,弄明白的案子,换了别人,那更加没门了,因此,这哥俩一闹就闹了几十年,而且还越闹越厉害。可这两位也是人才,闹归闹,两人这官声却一直很好,闹来闹去也没影响升官。两人这边闹着,那边还一路高升。徐重仁由翰林院学士一路做到了大学士,而徐重义则在去年秋已升到了户部侍郎的位子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今天的殿试和琼林宴,原本只安排了徐重仁出场,可户部那边临时又抽调不出人手,而徐重义又是出了名的家学渊源。才名远播。于是乎,户部便公推了他出来参加殿试,反正就是走个过场,也没人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碰到徐重仁,以至于到了宴会时为了个座次的问题,哥俩又多说了两句,这一来二去的就又闹上了。

高文举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位大叔已经红着脸吵的不亦乐乎,就差挽了袖子肉搏了,就看整个宴厅中的人全都将注意力投到了两位身上,而人家似乎根本就没在乎,这种场景让高文举多少有些意外。以前在徐锴老爷子那里听说这哥俩的事迹时,由于离的远,他也没什么感观,总觉得两位已经年纪不小了,又做了那么大的官,就算有什么冲突,也不见得就会摆到明面上去闹腾吧,这年头的文人不都讲个脸面问题嘛。谁知道今天一见,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啊。这两位眼下的风格,完全就是古惑仔抢座次的模样嘛。

心中再一想,幸亏当时没执了徐老爷子的信去这二位爷府上投门路,要不然,一不小心卷了进去,恐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啊。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柳三变,正巧此时柳三变也在回望他,两人对了个侥幸的目光,高文举就知道,柳三变手中肯定也有徐老爷子的引荐信,只不过柳三变要么根本就没去,要么就是只去打了个道,再就没联络了。如今看到这情景,自然多少有些后怕了。

不过让高文举奇怪的是,这两位争执的动静眼看越来越大了,怎么最初还好言相劝的那几位大人却似乎悄悄抽身事外了,而且皇帝也在当面,也不叫个人过去劝劝呢。

刚刚狐疑的打量了一眼,就听耳边的赵恒低声道:“也不是不相劝,只是这两位这事,实在是,不太好办啊。”

高文举大奇:“还有陛下觉得为难的事情?”

赵恒凑过头来在他耳边低声道:“这两位手上有件东西,那是先帝赐的……总之,他们二位除了朕之外,其他人没人敢碰啊。”

高文举脑中闪过一丝灵光:“难道是丹书铁券或者免死金牌?”

赵恒微微一笑:“你都是从哪听来的这多稀奇古怪的名堂的?总之,这两位不好惹就是了。只好由着他们自己闹一闹了。好在,大家都有经验,若是无人相劝,这两位吵上几句自家就收敛了。若是有人相劝。反倒麻烦。”

高文举明白这个道理,可不是嘛,人来疯都这德行。看在场这些官员的阵势,分明就是已经劝架劝也境界了。咂了咂嘴,赞了一句:“厉害,我还以为是别有内情呢,原来是大家劝架的本领早已炉火纯青,已经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地步了。不服不行啊。”

赵恒忍不住,笑着白了他一眼,却没再说话。

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场上斗鸡一般对恃的两位徐大人身上了,也没人留意这哥俩,因此,两人才如此轻松的低声谈笑。

不过还是有个别人例外的,李至就是一个,虽然他也和其他人一样,等着看那哥俩的笑话,却始终将注意力集中在高文举的身上,这时候,看到皇帝和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新科状元郎居然如此熟稔的低头说话,心中的震惊更是无以复加,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以后就算不能和这高鹏做朋友,那也绝不能与他为敌。

果然,徐家哥俩闹了一回,突然就意识到了今天这场合有些不大对劲,自家便先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人狠狠的互相瞪了一眼,却又心有灵犀的一起向皇帝这边走了过来。

“微臣君前失仪,请陛下责罚~!”果然不愧是哥俩,对白和做派简直一模一样。

赵恒眼珠一转,叹了口气道:“两位卿家,都是自家兄弟,如此闹将下去,何时是个尽头啊?”

徐重仁连忙开口:“陛下教训的是,微臣也不愿家丑如此张扬,只要二弟肯认了微臣这个兄弟,此事便当作罢,微臣终生再不为此事纠缠。”

徐重义插口道:“陛下明鉴,微臣并非不肯认兄长,只是这家主之位,自来便是由嫡长子继承……”

赵恒一摆手:“也罢,为免日后没完没了,今日便当了在座新科进士之面,将此事了解了吧。”

众人一片哗然,这事要是能解决,不是早就解决了嘛,何至于拖到今天?难道说陛下想到好法子了?

却见赵恒一指高文举:“状元郎,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方才殿试时又技惊四座,今天索性就来个大满贯,将此事一并了解了吧,将来也能成就一段士林佳话。”

高文举两眼瞪的溜圆,你这不是坑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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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之死同学又打赏了,老白灰常感谢,也灰常惭愧。啥也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110 何谓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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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调解

111调解

须臾之后,在近整个大厅中。将近两百人的注目下,徐重仁,徐重义兄弟突然互相看了一眼,同时抱头痛哭了起来。这个场景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了。且不说两年发须苍白的老头子突然当众上演这么一场的视觉冲击力,单论早已了解其中内情的官场中人,对于高文举这张纸上的内容,那岂止是好奇了得?大家都知道,这二位爷的家门官司,那是从他们的老爹去世之后,一直缠斗了快二十年了,没想到,就在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两位居然就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年轻的一张纸给折服了,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两位哭哭啼啼的徐老头身上时,高文举突然觉得有人扯自己的衣袖,一扭头,原来是赵恒。

对于这个身为帝王却总是想着法子算计自己的舅哥,高文举可谓无可奈何,一来人家是金字塔尖那个权威人士,二来自己的终身幸福还要靠人家呢。于公于私。都得对人家表示一定的敬意,否则,光是唾沫就能淹死他,何况这里坐着的这些人全都是唾沫罐子出身,本就是凭着打口水仗立身的,要是发现他敢不敬君王,估计让人烧成灰的可能性都有。如今是双重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你写的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赵恒一脸八卦,他虽然当时表态说不要看,可那时候完全是为了推卸责任,只要自己不接手,那么他这个便宜妹夫就得把这事揽到底,今天处理不完,以后接着折腾就是了,反正扔过手就不再关自己的事了。可没想到,这小子聊聊几句就把这两老家伙给折服了,早知道这样,刚才自己就应该选过过目嘛,只一转手的功夫,这功劳不就捞到自己手里了?现在白送给这小子一个人情,以他的精明,日后难免要在朕手里讨回些东西来,今天这事,可真是失策啊。

高文举一脸神秘:“天机不可泄露~!”

赵恒哭笑不得,这小子还拽上了?不过他自己想想也能明白,人家净揽了的功劳,哪能这么随便就再扔回来给你。方才有机会你不抓紧。如今这事人家全权处理了,你又来乱打听,就算你妹夫同意,你也得听听人家两位徐大人的意见啊。要是这里头的内容涉及到人家不愿意透露的隐私呢?

就在赵恒左右为难,琢磨怎么想个法儿把那张纸上的内容打听出来的时候,徐家兄弟双双来到他面前曲膝跪下,互相对了个眼神,老大徐重仁出言道:“微臣弟兄谢过陛下~!”

赵恒连忙虚扶一把:“两位卿家快快请起,此事却并非是朕的功劳,要谢还是请两位卿家谢过人家高状元才是。”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对两个老头如此识相大是满意。

两个老头连忙起身,拱手向高文举道:“谢过状元郎指点,状元郎所言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使我兄弟茅塞顿开。回想这十几年来所行之事,实实贻笑大方,便说一句禽兽不如亦不为过。今日得状元郎当头棒喝,方才惊醒,实在惭愧~!”

高文举并没有因为两个老头先谢赵恒而心有不快,反而长出一口气。两个老头此举,那说明他们是真的想明白了。而且也是真心的在感谢自己了。否则,只是撇过皇帝,专谢自己,当是日后那些是非就能把自己折腾死。两个老头跪谢皇帝,却又以平辈之礼感谢自己,那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毕竟自己的年龄和资历在那摆着,人家要真的跪下来行礼,那可真是要折寿了。

“两位大人快莫如此。”高文举连忙回礼:“此事其实是两位大人自家早已想通了些节,只是碍于面子,一时扭不过弯来罢了。今日高鹏所言,不过是个由头,将两位大人心中所想引发出来罢了。否则,以小子自身,何德何能敢言在两位大人面前劝谰之语?”

徐家兄弟对视一眼,厉害啊,看看人家这境界,不露出痕迹的就把自己这两老东西的脸面给送回来了。让人一听,还以为自己兄弟真是早都想明白了,只是碍于闹腾了这么久,一时找不到台阶,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这点破事收拾了起来呢。连忙又不住声的道了几句谢。

赵恒见状笑着大声道:“今日果真是喜事不断,两位徐卿既了结了这桩心事,便快快归了席,与一众新科进士同庆吧~!别只顾了自家高兴,冷落了这些未来的栋梁之才。”

一群内侍和官员连忙招呼,酒席顺利的开始了。几巡酒过后,赵恒依惯例,说了几句场面话。借着个机会,闪人了。他要是不走,大家总会有些放不开。接着几位相公也相继离场了,而徐家兄弟经历了方才那一场之后,一点丢脸的感觉都没有,反而像年轻了几十岁的样子,意气风发的欢笑了起来,不住的向其他人劝酒。看起来,明显是真的放开了心结。

一群新科进士在没实授官职之前,能和诸位前辈同席饮酒,而且还是御赐之宴,这一辈子也不过只有这么一回了,因此,大家也都很快的将之前那点让人不愉快的经历抛诸脑后,抓紧机会和自己早已寻思到的官员们套起了近乎。

至于那些官员们,这个琼林宴自然也是自己培养新生力量最最重要的场合了,哪里肯从容放过,一个个无不放下了身段,面带笑容的和后辈晚生们接起了家常,场面顿时和谐了不少。

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姚文远大人就是一个。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今天之后。自己要何去何从了?要知道,当着官家的面向李相公表示靠拢,结果又被人家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种事情实在是过于失败了,而这种失败的结果,是他自己所无法承担的。

今天这件事,至少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他并非忠于陛下,而是与李至走的比较近的关系户,甚至为了向李至表忠心,不惜在陛下面前搞出动静来。第二。他的能力实在是欠奉。主动挑战高文举,居然被人家打了个落花流水,一败涂地。第一个问题说明他人品不行。第二个问题说明他的能力也不行。一个立场和能力都有问题的人,下场似乎不怎么乐观,估计是个人都应该明白这个道理。若是他连这个都想不通,那就搞不好连全身而退的机会都要没有了。

而在座的诸位,不但眼光都不低,而且心思也都挺过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在这种情况下还公然的和他这位明显已经日薄西山的过气官员再套近乎了。甚至连与他同席的那几位官员也纷纷找了借口跑去和别人打混了,搞的原本是为了热闹而布置的八人大席面,如今就剩下了姚大人独自喝起了闷酒。若非级别不够,在未散席前不可离去,姚大人早就捂着脸回家了。可现在,由于职责在身,他不得不苦着脸独自面对一整桌的酒菜发起了愁。为了掩饰,只好不停的将那不要钱的酒拼命的向肚里灌……于是乎,在无人相劝的情况下,姚大人居然第一个喝醉了。

回到寝宫的赵恒一脸笑容对身边一个白面无须的官员道:“孙郎中,你确实把高鹏方才写的内容全都记住了?”

那孙郎中,正是方才高文举书写那篇改变了徐家兄弟态度的文章时一直站在旁边观看的起居郎中孙率。刚才在酒席开始后,赵恒拉着高文举问了好几遍都没能问出来他到底写了什么东西给两个徐老头,可他越是不说,赵恒这心里就赵是好奇。对于一对十几年都视对方如仇敌的兄弟来讲,是什么东西能让他们在一瞬间就改变了敌对的立场呢?要知道,徐家兄弟这点烂帐,那可是让睿智如先帝都没能调和的啊~!如果这篇东西能有如此大的功用,那么对于一个以孝悌为本的大宋来讲,这东西的潜力无疑是巨大的。如此神奇的文章,要是赵恒还不动心,那可就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不过,赵恒自己也知道,徐家兄弟虽然面上已经放下了敌对的态度,或者说他们真是被高文举劝服了,又或者就如高文举自己所言,是心中早有计较,只是借着皇帝的面和新科状元的手找到了个台阶而已。不管是哪种情况,他想要从徐家兄弟手中讨要那张起了关键作用的文章都是不合适的。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此事就应该和自己先前所言一样,现在就已经属于人家的隐私了。自己再去打听,未免有些揭人短之嫌,就算以皇帝的身份,做这种事情也有些不太好意思。如果中后者的话,那这篇纸上可能就写了点比较特殊的东西,或许还是完全掩人耳目的玩意,若是自己因一时好奇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难保不让两个老头沦为人家的笑柄。思前想后,赵恒都没有向两个老头伸手索要那页纸。

直到回到寝宫之后,他无意中看到了孙率,这才想起来,方才高文举写那篇东西的时候,这位本来就以过目不忘著称的起居郎中一直就站在旁边观看了整个过程。他应该是比徐家兄弟更早看到纸上内容之人。一问之下,果不其然。而孙率又不晓得其中的奥妙,被他这么一忽悠,很干脆的就将那篇东西源源本本的写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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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的支持给了老白无穷的动力。今天努力码,争取在晚上再更一章。

112 判词

112判词

孙率誊写出来高文举所写的那篇影响了徐家兄弟的文章字数不多。只一百字出头而已。

鹁鸪呼雏,乌鸦反哺,仁也;

鹿得草而鸣其群,蜂见花而集其众,义也;

羊羔跪乳,马不欺母,礼也;

蜘蛛结网以求食,蝼蚁塞穴而避水,智也;

鸡非晓而不鸣,雁非社而不移,信也。

禽兽而有五常,人为万物之灵,岂无一得?

兄通万卷,全无教弟之才;弟掌六科,岂有伤兄之理?

重仁,仁而不仁!重义,义而不义!

过而能改,再思可也。

“哈哈。妙极妙极~!”赵恒看完孙率誊写下来的原文,不由大笑,击掌赞叹:“难怪这两个老顽固居然就听劝了呢。这些话也就是这臭小子敢说了。兄通万卷,全无教弟之才;弟掌六科。岂有伤兄之理?呵呵,若读了些文尚不悔改,岂不连禽兽也不如吗?重仁,仁而不仁!重义,义而不义!哎呀,骂的好,骂的痛快!叫你两个老混帐一天到晚扯不清!哈哈,笑死朕了~!这小子,居然用了判词的公文格式,这分明就是把两个老东西当成过堂审判了呀,哈哈,过而能改,再思可也。过而能改,再思可也!听听,完全是训晚辈的口吻嘛,真解气!”

孙率一脸黑线,以前两位徐大人闹到你面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左一个消气,右一个三思的和稀泥,还要人前人后的夸那两兄弟如何识大体,重大局……如今事情解决了,你才来骂人家是混帐?

不过身为起居郎中,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今天这是情况比较特殊,孙率也一直陪同着这位平素以稳重著称的官家见证了那个独一无二的状元郎今天所有的表现,之前因为环境所限。他不敢将心中的好奇表露出来,如今这寝宫中只有他们君臣二人,连那些随侍的太监宫女都在他誊写那篇文章之前被官家赶走了,孙率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和官家套近乎的机会了。

“恕臣愚钝~!”能做到近臣这个位置,别的不说,这拍马屁的功夫是必修课,尚未开口,先是一着无影无踪的自贬式马屁送上,见赵恒停下了笑,这才一脸正经的问道:“官家对这位新科状元郎,似乎与别个不同啊。”

赵恒很享受孙率的这一记暗拍,心中大是得意:“哦,你是说殿试时那番答对吧?”

孙率连忙点头:“臣愚钝。”

只这自谦的一句,就能显出孙率的功底来。这就是希望官家给个解释的意思,不过却丝毫没有提出这个要求,很显然,如果官家觉得合适,那么说给自己听也无妨,如果官家觉得不合适,那自己这一句也不会引来歧义。若是寇准能见到孙率的这一番表现,估计转身就能求着孙率来拜师学艺了。

赵恒笑了笑道:“你也知道。这小子是凭着和桃花岛做生意发的财。正好,朕如今需要通过他的手和那边做几笔交易。那番话就是说这事的,呵呵,你不明白也在情理之中。”

孙率一脸恍然状,虽然他脑子里其实依旧是一团浆糊,可这时候不敢不做此恍然状啊。一来官家这么一说,分明就是告诉自己,这事你别瞎打听了,反正就那么回事,说的太细了恐怕会泄露机密。二来,官家都解释了,你居然还没明白,岂不证明你是个草包?

可恍然归恍然,不明白还是不明白,借着今天这个难得的机会,孙率也壮着胆子多说了一句:“陛下慧眼识人啊~!这个状元郎,果真胆识过人,换了别个,就算有此才华,只怕也未必就敢如此说二位徐大人。呵呵,有了他这一剂猛药,两位大人的陈年旧疾果真药到病除了,陛下圣明~!”

开玩笑,官家都说出有事要求人家这种话了,要是还不开眼,再去找人家的麻烦,就真的有些自寻烦恼了。不过这高鹏在官家心里到底有多重,还是得旁敲侧击的打听点消息才是啊。如今这阵势,似乎只有官家主动说几句才有可能探听到点了。不管三七二十一。这好听话又不要钱,先送上几句再说。

赵恒点头笑道:“呵呵,其实也没你说的那么玄。今日之事,先是有那萧子鸣有意为难,又有朕那一番礼遇,让他大大的出了一声风头,原本就够他显摆的了。可没想到宴前竟然闹出了徐家这桩旧案来,朕原本是想趁此机会,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他,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敢说,居然就这么给摆平了。看来,这臭小子的命,那不是一般的好啊。”

孙率那个汗啊,三道试题那事他也知道了根源,自然也知道了那事是阴差阳错整出来的,一家想用三道题给他使绊子来个下马威,另一家给他排了个第四,想用时间来压他,结果人家肚里有货,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个关给过了。里面官家又想趁这个机会捎点私货,结果更是闹出了个大动静。只这几道关过的就够玄乎的了,没想到琼林宴上这一关,更是过的让人瞠目结舌。

皇帝敢说人家运气好。那是人家有那资格那么说。自己什么人,当然不能乱点评了,不过如今这情况很明显,官家对这高鹏,是分外看的重啊,值此要紧关头,要是不赶紧表点心意,难道等日后那高鹏飞黄腾达之后再做那事后诸葛亮么?不过这个轻重,可一定要拿捏的恰如其分才行,要让官家意识到自己的眼光,还不能让他觉察到异常。否则,难免落得与那姚文远一般下场。这个火候,才是真正最难的地方。谁说在皇帝面前只能一味迎奉?有时候,适当的反驳才有效果嘛。此中境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

一念至此,孙率连忙说道:“也是天佑我大宋。依臣看,今日诸多关口,那高鹏一马平川安然渡过,除了运气使然之外,他的本事才是真正决定局势的因素。久闻高鹏才华过人,本以为坊间传言,多有浮夸,未可尽信。不想今日一见,竟有意犹未尽之感。此子之才,的确当得那些名气~!”说着又摇了摇头,一脸的不相信道:“若说运气,臣看此子也的确像个有福气的。那两位徐大人,闹了这么些年,上自先帝,下到各级同僚,谁没想过法儿?好话,歹话,硬话,软话,法子都想遍了,可谁能想到,到他手里就给解决了呢?”

赵恒略一沉吟道:“说起来,也有许多巧合在其中。本来两位徐卿当众失了脸面,已经有几分气馁了。出于习惯,他们便想把这事又扔到朕手上来。朕也是一时兴起,想拿高鹏个趣儿,不想那姚文远又跳出来胡乱指责了几句。让那臭小子抓住机会给朕了个难堪。你听听那话,骂的是满朝文武啊,这不摆明了在说朕的不是吗?这么一来,两位徐卿自然又有几分坐不住了。再被他指着鼻子问一句,何为斯文。搞的颜面尽失。此时,他二人自然又少了几分气势。当此之时,那小子又抛出如此一篇近乎于恶毒的诛心之言来当头棒喝,呵呵,他二人若是还不知悔改,恐怕日后这名声都要臭了。这也是他们两个老滑头,能抓着这个机会,不仅挽回了颜面,还趁机博得了一段佳话。若是换了别个,恐怕又要被这篇文章骂吐血了。”

笑了笑,又接着道:“这个臭小子,这嘴不是一般的厉害啊。简直比刀子还厉害!今日幸亏两位徐卿和姚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要不然,以一对一来和他理论,恐怕吐血而逃都是轻的。还有殿试时李先生,若非朕拦着,估计李先生也讨不了好去。嘿嘿,以前总是听人说众口铄金。依朕看呐,若是碰上这等人物,也不消人多,一张口也铄的。哈哈。你说徐家那两位也是,怎么别人说他们都听不进去,非要碰到这等猛人才幡然悔悟呢?”

孙率突然道:“陛下恕罪,状元郎那篇判词之后,尚有一颂,臣方才一时不察,竟然忘记誊录了。”边说边挥笔,搞记录本是他的正行,自然一挥而就了。几下写完,双手又捧给了赵恒。

赵恒闻言两眼一亮,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快呈来给朕看看。”他这里话刚说完,孙率那里基本就停笔了。

接过纸捧在手中,赵恒轻声念道:“红花绿叶同根生,祖宗遗业何须争

。一番相见一番老,一世人,两弟兄。”

读过一遍,眼光久久不曾离开那几行字迹,不住的来回念叨。

许久之后,赵恒指起头来,眼中居然噙满了泪水。孙率见状,已知此时自己应该消失了,连忙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几乎就在同时,几个太监宫女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一言不发的左右侍立在赵恒身边。

赵恒嘴里喃喃道:“……一番相见一番老,一世人,两弟兄。说的好,说的好啊~!朕还以为是那篇判词打醒了两位徐卿,原来,真正起了作用的,却是此颂。岂止是说的好,简直就是醍醐灌顶啊~!若是如此尚不悔悟,那可就真真的无可救药了。徐家那件物事要家主方可继承,使得你兄弟争执不休,之前你们再闹腾,没人说如此言语,朕就当没看见。如今有此一纸判决,若是依旧争执不休,就是争出个高下决出了家主,朕也要将那物事收了回来!太祖赐你们父亲此物,不是让你们窝里斗的!好个高文举呀,果真重情重义!有这番见识,就不枉丫头那片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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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力有恢复迹象。临近年关了,心情很复杂,一言难尽啊。

113 恭喜

113恭喜

要说最近最热门的话题。那自然要数新科状元高鹏高文举了,殿试当日那史无前例的君前答对,几位大学士的有意刁难,琼林宴上当着陛下的面怒骂姚侍郎,一纸判词折服互相争斗了十几年的冤家兄弟……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被京城百姓们引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由此引申到大家争相搜索高状元过去的种种事迹,于是乎,一个从小苦读读书,不问世事,因父亲去世不得不早早当家作主,遇到大灾之年,倾家荡产帮助贫苦百姓,从而引发朝廷注意,之后又得到巨大回报,不但得了封赏,而且因此与海外桃花岛拉上了关系,之后短短几年就成了大宋臣富……等等等等近乎传奇式的人物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本来还有许多人对这些事件有过质疑,要知道,什么时候都有做好事的人。像地主富商之类的偶尔行个善,捐几两银子资助一下穷人这种事情也都挺常见。可像传言中倾家荡产去帮助别人这种事情,简直就闻所未闻,说出来也没人信。不过有了那个一等太平绅士称号的证明摆在那里,就算有人质疑,难道说朝廷中那些大官和万岁爷都是吃干饭的不成?有了这个官方证明,高文举的形象几乎成了近乎于完美的存在。甚至有几帮人因为在争论状元郎是善财童子还是文曲星转世的过程中差点动起手来。双方纷纷引经据典,摆事实,讲道理,吵的一地鸡毛,不可开交。不过有一点大家倒是有共识,就是这位状元郎,那不是凡人,肯定是天上的哪位大神转世而来的,否则,这种种事迹就是根本说不通的。

可当事人,高文举高神仙一点都不快活,自打从琼林宴上回到客栈之后,从次日起,他就闭门谢客了。因为,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了。那天从禁宫返回客栈,还没等他喘气来呢,一连串的拜帖就流水般的跟着他屁股追来了。什么同年文学社聚会呀,什么同乡会馆议事呀,什么同宗某位相请啊……居然还有几位官员说自家有女与状元郎八字匹配,欲成其好事,请状元郎移驾一见的。这种情况下。高文举哪里还敢再声张?只好高挂免战牌,索性谁也不见,躲起来图清静了。

还好他住的地方是高升客栈,不像别人那样有个府邸之类的,反正不管谁来了,客栈小二一律请去迎宾楼待茶,管你事成不成,先收五两见面礼再说。这损招还不是高文举自己想出来的,是白布衣在大厅瞎转悠,想借机听听孙姑娘的歌声被这些吵着之后灵机一动,为迎宾楼那些小二想出来的招数。

别说,先不管高文举那里清不清静,起码迎宾楼多了一大笔收入。不管谁来,小二们一脸笑容,先泡茶,再帮你递帖子,态度好的一塌糊涂,绝让你挑不出半点理来。至于事成不成,那就不是这些小人物能做的了主的了。只好各凭缘分了。几天下来,大家也品出味来了,敢情这位爷根本就没待见过任何人。恐怕这时候人还在不在都两说了,自己这些人还傻傻的跑来凑热闹,除了给人家送点谁也挑不出毛病的“小钱”之外,屁都没捞着闻一下。于是乎,状元郎的追星热,来的快,去的倒也不慢。不到十天,几乎就没人再来堵门了。

九月初一一大早,高文举带着礼物来到了祁国公府,今天这面子不能不给,因为人家王贻永很早之前就给他下了帖子,而且今天也是这位连襟的大日子,人家今天要迎娶贤懿长公主过门,他要再扳着架子不出门,可就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了。不过这个时代的讲究挺大,一般参加婚礼的,都会赶在午时前后才进门,架子大一点的,非得掐着点,到新娘子进门前那一刻才到,不如此,不显得自己重要。

可高文举没这打算,一来他和王阔也有一面之谊,二来又与王贻永一见如故,三来大家将来还是亲戚。于情于理,他都要摆出个低姿态来。又加上最近这形势有些严峻,索性就在一大早就直接上门了,这是抱着上王家吃早点的意思了。

其实高文举也是有着别的心思的,怎么说。这位王将军也和自己一样,迎娶的是当今万岁爷的妹妹,别的不说,有些东西自己还是需要先学习学习的嘛。而且,高文举在这一刻,恍恍惚惚的也有些后世参加好友、同学、战友之类的婚礼时那种感觉了。虽然不能在前一晚就去帮忙打打下手,可是一大早就到场,起码也有几分显得亲近之意了。

一袭文生公子装,再带着一个稍稍有些黑壮的随从高十一,高状元就这么悄没声息的来到了祁国公府门前。今天,祁国公府一改平日低调的作风,大开中门,处处披红挂彩,四周精心布置,一眼望去,让高文举差点想起后世的企事业单位迎接上级领导视察的场景来。

大门口,几位披挂整齐的军官满脸笑容的客串起了迎宾,这也是王将军的特权,接过高文举递上来的帖子,一个士兵打扮的小伙子春风满面的带着高文举二人进了大院。依惯例,客人进了府,要在帐房将礼单呈上,由门房负责转交。接下来的事就由内院下人接手了。

那帐房扫了一眼高文举两人,见他一身书生装扮,衣着又挺朴素,不怎么高贵,后面跟着这个又有些愣头愣脑的,手上只不过提着一大一小两个很朴素的礼品盒子,打心眼里就先鄙视了三分。不说别的,能这么早就来的,那肯定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了,看这样子,分明就是本次秋闱落榜的举子。想借这个机会和自家将军拉关系,以图日后有个进阶了。估计连后面这个呆头呆脑的随从,都是临时在街上雇来的。

那帐房心里鄙视高文举,暗道,我家将军大婚,那娶的可是长公主殿下,似这等穷酸,还是早早在外院凑合一顿,趁早打发了干净,否则让这等人物混进了那些大人物当中,回头将军又要数落我等的不是。要不说那些丘八不成气呢,连个贵贱都分不清,来个人就往家里引,若非今日将军大喜之日,一定不与尔等干休。

这等久在深门大院的下人,一讲起排场来,那气势不是一般的牛,这位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帐房先生装模作样的提起笔来作了个要登记的样子,轻飘飘的来了一句:“贵客尊讳啊?”嘴里连用两个尊称,可那脸上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敢恭维,连高十一递来的帖子也不翻看,随后就摆到了一旁,那样子分明就是告诉高文举,你这帖子,就到此为止了,想进去,门都没有!

高文举哑然失笑,不动声色的将有些怒气的高十一向后挡了一下,很恭敬的说道:“不敢,贱名高鹏,草字文举。”

随便记了下来,那帐房扭头很不爽的喊了一句:“棒槌!狗东西,那么没眼色!没看到有客到了嘛,赶紧的,把礼物收到前房去,请客人到前院奉茶!”

一个看起来大约十三四岁,面容有些憨厚的大个小厮颠颠的跑了过来。冲着高文举二人露齿一笑:“两位公子,请随俺来~!”

高文举不以为意,示意高十一将礼品放到帐房面前的桌上,两人随着那个名叫棒槌的小厮向前院走去。一拐弯,就是所谓的前院了,高文举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里肯定是用来招呼那些不入流的宾客之地,那些席面的桌凳全都是平常人家所用的普通物件。棒槌一脸笑mimi的引着两人坐下,很显然,两人就是头一拔客人,这里除了他们主仆二人之外,就是一些王家下人在前后忙碌了。

高十一大是不爽:“少爷,这也太狗眼看人低了吧?”

高文举打个哈哈:“你以为少爷我有多高贵是怎么着?这里可是祁国公府!人家王将军今天要娶的那位,可是长公主殿下!能让咱们进来喝杯茶,那都是高看了咱们一眼了,你还想怎么样?!呃,对了,肚子饿的直咕咕,先别管这些,早上出来的早,我这儿还没吃早点呢,先去问问有没有什么填肚子的。”

高十一脸都快绿了:“少爷,你说真的?”

高文举道:“咦?行啊小子,跑了一趟般,长脾气啦?要不你先坐,我自己去找点。”

高十一连忙投降:“别!你这不打小的脸吗?不是……你别生气,我去!我去还不成嘛?!”

高十一这个郁闷呀,心中一个劲的后悔,干嘛非得巴巴的跑来凑这热闹啊!这不自己打罪受嘛!一扭脸,正好碰见棒槌又送茶过来,他也不客气,直接扯着棒槌就开问了:“兄弟,我和我家少爷出来的早,还没用早饭,你们这里有没有现成的?”

棒槌咧嘴一笑:“有是有,就是怕两位公子用不惯。”

高文举笑道:“有啥用不惯的?只要能吃就成。谢谢这位小兄弟了。”

棒槌估计没怎么受过人家的感谢,连忙摆手,欢天喜地的又扭头跑了进去,不大会功夫,一个布衣木钗的中年妇女双手捧着一个木托盘走了过来,一脸歉意向高文举道:“两位客人,实在过意不去。酒席尚未备好,眼下只有些清粥咸菜,还望两位客人不要嫌弃~!”

高文举连声道谢。看到棒槌嘻嘻笑着站在旁边一个劲的挠头,便招招手道:“小兄弟,来,一起吃~!”

棒槌很为难的看了那妇女一眼。那妇女似乎也知道,能被安排到这里的客人,估计都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也不以为意,很慈祥的说了句什么,棒槌越发高兴了,旋风般的跑进厨房,很快,端了一大碗粥又跑了回来,就这么坐在高文举对面,冲两人笑了一下,埋头喝起了粥。

高文举分明看到方才给自己送饭那妇女在屋里冲外看了一眼,似乎很开心的笑了一下,很快又闪没了。

“你就叫棒槌吗?”高文举对这个家伙很好奇。

“俺叫王大宝。大伙说俺长得高,像个棒槌,就都叫俺棒槌。”说着向厨房的方向瞄了一眼:“俺娘说这名是骂俺的话,不过俺自己倒是挺喜欢的。嘿嘿。”

高文举很奇怪:“那你为啥喜欢这名?你不觉得人家这是在骂你的吗?”

王大宝脑袋摇的拔浪鼓一般:“俺娘洗衣服的时候就喜欢用棒槌,俺觉得棒槌挺有用的。俺也不觉得这名有啥不好。俺知道,他们笑话俺长的高,其实俺就想变个棒槌,等俺娘洗衣服的时候能帮上忙。等俺有用了,他们就不敢笑话俺吃的多了。”

高文举觉得这小子说话有些奇怪,可又想不通哪里奇怪,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俺九岁咧!”

好嘛,难怪人家笑话你吃的多,长的高了。才九岁,按后世标准来讲,这还是虚岁,实打实的算,估计也就八岁,搞不好还有可能是七岁,你就长一米二三。不过这王家也挺有意思的,下人还可以带孩子在府里打工。

高文举正在这瞎琢磨呢,高十一突然凑到他耳边道:“他们让个娃娃来招呼……”看到高文举脸色不太好,连忙闭了嘴,又冲王大宝笑了一下,想了想又觉得有些好笑,连忙端起粥碗来喝了一口,不敢再出声了。

高文举横了他一眼,这事能怪人家王贻永父子嘛?很明显是自己一大早自己跑来受气的,要是被这么个下人都气着了,那还了得?再说,跟那种人一般见识,说明你小子这胆量还有待提高嘛。

当下也不再理他,依旧笑着和王大宝东一句西一句的扯着。看的高十一大是佩服,少爷果然是少爷啊,什么情况下都这么沉得住气。

正在这里喝粥聊天的时候,一个小厮又领了一位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高文举听到动静,扭头一打量,不由的笑出了声。

来人看到高文举,也笑了一声,却没说话,直直过来坐在高文举旁边,先扫了一眼,便很大方的向棒槌道:“兄弟,哥哥也没吃早饭,能来碗粥不?”说完还冲高文举咧嘴笑了一下。

这个和高文举待遇相同的倒霉蛋,却是白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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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难兄难弟

114难兄难弟

高文举还没来得及调笑白布衣。却看到王大宝用近乎于逃命的速度冲进了厨房,只一转眼的功夫,就扯着方才那位送饭过来的妇女走了出来。那妇女远远的看到白布衣,表情似乎愣了一下,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又转身走了回去,须臾之后,重新端着托盘送了粥菜过来。走到白布衣面前时,明显能看到她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淡的语气招呼了一句,然后就在高文举和高十一怪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了。

高文举还注意到,那妇女离去前,似乎想扯着王大宝一道离去,终于又转了念头,松手随着王大宝自己坐在白布衣身边。

“有情况,肯定有情况。”高文举阴阳怪气的看着白布衣:“还不从实招来!”

白布衣一脸不相干的样子:“屁的情况!就算有,与你什么相干?管的倒挺宽,当我是徐家兄弟还是姚文远啊?”

高文举琼林宴上大发神威的事迹被白布衣这几天拿来笑话了不少次,如今见高文举有意刁难自己,不免拿来顶挡一番。

高文举一脸小人得意的模样:“不说是吧?行,等回去了我向孙姑娘反映反映。到时候,看谁嘴硬!”说着轻轻在腿上拍了一把,一脸惋惜:“孙姑娘,多好的一个姑娘啊,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被个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家伙给骗了。做为她的闺中好友……的朋友,身为正人君子……的代言人的我,怎能不向她如实反映……”

白布衣头都大了,连忙投降:“怕了你了!”

高文举嘿嘿一笑:“坦白从宽~!”

白布衣翻了个白眼给他,笑眯眯的向王大宝问道:“你和你母亲在这里过的还好吧?”

王大宝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将军对俺们可好咧。这里有好吃的,还有大屋住……俺娘总念神仙哥哥的好。就是不知道神仙哥哥在哪。”

白布衣微微一笑:“那就好,你先去玩吧,神仙哥哥和这两个哥哥要说会话。”

“神仙哥哥?”高文举望着王大宝一步三回头的离去,很是不解:“敢情,你老人家装神弄鬼不是一天两天了?”

白布衣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在大相国寺装成解签人忽悠孙云仙失败的那件事,脸上不免有些讪讪:“特殊情况,特殊情况嘛。只此一次,还失手了,见笑见笑!”

高文举极度不屑:“少打岔,集中思想交待你自己的问题!”说着向厨房那边扫了一眼:“这娘俩是怎么回事?”

白布衣笑了笑:“挺简单的,前几年路上碰到这娘俩在讨饭,饿的不行了,就牵了个线,送他们到祁国公府上来混口饭吃。看!挺简单的事吧?没你想的那么龌龊!你别两眼瞪的跟牛蛋似的,好像我骗你一样,说实话。在没遇到你之前,我还真就没骗过人。不信你四处打听打听去,我布衣神相多少还是有些名气的。”

高文举哪里肯如此轻易就放过他:“那人家怎么看见你跟见鬼一样?”

白布衣怒目而视:“你那耳朵被屁熏了?!没听见小棒槌喊我神仙哥哥?!”

高文举一脸不信:“那谁说的清楚,指不定你用啥阴招吓唬人家娘俩呢。”

白布衣哼了一声:“跟你这种斯文败类没话说!”气乎乎的端起粥碗来,故意喝的很大声。

高文举哈哈一笑:“还真是神仙喝粥的声音呢。哎,十一,那不是有个说法,叫什么什么不同凡响来着?”

高十一应声答道:“仙女放屁,不同凡响!”

白布衣大怒:“滚~!没一个好东西!”

却听到又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骂的好!可不是嘛,大喜的日子,人家还在这喝粥呢,你就在那屁呀屁的,多恶心!”

三人扭头一看,却是一个中年书生,迈着方步施施然走了过来,碰到正趴在最边上一张桌子上玩耍的王大宝时,低声说了几句话,王大宝匆匆又去了厨房,看样子,也是个没吃早饭的。

来人也不认生,大大方方的坐在了高文举三人这一席。高十一和白布衣倒也还罢了。高文举这心里却明显有些不对劲。他这时候只有一个感觉,对王家那位帐房先生的眼力佩服的五体投地。因为这位遭遇到第三次这等“优待”的来宾,居然是楚王赵元佐。

高文举心里那股震惊,简直就没法提了。要说他自己来这么早,多少有些凑热闹的意思,而白布衣此来意欲如何虽然还没弄明白,可听他方才的解释,高文举便已经知道,这家伙肯定和王家父子有什么瓜葛,否则怎么能介绍人进府里渡日?可赵元佐居然也这么出现了,这多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且不论他今天来是想干嘛,单是他这身份就有些不对头,娘家的大舅哥,就这么悄没声息的跑来,这是想干嘛呀?

见高文举一脸木然,赵元佐很随意的拱了拱手:“见过高兄弟,不知这位仁兄如何称呼?”

白布衣见他和自己类似,又见他与高文举旧识,便不好托大,也拱手回礼:“在下白布衣,没请教?”

赵元佐笑道:“在下赵惟吉。相见既是有缘,想不到在这里与两位相遇。难怪人家说这喜宴上好处多呢。果不其然!”

高文举见他如此,自然明白他的心意,也估计是他想看看自己妹妹的婚礼,又不便以正式身份出席,便想出这招来企图浑水摸鱼,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自己。当下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呵呵。看来这祁国公府上的用人之道竟是大有门道,小弟躲到这里来也能被大哥找到。”

赵元佐接过王大宝他娘送上来的粥,美滋滋的吸了一口,这才抬头说道:“少臭美!我是觉得送一份礼只吃一顿亏了,这才赶了个早,要连早饭一块找补回来的。干嘛还说的那么好听,分明就是难兄难弟!”

高文举和白布衣闻言大乐。有了赵元佐这么一打趣,白布衣自然也不再拘束,场面顿时轻松了起来。三人东拉西扯的谈笑了起来。

就在他们三人谈笑风生的当口,祁国公府如今的家主,今天的主角之一,驸马爷他爹王阔王老爷,带着同样喜气洋洋的管家王全走到了大门口,开始了分派人手,叮咛事项。

王阔扫了一眼四周的装扮,很是满意,频频点头不已。正转悠间,突然想起一事来:“王全呐。记住喽,一会咱家那些街坊邻居来的早的,一定要招呼周到喽。你对他们解释一下,在前院那里开席面那不是咱家有意下看大家,实在是这天家威严不可轻触,请大家多多包涵。等开了席。你回我一声,我也去和老街坊们说几句话。别为了这点事伤了大家的心。”

王全连忙点头答应:“老爷,您放心吧,大伙都是自家人,没人为这点事寻咱们的不是的。”

王阔摇摇头叹息道:“这皇亲国戚的名头听着是挺威风,可也不见得就没坏处,单单这多年街坊邻里,日后恐怕就不能像如今这般亲近了。若非先帝……算了,你去吧。”

王全道:“老爷,您多心了。少爷虽说也是尚公主。可咱家是迎娶公主进门,又不是做上门驸马。单这一条。那就显出咱国公府的名身份了。日后如何,还不是由您老说了算?”

王阔笑了笑道:“谈何容易啊?且不说日后,单就这名分定下之后这几年,你看看这府里上下人等这嘴脸,一个个的尾巴都恨不得能翘到天上去!这还没正经当皇亲呢,都成这德行了,等公主一进了门,还不定要怎么跋扈呢!”

王全脸直抽抽:“老爷说哪儿的话,小的们都仔细着呢。这大喜的日子……”

王阔哼了一声:“回头管管你那小舅子,别当我不知道他干的那些勾当!”

王全一脸冷汗,不住声的应承。

王阔训了一通,又扫了一眼端坐在帐桌后的那个家伙,甩了甩袖子就向门外走去,少时便和几个义务来帮忙站岗的军士聊起了天,感谢他们百忙之中抽身前来。

王全小心的张望了一眼,见老爷正聊的开心,眼珠子一转,匆匆跑到帐桌前,对那帐房先生道:“四季,你今日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千万别再捅什么篓子出来了,要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你放心吧姐夫,我办事,你放心!咱是啥人你还不清楚吗?”原来,这位便是王阔嘴里那个捅了篓子的管家小舅子。

王全铁青着脸道:“我就是太清楚你是啥人了!你不给我惹事我就烧高香了,还放心?!少说废话,今天把差事办好了,我在老爷面前替你遮掩也有些底气~!”

这位名叫刘四季的帐房先生连忙回话:“放心吧姐夫!”

王全脸色一板:“叫管家~!快四十的人了,啥时候才有个正形!”

刘四季嘻嘻笑道:“管家姐夫~!”

这时候,突然一个小厮跑了过来:“刘帐房,这几样礼品是收了内库还是交到柜上?”

王全一愣:“什么礼品?”

刘四季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大早就有几个来找门路的穷酸,也学人随了喜,送了几件礼物,能有什么?依我看,也不用交柜上了,回头我让小的们分了便是。”

王全道:“且慢!这天刚亮啊。就有客到了?怎么来的这么早?”

刘四季撇撇嘴:“要不说呢,分明就是来蹭脸熟的,我让小的人安排到前院了,回头和那些穷鬼们挤着吃一顿酒,早早打发了便是。”

王全点了点头,刚要走,突然回头问道:“都有帖子吗?拿来我看看。”

刘四季扭头翻了翻,将三份帖子递了过来。

王全打开第一个,只一眼下去,就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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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本事

115本事

刘四季虽然平常喜欢仗着祁国公府的势在外面欺负些平头百姓。日子久了,难免养成一些骄横跋扈的性子,眼里瞧不起别人那也是正常的,可毕竟也是久在人前讨生活的,要没点眼力也做不到帐房这种重要职位。如今看到姐夫这一脸铁青,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又捅篓子了?心里马上七上八下的思量了起来。

他自然知道姐夫翻开的名帖正是他收到的第一份,想一想那家伙主仆二人的模样和气派,怎么想怎么都不觉得他有什么来头,再说就算有来头,他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而已,能赶了这么早上门来,分明就是有求于家主的,只要小心应付着遮掩过去,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小心翼翼的绕过桌子走到王全面前,轻声问道:“姐夫,难道这家伙真是个人物?要不,我让人把他请到大院去?”所谓大院,就是用来招呼正经亲戚的地方,至于皇家来人,那自然是要特意安排到内宅去的。在刘四季想来,再怎么要紧的人物。总不至于还给安顿到内宅去吧?

王全被他这一问惊的收回了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近乎于恶毒的骂了一句:“成事不足的东西,滚~!”说一出口,也不再理会那个瞠目结舌的小舅子,拔腿就往门外跑。他心里清楚,今天这事就算说到天上去,只怕自己也逃不了干系了,唯今之计,只有让老爷想办法把这事给平平安安的渡了过去,否则,后果恐怕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管家所能承担的了的。

正在春风满面和儿子的军中同僚们在门口说笑的王老爷子,看到一脸忐忑追过来的管家,很有风范的向大家道了个歉,很平静的迎了上去,一脸淡然道:“何事如此惊慌?”

王全也不敢分辨,战战兢兢的将手中的帖子递了过去。

王阔皱着眉头翻开一看,顿时大喜:“哦,文举已然送了帖子过来吗?他没说何时到场吗?你这副模样,可是他无法抽身前来么?”心中多少起了一点疑心,暗道自己这边的邀请可是在他高鹏尚未中状元之前便发出的,难道这高鹏如今也有些看不起我王家不成?

王全苦着脸道:“高公子已然到了。”

王阔大是郁闷,心道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管家呢,人都到了你还如此磨磨蹭蹭:“那你还苦着脸做甚?还不赶紧头前带路!老夫要亲自去迎接~!”

王阔话毕,却见管家非但没挪脚,反而越发的赔起了小心,心头一动。马上就把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不对啊,老夫这一阵子一直守在门口,并未见到有什么送帖之人过来呀,难道说高贤侄走了角门?没有道理啊……嘶!看你这副苦瓜脸,莫不成贤侄来的早,你那小舅子把他安顿到前院去了不成?!”

王全这时候哪里敢隐瞒,连忙哈着腰回道:“老爷英明~!”

王阔顿时直觉得头脑有些发昏,上次自家那个侄子和人家冲突,闹出那么大件事来,人家高鹏给了自己面子,非但没有计较,反而主动低了头,本来就欠了人家一个大大的人情,打算趁着今天儿子婚礼的机会将关系拉近一点,好制造个还人情的条件,怎么能想到,人家倒是给了面子,来的这么早,那就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了,结果却被个微不足道的下人把事坏了。那前院的所在,本是预置了用来招待来宾们那些奴仆随从之辈的地方。如今居然把一个堂堂状元郎,名闻京师的大才子给打发到那里去了。你这不是照人脸打了一耳光吗?换了谁能受了的?这可怎么处?!

几乎在转眼之间,王阔就想到了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赶紧去找到人家,先说明情况,承认错误再说。人家既然能来的这么早,在帐房那么安排时又未曾当场翻脸离去,那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所幸眼下尚未有其他客人来到,仗着自己这张老脸,或者还能挽回影响。

王阔这大半辈子,最引以为傲的,除了养了个出色的儿子之外,便是自己那为人处世之道了。他身为一个没落贵族,从来不曾依着自家的身份欺压过别人,就连租着自家产业做生意的那些小商小贩也没人感觉到这位东家有什么难以相处的地方。可以说,王阔的名声,那是好的不得了的。当然,他本人再会做人,也无法保证家里的下人都能像他一样,愿意那么降了身价与人相处。这管家的小舅子刘四季便是一个明证。前几天还有街坊因为刘帐房打着家里的旗号赖了人家的帐而闹到王阔面前了呢,若非要紧着给儿子筹办婚礼人手紧张的话,王阔早就让管家把他这不靠谱的小舅子打发了,想不到,自己一时心软,到头来终于害了自己,这可真是咎由自取了。

王阔一打定主意,马上迈步前院走,也不和管家搭话。王全在后面一溜烟的小跑。小心的又说了一句:“好在眼下来的客人不多,老爷出面回旋一番,或许高公子可以理解也未可知呢。”这时候,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高状元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明白此事只是个别下人有眼不识泰山闹出的,可千万别为这事生气才好。否则,别说小舅子那个帐房的位子了,自己这管家恐怕也要当到头了。

王阔虽然生气,但毕竟心有不忍,也不想在事情没解决之前就训斥这个鞍前马后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管家,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还幸亏客人不多?!你还想……唵?!”突然站住了脚,扭头看着王全:“这么说还有别的客人?”

王全点点头,又递过一个帖子:“还有另两位,不过小的不认识。”

王阔很诧异,心说怕什么来什么,要是只有高鹏一人还好说,可有了外在当面,恐怕多少就有些面子上过不去了,且看看是哪位又来的这么早。一翻开帖子,映入眼眶的就是一个太极阴阳鱼打底的名帖,再一瞧“白布衣”那三个字,老头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背过去。

看到老爷直打晃,王全连忙上前扶住:“老爷。您这是……”

王阔长叹一口气:“怪我~!怪我~!”也不说怪自己哪儿了。

王全好不容易帮老爷顺过气来,小心的问了一句:“这位客人是?”

王阔苦笑道:“布衣神相~!”

这下,王全的脸也青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如何是好。

王阔看到他抓耳挠腮的样子,摆摆手道:“也罢,一个是赔礼,两个也是回话……不是还有一个帖子吗,也拿过来吧!”

王全不敢反驳,递上帖子的同时小心的说道:“这位客人的帖子也真奇怪,连个吉祥话也没有……”

王阔翻开那大红面的帖子一看,整个帖子上只是孤零零的写着三个字:“赵惟吉”。

王阔顿时头昏眼花。直觉得天旋地转,一口气再也顺不过来,打着晃往后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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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全烟烧火燎的去找王阔的时候,前院这厢,最后到的赵元佐也喝完了粥,白布衣便充起了主人的角色,打发王大宝跑前跑后的收拾碗筷,抹桌子,泡新茶。

高文举看见王大宝在他的指挥下,欢天喜地的跑来跑去,便打趣道:“你看大宝在你面前这副模样,还敢说没情况?!”赵元佐也笑嘻嘻的看着白布衣,不住的用眼光在王大宝和白布衣脸上瞄来瞄去,那样子,分明就是认准了某些事情。

白布衣大是郁闷:“我行的正,走的直,哪里便像你高大才子那般,整日只知招花惹草,放荡形骸?!”

赵元佐的眼神马上变了目标,将扫瞄的方向转移到了高文举脸上。

高文举急了,大舅哥就坐在当面,居然让人如此编排,这等绯闻一但传到晓岚耳中,后果不堪设想啊。可这种事情却又无从解释,如今在这开封城里,是个人都知道,状元郎高鹏那是个风流老手,单单是公开宣称和歌ji做朋友这件事就够惊世骇俗的了,要是他现在说自己洁身自好,恐怕打死都没人信。而且这种事,历来都是越描赵越黑的。因此,高文举一下子便被白布衣打败了,连着灌了几口茶,硬是没说出话来。

白布衣见状大乐,笑道:“被说中了吧,怎么不说话了?”

高文举一时气结,怎么还不依不饶了?眼珠一转。顿时计上心来,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轻轻打了白布衣一下:“讨厌~!这点事也值当在人前争风吃醋?!有事不能回家了再计较?!”那表情,说不出的妩媚,活脱脱就是个男宠的模样。

白布衣被他这一下恶心的汗毛倒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猛的一下跳起身来,不住手的在身上乱搓:“你就不知道要点脸吗?”

别说他了,就连赵元佐和高十一都觉得浑身不对劲了,两人虽然也知道这是高文举在有意捉弄白布衣,可他那一个媚眼和那个女气十足的动作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害的这两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连忙扭头看向别处,唯恐高文举对自己来上一下子。

高文举嘿嘿一笑,不再说话,小样,敢公开宣称和ji女做朋友的人,也是你可以乱传绯闻的?

白布衣垂头丧气的坐了回来,说话也没底气了:“你有本事!怕了你了。实话跟你说吧,当年我遇到棒槌母子的时候,除了指点他们到王家来求个温饱之外,还应承了日后送这小子一个机缘。他这么巴结我,便是想着那事呢。”

他不得不转移话题,碰到高文举这种完全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你用什么方法攻击,似乎最后吃亏的都只能是自己。人家高大才子不怕名声臭,他布衣神相的金字招牌可不能砸了。要是被人认定他好男风的话,别说孙姑娘那里还有戏没戏了,只怕日后行走江湖都没脸见人了。心里头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悔,同时下了个决定,这辈子,绝对不再招惹这个人了。

高文举见他服软,自然也适可而止的收了手,便不再提这茬了,问了一句:“你想送大宝什么机缘?”

白布衣笑了笑道:“这可就要着落在你高大财主身上了。”也不等高文举反应过来,招招手喊了一句:“棒槌!来这儿~!”

高文举苦笑道:“你倒算计的精,领人情的事就你自己来,吃亏的事就让我顶。”

王大宝正攀着厨房门框眼巴巴的望着这边,见他招手,连蹦带跳的就扑了过来,开心的叫了一句:“神仙哥哥~!”

听到王大宝的这声称呼,赵元佐心念一动,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精光,很诧异的打量了一下白布衣,脸上一阵恍然大悟状,却很快的掩饰了心中的震惊,也露出笑脸看向王大宝。

白布衣笑着对高文举道:“你先别急着推辞,我收打包票,等你见识了棒槌的本事,你要是还不愿意认这段机缘,我绝无二话~!”

高文举被他这一下勾起了好奇心,也不说话,且看他要做什么。

白布衣笑着问王大宝:“棒槌!你说,我们四人里头,谁最有钱?”

王大宝毫不迟疑,一指高文举:“这个哥哥最有钱~!”

“咦?”这回赵元佐挺吃惊的,连忙问道:“你为什么说他最有钱?明明他的衣服都没我的好,你是不是不认识衣服料子?”

王大宝摇摇头:“这个哥哥有跟班~!你和神仙哥哥都没跟班,有跟班的当然比没跟班的有钱了。”

几人无不大乐,再一想,可也是。不过高文举挺诧异的,他和高十一自来都是没什么主仆形象的,这小家伙是怎么看出来高十一便是自己的跟班的呢。

还没轮到他发问,白布衣接着问道:“那你再说说,我们四人,要是让你跟一个人学本事,你愿意跟谁学?”

王大宝还是没迟疑,马上指着高十一道:“我要跟这个哥哥学本事。”顿了顿道:“我想和驸马爷一样,将来做大将军~!”

高文举这回,真的吃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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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莫玄飞同学的评价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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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句牢骚,老白平素有空闲的时候,喜欢看点美剧,这一阵子条件有限,一直没空再看,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心情,打算看看之前追的几个剧集有没有新剧情放出。结果,折腾了大半天之后才发现……好吧,我感谢河蟹同学对网络世界的关怀,让老白可以将精神全部放到码字大业上来。

116 妖孽

116妖孽

高文举从一见到王大宝的那一刻起。对这小家伙的感觉就一直在不停的变化。在大门口第一眼看到这么个高个子几乎用一副傻乎乎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当时高文举就觉得,这应该是那个不开眼的帐房有意安排了个傻小子来羞辱自己而已。出于一点恶趣味,他便不动声色的配合了一把,并且进门之后还有意无意的试图从王大宝嘴里套几句话,好回头不轻不重的坑那个帐房一把。结果一问之下才知道,这个看起来有些傻的家伙的真实年龄其实只有七八岁而已,自己被他那貌似十五六的外形给糊弄了。接下来,高文举自然就把他当成了个小孩子来对待了,连说话的语气也变的温柔了许多。

当白神仙进门之后,他又发现这小家伙对这个神棍的态度与自己明显不同,虽然留意了一下,但在听到白布衣的解释之后也便释然了。直到白布衣提起送个机缘的时候,高文举依然没把他当回事。可王大宝先是用一种近乎于朴素的眼光指出了自己是“有钱人”这个身份,接着又很明白的指出高十一是他自己想要学习的对象。想不到,这么小年纪的家伙,居然有此等见识,这就不得不让高文举意外了。

要知道,因为高十一曾经的经历,高文举为了不引起过分注意,曾反复向他叮嘱过收敛气势的方式。经过一阵时间的刻意练习之后,就连高文举自己也觉得,如今的高十一走在街头上,应该没人能发现他那股从杀场上带来的煞气。可王大宝又是怎么发现这一点的呢?难道又是个巧合?或者说他又是用什么比较纯真的角度去看待的?可他方才也明明说的很清楚了,他也知道高十一是个跟班而已,而自己的志向又是做大将军,却又说要跟着一个跟班去学本事,那不摆明了是说这个跟班有这方面的潜质,或者说这个跟班可以教给他做将军的本事?

高文举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与这个貌似憨厚的小家伙交流了,尽量掩饰着心中的吃惊和好奇,一脸平静的看着白布衣和王大宝交流。

白布衣微笑着问道:“你不是说这个哥哥是个跟班吗?你跟着他学什么东西能让你做大将军?”

王大宝两眼闪闪发光,很确定的说道:“这个哥哥身上的气势和附马少爷一样!”

白布衣依旧风轻云淡的扫了一眼高文举,高文举这回也忍不住了:“你说的也太玄乎了吧?你说说他身上有什么气势?”

王大宝想了想,很坚决的说道:“杀气~!”

高文举很愕然的发现,这时候的王大宝,一脸的坚决,眼神中所透露出来的自信让高文举眼前一亮,再也无法将他与方才那个端着碗嘻嘻笑着蹭在自己面前喝粥的傻小子联系在一起了。

“你真的只有九岁?”高文举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若是换了别人,他或者还要辩解几句,可眼前这几个,一个是神棍,另一个是他大舅哥,自己太过于掩饰高十一的身份不但没有必要,反而容易引起误会,他这一问,分明就是认可了这小家伙的眼光。

王大宝咧嘴一笑:“俺还没换牙呢!”

高文举一下无语了。

白布衣呵呵笑道:“我说如何?”

赵元佐突然很感兴趣的说了一句:“你要是不要,送我得了。我觉得和这小家伙挺有缘分的。”

高文举还不曾开口。却听王大宝挠着头傻笑着说了一句:“谢谢赵老爷,不过俺还是想跟着那个哥哥学本事。”

赵元佐一下被提起了兴趣:“呵呵,有点意思。你就知道没他的那点本事吗?就算没有,我也能帮你找来比他强十倍的人来教你本事啊,你可别后悔。”

王大宝很坚定的摇了摇头,却把目光看向了白布衣。

高文举和赵元佐对了个眼神,现在两人心中的好奇已经多过了震惊,看到赵元佐的示意,高文举也饶有兴趣的问了一句:“你可别错失了眼下这个好机会啊。眼前这位……老爷可是比我们有本事多了。”心中突然又是一惊,这家伙为啥喊自己两人和白布衣都是哥哥,可却叫赵元佐老爷呢,难道说又让他看出点什么了吗?

王大宝小心的看了一眼赵元佐,见他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轻轻向白布衣身边挪了一步,这才嚅嚅的说道:“俺娘说,想出息就要凭自己的本事。俺不想靠别人过日子。等俺学到了本事,俺就不用像现在一样让人下看了。”隔了一会又补充道:“俺现在就是个吃闲饭的,大伙都瞧不起俺……”

高文举自然可以想象,一个帮工的儿子,靠着有白布衣的这层关系跑到这种大家门里来混饭,虽然主家没人为难他。可难免有那些下人会说些不干不净的话语。这些人,连上门的客人都敢下看,更别提这种在他们眼里只会吃饭,却不会干事的人了。何况这家伙才七八岁,就长的和个半大小子差不多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饭量小不了。他们母子的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赵元佐脸上也浮出一个沉思的表情来,却不再坚持要让他跟自己了。几人被王大宝这几句情绪低落的话都感染了不少,场面一时竟然显得有些安静了。

白布衣微笑着扫了一眼其他人,突然伸手在王大宝屁股上抽了两下,笑着骂道:“再把你那一套在我面前耍,屁股给你抽烂!”

王大宝又露出了那个憨厚的笑容,挠了挠头站在白布衣身边,不好意思的直扭捏。

高文举猛然一惊,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居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小家伙左右了,不由的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越发的对他好奇了起来。

赵元佐叹了口气,苦笑道:“还是你来吧,这简直就是妖孽啊。要真跟了我,还不定降不降的住呢,我还是过几年安生日子要紧。”

高文举这时候想起了自己那个开山大弟子吕聪,再和眼前这家伙做了个对比,便很确定的给王大宝下了个定论,这家伙,根本就是个放大版的少儿吕聪。都是那种让人无法看透,并且还非常善于使用自己这方面天赋的家伙。重要的是,眼前这个家伙比起吕聪来,相貌更加容易让人误会,而且心思慎密这方面似乎也和吕聪不相上下。更重要的,是他的第六感极强,居然能从已经刻意掩饰的高十一身上发觉那股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的杀气。若是好好调教一番,将来的成就应该不会低于吕聪。这一瞬间,高文举就起了爱才之心,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把这小家伙收到自己麾下。

高文举扭着看了一眼高十一:“怎么样?”

高十一呵呵笑道:“走眼了,走眼了。这小子,是个人物。”

白布衣双手轻轻拍了一下,发出一个清脆的声音:“那就这么定了,棒槌,去!给那个有钱的哥哥磕个头,讨个红包来再说。”

王大宝这时候很干脆,两步蹿到高文举面前,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谢老爷收留~!”

又拧个方向对高十一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高文举笑着向赵元佐道:“看来还真让大哥说中了。这小子,分明就是个妖孽嘛。”

赵元佐哈哈一笑:“换了别人,或许会头疼,放你那里,却正合适。”

高文举大汗:“大哥你也太直接了吧,当心教坏小孩子。”

白布衣看着高十一满脸欢喜的搀起王大宝,脸色一板对高文举道:“别打岔。孩子都给你磕头了,先给了利市再说,哦,还有我这中人的好处,也不能马虎了。”

高文举瞪眼道:“像你这种人贩子,就应被拉去游街,让人扔点菜叶泥坏什么的,还有脸来讨利市!”

白布衣笑道:“过河拆桥啊~!也不怕天打雷劈~!你要不怕良心过不去,你就别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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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递了杯热茶让王阔顺了口气,老头总算没被气死,理顺了气。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勇敢面对,总不能大喜的日子却为日后闹出点隐患来吧,若是补救及时,今天这场危机或者能换来点机遇也说不定呢。

王阔恭恭敬敬将三份帖子捧在手中,挥挥手将王全也赶了开来,自己默念了心经几遍,总算将那颗忐忑的心平复了下来,这才换上一副笑脸,迈步向前院走去。

他身后不远处,王全提心吊胆的望着老爷拐过了弯,这才回头冲着自己的小舅子走去。

刘四季刚才看到老爷摇摇欲坠那一幕,差点吓的尿出来,浑身哆嗦的筛糠一般,好不容易看到老爷离去了,刚喘了一口气,就看到平日对自己总是呵护有加的姐夫杀气腾腾的冲自己过来了。

“姐夫……啊~!”刘四季手足无措的喊了一声,却被迎面飞来的一脚直接踹的仰面跌在地上,连忙打了个滚,手脚并用爬回王全面前,抱着王全的腿哭道:“姐夫饶命啊~!”

王全又是脚将他踢开:“我把你个没长进的畜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刘四季抱着他的腿只是不撒手:“姐夫,我冤枉啊。那几个人我都不认得啊,再说他们连个像样的喜礼都没带,我怎么……”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起这茬来,王全更是怒火攻心,那只空着的脚不住的对着刘四季的身子,也不管什么方位乱踢了起来。

“你还有脸说!一个状元郎,一个白神仙,那都是什么人物?!别人请都请不来,你还想着人家来送金山银海来给你!我踢死你个不开眼的东西~!”

周围那些下人本来还以为管家只是训斥两句便过了,不想居然就演起了全武行。片刻之后,几个胆子壮些的小厮连忙上前将管家架住,连声劝着,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若是为这点事情闹出点动静来,难免让人笑话。有了这个大义压头。王全这才回过心神,稍稍平复一番,连忙重新安排人手,准备迎接四方来宾。不过帐房先生是一定要换人了,不说他眼光的问题,单是方才那一阵练脚,这位衣着光鲜的“重要人物”,如今实在是见不得人了。整个人像刚从人市上买回来一般,鼻青脸肿,灰头土脸。

这边调教人手,更改错误之时,王家老爷王阔正赔着小心走进前院,可是映入他眼帘的,并非是他所想象中的那些景象,那一片笑语盈盈的场景让老头一度以为几位贵宾的确是坐到了应该接待他们的地方。

这个时候,王阔心中多少安定了几分,连忙朗声笑着打个招呼:“几位贵客驾到,王阔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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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一起床就觉得眉角直跳,心道今天是有什么喜事?思量了一番深觉得眼下这情景只恐又是神经失调而已。左右无事便打开电脑上了网,点开桃源的页面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小贩子同学打赏了588起点币,敢情喜事在这儿呢。

老白深觉有愧于书友,连忙放下身边的所有杂务,先码出一章来表示一番心意再说。

下午要去机场送人,唉,今年不如意,居然连回家的条件也无法满足……

不说这些,祝大家心想事成,新年大吉~!

117 穷亲戚

117穷亲戚

在得知三位贵宾由于王大宝的热情招待。非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皆大欢喜之后,王阔心中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当然,他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到了白布衣的身上,原因也很明显,王大宝母子当年就是凭着白布衣的引荐才进的王家,那么今天白布衣在第二个进了前院之后,在见到王大宝的同时,迅速的弥补了王家下人造成的恶劣影响,那也在情理之中嘛。

对于高十一收了王大宝为徒,而且已经和王大宝母子商量停当,打算过几天就随了高十一一起去高升客栈那边的事情,于情于理,王阔都找不到任何再推辞的理由或者借口了。反而很郑重的向王大宝他娘道了声谢,搞的一群帮厨妇女一时有些迷糊,这才正视起了当初王大宝母子同来王府时的某些传言,原来,这娘俩真的是大有来头啊,自己这些人这几年对人家娘俩百般刁难,那可真是瞎了狗眼了,甚至早上王大宝娘俩自作主张为三位看起来都没什么来头的客人送早饭的时候。还有人说三道四呢。如今想来,可真是让人难为情啊。于是乎,本来应该在厨里忙活的一群妇女,将诸般心思全都放在了王大宝他娘身上,一个劲的套近乎,以图能让她为自己说上两句好话,好将来在王家混的更好一点。至于王大宝,现在已然一步登天,寸步不离的跟着高十一,已经不知去了哪里了。

高文举注意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王阔对赵元佐的称呼,居然是“大少爷”,这让他不得不浮想联翩,深觉这个王阔的底细绝非坊间传言那么不堪。而赵元佐也很随意的问了王阔一句:“王叔叔到了没?”更是让高文举确定了这中间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人家没有背着自己,却也没有特意说明,自己便不方便多问,只是静观其变罢了。

王阔见赵元佐当众人面问了自己这么一句,连忙恭敬的回话:“将军昨夜便在寒舍下榻,想来此时应已用过早膳。将军曾吩咐下来,大少爷若是到了,就请移驾去与他相会。”

赵元佐笑了笑道:“今天客人多,正好也热闹热闹。你安排个僻静点的地方,我们一起去和王叔叔聊聊吧。”

王阔连忙带路,将三人领着一路前行,又七拐八拐的走了有好一阵子,这才将几人领到一处已然听不到喧闹声的所在,亲自上前开门。将三人请进房间,吩咐下了上茶,这才赔着小心说自己去请王将军过来。

人家赵元佐没有背人的意思,高文举和白布衣两人都没有意见,只是静静的等候,不一会儿,王阔便再次亲自带路,领着一位头发苍白的无须老人走了进来。那人一进门,便笑着拱手开口道:“大少爷来的这么早,可是诚心要看阔少的笑话啊?”

赵元佐连忙起身笑迎:“这可须怪不得我,还有比我来得更早的呢。”说着便为高白二人引荐,高文举这才知道,原来这位王将军,居然是太监出身的大将军王继恩。看来王继恩和赵元佐以及王阔的关系都挺不一般,从他能提前一天到王家过夜就能看出端倪来。

高文举还发现,这位太监出身的大将军,除了脸上没有胡须之外,居然丝毫都看不出其他太监身上那种不男不女的感觉,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后世那些军伍中的前辈一般。这一霎那,高文举甚至有一种回未来的感觉。不知不觉的。他心中对王继恩的看法就扭转了许多。王阔见时辰尚早,交待了几句之后便亲自作陪,几人便自来熟的聊了起来。

聊了几句之后,高文举发现一个现象,似乎这个王大将军对自己挺了解一般,甚至从他的话中,高文举还发觉到,王继恩似乎也知道自己和寿昌之间的关系。转眼一想,赵元佐能一口一个王叔叔的称呼他,那么此人与皇室成员之间的关系,应该非同一般,那么知道这些事情也就在情理之中了。这么一想,高文举也就释然了,并且也有意的释放出了一点善意,很快大家就消除了陌生感,拣了几个轻松的话题聊了起来。

当王继恩将注意力集中到白布衣身上时,表情明显的稍稍愣了一下,又看了王阔一眼,这才略有所思的问道:“还请白先生恕在下眼拙,敢问一声,阁下遮莫是华山布衣神相么?”

白布衣一脸世外高人的嘴脸,微笑着说道:“神相之名实实羞愧!这等虚名皆是世人谬赞,何敢在将军面前提及~!”

王继恩恍然,接着一脸虔诚道:“果然是神相当面!神相之名,如雷灌耳。只可惜缘铿一面,无由得见。王某一直引以为憾,想不到今日能在此处与神相相见,足慰王某平生之念~!”

白布衣依旧满嘴谦虚,赵元佐和王阔似乎都很习惯这种场面。可高文举听到这番对白,心中却多少有些意外。他倒是和白布衣认识有一阵子了,只不过这一阵子大家相处下来,他一直以为这家伙就算有些本事也不过是个恃才傲物的不第举子罢了,又知道他平素喜欢装神弄鬼,故弄玄虚,高文举也一总把这些玩意归结到他为了泡妞想出的一些歪门邪道而已。却想不到这家伙居然还真的在这方面有点名气,而且看眼前这几位的表现,再结合王大宝母子的经历想一想,这家伙的底细,分明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最起码有一点,他的年纪绝对不是看起来这个二十郎当的样子,否则,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让一个白发苍苍的将军说出慕名已久这种话来。看来,这家伙的潜力还有待进一步挖掘才行啊。

就在高文举思索要如何将白布衣的底细深度挖掘一番的时候,却听白布衣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相见既是有缘,将军如此抬爱,想是有事要问白某,今日正是季长少爷的大喜之日,红鸾星动,诸神离宫,却是不便起卦的时日。将军可于今日之后约一时间。白某定竭尽所能为将军效力~!”

王继恩怅然若失,很快就换了个感激的表情:“如此,王某先谢过神相了。”

赵元佐突然出声道:“拣日不如撞日,便重阳节当日吧,东郊那皇家园林赐给祁国公府也有一段日子了,过了今日便名正言顺的成了王家之地,本来我便与王叔叔约了重阳当日去那里登高游玩一番的,如此一来,便请神相与文举一同前来,大家一起推上几手,耍闹一番。正好也让神相为王叔叔了结那番心愿,大家意下如何?”

听他如此一说,众人无不曰善,于是大家便约了重阳节当日去原本的皇家园林游玩,赵元佐还不忘交待高文举,一定要多带此各式用具及调料之类的物品,搞的高文举一时间觉得好像是自己请客一样。

拍板了一件事之后,大家似乎越发的熟络了起来。正谈笑间,一个王家下人匆匆进来在王阔耳边说了一句话,王阔的脸色顿时尴尬了起来,连忙起身向众人告罪,说着便要起身离去。

赵元佐身为双料贵宾,又是皇室成员,当此之时,自然无法坐视不理,便问了一句:“何事如此失措?”

王阔连忙回话:“也不是甚要紧之事,是钦天监那位吴大人有些不高兴,想是府里那些平素交好的百姓前来随礼,冲撞了吴大人。”

赵元佐连忙伸手止住他,又详细的问了一下。

经过王阔的讲述,高文举这才明白,原来这公主下嫁与平常人家又不相同,婚礼上的规矩哪是有严格的程序的,不可有丝毫马虎。这位所谓的钦天监官员便是由皇室指定的唱礼官,专门负责在接引客人时将客人的礼单大声读出来,以彰显喜气。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这王阔老爷子平日礼贤下士,三教九流之人无所不交,尤其是租用祁国公府那些产业来做小生意的那些小买卖人,老爷子更是当成了亲人一般来看待。今天是王家少爷,王将军,驸马都尉取长公主殿下过门的大日子,大家又怎么能少了表一表心意呢?为了避免和人家那些达官贵人们冲突,这些自觉身份低下的老实百姓便赶了个大早,想要趁着在辰时初(七点左右)便将心意送到,然后便抽身离去,也不影响人家正常接待贵客。因为这时候的规矩。正式的宾客一般都会在巳时末牌(11点左右)时分才会到来,他们这么做,也日一番好意。

可是他们来的早,却让那原本高高在上的吴大人为难了,因为这些人来,一般都是只不过拎着自家觉得能拿得出手的礼物而已,无非就是些新鲜鲤鱼、活鸡活鸭、鸡蛋菜蔬之类的玩意,别说礼单了,恐怕连张白纸都不见得带一张来。这种情况要让吴大人如何唱礼?不是摆明了有意捉弄人吗?

原本就看不起这些平头百姓的吴大人难免说了几句不太友好的话,可临时负责记录的新帐房吸取了不久前刚刚挨了一顿胖揍的刘帐房的经验,说什么也不敢得罪客人,只是一个劲的催促吴大人拿个章程出来。吴大人一怒,翻脸了!在他看来,自己是代表皇家来这里参礼的,无论是谁,就算王家家主来了,也得高看他一眼,如今拿这些贱民来为难自己分明就有有意给自己难看,于是便和帐房那位高声了几句。

他这里高声不要紧,人家来送礼的那些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你想啊,能和驸马爷他爹称兄道弟的人物,能把你一个下人放在眼里吗?在他们眼里,可不管你是皇家还是蓝家来的人,只要是在王家门里,那就得听王老爷的话,俺们来给王老爷送礼,你一个小小的看门的,也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事情一有危险,管家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了王阔,他不得不通知啊,有了前面那三位的经验,这送礼的人他不敢得罪。可这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钦天监的大人,那是来自皇宫的代表,他更是不敢得罪了。于是乎,左右为难的管家只要又去请老爷出来了。一边劝解双方不要闹矛盾,大喜的日子都是一家人,一点小事不值当之类的,一边为自己的出路做起了谋划,有了这么两件事打底,他对自己未来在王家的前景一点都不乐观。

听了王阔和那个来通气的下人一番讲解,高文举心里也挺不是味的,心道这王老爷子也够倒霉的,自家一个帐房没眼力,错把贵客当成打秋风的乱忽悠,皇家派来个官员又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呆头鹅。他也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来得特别早,否则再被这位大人一通数落,消息再传了出去,日后他也不用见人了,还不得被人笑话死啊。

赵元佐也是一阵郁闷,稍一思索,便知道了这里面的问题所在。照理说呢,一般的皇亲国戚所结交的人物,应该都是些达官贵人、雅人名士才对,这些人无论做什么事的时候,总是会依足了场面上的规矩,一张帖子总是少不了的,这样的话,无论是谁,只需要照着帖子礼单照本宣科也就行了。可王家这些穷亲戚们跑来恭喜,哪里管这一套繁文缛节,大家只想着尽一份心意罢了。至于如何接待,那可就随了主家的便了,却不曾想,今天接待客人的门房,居然还有皇家的人,这一弄,可就搞的难看了起来。

赵元佐想明白了此节,不由的有些不爽的说道:“这钦天监挑的什么人?让他们换个人来~!实在不行,让他滚蛋!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高高兴兴的事,他在那端什么架子?”

他敢说这话,王阔却不见得敢应啊,只好小心的回道:“大少爷有所不知,这回头赞礼之时,那些规矩礼节什么的,还要仰仗吴大人啊。”

大家明白了,搞了半天,这位还是个重要人物,离了他许多事还弄不成。难怪他能如此嚣张呢。

高文举见王阔搭着脸就欲离去解决此事,心念一动,捅了一把白布衣道:“这事多少和咱俩有些关系……”

他这里话还没说完,白布衣就笑了:“正有此意~!”白布衣也是聪明人,看到高文举已经发话了,自己再拿捏可就有失风采了,连忙应了下来。

王阔一张老脸终于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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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江湖手艺

118江湖手艺

王阔带着高文举和白布衣来到正门前时。群情激愤的场面正在火爆进行中。幸好那些小买卖人也知道自己今天来的目的是随喜,多少顾忌着些王老爷的面子,除了说些较刺耳的话之外,并无其它过激行为。可即便如此,那位衣着光鲜的吴大人也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一个劲的抱怨这些人没有礼节,有失体统,不愿意与他们一般见识等等。

在通往正门的路上,高文举的白布衣就和王阔通了气,也已经知道了王阔的意思,无非就是希望能弄个皆大欢喜的局面罢了,如果可以,尽量不要伤了那些穷苦亲友的面子和感情,毕竟大家已经相处了几十年了,而且日后还要继续相处下去,总不能因为娶了个娘家背景过于强悍的媳妇就从此与世隔绝了吧。

白布衣眼里,贵族远远比不上平头百姓可爱,所以在他一听到此事的时候,便先入为主的做了个判断,首先就认定了这事和那个吴大人仗势欺人有关,本就打着要为这些人出头作主的主意。一听王阔的意思,当然一口就应了下来。而高文举如今身为贵族一员,却也多少了解一些社会各阶层的不同之处,对于这个立场,也没有什么异意,只是并没有像白布衣认定的那么武断罢了,他觉得这事或许是双方立场不同而起的一点小冲突,只要协调的好,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影响,没有必要过于担忧。

三人在路上就达成了一致,既然吴大人无法处理这些穷亲戚的事情,而接下来的环节中又离不了他,那么自己二人便搭一把手,替王阔出面将此事处理掉,等这些人的事情处理完毕,剩下的事就又交给吴大人自己去搞也就是了。

看到王阔现了身,一群和他颇为熟络的街坊无不出声招呼,紧接着就向他投诉,说他家这个管事的没眼力劲,不把王老爷这些穷朋友放在眼里等等。王阔连忙亲自出言安慰,又转身劝解吴大人,向他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处境,然后又委婉的提出,为了不让吴大人为难,只要不是官场中的头面人物,类似这些街坊之流的穷苦亲戚朋友,就交由自己带来这两个年轻人处理了。

那吴大人本来受了一肚子闲气。正在郁闷间,虽然心中也多少有些不爽,但眼前这位可是长公主的老公公,实打实的皇亲国戚,他哪里敢发泄不满情绪,正巧如此安排也省了自家为难,当然也是一口应了下来。只是他自觉一把年纪了,又是见过世面的人,面对这些近乎于无赖的穷鬼也是一筹莫展,对于王阔将接待这些人的事情交付给两个嘴上没毛的年轻人,心中多少有些没底气。出于一片好心,他又劝解了王阔几句,不想这话却正好被白开心听了去,白开心便不阴不阳的顶了他几句,一下又把吴大人气的不轻,当着王阔的面,也不好多说话,只是狠狠的瞪了白开心一眼,气乎乎的坐到了一旁去运气,再不肯向这边张望一眼了。

“你是神棍。又久跑江湖,耍的就是那张嘴。这唱礼的事交给你,顺便也让咱见识见识你方才吹的天花乱坠的那个江湖手艺。”分工的时候,高文举直接就做了决定,也不和白开心商量,简直就把自己当成了领导,大手一挥,一副黄浦军校蒋校长运筹帷幄的模样分派起了任务:“我勉强能写几个字,这帐房的活路,就交给我吧。”

白开心本来也是这意思,可是听到高文举这么一说,味道全然不同了,大是不爽:“我呸~!你才是耍嘴的货~!什么叫你能写两个字!当我不识字是怎么着?你知道我平日说一句话值多少钱吗?!”说完摆了个世外高人的造型,要是再拿个羽毛扇就活脱脱的是个诸葛亮了。

高文举嘿嘿一笑:“你们神棍无非就是为人做个指引罢了,大多数时候还不是要说好话!我这里嘛,你也知道,这好话实在是不怎么会说,要万一忍不住,捅出个篓子来……你也不想谁被骂的见了红吧?!”

白开心想想高文举入京以来的几次“壮举”,也是一阵发怵,虽然同意了他的安排,却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你不说我还没留神,你说你这张嘴,是从哪带来的,怎么就那么狠毒呢,从耶律文到姚文远,你都骂倒多少人了?算了,今天还是本神仙自己来吧,也让你小子见识见识,什么叫高手。”

高文举嘻嘻一笑:“拭目以待。洗耳恭听~!告诉你个秘密……我看好你哟~!”说着撩衣坐在了帐房的位置,原来那位临时帐房先生这时候自然退位,很识趣的客串起了小厮的角色,为新上司沏了茶,恭敬的递了过来。

王阔看到白开心微笑着迎了上去,开始和那些穷街坊们打起了商量,总算松了一口气,走到吴大人面前,说起了客套话,希望他能理解自己,不要为此事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才是。

这位吴大人名叫吴天运,乃是龙虎山天师派一脉,在钦天监也有些年头了,只不过一直是和那些贵族打的交道,并未有过和这些没身份没名堂的下等人相处的经历,今天为这点小事吃了个憋,又被白布衣顶了几句,心中当然不会舒畅了,说没什么意见那是骗人的话。

不过吴天运好歹也算是名门正派出身,还不至于那么小肚鸡肠就当场和白布衣计较起来。只是出于对王阔的负责态度,便苦口婆心的劝解了几句,无非是以前如何并不要紧,这日后长公主一过门。王家可就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了,要是依旧和这此人如此没名堂的来往,难保没人在这方面做文章,要是被谁因此给王家扣上个亵渎皇室威严的罪过,那可就不美了,到那时,王家如何自不必表,恐怕反倒会连累了这些平头百姓。到那时,岂不坏了王阔原本的这一片好心?

看到王阔一副受教的模样,吴天运心头也是一阵轻松,便顺着话头又说了白布衣几句。无非就是这个年轻人过于目中无人,或许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有那么几滴墨水,可这态度实在是有失公允,只怕他嘴上**、办事不牢之类的。劝王阔要赶紧想办法,一定要在巳时初牌就把这些人打发了,免得那些有头脸的人上门时生起什么事端来。

这里正是低声商议呢,那厢白布衣就已经将大家的情绪安抚了下来。一群大老粗很有秩序的排着队,带着自己苦心准备的礼物一个一个的向着帐桌前走了过来。

第一个过来的是个中年汉子,他呈上的是两样极有象征意义的礼物,红枣和桂子。白布衣示意一个负责收礼的小厮将礼物接过,自己大声唱礼道:“春华秋实,天道循环,窈窕淑女,宜室宜家。孙栓柱喜礼两件,红枣,桂子各一,祝驸马和长公主殿下早生桂子~!”

吴天运正在这和王阔嘀嘀咕咕呢,被他这一串唱礼声吸引的扭头看个不休,看到那喜滋滋的搓着手被小厮领去前院,吴天运有些不可思议的说道:“这小子行啊,这些赞礼词已经很少有人能说的这么溜了,看来,是个肚里有货的。世子,这小子是什么来头?他这一手可是不赖啊,说实话,比起我这只会照本宣科的天官来,那是丝毫不差呀。”

王阔哪里敢抖出白布衣的底出来,他还怕说出来吓着吴天运呢。只是笑着打个岔,说他不过是个今年来赶考的举子罢了,与王贻永本是旧识,本就在府中暂停呢,方才闻得此处有些瓜葛,便主动前来帮忙了。吴天运也不疑有他,却不免高看了白布衣一眼。

接下来,白布衣抖擞精神,越发的神气活现了起来。让高文举和吴天运等人充分的体验了一番,什么叫江湖人士。这些平常人家所带来的那些礼物,若是放在平头百姓家,那自然算得上个物件,可要是放在如祁国公府这等深宅大院里来,那简直就不能称之为礼物了,只能算是随便拿了个东西来当了由头而已。

可就是这些东西,从白布衣嘴里那么一过,马上就乌鸡变凤凰,立马不同了。每一样物事,都被白布衣喧染的有如世间奇珍一般。无论是个什么平凡东西,他总是会揪着个由头,扯出一段典故来,再给他加上个令人愉快的喻义。使人不由的感觉到,这些人带来这些东西,居然真的是花费了心思才能准备出来一样。

最夸张的要数那个姓沈的菜店老板了,他来的时候,出于自己那种朴素心理,觉得这么大的喜事,自然少不了要用些菜了,便精心挑选了二十斤大葱扎了两捆送了过来。本来是打算趁早一送,扭头就走的,没想到也被安排着走了一趟礼桌。

这喜礼送大葱的事,就是放在平常百姓家,那也是极相熟的人悄悄进行的事,如何能放在明面上来?可他一时不察,也被一群街坊裹挟着顺着队伍到了白开心跟前,等轮到了自己,老头这才发觉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已然来不及了。

这时候,吴天运和王阔,还有其他能听到能看到人,都已经被白布衣那嘹亮而有韵味的唱礼声吸引了注意力。大家同时也看到了老沈那一脸的尴尬,纷纷猜测白布衣要如何处理才能将此尴尬局面应付过去。

就听白布衣依旧用那副抑扬顿挫的声音大声唱道:“老沈的礼物……也不轻,尤其还有两捆葱~!”

帐桌前,高文举握着毛笔一脸正经的飞速书写,不过那位递茶过来的临时帐房却留意到,这位字写的非常漂亮的客人似乎正在微微颤抖,再一细瞧,却见他的脖子以上好像有些发红,心头一阵恍然,看来这位客人也被这阵唱礼给逗乐了呀。不过好在有了这两位,眼下这一关,可就平安渡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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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名声在外

119名声在外

有了白布衣的三寸不烂之舌加工。一众穷哈哈们顿时摇身一变成了重要人物,人人面上泪洋溢着自豪的表情,心头的喜欢更是难以抑制。再加上王阔自己亲自到了前院将大家招呼了一番,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大家将原本从吴天运那里受来的一点鸟气一扫而空了。当然,大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与王家有着天壤之别,也就没人愿意在这时候拿乔,在王阔再三的要求下,大家才勉为其难的坐下来匆匆用过一顿相对比较简单的喜宴,很快就告辞而去,也省得与一会就要到来的贵人们有了冲突,让王老爷的面皮上显得不好看。

高文举和白布衣圆满的完成了任务,互相讥笑着将手头的工作移交给了正主,一路笑着又向后宅那处僻静房间去了。吴天运见识过白布衣的手段之后,再也不敢有什么拿捏之处了,一个劲的回味方才亲历的那一幕,心里头暗暗琢磨着要如何将这些手法应用起来,好为自己增加几分名气。当他无意中听说那个不太说话,只是埋头记录的少年郎居然就是本科状元高鹏高文举时,心中的震惊更是难以言喻。

对于钦天监众位官员都在传言,说今上不喜欢自己这个妹妹。有意疏远于她,这才让她下嫁王家,并非另建公主府,这说明王家将来在朝廷中的地位恐怕不怎么乐观,因此没人愿意出席这次婚礼。而吴天运身为钦天监官员,不敢说精于命运之道,多少也知道一点。这能考取状元之人,历来的成就,那都是只高不低的。而眼前这位新科状元,很明显与王家的交情并不简单,可以想象,日后若是此人兴了时,王家必然水涨船高,就算陛下再怎么不喜欢自己这个妹妹,却也不至于撕破了脸去坏妹夫的好事吧。一想到这些,吴天运马上调整了心态,将自己当做王家下人一般,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迎宾这项伟大而光荣的职业中去了。

管家王全有了大清早那番际遇,心头也绷的很紧,唯恐再出点什么乱子,自然将一应事物安排的尽心尽力。官场规矩,凡有职在身或是有什么身份的人,都要掐着点在午时前不久才会赶赴这种喜宴,无所谓硬性规定,只是不如此,便不显得自家身份。于是乎,在这巳时初牌时分。还真没几个人到来。只是零零散散的来了几个将自己定位摆的比较谦虚又或者是与王家交好的人。

高升客栈的代表颜思齐老爷子也带了几个小二,打扮的光光鲜鲜的抬了几件礼物浩浩荡荡的赶了过来。能在巳时三刻前到来的客人,不用问,大家都知道,这是与主家关系非同一般的,又或者是有意交好的。王全等人自然将来客看的极重,为了方便,他们手头也有一份王老爷亲自拟定出来的一份名单,上面罗列了一些重要的客人,吩咐他们要如何接待。

这些头脸人物来赴宴,自然是另外一番景象。起码名帖,礼单都是必不可少的。吴天运空口白话耍弄不了,可照着礼单唱礼还是很有一套的。方才的几个客人被他那一番高唱,一个个都喜的眉开眼笑,深觉自己来这么早很是明智,只是这钦天监官员唱礼的待遇,那就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到的。

“高升客栈颜掌柜到贺~!”一个小厮将礼单奉给吴天运。

吴天运心念一动,他也知道这高升客栈便是高鹏的产业,当然也知道这高升客栈是开封城里数一数二的销金窟,以他自己来讲,一年的俸禄。恐怕还不够在高升客栈歇几天的。更别提人家那光听名字就让人觉得不得了的名菜了,至于高升客栈负责经营的那些桃花岛来的奢侈品,光是听听名字就够了,别说买了,看一眼都要大机缘。今天,他们来送礼了,那能是什么好东西呢?

怀着憧憬和激动的心情,吴天运翻开了礼单,稍稍扫了一眼,心中暗暗将那股子吃惊按了下去,先是很神气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这才扬起那抑扬顿挫的嗓子,朗声念了起来:“高升客栈恭贺王将军与贤懿长公主喜结连理,祝两位百年好合,鸾凤和鸣,夫妻恩爱,白头到老~!”顿了一顿接着念礼单道:“特奉水晶并蒂莲一副,七宝鸳鸯一对……桃花岛所产之梳妆镜一对,桃花岛佳酿一百瓶~!”

他这里念礼单,那边小厮们就忙活着和高升来送礼的人交接。一群小厮一边依礼单查点礼物,一边低声的议论。

“哇,今天可真是开了眼了,这些稀罕玩意,我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回见啊~!”

“老天爷!你悠着点,没看那并蒂莲是水晶的吗?要是……嗯,卖了你一家子都不够赔的~!”

“爷爷呀~!这镜子……怎么就这么大呢?老天爷,汗毛都照的清清楚楚的~!”

“菩萨呀,这种镜子我见过。听说巴掌大一块就好得好几百两银子,这么大两面,那得多少钱?”

“呸!没见识的东西,就知道钱,知道人家高状元和咱家是啥关系不?你没看见,早上状元郎还在这里替咱们写帐了呢,还和我说了几句话呢,那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自家人!谈钱就俗气了~!”

“哎哎哎,快看,这酒……我的乖乖,这酒瓶,可都是那种透明琉璃的哟,这里面装的酒,别说喝了,看一眼都是福气呀~!”

“什么透明琉璃,没见识!哥哥教你个乖,这东西和那镜子一样,都是玻璃的,啥叫玻璃知道不?看看这酒瓶,看看那大镜子,这就叫玻璃,比琉璃值钱一百倍~!”

…………

有了高升客栈这一单礼物,王家上上下下都被搅和的沸腾了起来。也难怪他们神气了。王家自从祁国公薨了之后,从身份地位到个人收入,整体来说都处于下降趋势。直到前几年少爷走武举路线入了伍,又被先帝赐婚之后才稍有好转。

可新皇继位之后,对以前的那些没落贵族并没有什么相应的照顾政策,甚至连自家这个准皇亲也一视同仁。这就搞的王家很尴尬了,除了有个名头之外,整个家族中的收入一落千丈,搞的老爷子不得不将一些闲散的记产不断的开放出去用来收租维持家用。这也是贵族圈中公开的秘密,好多贵族大家中的下人见了王家都不太愿意搭理,只因一个字。穷~!

今天是王家正式跻身皇亲的大日子,可即便如此,仍然有许多了解内情的贵族对王家不怎么看好,原因却是来自皇宫内苑的消息说,这位长公主虽然与当今是一母同胞,却并不受陛下待见,甚至三番五次因一些琐碎小事被惩处,如今将她下嫁王家,正是一个变相驱逐的把戏,落个眼不见为净。因此,许久前去各家送喜帖的王家下人没少被人白眼相待,有好些官员甚至连开水也不愿意来一杯,这让王家人自己心里就觉得有些憋屈,只是事情尚未明了,大家也不便表态罢了。

如今,有了高状元这个新贵如此高调的支持,王家人顿时就觉得光明到来了。对于坊间那些传言,也没人再过多的去关注了,就算皇家不待见这个公主,可自家老爷和将军有高升客栈这么牛气的朋友,也不见得就能差到哪里去了。

这些话自然难保有些心头欢喜的王家下人无意中说几句出来了,也正好被赶过来要和颜思齐商量事情的高文举给捡到耳朵里去了,硬挤着来凑热闹的白开心只瞧着高文举发笑,搞的高文举一头雾水。

“你牛~!”白开心竖个大拇指给高文举:“瞧那意思,高升客栈现在的名声,那可是要胜过皇家了。做生意能做到你这份上,还真是不多见啊。”

高文举也被这个消息弄的心里一阵突突,他之所以将高升客栈的各项业务开展的如火如荼,赚的盆满钵满,除了经营那些来自桃花岛的奢侈品,走高端路线,利润巨大之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所秉承的经营策略,都是后世比较常见的商业手法。所有的营销手段,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可是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他毫不顾忌的将种种宣传手段发挥到了极致。成功的实现了现在这种名声远扬的现状。

这种风头无两的情况,放在后世自然是上上之选,司空见惯的百姓也没人会这此说三道四。可别忘了,眼下的社会环境,是个封建时代,等级制度在这个时代那是要严格执行了的。什么等级享受什么待遇,什么人如何做事那都是有一定规矩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为所欲为的。老百姓连衣服颜色都有必须遵循的规定。因为这种等级制度在头上悬着,普通人一不小心,穿了逾制服色都会招来滔天之祸,更别提这种风头盖过皇室的行径了。

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虽然说做生意做的大了,名声自然会有些影响,可像这种被人拿来与皇室相比的情况如果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只怕多少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一想到这个,高文举原本那点高兴的心情顿时就冷却了下来,他要将这些隐患有效的消除了才行,否则,老有个刀在头顶上悬着,赚钱的快感可就没有多少了。

好在,他现在已经有了门路和皇室直接沟通了,想要找个合适的方法并不是多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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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激将法

120激将法(新年快乐~!)

有了高升客栈这种高调出击的点缀。贤懿长公主的婚礼也算是多姿多彩的。最起码,皇室没来人之前,王家方面来的客人都感觉到了那种强烈的喜庆之意,大家将注意力都不约而同的转移到了高升客栈那些礼物的价值上去了。毕竟,人家这次送来的这些礼物,随便拎出一件来都够得上让人瞠目结舌的了,价值几何都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几乎全都是需要有身份的人才能买得到,而且还不见得身份够了就能买的到货呢。

相比之下,皇室这次的作法就显得有些让人浮想联翩了,长公主的鸾驾仪仗一到祁国公府的大门外,立刻就打道回宫了,摆明了就是要告诉大家,这个长公主虽然是天家出身,可嫁到王家来,进了门也要依着王家的规矩才行。有了这副做派,大家对本就传的沸沸扬扬的天子不喜欢这个妹妹的传言更加的深信不疑了。而王家那些客人也很聪明的将后来宾客的注意力有意的引向了那两面仿佛天上神仙才能制作出来的大镜子,使得那个比较让人尴尬的话题很快就湮没在了人群之中。

思想上有了负担,高文举也就没了最初的那份一心想要开眼的心思,关键是他也问了吴天运。得知所谓的驸马娶公主,看起来甚是风光,其实对于驸马爷本人来讲,个中滋味实不足为他人道。一连串的规矩,没完没了的仪式,从三天前就开心忙活,要一直到今天公主过了门,还要等着几个钦天监的官员和负责送货上门的太监们商量出一个合适的仪式来,再照着执行。

从头到尾,高文举除了看到那花团锦簇的队伍不断的变换花样之外,连王贻永的影子都没看清楚,因为他被那些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在里面,根本就没有和外围的人交流的任何机会。一看到这种场面,高文举这心里就直打鼓,这个时候,他觉得寿昌当时提出要放弃公主的身份,那是何等的英明~!

说是赴宴,其实也没能享用到什么好东西,整个过程全用来欣赏折腾人了,本来还将高文举和白布衣安排着和赵元佐、王继恩他们一起僻静一会呢。不想这两人在前院帮了一会忙之后,再度回来,人家已经转移阵地了,看那意思,很显然是有事要商量,不愿意当着别人面进行,高文举和白布衣自然也不会没眼色到四处去找寻。

参加王贻永的婚礼,对高文举最大的影响就是。第一,他发现了高升客栈发展势头有些过猛,极有可能会因此而埋下隐患,此事需要尽快解决。第二,他发现了白布衣的某些端倪,他的身世来历,以及他的能力和网络,这些都是对高文举有着极大帮助的特点。

公主的鸾驾到门口时,依规矩,所有人都要出去迎接一下,以表示对皇室的尊重,从这个仪式开始,高文举就跑题了,扯着白布衣聊起了他的那些生活语言,难免请教几句,互相切磋两手。一直持续到两人参加完了婚礼,在回程的路上依旧争论的热火朝天。

有了高文举和白布衣的运作,高十一已经提前将他那个徒弟王大宝带着离开了王家,直接住进了高升客栈。王阔也表示,如果王大宝他娘也愿意离开,他随时可以结算工钱。并负责将她送到高升客栈。无奈她为人比较容易知足,也知道自己这份工作来之不易,便死活也不愿意松口。高文举也只能由着他去,不过他也知道经过今天的事之后,她在王家的地位,自然会高出许多去,类似以前那种净受人欺负的事情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马车上,高文举悠悠的诵了一道诗:“王摩诘这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将独自飘零在异乡的心态捞的淋漓尽致,实在是太贴切了。”

坐在一旁的白布衣哼了一声:“重阳佳节,多好的日子,你再看看外面,多好的天气……当然,现在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再过个把时辰就能看出来了。一大早就匆匆出门来赴约,让你应个景,做首诗表现一下,就拿前人旧作来糊弄我呀?”

高文举轻轻一笑:“前人有如此佳作,我何苦还要班门弄斧,关庙耍刀?”

白布衣道:“屁!自古文人相轻,要是人人都觉得前人佳作不可超越,哪里还会有人再提笔作文?那样下去,岂不越来越差劲,最后难免搞的没人读书了。你分明就是找个借口装腔作势罢了。”

高文举笑道:“被你看出来了。那就只好坦白了。这就好比你玩的那个测字游戏一样,我要你多来几次,你也不肯啊。除了糊弄孙姑娘的时候脸笑的跟个菊花一样,我让你测的时候。你还不是板着个脸好像我不给钱一样。”

白布衣大怒:“放屁!放屁!说什么测字是游戏?那是堂堂正正的通天彻地大神通!每一言每一语,无不包含了天机玄妙,怎么一到你嘴里就成了糊弄人了?还有,什么不给钱,说的好像你给过钱一样!”

高文举依旧笑着道:“看!我就说吧,这病根还是害到钱上了。行,你开个价来,测一个字多钱,我先包半年的。咱别的没有,钱这玩意倒也还不至于打手。”

白布衣气的直喘,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当这些窥探天机之事是好耍的么?每日起三课已是大伤天和了,若是再多一次,难保不会招来天谴……算了,跟你这种斯文败类说这些也没用,看你那样,根本就不信。就算我说到神仙下凡,恐怕也是白费劲。”

高文举正色道:“那可不一定。要是你真的能说动哪位大婶下凡来和大家聊上几句,我这里没二话,日后一定给你立牌位,把你供起来~!”

白布衣道:“我呸~!死人才立牌位呢……你又恶心我?!哇呀呀,我布衣神相走南闯北,凡知我名之人,无不对我敬仰有加。怎么碰上你这么个不敬天地的蠢货!我好歹也算是阅人无数,怎么就没看透你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高文举笑道:“看!刚刚还吹自己胜过活神仙呢,一转眼就自己暴露了吧?现在也承认自己不成了吧?”

白布衣:“你不讲理~!”

高文举:“你有什么理?!”

白布衣:“你有辱斯文~!”

高文举:“你装神弄鬼~!”

白布衣:“你胡搅蛮缠~!”

高文举:“你黔驴技穷~!”

…………

两人吵吵闹闹的到了郊外那片原本的皇家园林附近。早有把守在这里的士兵上前挡了车驾,验了身份,前去通报。随后又将高文举的马车带领着向营地走去。

从营地中满面春风迎了出来的,竟然是王阔,看到高白二人,老头很是开心,老远就笑着大声打招呼:“神相和高贤侄果然是实诚君子,居然来的如此早。出城时天尚未亮吧?”

白布衣还没打招呼。高文举先笑了:“神仙哥哥说王伯父家中的清粥很合胃口,非要拉着小侄一道赶早来喝粥。您老也知道,小侄是个钻到钱眼里的,一听说有免费食物,哪里还能忍得住?这不就巴巴的赶了个早,你老可别不值得多管一顿饭啊。”

王阔大笑:“你这张嘴呀~!”话是如此说,可心里却是实打实的喜欢,婚礼上给自己撑了那么大的一场脸,如今又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说明人家没把自己当外人啊。

白布衣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别听他在那胡说,什么想占你便宜之类的。分明是不舍得他家那八宝粥!这省了两个人的份,又能省不少钱出来吧?嘿嘿,再拿出去卖个黑心价,又能赚的眉开眼笑了。哼哼,你哪里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分明就是铁公鸡,瓷鹌鹑,只进不出的活貔貅~!”

白布衣被高文举这一路上气的够呛,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越说越激动,恨不得指手划脚的扑上去揍他一顿,没想到高文举却根本就不搭理这茬,毫不在意的对王阔道:“见谅见谅,这是昨晚没睡好,今早又起的早,没吃早饭肚中空,挂念佳人心里慌,几下相加,虚火上冲,把脑袋给烧坏了,别理他,闹上一阵就过了。”

这一番话他有意装作说悄悄话的样子,却又说的特别大声,气的白布衣越发的暴跳如雷。好在当着王阔的面,他还要顾忌自己的形象,只是鼓了个大眼光,将两个腮帮子吹的起起伏伏。却死活不再开口说话了。

王阔将二人领进帐篷搭建的营房,吩咐人准备早点,这才介绍了一下情况。原来王继恩和赵元佐尚未到来,而王阔因为挂念着自家接手此处之后,这还是第一场有头脸的人物要在此聚会,心中多少有些不放心,提前两天就亲自赶了过来,将一应事物安置的井井有条,为了让大家有那种野外活动的感觉,甚至还特意在此处搭了几座帐篷。

用过早点,就只等着赵元佐和王继恩的到来了。白开心和高文举在这种环境下,哪里能耐得住寂寞,没几句便又争执了起来。这回的话题,是关于神棍的。高文举非要说白开心那些所谓的相面、命理之术全是骗人的把戏。

白布衣当然不服,信誓旦旦要让他信服自己。不过高文举只轻轻一句此事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就把白布衣一推六二五,没了脾气。

白布衣被他挤兑急了,脱口说了一句:“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这些东西是骗人的?”

高文举依旧不温不火:“这很简单,你这一套鬼把戏,谁都能来。”

白布衣怒道:“有本事你来一套给我看看!若是真有灵验,我便拜你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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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郁闷之死同学的热情打赏~!

祝大家新快乐~!

121 谁在作茧自缚?

121谁在作茧自缚?

看到白布衣这等整日一派世个高人嘴脸的家伙居然说出这等斩钉截铁这语来。高文举便知道,这是神仙哥哥被逼急了的征兆,便决心再给他加上一把火。

“当自己我稀罕似的,还拜为我师?”高文举一脸不屑:“我堂堂学子,本科状元,那是出了名的诚实可靠真君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收了你这个神棍坏我名声么?”

白布衣急了:“那你划个道道来便是!若你真的能用你说的那套玩意证明这命理之说皆是虚妄,我白布衣此生唯你之命是从~!”

高文举摸着下巴,一脸猥琐的打量着白布衣,有意做出一副沉思状:“嗯,要这么说的话,收个跟班的嘛……也行!依你的条件,也不算辱没了我……”

“我呸~!”白布衣大怒:“别登鼻子上脸啊~!丑话说到前头,你要是证明不了,那怎么办?”

高文举双手一摊:“证明不了有什么奇怪的?本来就用不着这么费劲要做什么证明的,是你自己没法证明你那一套真实可靠,我才勉为其难的提出一点反证出来的,成就成了,不成就不成,有什么好稀奇的?”

白布衣顿时郁闷了。搞了半天,这一场赌人家是稳稳的立于不败之地了,自己怎么就这么蠢的钻了他的套呢?真是愧对这一身的本事和多年的江湖阅历了,只这一点拿出来,就足以证明自己不如人家了,还比个屁!一想到这里,白布衣居然很快调整了心态,再也不着急了,反而平静的等待高文举出手。

高文举见他顿时就冷静了下来,也是暗暗赞赏,要知道,为了把这家伙挤兑到着急这份上,高文举可是下了足足半个月的功夫啊,从接近关系,到相互熟络,又花了大功夫,托了谢玉英,花了大价钱把孙云仙挖了角来做饵,又陪尽了小心,每次用言语挤兑他时都要把火候拿捏的刚刚好,终于在今天把他逼的表态了,结果却依旧被人家很快就回过味了,这种人,只能智取,不可力敌啊。他知道,若是自己今天演不好,就算白布衣应了自己的赌局。以后跟了自己,那也只能是让人家更看不起自己而已。如果真是那种情况,试想一下,一个跟在自己身边的跟班,却总是一副看不起自己的样子,那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而那个跟班又是眼前这个貌似极有本事的变态,恐怕用坏事来称呼都有些不够格,称之为灾难才更为合适吧。

“嘿嘿。”高文举笑道:“神仙哥哥也有生气的时候啊?只此一条,就足以证明你也是凡人了,这个你没意见吧?”

白布衣此时心头已然冷静了下来,也不和他生气,反而一脸的风轻云淡:“我本就是凡人一个,所谓的神相之称,不过是大家给面子点缀而来的。若真是神仙,哪里会如此轻易就着了你的道!”

高文举哈哈一笑:“厉害!不过说到着了我的道,那可真的有点过了。本就是开个玩笑,你也别当真。你我之分歧,无非是信仰不同罢了。你笃信命理学说,我更偏向无神论。这种情况下,我也不想你抛弃了多年信仰,从此就和我一样做个无神论者。同样的道理。你也不要试图用你那一套来说服我。至于说到命理术数这些玩意上面嘛,我承认,这些东西或许来头都挺大,信徒也很多。不过那也不能证明这其中就全是真理,是吧?假的就是假的,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信了,总有一天也会被揭穿。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嘛,你可以在短期内欺骗所有人,也可以永远欺骗少数人,但你不可能永远欺骗所有人。”

白布衣点点头:“你别说,我还真就让你这一番话打动了不少。尤其是最后那句骗人的结论,更是大有道理,像是才子的言论!可你不能用这些话来证明我的命理术数就是骗人的吧?要知道,人生于天地之间,举手投足无不与天道互相呼应。这术数一道,便是以此征兆来推断因果关系,虽然我不曾习得无上神通,向你尽数演示,让你信服。但我这几十年来所判之语,从来无一句虚言,你若是不信,尽可以去查证!”

高文举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要是连这个都达不到,那你也别玩这套把戏了。我不是说了嘛,能让人信服的这一套,并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你拿来炫耀的,这些把戏只要有心之人,都可以做到。你要不信,呆会咱们就试试。”

白开心又有些上火了,横了他一眼:“试试就试试。不过说到这里,你小子可别也是同道中人才好。”

高文举好笑的甩了一把袖子:“呸!你这是心虚!莫不成我证明了自己可以做到,你就说我与是你同门师兄弟,然后也别再互相切磋了,我直接就倒向你的阵营了。拜托你玩这一套的时候,稍微弄的神秘一点好不好?你说的这么直白明了,让我觉得自己好像挺愚蠢的一样。”

王阔早就挥退了下人,自己亲自在一旁为二人看茶,方才见两人都有些玩过头了,本来还想出言相劝来着,不想三言两语的,差就捋袖子动手的两人就揭过了此节,将情况重新导了回来。听高文举的意思,人家这就是在互相切磋切磋罢了,没什么值得动手的,老头这才歇了一口气,揪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说真的,他还真是有些害怕这两人动手,在他的印象中,高文举就是一介书生,要真的把白神仙逼急了,动起手来,那恐怕真的要称之为灾难了。白布衣的底细。王阔多少是知道一点的。也正是为此,他当初本打算将儿子王贻永送到白布衣门下去修习武艺,好强身健体,能让那个打小就好动的小子收收心的。可白布衣那时候一心要四处游历,便将他引荐到了慧浚的门下。据慧浚自己说,白布衣拳脚上的功夫,远在自己之上。

这等人,岂是高文举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以轻易招惹的?好在,如今两人比拼的嘴上功夫,这对高文举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王阔也从这一点上。深觉高文举心思过人并非虚言的。他这是以己这长,攻敌之短啊。

白布衣当然不知道王阔方才正在着急,深怕自己一上火忍不住和以往对付慧浚一样,最后用拳脚来解决问题,他压根就没功夫理会王阔。听了高文举再一次出言讥讽,他不但没生气,反而有些诚心的说道:“说实话,我看了几十年的面相。就你的面相让我有些看不透。”

高文举被他这一句勾起了好奇心,笑道:“你少拿这一套来唬我!这算什么?服软么?”

白布衣摇摇头:“你太小看我白某人了。就算是你挖了个套,如今我既然跳进来了,就不会不认!我只是有些奇怪,你的面相究竟是怎么搞的?难道你真的是同道中人,而且还是个来头不小的师门传承?”

高文举哈哈一笑:“我的来历清清白白,要说我的师门,那就是先父和那一屋子的书了。”

白布衣非但没有觉得高文举在糊弄自己,反而很郑重的点了点头:“你的来历我也曾查探过,丝毫没有可疑之处。只是你这什么面相,着实让人琢磨不透。”

高文举一愣,随即便恍然了,眼前这位绝非普通神棍那么简单,但凭最近收集来的资料上来看,白布衣在达官贵人这个圈子里,那是有着非同凡响的名头的。想必他说的查探自己的底细,那也不是什么难事了。幸亏自己这几年经营桃花岛的事情做的半云半雾,又有着大中间商这层关系的外衣,才不至于让人有过多的疑心,否则还真有可能被有心人起出老底来。

不过自己什么面相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还是让高文举觉得有些好奇,便静等着白布衣的下文。

白布衣道:“你也别怪我直言,我这是照实来说的,这是我们这一行的规矩,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时,就被你的面相给震着了。依你的面相来看,你注定了是个早夭之人,应该活不过十六岁。可望你的气色,却又是个福泽深厚,该当富贵一生的运道。我在命理术数之道上所花精力。也有一些年头了。一般来讲,一个人的面相和气数大多是相差不大的,就算偶尔有几个稍有出入之人,那也多半是因祖宗余德或是偶有左右阴德之事发生,将气数稍微改动罢了,但总体来说,却还是不会有多大出入。可像似你这等面相与气数完全是两个极端之人,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我一直想弄清楚,你这等情景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因此才费尽心思和你套个近乎,谁想三弄两弄,倒把自己搭进去了,嘿嘿,这可真是作茧自缚了。”

高文举心头也是一阵震惊,前世的他本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穿越而来自然也秉承了那多年形成的信仰。可要是细究起来,自己这个所谓的无神论,似乎本就与穿越这等行为有着让人无法相信的冲突。这么想来,这个所谓的命理术数,难道是果有其事?眼下又被白布衣三言两语将自己最大的隐秘之事给揭了出来,他哪里还能没有一点动摇?只是眼下要折服白布衣,自己的立场首先不能动摇,否则难免功亏一篑,搞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用白布衣那句话说,就是作茧自缚了。

这种情况下,到底要怎么办呢?自己那一套无神论的把戏还能说服这个极有可能真的已经参透了天地因果大道的“神仙”吗?如果不行,又要如何行止呢?高文举这回,真的有些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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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除夕守夜,熬了个通宵,昨天就先码出了一章,发布之后才开始琢磨是不是出去转转,本来说转回来再码一章的,没想到转了回来实在困的有些受不了,直犯迷糊,就打算眯一会然后再起来码字,结果就……嘿嘿。

起床一看天亮了,吓了一跳,打开网页一看,又被大家感动了,顿时内牛满面。

谢谢震雷電(100)莫玄飞(1888)岭南孤月(588)几位同学的打赏。

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感激之情,老白顾不上洗漱,先码了一章上来。吃了饭哪儿也不去,一定再码一章出来。大家瞧好吧~!

121 谁在作茧自缚?(下)

121

谁在作茧自缚?(下)

拿定了主意,要先把白布衣折服。高文举便多了一个心眼,猛一思索,他在说服白布衣,白布衣又何尝不是在试图说服自己呢?而且大家用的手法大同小异。

他试图用打击白布衣最引以为傲的命理术数来证明白布衣不过是个神棍而已,而白布衣又用自己那一套学说,几乎片刻之间就将高文举的立场给动摇了,看起来,这第一个回合,大家打平了。

就这件事情的本身来讲,原本高文举以为白布衣是钻进了自己的套,无论怎么辩,最终的结果对于自己来讲,那都是稳稳不败的,单从这一点来讲,自己就先占了天时,稳压了对方一头。可方才听白布衣这么一说,他才意识到,在他动了收伏白布衣为己用这番心思之前,对方也起了类似的心思,那么可以想象,他两人这种貌似一见如故的相交本身就有些猫腻。这么说起来,似乎人家的心思还在自己之上,那么那个所谓的天时之利,大家勉强也算打和了。

本来此次辩论,就是高文举花了极大的心思,一步一步设了圈套,试图将白布衣引到一个让他绝对有把握的领域,然后出其不意的用诡辩之法将他击败,结果现在高文举也知道了,白布衣那番着急上火的表情,九成九也是假装出来的,如此说来,所谓的出其不意,也没了效果,这个地利之便,双方再度打和,其实归根究底,这一点来讲,高文举好像还差了一筹,毕竟先起心思的是白布衣,而且最终双方交战的领域又在他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

眼下的情况来看,高文举最大的优势只剩下了一点,那就是这次辩论对自己来讲,毫无心理负担,无论输赢,自己都没什么坏处,而白布衣若是输了。则要从此归降于高文举。表面上看,似乎高文举占尽了便宜。可是细细一想,大是不然。

高文举又不笨,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所在。白布衣之所以敢夸如此大口,源于他对自己本身能力的绝对信心。而他又有意的做出了个高姿态,故意表现的有些大失水准,让高文举自以为已经全面掌控了大局,而贸然的一脚踩进白布衣最为拿手的领域中来交战。面上看,高文举似乎已然立于不败之地,那么结果再差,他也没什么损失。可是别忘了白布衣是什么人,对于这位早已名扬贵族圈子的神仙般的人物来讲,在这个领域中,他就是神仙,就是不败的存在。那么,对于他来讲,只要是在这个领域交手,他也是稳赢不败的。这么一比,高文举的优势又被抵消了。而且最大的问题就是,经过这一场的交手,如果高文举输给了对方。那么即使他没有什么需要承担的责任,可日后在对方面前,这气势上首先就输了一头,这么算来,还是有隐患的存在的。

高文举这时候也不再敢有丝毫轻视对方的心思了,同时又暗自思量了一下双方的处境,去掉之前所有的因素,将双方摆到一个完全平等的位置来看待此事。那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将外围因素全部去除,全心全意的将所有的精力放到眼前这场争辩之上。这场辩论,只能赢不能败,否则日后在白布衣面前,他就不再占有任何优势。

眼下,高文举最大的优势就是,白布衣过高的估计了自己的优势,一时过于自信,不轻意间泄露了自己的底牌,让高文举发觉了双方的立场。白布衣或许是试图用亮出底牌的方式给高文举施加压力,让他先从气势上输自己一头。同时,也不乏卖弄之嫌,他之所以用很平淡的口气将自己的打算说给高文举听,无非就是要让高文举知道,你那点鬼花样,全在本神仙的掌握之中,别以为你做的隐私我就没发现,其实你玩的这些把戏,全都是在我的引导之下才完成的。

而高文举在得知了白布衣的心思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气馁。反而越发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将原本的诡辩之法全部放弃,脑子里飞快的做出了相应的调整,既然要收伏这个神仙一般存在的高人,那就用最堂堂正正的手法,就在他最引以为傲的领域里将他击败!

可是方法大家都知道,不见得就人人都能做的到。谁都知道,不管是在哪个领域里,只要做到最好,那就会得到大家的尊重。可是不见得你真的想做,就能做得到。那第一的位置,不是摆在那里任你挑的,你得先有实力才行。人家白神仙,那是浸yin此道多年的高人了,再看高大状元呢,似乎在这方面毫无优势可言啊。不过既然下了决心,那就要显露出一点本事出来才行,否则还真就让人当成笑话来看了。

高文举前世之时,曾经研究过许多揭穿神棍骗局的案例。本来他原计划是用这些手法来揭穿白布衣的外衣的,如今看来,搞不好这位的嘴脸并不是那么好揭的,尤其他所拿手的,是所谓的面相和气数。而这两样,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拿来揭穿的地方,一个搞不好,就把自己搭进去了。那么怎么办呢?高文举飞速的盘算着方案,很快,他就重新拟写了一个全新的方案出来。看相也好,望气也罢,不过就是凭着眼前这一点已知的东西推断出未知的东西来罢了,这种东西,正好前世的时候,他曾研究过一个极其成功的骗局。如今,照搬一个出来也就是了。

这些方案计划的玩意,解释起来很是费劲,可实际上整个过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甚至连双方说话的节奏都未曾影响。

高文举笑着对白布衣道:“也不用说那么多,现在咱们讨论的是你那套神棍的把戏,我们来做个现场示范就知道是真是假了。我也不来说你到底假在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我给你示范一个假玩意的表现,然后再向你说服整个过程都假在哪里就行了。如何?”

白布衣心中也是一惊,他本来就打算用放出的话将高文举的嚣张气焰打击一下,为了加强效果,他甚至用自嘲的方式向高文举传达了后世今天将要“作茧自缚”的可能性。结果现在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响应。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沉稳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认识范围。这么看起来,他有意的用一种示弱给对方的手法,将对方引到自己拿手的范围里来打败的这些花样,似乎根本就在对方的意料之内啊。这回,还真是碰上高手了。

白布衣精研命理术数,而且也不是头一天跑江湖了,与人沟通也是他的拿手好戏之一。因此,他也知道,说真话是最容易让人接受自己的方式。他对高文举所说的那些关于高文举的面相气数等语,全都是经过他和慧浚反复讨论得来的,又经过了他这一阵子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印证,他可以肯定,这些话语绝对可以让高文举多少有些反应。同时,他又向高文举指出,他白神仙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就上了高文举的贼船,并非像高文举自己印象中的那样,是为了一个风尘女子,而是高文举自己。

让白布衣没有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他实在低估了“无神论”在高文举心中的地位。局限于白布衣的认识范围,在他的认识中,所谓的无神论者,就是像韩愈之流类似,他们所谓的无神论就是不去认可世人所崇拜的那些神祗。而天道命理,因果循环,甚至冥冥化外之类的东西,依旧是在他们的接受范围之内的。

这也不怪白布衣,毕竟在他这个时代,还没有任何人提出过“人定胜天”之类的口号,那么像高文举这种否认世间任何命数学说的立场,他自然也是闻所未闻的。在他看来,高文举之所以认定自己是神棍,无非就是觉得自己这一套命理术数与平素街头那些摆摊算卦骗人财物的混混们相差无几罢了。只要自己向他证明了,自己所习的这一套,那是真正的出自名门正派,而且又灵验无比的神术绝非街头卖艺那些人可相提并论的,那就足以让他信服自己了。可是他压根就没想到,高文举从始至终,根本就不认为这世上有所谓有命数之术,就算他再怎么证明,也只能让高文举越发的怀疑他的手法高明而已。因此,白布衣的一番苦心营造,结局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杯具。

听到高文举的提议,白布衣没有任何迟疑,当然点头应允了,在他的世界中,相面望气起卦测运,就和高文举吟诗作对一样,早就是生活的一部分了,这方面,白布衣毫无压力。

高文举见他应答了自己的提议,便笑着对他道:“那么,有王伯父为证,你我二人就各自拿出本事来,看看谁更高明一些!”

白布衣微微一笑:“那是自然~!世子切莫推辞~!”王阔是祁国公之子,因为祁国公之位不可世袭,因此,他虽然一把年纪了,大家依旧称他为世子,这个称呼对王阔来讲实在有些杯具,祁国公活着的时候听着还挺顺口,可现在儿子都娶了公主了,自己还要顶着老爹的阴影生活,真让人无奈。不过人家这么称呼他,这是尊重他爹的意思,身为人子的,怎敢有丝毫不满?

这个作公正的提议,王阔也连声答应,对他来讲,不过是看场热闹罢了,何况要看这两位的热闹,对任何人来讲,都是可遇不可求之事,非莫大机缘不可。

高文举突然想起一事来,正色对二人道:“尚有一事要向二位说明,从即刻开始,鹏之所言所为,皆有虚假成份在其中,此节两位不可不知。”这就声明了自己要用假把戏演示神棍行径了。事先说明,也有个高姿态的意思在里面。

白布衣很大方的挥挥手:“不用来这套虚的,手底下见真章~!请世子去随便邀请个人进来,我二人便试演一番~!”他都有些迫不急待的要戳穿高文举的反戏了,在他看来,世间所有的神棍,没人能逃过他的法眼~!他要用实际行动,来向高文举证明,什么叫真正的天道~!要让他知道,两人互相耍心眼,到头来,究竟是谁在作茧自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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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感谢肥僧同学的打赏。再次祝所有书友新年吉祥,万事如意。

老白今年条件不好,没法回家和老母亲一同过年了,心中很是惶恐不安,深觉愧为人子,只好每天抽出点时间来用电话和她老人家多聊会家常。约好了下午和她通电话,同时也要家中来的客人们多说几句,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情,匆匆吃过点东西,赶紧又码出一章来帖上,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如果手上还方面的同时,看在老白大过年尚且如此辛苦的份上,劳烦点点鼠标,支持桃源一下。谢谢啦~!

122 通灵术

122通灵术

王阔很快就领了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走了进来。并且很直接的告诉两人,这个军汉乃是随了园林一起拔过来的,归了王家还没几天,他自己也不怎么熟悉。

“小的刘连三,是此处园林卫队伍长。见过两位贵人~!”军汉很是识趣,一见面先自报了家门。

白布衣微笑着问道:“刘伍长,你可知我二人请你来的用意?”

刘连三连忙点头:“老爷方才已经交待过了,说两位贵人要找个人算上一卦,嘿嘿,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算过呢。大伙便推了俺出来。”

高文举哈哈一笑:“看来这算卦测运的事,也不怎么受欢迎啊。哦,没事没事,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你很实诚,这很好,坐,这就请白大神……仙为你算上一回,测测你的运道。”

白布衣收回了瞪高文举的眼神,和颜悦色的问了刘连三的八字,飞快的写在纸上。然后在那八字旁边不断的作着注解,也不再看刘连三一眼,只是自己低头忙活,弄的刘连三心中甚是惶恐,不断的抬头打量他的举动,却又不敢出言相问。

高文举也不说话,笑mimi的看着白布衣批解刘连三的八字,又向刘连三不断的使着眼色,示意他不用焦急,安心等待即可。

不大会功夫,白布衣批解完毕,便抬头来向刘连三讲解他的命数,大体上,将他的生涯划了三个阶段,过去,现在,未来,然后又分段的做了相关的讲解,每一个时期都有相应的批语,而且很是有条理,且关于刘连三过去几十年中的许多重大转机点都有相应的批语。

说到父母兄弟时,有批语曰“流水有情归故润,夕阳无话下空亭。”那是说他的父母都健在,可以凭自己养老送终,算是较好的命数了。

关于他的婚姻问题上,便是“谩谓碧桃开笑口,须知缘柳带愁根”这么两句批语。意思是说他的出身不好,却得了个来头挺大的妻子,那是因为他们夫妻有宿世姻缘。

又有提及到关于他的升迁诸事之语曰“好似晓云初出岫,恰为江日正东升。”是个难得的好现象。提及他在重大转机时的处境曰“分明似喜非为喜,恍惚闻香不是香。”却是说这个机会看着挺诱人,分明就早已埋下了祸根。

有批及子女儿孙方面时,便有“如花开时便凋残,恨杀无情风雨催。”之语,却是言及他命中该当有子,却无福送终,此子命不久矣。

尚有其他诸如同事,兄弟姐妹知交好友的相关批语,都是先来一句听着挺顺口的判词,然后再由他做出相关解释。至于刘连三的未来,所批之语也不过平平,无非是什么“东风有意添杨柳,西雨无情损海棠。”之类的,意思就是说他的人生中福祸总是相随的,并没什么特别之处,想要过的好,必须得靠自己努力才行。

高文举注意到。这个所谓的算命过程,全部都是由白布衣自己一人在唱独角戏,刘连三几乎一言不发,除了默默点头,不时的做出一些譬如恍然、沮丧、兴奋、激动之类的表情回应之外,一点当事人的迹象都看不出来。而他所做出的回应,白布衣似乎也没什么兴趣去观察,这位大神仙只顾着将自己所批的流年判词解读完毕就算交过了手,然后一脸傲气的扫了一眼高文举,这才淡淡的问了刘连三一句:“敢问刘伍长一句,在下所批之语,可与伍长之命数有甚出入?”

刘连三这才从那番讲解中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施了一礼道:“神了~!贵人所批命数,与小的全然相符。若非小的亲历,竟不敢相信世间有如此神术。这简直就是看着小的活了一辈子的样子啊。”

白布衣很神气的再扫了一眼高文举,瞧那神态的意思,分明就是说,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为了让你信服,我这可是批的够仔细的了,若是如此还不够让你佩服的,那就是你耍赖了。

高文举微微一笑,对白布衣道:“批人命数之事,泄露天机太多,搞不好会被雷劈的!”

白布衣还没来得及出言反驳,却听刘连三那里先反应过来了:“这种事,俺也听人家说过,今天得遇贵人指点,要害的贵人为小的担了那天威之罚,小的实在是……”

高文举连忙摆手:“打住!这于你无关。这位白大神……仙就是靠这个混……嗯,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人家自然有抵挡天罚的本事,既然给你算了命,你又觉得挺准,那就且依了命语中的指点,好好活着便是~!还有,算你运气好,今天白大神仙吐血大奉送,不但不收费,还买一送一,你看你运气多好!”

白布衣这个气呀,咬着牙道:“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一过就变的这么别扭呢?什么吐血大奉送?我有那么脆弱吗?批一个八字流年至于吗?”

高文举向刘连三一摊双手:“你看,我说了吧!你这点命数,小意思,白神仙这里多大的贵人都批过,没事,你放心吧,有雷下来也会劈我不劈他的。”

刘连三赔着小心不断的点头哈腰表示感谢,不过他听到后来又有些迷糊了,不知道为什么天罚之雷却又要转向去劈这个根本无关的小贵人,若是因自己连累而导致的,那可是个天大的人情亏欠。卖了自己也还不起呀。

高文举看到刘连三的表情一波三折,马上也意识到开玩笑有些过了,没想到眼前之位根本就是个实诚君子,根本听不出来自己话里的玩笑味道,便不再继续,连忙出声安慰了刘连三几句。

白布衣也不避讳刘连三,狠狠的哼了一声,以表示对高文举的不满,却也不敢再出言顶撞了,他知道凭自己的嘴,实在是说不过此人。一不小心就会被他拐到别的道上去,从而将原本已经稳赢的大好局面丧失掉。

“世子当面,你休要耍那波皮手段。”白布衣看了高文举一眼,又向王阔拱了拱手:“现在,咱们就请世子点评。”

王阔还点什么评?他本就对白布衣的手段极是佩服的,如今人家当事人刘连三又没口子的称赞批语与自己符合,白布衣的目的已然达到,还要什么点评,自然是一语带过,顺便再轻拍几句好话,这个顺水人情却是不可不送的。

现在就看高文举的了。高文举将试图告退的刘连三拦下,然后向大家解释道:“好教大家知道,鹏性情顽劣,自小便不服管教,先父为严加约束,便多方探索,购置了诸多书籍……呃,你也别用那种眼神鄙视我,我的意思是说……好吧,我承认我读的杂书多,行了吧?我说这个事情是有讲究的,因为我接下来要示范给大家看的这种神术,不是咱们中国的老祖宗们传下来的,而是来自海外一个极西之国,唤作罗马的所在。说起这个罗马来呀……得得得,不说这个,就说这个神术啊。这个神术呢,名叫通灵术,在那罗马帝国,没有咱们中国这么高明的神仙,像这个能算人命运之术啊,观人气数之术啊,他们那里没几个人会。可是呢,这天道循环之理,四海皆同,这个你总不能不承认吧,对嘛!人家虽然地处蛮夷之地。这么说你就高兴了是吧,老实话我就有些看不起你这种过于自我感觉良好的臭架子……哦,对,又有些跑题了,不好意思啊。

是这样,你能不能别瞪我?太影响人发挥了,我门神术我还是头一回施展呢,你就不能给点面子,露出点欣赏的表情来?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接着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概以一言以蔽之……一句话,人家那边,给人算命的,叫做通灵师,这通灵术就是他们的神通。我今天就是要向大家展示一下这门神通的神奇之处。

说明一下,这个通灵术呢,本身没有预测他人命数的能力,但是……注意我的用词啊,但是,这门神通却有一个很神奇的能力,他可以让通灵师与已经逝世之人的灵魂沟通,通过与灵魂的对话,了解到一些相关信息,从而起到为人指点迷津之功用。”

白布衣终于忍不住了,出言道:“说了半天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是这个!好教状元郎知道,早在汉朝之前,我中华上邦便已有此神通之术了,名曰召魂术。只是武帝时,几个方士使用此术用以媚上,不惜篡改魂魄之本意以谋一己之私,后来被武帝发觉,竟将此党尽数诛杀,此术也随即失传。这一套,想来便是由此术传承而来之微末伎俩罢了。哦,还有,你说的那个什么极西之国,唤作罗马的,想来便是那个盛唐时意欲在我中华之地传那尽失lun理纳常之教的大秦国吧!告诉你,想换个名儿再来我中华之地搞那一套把戏,门都没有!”

高文举这才叫瞠目结舌呢,被白布衣这番话一堵,一时竟然不知要如何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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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作者专区呀,我的这个神亚,咋就一点都没有新年新气象呢?

一个钟头了,光是折腾这个玩意就一个钟头了,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123 召魂

123召魂

白布衣口中所言的“尽失lun理纲常之教”。正是日后信徒遍布全球的基督教。早在唐太宗贞观年间,便有自称“大秦国”来华传教之人将当时称为“景教”的基督教传入了中国。那时节,正值大唐盛世,举国上下无不以胸怀广大,海纳百川而自豪。因此,此教未受多大阻力,便顺利的在大唐境内散播了开来。

当这个景教披着道教佛教的外衣收容了众多信徒之后,自觉已成了气候,便堂而皇之的将自己的根本教义颁布了出来。此举一出,举世哗然。

中国人,向来以包容性著称,不拘什么教派,只要你有个信仰,有神祗,大家便顺道的拜上一拜,所谓拜的神多,自有神庇佑嘛。因为这么个民族特性,诸多外来教派无不被同化,将原本的排外性摒除出去,改为有中国特色的教派,佛教便是明证。你可以随便去问问哪个虔诚的佛教徒。太上老君是何许人也,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你,那是住在三十三层天外天的最高神仙,是个不得了的存在。为了表示对神灵的尊敬,搞不好在提及他老人家的时候还会配合表情做出个信徒的造型出来。

可是这个景教的教义则不然,除了最初为了在大唐开创局面,勉为其难的将教义的诸多限制暂时取消之外,其后在正式申明教义之时,居然毫无妥协之意。本来教义这东西,你坚持不变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这教的诸多限制实在是与中华传统礼教大相迳庭,矛盾冲突达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

景教的教义中,最为人所诟病的,便是毫无纲常lun理之说。所有信徒统统地位平等,这身份平等了还不算,就连称呼也平等,男信徒统称为“兄弟”,女信徒统称为“姐妹”。别的都好说,这中国人最讲究的,恰恰是这个纲常lun理,而且最重名分。你这么一搞,原本是父子母女的,现在也成了兄弟姐妹了,那不是整个要乱了套吗?

要命的是,入了他这个教,还不能退教。否则就被视为异端或者叛徒,要处以极刑。本来这是个辅助手段,可为了确保对信徒的威慑性,景教那些传教士难免杀鸡警猴的树几个典型。很不幸,在大唐,所有的教派都可以随意发展,信徒由你收,但人命却归政府管。他这里一出人命,政府马上有了动作,迅速介入了调查。本来动静就闹的有些大,又有其他教派的联手抵制,于是乎,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甚至差点就遍地开花的景教在政府和民间团体联手的打压之下,很快就如积雪见阳光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出于对此等邪教的防范,当时相关的资料被尽数销毁,甚至连史书中的内容也被删除。于是这个曾经在大唐境界风光无限的景教就这么的彻底消失了。

这一段历史,一直到明朝时期,基督教改头换面,以科学知识为武器重新叩响中国的大门时,才被无意中修建教堂的民众从地下埋藏了不知几百年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中发现。

而此时。正是这段历史完全消失在人们视线中的时段。高文举知道此事,那是因为基督教日后势头大,而且这段历史那时候已经成了一种辉煌,只要读过几年书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可白布衣居然也能把这段往事弄的如此清楚,这就很让人费解了,更何况,他还如此激动,分明就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在他身上。

原本只不过想打着一个远在天边的国度做个噱头来示范一下神棍的伎俩而已,不想却被白布衣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而且他只不过凭着简简单单的几句玩笑一般的话语就推测出了这个罗马便是昔日的大秦国,这不得不让高文举心有疑惑。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震惊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便飞速的换上了一副戏谑的表情,一言不发的看着白布衣。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解释都会让对方生出欲盖弥彰的感觉来,唯有完全将他说的话不当回事,用超然的姿态来对付,才会让他自己反省,从而意识到自己的误会所在。

果然,他的表情还没持续一会,白布衣自己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道:“你那个通灵术……罗马……唔,你接着来,嘿嘿。”

高文举很得意的一笑:“你怕了吧?我这门神通很厉害的,小心我召出你家祖师爷来镇压你!看你还闹不闹了,你方才给人批流年的时候,我说话了吗?小心眼儿!”

白布衣翻了个白眼:“意思意思就够了。别没完没了的,你自己开始时都说了,这是假……”说着看了刘连三一眼,很沮丧的摆了摆手:“赶紧的,别想着靠嘴皮子就糊弄过去了!你要召不来魂,日后就少在我面前装大尾巴狼~!”

高文举道:“看!没意思了吧,还没开始呢,你就先插了这么一手,破坏人的气氛。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不过你可记着啊,这事上,你可有些不地道啊,这帐咱留着回头慢慢算。”

讽刺完白布衣,高文举这才扭头对着刘连三道:“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刘连三双手猛摇:“俺没事,俺没事,神仙吵架的事,俺还是头一回见呢,这回也算开了眼了!”

高文举顿时一脸黑线,郁闷的无以复加,旁边一直不声不响的王阔捂着嘴轻笑了一声。

白布衣又插了一句嘴:“你看。好好的一个军汉,才见了你多大一会儿,又被你……呃,你继续~!”

高文举很严肃的看了刘连三一眼道:“废话也不多说了,只告诉你一件事,这世上的人啊,过了身之后,这灵魂也并不一定就会投胎转世,总有那么几个放心不下阳世间亲人的,会跟在他身边……你打什么哆嗦!这灵魂又不全都是只会害人的,大多数都是出于一片好心。并不会对活人有什么影响。呃!注意了,我学的这门神通,就是通过和这些仍然围在活人身边的灵魂沟通,起到一个桥梁的作用,让活人能和去世的人对上话,进而完成那些灵魂们未尽的心愿,好让他们能放下心来,安安心心的去转回转世。你明白了吧?”

刘连三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又小心的问道:“俺问一句,俺身边也有灵魂跟着?有几个,都是啥人?”

高文举道:“我这神通不过学了个入门罢了,还达不到一眼就认出人的程度。要施展了法力,才能用灵识和对方交流,然后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刘连三赔着小心又问:“那俺身边……”

高文举轻叹一声:“每个人身边都有神灵保佑的,你没听人说嘛,举头三尺有神明。自家那些还放心不下阳世间什么事情的亲人,自然也要跟着你了,等你圆了他们的心愿,他们自然也就离去了。这总能明白吧?”

刘连…点头,神情颇为激动的望着高文举:“要真的能说上话,俺……”

高文举连忙举手轻轻一抬,制止了他的话头:“你先别说话,让我来问问,你身边这位是谁再说。”

刘连三很干脆的回道:“哎!您请~!”

高文举一脸肃穆,双眼微闭,双手互动,连掐几个手诀,嘴里喃喃有词,看得白开心都有些吃惊,心中早已忘记了这是高大才子在故弄玄虚糊弄自己呢,一个劲的琢磨他这手势和口诀之类的玩意究竟出自何门何派,怎得如此面熟。

良久之后,高文举缓缓睁开双眼,一脸茫然的望着刘连三的头顶虚空之处,低声道:“我看到了,是个青年人,他是你的弟弟……不对。是你哥哥。嗯,我看到了,他的衣服上有血,是刀伤……哎呀,还有箭伤!是战场!”

刘连三这时候双眼已经滚滚落泪,泣不成声道:“是俺二哥,是俺二哥呀!那一回,原本该当俺去的,可是,俺那时候刚娶了媳妇,二哥就……呜呜……”垂泪不已,猛然扭转身躯,向着虚空乱喊:“二哥!二哥!你出来见见俺~!”

高文举突然厉声喝道:“你别乱扭!”将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刘连三唬了一跳,泪眼朦胧的看着高文举,顿时显得手足无措了,嘴里一个劲的喃喃不已,很明显是在道歉。

高文举语重心长的说道:“算了,我也不来怪你,毕竟血浓于水,兄弟之情也不是几句话就能说的清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你身上阳气过重,眼下又是旭日东升之时,你这么乱冲乱撞一阵,你哥哪里还受得了?你且别乱动,等我将他召了来,询问几句,也好弄明白了他尚有何未尽心愿,也好让你替他了结。嗯,记住了,可千万别再乱扭了啊。”

刘连三没口子应允,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不独是他不敢喘气,王阔这时候早已被震惊的浑身僵硬,动也动不了一下了。

白布衣心头更是诧异,方才那点动静,他是一点都没看出来高文举是怎么搞出来的。难道这小子果然有大神通,今天是有意来与我一比高下的?这么说来,我倒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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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奉上。

另,今天上传章节艰难的原因是起点电信机房出现技术故障所至。所以才费这么大劲,这回再传不上去,我就要给后面加些敏感词了。嘿嘿~!

124 假假真真

124假假真真

“咦?”高文举重新施展了一通像模像样的把戏之后。再度进入了通灵状态,这回他却露出了个颇为惊诧的表情:“这个小孩子却又是何人?怎得与你如此亲近?”

闻听此言,刘连三浑身一震,瞪着不可思议的眼光就要再度乱瞅,无意间看到高文举那提醒自己的眼神,连忙止住了身形,将一颗大脑袋不停的乱摆,晃得高文举直犯晕。

白布衣心中也很是诧异,只不过他自己实在对这方面没什么过多的涉猎,他现在也已经闹不清楚,高文举这些把戏究竟是真是假了,只是集中了精神,非常仔细的观看着高文举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的动作中看到一些蛛丝马迹来。

高文举又是一脸痛苦的模样:“我看到了,这是畜生蹄子,是马……不对,是牛……哎呀……摔下来了~!老天!”

刘连三再也忍不住了,两眼中的泪水哗哗的往下直流:“怪我,怪我呀,家里没人顶梁的,六岁的娃娃。就要去放牛打草……唔唔……”这个年近四十的汉子居然痛哭出声了。

高文举的声音又飘飘乎乎的响了起来:“你二哥这是……唔,我明白了,他是要告诉你,孩子这个事,是个意外,是他喜欢孩子,想和孩子亲近,没想到阴气犯冲,冲撞了孩子,这才闹出了这么个事。孩子现在跟着他,一切都挺好的,你放心吧。”

刘连三呜咽道:“啊?虎头跟着他二伯?这事……难怪,难怪,我说当年虎头摔了一跤,怎么就一病不起了,原来是二哥喜欢这娃娃……现下却当如何才好啊……贵人,你帮俺问问二哥,他还有啥丢心不下的,俺拼了这条命也为他做到。”

高文举又手舞足蹈一阵,这才开口道:“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刘伍长,你二哥说了,这些年,他不能在二老面前尽孝,苦了你了!虎头的事,完全是个意外。也是这孩子该有此一劫,现下他已有了安排,过上几年,就让孩子再来你家投胎,重为父子。只是,你二哥要你答应他一件事。”

刘连三非常激动,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声,抽泣着将头点的小鸡啄米一般,泪花甩的四处乱飞:“二哥只管吩咐,俺都答应~!”

高文举喃喃道:“你二哥很喜欢这孩子,他要你答应他,等到这孩子再监人间时,要你把孩子过继给他,继了他的香火,替他在二老身前尽孝,他的心事也就了结了。”

刘连三连忙没口子应下:“俺一定照办!贵人,你再问问俺二哥,俺媳妇现在大着肚子,也快生了,能不能让虎子……”

高文举轻轻摇了摇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二哥说这一次不合适。他还说,日后等你看到孩子的面时,自然就知道是不是虎子了。”

刘连三明显稍有遗憾,却不敢反驳,不过如今这表情却显的轻松了许多,横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又问道:“二哥还有啥要俺做的?”

高文举轻声道:“二老面前尽孝自然不用再吩咐了,你大哥那里……咦!”说到这里突然两眼放出一阵精光,四下乱瞅了起来,手中的法诀不断变幻,似乎遇到了什么变化。

刘连三有些惶恐不安,赔着小心看了半天,可惜高文举却再没开口说话了,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起初的那套召魂的手法。

隔了有一阵子,高文举这才苦笑着摇摇头,然后正色对刘连三道:“你二哥这人也挺有意思的,这话才说了一半就闪人了,看样子,好像也只是对二老和你们夫妇有些放心不下而已。一提起你大哥来,怎得起个话头就打住不说了呢?当真古怪!我重新召唤了半天,他似乎再不愿意现身了,应该是已经把要交待的事交待完了。你这个二哥,可真是雷厉风行,说走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刘连三长呼一口浊气,泪眼婆娑的点点头:“俺二哥打小就能干!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当年也是俺拗不过他,才让他顶了俺去了平叛。要不是俺媳妇那时候……哎,那回该着我呀!”又有些激动了起来。

高文举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你二哥的心事也了结了,你现在可要明白,如今你可是要代替你二哥活下去,不但要在二老面前尽孝,还要让他的香火传承下去。哦,对了,你的家事我也不敢多嘴,只是提醒你一句,你二哥最后提到了你大哥一句,虽然没有吩咐什么事情要让你做,不过他的脸上分明有几分难过,如果你有条件,不妨动动心思,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刘连三苦笑着摇摇头:“嘿嘿,我这个大哥呀,太精明了……算了,家丑不可外扬。俺一个军伍汉,能帮上人家啥忙?二老那边有我们两口子,粗茶淡饭也能活下去,至少不会受啥闲气。亏得王老爷这里照顾俺,等俺媳妇生了,俺就接了二老和她们娘仨过来。俺们以后就在这边过日子了。”

高文举一脸明白的表情,再拍拍他的肩膀,又低声吩咐道:“这就好,好好活下去就是对你二哥最大的安慰了。有个事情我要叮咛你一句,今天为你二哥召魂这件事,日后可千万不能说漏了嘴!明白吗?”

刘连三正在点头,听他居然有些一说,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吃惊的看了他一眼。

高文举没好气的道:“你甭两眼巴嗒巴嗒看着我,你当这门神通是好耍的么?要是传了出去,得给我引来多**烦?!要不王老爷担心你小子一天到晚忧心忡忡坏了前程。我们岂会如此大费周章?!日后记得好好为王老爷办差!行了,别学那娘娘腔一般扭扭捏捏了,想着点你二哥的本事!擦擦眼泪,快滚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哭你二哥两声,赶紧回来听差!误了正事小心王老爷罚你的俸~!”

刘连三脸上连忙换上个尴尬而又感激的笑容,连连点头哈腰:“哎哎哎,小的这就去~!”一扭头就逃命一般的蹿出了帐篷。

看着他狼狈的离去,王阔这才缓缓的松了口气,扭头向白布衣看了一眼,白布衣将双手轻轻一击,正要向高文举开口,却见高文举伸起右手食指在嘴上一竖:“嘘~!”然后又一脸神秘的向门口指了指。

白布衣和王阔都有些纳闷,却又不敢出声,高文举一脸正经的端起茶杯来啜了一口,皱了皱眉,这茶明显已经冷了,便随手又放了下来。

这时候,帐篷的门帘突然一挑,突然间就冲进了一个人影。高文举却似乎并不吃惊,头也没抬一下,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

白布衣和王阔被来人惊了一下,同时举目打量,来人可不就是方才刚刚逃窜出去的刘连三嘛。

刘连三见王阔和白布衣都是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讪讪的笑着向二人施礼道:“俺方才和二哥说话,一时有些恍惚,失了礼数,还请老爷和贵人见谅~!”

王阔扫了白布衣一眼,却见后者一脸的没好气。刚才高文举召魂的过程,王阔也是尽数看在了眼里,虽然他用的神通之术是真是假他分不清楚,可是方才他只用了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这个来自皇家卫队,对自己这个主家老爷并不太尊敬的小头目完全的折服了,而且还顺水推舟的把这个天大的人情送给了自己。试想一下,一个才刚刚相识不到半个月的新主家,为了一个根本排不上号的小小伍长费这么大的人情,请人算命。又请人做法事的,就为安抚他那有些恍惚的心神,这如何能不让人感激涕零?

刚才刘连三也是被高文举那一连串的动作和言语控制了心神,尤其是最后那一句近乎于军伍中熟识战友之间开玩笑的方式将他赶出帐篷时,他下意识的就照着做了。结果一出帐篷,被初升的阳光这么一照,马上就回过了神,这才想起来,自己的主家王老爷,还有那个最初为自己算命的白神仙还在里面,自己不说感谢人家了,连个起码的礼节也没有,招呼也不打一个就闪人了,好像有些说不过去,左思右想,盘旋了一会,又想起高文举最后提醒自己的那一句,想想你二哥如何如何,一咬牙,又冲了进来,就算让人骂句也无所谓了,总不能让人觉得咱是个过河拆桥的没良心吧。

王阔几乎在一转眼,就想通了这个机遇,他本来就极擅长与人打交道,便不失时机的开口道:“好了,你也不用想那么多,以前你是皇家的人,眼下到了王家,这身份上自然有些失落。可你放心,咱王家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可也绝不会让咱家的人随便让人欺负!起初我以为你是在外面受了气,不敢声张呢,这才让两位神仙帮你理理这事,眼下看来,却是家事。不过这样也好,眼下你了结了心事,以后好好办差就是了。嗯,等过了这几天,给你放个假,回去把你媳妇和二老都接过来,也都在园子里安排个差事吧。行了,也别多礼了,赶紧出去办差吧~!”

刘连三连忙磕头感谢。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这才转身离去。

看着帐篷中又只剩下自己三人,白布衣突然开口问高文举:“你老实说,你究竟师承何派?!”

高文举心头一阵大乐,看来自己演技又进一步,连白布衣这等专业人士都没看出破绽来,说明自己已经正式跻身神棍行列了呀。可惜的是,这么神气的事情,居然只能孤芳自赏。而且现在还面临着一个极度尴尬的处境,要如何才能向这两位证明,自己方才那一套,其实是假的。

125 弄假成真

125弄假成真

按说一般的神棍。如果表演的逼真,让人觉得他就是半仙之体,这是何等高兴之事。更何况,眼下这两位,一个是德高望重的皇亲国戚,一个是名满天下的“真神仙”,连这两位都把自己当成了真神,高文举只要顺着话头轻轻来那么几下,自然也就正式成为神仙团体中的一员了。

可他眼下的任务是要向白布衣证明世间的神通之术全是虚妄,在开始之前,这第一步为了追求效果,他可是在脑海中排演了无数遍,又回忆了前世所见过的各种神棍形象,这才结合眼下的环境,耍了这么一套,本来的计划是,只要能把刘连三糊弄过去就成,至于白布衣那边,以人家专业人士的眼光来看,自然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来,到时候不需要过多证明。只要轻描淡写问一句话:“看!糊弄过去了吧?”就能让白布衣折服。

如今看来,这一套相当成功,而且效果逼真,以至于连专业人士也信以为真了。这可就比较麻烦了,眼下他还得向白布衣证明,自己方才那一套其实是假的,否则,以白布衣现在的状态来看,他极有可能会把自己当成有意来下套踢场子的同行。

高文举不是不想马上解释,实在是觉得这种情况过于滑稽了。于是,他望着白布衣轻笑不语,同时开动脑筋,飞速的思考要如何才能说服这个看着放荡不羁,其实骨子却认死理的家伙。

他这一笑不要紧,白布衣那边却当了真,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一有感觉就出言相问:“召魂术自汉武帝之后,随即失传,就算有留下来的传人,也绝不敢再以此术在人前现弄。唯独龙虎山张天师一脉……你是天师一脉?!”最后那半句声音大了一点,却是直接向高文举发问了。

高文举还没来得及摇头,他自己先否决了,喃喃道:“不对呀,天师一脉,传承极为谨慎,虽然广收门徒,可这真正的神通之术却只传他自家人。你是泉州人。莫不成,是武夷山葛神仙那一脉?!”

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高文举试探的发问。连猜了十几次,看到高文举一点反应都没有,他这里先沉不住气了:“你就老实说了吧,你究竟是什么来头?我白布衣愿赌服输,也不来和你计较这些旁枝末节的事了。谁叫我自家也不怀好意呢,心甘情愿的跳进坑里,是我自家活该!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现下只求输个明白,你就别再拿捏了,没甚意思~!”

他说没什么意思,可高文举却觉得这里边大有意思。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信,原本只是搞个把戏来糊弄糊弄,没想到一不小心,弄假成真了。而且对于白布衣这种认死理的人来讲,恐怕现在说什么都很难让他再相信他这一套是假的了。

这事说起来看着挺玄乎,其实却又是一些阴差阳错的条件碰到了一起形成的。先是高文举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就搬出了一套罗马帝国的背景出来,本来这些玩意另换个人来听,或许也不过是个笑话又或者是个噱头罢了,可偏偏白布衣的师门对于那个曾在中土掀起过波澜壮阔的邪教事件的国度极为敏感。甚至这么多年来从未放弃过观察,通过种种手段早就将罗马的某些情况掌握在了手中,其实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力求让这种邪教从根子上就断了入驻中土的机会。

一听到高文举的提及这个事情,白布衣就先入为主的认定他是景教作孽传下来的信徒,差点就当场翻脸。虽然高文举用近乎于无赖的手法将这一节揭过,可白布衣心中已然认定了一件事,就是高文举必定知道关于景教的事情。而在如今的中土范围之内,知道景教这些事情的,无一不是当年参与过联手封杀景教的传统教派,因此,在后来白布衣推测高文举来历时,他才一连举出了十来个在中土极其有名望的派系,这就足以证明,首先在身份上,白布衣就已经认定了高文举。

所谓名正言顺,有了这一层的认知,再有高文举接下来那套近乎于逼真的演技,白布衣哪里还能分的清楚?因此,他现在已然认定,高文举就是某个名门出身的高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碰上了自己,然后双方互相起了类似的心思,都想折服对方,这才有了今天这个近乎于偶发的斗法事件。

而且白布衣也在这期间,对自己看不透高文举的面相和气数做了个合理的解释。很明显嘛,人家本就是有来头的,想要玩些什么把戏把自己身上的气数面相做些改动,让同行无法识破。也在情理之中。自己既然看不透人家,那就足以证明技不如人了。可笑自己还以为一切事情皆在掌握之中,想着法儿要弄个圈套来让人家钻呢。

只是白布衣心中多少对高文举有些不满,将自己与高文举稍做比较,他就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优点,在高文举面前几乎毫无优势可言。先不说这些长相如何,他自己年纪早已过了四十,由于师门所传之驻颜术而得以显得年轻,如今看来,这个高文举估计也绝非十八九岁之人,恐怕也是有什么秘术在身。否则如何解释他小小年纪就精成这样?

再看学识,人家不但轻松考取了状元,而且还对音律之道熟悉无比,甚至举手投足之间就搞出了个新乐器,一时兴起就能演出一首让人回味无穷的曲子出来。这文采方面,打死他都不敢拿出来和高文举放对,那摆明了就是去现眼的。

如今连法门神通之术也输给了人家,这就让白布衣心灰意冷了,虽然自己尚有武学一道可以稍微拿出来当一门本事。可现在这个环境,重文抑武,所谓武学之道,不过傍身之术罢了。人家有了富可敌国的资产,哪里还用得着这些庄稼把式?要是真的让白布衣使出自己的武学修为来比拼,还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来的爽快。不为别的,一个神仙被人逼的要动手动脚,别说输赢如何了,光是那些闲言碎语就能要了白神仙的命。

综上种种,白布衣现在就像霜打了茄子一般,垂头丧气的暗自后悔不已,悔不该托大轻敌,还想着要折服了高文举,以求通过后者的关系去桃花岛开开眼。现在倒好。一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

于是乎,两个人在王阔那瞠目结舌的目光中,进行了一番辩论。不过话题改成了高文举方才那一套究竟是真是假的方面上了。这回换了是高文举在拼命的解释自己的手法过程是如何弄虚作假,而白布衣成了那个不断发问的人。

高文举这个郁闷啊,简直没法提了。看着这个神情已经有了几分失控的活神仙,他现在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哭笑不得。无论他怎么解释,白布衣死活都不相信他方才那一手完全是假的。至于他说的什么心理学,什么表情与肢体语言会代表每个人心理活动的说法更是完全听不进去。说到他是如何得知刘连三那个早夭的儿子叫什么名字时,高文举说自己一半是蒙的一,另一半就是刘连三自己说的,白布衣简直都快疯了,指着鼻子大骂,都这时候还玩这一手,有意思吗?

无论高文举如何解释,白布衣根本就不信一个人只是通过观察另一个人的眉毛、眼神、表情、甚至是身体的其它部分的微小动作就能得出他死去亲人的相关信息,这对于白布衣来讲,是无法接受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方才那一场法事中,高文举的的确确把刘连三他哥的魂儿召了来,否则为什么人家一个字都没说,他居然连对方一个未曾提及的大哥,甚至他家中兄弟不和的那些隐私都能打探来。

经过一番唇枪舌战之后,高文举承认,自己被打败了,双手一摊,决定不再争执了,他总不能告诉白布衣,自己前世是个特别行动组的成员,审讯这种科目就是必备技能之一,察言观色这种事情更是每时每刻都在进行强化的技能吧?他深怕再这么论下去,自己穿越而来的秘密也会尽数倒给白布衣了,到那时,好笑的可就不是白布衣,而是自己了。

“好吧。”高文举很无奈:“我承认了。我的确会通灵术。”

不料白大神仙却并不领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哼!没话说了吧?!我承认技不如你,可你玩这一套把戏实在太低劣了。你把我白布衣当什么人了?嗯?!输了就是输了。我会赖帐吗?那你也太小看我了~!真不明白,你这种人怎么会耍这种幼稚的把戏!让人不齿!不齿你知道吗!”

高文举伸出右手食指在眉心挠了挠,咂咂嘴道:“好吧,你得逞了,只要承认自己是在法术上输给了我,就用不着承认自己是神棍了……啧啧!这一手玩的太漂亮了~!”

白布衣登时气结,伸手一指高文举,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恨恨的将手向下一甩,突然站起身来,冲高文举深深一揖:“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高文举再次傻眼,玩笑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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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评区又有同学提起火药大炮之类的事来,再次声明一下,这玩意很早就有了。宋攻南唐时就已经有了成建制的部队,至于后来为什么消失,那就不得而知了。

126 揭示真相

126揭示真相

对于这种认死理的人,高文举自认虽然自己比同时代的人多了上千年的知识,却依旧束手无策。因为这种人一旦钻进了牛角尖,那就很难再回过头来了。此时此刻,无论高文举搬出什么理论,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地涌金莲,这位神仙哥哥心中已然先入为主的给你定了调,所有的解释,此刻都会被当成掩饰来对待。

看到一脸肃穆,正儿八经的向他参拜的白布衣,高文举心中郁闷不已,反复思量了一番之后,觉得眼前事急,无奈之下,只得使出无赖手段了。

“你这分明就是耍赖~!”高文举先发制人,也不受他这一礼,咻的一声蹿到了旁边,一脸不屑道:“你要真的服了我倒也罢了,如今理论不过,便耍这娃娃把戏么?”

白布衣顿时气的三尸暴跳,六神无主,猛然抬头怒道:“我如何无赖了?!”

高文举连忙做出个受到惊吓的样子,一脸可怜相躲到王阔身后,然后又探出个头来吼了一声:“看!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见过强买强卖的,还没见过强行拜师的!有你这样拜师的么?!”

白布衣非常尴尬,微微哈着的腰也不知要不要直起来,恨恨的瞪了一眼高文举之后,突然摇头苦笑了一声:“你行!”也不再多说一个字,直接坐回了椅子上,端起茶杯来猛的灌了一口,长出一口浊气,不断的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高文举见耍宝成功,清咳一声,从王阔身后走了出来,又坐回白布衣对面:“这就对嘛,你看,大家斯斯文文的讨论,堂堂正正的切磋,无非就是些等闲之事罢了,何必如此较真呢?动不动就认输拜师啊,自废武功的,值当嘛?”

白布衣居然就听进去了,释然一笑道:“你说的对,是我过于较真了,难怪慧浚总说我参不透,看来我不仅不如他,连你也不如啊。”

高文举大是纳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如他就合理了,输我一场就要记上一万年么?你这么说,分明就是还没全然参悟!”

白布衣被他说的一愣,随即笑道:“可不是嘛,呵呵,白某谢过指教。你别瞪,这回是真心诚意的感谢。”

高文举抚着下巴,打量着他道:“看来你这神仙的名头还真是有些分量啊,这么高深的禅机,换了是我,怎么也得参悟个一天两天的,你居然就在转眼之间就顿悟了,看来你的功力,还在我之上啊。”

白布衣一脸玩味的笑道:“你也别用这一套来试图蒙混过关,今日这一番比试,才让白某真的明白了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往白某自恃师承名门,目无余子,确是有些狂妄了。”

高文举再度仔细的打量了白布衣一番,见他的神色正常,并非玩笑,心中也是骇然,看来这家伙真的有一套啊,这么快就从方才那阵暴怒中回过了神,估计这也是方才自己那套把戏正好捅在了他的要害,这才将他搞的心神大乱,否则换了别人,他还不见得上当呢。这种人,要是真的肯为自己所用,那可真是捡到宝了。

有了方才那一阵的经历,高文举也不敢再轻启关于神通这方面的话题,唯世一不小心又让他产生了误会。想想自己一个无神论者,用后世人人都能识破的把戏来糊弄,居然就被人当成了神棍,还死活抖擞不干净,这才叫郁闷呢。

说起高文举在刘连三身上用的那套把戏来,其实也挺简单的,那所谓的通灵术,其实就是通过用一些特定的言语不断的引导当事人,凭着当事人对那些引导话语作出的反应来判断事情真相,然后不断强化的这么一个过程。这和后世街头那些算卦的拿个牌子说什么“不问你便知你姓”“不说话便知你要求什么”之类的把戏大同小异。

而且高文举之所以没有另寻一人,就直接拿着刘连三试验,多少还沾了些白布衣的光。因为最初在白布衣为刘连三算命时得出的那些结论,看到刘连三一脸恍然,佩服不已的时候,高文举就已经得到了许多初步资料,比如已然知道他有一兄亡故,二老健在,媳妇有孕在身等等。正是通过这些初步得到的资料,高文举才能很顺利的通过那些近乎于夸张的表演来取得效果。

高文举一开始就做出召来一个青年的模样来,此时,他分明就看到刘连三表情中那股悲伤和强烈的激动之态,这就说明,自己所提示的这个人,与刘连三有着莫大干连。再因势利导,高文举先是模棱两可的说此人与他有兄弟之情,又说此人身上有着伤痕,又再次说明这些伤是从战场上来的。无非就是为了让刘连三自己来确认此人的身份罢了,在他看来,一个行伍出身的军人,无论如何,都应该有那么几个印象极深刻的战友。而这种生死之交的战友,称之为兄弟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却没想到,刘连三的二哥居然也是军人,而且正好是替了他出征阵亡的,因此,刘连三本就思念亡兄,马上将这个灵魂的身份贴上了二哥的标签。

在接下来就好办多了,身份得到了证明,其它的事情看着挺玄乎,其实都是刘连三自己一句一句说出来的,高文举只不过通过一些含糊的词语引导着他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一说出来而已。

为了加强效果,高文举又冒险提了一句关于孩子的事,他说的那些牛啊马啊的,如果刘连三并没有印象,自然可以接着往下推,就算一无所获,他也可以说这是亡灵的某种暗示,从而给刘连三下达个相关任务便是。却很顺利的得到了刘连三的认可,将那个孩子的身份也认定成了自己那个早夭的儿子。

至于说到孩子转世的事,高文举之所以打着他二哥的旗号说孩子不能这一胎就转世轮回,那是因为他没法肯定刘连三媳妇这一胎生男生女,如果贸然答应了刘连三的请求,结果人家媳妇生个女娃娃,那可就不好解释了。两口子既然有生育能力,又不是头胎,在高文举看来,再生养几胎绝非难事,只要他们愿意,总会再生个儿子的。那句“当你见到孩子的时候,就知道他回来了”这种话语,对刘连三的暗示效果,自然会让他自己将来找到那个转世回来的儿子。

当然,最玄妙的还要数最后他提及刘连三大哥的事了。由始自终,刘连三都没有主动提及他自家还有个大哥的事。可是人都知道,既然有二哥,那肯定会有个大哥的。于是高文举便顺嘴提了一句,结果他一说出来,就从刘连三的表情中看到了明显的不屑和愤慨之色,不难推测,这便是兄弟不和了。至于是什么事,他也不愿意多挖了,毕竟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召魂的效果已经达到了,应该见好就收了,过犹不及嘛。

于是他又很及时的拍了刘连三他二哥一句马屁,一来家丑不外扬是人之常情,二来又能让刘连三为自己二哥自豪一把,第三,自然是加强了可信度,让刘连三越发相信二哥是向着自己的。

这一番原由,他也向白布衣详细的解释了一遍,无奈当时为了加强效果,他并没有做出仔细观察刘连三的样子,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焦点始终汇集在刘连三头顶三尺左右的虚空之处,在白布衣想来,他自然是在看着那个灵魂,就算真如他所说的那样,目光离了那么远,又如何能看清楚别人的表情和动作?分明就是高文举事后编出来应付自己的瞎话。而且当时的情景,白布衣自己也没留神到,他当时的注意力,几乎全放在了高文举身上,刘连三的反应中,那些激动的话语他是一字不落的听到耳中,可人家啥表情,啥神态,又有啥肢体动作,他哪里顾得了那许多?就连他自己给刘连三算命时,对方有什么反应他都不屑一顾呢,更何况是这种情况。

高文举这下百口莫辩,他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把刘连三找了来,告诉他说自己刚才是装神弄鬼骗人的,先不说人家会不会信,单就这种刚刚让人心结有个了结的当口,就来将人家那个美好心愿戳破的事情,可比普通神棍打着通灵的幌子骗人钱财要恶劣多了。

当时,高文举决心用这套把戏来表演通灵术的神通时,并没有思考过多的后果,他只想着能把刘连三糊弄过去,然后再背过刘连三向白布衣说明这其中的奥秘所在。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种把戏虽然并不真实,却可以将当事人心中的那些心结趁机了结,对于当事人来讲,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事实证明,在刘连三这件事情上,他的决定是相当正确的,刘连三很明显的已经解决了心中悬了不知多久的大石,今天这一场“法事”,不但一举为了解开了长期以来因为对亡兄的愧疚而自责的心态,还同时将他对儿子早夭的伤感平复了下去。对于高文举来讲,就算自己是装神弄鬼,可是通过这种手法可以帮助别人,那也完全没有必要搞的一地鸡毛。为了向白布衣证明自己这一套是假的,从而将这个刚刚平复了心态的汉子重新打落到患得患失的那种田地中去,这种事情高文举是万万也不肯去做的。

心平气和的讲解这些把戏的时候,白布衣虽然没了方才那股子狠劲,可也并没有就此轻易相信。反而根据高文举的讲解,逐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看他那表情,分明就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却是将这些都归结到了高文举不愿意暴露自己身怀神通的缘由中去了。

见高文举一脸正经,分析的头头是道,白布衣也不愿意多和他纠缠,很大度的挥了挥手:“我也不来和你论这些事情的真假。就算你说的那些都有理。我只问你最后一句,刘连三被你轰出帐篷去了,他已然离去了,你却没有立时与我们讨论,反而示意禁声。随后刘连三便又冲回了帐篷,你就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他会回头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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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较晚是因为今天起的太晚了,说起这事来其实挺丢人的。

这不是过年了嘛,老白也回不了家,想着这几天左右无事,好不容易有些空闲,好好看几天电影什么的娱乐一下也算犒劳自己了,就独自一人倦在被窝里看片,昨晚一时兴起,就弄了个恐怖系列,夜深人静时正看的投入,突然一声爆响配合着电影里的气氛,把老白吓的头发都炸起来了。。。

当时害怕的那个丢人劲就别提了,后来……看了大半夜的动画片,不知不觉就睡过了头。

127 古代高尔夫

127古代高尔夫

“神仙哥哥呀~!”高文举这个郁闷劲简直无以言表:“是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常识问题罢了,他被我赶出去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向你们两位打招呼,当时不觉得,出了门自然就回过神来了,还不得赶紧回来表示表示?!”

高文举自认这个解释已经很合理了,不过神仙哥哥却似乎并不这么看。白布衣冷笑一声道:“行了,算你说的有理,以后我们便再不提此事就是。”那表情语气,分明就是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高文举有些哭笑不得,感觉自己确实有些无能为力。摇摇头苦笑道:“得了,你慢慢在这里体会吧,我那大神通你能见一回也是莫大机缘,可别坏了我一番心意啊。我出去走走,趁着这个紫气东来的当口,采一些灵气补充补充。”

说完,向王阔打了个招呼,闪人了。

帐篷中,王阔疑惑的问白布衣道:“神相,你怎么看?”

白布衣淡淡笑道:“他那神通是真是假我还真有些说不清楚,不过这小子这心思却真的不同寻常。”

王阔道:“那神相如何一口咬定他那通灵术是大神通,而且看神相那意思,似乎此神通的确大有来历一般。”

白布衣嘿嘿一笑:“输给神通不丢人,输给个假把戏那才真丢人。你没见那刘连三,我给他推了八字流年,批的那么细致,也不见他有什么感激之态,不过面子上过不去,敷衍了几句罢了。可被这家伙那一手感动的那个样……说实话,我走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似这等让人感激涕零的手法还是头一回见。只怕这世上,除了那些活死人、医白骨之术才能和这套手法相提并论了。”

王阔听他言语中已然将高文举的神通呼为“手法”,便知道他早已有了定论,不由暗自好笑,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方才那一阵,分明就是高文举胜了,可白布衣却用了这么一手反将了高文举一军,如此一来,大家都在同一阵营之中了,高文举日后恐怕再也不好意思呼人家为神棍了。最主要的是,现在大家都一样了,那最初那场赌注自然也就做不得准了。于是乎,赢了的高文举反而落了下风,看起来好像是被人家追的落荒而逃。这种奇事,恐怕也就是这两位之间才会发生吧。

高文举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虽然处处占了上风,最后却不得不落荒而逃这种现象的古怪。反而因为出了帐篷之后被刘连三的殷勤招待感动的一塌糊涂,甚至在一刹那间,他居然萌生出了以后偶尔用这个小把戏装上一回神棍,博取一点别人的好感,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和刘连三说说笑笑间,高文举突然发觉眼前的影响极其眼熟,映入眼帘的一处场地,怎么看怎么眼熟。他不由得好奇了起来,也顾不上和刘连三寒暄,直接加快了脚步在场子里转悠了起来,经过几番仔细查探,在看到场地中那诸多类似的设置之后,他不由的愣在了那里。

眼前的这处场地,草坪裁剪平整得体,又有小树林、沙坑、小丘陵、小水池……更有许多人为设置的诸多障碍设施,更重要的,还有旁边插着小旗帜的小洞。这分明就是一处高尔夫球场嘛!

“OK~!”高文举望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咂咂嘴摸着下巴沉思道:“这肯定是碰到穿越同仁了,嘿嘿,到底是何方高人呢?这回可绝对不能再错过了……唔……”

“刘三~!”高文举回过神来,喊了一声刘连三。

刘连三也是听了王府中的老人向他介绍才知道,刚刚为他二哥召魂的这位贵人,正是本科状元郎高鹏高文举,正在思索着要如何找个机会报答人家的大恩时,就被高文举拉了壮丁。结果还没走一圈呢,就看到状元郎失魂落魄的在球场上乱蹿,他心里也有些没抓落,直到高文举隐出声打招呼,连忙迎了上去:“恩公有事但请吩咐~!”

高文举也顾不上和他客套,一脸好奇的问道:“我向你打听个事。”

“您请吩咐~!”

高文举道:“你在这园子里有多久了?”

刘连三翻眼望着天空,算计了一番道:“回恩公,有十二年了。”

高文举道:“我来问你,你知道这个场子是何时修建起来的吗?”

刘连三面露难色:“哎呀,这可难住小的了。”

高文举一愣:“什么?你不是说你在这里已经有十二年了吗?怎么会不知道这球场的来历?”

刘连三连忙解释:“恩公明鉴!小的虽然在此处已有些年头了。可……这球场在小的之前就已经有了啊。”

高文举这回真惊着了:“什么?!你是说这球场很早就有了?那你知道这球场是谁最先建起来的吗?”看来这回还真的有些麻烦了,如果真像刘连三说的这样,那这位穿越同仁比自己要早许多年啊。要真是这样,想和对方见面可就不太容易了。得先弄清楚对方还在不在人世才行。

刘连三呵呵一笑:“恩公是说这推丸之法?”

高文举道:“这玩意,叫做推丸吗?”

刘连…头道:“是啊恩公。这种球叫推丸。却是大有来历的东西,据说是大唐太宗文皇帝陛下暮年时所创。小的听人说过,此法源自马球。唐太宗一生征战无数,也很喜欢打马球,到了老年时,骑不得马了,就让人仿了马球的样式,改了在平地上击打的小球。后来,此法在达官贵人中甚是得宠……难道此节恩公不知么?”

高文举哑然失笑,搞了半天,原来所谓的发源自英格兰的高尔夫球,起源在这里呀。这可真是让人无语啊。

“呃~!”高文举清清嗓子,心中那股对穿越同仁的患得患失心理顿时一扫而空,很是八卦的问道:“好为何不叫马球,叫做推丸呢?”

刘连三摇摇头:“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这么叫。”

“我知道~!”一个声音及时的飘了过来。

高文举扭头一看,却是那天见过一面的王继恩,这位太监出身的大将军此刻正笑吟吟的快步向自己走来,后面不远处,赵元佐正和王阔、白布衣低声做着交谈,看后面几个忙碌着的随从那样子,似乎正在准备打球的工具,高文举扫了一眼,就发现那些工具与后世的高尔夫球棍有着极为相似的构造,只是材料似乎全是木制而已。

“高鹏见过大将军~!”高文举连忙上前行礼。

王继恩摆摆手:“快别这么客套,什么左将军右将军的,都是虚名而已。适才闻得高贤侄对推丸之技甚感兴趣,一时没按耐住,跑了过来凑热闹,正巧碰到贤侄出言相询,呵呵,打扰之处,还望莫怪~!”

“哪里哪里。小侄正在疑惑间,能得王叔叔提点迷津,正是喜出望外,何来打扰之说?!”高文举连忙回礼,开玩笑,眼前这位虽然是太监出身,可也是大宋如今数得上号的军中元老之一,哪里敢轻易怠慢?赵元佐也曾经交待过,这位与先帝私下里可是兄弟相称的,赵元佐也好,赵恒也罢,私下见面,都得乖乖喊一声“王叔叔”。如今,人家主动上前套起了近乎,估计是赵元佐在他面前给自己占了位,要是太过冷漠,恐怕对日后极为不利。再说了,以王继恩如今的身份,不过就是个象征意义罢了,有了这一层关系在里面,对自己日后估计没多少坏处。有这种机会,如何能轻易放过。

王继恩一指场中的小旗道:“某日太宗文皇帝陛下暮年之时,因腿脚不便,上不得马背,便创下这平地马球之戏,偶尔游戏一番,以追忆昔日那些金戈铁马的岁月。后来,高宗之时,因高宗身患顽疾,无药可医。药王孙思邈便将此平地马球之戏加以更改,为高宗强身健体之用。经此一改,这马球之戏的杀伐之气大为缩减,逐渐为诸多文人雅士所喜,也因此在贵族圈中流传了开来。这推丸之名,便是药王所取。”

高文举一愣:“来头这么大呀?”说话间,其他几人也到了跟前,高文举便顺势从后面背着球杆的小厮背后抽出一支球杆来,回忆着打高尔夫球的姿势,做了个很潇洒的挥杆动作,又问道:“这马球从马背上下了地,杀伤力是低了些,可是也不见得就没了气势啊,怎么就叫了推丸这么个慢吞吞的名字呢?”

王继恩有些吃惊的看着高文举方才挥杆的动作,也抽出一支球杆来学着他的样子挥了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将球杆抛给球童,向诸人环视一眼,见大家都没有解答的意思,便笑着对高文举道:“传说高宗与药王游戏一局之后,请药王为此戏取新名时,正巧遇到一只铁甲将军从脚下经过,药王手指此物道,庄子有言,道在屎溺,天生万物,皆有其用。陛下看此戏与此物相类否?高宗深然其说,便赐此戏新名为推丸了。”

高文举一脸愕然,铁甲将军?道在屎溺?那不就是屎壳郎?对啊,屎壳郎的别名就叫推丸。原来这个前世今生都号称贵族才能玩的游戏,居然和它同名?这可真是太神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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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生财有道(上)

128生财有道(上)

高文举很快就了解了这个“推丸之戏”的相关规则,比起后世早已规矩俱全的高尔夫来,如今这个游戏的本意似乎全放在了锻炼身体这方面了,许多规矩也不过形同虚设,只要将球按着一定的次序打进洞中就算完事。

高文举很是兴奋,便自告奋勇的和王阔抢先开了局。看着高文举一脸激动的样子挥舞球杆,聚精会神的开始了动作,其他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他是第一次上手,因为他的姿势实在不像是个初学者,反而与那些无处不追求完美的贵族高手有些相似,或者这就是所谓的天才?

“怎么样?”高文举很帅气的挥杆击了一球,目送那只木球顺利的飞到几十步外的洞口附近,扭头一脸神气的向一直观察自己的白布衣问道:“我这姿势帅不帅?”

白布衣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要是蒙上脸就更帅气些。”

高文举毫不为意,哈哈一笑:“你这是标准的酸葡萄心理。吃不到嘴里的都是酸的。你是嫉妒我比你帅吧?”

白布衣捂着嘴连忙跑开两步:“早上喝的粥,小心别让我吐出来。”

王继恩和王阔站在不远处低声交谈,不时的摇摇头,似乎很不理解这两人的状况。

不一会儿,王阔与高文举边击球边交谈,一路去的远了,白布衣和王继恩、赵元佐三人却继续留在原地不时的交流着什么。几句话之后,赵元佐远远的向高文举挥了挥手,扭头向着帐篷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了王继恩和白布衣接着呆在原地。

“这件事悬在心里几十年了。”王继恩举目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人影,喃喃道:“若果如神相所言,能在临死前了结了这桩心事,老夫就算死也能闭上眼了。”他本是内侍,但曾做过大将军,便在人前尽量遮掩了自己那颇为尴尬的出身,连自称也换成了“老夫”。

白布衣笑了笑道:“大将军过虑了,以大将军的修为,再活个三五十年也不成问题。况且卦象显示,此事很快就将有眉目了。”

王继恩松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又突然想起一事来,再度开口道:“能与神相今日相会,便腆着脸多烦神相一次。”

白布衣道:“大将军客气,但请吩咐。”

王继恩道:“老夫今日要与一人相见,有些颇为棘手之事要与他相商。心中却委实没有个着落。还想请神相再为老夫问上一卦,算一算此事吉凶如何,也好有个准备。”

白布衣呵呵一笑:“那就测个字吧,请大将军写个字来。我这就去取纸笔来。”

王继恩摆摆手:“就不必那么麻烦了,就在这里吧。”说着用手中的球杆在旁边的沙地上写了个“问(問)”字:“既然问卦,就用这个问字来算一算吧。”

白布衣心头一惊,望着王继恩道:“这问字左看是君,右看亦是君。眼下之局却是两主相会,去留由已之象。自古道忠臣不事二主,大将军心中取舍不定,想必是并未做出选择。此事布衣不敢轻言吉凶,何去何从,还须大将军自家拿主意。”

王继恩呵呵一笑:“神相果然参透天机。不瞒神相,此事说来着实让人为难……算了,何去何从,且见了面再说吧。或许是老夫自家想的太多了,人家也许并未将我这肢体不全的老头子当回事也未可知呢。呵呵,再说我还能活几天?大不了这些烦心事撂过了手便是。”

白布衣也点了点头,不再出言了。

王继恩的目光一直追着远处的高文举,似乎对他的身形手法极感兴趣,稍稍愣了一下,指着高文举的身影问道:“神相与高鹏颇为熟悉,可知高鹏的出身来历?”

白布衣自然知道王继恩说的不是高文举的才华,而是指他那若隐若现的身形法门,可惜白布衣并没有完全弄清楚,只好摇摇头:“据我所知,高鹏并未有何师承门派的背景。而且,据我观察,高鹏似乎并未有什么高明的功法在身,他所擅长的,不过是平常的君子健体之术罢了。”

王继恩轻轻扫了一眼白布衣,见他丝毫没有虚伪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有些事,就算是神相这样的高人,也不见得就能看的透啊。

两人正在这沉默时,一个人影匆匆而来,直接走到王继恩面前拱手道:“将军!少爷有请~!”

王继恩扭头一看,露出一个很灿烂的笑容:“老安!呵呵,你这老货!许久不见,当管家啦?”

来人,正是赵元佐以前的贴身侍卫暗夜,现在又以管家身份出现在人前的安定国了。

安定国看到王继恩的表情,连忙回话:“托将军的福。”

王继恩似乎很满意安定国的现状,很熟络的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好!好哇~!”扭头向白布衣告个罪,两人一前一后离去了。

白布衣望着两人离去的背景,轻轻低语道:“师傅说这王继恩来头极大,又心思过人,是极少数几个能左右天下大势的人物之一。以前总觉得师傅或者有夸大之嫌,如今看来,竟似果然如此。若非此人眼下已萌生退意,恐怕这天下未必便会就此平安呢。想不到啊,这肢体不全之流,竟然也有如此人物,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这里一个人喃喃自语呢,就见高十一从后面悠悠的走了过来,到了白布衣面前连忙见礼。

白布衣道:“你们怎么才来?那个什么烤肉架子弄好了没?赶紧支上!趁着你家那个愣小子去打球了,让我好好过把瘾~!”

高十一嘿嘿一笑:“白公子!现下才不过辰时三刻而已,好多人这时节尚未起床呢。您老人家这时候就准备中午的吃食,会不会让人说闲话呀?”

白布衣笑了:“说闲话?你高家的人还怕人说闲话?”

高十一大笑。白布衣摇摇头,一脸不解道:“你小子也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看你在文举面前,哪里有丁点的下人模样?他分明就是把你当成兄弟看了。这个高文举,也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名扬天下的大才子,整天满嘴的市井俚语,哪里有丝毫读书人的斯文模样?偏偏还那么多人仰慕他,真是没天理~!”

高十一咧嘴一笑,也不解释。

白布衣又问道:“棒槌呢?怎么不见你带他来?你不说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吗?出来玩也不带儿子?”

高十一看着白布衣直笑。

白布衣见他笑的很奇怪,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明白这又是起了高文举嘴里那个龌龊念头了,连忙笑骂道:“滚!再敢和那臭小子一样编排我,小心我收拾你,不敢打读书人,还不敢揍你吗?”

高十一很委曲,摇着手道:“小的怎么敢编排白神仙?小的还怕您老做法弄个草人用针扎呢。嘿嘿,您别上火,这也是少爷那天说的。说正事,大宝现在正是练功的紧要关头,这几个月他都得守在家里练功,等过了这一阵就能带出来开眼了。”

白布衣点点头:“那就好,这孩子命挺苦的……”

高十一喃喃道:“有什么苦的,碰上活神仙指路,又有我家少爷出手,还有我……嗯,起码也算挺好运的了吧。”

白布衣呵呵一笑:“你小子!真把你高家门风学了个十足十!走吧,让你家少爷打球去,咱们先烤点东西解解馋。早上就喝了一小碗粥,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呸!跟你家这混帐少爷都学的满嘴脏话,你得赔我!”

高十一眉开眼笑:“赔赔赔,一会送您三瓶烤肉调料,不要钱~!”

白布衣大怒:“反了你小子了,还敢跟我收钱?”

…………

球场的另一边,王阔正愣愣的站在原地发着呆,仔细思考着方才高文举向他提出的几条合作意见,至于高文举,他正兴高采烈的拿着球杆追着那只小木球上天入地的乱跑呢。

事情的起因是从王阔主动向高文举请教赚钱方法开始的,王阔身为开封城中有名的没落贵族一分子,这些年来一直战战兢兢的想方设法赚钱维持自己这个家族的运转。无奈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没了国公的国公府从此便断了朝廷俸禄。王阔只得从别处着手,如果不是他尽心尽力的打理家务,恐怕这时候的祁国公府,连府邸都要卖了出去抵家用了。这种事情在开封城里也不是没有。

由于祁国公在世时,家大业大,前来投靠的亲戚朋友也多,这就造成了府中开支相当大的现状。祁国公在时,自然也有许多前来孝敬的门路。人走茶凉,那些孝敬的门路自打祁国公去世之后,自然就此断绝了,可是那些花钱的地方却依旧存在。

本来依着惯例,这种情况下,只要你府中没了供养,那些人自然会自谋出路,从此作鸟兽散。可王阔却一心想要维持父亲留下的这一大摊子,原因也挺简单,这些投靠祁国公府的人,许多都是老爷子当年的部下,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谋生的能力,只能靠着他混个温饱。如果这里一断供养,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这种情况下,王阔自然在经商赚钱这方面有那么几分心得了。如今又接管了皇家园林,不过几天功夫,他稍一查帐就被这处园林的开销吓了一大跳。以前这些支出都由皇家拔给,如今这里归了王家,自然就要由他来出这笔钱了。可这园林并无收入,这么一来,这么一大笔钱又成了负担。本来游戏之地,眼看就成了烫手的山芋,又碍于皇室威严,一不能出让,二不能移作他用,此消彼长,眼看就成了催帐的阎王,王阔岂能不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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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晚了,不找借口,的确是昨晚看片看过头了,今天也睡过头了。向大家道歉。不知道这种表现有没有底气向大家伸手要几张票呢?

128 生财有道(下)

128生财有道(下)

王阔趁着与高文举打球的机会,近乎于直白的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他这么做无非想向高文举表明一个态度,证明自己完全没把他当外人,连家里这点隐私之事也拿来分享了。并且还有那么点期望,想要让高文举指点指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没料想,他觉得难如登天的事情,在人家嘴里,那根本连个事都算不上。只不过,高文举给他出的那几个主意有些太过吓人了。

高文举的意思,如此规模盛大的园林球场,一年只供几个自家人在这里玩耍实在太过可惜了,不妨就把它开发成个渡假山庄,直接对外开放,适当的收取些费用来维持他的运转也就万事大吉了。王阔听着挺动心,虽然也很明白如此一来,肯定能赚不少钱,搞不好,除了正常运转的开销之外,还能弄来不少盈余也未定呢。可无论如何,这里毕竟还挂着个皇家园林的名头在那里呢。若是让皇帝知道了王家拿自己妹妹的嫁妆来赚钱,还不定会发什么样的火呢,到时候哭都来不及了。这个主意当然就此被否决了。

这园林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方圆也有个十来里地,除了几片特意留下来养着些小动物的树木灌木从之外,尚有十几处已经聚集了庄户人家的村落,这便是那些园林守卫们的家属所在了。他们虽然不能像平常的庄户人家那样完全拥有土地或者房业,名义是只是暂时住在这里,帮着手打理这些地方,可是他们所开辟出来用以自给自足的那些田产却也不用上缴任何税赋。只要是在园林中有了一定地位的守卫,都可以将家属们接了来在此混口饭吃。这也是刘连三为何会起了接二老来京城生活的原因之一。

既然不能拿来商业化经营,更加不能转手出让,那么就要从别的方向来下手了。可此处的这些出产除了供给这些依附在此处的人自己享用之外,并不需要向主家上缴。而且他们名义上还是园林所属,不向上伸手要钱就已经有些难为了,何况要让他们缴税?

没了收入,可是守卫们算是正式编制的公务人员,他们的俸禄,平日打理这些树木花草,照料树木中的那种豢养的野兽等等,从今往后,都得由王家来负担了。粗粗一算,每年最少都得个两千多两银子的支出,这还得算是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下。如果隔三差五的来个皇亲国戚跑来打个猎,散个心什么的,所损毁的那些东西事后都得花钱补充啊。以前先帝壮年的时日,由于他精力旺盛,常常会带人到这里来找找感觉,因此这里的费用也一直没人敢拖欠。可太宗暮年之后,几乎再没来过此处,新皇继位之后更是从未一至,这里的人差不多都被遗忘了。就连每年定例的那些修缮费用,也差不多被抹了个干干净净,若非卫队的几十号人都归军中编制,恐怕连俸禄也讨不到了。大家坑的没法子,这才不断的将四周那些用不上的土地开了出来种些粮食菜蔬什么的来贴补。

难怪皇帝要把这处园林当成嫁妆送给王家呢,敢情这玩意除了花钱之外,一无是处啊。估计是今上对这种玩意不感兴趣,又或者已经想明白了这玩意其实除了劳民伤财之外并无什么好处,便索性趁此良机把这个祸害送了出来。

在尚未确定陛下对此处的最终意见时,王阔哪里敢自作主张搞那些商业化模式?他只能想办法从别处多赚些钱来弥补这里的开支才是正经。

高文举一连出了几个主意,都因为涉及到脸面问题而被王阔拒绝了。起初王阔还小心翼翼的提个理由出来,说什么天家颜面非比寻常之类的,到了后来干脆就实话实说了,不是这地方换不来钱,是不敢拿来换钱,皇帝把这一大摊子扔给王家,分明就是在借机要将这个面子工程交给王家来维持的,要是一转手就改了种田,估计不用皇帝发话,但只那些拍马屁的官员们就能要了王家的命。

高文举挥杆击了一球,喟然长叹:“如此说来,只能打打擦连球了。”

王阔没弄明白:“什么擦边球?”

高文举道:“现在的园林中,不是已经有那么多田地被开了出来种粮食了嘛,好像大家也没默认这种事了。想来想去,也只能在这些地方动脑筋了。”

王阔哭笑不得:“我也找下边人问过了。这周边一共开出了大约百来亩地,可这些地所产的粮食,也不过将将够维持大伙儿吃饭的,漫说富余了,只要不小心被林子里的什么畜生出来搞个破坏,有人就得饿肚子了。这么点地方,哪里能找出几个闲钱出来?要我搭着老脸去刮地皮,实在是……难不成种金豆子么?”

高文举抚掌笑道:“对呀,此计大善!干脆就种金豆子!”

王阔摇摇头,不愿再答话,估计是把高文举的话当成了嘲笑自己的讥讽之语。这还是老头久与三教九流之人打交道,练出来的好脾气,换了别个,恐怕能吐高文举一脸唾沫。

高文举连忙解释道:“王叔你别生气啊。我是说真的。你看此地的环境,周围两条河流,水源充沛,稍加改动就旱涝保收了。而且此处又离京城仅仅三十里,交通又便利。若是果然能产出好东西来,根本就不愁销路。有了这两条先天优势,想不发财都难啊。”

王阔见他说的认真,转头问道:“可这里能用来种些什么呢?就算能旱涝保收,一亩地种麦子也不过多收个三五斗罢了,也没什么大用啊。”

高文举道:“为何非得要种粮食呢?种蔬菜不行吗?此处离京城这么近,有新鲜蔬菜还怕没销路吗?哦对了,老宅那个半截巷不就有自家人开的那许多瓜果菜蔬铺子吗?送了给他们去销售,大家都有钱赚,一举两得啊~!”

王阔摆摆手:“没用没用。你向西边看看,那里有良田万亩,十几个村子,那都是种菜的。东边也有几千亩。那都是有门路的,京里的瓜果菜蔬都由他们包圆了。就算咱们也种上几亩,可又换几个钱?再被人找上门来生些事非,还不够烦心的呢。”

高文举笑道:“王叔怎么这么死心眼啊!”

王阔被他说的一愣,本来挺郁闷,不过转眼一想,这位可是开封城里有名的大财主,既然敢这么说,想必已然有了什么主意。也不生气,静等他的下文。

高文举道:“我们不种他们种的那些,要搞就搞反季节菜蔬~!”

“反季节?”王阔也是有见识的人,自然知道反季节的东西大有赚头,可知道归知道,这玩意不是说种就能种出来的,否则哪里还能称得上珍贵?

高文举竖起手指来:“两种方法。一是储存,二是栽培。两种方法都各有优劣,就看你想用哪种了。”

王阔这回真吃惊了,想不到这种反季节的逆天之物到了人家嘴里,居然还玩出了花样,连忙问道:“贤侄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不然我老头子的心都被你提来提去摔坏了!”

高文举乐了,这老头倒也挺有意思的。当下正色道:“储存之法就比较保险了,只要花些功夫,在地下建个冷库出来,在当季的时候把新鲜菜蔬存了进去,等过了这个季节,再把它拿出来卖,不用说这个差价肯定是大有赚头的了。”

王阔道:“这玩意说来挺简单,可怎么做呢?照你说的这冷库……要怎么建?还得建在地下,那活路估计不那么好做吧?也没听说有谁能弄得了啊。”

高文举嘿嘿一笑:“回头有空请王叔去我那客栈后院转一转,小侄在那里建了个不太大的冷库。虽然储存量不大,可效果也挺好,做个样板足以说明问题了。”

王阔恍然道:“我说呢,为何高升客栈去年冬天怎么还传言有新鲜菜蔬上桌,原来……”说着直搓手道:“贤侄如此大度,就不怕我这里挡了你的财路?”

高文举道:“看!多想了吧?要都和你这般想法,还怎么赚大钱!给你算个简单帐!眼下我那小冷库每年可存储的菜品不过万斤上下,扣掉损耗,可用的实际只有六千斤左右。这点菜对那么大的客栈来讲,简直就不够塞牙缝的!你没见去年冬天那些菜品都是限量供应嘛!要是有了王叔你这里的支持,不说别的,但只一句敞开了供新鲜菜的话,就够高升赚的盆满钵满了!”

再问一句冬季栽培技术时,高文举只说了一句,盖个大棚,顶上铺上玻璃,就让老头彻底死了心。开玩笑,那玩意巴掌大一块都得百两银子,要是弄上几亩地大,把国库搬来都不够。用来种菜?那得卖到几辈子才能把本钱赚回来。这个提议当然被老头否决了。当下就将重心摆到了建冷库这方面上了。

高文举见老头担心生意冲突,笑着道:“别以为独行生意赚头大,那是外行话!生意只有越挤才能越红火,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说着给王阔又做了一番市场分析,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接下来将冷库的几个关键技术点向他说明了一番。

王阔想想也释然:“也是这个理!不过……这建冷库的法子,还有开销……”也不怪老头担心,高文举随便一句哪里用什么料,哪里又要用什么料,那都不是一个钱两个钱能解决的了的。稍稍一算,光是一个他家那种能存万斤上下的冷库,光是建起来就得花近三千两银子。要真像他说的那样,这种还只是小个的,要建个大个的,得花多少钱?

高文举道:“就知道你担心这个。这样吧,技术我出,先期投资也由我负担。不过冷库的地盘由你来解决,还有管理人员也由你出,咱们算合股吧,我只要求一条,就是冷库里的菜品得优先供应我高升。当然,皇宫内苑除外。嘿嘿,这家后台太硬,咱得罪不起,还得靠人家撑腰呢。”

王阔点点头:“这个自然……不过这先期开支也实在是太大了,要是赚不了钱呢?”

高文举就等他这句呢,笑着道:“您老要是怕赚不了钱,尽可以将整个工程前后过程全部交给小侄来做。只需要您老出个面,用您那人脉关系来疏通一下关节,赚不了钱小侄负责赔偿,赚了钱咱们两家平分!”

王阔听得挺激动,可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人家凭什么这么卖力气的帮你呢?如此用意,难不成有什么别的图谋?

心有所思,脸上的表情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昨天心情不好,喝了几口闷酒,没想到居然喝大了。第二更没码出来,抱歉了~!

129 合作

129合作

也不怪老头心中起疑。自家这个皇亲国戚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而且儿子又在军中服役,若高文举真的有什么图谋的话,恐怕将来所带来的危害远远不是几个冷库赚的那点钱能挽回来的。

高文举见老头面色古怪,便知他忧心之处了。但他并没有打算过多的向老头解释。因为在此之前,他早就把王家目前的现状摸的八九不离十了。他知道眼下王家所面临的不过是个外表光鲜,空余一个架子的面子工程的处境罢了。

由于大宋建国以来,为了避免唐末五代乱世那种诸侯坐大的局面,对开国功臣甚至王候之类的权贵限制的很严格。世袭的爵位也会随着一代代往下传的过程不断减小特权,何况王家这个开国公的爵位还不是世袭的。随着老国公的离世,这十几年来王阔亲自经历了人走茶凉,日子越过越紧张的情况。自然明白凭着新娶公主过门的新皇亲名头撑不了多久。

就算眼下有人冲了皇亲国戚这个名头来巴结自家,可过不了多久,大家就会发现这个所谓的皇亲国戚不过是个面子活罢了。就连王阔和王贻永父子心里也清楚,太宗当年要将女儿下嫁给王家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将王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彻底斩断罢了。因为大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尚了公主的驸马,不得在军中担任职务。这也是为了避免某些比较不足为他人道的尴尬局面发生而订下来的规矩。娶了公主之后,就会领到一个驸马都尉的空头散衔回家守着媳妇过日子去了。

正是由于有这种近乎于变态的应对皇亲国戚的政策,两宋时期那么久,始终没有发生类似于汉唐诸朝那种后宫干政的事情。但凡事有一利者必有一弊,对国家稳定有利了,可对这些皇亲国戚来讲,就是个灾难了。宋朝几百年中,由于这种原因而破产的皇亲不在少数。那么多公主的家人,能在朝中做官的没几个。

正是因为明白这个,王家才费了大力气,趁着公主尚未过门,让王贻永先在军中打下了些基础。凭着武状元的出身,加上家族中的影响力,王贻永迅速的在军中积累了雄厚的人脉。如此一来,就算日后王家失了势,凭着在军中的关系,也不愁没了出路。

而王阔的性格又决定了他不会抛弃那些早已习惯了凭着依附王家才能生存的关系户,这就使王家只能不断的牺牲一些内在的利益来换取相对平静的消耗。据高文举调查得知,王家这十几年来,单单是家中的古玩收藏之类的东西,每年所转让出去之物的价值就不低于五千两。也就是说,王家目前这光鲜的背后,是每年高达五千两的财政赤字。

这些钱对高升客栈这种类似于怪物的敛钱机构来讲当然不是什么大数目,可对于一个只能靠食邑来增加收入的王家的确是个很恐怖的问题。如今又加上了皇庄园林,一个完全不出产,全部支出都要靠挪别处来填窟窿的新问题,王阔心里哪里还有当上皇亲国戚的喜悦,除了担心,就是忧愁了。因为这里不像其他产业,想变卖都没人敢买。若是不能撑到此事淡出人们视线,恐怕连挪作他用都有大不敬之嫌啊。而这个淡出人们视线,一般都得等到这位公主死了之后才算完事。这几十年对王家来讲,可就是个坎了。

高文举也不怕老头起别样心思,只是很平静的告诉他:“王叔不要想那么多,小侄的志向,只在赚钱一途。至于说到别的方面嘛,小侄自问,凭着自己这个状元的头衔,也不见得就有什么事能难得住。”

王阔想想也在理,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为何……”

高文举呵呵一笑:“为何要赖上王家?不怕王叔你笑话,小侄这些年自问也算是个赚钱行家了,可你看看,就算是倾家荡产,用财物换来个太平绅士的头衔来,人家也没人放在眼里。每每有事之时,还不是要被人家下看?若非如此,小侄哪里需要费若大力气上京来考这个状元?王家是开国公血脉,又是天皇贵胄,有了这层关系在前面。你我两家联手,凭着这皇亲国戚的名头,作起生意来可谓无往而不利。既有面子,又有里子,正是个双赢的局面啊……小侄这么说,王叔可听得明白?”

王阔这回放心了,原本他是看上了自家这身份啊。当下也自觉有些好笑,可不嘛,自己辛苦撑了这么多年,图的,还不就是这个面子嘛。如今凭着这个面子能赚来钱,让自己更好的维持这个面子,何乐而不为呢?再说,高鹏已然说明白了,合作赚钱要的就是自家这个身份,有了这层关系,估计他赚钱时能方便不少。双方有了所图,王阔心里就不那么担心了,怕只怕别人啥都不要,佛祖一样的来帮你忙,这种事情,虽然好处挺大,可不见得就没有后患,还是少沾为妙。

高文举又告诉王阔,其实最主要的,不但是面子问题,还有一个资源问题。大宋对等级的划分很是森严,没有爵位或者官职在身的,连买卖土地都是个问题。由于这个原因,高文举除了用变通之法在开封城内可以收购一些房业之外,想在郊外买上几亩地都成了很大的问题。光是官府这一关就很难疏通。有了王家这个地头蛇出面,若是好好动作一番,光是在土地这方面能得到的得好处就让人很动心了。

最关键的问题是,高文举尚有许多项目想在开封展开,比如那个反季节蔬菜之类的,可是城中地皮太贵,而且就算能拿到也无法大动,想避开别人的耳目是很困难的事情。这放在郊外可就大大不同了。只要有了土地,你想怎么整,就怎么整了。对于别人来讲,城里城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可对于高文举来讲,就算没有那圈围墙,这里一样安全。

两人边走边谈,很快就对双方合作的大体意向达成了一致。此后,先期资金由高文举注入,甚至动作方式,及人员培训也由高文举负责,但是出头露面的事却全部交由王阔来负责。双方以此来分配各自的股份,本来高文举想按照后世的习惯,王家占五成以上,自己占另一小部分的。结果王阔粗粗一算,高文举要投入的资金多到他无法想像的地步,便坚持要让高文举占七成,自己以土地和人员入股,只占三成。这让高文举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再三推让一番之后,双方按五五开,对半分配了股权。此事也无需什么公证,什么合约,双方都有着对方没有的优势,如果谁有违约,都有着随时可以中断合作的把握。因此,两人互击三掌,这事就算达成了。比起后世那些复杂的法律文件来……呃,似乎没有可比性。

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了地,王阔的兴致也上来了,打起球来似乎也找到了感觉,连连出击,不一会儿就占了上风。两人浑然不觉,由于有了方才那一番极其投入的谈判,时间已然不知不觉的到了正午。

两位老板谈的入港忘了时间,那些下人却不应该忘记,可不知怎么的,今天所有的人似乎都忘记了午饭这等大事,整个园子中,没有任何一人提及此事。唯独有一位没忘记的,白布衣白大神仙,他老人家和高十一两人早先已经烤了一堆东西吃的都装不下了,这时候,巴不得大家都不记得有吃饭这事呢,眼下白布衣正缠着高十一给他准备高文举自家用的那些鱼钩和遮阳伞之类的东西,在半里之外的河边忙活着呢,至于别人吃没吃饭,就不是他这活神仙能管得了的了。

直到高十一被迫无奈帮着白布衣打理好一切返回时,高文举和王阔仍然没有吃饭的觉悟,而两人这时候也不是在打球,反而是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合作之后如何谋取更大利益的法子,有了王阔打理家务十几年的经验,又有高文举近乎于妖孽的创造性思维,两人很快就敲定了一系列商业模式,在高文举的怂恿之下,老头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决心照着高文举所规划的那样,在短时间内就把陈州门大街吞并改建为祁国大道。高十一走到两位面前时,王阔正在憧憬走在祁国大道上时的感觉呢。

被高十一这么一催,两位老板这才意识到时间有些过头了,笑着转向营地搭建的饭棚走来。路上,高文举又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关于王贻永和贤懿长公主的近况,看到老头那皱着的眉头,他马上就明白了这个皇亲国戚做的恐怕并没有像名头上那么舒服了。

两人进了棚分宾主坐下,这才想起来,楚王爷和王大将军他们也都还没用饭呢,怎么也不见动静?连忙吩咐人过去相请。不一会儿,却见王大将军和赵元佐打拱卫着一个衣着普通的青年男子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

高文举正待说两句玩笑话调节一下气氛,当看清那隐隐居首的青年面容时,原本的玩笑话却再也说不出来了。因为来的这位,正是他的另外一个内兄,大宋皇帝陛下赵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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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问子

130问子

王阔自然也认得皇帝了,看到一个皇帝,一个王爷,外加一个大将军走在一起,王阔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一张老脸已然看不清表情了,浑身似乎都有些不太得劲,站在原地一个劲的发抖,话也说不出一句来。高文举看到三人一同前来,一时没能摸清楚状况,也不方便说话,只好待在原地摆出个恭迎的架势来。

还是赵元佐看到这两位神情有些尴尬,主动打了个招呼:“文举呀,你今天不是准备大显身手的么?怎么不见你那烤肉架子什么的?”

高文举连忙吩咐远远缀在后面的一群下人准备东西,他看到这三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就猜测这几位大佬肯定是就某事达成了协议,如今却是要趁这个机会庆功呢。否则赵元佐这个不太靠谱的王爷重阳节出来游玩也还说的过去,赵恒这位帝国核心也撇了众人悄悄跑来凑这热闹就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个时候,白布衣和高十一也钓了几条鱼,喜孜孜的拎了过来,他这是打算尝尝烤鱼的滋味。或许是出于前世的职业习惯吧,高文举几乎是在见到赵恒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在脑海中安排起了安保计划。在看到高十一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开始了分派人手。

当然,这种安排是不能让别人发觉的,好在高文举这些随行人员都是一直陪在身边亲手调教出来的,许多习惯早已融入了日常生活之中。高文举不动声色的冲着高十一打了个手势,原本扬起来打招呼的右手两只手指貌似很随意的在自己双眼上虚按了一下,同时左手又摆了个手势。高十一大大咧咧的将鱼交给白布衣,说了一声自己去叫人把东西准备好,便匆匆而去。

高文举的命令很直接,意思是说现在有重要人物,所有人保持警戒,设立两百步的警戒范围。高十一很快就带了几个随从将一应物事搬进了凉棚,向个高文举回应了一个已经执行的手势,然后便礼貌的退出了凉棚。

没有了平日那些等级的约束,赵恒、赵元佐、王继恩三人明显的都开朗了许多,互相之间对话也显的亲切了不少。当王阔很恭敬的介绍白布衣给赵恒的时候,赵恒明显的起了兴致。稍稍一顿,便自己和白布衣交流了起来。

“闻听布衣神相一身神通深不可测,可谓尽窥天机。”赵恒很俗套的拍了个马屁,接着道:“在下眼下有一事颇为担忧,不知可否劳烦神相指点迷津?”

白布衣一边翻烤着串在铁条上的鱼,一边微笑着道:“那些虚名就不要提了。不是在下要端架子,阁下的事,实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窥探的了的。阁下身份贵重,一举一动皆关天运,所谓迷津,其实多半源自本心。这本心通透了,事情也便理顺了。更无须什么人来指点迷津~!”

赵恒心头大凛,明白白布衣这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他虽然不知白布衣是通过什么手段识破自家身份的,却越发肯定了对方的高明之处。想了想,又接着道:“说来惭愧,若是其他事,在下自问,倒也能拿的了几分主意。可这……嗯,这么说吧,在下成婚已久,却苦无子嗣,眼下内子已有身孕……”

白布衣不待他的话音落地,便打断话头道:“若只是推断子嗣,倒也无妨。还请赐下一字来,待在下推算一番。”

他急急将赵恒的话头打断,就是为了避免他再说出别的话来,要是让他来推算这个孩子是男是女倒还勉强,万一这位一上头,让他借机推算一下大宋国运什么的,那不是要让自己为难?这种真龙天子的命数,与凡夫俗子全然不同,许多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这种修为可以随意泄露的,万一因为自己泄露了天机,使得国运就此发生改变,若是变好了倒也罢了,若是出了什么变故,搞的生灵涂炭,那自己可真就成了罪魁祸首,别说成大道了,恐怕很快就万劫不复了。

赵恒也是个心思灵便之人,马上就明白了白布衣的话中之意,便不再强求,这时,王阔已经很有眼色的将纸笔取了过来,恭敬的摆到他的案几上。

赵恒想了想,提起笔来,龙飞凤舞的写了个“九”字,王阔自己动手,临时客串内侍杂役,将那片纸递给了白布衣。

白布衣接过纸片,将手中的烤鱼放过一边,皱着眉头想了想,抬头望着赵恒道:“九为阳之极,当是男孩子无疑。此字似凡非凡,更应此子将来成就非凡。如此,阁下当可放心了。”

赵恒果然长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最要紧的头等大事,不是什么西夏降而复反,也不是蜀地平而再乱,更不是吐蕃契丹蠢蠢欲动,就连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也不放在他心里。他眼下最为操心的,便是自己已经成婚多年,后宫嫔妃也为数不少,却依旧没有子嗣。自古道,储君为国之根基,本来为了自己继承这个帝位,老爹就搞出了那许多花样,若是自己一直没有子嗣,将来自己归天之后,这帝位又要传给谁?

其实他今天当了大哥的面向白布衣请教这个问题,还有另一番心思,就是向他表明一个态度,自己这皇位,那是打算传给儿子的,可不是像父亲和伯父原本约定的那番,兄终弟及,始终要求年长者继位的那一套了。

有了白布衣这么个说法,又看到大哥赵元佐的表情竟无半点不满之态,赵恒总算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再一想,倒也在理,人家当年都不曾看上这帝位,又何苦要为儿子去争?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小人之心了。不过小心无大错,用这种比较隐晦的方式向大哥表一表心迹还是很有必要的,就算他有所不满,将来也好有个回旋的余地嘛。

不过这子嗣之事,除了是国家大事之外,对赵恒自己个人来讲,也是个很重要的事情。抛开为国为民为社稷这些大道理不说,就按一个普通人的身份来看待此事也多少有些尴尬。民间有俗语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任何一个正常男子成婚这么久,还没个儿子,都有些说不过去啊。

可自己在这方面自问没有什么毛病啊,以前刘妃也曾有过身孕,可却莫名其妙的就流产了,事后他也怀疑过是有人在捣鬼,无奈查来查去也没能查出个什么来。若是真的有人暗中动了手脚的话,那这个孩子会不会……一想到这里,赵恒心里就有些担忧,当下又问道:“好教神相知道,内子之前也曾有过身孕,不想却出了意外。敢问神相一句,这个孩子……”

白布衣笑了笑:“无妨,九字乃是完字尾,此子当可无忧。看此字之态,似元非元,此子之母,当非元配。”

赵恒连连点头:“果是如此~!不知此节却有何不妥之处?可有防范之法?”

白布衣道:“九入室中即为宄,内起曰奸,外起曰宄。须防有妻妾争宠之变,只须小心谨慎,勿使内乱横生,便可保无忧。”

赵恒这个激动啊,白神相果真是活神仙呀,自己后宫里那点破事被他说的清清楚楚。看来有些人还是得好好教训才行,否则坏了子嗣,自己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再想问的别的事时,白布衣已经将那张纸条凑着烤炉里的火点燃了,然后便不再看他一眼,只顾专心的烤起了那条鱼,仿佛自己就是个专门负责烧烤的下人一般,干的相当投入。

高文举一直觉得这些玩意不是什么正经路数,在白布衣一本正经为赵恒测字时,他便装作随意的出了凉棚,稍一打量,就看到了站在十几步开外的高十一,两人互相隐晦的打了几个手势交流了一番,得到的结果却让高文举隐隐有些不安。

由于事先知道了要来的地方是皇家园林,本就有守卫人员,又得知赵元佐和王继恩会一同前来,高文举原本以为人家会在安保方面作好了安排,便将原本雷打不动的五十人队伍消减了一半,这次连同高十一在内,随行人员也不过带了二十六人罢了。这还是高十一自己做主多带了几个人的缘故。

眼下有了王家下人的接手,高文举自家随从的那些活计全都摞过了手,在高十一的安排之下,尽数被散了出去,装作打杂拾柴之类的样子布置起了警戒线。根本没用多少时间,信息就反馈了回来。高文举得知,如今散落在四周负责警卫的人手,一共还不到三十人。而且这还是加上暗哨的。

这些所谓的暗哨,在高文举训练出来的人手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如果要让高文举动手,可以保证,这些人会静悄悄的潜伏到死也不会发觉自己的行动,他们的伪装水平和高文举这些人差的太远了。

不知道为什么,高文举在得知安保力量之后,心头马上就浮出了一丝警惕,几乎没用什么思索时间,他就下达了伪装潜伏警戒的命令。由于对周围环境的判断,加上分析了自己手头的力量,高文举将自己的重心放在了西北角的小树林附近。

很快的,高家那些下人三三两两的说笑着四下散了开来,丝毫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没一会儿,就在周围的杂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看到高十一打回来的手势,高文举总算松了一口气。

就在高文举缓了口气,打算品尝一下白神仙手艺的时候,远处隐隐约约的响起了一阵嘈杂声,放眼一看,却是来自京城的那个方向,似乎是有人闯进了外围那些士兵设立的警戒圈。

131 计划之外

131计划之外

远在几里之外的骚动没有影响凉棚内谈笑的众人任何注意,只有高文举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但此刻他的身份比较尴尬,或许在旁人眼中多少有些份量,可眼前这几位,王爷啊皇帝啊活神仙之类的,那都是不得了的大人物,在这些人面前,自己只是个凑热闹的小角色罢了,实在无法将心中的怀疑当众喧之于口,只好暗地里搞些小动作,吩咐高十一加强戒备,自己也有意无意的在凉棚中占据了一个比较容易观察的位置坐了下来。

驻守在园林外围的军营之中,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帐篷,这座帐篷与其他散在四周的临时军用帐篷没有什么两样,都是昨日下午应禁军的要求一同搭建的,此刻,这座帐篷中围着一张大案,坐着四个身穿猎装的男子,与那些为保护楚王出游的士兵没什么区别。此刻,四人正一脸紧张的静望着帐篷的小门帘,很明显是在等待什么人。

四个人中,有三位的面相都稍显苍老,神态出奇的一致,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老军人才有的气质。另外一位看起来不过三十左右的青年人在这几位面前就显的稚嫩了几分,而且他的一张脸也干干净净的,连一根胡须也没有,越发显得有些娘娘腔。可奇怪的是,这三位纯爷们似乎都对这位有些娘娘腔的青年保持着绝对的尊重。分明就是有些不足为他人道的缘故了。

若是有哪个朝廷大员在这里,只一眼就能吓出个好歹来。因为这四位的来头实在有些不得了。那三个老一点的,赫然是殿前兵马司的三位将军,分别是天武军都虞候方固、龙卫军都虞候刘坤和神卫军都虞候李牧。

宋承周制,皇城的守卫也由禁军殿前兵马司负责,专司皇城守卫的有四军,分别是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和神卫军。军中编制,每军设首领一人,是为都指挥使,又各有副手一名,是为都虞候。受唐末及五代时期武将乱政的影响,大宋立国之初,便制度了以文御武的国策,经太宗改制之后,军中所有的实权位置基本上都换成了文官。这殿前司四军,除了捧日军按倒由皇帝亲掌之外,其他三军的都指挥全都是文官。

这三位都虞候,都是从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回来的功名。不像他们的上司那样,全凭一张嘴一支笔就能捞来高位。武将被文官管辖,那种憋屈劲可想而知。这三位今天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能解决这个让人灰心的局面。而那位青年将军,却是出自左武卫大将军王继恩府上的孙汉。此人眼下只在内直做了个班头,但由于他于大将军王继恩的关系非同一般,四人之会,竟是以他为首。

四人今天这个聚会,说起来实在有些无奈。自太宗时期,武将的地位便一路下滑,简直越来越没个样子了。大家实指望新皇继位可以一改彼时窘境,不料想眼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老将全都被以这样那样的借口扳倒了。有了前面的例子在那摆着,这三位虽然由于地位的特殊性,一时半会的没轮到他们,可心里多少也有些发毛。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落个惨淡收场。

与其他人都不一样的是,这三位将军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共同点,他们都与大将军王继恩有着扯不清楚的瓜葛。在这种情况下,大将军府里出来的孙汉,虽然是个肢体不全之人,可也一直受着大家的照顾。不过此人也的确有些本事,短短两年下来,凭着王继恩的人脉关系和自己的处世手法,居然就被挑选进了专门负责禁宫安全的内直做了班头。

前几天,贤懿长公主大婚之喜,孙汉也随着军中同僚去了王府贺喜,不想却在那里碰到了故主王继恩大将军。闲聊了几句,孙汉无意中从大将军嘴中得知了他与楚王在重阳节的这个约会。别人或许对楚王不怎么了解,可孙汉出自王继恩门下,对这位王爷的事情可谓洞若观火,自然不会相信坊间传言,认为这位爷不过是个浑浑噩噩的疯子。反而由于前几年王继恩对他的信任,使他知道了不少关于楚王与太宗以及今上之间的秘密。

当天回去之后,他将此事无意中与同去贺喜的李牧提了一句。不想却被李牧发觉了机会,连忙约了另外两人一起,几人商量了大半夜,终于决定在利用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一举将武将那没落的地位扳回来。于是乎,四人一起拜会了昔日的老上司王继恩。经过整整一天的劝解和诉说,终于将早已打算不问世事的大将军说动了。

王继恩答应了四人,要在今天和楚王见面之时,将武将目前面临的困境向他提出来,然后双方尽快的找出一些办法来,以安诸位将士之心。毕竟他也是其中一员,而且还有个非常重要的原因,他的某些特殊情况决定了他的立场,使他不得不为武将的前景操心。

通道上那阵吵杂声距离这座帐篷不远,自然在第一时间内便惊动了几个心事重重的人。

方固霍然起身大声喝道:“来人呀!去看看怎么回事?!”

不一会儿,一个军士匆匆挑帘而入:“禀将军,贤懿长公主要去园林中游玩,被咱们的人拦下了。这会儿,正在那发脾气呢!”

“什么?长公主?!你们怎么搞的?”闻听此报,孙汉脸色大变:“不知道这园子现在是她自家之物?!怎么把她拦下了?”

那军士一脸为难道:“几位将军早间的命令是全面封锁,不让任何人出入啊。要不……小的这就去让他们把路让开,让长公主进园子?”

孙汉怒道:“就算有命令在身,也不能这么死心眼啊,你们不知道这位长公主本就是个不消停的主儿?若是打个招呼就放了她进去也就罢了,如今已然冲撞了她,依着她的性子,不去里面那位面前告状就不是她了!本来悄无声息的完了事就这一拦岂不要前功尽弃?!”

那军士闻言更加局促不安了,只好为难的向帐篷中的另外一位将军,李牧看了过去,很显然,李牧才是他的领导。

李牧也看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向那孙汉道:“孙将军且息怒,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先处理了再做计较。实在不行,末将走一遭吧,当面向殿下解释几句便是。”

孙汉显然有几分恼火,板着脸道:“你糊涂~!你以什么身份去见她?若是被她多嘴在大将军面前提一句,难保大将军不会起疑心,若大将军问一句,我等四人为何今日会齐聚此地,你我如何回他?况且,若消息走漏,只怕今天当场就要闹出动静来,到时候又要如何收场?!”

被板着脸这么一训,不单是被训的这位脸色难看了起来,连同旁边闲着的两位脸上也浮出了几分尴尬之色。几人稍一思索,发现原本极其周详的计划,被贤懿长公主这么一闹腾,居然马上就变的破绽百出,简直成了笑话一般。顿时起了些沮丧之心。

方固有些泄气的道:“我早说过了,既然大将军和王爷约在此地商谈,必然是有几分避人的意思。咱们在静静在家里等着也就是了,为何非要到营地里来候着呢。这万一被大将军或者王爷误会了,那可真就麻烦了。”

孙汉越发恼火了:“方将军莫非要打退堂鼓?你们两位呢?!哼!看这样子,也是一般的想法了?”

顿了一顿,孙汉发现三人的表情竟然基本差不多,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神态道:“要我说你们三个点什么好?!啊?!被那帮酸秀才管的太久,连胆色也没了?事到临头连我这个肢体不全的人都不如?!你们还是不是男人?”

三人本就是老军人了,再怎么说也有几分豪气,如今被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小年青指着鼻子骂还不算,这位还是个太监。被人这么一说,岂不真的连男人都算不上了?三人顿时脸上红了起来,一副激动的样子,简直恨不得马上抄家伙冲出去动手了。

不过毕竟大家都久在官场上打混,而且又有家有室的,不得不为身后事多考虑考虑。如今面临的难题就是,他们听信了孙汉的主意,自作主张将各自麾下的将士抽来了一部分将园子悄悄围了起来,士兵们得到的命令是为了保护王大将军出来打猎的,为了确保大将军玩的尽兴,大家务必在大将军经过之后将各处严防死守,不得放任何人能过。只不过,大家早都习惯了将这里当成了皇家园林来对待,在此执勤时谁的面子也用不着给,可没想到,这里如今已经转手他人了,而眼下来的这位,就是新主人。而赵淑的性子可不点都不像她的名字那么端淑,本来就是个无理闹三分的主儿,如今被人落了面子,如何肯善罢甘休?!自然就闹腾的动静大了点。

这种情况下,要让三位将军发号施令还行,可真要让他们出头去和长公主碰面,他们还真有些不大敢。若今日擅自调兵的事情被人发觉,日后哪里还会有好果子吃?只好把希望寄托到孙汉身上了。

孙汉也有些憋气,本来好好的计划,怎么半道上杀出来这么个母老虎来?事先不是打听的真真的,这两口子新婚燕尔的,要在今天一同到宫里陪太后娘娘过重阳节吗?怎么不去回娘家,跑来这里撒什么疯?

难道说,她知道了自家公爹和大将军要在这里和她娘家大哥见面,也忍不住要来凑凑热闹,和大哥套套近乎?不太像啊,谁不知道这位长公主以前受尽了先帝的闲气,在今上继位之后,仗着自己和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优势很是撒了一阵威风……慢着!能让这位泼辣的长公主如此失态的原因,只有一个!皇帝!

糟糕!难道皇帝也到这里来了?这么说来,大将军今天要见的不是楚王,而是皇帝喽?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孙汉头上不由的渗出了细细的汗珠子,他不住的思索着各种情况的可能性。最终还是无法确定自己猜测的准不准。

终于,在三位将军的注目下,孙汉突然捡起一只头盔来往头上一罩,迈步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三人道:“你们三位先在这等等,我自己去和长公主解释。”说着向那前来报信的军士摆了摆头:“前面带路,我和你一起去见殿下~!”

还是有些头晕脑涨的感觉。这一章的内容改来改去总是觉得有些不太满意,可又觉得若是再不发的话,难免有些过份。有个哥们昨天说我,断更这种事情,就像破第一次,有了第一次,以后就习惯了。这让桃源上传以来首次断更的老白很是担忧,唯恐被这乌鸦嘴给啄准了。因此,虽然还有些不太满意,却还是坚持上传了。接着码下一章,如果完成的早,今天一并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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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意料之外

132意料之外

正在举着马鞭胡乱挥舞,冲着几个拦路的军士破口大骂的赵淑看到一身军官装束的孙汉走了过来,怒气冲冲的用马鞭向孙汉一指道:“你们这些杀胚好大的胆子!待本宫见了皇兄,一定要他将你们尽数流放到穷山恶水之地方解心头之恨!”

孙汉强按心头的不安,施了一个军礼道:“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请殿下恕罪!小的们冲撞了殿下,也是有军令在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殿下见谅!”

赵淑已经在这里被缠了好一阵子了,只可惜无论她是打是骂,那些军士只是不肯放他过去,而且一个个都是一脸为难的样子,任由她的打骂,不但不说反抗还手了,竟是连一句回应的话语都没有,她心里装着事,着急着要进园子里找皇兄去理论,被这些牛皮糖一般粘在当场动弹不得已经让她防火异常了,又被这种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回应的局面搞的没了主意。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有个貌似拿事的头面人物过来了,赶紧抓住了机会,力求要尽快通过这里见到皇兄。

听到孙汉的话,赵淑脸上的恼火之态稍稍好看了几分,她也不下马,眼望着孙汉道:“本宫也不来和你一般见识,如何发落你等,还等皇兄自己拿主意吧。眼下本宫有要紧事要进园子,你还不赶快让这些不开眼的混人将路让开?!”

孙汉依旧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末将等奉命到此来守护王大将军围猎,殿下此时应该在皇宫中与太后和陛下团聚,同庆重阳佳节。若是被太后知道末将等放了殿下进园,日后恐怕要怪罪下来,末将可吃罪不起呀!还是请殿下速速回宫吧。”

赵淑大怒:“我把你个没大没小的混帐!想骗本宫到宫里去坐那冷板凳?!快灭了你那点小心思!事到如今还想瞒着本宫么?若非皇兄已到了园中,你们为何要守的如此森严?!告诉你!本宫早就知道了!皇兄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今天若是不能当着他的面把话问清楚了,我绝不罢休!”

赵淑之所以这么大火气,那是有来由的。话说这位贤懿长公主殿下的命实在是不怎么好,以前老爹太宗皇帝在位时,十几年来就没怎么拿正眼瞧过她,甚至连婚约都给她定下了,却依旧不肯给她个正经的公主封号,害的她一天到晚只能在自己老娘那里蹭东西用度。比起从小就被太宗视为掌上明珠的寿昌公主来,她的日子可谓凄凉无比,怎一个惨字了得?

好不容易,熬到老爹驾崩了,自家一母同胞的哥哥继位做了皇帝,赵淑总算是得到了憧憬已久的长公主封号,而且,有了自己和皇兄的这层关系在那摆着,其他人对她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不同。这种来之不易的优越感让赵淑觉得很享受。

可是这种美妙的感觉在几个月前突然又变得不太对劲了,先是皇兄对她越来越冷淡,然后就连平日对自己百依百顺,凡事无不应允的母后也有些不怎么待见自己了。总算熬到自己大婚的日子了,赵淑觉得自己是时候自立门户了。可让她更加想不到的事情又来了,皇兄先是取消了为自己独建一座公主府的决定,又特别下了一道明旨,让她下嫁王家之后,要执子妇之礼,勿以公主身份便对公婆不敬……

这桩桩件件事情接连发生之后,赵淑自然心有不满了,可奇怪的是,平素为自己的利益莫不尽力争取的母后,在这重要关头居然也不吭声了。反而劝解她说,天家子女要为天下百姓做表率,大宋以孝立国,若是公主仗着身份不敬公婆,这种事情一旦传了开来,老百姓会怎么看,那岂不是说明,只要娘家背景硬一些,就可以随便在婆家耀武扬威了?这种事情搞不好是要教坏别人家媳妇的!

在这种情况下,赵淑虽然心中多有不满和不解,却也只能依了母亲的教导,将满心的委曲窝回了肚子,只等着出嫁之后到王家以新的身份开始崭新的生活。

可是让她不能忍受的事情又发生了,而且这次居然还是发生在自己大婚的当天!宫中前来送嫁的队伍,到了祁国公府前的街道口,居然就掉头回去了,搞的她感觉自己似乎是被皇兄和母后迫不及待的赶出了家门一般。

受了一肚子气的赵淑新婚燕尔的也不愿意多生事端,可是明明知道自己重阳节回宫团聚的皇兄,居然把她晾了起来。一大早,赵淑和王贻永两口子就进了宫,可是除了和太后小聚了一下之外,居然压根就没能见到皇帝的面!这多少让赵淑觉得自己在王贻永面前丢了脸,身为长公主,日后在丈夫面前没了底气,那还能有好吗?

又在宫中见了几个旧日关系比较好的嫔妃之后,赵淑越想越气,言语中多少夹杂了些这方面的不满。不料却在无意中探听到一个消息,原来皇兄并非是要在重阳节当天处理什么了不得的国家大事忙的无法抽身来见她,而是在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出去游玩了,而且最让她觉得无法忍受的是,皇兄要去游玩的地方,正是他继位以来从来不曾去过,如今赐给了自己做嫁妆的那处园林!

赵淑越想越觉得这里头有古怪,公公提前几天就去了园林说是要打理打理,因为要在重阳节前后约人到那里游玩。而自己入宫去见驾了,皇兄就趁这机会跑去那里和公公聚会去了?到底是自己和皇帝亲一些,还是王家和皇帝亲一些?根据目前的这些情况分析,搞不好自己被嫁到王家来,只不过是父皇和皇兄用来笼络王家的一件工具而已。这种结果让赵淑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心里一上火,她就想着要当面向皇兄问个清楚明白,如果自己在他的心目中,真的如同一件可有可无的物事一样,可以用来随便送人或者结交臣子,那么自己以后还要不要把这位皇帝陛下当成哥哥看待了?她要当面问皇兄一句,在他心里,自己这个亲妹妹究竟能占多少分量?

赵淑隐忍了许久的不满终于在一瞬间全面爆发了出来。于是,她也不和别人打招呼,甚至连陪着母后说话的王贻永也没知会,只是叫了几个随从就打马直奔自家这处园林而来了。没想到,她的急性子到了这里却偏偏碰上了一群慢郎中,先是被这些人不由分说拦了下来,又因为下人们的态度恶劣,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士兵们将几个随从好一顿痛打,若非她是女装打扮,搞不好在还没弄清楚状态之前,她也和那些随从一样被打了。

这些军士个个都是死心眼,不知道赵淑身份前将她拦下还好说。如今知道了她的身份,居然仍旧不肯让路,这就让赵淑有些郁闷加恼火了。可那些军士无论她如何威胁,竟是全然不放在眼里。任她使出百般手段,人家只是不和她争执,怕了她的身份,不敢将她如何,却死活不让路,这就让赵淑无计可施了。

总算见到一个能拿事的出来和她答话了,赵淑却发觉此人居然仍旧想把自己劝回宫去坐冷板凳,一副皇帝不在此处的样子,这种情况让赵淑更加生气,只觉得皇兄现在简直一点兄妹之情也不念了,如此做派,分明就是没把自己当回事。这回,她无论如何也要面对面的问个清楚,若真是那样,那就别怪她赵淑不讲情面了,眼下这园林已经是自家之物了,若是说不投机,她就打定主意,要把皇帝从园子里轰了出去,好好出了这口恶气,从此大家一拍两散,形同陌路就是了。

孙汉听到她言之凿凿的话语,对皇帝已到此处的消息自然不再怀疑了。一想到皇帝到此处和大将军见面的用意,他心里就升起了一股冷意。再结合早前与大将军见面时,大将军言语之间所流露出来的那深深的倦意,孙汉稍一思索,就猜测到了一个极大的可能性。那就是,当日他们这些武将联合起来向大将军进言,劝说大将军为大家的将来再拼搏一把,当时大将军虽然面有难色,却最终点头同意了。如今看来,大将军不但没有接受自己这些人的劝解,努力的向楚王殿下建议,寻求武将出头的最后时机,反而极有可能已然把自己这些人尽数出卖给了皇帝。

当日自己这些人提议的那些话语,如今极有可能已经被传进了皇帝的耳中。一旦这些话被皇帝听到耳中,那么包括自己在内的这些武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处境?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孙汉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冷,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透天灵盖。

激灵灵打个冷战,孙汉心中很是担忧的思索道:“这下可如何是好?”

稍稍将事态的各种发展可能性在心中做了个分析,孙汉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和决绝,暗道:“现在看来,连大将军自家都靠不住了。如今也只能靠自己了。幸亏当时做了两手准备。哼,想让我孙汉束手就擒?门都没有!既然皇帝、王爷、大将军这些人全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那就怨不得我铤而走险了~!我这么做,都是你们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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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不舒服,连思维都跟不上趟了。真郁闷!有啥也别有病,真是至理名言啊。

133 图谋不轨

133图谋不轨

心里打定了主意,孙汉的心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他露出一个很平淡的微笑对赵淑道:“既然殿下已经得了消息,末将再硬挡着殿下不让见驾,未免也太不识趣了。不过末将还是要请殿下见谅,请殿下先随末将到此处稍等片刻,待末将禀明了陛下再做计较。想必陛下得知殿下前来晋见,也不会坐视不理的。若是殿下非要硬闯,确是要让末将为难了。”

赵淑原本一肚子火气,急匆匆打马几十里赶了过来,结果又被一群军士堵在这里受了一回气,待见到这些军士根本不卖她的面子,反而将她的一干随从尽数扣下之后,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做法或许有些过分了,你再怎么和皇帝亲,那也不见得就能从手底下人那里过的去呀。虽然她说了许多硬气话,可实际上心里多少已经有了几分悔意了,只是碍于形势所迫,不能在旁人面前落了架子,才硬撑着要强势了。

如今看到孙汉一脸的谦卑,话又说的在理,也有意就坡下驴了。依旧一脸不爽的摆了摆头,对着孙汉道:“算你会说话!若是硬要与你们为难,倒显得本宫小家子气了。也罢!本宫就卖你个面子,且先等你通报来!”

孙汉连忙道谢,又上前牵着她的马头道:“如此甚好,便请殿下随末将到帐中稍事休息。末将这就差人去向陛下通报。”说着就势将赵淑一行人带到了附近的一座军帐中安顿了下来。

一伺安顿好赵淑,孙汉马上安排人将此帐牢牢守住,并且下令,在未得到他的许可之前,严禁任何人出入。

…………

“你说什么?!”大帐中,方固、刘坤、李牧三人得知孙汉居然自作主张把贤懿长公主殿下扣了起来,顿时脸色大变,异口同声的向他发问,如此行径究竟意欲何为。

孙汉很不满意三人的表现,板着脸道:“好教三位将军知道。如今在园子里与大将军说话的,根本就不是楚王殿下!”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他这消息从何而来。方固摇了摇头,一脸坚定道:“不可能!楚王殿下进园子时,是我亲眼所见,如何能有假?……不对,你这话什么意思?”

孙汉哼了一声道:“并非楚王未到,而是多了一个人。”说着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扫了三人一眼道:“知道长公主殿下这么急乎乎的是要来见谁的么?”

三人再度无语,互相对视良久之后,同时眼睛一亮,却又似乎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全都不敢吭声,反而眼巴巴的看着孙汉,等他的下文。

孙汉这时候表情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你们倒也还没全糊涂!没错,大将军今天约见的人,不是楚王殿下,是咱们大宋官家!皇帝陛下!”

三人顿时满头冷汗,面如死灰,同时嘴里都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孙汉看着三人冷笑道:“看看你们这副尊荣!哪里是做大事的料!若真要全靠了你们,大宋还有什么指望?!”

刘坤似乎承受能力稍稍好一些,先于其他两人一步缓过了神,望着孙汉讪讪道:“好我的孙将军呀!咱们图谋的这个事情,往小了说,那是要胁朝廷,有逼宫的意思。往大了说,那可就是意图谋反呀!若大将军果真将我等的事讲给了官家听,杀头抄家那都是轻的,搞不好是要诛九族的!这……”

孙汉依旧冷笑着道:“这个道理三位将军莫非是如今才想明白的么?”

那三人闻言顿时泄了气,李牧道:“原本此事商议之时,大家便有决断,使大将军出面与王爷交涉,说服王爷为大伙领了头,徐徐图之方是正道。如此一来,即使所图不成,以楚王的和大将军的身份谅无大碍。也是我几人糊涂,一时被你说动,竟甘冒奇险,各自擅调兵士前来为大将军助阵。眼下,非但此事不谐,竟然连圣驾也要惊动了。如今,可怎么收场?!”

孙汉冷笑不语。

方固也摇着头道:“若是先前不声不响倒也罢了,起码可以趁着没人发觉开溜,就算有人起疑也可以说我等是重阳节出来登高游玩的,最多也不过背个僭越之过罢了。可……孙将军呀,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扣了长公主的凤驾呀……这不是要摆明车马,要造反的架势了吗?”

孙汉望着这三位简直已经有几分面无人色的将军,哼了一声道:“亏你们还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功名是真刀真枪拼回来的。真不知道你们那分血性都扔到哪里去了!罢了,也是我孙汉识人不明,先是太过相信大将军会为大伙出头,后又以为你们几个是有血有肉的真汉子!如今看来,这做事呀,还是得靠自己!”

三人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太对头,都有几分意外,不约而同又齐声问了一句:“你什么意思?”

孙汉笑了笑道:“什么意思?几位将军如今推三阻四,无非就是不想背这个造反的罪过罢了。既然几位将军不愿意出头,那末将只好自己来了。几位心里也清楚,若是真的照眼下这般让文官骑着脖子欺负下去,我等武将恐怕再无出头之日了。几位愿意一辈子被人欺负,做缩头乌龟,可不见得我大宋几十万将士全都愿意吧?”

方固突然想起一事来,愕然问道:“你早就做了别的准备了吧?原本说让我们每人各自带五百士兵来为大将军壮声势,可今天我看这园子四周的士兵,起码有超过四千人!难道说,你居然……”说着一脸的不敢置信看了旁边两位一眼。

孙汉似乎也不愿意多和他们解释,甩了一把袖子淡淡道:“既然三位将军不愿意抛头露面,那就让末将另找别人来吧!三位将军暂且委曲一下,待此事解决之后再作计较。若是末将侥幸成功,那武将出头有望,三位前途自然无量。若是末将失了手,三位将军自然不会被牵连进去,搞不好还能落个好口采。左右都是占便宜的事,三位将军且放宽了心,在这里静候佳音吧。”

话一说完,也不再理会三人,径自扭头离去了。

三人坐在帐中面面相觑,耳边听到孙汉在帐外用冷漠的语气吩咐道:“好生照料好三位将军,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听到这番命令,三人不由的暗暗叫苦。

李牧向两人使个眼神,自己装作不在意的出帐去试探了一下,结果却被守在门口的士兵很客气的劝了回来,人家态度还挺好,只是连声的询问三位将军有何需求,马上就送过来。不过那份意思也很明显,只要你们不离开这里,一切都好说。

方固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可当时怎么就被这小子给说动了心呢?怎么就糊里糊涂的那么听话,连兵也调了来呢?这回,事成与不成,咱们都落不了好啊~!”

刘坤道:“也是这些年大伙被那些文官欺负的狠了,本来心里就有些不妥当,又知道这小子和大将军有瓜葛,再加上他那个提议也实在太诱人了,这才一时不察,被他牵着溜了个够!”

李牧道:“看来那日大将军满口应承我等,也不过是为了探我等的口风罢了。只是,我死活也想不明白。你们说,这大将军明明不是和官家不对付么?怎么就一扭头就把咱们卖给官家了呢?若说他把咱们卖给楚王殿下,倒也在情理之中。可官家那里……谁不知道官家一早就看他不顺眼,否则也不会夺了他的兵权了。如今,把咱们几个小鱼小虾卖给官家就能买个好?!这也太过儿戏了吧!”

方固自嘲的笑了一下道:“你们俩呀!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么?这事,从头到尾,就是那个孙汉搞出来的鬼花样!咱们只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鬼才知道他在大将军面前还说过些什么了?那个让大将军劝说楚王殿下做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提议,现在想来,分明就是个圈套!不过是想着把咱们这些傻子绑到他的贼船上去罢了。可他自己究竟是怎么和大将军谈的,咱们好像根本就不知道呀!”

刘坤恨恨的道:“他祖母个熊!一辈子打雁,老了老了倒被雁啄了眼!这小子也太能装了,居然就把大伙都给蒙了!若真让这小子搞一套兵谏的把戏来,咱们老哥几个这黑锅背的可够大的了。你们说,这小子真敢干那事么?”

李牧想了想,摇着头道:“按说不会呀!你们说,他原先是打算做什么?难道他一早就知道官家会来?要真是那样的话,咱们还真是低看了他一眼。栽到他手里也不怨了!”

方固想了想也点点头道:“是啊,官家到这里来的事,恐怕也是他从长公主那里探来的吧。否则他起初听说长公主驾到也不会那么慌乱了。如今看来,这小子原本是打算硬逼着大将军和楚王就范的,可现在官家居然也来了,就起了变数啦。嘿嘿,这小子眼下这是骑虎难下呀!得了,咱们还是好好看他演戏吧!我倒要看看,这小子这回究竟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样来!”

刘坤瞪了他一眼道:“你!你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这小子净过身,这种肢体不全的人心思大多不太正常。谁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干出什么大不韪的事来?要知道他手上可有咱们的兵!万一要是真的惊了圣驾呢?到时候咱们不也成了帮凶?!”

方固嘿嘿一笑:“既然大将军把咱们卖给官家了,那就说明大将军心向着官家。有大将军在,你就放心吧,就凭这些人?哼哼,不是我小看他们,若是你曾经和大将军交过手,就不会为这事操心了。”

刘坤闻言大是好奇:“我就知道大将军是内侍出身,曾经伺候过太祖和先帝,他这大将军也是先帝不放心那些文官才……难道说,大将军也有什么来头不成?”

134 媒妁之言和彩礼

134媒妁之言和彩礼

看到李牧似乎也露出了好奇的目光,方固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换了个表情,一脸神秘莫测的模样道:“有些事不是小弟不愿意说,实在是干系重大,老兄就别问了,也免得让小弟为难。”

刘坤和李牧都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李牧道:“都他娘的这时候了,你还捂的那么严实?!你还真打算把秘密带到棺材里去?!咱们老哥仨现在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还是秋后那种,都蹦哒不了多久了,你忍心让我们俩死不瞑目啊?”

方固笑了笑道:“两位且放宽了心,若真是到头来躲不过那一刀,小弟就把这些事源源本本向两位老兄道来。只是眼下嘛,若是走漏了消息,要让大将军知晓了,回头不免弄巧成拙。两位只想一想,为何孙汉提议让楚王殿下出任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时,却要让大将军出头去劝说殿下,想必多少就能品出点味道来。”

两人闻言互视一眼,都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不再出声了。

……

园林中,球场附近的凉棚四周已然被清理了个干干净净,棚下只坐着赵恒、赵元佐兄弟和王继恩、高文举四人。王阔和白布衣等人已然很识趣的另寻他处去找节目了。

四人围在一张大方桌四周,桌上摆放的,正是千里望、指南针、孟刀、六合弓等物,这些玩意都是高文举不久前送给赵元佐的样品。如今都被摆到几位大佬面前与如今禁军中的制式武器做起了比较。

赵恒方才已经试过了六合弓的射程,他对这种自己也能不费多大力就拉满弓,有效射程又较普通弓箭远了好几倍的神奇武器非常满意。如今正拿着手里的孟刀左看右看,眼中全是赞赏之色。

王继恩最感兴趣的反而是指南针和千里望,他只试了一下,马上就在心里计算起了这两样东西有可能在战场上带来的好处。一个劲的和赵元佐小声议论着这两件东西对一个将领的好处,言语中透露出了浓烈的兴趣。

赵恒把玩了一会孟刀,笑着对静坐在一旁一声不响的高文举道:“这里都是自家人,你就照实说吧。这些东西,要拿个什么官职来换?”

赵元佐和王继恩听到赵恒发话,也停下了对话,转而将眼光放在了高文举身上。

高文举被赵恒这么直接的说法吓了一跳,这也未免太儿戏了吧,不过人家是皇帝,手中握着全国的官帽子,倒也说的起这大话。不过也正是如此,这官帽子在别人眼里或许是了不得的东西,可在皇帝手中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道理相同,他可以一句话就给你个官,同样也可以一句话就抹了你的帽子。因此,这貌似大方的许诺官位,反而与一张空头支票没啥两样。

高文举稍一思索就想明白了此节,笑着摆摆手道:“陛下这话可有些高看了,这些玩意虽说我可以想法儿从桃花岛弄了来,可毕竟不是自家之物。要什么东西,还得看人家的意思啊。”

赵恒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让你牵这个线罢了!难道还真要白要你的东西不成?大宋还不至于穷到要敲诈商户的份上。这些物件虽然价格不匪,对于大宋来讲,稍稍压缩一下开支,倒也还算不上多大的事儿。就是要你给个话,你要什么条件才愿意帮朕牵这个线?”

高文举嘿嘿一笑,凑到他跟前小声道:“什么官位都无所谓,我要的是个人。”然后又轻轻离开他,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道:“你懂的。”

赵恒自然知道他要的是自己的妹妹了,而且他也早和赵元佐达成了共识,此事早已有了定论,已然无须再作计较。原本还要顾忌一点高文举的出身条件,如今他既然已夺了状元,再将妹妹许配给他已无任何困难。

虽说把妹妹嫁过去之后,大家成了一家人也就在名义上方便了许多。可是国家大事毕竟不如小家小户那样可以无所谓,如此重要的事情,难免人家不会拿桥。而且这家伙是个出了名的黑心商人。当年小小年纪就能拿准了朝廷的软肋,一家伙用倾家荡产的法子换了个爵位不说,还趁机赚了个盆满钵满。稍一研究他的经历就会发现,每次他的大方背后,都隐藏着大的让人无法置信的利润。

他今天想问高文举的,就是想知道这家伙究竟要得到什么好处才愿意帮自己牵这个线。而高文举的这个很大方的回答很自然的激起了赵恒心里的警觉。他早就和赵元佐讨论过这个事情了,若是他向自己索要个什么官位,那自然是在情理之中了,而且这东西自己也拿的出来。可如果他什么都不要,那就意味着这小子肯定要在之后在自己这边索取更大的利益。

如今高文举果真大度到没有索求任何回报的程度了,自然让赵恒心里多少有些不托底了。可这家伙却又很是狡猾,将话题又转移到了寿昌的身上。这么一来,倒让人觉得,似乎在他心里最看重的,无非就是寿昌这个人而已。至于其他的什么官爵之类的,他根本就不感兴趣。有了这么个借口在前面挡着,赵恒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总不能因为他把自己妹妹看的那么重而不高兴吧。

赵元佐看到赵恒脸上有些不太自在,笑着插话道:“这就好说了。既然是自家人,趁着今日人齐,咱们就把这亲事先定下来。如今文举你既然父母均已过身,目下家中又无其他长辈可为你做主,这父母之命便不需要了。嗯,这个媒妁之言嘛,我看王叔叔这大将军的身份就挺衬得上的,便趁了今天这重阳佳节,牵了这根红绳吧!”

王继恩老脸笑的像菊花一样灿烂:“能为状元郎做媒,简直求之不得啊。”

高文举这里挺纳闷,怎么转移话题就这么快呢?我这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呢,你那边就把媒人找停当了?可他眼下最关心的就是要如何风风光光的娶了寿昌过门,见皇帝和王爷两位大舅哥都同意了,自己哪里还敢有异议,再说这涉及到皇家的婚姻时总是烦的要命,人家能这么干脆,自己还能说什么,连忙就势点头同意。

不想赵元佐却还有后话:“咳~!这人情归人情,礼数可不能马虎喽!这皇家之女出嫁,彩礼可不能缺。还好这方面咱们早有约定……你高鹏高大老板那是整个大宋都有数的富人,这要是送了平常些的彩礼自然显得有些失礼。就依着我们之前的约定吧,这桌上的四件礼,每样一百件,凑个吉利。你选个好日子送进宫去纳吉就行了。啊,这事就这么定了~!”

高文举大汗,之前王贻永大婚之时,他就趁机请教了关于皇室婚礼的过程,原来这时候中原风气甚是古朴,这有头有脸的人家娶妻时尚且要依足了六礼之数,何况事涉皇室。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最后到亲迎,整个过程无不依足了周礼的规矩。只有那条件不允许的平头百姓家娶媳妇时,为了节省开支,才将六礼缩减为四礼,省去了问名和请期,一同归于纳采和纳征。

如今赵元佐这么一说,竟是要将其他手续尽数免了去,直接让他进宫纳吉,这可真是有些搞笑了。别人这么说,或许还情有可原,可赵元佐做为皇室成员,居然如此无视皇室威严,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高文举竟然一时有些发怔了。

他哪里想得到,赵元佐和赵恒哥俩其实早就商量过了。两位爷心系家国天下,把这江山看的重过自己的性命,为了社稷安危,别说一个妹妹了,估计再搭一个妹妹都不嫌多。他们俩对高文举送来的几件样品早就有了决断,今天这个样式不过是为了安抚高文举的心情罢了。

关于这几件物品的价值,他俩也接到了高文举的报价。人家都按银价来计算的,孟刀每把三千两银子,六合弓每张五千两,指南针每支一万两,千里望每支两万两。这几件东西拿在手里的确很让人动心,可那个价格也实在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赵家兄弟嘴上说的挺带劲,说什么大宋有的是钱,不劳敲诈一个商户来购买军备。可那是说的寻常情况,平常的制式军刀不过区区三五百两,贵的也不过一千两而已。这孟刀,一把就能换近十把普通军刀,能不让人觉得肉痛嘛。

虽然说这两年没了以前的掣肘,国库渐渐也缓过神了,可仔细算一算,大宋去年一年的岁入总额才不过500万贯罢了。以上四样东西加起来就是三万八千贯,各一百件,那就得三百八十万贯,这是个什么概念?那要占全国年收入的八成!这些钱要怎么和其他官员解释?

出于这种心理,这哥俩才想出了这么一手来,要知道高文举一旦进宫将婚事走到纳吉这一关上,那就等于铁板钉钉,再不能反悔了。若是让他按部就班的走纳采、问名这么一步步来,要是他一个念头转不过变来后悔了怎么办?这两步的时候可是没什么安全性的,双方当事人可以随时悔婚,这事就算没了。

要真到了那种情况,他们哥俩能把高文举怎么样?仔细想一想,他们拿人家毫无办法!

最近烦心事比较多,老白正在梳理接下来的思路。

135 鱼饵

135鱼饵

要知道,自己那个妹妹,可是为了眼前这个家伙,连公主的名分都打算不要了,就一心一意的要和他私奔了。要是自己兄弟因为钱财这些身外之物影响了婚事,寿昌那丫头动了脾气,恐怕他们俩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把自己妹妹拐跑却不敢吭气了。非但不敢生气,恐怕还得赔上笑脸,因为这桃花岛所产的武器实在太诱人了,而眼下除了高文举之外,旁人根本就和人家搭不上话。

一想到这事上,赵恒心里头火就不打一处来,要不是那些自称满腹经纶的官员们当初坚持,恐怕眼下和桃花岛正经通商的就是朝廷了。如今可倒好,钱没赚上一点,反倒要贴了许多开支去管理那几处海事署理衙门,敢情他们是不当家,不用管钱来的多艰难。眼下为了钱居然要拿自己妹妹去换人情,这要是传了出去,史书上会怎么记载自己?幸亏丫头那里深明大义,而且又和这个浑身铜臭的家伙情投意合,私下里搞这些小动作倒也还算过的去……

他这里郁闷,高文举那边也不怎么舒服。以高文举的精明,又如何不知道这两位大舅子打的这个主意,说什么省了前面两步为了方便,分明就是怕自己反悔,而且摆明了这回是要黑吃黑自己一回了。要命的是,自己眼下却没法拒绝,毕竟在寿昌那边前次已然输了主动,眼下无论怎么做都不过是讨好的手段罢了。虽然说这些玩意挺值钱,可对自己来说却也算不上什么,高文举自问拿出这么点钱来对如今的他来讲,简直可以用九牛一毛来形容了。要是为了这么点钱闹的不愉快,如今寿昌或许会认为他真的做了难,可日后两口子一起过日子了,总有露馅的一天,到那时候,今天埋下的隐患,可能就会成为杯具的根源。做为一个曾在离婚率高达四成的世界中生活过的人,高文举是万万不肯冒这个险的,他可没这年头这些人对婚姻的认知能力。

不过眼下不趁机诉诉苦,日后要被这哥俩接二连三的伸出手来,到时候自己也招架不住哇。于是乎,高文举便提出能不能先送上两样来,其余两样等过了年再做计较,毕竟这些东西所需要的钱不是小数目,他也得费大力气才能凑齐。要是一次全投了进去,恐怕这生意就有些揭不开锅了,到时候搞的周转不灵,万一影响了日后的贸易,那可就不美了。

赵家哥俩一听大喜,虽然他一口就还了一半的价去,可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愿意承担这笔开支了。只要你愿意砸钱进去,迟三慢五的,当然无所谓了。毕竟这么多钱也不是谁都能随意拿的出来的。两人当然没口子的应了下来,并且很委婉的提出,能不能先把千里望和指南针带回来,毕竟这两样是新玩意,而孟刀和六合弓不过是升级换代的东西而已,暂时没有并不影响什么。

高文举这里正等着这个呢,他店里现在就压了每样好几百支,正在等个合适的机会推出来呢,当然就坡下驴了。

这里皆大欢喜的气氛还没扬起来呢,许猛、老安还有另外一个高文举并不认识的军汉匆匆跑了进来,各自奔向了自家的主子耳语了一番。

高文举从许猛嘴里得知了如今自己一行人居然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军队团团围住了,第一时间就隐晦的下达了保护赵恒赵元佐哥俩的命令,这也是前世的职业习惯——保护重要人物本就是他以前做习惯了的,只是如今自己也成了重要人物,他一时尚未回过味来罢了。

赵恒和赵元佐、王继恩都得到了报告,三人的脸色也显得很难看。但高文举却并没有从他们的神色中发现慌张的迹象,只此一条,就对三人的评价高了不少,暗道,果然是大家风范,居然一点都不紧张。

赵恒恨恨的拍了一下桌子道:“这丫头简直胡闹!如此一来,岂不是要把咱们的大计完全打乱了?人家现在手上有了她这个长公主做肉票,咱们的人肯定投鼠忌器,动起手来未免束手束脚。可外围慢上半拍,咱们在里面可就要危险上十分都不止!若是咱们这几个人顶不住那一时三刻,我们三人一旦落入对方彀中,却当如何?这丫头这是要毁了我大宋江山啊~!”

王继恩劝道:“陛下先莫着急,老奴手上那些人,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能踢能咬之辈,万一大事不谐,保陛下和王爷全身而退还是有把握的。”

赵元佐不在意的笑了笑道:“眼下的问题不是我二人的安危,晾那些人不过是为了争些地位,谋个出身罢了,就算真的围了起来,也不见得会伤了我二人。只是如此一来,我们所图谋之事未免要落了空,费了那么大的劲,以自己做饵,结果被人将饵吞了下去,岂不成了笑话?日后再传扬了出去,谁还会把这皇帝王爷放在眼里?”

王继恩颇有几分为难道:“老奴有把握,在那些人发作之前便可将其一网打尽,可眼下长公主殿下在他们手中,这动起手来可就难免尴尬了。依老奴看,还是先派人悄悄行动,把殿下救出来再做计较。”

高文举听了这么几句对答,马上就明白了过来。原来今天这三位会面的事,居然是个以皇帝为诱饵所设之局。看样子,他们分明早已计划好了,要趁着对方在此地发作时来个内外夹攻,蒸一锅夹生饭了。这种局在现代战争中很是常见,高文举自然一转眼就明白了。他想不明白的是,现代战争中,大量的远距离高杀伤性武器可以使得诱饵的安全系数大大提高。可如今这环境,大家真的要抄家伙PK,那还是得靠挽了袖子面对面真砍,和扯头发对掐没啥区别。这种情况下,这三位爷是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的?

低声问了许猛一句,高文举这才知道,原来这三位已然在外围布下了五百人左右的暗哨,虽然水平是次了些,不过根据许猛的观察,这些人个个都是好手。看来这三位打的主意就是要用这些人来做屏障,撑到外围大部队的增援就算成功了。

太搞笑了,高文举觉得这种战术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在开玩笑,他站起身来向凉棚四周打量了一圈,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周围百步之内差不多潜伏了不下一百人。他心中一阵犯酸,暗自觉得好笑,真要让人家逼到这份上了,还想靠这些人起死回生么?人家手里捏个半截砖都够让你喝一壶的了。那种情况下,别说你是什么真龙天子,天潢贵胄什么的,混乱中,那些粗人才不管你那个呢。要是再有个早就有图谋的下个黑手……嘿嘿,所谓身份再高,也怕菜刀!人品再好,一砖摞倒!

他也不知道这三位爷是怎么那么大把握人家不会下死手的,不过以他自己多年的经验来看,这个时候,还是要靠自己才行。万一被这三位连累了,那可就亏大了。要真的很不幸这三位被网了去,估计改朝换代虽不至于,可这三位以后说话的份量肯定是不怎么灵光了。那样的话……得少赚多少钱!

看来自己对这个环境非但不紧张,反而有些兴奋啊。居然还如此有闲暇的思考赚钱的事。不过眼下他的任务可不就是向钱看么,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

望了一眼站在远处向自己示意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高十一,高文举轻轻点了点头,转向那三位正在商量如何营救长公主的大人物开了口:“我不知道三位所图的大事是什么,不过依我的拙见,此时还是不宜出手营救殿下的最佳时机。”

赵恒等三人很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赵恒开口问道:“此话怎讲?”

高文举伸手从旁边的架子上随意的拿起几件东西来在桌上摆了个简单的模型,指着中间的那盘烤肉道:“咱们就是这盘肉,现在是饵。这圈木炭是保护咱们不被人家吞下去的防护层。对方在外面这第二圈,最外围的第三圈才是网,是最后保证把对方一网打尽的终极力量。眼下这个形势我分析的没错吧?”

王继恩脸上露出很欣赏的笑容点头道:“没错,分析的很贴切。看不出你不光文章做的好,连这军伍上的事,也挺有一手啊。只这个阵势图,就不是一般人能摆的好的。”说完又一脸兴奋的向赵恒和赵元佐看了一眼。

赵恒和赵元佐对视了一眼,也都很欣赏的点了点头,赵恒道:“接着说。”

高文举道:“我们双方在此之前,可都是做足了功夫的。我们唯一的仰仗就是这层保护圈不被打破。能撑到外围收网。这样才算任务完成,对吧?”

三人点点头。

高文举接着道:“眼下的情况是,对方手上已经有了一个长公主殿下做人质了。这么一来,必然会导致我方内外两层都有所顾忌。可同时我们也要看到这里面的好处。”

三人异口同声:“这里面还有好处?!”

高文举一脸意外的看着三人,很理所应当的点头道:“当然有好处了,凡事有一利者必有一弊,反之亦然。言归正传!我不知道你们所仰仗的这层保护圈有多可靠,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对方狗急跳墙,来个玉石俱焚的话,外围的网就算再严实,还来得及吗?”

三人闻言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136 谋划

136谋划

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那是知道这些人的本意,不过就是想挣个出头的前程罢了。而这些权利可都得靠着皇帝才能给予他们。在此之前,赵恒赵元佐王继恩三人自认对对方的底细摸的很清楚。而且认为对方的本意不过是想逼着赵元佐来为武将出头罢了。

可眼下很显然的是,对方敢明目张胆的扣下赵淑,那就极有可能说明,人家已经知晓了己方的底细了。很明显,如果能把皇帝扣在手里,比起硬迫着一个闲散王爷做武将的首领要方便多了。实在不行,人家甚至还可以把这个皇帝给换了。当年太祖和先帝那么辛苦,想尽一切办法要削弱武将手中的兵权,为的不就是杜绝这种事情的发生吗?现在可倒好,为了一时好奇,居然把皇帝置身于如此险地了,这不是逼着让人家下硬手吗?

赵恒的脸色很快就回复了过来,不在意的说道:“你想的太多了,若是没有万全的安排,朕断然不会如此轻率的。就算他们知道了朕在此地,也不见得就来得及做出相应的安排,而外围的埋伏,却早已安排妥当了。”赵恒心里还有个秘密不能当众说出来,为了安抚大哥和王继恩的情绪,他今天是不得不来呀,否则,鬼才愿意和王继恩这个貌似忠厚,却手握着一支不容忽视的军队大权的太监在这荒郊野外碰面呢。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以绝高姿态来向王继恩表示一种善意,以换取他对自己的绝对支持。只要王继恩愿意平平安安的把手中的军队移交给皇室,自己冒点险那是相当划算的。

高文举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大舅哥和王继恩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他可以肯定这三人之间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和谐,至于为什么防护等级如此之低,估计也是大家互相提防所致。只是现在的情景,分明是有些弄巧成拙了。

高文举也不管他们的脸色如何,很郑重的说道:“我不知道三位为何如此笃定,但自古兵无常势。一旦真的生起冲突,如果对敌人的判断有误,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的。这一点,想必大家都很明白吧?”

看到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怎么自然,接着道:“且不说事先的计划是否周详,布置是否合理。单就现在事态的发展来看,就有几个不得不让人重新审视局势的现状。一,长公主殿下是如何得知陛下行踪的?既然她能得到消息,那么对方有没有可能从同样的渠道中得到消息。若真是如此,我们之前的布置是否将这个因素考虑进去了?二,对方既然敢明目张胆的扣下长公主,就说明已然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了,如果把对方逼急了,走上同归于尽的路子,我们眼下的力量是否能抵挡的住?”

“是啊,若是他们果真造起反来,却当如何?”赵元佐喃喃道:“被文举这么一说,我现在都觉得咱们先前的计划简直就是过家家。”

王继恩脸上有些惭愧的说道:“是老奴考虑不周了。若这些兔崽子真的来硬的,老奴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的两位主子周全。实在不行,咱们还是先动起来的好,要不然,老奴先护着两位主子离开此地吧?”

赵恒摇摇头道:“就像文举说的,如果那些人真的要造反,咱们这一走,岂不给了他们机会?真的要是闹乱了,只怕再想解决此事可就难上加难敢了……再怎么说,朕还是希望此事可以平心静气的解决。实在不行,大不了朕退上一步,答应了他们的要求,只要能把军心先平抚下来,日后再慢慢想法儿便是。”

赵元佐转向高文举问道:“你在局外,看的果然清楚一些。那依你看,此事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还有,眼下这处境和救不救淑丫头有什么关联,你说的那个好处又在哪里?”

高文举道:“很简单,他们手上扣下了长公主殿下,这就说明他们是打算用人质来要挟我们了。这种情况下,一般人的心思都会觉得手中有了咱们顾忌的条件,或许可以强迫咱们在某种问题上向他们妥协。在没有沟通之前,一般来讲,他们是不会硬来的。能文争的时候,人们总是会自然的避免武斗。可咱们要是把他们手上唯一的依仗夺走了,那就必然导致对方放弃这个优势,转向寻找其他优势。这种情况下,向咱们来硬的,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王继恩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是这个理~!这么说起来,咱们还真的不能去救人了,要万一把这些家伙逼急了,指不定就伤着殿下了呢。”

赵恒问道:“那这么说,咱们就眼看着他们扣着贤懿,不闻不问,然后坐等他们上门了?”

高文举又摇摇头:“不!人还是要救的。不过一定要雷声大,雨点小才行。动静闹的越大越好,但人质,一定不能当时就救出来。”

赵恒奇道:“这却是为何?”

高文举解释道:“这么做有两个作用。一,使对方相信自己手中的底牌对咱们的重要性,这样一来,出于自身利益的需要,他们会更加看重人质。二,也要通过这个动作摸一摸对方的底细,同时也要向对方表明一下态度。”

赵恒点点头,喃喃道:“岂止要向他们表明态度,也得让那丫头知道自己的处境啊。只怕到眼下,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做了人家的肉票了呢。”

四人稍一商议,便由王继恩出面,重新分派了人手,打着自己的旗号前去孙汉的地盘光明正大的请人了。同时又派出了斥候,对周围的环境进行了详细的侦察,务求做到精致准确。

这边眼下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了,高文举望了一眼拿着球杆和王阔在不远处玩的不亦乐乎的白布衣,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将白布衣喊了过来。

“你干嘛?”白布衣明显有些不太高兴:“眼看就飞龙在天了,被你这一吼,打偏了!我跟你有仇啊?”

高文举也不在意,笑mimi问道:“你以前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不是真的?”

白布衣很不爽的瞪了他一眼:“故意恶心我?!实话跟你说,要不是碰上你这么个千年不遇的妖孽,我还真就没服过谁!”

高文举没好气的笑道:“少整这些没用的。我还真就画不了画,你行不行?有个活让你帮忙。”

白布衣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假的?你不会作画?我不是看了老王这儿准备了一大堆丹青之物吗?难道给我准备的?先说好了啊,要我作画是可以,不过我收费可是很高的哦。”

高文举哈哈一笑,正色道:“别闹了,眼下等着你的神笔救命呢。”

白布衣这才收了笑容道:“什么画这么重要?”

高文举也不多解释,只是扯着他就忙活着摆起了条案,又找出一条铺桌子用的白布来摊开,在他耳边吩咐了起来。

白布衣听完稍稍一愣:“不会冒犯……”

高文举笑了笑:“你可别说你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啊,别让我看不起你。”

白布衣道:“那你以后不许说我是神棍!”

高文举拍拍他的肩膀:“成交~!”

……

很快,派出去接贤懿的人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果然很不乐观,对方根本就不让他们见长公主的面,只推脱说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回事,至于来人质问对方何故在此处扎营,对方更是理直气壮的回复说,他们所在之处并非有主之地,一群大头兵思念家乡,趁着重阳节假期一同到这里来登高,犯着哪条王法了?

没许久,另一伙暗中去救人的队伍也返了回来,不过情况似乎很不乐观,一行十人中,居然有五人受了伤,看来对方早有防范,不过眼下似乎并未下死手,否则这几个人估计已经挂了。

“这帮家伙果然早有准备。”王继恩听完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向赵恒兄弟和高文举道:“六处要道居然尽数被他们占了。现在看来,咱们真的是小瞧他们了。走眼了呀~!依老奴看,还是赶紧点了狼烟,让外围的孩子们动手吧,迟则生变呀!”

赵恒微微抬手止住他的自责道:“眼下且不忙说这个,狼烟也不忙点,文举说的对,他们既然没动静,此刻应该就是在商议着要如何和咱们谈条件了。也好,就趁着今天这个机会,一举把这隐患清除了吧。”

高文举闻言不由的冷哼了一下,心道你还真是看得起我,要不是你们三个各怀鬼胎,相互算计的时候把我也扯了进来,我才懒的理你们这些烂帐呢。

另外一边,距离贤懿长公主赵淑被暂时扣押的帐篷只有半里远近的一处军帐中。

孙汉一仰脖子将碗中的酒一口灌下,狠狠将空碗向地上一摔,瓷碗粉碎的脆响声中,孙汉大声道:“多年隐忍,成败在此一举!”然后拱手施了一个大礼道:“此间之事,便仰仗诸位将军了~!”

对面举着空酒碗的一群大汉连忙回了个礼,齐声道:“末将遵令~!”

孙汉很干脆的转身出了帐篷,一出门便对旁边站着的两名士兵道:“去前面帐中通报,就说内值班头孙汉受禁军二十六名将军所托,求见陛下~!”

137 逼宫

137逼宫

球场边上的凉棚中,赵恒居中坐了主位,赵元佐王继恩一左一右侍坐在旁边,高文举远远的站在距离这几位还有十几步远近的白布衣旁边,很用心的看着白布衣在那里作画,仿佛这边的事情完全与他无关一般。

孙汉带了两位将领亦是一主两从的阵势来到凉棚前向赵恒施礼相见。

赵恒似乎并不以孙汉等人之行为忤,反而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为三位将军赐座。几个隐藏在凉棚附近的高手无声无息的递上了三个马扎。又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仿佛毫无生气。

高文举和白布衣都察觉到了场中的微妙变化,由于高文举和白布衣所处的位置比较特殊,正好能将双方六人的神态尽收眼底,因此,高文举多少从几人的神态中看到了一些端倪。

高文举也不拿白布衣当外人,很是随意的低声冷笑了一下,便又埋头观赏白神仙的在作了。

白布衣一边挥笔作画,一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你笑什么?”

高文举道:“我笑这些人都自觉事情在自己掌握中,也不知道到头来谁会笑到最后。”

白布衣手上的笔微微一顿:“这里都兵谏逼宫了,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高文举道:“着急有个屁用!你看陛下他们三人的表情,分明就是有恃无恐的神态,尤其是让那几个高手出来赐座的时候,三人脸上都是一副得意的样子,估计是想用这一手来向对方施压。那个姓孙的小子,方才看到那几个高手出来的时候还微微惊诧了一下,不过和后面那两个家伙对了个眼神之后,神态明显的放松了下来。这是已经有准备的意思了。哼!这种情况下,谈什么恐怕都是徒劳,最后还是得手上见真章啊。”

白布衣点了点头:“现在我有些相信了。”

高文举一愣:“你相信什么了?”

白布衣道:“我相信你说的那些凭神态推测人心中所想的把戏呀。我们道门称之为望气。”白布衣这回不得不相信,因为方才他一直都在留意高文举的举动,他分明就是在看自己作画的当口很随意的扫了场上的几人一眼而已,仅仅是这一眼,就能发现这么多东西,这说明这小子果然有些门道。

高文举道:“那叫冷读法!很科学的东西,心理学中最高深的一门学问……算了,跟你这种神……呃,神仙说这个没啥用。你不是只凭看天象,观人气色就能看出吉凶来吗?你倒是给看看,今天这局,会是个什么收场?”

白布衣凑到他耳边道:“天机不可泄露~!”

高文举横了他一眼:“德行~!”但也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沉稳,心中虽有几分不解,却也多少有些放心了。经他观察,眼前这位大多数时候还是靠得住的,既然他都没提及应对之事,想来就是应该没什么大的风险了。

那边双方的言语已经在这当口将那些虚伪的套话走完了,逐渐开始了实质性的内容,因此,并没有人留意到如此严肃的场合下,居然还有两个全然没把他们当回事的观众在那里评头论足。

如今出面说话的,正是孙汉昔日的老上司王继恩大将军:“孙汉!你带了这么多人来围了圣驾,难道是想造反吗?!”一开场,直接就用大帽子往上扣,这也是这年头比较常见的谈判手法。

孙汉不为所动,淡然道:“大将军不必用如此罪名来压末将。今日之事,说破了天去,不过是佳节之期,军中儿郎出门游玩,一时手痒,忍不住排演几个阵法而已。再者说了,陛下如今好好的在宫中与新婚燕尔,回宫省亲的长公主殿下团聚呢,又怎么会被末将这几个人围住?”

这么说有两层意思,一是双方的谈判事后不会有人知晓,自然也就不必为名声的事情操心了。二是一旦谈不拢,动起手来,今天的事情恐怕日后也没人会知道真相。这话分明就是告诉三位,如果今天这事谈不拢,咱们就一拍两散了吧。

赵恒依旧一言不发,任由王继恩接着发问,似乎没有听出孙汉话中的威胁一般。

王继恩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却很快平复了下来,接着问道:“二十位禁军将领?如此看来,你为今天的阵势做了不准备啊。你就不怕事有不谐,回不了头吗?”

孙汉淡淡一笑,看着赵恒道:“说起此事来,还得感谢陛下的配合。若非陛下亲自下令,末将如何能有机会调动这许多将士一同来见驾?好教陛下、王爷、大将军知道。原本奉了陛下之令围在五里之外的那六千捧日军,如今也已表示,原与末将等同进共退了。因此,若是陛下还想指望靠点了狼烟便一举将我等擒获的话,如今便可以死心了。”

赵恒闻言脸色顿时有了几分难看,孙汉这么说,无论是真是假,可都直接捅到了他的要害之处。他今天之所以敢如此置自己于险地,那六千捧日军精锐可以说是最大的后台,如今且不说孙汉所言是真是假,单是人家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底细这一条,就够让他心里发虚的了。

赵元佐和王继恩自然也知道这些,脸上也生出了几分疑惑之态。三人终于按捺不住,互相对了个眼神。

这一幕落在高文举眼中,顿时轻叹了一口气,心中对这三位的表现生出几分失望之意来。且不说对方是否真的已经有了这份仰仗,你们这种表现分明就是在告诉人家,你猜对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那孙汉趁热打铁,再将那六千将士已然归顺自己的证据摆了出来,你们却又当如何?现在看来,这三位都有些自信的过分了,居然没想到人家已经有了万全之策才发动这致命的一击。

王继恩摇摇头道:“孙汉,你也太过自大了吧?我就不信,这大宋的将士全都愿意随了你造反~!”

孙汉却露出一副笑容道:“末将也知道,如今说什么恐怕也无法让三位相信。这样好了,若是不嫌麻烦,就请陛下吩咐人点起狼烟来,咱们看看,到底有没有会来勤王?”

这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彻底的摧毁了赵恒三人的心理防线。虽然没有下令点狼烟验证真假,但他们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惊慌还是证明了他们此刻对孙汉那番话的态度。现在赵恒很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就点狼烟召唤外围士兵了,要真的那么做了,人家来个里应外合,最后被煮了夹生饭的,就是自己这个白痴皇帝了。这个时候,他更加对高文举提出来的不去救贤懿的主意大是感激,若非如此,恐怕人家现在早就全力全围,直接武力威逼自己了。

想到这里,赵恒不自觉的向高文举张望了一眼,却见他根本就没把自己当回事,正一脸轻松的和埋头作画的白布衣谈笑风生呢。赵恒心中这回越发没谱了,他不知道这个未来妹夫到底是有底气呢还是真傻呢,怎么这时候了还是一派世外高人的嘴脸,看来读书人在这方面的确是不如当兵的。

孙汉也察觉了赵恒的异动,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马上就认出了高文举,便笑着说道:“陛下果然是铁了心的要用文官来压我们这些粗人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指望一个新科状元来出头么?或许他日后会有可造之处,出将出相也未知,不过眼下来看,一个尚未入官场的书生,能有何用?曾不闻太祖昔日有言,之乎者也,抵得甚事?!陛下要破此局,还是另寻个靠得住的人才是。”

孙汉说的太祖之言,是说大宋开国之初,文武官员双方争执颇大,以宰相赵普为首的文官常常攻击武将集团,双方关系一度很是紧张。有一次,太祖赵匡胤与赵普同游朱雀门时,指着门上的牌匾“朱雀之门”问赵普:“之字安用?”赵普回答说:“语助之词。”太祖大笑:“之乎者也,助得甚事?”其后便改之为“朱雀门”了。

这其实是太祖借机在敲打赵普,让他注意点分寸,不要把武将逼的太过了。如今孙汉把此事提出来,却是要借着太祖的名头来向赵恒谏言了。这也是他今天举事的最终目的,只要能达到武将集团的最终要求,那么和平解决自然是上上之选了。因此,孙汉便借着打击一个新科状元的机会向赵恒证明文官不如武将的立场。

可是他要证明这个道理,却不该选了高文举来举例子。高文举原本就为了这事在这里郁闷呢,心道一个皇帝、一个王爷还饶了一个大将军,三位身份如此高贵之人,被人家一句不知真假的大话就诈成这副德行了?他这里还在想方设法寻找入局破解之法呢,孙汉那边就递过一支橄榄枝了。这让高文举马上就对孙汉生出了几分“好感”,恨不得冲他伸个大拇指,拍拍肩膀喊一声“好兄弟”了。

眼下,有了机会,苦苦寻找机会的高文举哪里还能不趁势而动。不过他的法子就有些与众不同了。

就在孙汉打算就此良机举例证明,一路高歌猛进说服皇帝的时候。就听旁边原本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高大状元大喝一声:“呔!好个不知深浅的混帐!你们造反逼宫是你们自己的事,无端端扯着本少爷来奚落是何道理?!”

什么叫一语惊四座?这就是了。包括赵恒和孙汉双方的六个人,再加上埋头作画的白布衣,连同附近埋伏着的一众高手,全都傻眼了。

138 又见飞龙堂

138又见飞龙堂

听到高文举这几句近乎于街头泼皮骂街的语气和那直白到让人不敢面对的说法,孙汉和身后那两人脸色马上变的难看了起来。赵恒这边的三位也被他这番说法震惊的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

一般来讲,遇到这种以臣凌君的场面时,为了确保君臣纲常这种大家都要遵循的游戏规则,无论是当事人的哪一方,都不会把话的的非常明白的,大家能混到这份上,没几个笨的,有什么话也都不过点到为止就行了,反正人家答不答应,事情谈不谈的成也不在你说话的声音多大,用语多盛气凌人,这种事,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

可就是这么严肃的场合,却突然冒出了一句如同市井无赖一般的怒骂声,这就让在座诸位有些缓不过神来了。而且这位用的词语还是如此诛心,什么逼宫,什么造反,这些说法不仅孙汉等三人不敢接茬,就连赵恒这边的三位都不愿意接受。哪个皇帝愿意让人说自己差点被自己人推下皇位这种事?

被高文举这么一骂,孙汉居然生出几丝手忙脚乱的感觉来,本来为了今天发动这次逼宫,他已经将手中所有的资源尽数押了上来,就因为他已经确认了皇帝就在这里,他要毕全功于今日一役,省得以后夜长梦多。而他所需要的东西,又只有皇帝才有那个权利,换了别人,根本没有效果。就算当时最初的计划,要推了楚王赵元佐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等等,也不过是为了经楚王的手向皇帝索要兵权罢了。如今有皇帝在当面,按他的想法,自然是可以一劳永逸了,也就不再顾忌楚王和赵元佐在场,直接摆明了车马,要来向皇帝讨个说法。

这种事情,按照从古至今的游戏规则,凡一位帝王被臣下困于如此境地,也就只有妥协或者被取缔这么两条路可选了,出于人性求生的本能,以及对权力地位的眷恋,孙汉有把握让皇帝按着自己设想的那样乖乖配合。因此,他便依足了过去的经验,要将皇帝逼到和自己合作。可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把造反逼宫之类的话挑明了说,就连王继恩一见面就抬出这个帽子时,也被他用绝对武力给堵回去了。可现在,居然被一个连官场大门还没迈进的新科进士把事全挑明了,这种感觉,就好像被人脱光了衣服站在人群中那样,似乎有些难堪。

高文举可不会让他缓过神来,话一出口,连人也一起动了,在六位极有可能左右今后天下大局的重要人物面前,他大跨步的冲了过去,指着孙汉等人怒声不减:“还有脸说自己被文官压制!你们这种废物也配称为武将?!先问问你们给这个国家做了什么,良心上过得去,再来向陛下伸手要官帽,要兵权吧!”

孙汉和身后两位将领顿时被他骂的火冒三丈,同时站起身来怒吼道:“你说谁是废物?!”

高文举微微松了一口气,他很成功的将对方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希望的范围之内了。在诡辩方面,就连号称江北地一的莫玄飞都甘拜下风,更别提这三位并不擅长此道的武将了。

“不是废物?”高文举眼中露出一股明显的不屑:“要扣着一个女人来要胁,不是废物是什么?你可别说长公主殿下并不在你们手中啊,敢做不敢当可不是男子汉所为。没的让人鄙视!”

孙汉还没说话,他身后的一人大声道:“我们留着长公主,并非是要扣她做肉票,实在是不愿意让她影响此间之事,也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高文举依旧不变不屑的神情:“哦~!连肉票的说法都用上了?那绑肉票的事情是什么人干的?!是土匪!地痞!流氓!堂堂帝国军人,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来,那是何等的讽刺?好了,你们也用不着急赤白脸的想和我辩解,这个世界上,凡事都要讲一个理字。你们这么处心积虑,以下犯上,还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无论图谋何事,今日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孙汉连忙将身后那两名怒火冲天的将领阻止住,小声道:“莫中了他的激将法。”两人心中一凛,马上会意,同时退后一步,虽然不再说话,但眼中那冒火的目光却出卖了他们的想法,如果目光能杀人,估计这时候高文举已经化为飞灰了。

赵恒这边见他出了手,倒也落的清静,反正胜了自己有好处,输了也不会影响大局,便很默契的住了嘴,三人一同静静的做起了看客。

孙汉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向高文举道:“我等所谋之事,是对是错,个中曲直,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新科书生来插嘴~!”

高文举冷笑道:“哦!原来此间之事关系重大,与我这小人物没关系呀?那你无端端把我扯进来想做什么?莫非见我年轻文弱,便想当成软柿子来捏么?你可真会算计啊。难道大宋的军人都如你这般没有血性,除了欺负女人,就是欺负书生吗?你就不能争点气,挑个硬气点的来捏吗?”

孙汉被他气的浑身直发抖,强行将心中那一股狂躁压制下来,不再理会高文举,转向赵恒道:“陛下就任由这个牙尖嘴利之徒在此招摇,不闻不问吗?难道今日陛下是想用这等混不吝的法子和臣等盘桓吗?”

赵恒还没说话,依旧是高文举抢先开了口:“大胆!孙将军是吧?你把自己当什么人了?敢用这种口气和陛下说话?真当自己稳操胜券了?实话告诉你,你们玩的这一套鬼把戏早就在陛下的掌握之中了。若非顾及参与此事的将领都是劳苦功高之辈,又多少受了你们几个的蛊惑,有些不明就里,陛下早就把你们一窝端了。能让你们坐到当面来,就是为了给你们一个最后悔悟的机会!你等可要想清楚了再做决断才是,不要被眼前的美景晃花了眼,否则后悔药可不太好买!”

赵恒等三人被高文举这么一说,先自松了一口气,他们也知道高文举这时候在虚张声势,可想想自己方才甫一交手便弱人气势三分的经历,这时候多少都有些惭愧的心思,并且很快就回过了神,三人互相交换了眼神,也知道这时候再退缩恐怕已经于事无补,反而会促使对方更加的变本加厉,只有硬着头皮拼一拼,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至少也落个硬气的名声。再望向孙汉等人时,眼中的惊慌已经一扫而空了。

孙汉见高文举铁了心要出头,心道,若是不把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子给扳开,恐怕今天还真的要拖出事端来。要知道面前这位可是九五之尊,若被他拖上三两个时辰,谁知道还会发生何等变故?

“高鹏~!”孙汉怒喝一声道:“你可知今日是何等境地?若是因你那张臭嘴,使得陛下受到什么惊吓,你担的起那个责吗?”他这话也是要给赵恒提个醒,意思很明白,你再让这小子在这里瞎白活,我可就不客气了。

高文举笑了笑:“孙汉呀孙汉,看来你是铁了心要造反了。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你以为,就凭着你们三个,哦,还有你说的那二十六位将领,齐心合力之下,就能造得起反吗?你觉得这大宋的将士都会听你们的乱命吗?依我看,这时候,恐怕大多数将士都还不知道他们围着的是圣驾吧?你猜,要是大伙儿知道了你们这些当官的,是要引着他们造反,还会不会听你们的话?”

这句话可就真的捅到孙汉的心窝里面了,别说那些普通士兵了,就连禁军中那些将领,大多数也都是以为大伙聚在一起不过是为了争取更大的自由和权力罢了。让他们在外面摆个阵势来营造点气氛已是大不容易了,若是被他们知道,最后闹的居然要弑君,那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掺和了,搞不好反而会转过刀头来向自己这边开战。

再看到赵恒脸上那分外明显的欣赏之色,孙汉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指着高文举怒道:“高鹏!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以为就凭着你们几个,就可以把消息传了出去吗?笑话!若非早有万全之策,我岂会行此险事?哼哼,不怕把话挑明了说,我早就知道陛下手中那些暗卫和大将军手中那几位高手的存在了,若没有十足对付他们的把握,我也不会以身犯险了~!”

说到这里,也不理会高文举的反应,转向赵恒道:“陛下,微臣再问陛下一句,今日之事,陛下究竟意欲何为?到底愿不愿意和微臣心平气和的谈一谈?”

高文举看火候差不多了,再逼下去,搞不好还真的要把这家伙逼的当场翻了脸,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如今他既然已经心头不稳了,对赵恒一方来讲,在谈判方面就已经有了几分优势了。便退后一步,不再说话,面向赵恒静等他的意思,手上却很隐晦的向远处的高十一做了个手势。

赵恒未曾开口,王继恩叹了口气,淡淡的开口道:“孙汉,你这又是何苦?你如此费尽心思,又图的是什么呢?”

孙汉露出一个颇显凄凉的笑容看了一眼王继恩:“大将军,若非你背信弃义,出卖我等,末将又何苦来哉?”

王继恩道:“我何曾出卖过你等?我之苦心,还不是为了大伙有个好奔头?难道非要自己人安窝里反,整日打的血里捞骨头才罢手吗?以文御武,那是太祖昔日定下的国策,也是目下最好的法子了。若无牵制,五代之乱世必将重现,到时战火处处,遍地狼烟,社稷倒悬,生灵涂炭,你真的忍心吗?”

孙汉摇摇头道:“大将军所言,末将又岂会不知?可昔日前辈们以命相拼,打下这大宋江山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让子孙后辈们能过几天好日子?可你看看如今这大宋朝堂?哪里还有我等武人说话的地方?再照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年,我飞龙堂就连个渣也剩不下了。”

王继恩脸色浮起一丝古怪,喃喃道:“飞龙堂?原来你也是飞龙堂的人,难怪你能左右这许多将领了。”

孙汉点点头:“正是如此,陛下、王爷、大将军,三位如今可相信末将的能力了?”

赵恒三人都点了点头,赵恒道:“你既是飞龙堂之人,想必那几十位将军肯听你调动也是有的。”

孙汉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微臣敢问陛下,如今,可愿意与微臣公平的谈一谈了?”

他们这里静了下来,高文举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飞龙堂的事情,他多少也知道那么一点,而且由于双方的关系匪浅,他这几年也一直在帮着飞家兄弟在寻找飞龙堂在开封的消息,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这飞龙堂在江北之地,似乎早已销声匿迹了,几年下来,竟然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能打听的到。想不到,居然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再度听到了飞龙堂的消息,而且,看场上这几位的神情,似乎飞龙堂的能量还相当的大,甚至于调动几十位将领都成了理所应当的事。

这种反常的现象一下子就引起了高文举的注意。孙汉如果是飞龙堂的人,那么他和桃花岛飞龙堂那些人是什么关系?如果双方真的有渊源,以眼下飞龙堂并入桃花岛的现状来讲,这孙汉自然也就要算是自己人了,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要如何选择立场?

本来还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在皇帝面前露上一小脸,然后再趁着大宋皇室对武将的猜忌习惯就势提出个不入官场的条件,从此奉旨经商,做个天下第一大富翁呢,谁知道眼前的事情居然转变的如此之快,三转两折的,两边居然都和自己扯上了关系,这可怎么好呢?而且眼下还有个问题,飞龙堂这边,他一时也联系不上,就算想问问人家龙呤云兄弟的立场,恐怕也有些远水不解近火之虑啊,而今天这事,又注定了无法拖延下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双方的谈判最终破裂之前决定立场才行。

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的高文举,决定在事情尚未明了之前,暂时先保持沉默,等到弄清楚了里面的弯弯绕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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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釜底抽薪

139釜底抽薪

高文举打定了主意想先看看形式,便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很随意的扯了个马扎坐在了旁边,一脸看戏的模样。那几位虽然多少对他这个举动感觉到有些不爽,可眼下大事要紧,却也没人愿意在这些个旁枝末节上与他计较。倒是远远站在另外一边的白布衣看到这一幕时,嘴角浮起了一个很古怪的笑容,随后又埋头作起了画。

王继恩上下打量了孙汉一会,叹道:“你跟了我那么久,我居然不知道你也是飞龙堂的人,看来不服老是不行了。只是,我想问你一句,你此番以飞龙堂之力,召起此事来,就不怕把飞龙堂的后路全都断了吗?”

孙汉望了赵恒一眼,发觉这位皇帝陛下并没有插话的意思,便向王继恩回道:“后路?飞龙堂在大将军决定投宋的那一天起,就已然没了退路!”

王继恩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让飞龙堂走了末路了?”

孙汉拱拱手:“末将不敢,大将军是我飞龙堂前辈高人,当年之事,末将也不曾亲历,个中是非曲直自然无由置啄。可大将军扪心自问,自我飞龙堂一脉投宋以来,所处之境究竟是好转了多少?”

王继恩苦笑着道:“我今日约了陛下与王爷所议,你又焉知不是为了飞龙堂之将来?”

孙汉冷笑一声:“为了飞龙堂的将来?大将军真当我等是三岁孩童么?请教一声大将军!当年太祖陛下起事之初,天下之十二部兵马,我飞龙堂掌其三,可如今呢?呵呵,大将军也不必说那推脱之话,且听末将一言。昔日起事之时,天下兵马可一分为四,太祖一脉、潘元帅、曹元帅、以及我飞龙堂各掌其一。当日大家相约起事之后共保富贵,可你看看这些年的变化!且不说潘、曹两位元帅的下场。只太祖昔日义社之十兄弟,哪个有了好下场?太祖在日尚算小可,至少大家伙有仗打,有兵带。可到了太宗之时,所谓的元帅将军,哪个还有心思上阵御敌?大伙能保得性命就算烧了高香了……可即便如此也不曾让先帝放心,整日想尽了法子要将大伙的兵权尽数夺了去。我的大将军,你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些只会带兵冲锋陷阵的粗人,若是离了军伍,还有活路吗?”

孙汉的话虽然已经尽量说的很委婉了,在场的这几位却都心里很明白,大宋太祖太宗两位陛下在立国之后,的确是想了许多法子要将兵权收归皇室。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毕竟黄袍加身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是幸运,若是发生在部下身上可就是灾难了。任哪个皇帝也不愿意坐视这种事情发生。而这种削兵权的事情,从古到今就一直是每一个帝国的难题。由于没有更好的办法,也没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借鉴,因此,每代开国帝王都会按照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方法来解决此事。可人都是有局限性的,而且这种事情,对一方有益,必然就会损害另一方的权益,矛盾也就在所难免了。

王继恩点点头:“你说的很在理。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昔日曾强大到可以左右一国帝王的飞龙堂,最终会没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想过,只是你并没有想明白!飞龙堂的职责,本是为了保护帝王安危。可是自唐末诸藩割据以来,飞龙堂趁机崛起,居然违背祖训,意图染指权力巅峰,甚至问鼎皇权!这才导致了五代十国,处处都有飞龙堂的影子,却又处处沦为别人手中的武器!你看看当年飞龙堂在闽国的那个下场吧!若非那些人被眼前美景冲昏了头,以为可以取王氏而代之,有意搞出那么多是非来,又怎会被南唐趁着元气大伤时一举消灭?!我大宋开国以来,对武将有意抑制,那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若是大伙把力气全都在内斗中消耗光了,恐怕连自保都是问题了,还谈什么收复燕云十六州?谈什么一统天下,重现大唐盛世?!我是老了,可我的心却没糊涂!你摸着自己的心想一想,问一问,就算今天你们逼着陛下应答了你们提的条件,可日后你们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有了前车之鉴,你们以后还会有今天的机会吗?你们这么做,分明就是要自断后路!要把天下所有武将的晋身之阶尽数堵绝了!”

孙汉等三人顿时一脸愕然,他们这时候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没错,你可以借着眼下实力强横的时候逼着皇帝答应你们的要求。可问题是,在大义名分面前,人家毕竟是帝王,是君,是天。按道理来讲,你们还是要听人家的。在过了今天这个事情之后,人家要玩死你们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再想找像太祖当年那个“杯酒释兵权”的好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当年之事,太祖与其他那些前辈有袍泽之谊,可眼前这位陛下,似乎与大伙并没什么比较深的交情,反倒是被大家逼的走投无路这种事情倒是摆在了眼前。

事到如今,孙汉也想明白了,今天之事,恐怕无论如何,自己这些人也讨不到好处去了。眼下就只有一个办法,逼着皇帝答应了他们提出的改组军队现状的条件。一旦这个愿望达成了,那么至少军队在未来的一段时间里,都会被武将们彻底的掌握在手中,如此一来,进取有望,自保无虞。就算皇帝要清算,那也得他们愿意才行。

孙汉几人稍稍碰了个眼神,就统一了意见,转向赵恒道:“如今扯这些旧事无益,还请陛下下旨,以楚王殿下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改组军中现状,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却整日夸夸其谈的文官清除出军队去,使我袍泽再无需因此而多流鲜血了!”

高文举这一会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这王继恩王大将军也是飞龙堂的老前辈啊。而且看这样子,就是他当年左右了飞龙堂在后周军中的取舍,大家选择了支持老赵篡位,没想到事成之后却落了个凄凉收场。如今王继恩想必是已经想明白了此中关键,打算为飞龙堂的人谋个安度晚安的结果,却不知那些军伍出身的晚辈并不领他这个情。想想也是,在这个实力决定一切的社会,离开了自己唯一能一展所长的军队,这些人还能做什么呢?

恐怕也只有高文举这种经历过后世那种日新月异的革新速度的军人,才能体会到军人对和平的渴望吧。也只有他才能想明白,战时为将,平时为民才是一个成熟的军人所应该具备的基本素质。也只有这种对皇权没有威胁的人,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敌意。道理是非常明显的,你在战场上威力越大,也就代表着你对皇权的威胁越高。人家不防着你,那才叫见鬼了呢。

眼下的孙汉在高文举眼里,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糊涂蛋了。这种人,恐怕完全是因为平日被文官压抑的太久了,因此,为了改变这个现状,不惜要串连了同僚来发动一声兵变达到目的。可他似乎压根没想过,就算今天成功了,那以后又要如何自处呢?这可真是自做孽,不可活了。

王继恩眯着眼问道:“如此说来,孙汉你等是铁了心要逼宫了?”

孙汉也不再回避这个问题,强自按着心头的激动道:“眼下多说无益。大将军也应当明了眼前的处境了。末将等也不愿意惊了圣驾,还望陛下和大将军体谅我等一片苦心~!”

王继恩冷冷问道:“若是陛下不同意呢?”

孙汉两眼突然放出一阵精光,毫不畏惧的盯着王继恩道:“末将跟随大将军经年,也知道大将军武艺出众,功力非凡。可大将军就那么自信,一人便能护得了所有人周全么?哦,我知道,大将军手下那些高手也都不容小觑,可大将军自己审视一下,若是飞龙堂精英尽出,那十六位高手抵得住几拨攻击呢?”

王继恩冷哼一声道:“看来你倒是准备的周全。只是你却不知道什么叫皇权威严!从古到今,你见过哪位有出息的君王心甘情愿的签订过城下之盟?你又见过哪个以下犯上的乱臣贼子有过好结果了?”

孙汉也不接他的话头,只是冷冷的看着赵恒道:“还请陛下三思,就算陛下自己不惧危险,贤懿长公主殿下那里,一介女流,若是受点惊吓,恐怕也于皇家脸面上有些许不便……”

高文举突然插话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没出息的一定会拿女人来说事!你简直丢尽了军人的脸面~!有本事就他娘的真刀真枪的干一架,搞这些让人齿冷的花样有意思吗?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又是一言激起千重浪。在场众人再看向他的眼光都有些不太正常了。这位爷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啊,这个时节,明明已经很危险的时候了,你说点什么不好?偏偏要说这些话来激怒他。

孙汉脸色大变:“你住嘴~!再敢口舌招尤,莫怪我不客气~!若是长公主殿下因你这张臭嘴受点什么惊吓,你担得起那个责吗?”

听到孙汉的话,赵恒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了,连忙向高文举示意不要再火上浇油了。虽然对赵恒来讲,妹妹的安危远远比不上江山社稷的重要性。可毕竟那也是自己妹妹,而且又是皇室成员,若真的出个什么差池,那可真的不好收场了。

却听高文举一脸轻松的对孙汉道:“好教你知道,长公主殿下如今已然脱离了你的控制范围了。如今呐,你老人家还是好好琢磨琢磨要如何收场才是了。”

孙汉怒道:“你胡说~!”

高文举手指伸到嘴里轻轻一吹,发出一声极其嘹亮的哨声,随即,一身猎装的赵淑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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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 逼上绝路

140逼上绝路

看到这个让人意外的场面,赵恒和孙汉双方的六个人全都愣住了。大家都知道赵淑眼下被孙汉扣了做人质了。就算孙汉再怎么糊涂,也不可能在这当口就把人给放回来吧。何况他方才还口口声声要用赵淑来威胁皇帝呢。而且赵恒这边也曾经派出过人进行过试探性的营救,事实证明,孙汉在赵淑周围布置的力量相当强悍,就算真的想全力营救,恐怕也得费大力气才行……可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孙汉一时也转不过变来,呆呆的望着一脸恚怒的赵淑向着凉棚这边走来,心头的震惊无以复加。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布置在赵淑周围的那些人实力如何,可现在这人怎么就无声无息的被接了出来?难道大将军手下还有别的自己并不知道的高手存在?

而赵恒这边的一位也是目瞪口呆,他们之前就已经接受了高文举所说的虚假营救方案,并且也曾经出动过人手过作相应的试探性营救,结果一无所得,而且也从此次行动中吸取了教训,知道了对方在这方面的防备相当强大,早就继了这门心思。怎么能想到,在这个特殊时刻,这个应该被双方同时定局的长公主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至于贤懿长公主殿下本人,那更是郁闷的不得了了。她本就是打算来找皇帝哥哥问罪的,心里早就把其他人不放在眼里了,谁知道先是被一群没大没小的粗人当挡在半道上进退不得,又被一个看着笑嘻嘻的坏蛋骗到一座军帐里坐等了大半天也没个动静。

直到几个完全没有人样的怪物似的人出现,才打破了这个僵局,长公主这才知道,原来皇帝哥哥今天是要在这皇家园林中检阅皇家的秘密部队,要让攻防双方全都化妆了进行演练。而这几位就是皇帝哥哥派来接自己进入检阅台的人了。这几位不但脸上画的看不出个人样子,就连浑身上下,也都披着一副稀奇古怪的伪装之物,幸好是在军帐中,如果在野外看到了,那指定不会把他们当成真人来看待了。

听到这几拉前来接引的士兵的讲解,赵淑虽然心里多少也有些不满,可她也知道军国大事不比儿戏,也就任由着这几位看不出模样的士兵帮自己披上了伪装,一同悄悄的潜出了军帐,由着他们引导自己一同去皇帝哥哥那里观看军演。

而这时候,赵淑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原来自己想像的,皇帝哥哥不待见自己并不完全是真的呀,现在看来,应该是皇帝哥哥想要秘密的培养一支部队,而检阅这支部队的时候又要避过其他人,于是乎,皇帝哥哥只好借着自己回宫省亲的功夫来检阅了,这种情况下,名义上有长公主回宫团聚的名声在那儿,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察觉皇帝早已离宫去检阅部队了。一想到这里,赵淑心里多少就有些不太自在。她觉得皇帝哥哥在这方面至少没有完全相信自己。

可再一想,她又明白了皇帝哥哥的苦心。从小生活在皇宫里,赵淑就算再怎么笨也多少知道一些关于皇家和军队之间的瓜葛,如今看到皇帝哥哥在离开父皇的羽翼之下,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她是打心眼里觉得高兴。也就在同时感觉到了自己或许在这方面有些不解人情了。于是乎,赵淑不但乖乖的配合了高文举安排去营救她的那几个人的行动,而且非常主动的提供了一切她自己力所能及的配合。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这一幕。

直到此时,赵淑依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她依旧天真的以为,整个事情不过是皇帝哥哥在重阳佳节的时候背着自己搞了一次秘密部队的演练而已。因此,当高文举出发信号,让她前来见驾时,她依旧有些皇帝哥哥把这种事情连自己也蒙在鼓里的举动生闷气呢。

当然,此刻她脸上虽然有些生气的样子,但心里却乐的像开了花一样。至少,她现在觉得,皇帝哥哥并非是因为自己有什么过错而冷落了自己。

“两位皇兄!如此有趣的事情,居然瞒着小妹,太让人伤心了~!”这是赵淑看到赵恒和赵元佐之后的第一句话。

两位皇兄心里简直都有些崩溃了。可是很无奈的是,他们并不知道事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压根就无法想象这位被扣作人质的妹妹为何会在这个特殊的时候出面在了自己眼前,因此,自然也就无法接她的话头了。

还是高文举帮他们解了围,这位爷很神秘的凑近了长公主的面前:“公主留步!可不能再往前了~!这千军万马的,正是要紧关头,要是让下边那些粗人看出点闻端倪来,陛下和王爷,可就不好收场了呀~!”

赵淑正兴冲冲的想去和皇兄打个招呼呢,被他这么一说,马上会意,暗道,自己现在已经是出嫁了的人了,自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没大没小的胡闹一气了。这种非常时期,身为皇室成员,自然要支持两位皇兄了。

于是,赵淑很自然的问高文举道:“那……本宫该当如何呀?”

高文举一伸手招呼了后面的几个高家随从,做了个手势,笑着对赵淑道:“请殿下随了他们几个一同去歇息,待这厢演练结束,陛下自然会来见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赵淑远远的看了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的两位皇兄一眼,笑着对高文举道:“这个自然,你替本宫回了两位皇兄,贤懿也是皇家人,绝不会做什么让皇家难堪的事。”她这句话可就有意为自己在宫中失仪做解释了。

不过眼下事态紧急,也没人留意这些细节,只要她稍稍在这边露上个脸就能让赵恒兄弟安了心。更加可以让孙汉乱了阵脚。这就达到高文举的意图了,因此,高文举自然也不愿意让这个傻大姐跑了出去把整个过程抖了出来,然后大家傻眼。

安排赵淑离去之后,高文举便转头向着孙汉发动了攻击:“看到长公主殿下回来,不知几位将军却当如何?孙将军!还有那两位将军!我想三位也应当慎视眼下的情景了吧?如今的形式,分明就是诸位帐下的那些将士不愿听你们的乱命,有心向陛下投诚,把长公主殿下送了回来。此时此刻,几位依旧执迷不悟,可就有些不识时务了。”

赵恒等三人不明究里,可看到赵淑安然无恙,心里松了一口气,自然乐得沉默是金了。可孙汉等三人完全没能明白状况,他们不知道在重重防护之下,这个被重点防护的长公主殿下是怎么逃了出来的,自然心中忐忑不安了。而且照着高文举所说的那样,极有可能是手下的将士知道了他们所图谋的事情是大逆不道的行径,因此人家选择了向皇家效忠,将他们出卖了。

一时之间,孙汉脑海中转过了千百种念头,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位长公主殿下是如何从自己的重重防护之下逃脱出来的。

原来,在孙汉三人一进入皇室侍卫的范围时那一刻开始,高文举安排的行动就已经展开了。由许猛率领的高家随从,很迅速的击倒了几个在外围负责谈判安全的孙汉方面的士兵,并迅速的化妆成了对方的样式。随即,许猛带着两个高家随从,大模大样的走到扣押赵淑的军帐前,只声称是孙将军让他们带了殿下前去策应谈判的,就轻轻松松的把人带了出来。至于见到赵淑本人之后,许猛他们几个的说辞,就更是高文举猜测了赵淑的心理,通过这段时间的许多迹象所虚构出来的话题了。这些东西原本就是高文举前世最拿的项目之一,此次稍一试手,果然手到擒来。正所谓得来全不费功夫。

孙汉当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安排的好好的,长公主殿下突然就安然无恙的跑进了园林中央见驾了。他这时候已经很大程度上被高文举所说的,手下那些人根本就不敢承担造反逼宫这种罪名,已经彻底的背叛了他,投靠了皇帝这一方了。事实就摆在眼前嘛,如果不是那些人临阵倒戈,连王大将军那些高手都无法突破的防线又怎么会轻易被突破?眼下这种情况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下边的人已经知道了真相,而他们并不愿意背叛大宋,因此,人家选择了向皇室效忠。

孙汉等三人在这一刻简直悲痛欲绝,处心积虑安排的这一切,就因为看到皇帝出现而急于求成,结果贸然的发动了兵变,在下边士兵不明真相的同时作出了如此危险的举动。结果,整个过程却被人家计算了个清清楚楚,于是乎,一招错,满盘皆输就是他们眼下的处境了。

可孙汉毕竟不是一般人,到了此时,他依旧不甘心就此束手。而跟在他身后的两位禁军将领,也是飞龙堂的铁杆。于是,在三人的默契之下,最后那原本属于无奈的一击,瞬间被引发了。

141 图穷匕见

141图穷匕见

孙汉心里很明白,此时此刻,他的手中再没了可以要胁皇帝的东西了,在自己苦心营造出来的气氛被那高鹏用些不知何种方面一扫而空之后,他不得不正面眼前这个尴尬的局面,所有的阴谋诡计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全都用不上了,正是所谓的图穷匕现之时了。

他也知道,此次在他的运作之下,前前后后一共发动了将近一万人的队伍参与了行动。可毕竟那些普通士兵都是蒙在鼓里的,只有那些参与了核心会议的将领才知道此行的具体细节。若是真的如那高鹏所言,他将自己的行径公布于众的话,那么,面临自己这些人的处境,多半就是众叛亲离,最后变成一群光棍。没了士兵的将领,那就是没了牙的老虎,看着挺威风,实际上只能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孙汉咬着牙和身后的两人对视了一下,狠狠道:“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说完,向身后两人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那两人迅速转身,各自从怀里取出一面小旗来,向着远处挥舞了几下,这才转过身来重新和孙汉站到了一起。

孙汉呼出一口浊气,望着赵恒等人道:“如今多说已然无用,便请陛下亲眼看看臣等的决心吧~!”原本斯斯文文的表情,也没怎么变化,突然就凭空的多出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向着对面的几人扑了过去。

王继恩的身上同时升起了一股更加强势的气势来,同时冷笑道:“终于要动手了吗?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本事?”

赵淑再怎么天真,这时候也发觉到了气氛有些不太寻常了,她被眼前这种无形的杀气一下子就扰的心神无法安定,下意识的靠近了赵恒,却发觉这位平日并不觉得如何威严的皇帝哥哥此刻突然变的有如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身上传来的那股威严肃穆之感,竟让她生出了几丝畏惧之心,在那一霎那,赵淑差点就忍不住要跪拜了。

孙汉望着王继恩道:“末将也知道大将军功力盖世,不过眼下并非单打独斗之时。等大将军手下那些高手的圈子破了之后,不知大将军凭着一已之力还能撑多久?”

却听高文举插了一句话道:“我说你二吧,你还不信。都到眼前这份上了,拼命就拼命吧,还非得要搞什么气氛!你以为吃准了大将军那些高手就可以拿捏陛下了?也太过天真了一些吧?”

此言一出,非独孙汉脸色大变,就连王继恩的脸上也有些不自然了。在事情尚未最终有个结果之前,无论如何大家都在想着法子将对方的底牌尽数掀出来,最大程度的保存自己的实力。而赵恒这方面最大的倚仗,其实就是赵恒自己。不到万不得已,是绝对不能置皇帝于险地的。高文举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赵淑接了出来,这多少让赵恒三人心里塌实了些,也对他生出了几分放心。可在如此要紧的关头,他怎么一点不顾忌皇帝的安危,一个劲的要把孙汉往那绝路上逼呢?若真的把他逼的狗急跳墙的话,近在咫尺的皇帝说不定就会遇到性命之忧啊。这个高鹏,到底是怎么想的?

孙汉咬牙切齿的对高文举道:“今日千算万算,不想却漏算了你这小贼~!今日若不将你这小贼碎尸万段,实难消我心头之恨~!你且睁大了眼看仔细了,等我了断了此间大事,便来取你的狗头~!”

高文举微微一笑:“且不说你们的计划漏洞百出,成功的机率究竟有多大。单说你们几个这份心计,实在有些配不上自己身上那副战甲。若大宋的将领都是你们这点水平,恐怕真的要好好梳理一番了。你还别不服气,如今不妨把话说的再明白一些,你不是在等着大军合围上来给陛下施压吗?你且回头看看,可有一个士兵听你之令行动了?”

孙汉被他说的一愣,却也不由的扭头向后望了一眼,高文举又笑着说道:“若是眼神不好,我这里倒有一副千里望,可以借给你来看个清楚明白。”

说着,他还真就从桌上拿起那支千里望来递了过去。王继恩见他迈步走向了孙汉,心里一连串的叫苦不迭。暗道这小子也太没个深浅了。若非老夫在这里全力护着两位主子,以那孙汉的心性和他们三人的实力,恐怕都有可能铤而走险,上前扣住陛下要胁朝廷了。可老夫这几个人护得住陛下周全,却无法将所有的人都控制起来呀,你倒好,不远远的闪开是非之地,反倒主动送上门去了。若被他们扣住,却又当如何?

孙汉见到高文举施施然的走了过来,一时也有些发懵,不明白这个书生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突然犯了癔症,怎么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呢?可看看他那眉宇之间满满的自信之色,孙汉却又不有些吃不准了,顿时就被高文举的气势给震住了,望着他一步步走近了自己,下意识的将功力向双手凝聚了起来,打算一有不对劲,就出手把他治住。

高文举看到他一脸警惕,不由的暗暗好笑,将手里的千里望轻轻抽开:“我来演示一下这东西的用法,看到没,闭起一眼,用另一眼来透过这头就能看到远处的情景。喏!你放心,我不会这时候偷袭你的,输也让你输个明明白白,省的你心里不服气~!”

孙汉一头雾水的接过了千里望,依足了他的样子向前方观察了一下。触目所及,十里距离之内的景物秋毫毕现,不过他眼下却也顾不上称赞这件巧夺天工的神奇之物了,他心中更震惊的是,眼前的情景,的确是像高文举所说的那样,自己下了合围的命令,却没有看到丝毫的动静。几千大军,就算稍有行动也会有点迹象可循,可眼下,明明就看不到任何动静啊。这却又是什么缘故?莫非那些将领又变卦了?还是他们投向了陛下的阵营,今天这一场闹剧,本就是大伙联手糊弄自己的?

只这一会的功夫,孙汉心里就转过了许多念头,他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何种变故,却也知道如今靠大兵合围,制造气氛的主意已经用不上了,心里顿时生起了几丝沮丧之意。只稍稍一顿,就暗自忖道:“看来,靠别人的确是没什么用的。唯今之计,只有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否则,恐怕今日连全身而退都做不到了。”

孙汉一言不发的将千里望还给高文举,暗暗琢磨要如何发动最后一击,眼中的决然之情毫无遮拦的展现了出来。他的表情落在高文举眼里,高文举淡淡的说道:“奉劝你一句,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毕竟大家都是大宋子民,而且你之所为也并非完全是为了一已私欲。只要你肯迷途知返,陛下那里自然可以好商量。若你真的要一意孤行,说不得,大家只好骨肉相残了,只是,你可要想仔细了,真的要动起手来,你有多大把握?可别到时候,自己送了命不要紧,连累了那些袍泽可就不好了。”

孙汉心里突然一凛:“这小子究竟使了什么魔法?先是悄无声息的把长公主接了出来,又让已然喝了血酒发过毒誓的诸将临阵倒戈?听他现在的口气,似乎连我飞龙堂那些高手如今也在他的掌控之中了……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所有人都会背叛于我,我不信受了赵家父子压抑了这多年的诸将一点都没有恨意,我不信连我飞龙堂的那些好手也能被他蛊惑了心智……也罢,如今不就是大军不听调动吗?我调不动,官家一样也没机会调动!只要我们把官家拿到手中,到时候,这文武百官还不得乖乖听话?哼,我就不信了,只凭着大将军的十六名高手就能挡得住我那近百名好手!事已至此,缩头一刀,伸头不过也是一刀!拼了~!”

孙汉轻轻拍了拍身后两位将领的肩膀,见他们也是一脸慷慨激昂,心里多少有些安慰,三人眼神稍一接触,都已从其他人眼中看到了一丝坚决,孙汉低声道:“宁可轰轰烈烈的死,也不愿意再这么窝囊的活下去了。两位将军,发令吧。成败……在此一举~!”

高文举一字不落的听到了孙汉的话,正色道:“两位将军稍待……别误会,我不是想拦你们,只是最后再奉劝几位一句,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三位不妨想一想,陛下敢将三位放到如此近的地方来接见,难道就没有一点防备吗?若是三位果然要行那鱼死网破之举,那也就别怪陛下不念君臣之谊了。”

孙汉冷笑道:“你想扣了我们三个要胁其他人吗?笑话!你以为飞龙堂的血杀会听这种乱命吗?不怕实话告诉你,血杀之所在,号令一出,不死不休~!况且,以眼下这种情景来看,就算王大将军亲自出手,也不见得就能奈何了我等~!”

高文举叹息了一声,退后一步道:“既然如此,高某也就不多说了,就请三位将军放马过来吧,咱们还是手上见真章吧。”

孙汉心里没来由的揪了一下,却强忍着冷声道:“传令!血杀全力出击,请陛下到飞龙堂一叙~!”这是早已约定了的行动指令,此令一出,就算孙汉三人已经落入敌手,血杀那些人依旧会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一定会把皇帝拿下,然后送到飞龙堂所设的据点,那里,自然有人来完成接下来的事情的。

那两位将领面色凝重的各自从怀里取出一支竹筒来,伸手一扯引线,两支竹筒中各自飞出一支响箭来,两支响箭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向着天空冲了出去。

142 杀手锏

142杀手锏

王继恩冷眼旁观,他心里也挺纳闷,不知道高文举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自信。不过他却很清楚一件事,飞龙堂的血杀组织,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差不多就是一些冷血的杀手,这些人存在的本来目的,就是负责替飞龙堂完成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训练的。由于自己已经差不多处于隐退状态了,因此,关于飞龙堂内部的一些事情也不是非常清楚,但却并不妨碍他通过自己的渠道了解血杀的能耐。

当王继恩听到孙汉下令让血杀出动时,心里就已然断了所有的侥幸念头,他知道,这一仗,唯有硬碰硬了。而且他也很清楚,就算自己眼下拼尽了全力,一举将孙汉击杀,恐怕也无法阻止血杀发动攻势了。只是,他心里很疑惑,那就是高文举为什么要不断的向孙汉施压,一定要把他逼到发动血杀这种最后的终极力量才肯罢休呢?

通过方才的种种举动,王继恩也觉得高文举或许手中有着什么不可小觑的力量,否则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将孙汉的计划打乱了。可明明有如此大的能耐,为何不将他发动血杀的举措也一举制止,却非要逼得他狗急跳墙,然后大家拼个你死我活呢?可眼下,王继恩更担心的是皇帝和王爷的安全,他悄悄向埋伏在身边的几位高手打了手势,在敌我形势未明的情况之下,让这些人先不要暴露,有自己在明处,起码可以确保孙汉这三人无法对两位主子造成危害,至于血杀的能耐到底有多大,那就要看自己安排那些人到底有多大能耐了。

两只响箭升空后,只一霎间,凉棚附近方圆两里左右就同时有了动静,几声惨叫声一连串的响起,惊的赵恒兄弟和赵淑全都变了脸色。赵淑更是吓的浑身发抖,这时候,刀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紧紧的靠在赵恒身边,双手死死的抓着赵恒的胳膊,将那颗吓的花容失色的脑袋不住的向赵恒背后猛塞,赵恒眼下却也顾不上她了,铁青着脸不断的向惨叫声传来的方向打量。

高文举一脸镇定,轻轻走到赵恒身边,将千里望递到他手中便退开了两步,静静的站在旁边观看着场中的变化。

这时候,远远的便能看到一群身着黑衣的汉子正举着刀剑等兵器不断的向凉棚发起攻击,而在他们进攻的道路上,不断的有早已埋伏在那里的高手起身迎敌,双方不断的交手,不断的有人受伤倒下脱离战斗,惨叫声此起彼伏。

看场中的情景,那黑衣杀手们,应该就是血杀的人了,前后左右稍一打量,血杀的人大约有五十人上下,他们分成了四路,齐头并进,而这四路的每一路上,居然都有负责护卫的高手起身阻拦。高文举留意了一下,很快就发现,双方的身手不相上下,只是血杀的人出手更加狠毒一些,而且这些人似乎并不顾忌自己的安全,招招狠毒,式式拼命,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因此,很快就在战斗中占了上风。

两里的距离,按那些高手的速度,眨眼就到,不过有了路上的阻击就变的完全不同了,血杀那几十名高手几乎步步都在拼命,行进的速度也变得异常的艰难,直到这时候,孙汉的表情才变的有些失望,因为他赫然发现,自己原以为大将军手下只有十六名的高手,不知何时,居然变的比他那五十人的血杀还多了几个。只这一转眼的功夫,双方都拿出了压厢底的本事,无不以命相搏,血杀虽然已经放倒了对方十几个人,可自己这边也已经有近十人倒了下去,而剩下的四十人也个个挂彩,人人有伤。

场上的战斗很快就陷入了胶着状态。孙汉眼见血杀那些人一时无法突破防御圈,嘴里喃喃有声,猛然间抬起头来,双眼透出一阵渗人的目光。只见他仰起头来,纵声发出一阵长啸。随着这声长啸,距离冰棚仅仅一里左右的小树林中,突然闪出了一支十人左右的队伍来。

这些人也是身着黑衣,但手中的兵器居然也是黑色的,阳光下,这些兵器都看不到那寻常兵器上必不可少的反光,这些人根本无视场中的战斗,以一人为首,排出一个三角阵容来,直直的冲着凉棚的方向猛扑了过来。这时候,场中几乎所有的护卫已经全数扑了上去和血杀的人缠斗在了一起,虽然发现对方突然多出了一支人马,却苦无分身乏术,无法形成有效的阻击了。

这些黑衣人经过战斗所在时,有几个奋力脱离战圈的护卫试图上前阻拦,却在他们面前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那为首的一人猛然出刀将对方的兵器架住,几乎就在同时,他身边的人手中的兵器就落到了对方身上,这队人之间的配合几乎天衣无缝。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长了十几个脑袋和十几双手脚的巨人一般。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正杀招啊。”看到孙汉这支杀手锏势如破竹的冲了过来,高文举不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看戏一般出声点评了一句:“嗯,十个人,互相配合的很默契,个人能力也挺强,啧,可惜啦。”

孙汉自然也听到他的讥讽之语了,睁着一双已有几分血丝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道:“别慌,还没到你可惜的时候。”

高文举摇着头笑了笑,转过脸向赵恒问道:“陛下,你那B计划呢?”

赵恒刚刚听到高文举在出言讥讽孙汉,心中多少有了些底气,自然就认为高文举心中已有什么决断了,如今听到他这么一问,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B计划?”语气多少有些不太好,他还以为高文举是在说什么粗话呢。

高文举道:“哦,不好意思,一时顺嘴了。就是后备计划呀?应变的那一套计划?”

赵恒吓了一跳,你这时候才问我这个?我哪有什么后备计划?没看到我们三人的秘卫全都扑上去了吗?你这时候才问这话,岂不是说眼下只有引颈就戮的份了?

王继恩察觉到赵恒的状态不太好,心中暗道,这个高鹏,也忒过分了点!明明自己心中早有计较,却偏偏要三番五次的拿官家来开涮,如此一来,岂不在官家心里埋下不满之意,就算你今日救驾有功,日后又如何能讨得了好处?

高文举看到赵恒脸色有些苍白,也知道玩笑开过了,心道这个皇帝也太脓包了些,怎么这时候就先腿软了,难怪原来的历史上,以他九五之尊御驾亲征,打了胜仗,结果还和人家签了城下之盟呢。只这一点,就比他爹他大爷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时候,白布衣突然走了过来,低声在高文举耳边道:“那画作完了,不过这时候,好像也没什么用了,眼前这阵势,你有什么计较?”

高文举微微一笑对孙汉道:“我早就说你们不配军人这个名誉,你还不服气,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看看什么才叫军人。”

孙汉冷冷道:“笑吧,笑吧,有你哭的时候~!”

高文举脸色突然一板,几乎就在同时,从他身上猛然间发出一股让周边所有人都明显觉得有些寒意的杀气,这一刻,众人眼中的高大才子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身上的气势让人感觉似乎见到了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一般,距离他最近的白布衣甚至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

只听到高文举朗声道:“十一、许猛!”

毫无征兆,凉棚十余步开外突然响起两声清脆的回应:“到~!”

孙汉心里突然凉了半截,他分明听到了两人那整齐的回应声了,可仔细望了一眼,居然没有发现那两人的丝毫迹象,这是什么境界的高手?若官家手上真的还有如此厉害的高手存在,自己这最后一击,恐怕也有些靠不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呢,高文举的命令接着就出口了:“设立一百五十步警戒线,未经许可擅入者,杀!”

“是~!”很干脆的一应回答后,又没了声息。

孙汉这时候的心都快揪到喉咙口了,眼看着自己那最后一支人马距离凉棚只有两百步左右了,再有一个呼吸的功夫,就要冲进高文举所说的一百五十步范围之内了。他不知道高文举是真有把握还是故布疑阵,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上他分析了。是好是坏,也只能咬着牙硬撑了。

那一队十人很轻松就突破了两层防线,迅速的踏过了高文举嘴里的警戒线之内,已经走进了十余步,眼看着离凉棚越来越近了,却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孙汉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伙一直都是在吓唬自己呀,等到大事落定之后,一定要好好让他知道自己的手段才解恨!

就在孙汉认定高文举是在虚张声势的同时,那支十人小队的附近突然之间就有了动静,一片原本绿油油的草坪突然动了起来,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的绿草一般的人形物体流星一样向那支小队撞了过去。

143 困兽犹斗

143困兽犹斗

那支十人小队虽然身法敏捷,招式老辣,且又配合默契。无奈这毫无征兆的七道身影同时冲起,围着他们的三角形阵法闪电般的一击实在来的太快,快到这些人甚至还没做出反应,那一击过后的七道身影已经又退了开去。

从发现草地上起了变化,到这一泼袭击退开消失,前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若非那十人小队已经有四人尸横当场,三人兵器落地,整个队伍陷入了停滞不前的境地,恐怕近在百多步外的孙汉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呢。

“怎么会这样?”孙汉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是什么人?!”

另两位将领很沮丧的摇了摇头。

孙汉猛然扭头瞪向高文举:“是你的人?!”

高文举微微一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根本就没有认清形式,再给你个机会,马上让他们放下武器,举手投降,否则,后果自负!”

孙汉冷哼道:“只有战死的血杀,没有苟且的……什么?!”

原来就在他的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又一拔袭击到来了。就在孙汉的惊叫声中,先前那七道身影又鬼魅般的从另外一个地方冒了出来,与先前那道袭击相差无几的攻击身形,又是一触即闪,七道绿光一闪而没,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甚至直到那七道绿光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场中那剩下的六人中受到袭击的人这才东倒西歪的倒了下去。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刚才还势如破竹的十人小队就只剩下了两个人还站在当场,而且其中一个手中已然没了兵器,显然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啊呀呀~!”那硕果仅存的一名血杀精英疯魔了一般举起手中的剑来,舞的浑身上下一团剑光,剑光中,他几乎拼尽了全力向着凉棚的方向冲了过来,看样子,即使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之下,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

孙汉等人紧紧握着拳头,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名最后的杀手,似乎只需他冲到自己面前就大功告成了一般。而凉棚中的其他人,也都很配合的没有出声干扰他们,就连原本躺在赵恒身后的赵淑也小心的透出了脑袋,好奇的打量着那个光灿灿的人影向自己的方向冲了过来。虽然她现在心里已经多少有了些底气,但那苍白的脸色还是无声的讲出了她心中的恐惧

眼看着那团剑光距离凉棚已经越来越近了,堪堪已经只剩下了百步左右。而那几道绿光却再也没有出现,仿佛已经消失了一般。

“嗖~!嗖~!”几声刺耳的破空声接连响起,那密不透风的剑光突然就停顿了下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让人永生难忘的画面。

那手中尚握着宝剑的黑衣人,此刻正瞪着不相信、不甘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凉棚附近的一处草地,而他的全身上下,面门、咽喉、心口这三个要害部位,都插着一支稍稍还在发颤的白羽利箭。从那几支箭露在外面的情况下来,三支箭都已经入体极深了,这种情况下,是个人都明白,此人,死定了。

几个呼吸之后,黑衣人终于面向前方栽了下去,就在扑通声响起的同时,孙汉看的很清楚,当那人的脸最后摔向地面时,原本插在他面门的那支箭被草地一碰,豁然穿出了后脑,透体而出,一个透着寒光的箭头笔直的从他的脑后指向天空。与此同时,那原本已经受了伤,还呆在原地的另一个血杀精英也栽倒在地,在他的身边,一道绿光一闪而没,很显然,又是中了先前那些人的手段。

孙汉一脸木然的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如此厉害?”

这时候,外围的战斗依旧没有结束,双方的人都是身手不错的好手,缠斗起来,一时也难分高下,但由于他们的战团都在距离凉棚两百步开外,因此,并没有受到任何类似的袭击。

高文举淡淡说道:“你现在还有一次机会,陛下和王爷近在咫尺,唔,应该说是就在面前,只要你拼尽全力,将陛下控制在手中,就还有可能扳回劣势。那么,先前付出的所有牺牲也就都值得了。”

王继恩大是头痛,心道,小祖宗啊,你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嘛!没看到官家脸上刚刚松了一口气吗,你怎么又来了?这孙汉的身手武艺,那也是有数的高手,若真的把他逼急了做那拼死一搏,恐怕连我这老头子一时半会都奈何他不得,眼下已到这份局面了,你怎么还给他浇油啊?

他却不知,正是由于高文举抢先喝破了孙汉的最后一步可能性,倒使的原本便抱着如此打算的孙汉患得患失了起来。原本他以为今天所有的情况都尽在自己掌握之中,可没想到,自己的算盘打的响,可人家也不是吃素的。每一步精心计划好的行动,在人家早已安排好的强大实力面前,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

尤其是他最有把握的那支十人小分队,孙汉自问,经过这么多年的精心培养,苦心调教,这十人的身手和配合,就算是在万马军中,要取上将首级那也是轻而易举之事。这十个高手配合起来,那简直就是黑白无常一般的存在。可怎么能想到,如强横的实力,居然在人家面前连三个回合都没走完就全军覆没了。要命的是,恐怕这十位高手直到临死的那一刻,都还没能看清楚袭击自己的对手长的啥模样。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难怪官家今天如此招摇的就亲身赴险了。人家,这是早有准备,要一心把自己一网打尽啊。可笑的是,自己还以为得了极隐秘的消息,便趁此良机要一举成功,居然将隐忍多年的力量尽数发动了起来。今天这一场,分明是输的一败涂地了,而且,有了今天这个结果,恐怕飞龙堂在军中的势力要被连根拔起了,连东山再起的机会也没有了。

自己一心想要为飞龙堂谋个好结果,不诚想赌的大却也输的大,把老底都押上的结果就是输个精光。孙汉想到这种沮丧的结果,心里就有如被油煎了一般一抽一抽的疼。

“是你!”突然看到一脸平静的高文举就站在自己身边,孙汉脑中灵光一闪:“都是你这穷酸!不是你在其中言语**,我又岂会如此冒失?!如今我飞龙堂一败涂地,都是你在从中作梗!你就是罪魁祸首!我奈何不了陛下,且拿你来陪葬~!”

高文举耸了耸肩膀,双手一摊:“你这才叫活的糊涂,死的憋屈呢!”

说着把脸一板冷冷喝道:“事到如今,居然还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别人头上推。难道你就没有丁点的责任吗?你以下犯上,是为不忠!对先辈们心血毫不珍惜,是为不孝!为一已之私而开杀戒,是为不仁!眼见大伙为你送命却不知收敛以施救,是为不义!情况不明,信息不全,便贸然行动,是为无智!眼见大局已定,却依旧不愿承认失败,是为无信!在前辈面前举止乖张,是为无礼!面对失败,不敢承担责任,是为无勇!你说说,就以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智无信,无礼无勇之徒,就算让你侥幸握了兵权,那能是国家之福,苍生之幸吗?”

孙汉被他这一顿抢白,登时便一阵犯晕,胸口一口气一时提不上来,话语都为之一噎,伸出右手食指,颤巍巍的一指:“你……!”

高文举板着脸喝道:“孙汉!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迷途知返,如今就认罪伏法,我保你留一具全尸!”

这时候,赵淑也已经缓过神来了,刚刚听到高文举那一番铿锵有力的训斥,正在暗自赞叹呢,如今一听他最后给人的好处竟然是留全尸,岂不是拼了也死,降了也死?这不是明摆着要逼人做最后一搏吗?

心里想着,赵淑嘴里也就低声念叨了出来,赵恒和赵元佐也听到她的话,自然也觉得有理,可二人今天经历的大起大落实在太多,而且又多又快,甚至快到都来不及做反应了。眼下,场面已经全部被他们这位未来妹夫牢牢控制在手中了,他俩无论日后要如何研判今天的事情,至少眼下对高文举的言行是持肯定态度的,其实他们也有些无能为力。想想那些神出鬼没的高手吧,他们都明白,这些人可全都是听人家高文举之令行事的,要是一个不小心把他给得罪了……反正今天这一关就不好过!

王继恩心里却像翻了个五味瓶一样,啥滋味都有。一方面,他不希望孙汉今天逼宫成功,因为这样一来,武将日后要面临的局面就更加尴尬了,这世上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不是说你逼着皇帝应答了条件,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哪个皇帝都不愿意让人拿刀架着指东打西的。这么做,眼前虽有小利,日后必吃大亏啊,因此,对于高文举挫败孙汉,他是乐观其成的。可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孙汉就此投降,原因很简单,今天的事能让他做主,那么显然他在飞龙堂的地位不低。若是他降了,恐怕飞龙堂就要被顺藤摸瓜,连根拔起了。因此,他心里很矛盾,不知应当如何决断才好。

孙汉听了这番话,却不再是那副纠结的模样,仰面朝天,哈哈一笑:“好一张利嘴,我倒要看看,死到临头之际,你还有没有这般油嘴滑舌了~!”两眼突然放出一阵精光:“高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受死吧~!”

“苍啷”一声,孙汉反手从身后一人的腰间抽出了佩刀,冲着近在咫尺的高文举冲了过去。那狠毒的目光和凌厉的身手,分明是要拼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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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他输了

144他输了

“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的赵淑忍不住喊出了声音,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用手将自己的嘴捂上,两眼露出不忍的目光看向高文举,表情中充满了深深的无奈和遗憾。

王继恩这时候也大呼可恨,无奈他有个更重要的人物要照顾,而对方还有两人此时并未有所举动,若是由于他一时情急,出手去救高文举的话,那两个家伙同时发难,岂不正好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因此,他也只能干着急。

赵恒目光闪烁,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不过从他那紧紧抿着嘴的表情来看,此刻,他的心里也不平静。倒是赵元佐,此时非常显眼的喊了一声:“文举小心呀~!”

远在十几步开外的白开心察觉有异,连忙飞身扑了过来,不过始终距离较远,慢了一步。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高文举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以后的命运如何全要看人家孙汉心情如何的时候,变故发生了。接下来,在场的这些人便亲眼目睹了一场他们有生之年都无法忘掉的场面。

就在孙汉那一刀兜头劈下来时,原本距离他只有两三步远,一直板着脸没有什么表情的高文举,突然毫无征兆的弹了起来,一个后空翻,稳稳的站在了五步之外的条案后面。

孙汉一招不中,虽然有些惊奇,但此刻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也顾不得思量这其中的古怪,心头一发狠,咬着牙,右手单刀一分,左手捏个剑诀,脚下发力,飞身又扑了上去。三五步的距离,一个错步就到了切近,眼见高文举就呆呆的站在面前,右手一竖掌中刀,眼中露出两股包含恶毒的凶光,那把刀夹起清晰的风声,隔着条案再度向着高文举劈落了下来。

就在这危急关头,“砰~!”一声巨响,高文举一脚将面前的条案踢的翻了个面,整个桌面竖起,直直的冲着孙汉的面门砸了过去,孙汉这一刀去势不减,不管不顾的劈了下来。

“咔嚓~!”一声轻响,孙汉手中的刀并没有与他像想中的那样,将条案一劈两半,反而被条案上弹起的一件物事挡在了半空。孙汉手中发力,又再度催了一把力,那件物事“忽”的飞了起来,冲着高文举砸了过去。

“谢了~!”就在方才那两声之间,后退了两步的高文举一把抄过那件东西,淡淡的道了一声谢。孙汉一愣,原本那物事却正是之前放在案上的那把孟刀。由于之前的千里望和指南针已经分别被高文举和赵元佐取走,而那把六合弓又被高文举扔给了高十一,因此,案上除了几本书,几张纸之外,就只剩下了这把刀,而这把刀的存在,正是高文举为自己防身特意留下的。刚才这险之又险的几个动作,其实早在高文举脑中推演了不知多少遍了。

孙汉却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他眼见着这个原本应该弱不禁风的书生,突然就跳了起来,而且身手之间,似乎还有一种让人说不上来的果断之感。早在那一刀劈下之时,就已经有些懊恼之意在里面了,如今看到自己又在眼皮子底下将武器拱手送给了他,心中的恼怒越发的不可抑制,狂吼一声,一脚将那已然半残的条案踢开,再度扑了上去。

“叮叮当当~!”一阵兵刃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高文举且战且退,几个呼吸之间就退出了凉棚,孙汉步步紧逼,手中一把刀招招指向要害,恨不得将他立毙刀下,两人的交手很快就从棚里斗到了棚外。直到此时,王继恩才算总了一口气,他虽然和其他人一样也在观看两人的争斗,却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孙汉的那两个跟班身上。此时,白布衣也已经到了赵恒身边,不过表情之间,已然没了那股紧张之色。此刻,他看向高文举的眼神中,更多的却是好奇和不解。

“你到底是什么人?”孙汉提起十成功力,眨眼之间就攻出了百余招,却很无奈的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变招,速度无论多快,角度无论多刁钻,对方的那把刀总是会准确无误的将自己的刀挡回来,而且在此期间,他还很沮丧的发现,人家的表情根本就显的没那么紧张,似乎根本没有尽全力一般,这时候,他估计自己上当了,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问题。

高文举轻轻摇了摇头:“你想的太多了,我就是我,只不过你从来不曾正眼看过我们这些读书人罢了。”

两人且斗且对话,高文举很快就把他引到了距离凉棚百余步之处,这才正色对他道:“我理解你的苦恼,也很欣赏你的努力,不过我无法赞同你的作法,你今日举措,无论是成是败,飞龙堂都将永无出头之日。”

孙汉其实也明白眼下自己的处境,虽然他并不相信高文举说的,自己成功了飞龙堂也会遭殃的说法,可他却很清楚的知道自己败了会面临何种境地。眼看着周围那五十余名飞龙堂的好手已然全军覆没,整个战场上已经没了战事,所有执着武器虎视眈眈站在四周的那些好手自然都是官家和大将军一方的人了。如今,摆在他面前的,就是铁一般的事实,自己看走眼了,中了人家的圈套,事败了,那么飞龙堂将何去何从呢?

“呀!”狠狠的劈出一刀,孙汉就势向后一跳,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用刀指着高文举道:“你究竟想怎样?”

高文举叹息道:“我不想怎样,相反,我比你更希望武将们能够改善目前的处境,毕竟国家和民族的发展,离不开军队的保障。可我绝不会像你这样贸然行动,用这种愚蠢的法子来达到目的。你这是在自断后路,为所有的武将挖了个坟墓。你想想,有了你这么一闹,陛下还会放任武将坐大吗?就算他肯,那些文官也一定会揪着此事做文章的。何况你还是飞龙堂的人,如此一来,整个飞龙堂都将被你拖到万劫不复之地,从此将在大宋境内消失!”

孙汉手中的刀颓然落下:“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啊!想不到,陛下竟有如此心计……”

高文举冷笑道:“到现在你还以为问题在别人身上,你就没想想,自己哪儿出了问题吗?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了。我引你过来,只是为了问你一句话,你打算怎么收场?”

孙汉惨然一笑:“我打算?我现在还有资格说话吗?”

高文举摇了摇头:“那飞龙堂,你打算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被拿下,飞龙堂将面临何种境地?若是你被严刑拷问,会有多少飞龙堂的人会被挖出来?又会有多少无辜的将士会被牵连?”

孙汉摇摇头惨笑道:“我尽力啦!无奈人算不如天算,天要坏我大事,我又能如何?且……”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就在此时,高文举突然出手,原本空无一物的左右中凭空出现了一把短刀,几乎无声无息的划过了孙汉的脖子,从他动手到完成,整个过程毫无征兆,却又一气呵成,快的让人根本不敢相信他曾经动了一下,直到他重新站回原地时,孙汉才意识到自己被偷袭得手了,不过这时候,他已经连提起劲来摸一下脖子上的伤口都做不到了。

高文举在孙汉脖子上划过的地方,就在喉咙附近,正是人体一个极为要害而又特殊的所在,此处乃是人体最为柔软,防护最差,也是最为致使的位置。当受到利刃切割之后,所有途经此处的神经脉络都会在第一时间失去响应,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孙汉的大脑并未死亡,但身体却已经与大脑失去了联系,他会在短暂的无力感之后很快死去,几乎不会再有任何痛楚的感觉了。

“对不起了!”高文举淡淡的说道:“其实我也和飞龙堂有些关联,我实在不忍心因你一人而牵连过太广,你放心,在你死之后,此次参与兵谏的将领都会没事的,除了那两人之外,没人会知道其他人的身份的。至于他们……很快就会来陪你的,这本就是他们今日的使命,对吗?”

孙汉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再到恍然,随即变的如释重负,终于露出一丝轻松的笑容,两眼中的神采渐渐的消失了,手中的刀也不知何时笔直的插落在了身边的草地上,只是他方才站立的姿势比较特殊,虽然生命特征已经散失了,但身体却依旧还没有倒下。

高文举刚才引他过来时,就已经暗暗调整了方向,因此,两人动手之后站立的位置,刚好与凉棚中的赵恒等人处在同一条直线上,这样,赵恒等人只能看到孙汉的背景和高文举的部分身形,却无法看清楚两人之间的确切距离,这种情况下,高文举刚才动手偷袭孙汉的那一幕,自然也没人看的明白了。

看到高文举施施然从那边走回凉棚,赵淑突然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不打了?你们谁赢了?”

高文举将手中的孟刀就势扎在地上,这才继续向凉棚的方向走来,向着赵淑微微一笑:“他输了~!”

似乎是在印证他说的话,随着这句话出口,背后那已经死去多时的孙汉终于再也无法保持站姿,轰然倒下了。

145 这就是政治

145这就是政治

孙汉死了,另外两个一直不离他左右的将领一点想为他报仇与人拼命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很平静的摆出了一副恭敬的模样左右一分站在了凉棚外。

赵恒看着一脸微笑走过来的高文举,尽量压制住心中的那番感觉,用非常平静的口吻问道:“情况如何?”

高文举拱了拱手向他示意一下,又对王继恩道:“劳烦大将军带这两位将军,再去军营走一遭吧。那些扎在外面的将士应该还不知个中缘由,晚辈的意思,就不要让他们知道那些不好的事情了,怎么来的,就怎么散了吧。大过节的,放半天假,撒撒欢也就是了。”

王继恩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点头道:“正该如此,如此,老奴就先去处理此事了,此间便由文举接手吧。”

赵恒点头表示同意,其实这时候他也没什么资格表示反对了,若是这两人有意对他不利,别说联手了,随便一个招呼过来,以他现在的处境,恐怕也只能坐以待毙了,唯有相信这两人对自己的一片忠心才是他此刻最好的选择。不过,赵恒心中那种无助的失落感却在同时强烈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非常不喜欢这种眼睁睁看着别人在自己面前为所欲为,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王继恩走出凉棚,淡淡的说了一句:“跟我来!”两位片刻之前还曾摆出架势要来逼宫的将领居然就乖的和绵羊一般,跟在王继恩身边向外走去,那样子十足的跟班小厮,整个过程丝毫没有生涩做作之感,仿佛他们本就是王继恩的随从一般。

高文举目送三人离去,心中感慨一句,政治斗争就是如此,看来这两人也是明白人,只是再明白的人,只要一搅进这种事里,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能不牵连家人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果了。

他眼下却也顾不上再去思量那两人的结局,转向赵恒、赵元佐、赵淑兄妹三人,摆出个轻松的表情,拍了拍手道:“饿了吧?咱们烤鱼吧?!”

赵淑目瞪口呆的看着高文举:“你这个怎么这样啊?刚杀了人,现在就能吃下东西?”

赵恒和赵元佐同时发出一声轻咳,对这个妹妹,他们实在是有些无语,方才的事情,涉及皇家脸面和朝廷丑闻,他们本来还在盘算着,要如何与高文举商量着将今天的这事最大限度的压制住不至于流传出去,可看到高文举请动王继恩去善后,心中便已然明了,人家也是聪明人,今天这事肯定会处理的滴水不漏的。眼下正是大家找个借口,嘻嘻哈哈一番,然后一拍两散,各回各家,蒙上被子睡个大头觉,明早一觉醒来,当做啥事都没发生过的最佳时机。高文举那句烤鱼的提议不过是随便找了的借口,这时只要大家推脱几句,敷衍一番,今天这场闹剧就到了收场的时候了。怎么没料到,自家这个傻妹妹就这么缺心眼,怎么就如此直接把话说明了呢?这不是要逼着让人家难堪吗?以眼下的局势,自家三兄妹虽是皇家贵人,可毕竟刀把在人家手里攥着呀,有什么不满,起码等安全问题解决了之后再提也不迟呀。

高文举没理会两位大舅哥的尴尬,笑面盈盈的对赵淑道:“殿下玩笑了,鹏一介书生,哪有什么能耐杀人?”

赵淑一脸的不服气:“你这人怎么睁眼说谎?方才你明明和那个白脸奸贼打的你死我活,两人过去,一个人回来……”

“淑妹!”赵恒和赵元佐齐声阻止了一句,这才将赵淑的话头截断。

高文举呵呵一笑,毫不在意:“殿下误会了,今日适逢重阳佳节,陛下和王爷约鹏来此商议一件生意。因其中涉及到几件兵器,为了让两位放心兵器的水准,方才,我二人便是向陛下做了一番试演,如今试演完成,证明鹏所言非虚,自然万事大吉了,生意谈成了,自然要来点烤鱼助助兴了。殿下怎么会当成杀人这么严重的事了呢?”

赵恒连忙附和:“对对对,正是如此。你看文举手中那把刀,与孙将军对砍了百余次依然锋口不减,果然上品精兵。值那个价~!”

赵元佐也连连点头。

赵淑狐疑的打量了三人一番:“真是这样?那……你们刚才怎么都那么紧张?还有刚才那个孙将军,怎么一副要杀人的模样?”

高文举又笑道:“这是为了增强气氛,演戏还讲究个手眼身法呢,若无此等气氛,如何能将兵器的威力发挥到尽致?再说了,就算有人有所图谋,陛下自然比我一个穷书生有价值的多了,人家要动手的话,选谁也不会选我了……是这个理吧?”

赵淑右手托着香腮,眼珠看着远处虚空处思量了半天:“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原来演兵的时候也这么危险呀?难怪皇兄要让人把我拦在外面了,我起初还有些生气呢,要是知道连演兵也这么吓人,还不如在宫里等皇兄回去呢。唉,你们男人呀,都这么死心眼,试个兵器也要弄的拼死拼活的。……呃!要我说呢,以后再要试兵器的时候,可以把要比拼的兵器都摆在架子上,然后对着让人拿着对砍就是了。不是一样可以试出优劣?这么个试法,太吓人了!这万一要有个闪失,难免会伤着了人。”

赵恒和赵元佐一脸无奈的看着高文举,不过神情之间已然缓和了许多,高文举既然愿意出言遮掩,那就是不会为此心生芥蒂了。

高文举笑道:“殿下说的是,原本也有这个说法,可您也知道,一涉及到军伍的事情上,还是需认真一些的好,若没有相似的环境,如何便能确定兵器在各种环境下的反应?须知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赵淑方才不过是吓着了,如今缓过了神,哪里还肯再听他如此烦琐,当下挥着手一脸的不耐烦道:“行啦!行啦!死心眼!我家那个死人也是这样,一说起这军伍上的事就吹胡子瞪眼的,好像谁欠他钱一样!”

高文举连忙道歉:“殿下教训的是!”

赵淑拍着手笑道:“既然你们的事已经商量完了,那我们就尝尝烤鱼吧,我老听人说这烤肉的滋味,一直没机会,皇兄!今天你可不能再赶我了!”

赵恒向高文举使个眼色,呵呵一笑:“这里本就是你家的地方,自然是你说了算,要赶也是你赶我。”

“我怎么会……”

高文举趁机开溜,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心道,幸好这傻妞这么天真啊。不过这糊弄人的事还真不是人干的,比刚才和孙汉拼命都费劲,才几句话就搞的人直冒汗。幸亏她没心情过去查看孙汉是不是真死了,否则还真不太好圆这个谎。

白布衣那边已经很有眼色的将烤肉炉子给支好了,看着赵家三兄妹谈笑风生,悄悄凑到高文举面前问道:“那副画怎么办?”

高文举这才想起来,当初还让白布衣在一大片白布上画了个龙袍呢,本来是打算如果对方真的大军围上来,便把这副放大版的龙袍当成旗帜升起来,只要外围的士兵看到龙袍,自然会对此行产生疑问了,由此再配合上适当的心理宣传,说不定就能把大军反正了呢。

他把这个打算向白布衣一讲,白布衣点了点头,又若有所思的问道:“这法子,你从哪学来的?”

高文举一愣,他这招也是在后世电视剧里学来的,当时情急,反正脑海中就灵光一闪,想出了那么个主意,有没有用还真没人说的清楚,可这个秘密却是不能对白神仙讲的。

白布衣见他发愣,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就知道这么做有用呢?”

高文举摇摇头:“我不知道。”

白布衣很郁闷:“那你让我画的时候不说?!”

高文举道:“那时候都火烧眉毛了,我哪里还顾得上跟你解释这个?再说了,那时节,反正你也没别的事干,我也是怕你一时受了惊吓,要有个好歹可就……”

白布衣大怒:“刚才孙汉怎么没把你劈死?!”

高文举笑道:“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嘛。”

白布衣怒气不减:“老天不开眼,也不管管你这种人,祸害遗万年呀!”

高文举连忙拱手:“承您吉言~!”

白布衣仰天长叹:“苍天没眼啊~!世上还有这么厚脸皮的人。”

高文举突然眼珠一转,回身抄起白布衣那副画作笑道:“你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这副画可是好东西,不能当面错过了,我得去请陛下王爷还有长公主殿下给我签个名。”

白布衣连忙扯住他:“你想拿我的画干什么?”

高文举奇道:“什么你的画?方才你还不是恨的牙痒痒的要怎么怎么的吗?再说了,这上面的东西可是违制的,你敢要吗?……嘿嘿,让陛下给我签个名,以后就当我高家的传家宝了,要是我家儿孙有那不成器的,到时候拿来卖钱起码也能混个温饱吧?哎,你干嘛去?”

白布衣头也不回:“你不死,我死去!”

高文举挥挥手:“慢走啊,有空常来玩~!”

转过头来,远远的打量了一眼,凉棚外的高十一给他比划了一个手势,高文举点了点头,顿时会意,那两位随着王继恩去善后的将领,此刻已经随孙汉而去了。应该是王继恩与两人谈了条件,随后灭了口吧,不过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此一来,外面那些参与的将领就可以保全了,就算皇帝日后想追求,可他所知道的涉及此事的人已经全部消失了,想追究也没法子了。

“这就是政治啊,以后还是少掺和为妙,好好赚我的钱才是正经。”高文举暗暗决定,抬头看到赵淑那兴高采烈的模样,连忙换上副笑脸,将手中的画布一扬向着赵恒走去:“陛下,相请不如偶遇,给学生签个名吧~!”

谢谢书友莫玄飞(588)、武警狙击手(100)、郁闷之死(100)三位大大的慷慨打赏。

146 后备计划

146后备计划

还是那座凉棚,夕阳的照耀下略略显的有些落寞。仲秋的黄昏,一阵秋风吹过,微微有些发冷,不过凉棚下的诸位却没有心情去感怀,他们眼下正在讨论的,可是关乎着生死存亡,甚至国家安危的重要话题。

“雇佣兵?”赵恒有些不解的望着高文举:“你是说这些人都是你雇来了?可……谁有能力训练出如此厉害的士兵?”

不只是赵恒有疑惑,在座的赵元佐、王继恩、白布衣再加上此间的名义主人王阔,都是一脸的不解。

高文举很没形象的啃了一口烤鱼,见大伙眼神都有些不善,连忙粗嚼两下,囫囵咽下:“你们忘了我在和谁做生意了?”

“你是说?”赵元佐先问道:“是桃花岛的人?”

高文举点点头:“不瞒你们说,桃花岛其实也盼着能打开咱们大宋这片市场,可问题是眼下他们只能通过我一家来销售。大家想想,那能不重视我的安全问题吗?说到这里,不妨再给大家说个秘密,看见他没,对,就是这个整天跟在我身边的高十一,他是什么身份各位知道吗?”

白布衣恍然大悟的点头道:“难怪你对他总是兄弟一般,我还当你高家家风如此呢,原来他也是桃花岛的人。”

高文举笑道:“不只如此哦,他在桃花岛的地位可不简单呢,好像是个什么教头呢!看,又不信了吧?你以为呢,我这身份,在咱大宋,虽然说是个没人入眼的小商户,可人家桃花岛那边凭的就是经商,安排个教头来保护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继恩插口道:“这个我信。单凭你能把这千里望和指南针搞回大宋的本事,就能看出你在那边的重要性。我只有一事不明……你自己那身手又是从何习来的?”

高文举道:“哦,这个呀,其实也是被迫的,家父的遭遇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吧?在那之后,我便有了学几手自保之技的想法,后来,认得了这位教官,然后在他的调教之下……”话说到这里,他一脸回忆的模样,随即做出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摇头叹息道:“实在不愿意回忆那段日子啊。”

白布衣笑道:“难怪了,若没经过这种痛楚,也未必能有这番造诣。你是因祸得福啊。”

赵恒想了想,与赵元佐交流了一下眼神才说道:“那依你看,这些雇佣兵能不能为我大宋所用?”

高文举笑道:“恐怕不行,桃花岛的政治立场很坚定,绝不参与他国之间的战争,他们要保持中立。哦,就是谁都不得罪的意思。今天这一场还是因为我强行要求的呢,否则,他们才不愿意卷进这种是非里呢。再说了,这种小规模的战斗他们还行,可要是碰上大规模的战争,凭他们那点人,恐怕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啊。”

赵元佐插言道:“那可以让他们的人帮我们训练士兵啊,连你都能练成这样……呃,不是小看你的意思,我只是对他们的练兵之法很好奇而已。”

高文举沉思道:“这个嘛……我可以帮着问一问,不过成不成就没保证了,毕竟这其中涉及到人家的立场问题,我说话没什么份量。”

赵恒和赵元佐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上次那些武器他也是这么说的,不是照样给弄回来了吗,如此看来,这位妹夫的能耐可是不小,只要他愿意在其中周旋,就应该有希望。两人连连点头表示理解。

得知了高文举这些人马的来历,赵恒心里也安定了不少,大家又聊了几句,赵恒与赵元佐便双双离去了,为了让两位安心,高文举也没让自己那帮手下闪面,反正皇家秘卫已经前来接应了,应该也没什么风险了。若是同一种错误连犯两次,那这皇帝被推倒也是活该了。

棚中只剩下高文举、王继恩、白布衣和王阔了,大家自然也就放松了许多,话题也轻松了,举止也不用像早前那般拘束了,高文举趁机大快朵颐,他其实早就饿了,无奈先是皇家三兄妹在享受那天伦之乐,后来又一起讨论商业合作事宜,搞的他好几次都只能中止正在进行中的美食,好不容易没了顾忌,哪里还管什么形象,顿时摇身一变,有如净坛使者上身,吃的两手油油,满嘴肉末,毫无斯文可言。

不过这个时候,在座的几位哪里还敢再出言讥笑于他,就连白布衣也很识趣的不声不响,主动客串起了烤肉师傅。开玩笑,能把一个大才子饿到这副模样,这说明问题已经很严重了。正所谓民以食为天,这个时候可万万马虎不得,否则,回头要让找到机会还不得折腾死自己呀。

看着高文举如此没有形象,王继恩若有所思的苦笑道:“你早时说孙汉他们不配称这军人时,我还以为你不过是在攻心之计呢,如今看来,世间竟真有如此精英劲旅啊!今日幸亏了有你,否则我这老家伙可是真的万死莫赎了,若真让两位主子有个闪失……”说着连连摇头叹息不已。

高文举微微一笑:“大将军骗得了别人,须瞒不过我。其实我也知道,就算今天我不出手,那两位最多也不过受点惊吓,是出不了什么岔子的,对吧?大不了,从地道撤退就完了嘛。”

王继恩突然一惊,盯着高文举打量了许久,这才笑着用手指点了点道:“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高文举好奇的问道:“果然有地道?在哪里?”

王继恩瞪大双眼:“你方才是在诈我?”

高文举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能这么说吧,算是蒙的吧。不过你们装的也太像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忍不住出手了。我问陛下后备计划的时候,他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吗?”

王继恩摇头苦笑道:“这不怪陛下,其实个中缘由,他是真的不知呀。”

高文举懵了:“那他就那么冒失的跟你们来?”

王继恩笑道:“大殿下却是知道的,他相信大殿下。”

高文举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那……地道究竟在哪儿呀?要是跑的话,能跑到哪儿去呢?”

王继恩轻轻跺跺脚:“就在这里,另一头在皇宫……呵呵,想不到吧?”

高文举突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些古怪,不由的问道:“这地道挖了很久了吧?现在坐在这儿,一点都察觉不到啊。”

王继恩道:“此事说来话长,算是宫廷秘闻吧。呵呵,其实这条地道,乃是当初太祖陛下使人开掘出来的。为的……其实是保护郑王母子。哦,郑王就是前朝恭帝。”

高文举顿时瞠目结舌,这也太扯淡了吧,他前世今生加起来的记忆中,大家对这位黄袍加身篡了后周江山的宋太祖都是褒贬不一,但大家一至以为,陈桥兵变这场演出,乃是赵大导演亲自策划并付诸实施的。既然他早有预谋,而从他随后的表现来看,他的确未对柴家子弟下黑手,那么也就是说,在事变之时,他完全有能力控制住事态朝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那么,干嘛还要玩这么一手?

王继恩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白布衣和王阔,微微一笑道:“此间没有外人,也不妨把这些陈年旧事与你说上几句,只是,这些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恐怕说了你也不信,你就当是我这老头子讲古一般胡乱听听也就是了,就算日后你要向别人说,也不见得有人会相信。”

高文举这时候还没回过味呢,闻言连忙点头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王继恩悠悠道:“提起此事来,其实也有与我飞龙堂有些瓜葛。昔日,世宗陛下雄才大略,穷十年之功,集天下四方之精锐练出了一支天下无敌的强兵来。原本是有一统华夏江山,重现大唐盛世的。无奈天不假年,世宗陛下英年早逝,当其时,那些骄兵悍将唯世宗一世可统而已。世宗驾崩之后,诸将无不蠢蠢欲动,眼见得大周江山便要重现诸候割据之像。太祖时任兵马司都检点,恐天下生乱有人会对幼帝太后母子不利,便开了这条秘道。后来呀……太祖在出兵之际,被诸将黄袍加身,拥为皇帝,其实这其中也有我飞龙堂的参与,当时,大家不过是想推出个可以服从的首领来带着大家,使这支成胜之师不至于四分五裂,反目成仇而已。这就是孙汉所说的,起事前,大家共保富贵之约了,太祖眼见大局已定,自己也不愿意看着昔日袍泽兵戎相见,而且如此一来,事态在自己掌握之中,郑王母子便可得保全,这条秘道也便没能派上用场……呵呵,这些事说起来也挺无聊的。想不到,几十年后,这条秘道,竟然要换个法子用来保护自家子弟了。”

高文举哑然,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啊,那么如此说来,赵匡胤最初的确是没有篡位之意的,那么,既然几十年来这条地道都没人用过,王继恩却又是如何知道这条秘道的呢?

王继恩似乎看出了高文举的疑惑,微笑着说道:“当年,就是我主持修的秘道。”

147 最受伤的人

147最受伤的人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马上车,高文举将身上的毯子又裹紧了一下,比起现在的温度来,他的心里更加的冷。以至于他在回城的路上,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将自己紧紧的包在毯子里,对坐在身边的白布衣看也不曾看一眼。

今天他听到的消息实在太过耸人听闻了,在王继恩的讲解下,高文举似乎看到了一个与他的认知完全不同的世界。虽然那个世界依旧是眼前这些人组成的,可是却与自己所熟知的规则完全不一样。

在这个完全躺在人们目光背后的世界中,世间的权利分配根本与人们日常认知的那些规则截然不同。了解了这个幕后黑后一般存在之后,高文举这才知道,原来,在某些人的眼中,什么皇权,什么地位,甚至连皇帝之流,都不过是一些可以随意摆设的工具罢了。

仔细数来,唐末乱世之象便是因为这些势力,五代十国走马灯一样的崛起陨落是因为这些势力,赵匡胤不得不硬着头皮做皇帝还是因为这股势力。只是,赵匡胤毕竟不是平常之辈,他发觉了自己虽贵为一国之君却依然事事掣肘,不理不屈服于这些人,故尔奋起反抗,结果落了个莫名暴毙的下场也是因此。赵光义兄终弟及亦是为此,那些势力为了堵天下悠悠之口,甚至连什么金匮之盟的传言都编造了出来。而发觉端倪的赵光义试图继承兄长遗志,外扩疆土,内惩国贼之际,以御驾亲征尚且落了个在败亏输,甚至差点被要了老命。

经过种种迫不得已的妥协和隐忍之后,赵光义终于狠下了心肠,从内而外,先从军队入手,将那些可能存在的隐患一一清洗,为此,他甚至想出了个出阵图的法子来。就是每遇到战事,将领必须要依着自己所授之阵图来排兵布阵,若在此期间有人试图提出反对意见的,则视为心存不轨之意,便要趁机清洗……

经过如此这般的几次强势打压之后,那股隐势力终于在大宋失去了权柄,由此越发的江河日下,眼见着便要被赵光义连根拔起了,但那股势力并不愿意就此认命,又用手段发动了文官势力的反扑,甚至操纵了多起谋反案。

虽然事态最终被控制了下来,可原本蒸蒸日上的大宋却也因此搞的疲惫不堪,尤其因为军中势力的大清洗导致了军队的战斗力急剧下降,短短几年功夫,就使得周边各股势力都察觉了个中变化,纷纷耐不住寂寞跳出来想拣便宜了。即便在此时,赵光义依旧认为,攘外必先安内,否则国将不国,他是铁了心要把这股势力彻底清除。要让子孙后代再无此等忧患。这时候,赵光义本人却终于斗不过天道循环,撒手西归了。留下的,便是高文举看到的这副外强中干的烂摊子了。

赵恒接手这个皇位之后,也很快就从中发现了端倪,而他比太祖太宗幸运的是,他还有个愿意默默躲在背后支持他的大哥赵元佐。兄弟俩一明一暗,配合的相得益彰,在得知最后的隐患终于忍不住,有打算串连起来实施兵谏的可能之后,赵元佐亲自出马拉笼了许多宿将,向他们陈述了个中利害,总算将风险降低了下来,再加上王继恩的辅助,哥俩有心趁此良机完成父亲的最后心愿,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场闹剧了。

虽然王继恩的话说的并没有非常直白,但以高文举的头脑又岂能不马上会意,很快就揣测到了个中真相。而且他还很意外的发现,原来早在几十年前,赵光义甚至在其兄尚未登基为帝之时,便已经掌握了极大的力量,其中便包括王继恩这个来自飞龙堂的高手。

这也就难怪孙汉后来对王继恩有所不满了,敢情自己这边最重要的人物之一都是人家的卧底呀,老底都让人起了个清清楚楚,那还玩个屁呀,甚至连今天最后那一场,其实都早落在了人家赵家哥俩的计算之中了。只是先多了个赵淑的意外,后来又插进了个高文举的意外介入,最终才没演变成大规模的武装镇压平判事件。

与王继恩对话中,高文举很沮丧的得知,在事件的过程中,其实他和王阔是原本被安排来做鱼饵,最终会被放弃的那一部分。而最要命的是,王阔其实事先就知道此事,因为他是祁国公世子,也是赵元佐势力之下的旧部,这也是为何王贻永和赵淑被安排到今天进宫团聚的原因之一了,儿子媳妇保住了,没了后顾之忧,老头就能放开手拼这一把了。至于白布衣,那是世外高人,根本没人想到他的存在的,而且以他的本事,恐怕早就发觉了个中古怪,自然也有了应对之法了吧。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自己最傻了。心甘情愿的跑出来客串了一场不说,事后还送上了一笔交易给人家。一起到这儿,高文举就觉得挺憋屈,忍不住问了王继恩几句,若是一味的瞒着自己不更好吗?为何非得要说的这么清楚,让自己的心里受伤害呢?

王继恩的回答更让高文举震惊,原来他早已得知了高文举与飞龙堂之间有关联了,早在高升客栈中出现飞龙堂弟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端倪,只不过由于他身份的特殊和环境的变化,他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一方面是想搞清楚高升的底细,另一方面也有防范的意图。

现在他基本上得出了结论,知道了南宗的余支已经投靠了桃花岛,自然就没了顾忌,而对于高文举这位与桃花岛关系重大的人物而言,眼下更是他所需要重点结交的对象,唯有告诉他真相,才能使他完全相信自己,从而放心的结交,不至于以后等他察觉了双方再起龌龊。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几事不密,则害成。”高文举嘴里喃喃自语,这是王继恩临别前告诉自己,为何事先半点风声不曾透露的原因。高文举仔细的品味着这段话,回忆着前世今生两辈子的经历,心里似乎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点什么,但认真去捕捉时却又一无所获。

“你还在为被当成饵耿耿于怀呀?”白布衣见他目光游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撇嘴说道:“看你今天那表现,不应该看不开呀。亏我老人家还傻乎乎的担心你今天有什么不测,主动跑来打算为你挡灾呢,结果自己倒成了累赘!其实我才是最受伤的那个!”

高文举被他说的一愣,回过神来,看着白布衣那古怪的表情,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脱口问道:“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那秘道的存在了?还有今天这事你是不是也早有预料?”

白布衣微微一笑:“你那么冲动干嘛?我要不知道干嘛今天跑来凑热闹?当我稀罕吃那口烤鱼呀?”

高文举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白布衣一脸的神秘高深状:“天机不可泄漏!”

高文举呆呆的望着他,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折腾不已,今天的际遇让他的认知颠覆了许多次,回忆起白布衣早间那自信满满的神通之术,又想了想与白布衣相识以来的种种现象,再结合四处得来相关的信息,慢慢的,脑中一个古老的传说飘了出来,不由的喃喃说道:“华山~!你是华山来的!”

这回轮到白布衣纳闷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华山来的?寇准告诉你的?”

高文举一愣,随即两眼闪过一道不可思议的光芒:“想不到,那传说居然是真的。你真是华山来的?那你和陈抟老祖是什么关系?”

白布衣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你又是在蒙我?好吧,既然你猜到了,我不妨告诉你,扶摇子真人,正是家师。”

高文举望着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子,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道:“**!想不到我也有机会和神仙的徒弟称兄道弟,这回真的发达了。”

白布衣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什么话到你嘴里怎么就变味了?你先说说,你说的传说是什么,怎么我不知道?”

高文举神色一动,正色道:“坊间传言,太祖昔日未达之时,曾在神州四处游历,路过华山时,遇到老祖。当时老祖说看他有帝王之相,便出言指点。不过太宗并不怎么相信,两人因此打赌,若太祖输了,日后君临天下之时,便要免了华阴化州二府之税,以供华山香火之资。太祖其时并不怎么相信,再说他也不觉得拿后上并没有的东西和神仙打赌有什么不妥,两人手谈三局,太祖三战皆北。二人便定下誓言,言定日后若是太祖做了皇帝,再来履行诺言。哎,我问你,有没有这事?”

白布衣摇了摇头:“太祖与家师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事是有的,但打赌这事,我从未听家师提及过。不过华阴华州二府不用纳粮倒是真的。”

高文举点点头:“看来这世上还真有活神仙啊。”突然脸色一变:“那你今天来这儿,也是早就算出来帝王有难,前来护驾的了?亏我刚才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哩,原来又是把我当成了搭头!你有意折节相交于我,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场吧?哼!有意隐瞒,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最受伤,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鸟!”

白布衣瞠目结舌:“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这些屁事和你我相交有何关联?!扯也扯不到那么远吧?!我有说过自己早算出来这个了吗?你凭什么断定我早就知道这些了?你在别人那受了气,干嘛撒到我身上来?看我好欺负是怎么的?!”

高文举冷笑道:“我就不信一个世外神仙好端端的就看上我这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值得结交的地方了,还不是你早有预谋?”

白布衣怒道:“反正我没做什么对不住你的事!爱信不信!一片好意,劝你两句,还来劲了!”

高文举刚要说话,马车突然一顿,耳边同时响起一片杂乱的声音,两人同时吼了一句:“怎么了?”

驾车的许猛大声的回应道:“少爷,前面走水了~!”

hscwm大大再次打赏了,老白感激不尽。啥话也不说了,擦一把眼泪先。

148 火灾?人祸!

148火灾?人祸!

一听说有火灾发生,高文举和白布衣连忙下车来察看,这才发现,原来马车已是过了城门洞,来到了京城内的大街上,只是如今天色已经微暗,看不出来这是哪条街道了。

前方百余步远近一处红光冲天,很明显火势不小。这个时代的建筑,木料占的比例极大,一旦失火,便很难控制,若是遇到老天心情好,来点风势加把劲,那就更夸张了。很无奈的是,虽然大家都知道一旦起火就是灾难,却从来没有人想过要更换建筑材料,而且也没有人特别的注意防火事项。每到秋季,火灾频发,搞的大家提心吊胆却又无可奈何。好在烧的久了,大家也烧出经验了,也就有了比较成建制的防火机构,每条街道都有类似火情院下属机构的存在,一旦发现火情,这些人便会第一时间出手,力求将损失降到最低。

大家都知道这种事关系重大,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时,也都会主动让道,由着这些比较专业的人士优先使用街道水井水具等资源,也倒没人会因此而说三道四。

“看来只能等等再说了。”许猛指着前后都堵得严严实实的街道解释了一句:“这时候连绕道也不能够了,此处左右也无须咱们搭手,两位还是回车上去吧。这边有小的照应就够了。”

他不得不小心,经历了今天那场生死之战之后,这一路回来的途中,他们这些个原本已经渐失警惕之心的随从们个个都打足了精神,如今看到前方有情况,虽然知道了是有人在救火,可没有一个人敢掉以轻心,紧随着高文举下车的同时,众人立刻就呈放射状将附近这一块的区域完全控制了,虽然依旧没有影响旁边人的活动,但至少可以保证无论有什么突发状况他们都可以随时护卫少爷的安全。

高文举轻轻摆摆手:“无妨,哪里便有这许多图谋不轨之徒,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这时,远远看去,火光中人影往来穿梭,来去匆匆,但却并无十分慌张之人,就连与高文举这些人相似的围观者也大多一脸平静,不过对着火光处指指点点,谈些十分不相干的话题而已。看这样子,大家很显然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留在这里观看的,赶路凑巧的或许有一大半,但更多的还是从附近赶过来凑热闹之徒。

“果然看热闹这毛病是国民之顽疾呀。”高文举不由的来了一句论断式的感慨,听的白布衣点头不已,深觉此人果然见识不凡,事事皆能站在非同凡响的高度来思考,不料接下来他又听到一句差点崩溃的话:“咱们也过去看看吧,难得见到一回,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当下不由分说揪着白布衣就往前排钻,白布衣大摇其头,连声推脱,无奈高大才子打定了主意要去围观,哪里肯容他轻易走脱,后面的一群随从连忙呈战斗队形保持距离紧紧跟随其后。

其实高文举如此行为还有两个不为人知的小目的,一是他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救火机构,想要趁机开开眼,学习一二;二来他也想试试自己这些随从的应变能力,看看他们在大战之余还有多大潜力,是否依旧能够持续保持警惕的状态。

两人的很容易就挤进了人群,高文举扯着白布衣在人群中东挤一下,西挤一下,没费多大劲就到了围观群众的前沿阵地,这时候,对火情的议论之声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造孽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摇头叹息不已:“这世道,就是没有老实人的活路啊。”

他身边的一位年纪与他相仿佛的老人连忙劝道:“老余头!你就管管你那张嘴吧!小心别惹祸上身~!”

老余头冷哼一声,梗着脖子道:“我活到这份上了,黄土都埋到下巴了,还怕个球!这儿都烧出人命了,还不兴人说两句?!我就不信了,老天真的瞎了眼,就真的要绝了刘老实一家的念头~!须知这大宋江山还是仁孝爷爷在作主的,由不得那些小人一手遮天~!”

他嘴里的仁孝爷爷就是说的当今皇帝赵恒了,这个说法是因为在今年早些时候,也不知道是哪个马屁高手出的主意,撺簇着群臣给皇帝上了个尊号,叫作崇文广武圣明仁孝皇帝。这一记马屁一下子拍的赵恒差点晕了头,喜的连嘴都合不上了。百姓们记不住那许多字眼,只拣了最容易也是最重要的两字仁孝来称呼他了。

那规劝他的老人眼见着老余头越说越来劲,似乎还有再度爆发的迹象,连忙收了声音,叹息着与他拉开了距离,分明就担心老余头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连累了自己。

高文举很奇怪,他也不管白布衣,自己径直就走到了老余头身边,低声问道:“这位大叔,听您这意思,这火莫非不是天灾?”

老余头方才一通发泄,吓的身边为之一空,老头心里也觉得挺不是味,正在感慨人心不古世风日下之际,却看到一个衣着光鲜的文生公子哥儿来向自己折节下问了,连忙作了个揖,又摇着头说道:“贵人啊,你生在那豪门大院之中,长在那平安吉祥之地,哪里晓得这贫苦百姓受的这个罪孽!这哪里是什么天灾,明明就是人祸呀~!老天没眼啊,让小人得了志,这是要逼的这些苦哈哈都往绝了死呀~!”说着,竟有些激动了,眼里也闪出了星星泪光。

高文举知道,中国的百姓是这世界上最能忍耐的种群,若非把人逼到绝路上,就连这等过激的话语也是极少有人愿意当众宣之于口的,能让一个老人家如此激动,这说明事态不是一般的严重。

想了想,高文举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大叔,你说这是人祸,可有什么佐证?”他这是习惯了后世的处世原则,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算你知道是谁干的,也不见得就能拿人家怎么样吧。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年头,用这种语气和内容向百姓问话的人可没几个,一般来讲,一张口就问人佐证之类话语的人,那都是位高权重有着某种决断之权的官府中人,普通百姓是不会有此见识的。

那老余头虽是普通百姓,可毕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就算没吃过猪肉,那哼哼声也是听过几回的,自然也有那么几分见识。一听到高文举出言相问,马上就把他当成了官府中人来看待了,但老余头也看到高文举年纪轻轻,也便只是将他当成了普通的官府中人,没把他当成什么大官人来看待了。

于是,老余头也便没有搞什么拦路喊冤的举动,只是扮作不经间的样子将这场火灾的由来向高文举道来,但却用了个取巧的法子,先是很无奈的来了一句:“还不是那刘老实自家不该?!”

高文举暗暗好笑,深觉老头这心思也太过狡猾了,如此关头还要在自己面前玩这一套心理战术,不过出于一个资深实力派老演员的职业道德,他还是很配合的做出个好奇的模样问道:“大叔此话却是从何说起?”

老余头果然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眼中闪过一丝得意,接着又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嘴脸叹道:“都怨他,人穷却生了个好女儿!若非他家那丫头有几分姿色,若非他穷到要让女儿抛头露面,又如何会引来人家贵家公子的青眼。人家看上他家闺女,他又不肯委曲了女儿与人作小,这不是自招烦恼却是什么?”

高文举明白了,这很显然是最常见的那种强抢民女的恶**件嘛,虽然这个时代这种事情比较多,但以高文举想来,至少在这京城之中,天子脚下,应该不至于吧,谁想眼前就碰到了一例,而且还严重到要执行三光政策的程度了。一想到这里,高文举就怒上心头,连呼吸也有些不均匀了。

白布衣适时的问了一句:“老丈可知那贵家公子是何来头?他就不怕这国法律条吗?”

老余头用白眼翻了白布衣一下,似乎根本就不愿意与他搭话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布衣的称呼太差劲的缘故。

高文举接着问道:“大叔说那贵家公子有意刘家姑娘,就算他要抢人,也不见得就会放火吧?难道他这是要赶尽杀绝?毁尸灭迹么?这好几条人命,就没官府的人管一管吗?”

老余头摇摇头,一指火场道:“贵人呀,你睁开眼看一看,那火情院不就是官府来的人吗?”

高文举一愣:“这么说,他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失手了?”

老余头一跺脚,哭丧着脸道:“好我的贵人呀,你再看清楚了,那是在救火吗?”

高白二人连忙再度看向火场,这回却多留了一份心思,仔细观察了一阵之后,果然发现了些蹊跷。原来那些在场中忙碌的一伙人,似乎有意的将火场中的一间屋子忽视了,只是控制着火势,使其不蔓延到邻家便不再理会了,看来,老余头嘴里的刘老实应该就是这家了。

高文举倒吸一口凉气:“那里面的人呢?就没人救人吗?难道要活生生烧死他们一家?”

老余头摇头叹息道:“可怜那刘老实一家三口,如今就是想死都难啊。人家这是给他点厉害手段让他识趣,若是他家那闺女不肯从了人家,恐怕接下来就真的要出人命了。到那时,也不知老天爷看不看得见了。”

高文举又问了几句,这才知道,敢情是刘老实发觉情况不对劲,就把女儿送到别家藏了起来,那贵公子见走了人,便上门来逼抢,一言不合,竟将刘老实夫妻两口拿了,一把火烧了他的房子,并且放出话来,若那闺女在明日天亮之前还不现身,就把这两口儿扔到护城河里喂王八去。

高文举被这一番话气的脑仁生疼,他对这种富二代简直恨的无法形容,孙福来调戏歌ji尚且被他敲诈了几千两,还好好教了个乖,若不是他爹眼亮,恐怕后果难以预料。如今看到这等情景,又如何能不让他火冒三丈?

“敢问大叔一句,你可知那贵家公子来历?”白布衣没问出来,不见得高文举就问不出来。

老余头两眼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当然知道了,这里没人不知道,那公子名叫李惟熙,乃是当朝李相公家的三公子。”

老余头发现自己说了那人的身世之后,对方眼中不但没有丝毫恐慌,反而怒火更炽了,这就说明有戏,老头为了加强效果,又补了一句:“李公子如今拿了刘老实两口儿,就在前方那九归客栈里等他家那闺女呢。”

“有劳了。”高文举匆匆一揖,拧身退出了人群,快到马车前时,突然向白布衣露齿一笑:“想不想赚点零花钱?”

149上门打劫


class="width">听到高文举的话,白布衣疑惑了,他一时没能会意高文举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如此古怪的想法来。

方才还在为贫苦百姓受到不公而义愤填膺呢,怎么一回到马车前就又回复了奸商嘴脸?当他随后眼看着高文举召集了几个随从一同钻进了马车,猛的想起了早前自己恶作剧有意捉弄孙福来的事情,老天!这家伙不是又想勒索那一套吧?这……孙侍郎虽是吏部要员,可毕竟他儿子是在高升有意闹事才被扣下的,眼下这位李惟熙,非但他爹是当今圣上眼前数一数二的红人,当朝二品大员,一国副相,而且人家也没闹到你面前去呀,你就这么去勒索,岂不成了打家劫舍的土匪山贼之类?

白布衣稍愣了一下,连忙也钻进了马车,原本还挺宽大的车厢里,如今挤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自然就显得狭小了许多。白布衣也顾不上身体难受,先得弄清楚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才是正经。

“都明白了吗?”高文举分明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正在做最后的动员。

“明白~!”高家随从可不比平常百姓,回答永远那么简单明了。

高文举点点头:“好!现在各自执行小组战前任务分派,十分钟后行动~!”

“是~!”

白布衣屁也顾不得放上一个,车厢里就又只剩下了他两人。

“你不是想……”

“是!”

“你就不能再……”

“不能!”

白布衣这个气呀,我一片好意来劝你,怎么倒对我瞪起眼来了:“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就不能这样?!”

“你这么做和那些匪徒又有何区别?勒索孙侍郎你好歹还有个由头,这李家三公子,人家可没招你呀!”

高文举冷哼一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我辈……唔,好像这么说不太衬眼下这身份哈。行,那我换个说法,这等视国法天理如无物的腌臜之徒,总得有人管管吧?!”

白布衣一屁股坐下来:“他强抢民女,犯的是国法律条,自有那王法去约束于他,轮得到你操那份心吗?”

高文举道:“请教一句,您老觉得哪位能管得了他?就算真有人回头来收拾他,可那刘老实一家三口的冤屈又会有谁来理会?难道真要等他逼出人命来,又或是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吗?贫穷不是他们的过错,更不是别人用来任意作践的借口!任何人都没有藐视他人生存的权利!似这等仗势欺人之辈,或许如今的律法无法约束于他,可不见得我就拿他没法子!你不愿意污了名声我也不来怪你,不过拜托你老人家也别用你那一套来说服我行不行?若任由这种人如此跋扈下去,天下百姓还有什么盼头?!”

白布衣木然的点了点头,却发觉身下的车厢似乎在缓慢的移动了,他撩起小窗帘向外打量了一下,原来此时路上的人已经在慢慢散去了,道路通了,马车也就可以动了。<<>>

“你说的,也在理。”白布衣小声嘟囔了一句,接着道:“可他那里没闹出人命来,别到你手里倒先闹出人命才好。否则,你可就比他罪孽更重了。到那时,焉知没有人替天行道来收拾你?”他今天可是眼睁睁看着高家这些如狼似虎的随从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群所谓的顶尖高手毙于刀下的,甚至眼前这个貌似斯文的家伙,手上也是有一条人命的,可见这些人眼中,人命似乎根本就不重要。

高文举乐了,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假假咱也是本科状元,斯文人来着。怎么会动不动就要人命呢?放心吧,就算他真的该死,那也轮不到咱们动手,要治还是得国法律条去治他的。我只是想救出刘老实一家罢了,顺便让他给人家把财产损失赔了。当然了,你也知道,我这些手下,那可都是花了大价钱雇来的,行动一次,得花不钱呢,这个费用,也得从李三公子处着落。”

白布衣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却依旧有些不太放心,狐疑的又打量了他一眼。

高文举不满的说道:“你看,给你解释你又不信,要不,你跟我一起吧,我要是胡乱害一条人命,你马上把我扭了去送官,如何?”

白布衣兀自不肯轻信,却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道:“如此,我便与你一道去看看。我倒要见识见识,你如何能不伤人便能处理好此事。”

甜水巷的九归客栈,是李至李相公的一个门人家的亲戚经营的,平日自然对李家三公子敬畏有加,巴结不迭。今日被他包了整个客栈来当作临时指挥部,整个客栈从上到下,非但没有丝毫不乐意,反而都有一种沾沾自喜的感觉,自己这等开在僻静处的小门脸,能让衙内看上一眼就已经是烧高香了,今日若是让衙内成了好事,日后自然少不了好处。

客栈的老板叫李梦云,据说是他娘生他的前一晚梦到一大片祥云罩体,次日即生下了他,因而取名叫做梦云。李梦云这些年来一直费尽了心思钻营,终于在前几年巴结上了李至家的一个门人,有了这层关系,李梦云这小客栈的生意登时便好了几翻,甚至连以前每个月黑着脸上门来收税的那些官府中人,此后也不再敢上门来骚扰了,就算在路上见了面,也得陪着笑叫他一声李老爷,而这一切,都是李相公带给自己的。

今天,李相公家的三公子居然看上了自家这片小地方,要在此处办一件重要的大事,如何不让李梦云心花怒放?恨不得连自家那黄脸婆娘都推了出去服侍李衙内,只要是能让李衙内记得自家的丁点好处,日后想不发财恐怕都难。

正在吩咐伙计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招呼李衙内一行人,李梦云又小心的向着门口张望了一眼,若非衙内亲自交待,今晚一定不能关门,他早就让人关了门打烊了,平日那几个小钱赚不赚都无所谓,让衙内高兴了才是全店上下今日最重要的事情。

“不知道那丫头来不来!”李梦云喃喃的叹息了一句,做为李衙内的“心腹之人”,他自然对今日的事情知之甚详,虽然他心里多少也有些恻隐,可毕竟一家与自己无关之人的生死与自家前途比起来,还是不值得他动劝解之念的,甚至他还有意要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向衙内表一表忠心呢。

不过眼看着已经入夜一个时辰了,估计那头的火也烧得差不多了,也没看到那丫头现身,想必今晚衙内要空手而回了,若真是那样,搞不好那姓刘的两口子就要被拿来做了样板也说不定,这样的话,自己还是先做好准备的好,眼珠一转,李梦云喊道:“青松!去!把后院那挂马车收拾收拾,把畜生打理好了,准备着随时听用!”

“好嘞~!”那叫青松的小厮连忙应了一声,匆匆向后院跑了过去。

“唉!”李梦云又向客房那边的灯光处张望了一眼,叹息道:“但愿用不上吧。”

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李梦云心头一喜:“莫非是那话儿来了么?”抬头一看,却是一个不曾见过的大汉,灯光下他也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很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客人,小店已经客满了,今日不能招呼阁下了,还请去别处投宿吧~!”

说着话,他就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心里还挺纳闷,衙内不是交待过了嘛,门口都由着他的人把守,应该不会有别人进来呀,怎么就漏了一个闯进来了呢?难道是那帮家伙在偷懒,这可是个好机会,借机向衙内报告一下,顺便显一显自家的用心之处,不怕衙内记不住我。

只是,他的计划很快就破灭了,刚一出柜台,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架到了脖子上,同时,一声让他肝胆俱裂的声音响了起来:“陷空山兄弟来贵处讨个活路~!掌柜的,施舍几个救命钱吧~!”

李梦云马上就明白了,这是碰上打劫的了,早日间就听人说这些山贼如何张狂,可这京城里倒也未曾见过几回,怎想到,眼见得自家好事将近之时,却又碰上了这么个煞星,莫非真要应了那句老话,福祸总相随么?

“闭嘴!”那大汉用刀片在他脸上轻轻一拍,冰冷的大刀将李梦云刺激的打了个哆嗦,马上收了声。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大汉怒道:“方才还说已然客满了,如今又推脱没有余财,分明就是拿我弟兄当傻子!兄弟,怎么打发他?”

旁边一个声音怒气冲天,忽的一声就冲了过来,只一脚就把李梦云踹他个七荤八素:“老子最恨别人把我弟兄当傻子看了。再不拿钱出来,老子一刀剁了你这老狗~!”

李梦云一骨鲁爬起来,连连磕头求饶:“几位好汉爷爷呀,小店今日是被贵人包了,不是客满,那贵人还没给小店结帐呐,好汉爷爷明鉴呐~!”他也是听许多人说过这等事的,曾听人说,只要自家一个劲的告饶,诉苦,说软话,这些上门打劫的又怕惊动了邻里官府,最多也就扫了柜上的几个活钱就会散去的,如此一来也伤不了元气。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事到如今,只有拼一拼了。同时,他心里不断的祈求,希望李衙内那伙人能发现此间的不妥之处,最好能帮上一把,把这些歹人都给收拾了才解恨。

“贵人包店?!”那汉子喃喃道:“呸!晦气!兄弟,看来这家没甚油水,咱换过别家去试试吧。”

李梦云大是受用,连忙磕了几个头,恨不得高呼一句好汉爷爷英明了。

另一人道:“大哥~!话不是这么说,俗话说走三家不如坐一家,有道是贼不走空。既然到了此间,断无空手而回的道理。既然这老小子说店里有贵人,你我兄弟不妨去向他贵人讨杯茶水,要真就这么闪了,传了出去,岂不让道上同仁笑话?”

先前那人也点点头:“二哥说的甚是!哼,老狗!还不赶紧头前带路!若敢有丁点不妥,爷爷手里这把刀,须不是吃素的~!”

李梦云心里又惊又喜,连忙哈着腰前头带起了路:“好汉爷爷请随小的来~!”心里暗暗发狠:“好个大胆的蟊贼,等到了李衙内处,便让尔等知道爷爷的手段~!”

他却没留意到,原本负责在门外守护的李家随从,如今可是连根人毛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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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神仙绑匪


class="width">只是通过短短的几句对答,李梦云就很快的得出了判断,这两人不过是一对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听来听去,这两个家伙分明就是那少根筋的愣子嘛,那个小些的连个话都说不明白,还特意要装作自家懂的多少的样子真让人打心眼里看不起,若放在平日,这等腌臜人物,自己是连正眼也不愿意打量一下的。

可如今这情况,实在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自家手无缚鸡之力,奈何不得他们,可衙内那厢却是有着近二十人的随从侍卫的,难道也奈何不了他们吗?只要是惊动了衙内手下那帮人,要让这两个不知死活的王八蛋生不如死方才解恨。

尽量装作胆战心惊的样子在前方带路,李梦云心里却不知将这两个愣子的祖宗多少代都骂了个遍,也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不下数十种将两人摆布成十八般花样的法子,眼下就只等着到了衙内的院子,小心的找个机会开溜,别让双方动手的时候伤了自己就万事大吉了。剩下的,就看这两傻子运道如何了。哼哼,到那时,就让你知道,爷不是把你当傻子看,因为你们就是傻子~!

灯光通明的小院一间上房中,一大桌丰盛的酒菜摆的琳琅满目,一个肉乎乎的弥勒佛一般的肉山大咧咧的居中坐了主位,正在笑mimi的向对面坐着的一对满脸惊恐的中年夫妻说着话,那刻意扮出来的亲切表情配上嚣张跋扈的举止,分外的让人觉得怪异。

“我说老丈人、丈母娘!小小几间草棚而已,你们也别太往心里去。”肉山一般的李惟熙脸上堆起个重峦叠嶂的笑容来劝解道:“只要是霞妹妹从了我,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翁婿之亲,那可是**的亲戚。你说小婿还能眼睁睁的看着您二老无家可归吗?只要你二老愿意,这汴梁城里内外七县,随便挑!保您二老欢欢喜喜!”

刘氏夫妇只是不言语,心里虽然又惊又怕,但此事关乎自家唯一的宝贝闺女的将来,他们如今是宁可自己搭上性命,也不愿意拿女儿来换取那不见得就能靠得住的荣华富贵。反正如今那赖以为生的几间祖屋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眼前这大恶人放了把火给烧了,他们自己明白以自己这身份,肯定是奈何不了人家的,唯今之计,只有寄希望于女儿自家了,但愿她并没有发现自家房子被毁,更没有听到这恶人放出去那分明是yin*的话语了。若是女儿得知了这一消息,恐怕难免中了这恶贼的奸计,到了那时,恐怕自己两口儿如此一片苦心可都白费了。

李惟熙一脸不乐意的样子道:“这是干什么?不知道两位是自家亲戚么?怎得如此无礼?!太不像话了!还不……咦?这是什么味,怎得如此之香?莫非小美人已经到了么……哎呀!不好!”说话间,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栽倒在地,顿时手足无力,连说话的力气也提不起来了。

一伙随从眼见情况不对劲,连忙做出戒备的样子来,无奈为时已晚,而且情况也并非他们所能控制,还没等到他们动手,那股淡淡的香味就笼罩了整个房间,只在几个呼吸之间,一群人接二连三的栽倒下去,立刻失去行动能力。~~~~房间里一片乱七八糟的声音响了个不亦乐乎……

李梦云领着两位好汉爷爷到了小院口,悄悄探头看了一眼依旧老神在在守在门口的两个大汉,回身颇有几分为难的说道:“两位爷爷,那贵人落脚之处便是此间了,只是……好教两位爷爷知道,这贵人手下,却有几位随从护卫,这……”

“这倒无需你操心!”那个大哥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了一下,隔了一小会又接着道:“二哥!你还愣着干嘛?干紧把这老货打晕了好动手啊!”

那位二哥似乎才回过神来,举起手中刀作势就要往下劈,吓的李梦云屁滚尿流,两眼翻白,古咚一声就倒了下去。

“咦?!”二哥很奇怪:“这老儿忒也不经吓,如此也好,省的爷爷又要费事!大哥,如今却待怎么?”

大哥望了内里一眼,大咧咧道:“不过几个小跟班而已,二哥不用担心,仙师所授之法,今日便发个利市看看!”

那二哥喜的眉飞色舞,不由的大笑一声:“好啊好啊,总算可以开开眼了!”

这一声,便将院内那两名随从惊动了,两人同时喝问了一声:“什么人?!”

躺在地上的李梦云暗暗好笑,就等着看这两个傻瓜被人拿住之后的表情了。

两位好汉毫不在乎,一副串门子的轻松模样大咧咧的走了进去:“爷爷是陷空山的好汉,你两个快快将你家主子叫了出来,好言好语奉上发送银两,便饶你等一命,否则别怪爷爷手下不讲情面~!”

一个随从哈哈大笑:“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京师重地,天子脚下,也敢如此放肆!真当……”话音未落,突然没了下文,软软的倒了下去。

“呸!”陷空山的大当家啐了一口:“给脸不要脸!不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仙法,还真当爷爷是吃素的!二哥!上前踹门,方才我已施了仙法,屋里那些人,已经没有能动的了!”

“好嘞~!”二当家喜孜孜走到门前就是一脚,直踹的那两扇门抽风了一般叭哒乱响:“呔!陷空山的好汉爷爷在此……咦!大哥,快来看!这回抓到大鱼了,一家三口正吃饭呢。”

李梦云悄悄翻个身向屋里的灯光下望了一眼,却见大大小小的一群人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任由这两个傻大个翻来覆去的查看,心里暗暗后怕,难怪这么两个愣子也敢到京城里来闯空门,敢情人家是有仙术在身啊,老天!幸亏方才我没提前喊人,要不然此刻哪里还有命在?唉,这回却是麻烦了,这两个要是掳了李衙内去做肉票,我这里可少不了要被牵连,日后恐怕连个安宁日子都过不上了……

李梦云正在这暗自懊恼之时,却听那两个好汉已经商量完毕,打算捆了肉票就此离去了,无奈两人力有不逮,折腾了半天也没能把李惟熙弄出房门,如此这般折腾了几次之后,大当家大怒,狠狠的在李惟熙肚子上踹了一脚,嘟囔了一句什么,怒气冲冲的出了房门四下打量,吓的李梦云连忙躺了回去,继续装起了死。

“哎呀~!我怎得如此糊涂!”大当家拍了自己脑袋一巴掌,喃喃自语道:“我有仙师所授仙法,驱使几个人来使唤还不简单,为何非要自家动手呢。嘿嘿,对对,就依此法~!”

说着,大当家手中捏个法诀,嘴里喃喃有声念了几句,突然用手向地上躺着的两个方才阻拦过自己的护院一指,大喝一声:“疾~!”

说也神奇,那两个护院马上就跳了起来,一脸木然的垂手站在他面前,只听他吩咐道:“去!把屋里那个胖子一家三口给我弄到外面去,你!去弄辆大车来……”

李梦云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个傻乎乎的神仙连连作法,将一帮李府随从使唤的绵羊一般听话,没几下就把李衙内和刘氏夫妇一起带着出了自家后院。

几条街之外,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已经恢复了行动自由的刘氏夫妇被放在了路边,方才那整个过程,两人虽然手脚无力动弹不得,但心里却清清楚楚,将所有的动静都听了个明明白白,因此,两人一恢复自由,马上就向这两位好汉爷爷解释了自家的情况,原本也没报什么指望,不想人家就信了他们的话语,很快就将两人分到另一辆马车上送到了几条街外。

两人连连道谢,脸上却无丝毫获救后的喜悦,家里都被一把火烧没了,今番拣了性命,可又与这绑匪扯上了关联,日后再想过安生日子,恐怕就难如登天了。

那位二当家似乎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已经离开一段路程了,却又转来向二人说道:“若是你夫妇没了活路,不妨接了自家女儿去投奔西城高升客栈,我们弟兄曾听仙师提起过,那高升的老板高鹏高状元,乃是神仙下凡,文曲星转世,去他处求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里还有几两散碎银子,若是有其他亲戚处可投奔,拿来做盘缠应应急也好……嗯,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

……

“你这糊涂蛋!”马车离开二人一段路程之后,方才要紧之时出声咳嗽提醒了二当家的大当家怒道:“干嘛要把他们扯到高升去?你是不是扮傻子扮的上了瘾,真个变傻了?”

这两位当家,自然就是高文举与白布衣所扮了。此刻的二当家面色平静,根本不在乎大当家那劈头盖脸的唾沫溅了自己一脸,无论对方如何气恼,他只是闭口不语。

今天这次行动的整个过程,精彩的让他差点忍不住鼓掌叫起好来,先是由高家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伙悄悄从前后门同时攻击,将几个外围的护院击晕捆起扔在了隐蔽处,然后由自家人扮成对方的人,大大咧咧的控制了局势。

当自己两人化妆了一番进去作戏时,里面的配合人员已经完全到了位。当然了,那两个出言阻止,又被“仙法”控制的家伙自然也是高家人了。这里怒喝的同时,**也同时被悄悄吹进房间,与外间的表演同时发作,整个过程衔接的天衣无缝,而且还有那个李梦云做了旁证,使得整个表演越发显得真实。

只是,对于白布衣来讲,让他眼睁睁看着那两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就此沦落街头,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他却不知,高文举早就暗中安排了善后之人,只等着那两夫妇接了女儿就将一家三口先保护起来,等事过境迁之后再做计较。出于一片好心,他便自作主张的向两人指点了一条活路,可被高文举这么一骂,却也意识到了个中的危险,若那夫妇真的前来投奔高升,自然难以瞒过有心人的耳目,到时候难免要露出马脚,如此一来,这么完美的计划可就全都要因他而出变故了。明白了此节,白布衣才不声不哈的由着高文举发泄,反正他觉得此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够了。真有麻烦上门时,见招拆招吧。

很快,一行人就顺利的与前来接应的队伍汇合了,李惟熙早被他们弄晕了,又蒙着眼,反正只要不出城,如此光鲜华丽的车驾在夜里出行也是常见之事,在九归客栈那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根本没人会想到会有什么不妥的。

直到加到高升之后,高文举依旧有些忿忿不平,白布衣也觉得有些没意思,为了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腆着脸作出一副好学的模样问道:“你那让人动弹不得的**叫什么名字?怎得如此神奇?我也见过不少江湖人士手头有这等物事,却从来不曾听人说过会有能让人无力却依旧灵台清静功效的药物。”

高文举总算缓过了神色,冷笑道:“不怪你没听说过,此物来历极其神秘,乃是自海外极西之国一位高人手中求购来的,其名唤作十香软筋散,在彼国十大奇毒之中,排名第四,莫说是你了,整个大宋,除我之外,无第二人知晓此药之根底。若非是要对付李家,换了别个,我还舍不得用呢,你知道这一次用的那一管得多少钱才能买来不?”

白布衣大摇其头:“你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钱上呢?还真不愧是个做奸商的材料!”

高文举嘿嘿一笑,突然又把脸色一板,猛的甩了一把袖子道:“听了你的话,没伤人命!可却又被你闹出这么个枝节来,我这一口恶气实在难消,念你也是一片好意,我也不来与你计较。也罢,你且去歇息,待我去消消气来~!”说完,朝着另一个方向迈步就走。

白布衣大吃一惊:“你待怎么?”

高文举头也不回:“还能怎么样?先去揍那胖子一顿,不然我连觉也睡不好~!”

白布衣迈出两步想去劝解,想了一想又停了下来,嘴里喃喃自语道:“这才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呢,李衙内,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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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不眠之夜


class="width">“少爷,那李衙内,很嚣张啊。

”刚走到关押李惟熙的地下室入口处,就碰到了一脸坏笑的高十一。

“那是!人家好歹也是富二代,说起来,他爸官可比李刚大多了,嚣张些也是有资本的。”高文举心情大好,讥笑了一句。

“李刚?”高十一有些疑惑,不过看到少爷并没有打算向他解释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了,顺手抄起一支前端裹了有十几层绵布的棍子道:“就等少爷发话了,大伙今天可都憋了一口气呢。”

高文举一愣,打量了一下他手中那件古怪的武器:“这是什么意思?”

高十一连忙解释:“包了布,打在身上看不到伤,这不是您教的嘛?”

高文举哭笑不得:“谁说要打他了?你得注意自己身份!咱们现在可是陷空山的强人,绑了李家公子回来,那不是为了出气的,今天这一趟花了这么多钱,都得着落在李相公身上。明白了吧?这李公子可就是咱们衣食父母了,对衣食父母怎么能如此对待呢?要斯文!一定要斯文!”

高十一莫名其妙,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头。高文举一巴掌将他的手打落:“啥时候才能长进些?假假也是个总教官了,还老学的这么个傻样子!”

高十一嘿嘿一笑,也不解释,小心的问道:“那……怎么斯文呀?”

高文举轻笑一声:“先去会会这位李公子再说,哦对了,给李公子把灯点上,汽灯,最亮的那种,多点几个,这种富家哥儿都习惯被人哄着,咱这下面黑,别吓着人家。”

高十一两眼一亮,心中隐隐约约的会意了些,脸上露出个十分古怪的笑容,匆匆跑去安排了。

……

“你们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李惟熙拍着门大吼大叫:“识相的,乖乖把本公子送回去,还能落个全尸!要不然,本公子叫尔等知道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站在通道处距离他不远的高文举听了有一会儿了,无奈这位李公子实在是无多少文采,翻来覆去总是这么几句词,要不就是许个天大的好处,要不就是搬出个极恐怖的威胁,听的高文举直咂嘴。

“这小子挺聪明,知道自己不是中了仙法,是着了道了,一个劲的在那骂呢。看来是得先给个下马威才行啊,不然这小子不知道能折腾到啥时候。”这是许猛在小声提建议。

高文举笑道:“也对,你要想揍他就去揍吧,不过也别太重了,让他知道自己处境就行了。记得蒙着脸啊,以后大家还都要在这片混呢,别让他认出来。”

“好嘞~!”许猛就等这一句呢,兴高采烈的应了一声,就从有些郁闷的高十一手中接过那根大棒走了过去。

房门一打开,李惟熙就怒吼着向外冲,并且还很让人意外的做了几个练家子的姿势,这年头的世家子弟,都是文武双修的,他习了几手拳脚也是很正常的,不过从他那极度**的身形上来看,估计这些玩意早就还给师傅了,哪里会是许猛这种人的对手。

许猛也不答话,举起手中那支怪模怪样的棒子对着那大胖子的肚脐处狠狠一捅,一下就疼的李惟熙双后捧腹变下了腰。许猛这黑大汉也不言语,举起那根棒子没头没脑只是一顿乱打,直打的李惟熙哇哇乱叫,起初还夹杂着几句狠话,什么你小子要真敢下手打我,日后有你好看,本公子一定抄了你这贼窝,将尔等之头挂上高杆之类,当许猛那顿揍持续了有半个钟头之后,李惟熙那嚣张的气焰就完全消失了,不过却依旧没什么软话出来。由此可见,这家伙还挺有料。

眼见得许猛都打的有些累了,高十一不动声色的接替了上去,两人一进一退,配合的很完美,落在李公子身上的棍子却始终没见停顿。

李惟熙发现揍他这人坚持了这么久之后,居然再度生龙活虎起来了,这才有些害怕,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小贼听不惯自已的言语前来发泄两下,凭着自己那身肥肉,坚持到他力竭也就过了这道坎了,谁想到这人还是个热粘皮,看这架势,非得要把自己打服不可呀。不过,李惟熙同时也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这些棍子并不是非常疼痛,只要自己咬牙撑住,还不至于把自己疼出个好歹来,也就咬着牙接着硬撑了。

前前后后揍了有一个小时,李惟熙除了不再言语之外,并没有任何服软的迹象。

高文举清咳一声,快步上前,一脚将那个肥大的身子踹回了房门,狠狠将门关上,几人又退了出来。

“想不到,这小子还有些硬气~!”高十一挺佩服他的:“要不,咱们试试水漫金山?”

所谓水漫金山,就是用毛巾捂着灌水的那种法子。高文举摇摇头:“这种人不比寻常武人,就算用严刑逼服了他,只要咱们不杀他,日后放了回去,肯定还要变本加厉的坑害别人的,而且会更加小心的保护自己,他爹如今权柄正炽,肯定也会加强保护的。到那时,咱们岂不间接成了害人的帮凶?要让他觉得咱们不是不敢杀他,而是有意不杀他才行,这样,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咱们的手掌心,才会彻底的服软。还有,我一向听人说,李至那老王八蛋就是通过这个三儿子来做那些不法的事,咱们这回一定要顺带着把他的嘴撬开,想个办法把这老东西扳倒,从此永绝后患!”

许猛也在旁边插了一句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做?照小的看,这小子就是个属驴的,要不打服了他,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高文举笑了笑:“这逼供的法门,还有大半你们未曾见过呢。以前咱们用那种极刑,是因为情况紧急,而且又无须重视受讯对象的安全。今天,就趁这个机会给你们补上一课。不但要让他乖乖开口,还不能让别人发现他有什么伤痕才行。否则,只神仙哥哥那一关就不太好过。”

高十一撇撇嘴道:“我看那白公子也稀松平常,少爷干嘛那么看重于他?”

高文举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在海外开创基业,最缺的,不是敢打敢拼的好汉,而是这种有头脑的文人,可对这种人来讲,最重要的不是性命,而是名分,哦,也就是面子!想要让他归心,就得让他觉得自己受到尊重。咱们总不能因为要收拾一个混帐纨绔而与这样一个极有潜力的人才失之交臂吧?”

高许二人莫不叹服。连忙请教高文举新的审讯法门。

高文举笑道:“此法唤作‘不眠之夜’,只须如此如此……”

高文举安顿完这边就回去睡觉了,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么随意的。由于他的这个偶然行动,导致了开封城今晚变成了个不眠之夜。

李相公家三公子被歹人掳走的消息没用多久就传回了李府。有了现场那许多软绵绵的人证和客栈老板李梦云亲眼目睹的情况为证,一伙来自陷空山的贼人进城的消息,顿时就传遍了全城各衙门,连同守城的禁军也传的沸沸扬扬,不过城门早已关闭,他们十分肯定,那伙贼人根本就没出城,或者说,没有从城门处出城,毕竟,人家可是会法术的贼人,不能以寻常山贼土匪度之。

当然了,李三公子强抢民女不成,当街纵火行凶逼人就范的事情也随之被传扬了开来。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李三公子的过错,而是他的安危问题,就算要追求他的责任,那也得由着国法律条来量罪定刑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几个山贼来“替天行道”吧?

全城的相关衙门都被发动起来了,没用多久,那辆遗弃在一个僻静处的九归客栈的马车就被找到了,同时找到的,还有一张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的白纸。这张纸被飞速的传回了李府,李至李相公看了这张纸半天之后,很郁闷的下令撤回了搜寻的队伍,却严令守城部队,从明日起,一定要严守各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歹人将三公子偷运出城。

李至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心中怅然若失,手中的那张纸飘然落地。纸上几个大字触目惊心:“撤!否则砍了胖子。”这陷空山到底在哪儿?怎么就冒出一伙会法术的贼人呢?若这伙人真有如此神通,岂不可以为所欲为,这以后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官人呀~!”一个衣衫不整,乱发愁容的半老徐娘一路嚎啕大哭的从后宅冲进了大厅,扑通就跌坐到了李至脚下,一把搂住李至的腿哭的枝花乱颤:“官人呀!你可一定要把小三救回来呀,他脾气倔,性子拗,落到那伙贼人手上,还不定要吃多大苦呢,官人呀……”

“够了!”李至狠狠一拍桌面:“来人呀,快把二夫人扶着回去休息!”

李二夫人几下将来扶自己的丫环撕打着退开,依旧搂着李至哭道:“官人呀!妾身这就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呀,你可要为我们娘俩作主哇。那惟良、惟允一惯看小三不入眼,早前又因那个小贱人的事数落了小三一顿,小三气不过,这才带了人去要把那小贱人捉了回来,今日这事处处透着古怪,谁知道是不是那两……”

“你给我闭嘴!”李至终于忍不住,抬脚就将二夫人踢到了一旁,猛然间站起来指着她骂道:“都是你这无知蠢妇教子无方!将那小畜生惯的无法无天!真以为这大宋就是老夫能一手遮了天的吗?如今竟连强抢民女的事都做出来了,还敢当街纵火行凶!若无他两个哥哥前后照应,那畜生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你竟还有脸到老夫面前来挑唆他二人的是非?!滚!那小畜生的事,老夫不会再理会了!哼!如今落到贼人之后倒也干净,省的污了老夫的手!”

李二夫人愕然,她也知道老爷眼下是真的发怒了,不过同时他也察觉到了李至对这个小儿子的态度,绝不会像他嘴里说的那样不闻不问,只是眼下却不能再搅和了,不然真的就要弄巧成拙了。

大厅里很快就没了声响,李至独自一人坐在那里发呆,他虽然也很气这个小儿子胡作非为,可那毕竟是自家亲生骨肉,而且还有个更要紧的问题是,他有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情,可都是经了这个儿子去办的,若真的被人知晓了这其中的奥秘,那可就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唉,今晚,注定了要是个不眠之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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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自作孽,不可活


class="width">大宋工部尚书,中书左丞,堂堂帝国第三号人物,居然被人将儿子绑了肉票。

这种事简直太耸人听闻了,貌似有史以来,古今中外也就前几年曰本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且很神奇的是,那事好像也是有鬼怪之类的神秘力量参与了其中。难道说这两年事之间,竟然有什么联系不成?

就算再怎么压制消息的传播,可连续大半夜的全城动员,动静那么大,这个让人难以置信的消息还是在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大街小巷、酒肆茶摊、客栈饭庄,凡有人聊天的地方就不离这个话题。由于大家只是知道了个大概,只是知道了李相公的三公子被什么会仙法的人掳走了,但个中细节却并不十分清楚。于是这话题传着传着就变了味。有说是前几年在曰本闹事的那个什么鬼怪大难不死,逃到了大宋,如今换了口味,不再寻女人的晦气,转而打起了男子的主意的。也有说李相公这几年坏事做的太多,尤其是他家那三公子,搞的天怒人怨,却又仗着自家在朝中的势力逍遥法外,于是乎,上天就降下了神人来教训于他的……林林总总,传的有鼻子有眼,总之,无论哪种推测,反正聊到最后,大家不约而同得出同一个结论来:这三公子,该!

说起来,还是那些当差的最可怜,昨夜从热被窝里被揪出来,折腾了大半宿却一无所获,今天一大早还得强打着精神来等候李相公均旨,可是大家眼巴巴的从鸡打鸣等到日过午,等来的却是李相公府上传来的暂时按兵不动,且等等看的古怪命令。

这事可真是见了鬼了,难道说李相公并不在意自家那个儿子不成?

李相公自己心里明白,他哪里是不在乎,而是实在不敢乱动啊。这回碰到这伙绑匪实在是太让人无法捉摸了,昨夜折腾了那么久,结果就找到对方那么个要求。他心里也害怕,若这伙强人真的像李梦云说的那样会仙法,那肯定是早就逃之夭夭了,就算把京城翻过来恐怕也寻不着了。若只是一般强人,要是真的逼的太紧了,搞不好还真的会让那帮人狗急跳墙,伤了自家那个宝贝儿子,这可就是自己害了儿子了。这么一来,心乱如麻的李至只好暂时让大家先不要轻举妄动,且等绑匪传来消息再做计较。同时又让城防诸有司加强检查出城的力度,不要让人趁机把人弄出城才好。

……

“怎么样了?”高文举用过午饭,巡视了一番工厂,这才很随意的溜达到地下室这边。

许猛咧嘴一笑:“嘿嘿。这小子还行,挺硬气,到现在也还撑着呢。”

高文举点点头:“行!那就接着来,记住了,只要他不动手硬闯,就别伤着他,嗯,我看这样,就先闹他三天再说吧。注意,光线一定要充足,音量也要足够提神,反正别让他睡着了就成。嘿嘿,据我估计,一般人两天就差不多了,这硬汉嘛,就先三天吧。哦,对了,记得那个肉粥要按时给他灌啊,回头别给饿死了,那可就亏大了。咱这一趟的开销还指着三公子呢。”

“明白~!”看着高文举施施然离去,许猛扭头招呼了一声:“你们四个,下去换岗,让下面那几个赶紧吃了饭去补觉,晚上还要接着闹呢。”

一片嘻嘻哈哈的打闹声中,许猛吐了吐舌头叹道:“乖乖,难怪大将军说岛主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这法儿也就他老人家能想出来,这三公子啊,嘿嘿。嗯,这是谁呀,怎么唱的这么难听,离这么远都让人恶心,我还是先上去眯一会再说。幸亏里面那个不是我,要不然……不敢想啊。”

……

两天后,地下室。

此处光线充足异常,明亮的有如四个太阳齐照。热闹万分,有如三台戏班同台竞技。一群脸带面具的大汉各自拿着不同的乐器在那里吹吹打打,手中没有乐器的几个,有两个直着脖子,扯着嗓子拼命的嚎叫,似乎在比拼唱功一般。旁边居然还有两个摔跤较劲的,扑通扑通摔的热火朝天,只可怜李三公子恍恍忽忽的站在中央左右摇晃,每到他稍有迷糊之时,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不轻易的在他身上弄出点动静,搞的他只好重新勉强睁眼,可眼前那几乎能照透五脏六腑的光线实在让他不知要将目光转向何处才好。

李惟熙终于崩溃了,三天前,他刚醒过来时,就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是中了别人的道,碰上绑票的了。他虽然纨绔,可并不蠢笨,相反,李惟熙乃是他们兄弟三人中最精明的一个,也是心思最缜密的一个。因此,才能将父亲交待的各项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几年来,凡经他手之事,无不妥当万分,从未出错。因此,他一开始就亮明了身份,其实这么做并不是想着凭自己的几句诈糊就让对方将自己拱手送回,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如此造作一番,无论任谁都会把他当成一个标准的纨绔公子哥儿,整日浑浑噩噩,只知鱼肉百姓的那种人。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想着在自己身上套什么信息了。二来呢,他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也是在向对方表达一条信息,那就是,自己活着要远远比死了有价值。这样一来,至少性命会得以保全。只要能保住命,他有一万个法子,回头从这些人嘴里套出他们的底细来,等自己虎归山林,龙游大海之时,马上就挥军将这些家伙一网打尽,到时候再好好摆布一番解恨。

可让李惟熙没想到的是,他硬气是硬气了,人家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用酷刑折磨一番,然后扔在那里等赎金。而是弄了一群乱七八糟的乐手在自己耳边吹吹打打,又在周围升起六七个不知何物弄出来的异样亮光,两下夹击,将自己折腾的没法休息。

其实在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但是,出于原本的考虑,他只能硬撑着,甚至于为了表示自己绝不屈服,他连当天的饭也没吃,那意思,大不了老子绝食死在这儿便是,想用这法儿套我的话,没都没有。

让他崩溃的事情随即发生了,两个大吧不由分说将他按在椅子上,拿着一支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软管子,直接从嘴巴捅过了喉咙,然后强行灌了一些肉粥下去,灌完之后,还将他捆在那里固定了一会,等他那阵不适缓过去之后才放他活动。李惟熙这才明白,若是自己不配合,只怕想死都办不到了。

就这样,李惟熙终于撑不下去了,这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睡觉!无论对方要什么,只要能让他好好睡一觉,就是让他做什么都行。可是无奈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人家要什么,如此一来,他只得照着最坏处想了。

“爷爷呀~!你要什么要都给你,求求你们,让我睡一会吧。”三天功夫,原本肉乎乎的李三公子足足瘦了一圈,那一身的贵气也早就不知被扔到哪儿去了,两眼无神、哈欠连连,鼻涕眼泪在脸上纵横交错,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无奈他的声音实在是有些中气不足,早被周围那团热闹万分的不知什么怪动静淹没了。

“我看差不多了。”汽灯后面的阴影处,高十一憋着笑向许猛道:“去叫少爷来问话吧。”

跟着一起来看热闹的白布衣一见到李惟熙那副尊容,吓了一跳:“你对他做什么了,怎么搞成这副德行?”

高文举一摊双手:“我哪知道,兴许是李公子良心发现,自惭形秽,自己弄的吧。怎么,你也良心发现,觉得太残忍了?”

白布衣苦笑着摇摇头:“这种混帐,死不足惜!我管你将他剥皮抽筋下油锅呢,我只是觉得挺奇怪的,怎么他身上一点伤痕看不到,人竟然弄成这副嘴脸。”

高文举右手在胸前一竖:“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话就多。你别翻白眼,不信等着看。”

……

次日夜,高升客栈内一处隐秘的所在。

“打听清楚了。”龙呤云一脸正经的向高文举道:“明日李相公肯定在府中,他还下了帖子,约了钱御史明日过府小聚呢,这事相府里的人都知道。”

高文举点头道:“那就好,嗯,钱御史?”

龙呤云连忙补上一句:“就是钱疯子,钱若水。”

高文举恍然道:“原来是他呀,嘿嘿,这回倒省了事了。知道他们约的时辰么?”

“约的巳时相见,不过钱疯子肯定会早早到,估计辰时末就会到。”

“嘿嘿。”高文举怪笑着搓了搓手道:“好!就照原计划的干~!有钱疯子在,倒省了咱们费劲了。”

白布衣摇头叹息道:“不是我说啊,你这么搞,会不会太缺德了?”

高文举一脸奇怪的看着他道:“怎么就缺德了?你看看眼前摆的这些玩意!你说说,就算你有这些东西,你有法子动人家李老头一根毛不?咱这是借力打力!这再者说了,钱御史为人正直,疾恶如仇,肯定早就对李老头有想法了,估计也是手头没证据,咱们这是帮他的忙,为民除害,而且还做好事不留名,标准的新社会五好青年!”

白布衣投降了:“得得得,说不过你,还是照你的法子办吧,唉,李至这几年的确是有些伤天害理,也须怪不得别人。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高文举大喜,拍拍他的肩膀道:“能明白就好啊,这才是咱们陷空山二当家的风范嘛~!”

白布衣一脸沮丧,仰天长叹:“我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不小心上了这贼船了……”

高文举打个哈哈,扭头对旁边两个一脸憨厚模样的汉子道:“你两个来,我再给你们说说戏,记着啊,明天的表演一定要拿捏到火候,你们啊,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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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相府风波


class="width">且说李沆与钱若水二人正在客厅中叙话,关于圣上两天前与他提及的禁军将领大更换的这个事情,李沆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因为此事干系重大,京城中禁军将领如果变化太大,极有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谣言和麻烦,这一点,圣上不可能不清楚。~~~~可即便如此,圣上却依旧坚持自己的立场,让李沆抓紧时间拟个名单给他报上去。

一群相府下人轰堂大笑,指着这两个活宝议论纷纷,估计这两个是被哪个促狭的家伙捉弄了,也不知费了多大劲,从哪里赶到京城来现这眼的。幸亏眼下他们左右也没啥事,无非是等在这里听差,这才有功夫有心情将这两家伙耍闹上一番,这要真是搁在了平日,恐怕这两早就被扭送到城防司去了,谁耐烦跟两个傻子计较。

“长卿啊。”钱若水,字长卿,李沆官比他高,又年长他许多,叫他表字乃是正理:“并非老夫依老卖老,想要坏了你们御史的规矩。实在是……唉,你也知道,我大宋自开国以来,文武两帮一直争斗不断,太宗一朝,武将更是被压制的抬不起头,以至于三军将士无所适从,人心惶惶、逢战必危,边关危如累卵。长此以往,伤的可都是我大宋自家的元气啊。就算不看老夫这张老脸,你就念在我大宋这千千万万的百姓,也不能如此过激啊。”

“他就是钱疯子?看着挺文静的一个人呀,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绰号呢?”

“相爷~!”管家马大元突然面色慌忙的闯了进来打断李沆的话头。

那位六哥讪讪的对年长下人施了一礼道:“这位大叔,不好意思,俺们兴许是被人指错门了。敢问一声,咱们大宋的李相公家在哪个方向?这京城太大了,俺们兄弟一大早进城来,都找了大半天了也没寻对喽。”

六哥连忙扯了他一把:“老八!咋啥人面前都胡说呢,来之前大当家不是吩咐了嘛,这事只能对李相公说!你咋这么愣呢?!”

两个汉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挠着头,露出一副憨厚的模样疑惑道:“相府?难道走错门了?这京里的人心眼就是坏,让他给俺们说李相公家,怎么给引到相府来了?六哥,咋办呢?”

果然,两人叙过了礼,分宾语落座之后。李沆提出的几个问题都让钱若水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时犯起了难。李沆却不觉得是他真不知道,反而以为是钱若水不愿意透露细节给自己知道。两人之间的谈话没多时便陷入了僵局。

“嚯!”年长下人饶有兴趣的和旁边一群挤眉弄眼的家伙对对眼神,笑着问道:“那你们见李相公,所为何事啊……呃,就是你们见李相公是要干啥的?”

一群相府下人围着这哥俩,左一句右一句的调笑自不必提。

辰时末牌,开封西城的宰相府,中门大开,门前一大片人群,个个垂手肃穆,一片庄严景象。

钱若水虽然将满朝文武都参了个遍,官越大的他参的就越多,甚至就连李沆李相爷也被他参过不下五六回。可他本人对李沆却并无恶感,再说人家也是大宋辅,堂堂一国宰相,名义上也还是他的上司,这种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顾忌一些的。李沆下了明帖召他过府,他自然无法推脱,还得摆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乖乖上门来请教。

“荒唐!”李沆怒斥一声:“没见到我正与钱大夫议事吗?一点规矩也没有!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啊?”一群下人顿时晕菜,敢情人家还真是到自家来的呀,只是,这么两个玩意,到相府来,能有个什么正经事,这再者说了,就凭这么两个玩意,也敢从中门进府,那不是纯粹的找骂嘛,也难怪大家差点动手轰他们了。

六哥连忙回话:“这位大叔,这个……俺们是进京来见李相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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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相府下人差点被这声问给呛死。大宋民间习惯,称呼宰相为相公,可相公家这种说法就有些让人蛋疼了,这分明就是两个不知深浅的愣子啊。

那老八小心的看了老六一眼,这才缩了一下头笑道:“大叔,俺不是不放心你,实在是干系……咋说来着,干系很大!俺们只能向李相公当面说才行。”

那小些的一脸傲气的说道:“俺们是来取钱的~!”

“相爷!”马大元一脸焦急:“三爷出事了!”说着,也不管钱若水在当面,将府门前那两个活宝的话述说了一通,末了还提醒了李沆一句,三爷处事,一向稳重,能将他逼到这份上,一定是出大事了。

“你懂个屁!他肯定是疯子,要不是疯子,咱们相爷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三天两头的在圣上面前告黑状?哼!这种人,心里不知道塞了多少东西,迷了窍!”

“嗨~!”老六拍了大腿一巴掌道:“大叔,不是俺们不愿意说,实在是没办法。您也不用拿这一套来诈糊俺们兄弟,俺们大当家说了,这京城里,李相公可是很厉害的人哦,要是被他知道了您老骗了俺们,回头再连累了他家那位三公子,你可别怪俺们不讲情面啊。”

“相爷言重了。”钱若水都快晕菜了:“若水愚钝,实在是不明白相爷话中所言,还望相爷明言~!”

“可也是,这些大人物的事啊,咱们也不见得能……哎哎哎!干嘛的?!干嘛的?!这是哪啊你们都往进闯?!”

众下人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人没好气的将周围的人挥散,对两人道:“你们俩,快出去吧!这里是相府,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若被管家看到了,不是耍处。”

眼见着相爷李沆亲自出迎,将御史大夫钱若水迎接入府,相府的下人们和钱家的随从们阵营分明的分成了两帮,三三两两的聊着天。

老八傻笑着说道:“俺看这位大叔也不像坏人,咱还指望大叔给咱指条明路呢。”

“你俩先在这等等!”年长下人沉思了一会,低声吩咐了旁边人将这两人照看好了,自己匆匆跑了进去,先找管家马大元去做汇报了。

“怎么会?咱们相爷光明磊落,他这种人就算告一辈子也不见得能得逞,哼,什么玩意!”

“站住!说你们俩呢,这是个什么所在,就敢这么往进闯?麻溜的滚蛋!”

年长下人道:“不怕告诉你们,这里便是李相公家,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不过呢,你们得先把话说清楚了,要不然,李相公是不会见你们的。”

饶是李沆一向稳重,此时也有些脸色不好,连忙吩咐:“快去!将那二人带进来,老夫要当面问个清楚~!”

结果一到相府,李沆的态度还真让他产生了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李沆拜相已有几年功夫了,由于他为人正直清廉,素有贤名,而且又不太喜欢与其他朝臣结交,因此,一般也不太有人上他家来骚扰。而大宋官场上也有成规,一般来讲,府中的中门,只有在迎接官职比自己大,又或者是皇差天使之类的重要人物前来时才会使用,一般比自己小些的同僚或者下级,直接就从偏门接进去得了。可李沆今天迎接钱若水时,居然大开了中门,完全是一副恭迎天使的做派,这让钱若水的心里多少起了些好感。同时也生起了一些忐忑,他一时也摸不准相爷有什么事要与自己商量,怎么就摆出这么一副架势来。

“你可别太大声了啊,让人家钱府的人听见。你没见相爷请他来,连中门都开了,正经的当成天使来接的么?”

年长下人笑道:“你俩是取啥钱的?”

李沆叹息一声,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老夫就明说了吧。长卿啊……”

“你们俩,找李相公家做甚?”年长下人强忍着笑,心里估计这也是府里哪个下人的乡下亲戚来投奔了,若他们那亲戚真是往常相熟的,不妨顺手做个好事,兴许还能讨个好处也不一定呢。

如此一来,李沆心里就不得不琢磨了,到底是什么事让圣上如此不顾后果,坚持要动禁军将领呢?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那帮文官或许又用什么法子向陛下谏言了,这些人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可到底这些人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能让陛下如此失态呢?此中关节弄不清楚,李沆就很难对症下药。就算你要换禁军将领,起码也得知道陛下想换的是哪些人吧?于是,李沆便投了个帖子请御史大夫钱若水过府一叙,他觉得,如果真有人绕过自己向陛下谏言,那非这个钱疯子不可呀。只要能将秘折中的内容打探清楚,自己这边也能轻松不少。

“嘶~!”年长下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又扯上三公子了?旁人不知道,可这位年长下人却很清楚,李沆兄弟三人,长兄早逝,其弟李维,李府老人习惯呼为三公子,李维因在外地为官,兄弟俩之间仅只书信来往,但三公子在相爷心中所占地位极高,若这两个真是来送消息的,那可真就是大件事了,能让李维不用朝廷邮差,又不使家中奴仆,反而差动两个古怪的外人跑来送信,搞不好这其中真有什么古怪也说不定。

正在聊天的一位相府下人突然现有两个衣着粗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风尘仆仆之感的人大摇大摆的从中门走进了相府,连忙出声阻止。一听到他的话,旁边一群相府下人也回过了神,连忙上前意图将这两人赶出去,今天这日子可不得了,相爷亲自开了中门迎接死对头钱疯子进府叙话,大家都在这候着听差呢,怎么就闯进来两个乡下蛮子呢,这要是被管家知道了,大伙都得遭罪。

那两人听到有人出声阻止,大咧咧的往那一杵,也不认生,怪模怪样的行了个不端不正的拱手礼,其中一人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道:“这里是李相公家吧?”

“哎,你说,咱们相爷是不是被他告怕了?这回是请了他来圆场子的?”



154长远规划


class="width">看着眼前这两个愣货,李沆都有心要把管家给活撕了。-====-钱若水则一脸淡然,他心里其实挺纳闷,怎么相爷今天好像是在府里排了一场戏给自己看,先是说了一通没头没脑的话,到了要紧关头却弄出了这么个事。不过他还是由衷的赞了一句,相爷和他三弟,果然兄弟情深,一听到兄弟有事,连国家大事也不管了,无奈这两个家伙说了半天,两人才听明白,他们是不知道哪儿窜出来的山贼,手上绑了不知道谁家的三公子,跑到相府来勒索赎金来了,只是阴差阳错这么一闹,搞的李沆虚惊一场而已。因为李沆只有两个儿子,所谓的三少爷,根本就不存在。

“吃货!”李沆恨恨的瞪了马大元一眼:“还不让人把这俩活宝扭去城防司?等着府里管饭呀?”

马大元大窘,心里这个恨呀,牙都痒痒了。他刚才一听那跑来报信的下人一通白活,感觉事涉三公子,如果不第一时间通知相爷,恐怕日后难免要挨训,再说这等事正是自己表现的时机,也就顾不上那么讲究,闯进了正在议事的大厅,结果却闹了个大乌龙。

“来人呀!”马大元脸红的能滴出血来,两眼冒着凶光,却不敢过份失态,只要咬着牙沉声招呼:“请二位爷到城防司一叙~!”

人家相府里人说话就是不同,不过话说的文静不代表下手就轻,两个倒霉蛋马上被扭成麻花状往外拖。

“李相公!”老八扯着脖子吼道:“你真的不顾你儿子的命了吗?俺陷空山的好汉可也不是好耍的!若是俺们哥俩回不去,你儿子就死定了。俺们大当家说了,到时候就把他那身肥肉腌成腊肉,过年打牙祭!”

李沆差点背过气去:“这都是什么东西!快快弄走!”

钱若水听到“陷空山”三个字时突然一愣,脑子里顿时浮出一丝灵光来,连忙出声阻止:“且慢~!相爷且慢动手!”

李沆奇道:“长卿?这是何故?”

钱若水连忙附在李沆耳边小声道:“相爷还记得五日前那件绑架案么?此李相公,想来并非是说相爷您啊。这两人应该是认错人了。”

李沆恍然大悟,两人都是心思灵便之辈。李沆方才因为事涉自家兄弟,被牵乱了心神,如今一静下来,马上就想通了个中关节。

“且打住!”李沆伸手阻止住下人们的粗鲁举动:“你两个说三公子在你们陷空岛,可有佐证啊?”

“嘿嘿。”老八露出一个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容:“俺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幸好俺们大当家早有准备。喏,这些东西就是你儿子说的话,看看吧,你儿子说这些事可就只有你们爷俩知道。”

说着,老八推开两边的人,从怀里掏出厚厚一个招文袋来递了过去,趁这机会还向旁边那两个拧自己的人瞪了一眼。气的那人差点再度动手。

李沆也是好奇,将招文举接过,取中其中的供文来,只匆匆扫了一眼,就脸色大变:“这……这个是……”

老六见状马上嚣张了起来:“没错吧?哼!俺们大当家说了,若是李相公识相呢,就早早将银子交给俺们哥俩带回去,俺们大当家见了银子,马上就送令郎回京。如若不然,我哥俩两条烂命换令郎一命也值了。”

钱若水见李沆脸色异常,便凑着李沆之手也看了一眼,两眼顿时就被牢牢吸在了纸上,半点也移动不得,隔了好一会儿,这才喃喃道:“耸人听闻!耸人听闻啊!想不到……真想不到!”也不知道他想不到什么。

老六和老八哥俩换了个眼神,老八叫道:“喂!李相公!给不给钱,你倒是说句话呀!要不就好吃好喝的来上一桌,赶紧把钱给俺俩,俺俩还赶着回去交差呢。要不就把俺俩送大牢里头去关着,俺俩也省得在这喝风!”

李沆这才回过神来,敢情这两位现在饿了呀,连忙吩咐下人备上一桌酒席招呼两人。自己和钱若水要亲自作陪。一群下人心里也不知腻歪成啥样了,不过相爷有令,哪敢不听,赶紧把这两个活宝放开,又手忙脚乱的备起了酒席。

三杯酒下肚,两位陷空山好汉活就多起来了,唾沫飞扬的讲起了自家的英雄事迹。很快,在李沆和钱若水两人不动声色的旁敲侧击之下,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故事就呈现在了面前。

原来,他们陷空山还远在几百里之外,以前大家都是因为家里穷的过不下去了,就凑到一起落了草,整日搞些偷鸡摸狗的事。谁知,在今年六月的一天,大当家在外面打食的时候,一时心善,救了一位老道,竟然就受了那老道的垂青,传下了几手仙法。这么一来,可不得了了,大当家试演了几次,拿人摄物轻而易举,大是奇妙。有了仙法,大伙便动了心思,想着做一笔大的,大家分了钱,也去那没人认识的所在买上几亩地放租过活。寻思来寻思去,想着富人多的地方莫过于京城,这不,前几天,大当家和二当家亲自出手,打算在京城里做上一票大的。结果,阴差阳错的就让他们碰到了李相公家的三公子,平日里,这些人除了打劫就是绑票,也不晓得别的法门,幸好有仙法佑身,一个法诀就把人摄回了山寨。审出了结果,就让这两个前来索要赎金。他们这一开口,很是直接,索要十万两银子。

李沆不动声色的安抚着两人,酒足饭饱之后又告诉二位好汉,说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他需要准备几天,请两位好汉暂且耐着性子等两天,钱一凑够,马上就送来。这两一听有钱拿,马上眉开眼笑了起来,又旁若无人的夸起了京城里的风光,这些光鲜的建筑和满大街的商铺都是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的。这要是让他们抢起来,花上两三年也抢不完啊。

李沆心里这个恶心呀,简直没法提。却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句,不知几位当家都如何称呼呀。其实也是顺嘴套了一句,要换了别个精明些的绑匪,他多半是不会起这个心思的,毕竟这么一句就有可能让对方警觉,从而导致谈判失败,搞不好还得连累了李惟熙的小命。虽然从他的供状来看,这家伙的确死有余辜,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不能这么送到山贼手里呀。

不过,一切需要注意的技巧在这两位面前通通没必要,这两位压根就没那份警觉性。老六见李沆问起几位当家的名号,非但不觉得是在套话,反而有些余有荣焉的感觉。一时竟自豪了起来:“说起俺们陷空山五位当家的来,那可是大名鼎鼎、如雷灌耳呀。方圆千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俺们大当家唤作卢方,有个绰号叫做飞天虎。二当家彻地狐韩彰。三当家穿山豹徐庆。四当家翻江龙蒋平。五当家锦毛狮子吴立身。嗨嗨,不瞒二位说,只要等着这趟差事办好喽,俺可就是山寨六当家了,到时候,俺好好摆上几桌回请两位,一定要赏脸啊~!”

李沆和钱若水赶紧客气的道声不敢,开玩笑,谁有病啊,跑山贼窝里去喝酒。这不是给人送菜吗?

钱若水暗暗好笑一声,又问了一句:“说了半天,还没请教两位尊姓大名呢。”

老六大笑:“好说了,俺尊姓大名叫做马六,人送外号夜猫子。这个是俺兄弟秦会,外号唤作黄毛狼。”

钱若水装模作样的举了个江湖人常用的拱手礼:“失敬失敬~!”

马六赶紧回礼,又叹息道:“早日间,就闻得京城里处处都是钱,今日一见,果然是那个……”说着就挠起头来了,一副努力回忆的样子,隔了许久才恨恨的说道:“他祖母的,俺咋就比不上五当家那嘴呢。明明来前学了好几遍的嘛,话到嘴边又不记得了。真是丧气~!”

李钱二人差点笑出声来,心道,你这副模样就挺好,再怎么装恐怕也扮不出斯文相来。不过照他这么说,这山寨里不是没有明白人呀,怎么就弄了这么两个宝货来索要银子呢,难道就不怕他们颠三倒四的把事情给办砸了吗?

两人透着小心又问了一句,这才弄明白,原来是山寨里五位当家都觉得京城太危险,若是来个重要人物,害怕官府把他们弟兄扣了反过来勒索,又或者逼问出山寨的具体所在来,搞个一网打尽。只有这两个,想来平日憨厚老实,又不会泄露山寨机密。不过没人能想到,这二位居然阴差阳错的认错了门。可这好像也怪不上他们,谁叫大宋有两位李相公呢。李沆再追问了一句,结果发现,这两个糊涂蛋,居然连自家山寨周围的地名也不记得一个,只知道他们是被大当家用仙法送到京城外的十里铺的,办完了差事,只需要把银子送到高升客栈等消息就行了。

钱若水奇道:“为何要到高升客栈?那里可是很贵的呀,你们不怕花钱吗?”

秦会插言道:“俺们五当家说了,让俺们悄悄的把钱送去高升客栈,然后在那里买些桃花岛的货物,回去了就能大发一笔。”

钱若水哑然失笑:“那你们多要点银子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如此辛苦呢?”话一出口,也觉得有些冒失,自己眼下可是扮着李相公家的人,这不是在拆自家的台吗。

好在两位好汉并不在意。马六解释道:“俺们五当家说了,整日搞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总不是个长法,俺们早有计较,要趁了这个机会,大家也学着人家做起生意来,以后有了钱,谁耐烦一世做贼!”

钱若水一竖大拇指:“有见识!”

随后和李沆稍稍商量了一下,索性来了个大奉送,派了人将这两位送到东城高升客栈去安排住下,请两位静等佳音,最多三五日就送了银子来。

……

“言几(李至)近几年行事颇为荒唐,老夫早有耳闻。想不到,竟一至于斯!”李沆痛心疾首道:“长卿怎么看?”

钱若水将手中那沓供状抚了又抚,目沉如水:“相爷,有了这些证据,要板倒李大人已不算难事,依下官看来,李大人之种种行径,实已至人神共愤之境地,若不将其参倒,正朝纲、震宵小,只恐日后难免酿成世巨祸呀。”

李沆抚着胡须道:“言之有理。那依你看,眼下,却当如何处置此事?毕竟,李惟熙尚在山贼手中,若如此拖延下去,难免生出许多变故来。”

钱若水笑道:“相爷过虑了,从李三公子这番供状上来看,李大人手头有的是钱,人家绑了他的票,给不给钱,自然是由他自家说了算,这个责任,还是由李大人自己去担的好。”

李沆闻言,两眼一亮,对上钱若水那贼兮兮的目光,顿时大笑:“确是如此~!哈哈,那此事就交由长卿你自己去经理了,老夫什么都不知道。”

钱若水连忙起身施礼:“若水定不负相爷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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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高人


class="width">钱若水得了如此重要的证据,喜的心花怒放,哪里还顾得上与相爷云山雾罩的玩那些虚头八脑的话。

表明态度之后,见相爷也并没有碍于与李至往日的情分而出言相阻自己行止,反而言语中颇多鼓励,一通感激之后便告辞而去了,对于相爷接见自己的本意反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钱若水走后,李沆独自一人坐在客厅中沉思。

管家马大元小心的探进半个身子来查看了一下,见李沆察觉到自己,连忙扑了进来,扑通跪倒:“相爷息怒,今日那两个歹人之事,实是小的有失查验,以致相爷在钱大人面前出了丑,小的万死不能赎罪,请相爷责罚!”开玩笑,虽然说那事情后来阴差阳错的闹出了些别的变故,可自己这不称职的罪过却是抹不去的,若是不主动认错,回头恐怕就得卷了铺盖走人了。

李沆挥挥手:“起来吧,此事也不怪你。你也是心系三公子,担心生了变故,这才乱了方寸。再说,若非你这里失了查验,恐怕那些供状也到不了钱大人手上。也算有功劳了。你且去吧!今日之事,想来也无法瞒过别人,也便无须多言,只当寻常之事处置便是。”

“谢相爷不罪之恩!”马大元磕了个头就告退了。

“父亲!”马大元退下之后,李沆身后的影壁处走出一个青年书生,正是李沆的长子李宗简。

李沆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头也不抬的说道:“大郎,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李宗简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当下开口道:“父亲,孩儿觉得那禁军将领之事,钱大人或者果不知情。否则,以他那种不依不饶的性子,断在不会在此事尚未有定论之时,对那些证据如此上心。”

李沆点头露出一个赞许的表情:“为父也这么看。只是,如此一来,这禁军之事,究竟事出何因就颇费思量了。”

李宗简道:“父亲,孩儿听闻,朝中重臣,均有秘折呈奏陛下,而陛下每有不欲他人所知之举,亦用此法驭下,想来个中缘由也属此类。若是父亲无法体会上意,何不亦仿此例,上一秘折,向陛下亲询此中关窍呢?”

李沆叹息一声,看着儿子道:“大郎啊!为父一生,虽无匡扶宇宙之才,然生平顶天立地,光明磊落。凡事无不可对人言。今身为宰辅,手执百官升迁之柄,一言一行,均是天下百姓楷模。

那秘折奏事之举,实非君子之道。公事则公言之,何用密启?夫人臣有密启者,非谗即佞,为父常恶之,更欲向陛下进言永绝此例,又岂可效尤?你道为何为父独对你三叔如此上心?盖因你三叔为人,虽才华出众却急功近利,若执家则家道富贵指日可待,若为官则飞黄腾达易如反掌。然则,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若依了你三叔之法,富贵显达自不在话下,却定然不会长久!你记住了!人生在世,切不可以一已私心而生取巧之意。须知,利己者,必损人,此念一起,种种机械因是而生,端端冤愆因是而造,虽可图一时痛快,却终将落个惨淡收场!甚至遗臭万年,流毒四海!”

李宗简脸色肃然,拱手施礼:“孩儿谨记父亲教诲,有生之年,不敢或忘!”

李沆点点头:“为父老了,当年官家年少气盛,或许常有成千古一帝之雄心壮志,故而每有惊人之举。然则世间之事,不如意者常**……算了,不提这些了。禁军将领之事,或许陛下只是一时意动也未知,待为父明日见驾之后再另作计较吧。哦,对了,你找个人,去言几府上和他说一声,左右今日之事也瞒不过他,向他说个明白也好,省得他又胡乱猜测,回头又给咱们府上安插眼线。呵呵,再者说了,人家两位好汉还等着他送钱赎人呢,可不能因此误了李家少爷的性命!”

李宗简连忙答应,想了想,又笑着说了一句:“李大人做了那么多有损阴德之事,自以为遮掩的巧妙,却不想自家儿子为求活命,竟将如此重要之事尽数向山贼供了状,更想不到山贼中竟有如此糊涂之人,居然将如此重要之物轻易便送错了地方。也是碰上这两个宝货,否则哪里会有钱大人什么事,这可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李沆笑道:“你觉得此事乃是天意?”

李宗简道:“当然了,否则哪会如此凑巧?可见父亲所言,人不可亏暗室之心方是正理!”

李沆呵呵一笑:“你能这么想我当然放心。不过你就没有想想,此事或许别有缘故呢?”

李宗简摇摇头,不解的看向父亲。

李沆拍拍他的肩膀道:“孩子!天道报应,自是不爽。可有时候,要是碰到那心思过人的高手,恐怕连天道也要自愧不如的。你呀,还是太过自信。你再想想,且不论那仙法是真是假,只问一句,世上果有如此糊涂之绑匪乎?再者说了,十万两银子的肉票,真的会让两个糊涂蛋来索要赎金么?就算要证明身份,又犯得着用那么多的证据么?”

李宗简目瞪口呆的看着父亲,隔了好一会才喃喃的问道:“父亲是说,今日之事,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把那些证据交给父亲?”

李沆笑了笑:“或许人家冲的就是钱大人也说不定呢。”

李宗简不敢置信的叹道:“若果真如此,那此人可真是了不得了。是了,父亲这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那两个家伙貌似颠三倒四、糊里糊涂,可如今再想一想他们所说的话,居然丝毫找不到有用的线索。方才孩儿在后整理二人的言语之时,尚且以为是这两个果真糊涂,并不知晓所至,如今看来,竟然是有意为之。这种人……可真是太可怕了。只是,父亲既然早就察觉了个中古怪,却为何还要送他们去高升客栈呢?”

李沆道:“有些事,并非有一颗公正之心便能做到。只看言几短短几年便造下诸多罪孽却依旧逍遥法外便可见端倪。有了证据,不见得就能让陛下相信。对方此举,分明就是想借钱大人之后将李言几父子绳之于法。否则,何需如此大费周章?纵观满朝文武,钱大人确是弹劾他的最佳人选。而要钱大人去做此事,便须得证据齐全方可见效。如为父所料不差,这两人勒索十万两银子,并非本意,实乃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目的,正是为了掩盖事情的真相。而且无论如何,他们的确涉及到李家三公子被绑票一案,若有人果然对其不利,对方极有可能会置那李三公子于死地。因此,眼下我们都需要依足了对方的意图去做,且等着李言几自家去配合一番,乖乖将证据供上之后再看吧。由此可见,对方,的确是个高人啊。”

李宗简闻言叹服,自去反思本身之不足。

……

高升客栈某处,一间外观很普通,毫不起眼的房间内,摆满了各式各样别处见不到的工具和设备,此处乃是高文举专用的实验室。

宽大结实的超大型工作台边,白布衣左手拿着一只木制的小青蛙,右手将铁片做的专用扳手塞进青蛙肚皮处,嘎吱嘎吱拧了几圈,然后将小青蛙往吧上一放,那只小青蛙马上通通通的跳了起来。白布衣乐不可支,眼看着青蛙动力用尽停了下来,连忙又抄起来,重新拧上发条,又让它再跳起来。

正在另一边仔细校正着几块透镜的高文举终于受不了这种噪音了,怒气冲冲走过来,一把将小青蛙抄起来,顺手往自己那白大褂的口袋里一放,狠狠的瞪了白顽童一眼,又回去埋头工作了。

白布衣一脸无辜:“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小青蛙还蹬腿呢,小心别闷坏了!”

高文举一拍口袋:“就不让你蹬,憋死你!”

白布衣也不在意,看到高文举又醉心于他的研究中去了,悄悄起身,四下乱转,很快又找到了项目,没几下,靠着墙壁一面的窄台上安装的那台手摇砂轮又嗡嗡的响了起来,随即一声刺耳的打磨声伴随着四下乱溅的火花充满了实验室。

“白大哥!白神仙!白活佛!我求你了!”高文举都快哭了:“你就让我安静一会行不?小青蛙给你,拜托你了,请你另找个地方玩去行不?”

白布衣笑道:“你又不许我进你那几间工厂,除了那里,还有哪儿还能比得上这里?而且这里还不像那边,这些东西都只有你一个人用啊,不试试岂不是要寂寞坏了?”

高文举简直要暴走:“你去和孙姑娘谈谈情,说说爱也好啊。都说热恋热恋,粘粘乎乎永不疲倦,你多学学人家七郎,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这些都得小心的呵护培养啊!”

白布衣根本就不接这茬:“嘿嘿,少来这套!我就是要缠着你,除非你肯答应我,把这些东西都传授给我。又不是白要你的,我这还好多东西跟你换呢。”

高文举一脸无奈:“行!我答应你了,不过你至少等我把手上这点活弄完再说吧?”

白布衣心情大好:“君子一言~!”

高文举:“快马一鞭!”

白布衣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先把这小青蛙的图纸给我吧。”

高文举一脸不乐意的在桌下一个抽屉中取出几张图纸来递过去:“保密条例不用我教你了吧?就在那安安静静的看,不许再出声打扰我了。”

“放心吧。”白布衣得了便宜,头点的小鸡吃米一般。

高文举心里暗自得意,费了这么大的劲,总算把这家伙骗上套了。只要有能让你动心的东西,就不信你不落到我的彀中。什么叫高人?让高人哭着喊着来投奔的人才叫高人!嘿嘿,正所谓,饶你奸似鬼,也吃洗脚水啊。

不过,眼前还有个很重要的设备要赶紧弄出来才行,还要靠它娶媳妇呢,可不能马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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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月到来了,老白要鼓起精神来努力为大家呈上更精彩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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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有恃无恐


class="width">有了重阳节那天的经历之后,高文举突然意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皇权并没有印象中那么强大。-====-并且他觉得自己那天的表现或许有些太过头了,过头的让皇帝感觉到不安全。平心而论,换了自己是赵恒,那天虽然被人救了一命,可心里却无论如何也不会舒服的,为啥?太没有安全感了!堂堂大宋皇帝陛下,先是被自己的手下算计,然后又被一个文状元救了命,这都叫什么事呀?

本来,按着高文举自己的计划,赵恒对自己有猜忌最好,最好再因此不愿意让自己入朝为官,这样的话,自己就可以老老实实的去经商赚钱了。可一想到自己还要娶一位长公主进门,到头来成为皇家一分子的事情,高文举这心里多少就有些不托底了。虽然大宋旧例,驸马一般都不授实职,只是挂一个驸马都尉的名就搁置起来了。可他这几天和莫玄飞聊了一下才发觉,自己还是有误区。以前不给驸马授实权,那是因为以前那些驸马都无权无职,授他们驸马都尉的散职已经算是照顾皇亲了。可若是本身就有能力的,大宋却也并不限制其人的发展。就好比杨无敌的儿子杨延昭,娶的还是前朝世宗之女翌祥郡主,却依旧可以领着兵在边关建功立业。

这样说起来,以高文举原本那个秩比三品的一等太平绅士爵位来看,驸马都尉这样的六品散职显然不能满足他的要求。而且以他本身又是本科状元的才华来讲,若果真将他闲置起来,估计满朝文武都会反对的。莫玄飞虽然不知道寿昌的身份,当然也不知道高文举的打算了。不过他却对高文举讲了这么一件事,大宋之所以对文官如此放任,甚至只要不是罪涉谋反的,基本都不会判死罪,充其量不过是贬官几等,发配到某个边远之地去继续当官便是。那是因为,经过五代十国这些年的战乱,人才缺口成了最大的问题。高文举心里这个郁闷啊,看来信息不准确的确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啊。这么看起来,无论如何,他都得当官了。

出于前世今生两辈子对官场的厌恶,他这几天正在琢磨怎么想个办法不要卷入这个是非坑里去呢。这时候,他突然意识到白布衣为何身具如此才华,却从不参与科考了,原来人家早就知道一脚踩进来就拔不出去了。

没奈何,高文举便请白神仙为自己指点一条明路,结果两人话不投机,没几句就吵起来了。高文举一气之下躲进了实验室,埋头玩起了发明。白布衣自打上次在高文举制作吉他时进过一次高升的工厂之后就一直念念不忘想进去参观一番,却总是被高文举拒绝,本来心里还有些不爽,结果这次两人吵过之后,他一路跟着高文举斗嘴却发现了原来世上居然还有比工厂那些设备更加先进的所在,顿时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哪里还肯再说一句让高文举不爽的话。<<>>

高文举是什么人,马上就意识到此间对白神仙的吸引力,便有心卖弄,当着白布衣的面,三下五除二将一个原料早就备好了的发条驱动小青蛙组装了起来,仅仅试演了一次,白神仙马上化身好奇宝宝,缠着他追问此物的机关奥妙。甚至不惜拿出师门秘传的几种机关来交换。

高文举有心吊他胃口,当然不肯轻易就范,将小青蛙送他玩耍可以,不过却闭口不提其中关窍的事,自己埋头改进那台精密加工设备去了,白布衣心有不甘,耍起了无赖,孩童一般的缠着不走,这才有了方才那一场。

将那套小青蛙的图纸几下看过,白布衣心中大是感慨,深觉此等精密之物远超自身,抬头见高文举一脸凝重的在那里忙活,也不敢出声,只是悄悄的站在他身边观看,这一看不要紧,只几下便让他心中震惊的无以复加:“想不到,原来世上居然有此等细心之人,几只毫不起眼的铁片,居然能将接口打磨到此等地步,却依然无法达到他的要求,这一会的功夫,反复验证了已不下三十余次!如此用心,难怪那么复杂的一套机簧居然能装到一只手掌不到的小玩意之中依旧击发随心了。厉害!”

更让白布衣吃惊的还在后面呢,原来他为之震惊的几块东西,也只不过是高文举正在组装的一台小型机械上的零件而已。看到高文举将那几个零件装上去,白布衣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今日,白某才真的服了你!依我看,什么桃花岛来的宝物,比起你这些东西来,简直提鞋都不配!”

高文举拍拍手笑道:“你少拍我马屁!不妨给你透个实底,桃花岛的许多发明,其实都是从我手里传过去的。只是咱们大宋无人识货,又没有人家那条件,这才把加工的活路交给了人家。否则,你以为人家为何要与我一个毛头小子做生意?!”

他料想白布衣一定会为此大吃一惊,毕竟这消息太过骇人了,一般人做梦也想不明白。不料白布衣竟然毫不为意,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头淡然道:“正当如此,换了是我也不愿意与大宋这些酸才打交道!如今一倒手,价格涨到让这些人害怕的程度才解恨!”

看来他应该想通此节了,高文举不由的为白布衣的开明暗暗喝彩,看看墙上的钟表,正是午饭时间,便不再继续,两人一同到了工厂的食堂来吃饭。

白布衣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规模却井井有条的饭堂,宽敞明亮的大厅中摆着大约有四十几张条桌,两排工人一言不发的排队依次打饭。高文举也不言语,与白布衣静悄悄的排在队伍之后,随着队伍慢慢移动。这种环境下,白布衣也被感染的没有说半个字,学着高文举的样子,领了饭盘,到打饭师傅面前,选了几个菜,陪着高文举在一个远离人群的角落里坐下。

“开眼了。”白布衣摇头赞叹不已。

高文举笑道:“快吃饭吧,下午还有正经事。说不准李府要来人和两位好汉谈条件呢。你要喜欢就天天到这来蹭饭!”

白布衣翻白眼了:“你这人!夸你两句还夸出错了?!李府来人有啥好谈的,你都知道他们父子把财物分别放在哪里了,而且连提取的凭证也有了,直接取回来就是,为何还要费那劲勒索?脱裤子放屁!”

高文举也不以为意,笑道:“我哪里稀罕他那几个钱,敲他是为了让他相信这事的真实性。再说那些黑钱可都是李老头父子的罪证!我要是黑了,不是替他消除了隐患,背了黑锅?”

白布衣想了想,不再反驳,埋头吃饭。隔了一会,又问道:“你说李沆和钱疯子会不会识破你这把戏?”

高文举道:“这点把戏,要瞒过别人,或许有可能,可想瞒过这种人,恐怕很有难度。不过钱疯子明不明白没关系,就算他猜到真相也不会说出来的,个中原因嘛,你懂的!至于李相公,那肯定是瞒不过的,说不定老头连幕后黑后是我都猜到了。不过他也不会说出来的,因为这事发生在他家了,嘿嘿,以他的性子,肯定会给李至通点气的,只可惜他一片苦心,不见得人家就会领情啊,搞不好啊,李至还会把这事猜到他头上去,到那时,嘿嘿,两位老伙计可就真的会闹的不可开交了。只要李相公这边和李至一闹翻,钱疯子那边再上一本,李至不倒就没天理了!”

白布衣苦笑道:“你可真够阴险的!这几年,若无李沆碍着情谊假装灯下黑任由李至胡闹,他哪里能如此嚣张?只有让李沆不再理会此事,这倒李的事才有几分把握。你这法子真真的算是打到要害上了。我就纳闷了,你还没进官场呢,怎么这么坑人的法子你都能想出来呢?你到底是文曲星下凡还是瘟神转世?”

……

工部尚书李至府。

李至浑身颤抖,哆嗦着将那沓状纸放到桌上,对面前站着的马大元拱手道:“孽子无状,居然用等颠倒黑白之事以图活命,真让老夫汗颜,让马管家见笑了。请马管家替老夫谢过相爷援手之谊,那小畜生虽则毫无骨气颜面,却终是老夫骨血。他愿意谤父,老夫却不忍舍子。无论如何,还是先等将这小畜生赎回再做他计。待他回来时,老夫父子同去相府面见相爷致谢!”

马大元拱手道:“如此,小人先行告退了,李大人留步!”

李至道:“马管家慢走。来人!送客~!”

马大元送来的那沓状纸,便是由李宗简亲自执笔,趁着李沆和钱若水招待两位好汉时誊录下来的副本。

李至目送马大元离去,脸上那股胆战心惊的表情突然一扫而空,冷笑道:“我儿可真出息了!此等事迹也被人问了出来。哼哼!为了扳倒老夫,相爷可真是上心啊!居然连这等下三滥的法儿都使出来了,看来老夫以前还真是看错他了!”

身边一个声音道:“东翁何出此言?莫非相公以为三公子被绑之事,竟是相爷所为么?”

李至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也是老夫关心则乱,一时未曾想明白此中关节罢了。试想一下,这汴梁城中,除他之外,还有谁敢对我儿下手?又有谁有如此大的能耐,在二十几名好手下悄无声息的将人掳走?又有谁会如此好心,既要掳人,却不曾伤了一人?世上有何等山贼会掳了我儿去逼问口供?呵呵,如今又妄图用这等敲山震虎之技来老夫面前显摆,企图让老夫知难而退,主动辞官么?却是打错了他的如意算盘!”

旁边那人将手中的供纸轻轻放回桌上,狐疑道:“恕学生不解,三公子所供之状,条条款款,无不触目惊心,若此状果然落在相爷手中,东翁恐怕……依学生看,唯今之计,辞官或许是唯一之生路。如何东翁却如此笃定,丝毫不能让呢?若相爷果然以此发难……”

李至呵呵一笑:“你且放宽了心,先把惟熙赎回来才是正经。只要我儿平安归来,老夫便再无顾忌,想凭这些东西扳倒老夫?他李沆也太小看人了!你等着看吧,看看谁才是笑到最后的人!”



157商业天才


class="width">高升客栈。

高文举与朱文方朱文远兄弟结束了会议,目送哥俩说说笑笑的离开,独自一人翻着报表和计划书陷入了沉思。他现在对这兄弟俩的能力非常的满意,短短半年的功夫,这两人就在自己并不给力的支持下,悄无声息的将陈州门大街两边的房产收购了近六成。而最让高文举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在这整个吞并房业的过程中,陈家兄弟居然没怎么向他伸手要过钱!两人所有的收购活动,完全是靠着最初拔付的那五万两银子的启动资金,用自己的聪明头脑不断赚取利润来完成的!当然,这个过程中,高文举也不时的会提出一些比较跨时代的有创造性的思维模式,可毕竟这个时代,能如此迅速领悟他的意思并完全付诸实施的并没有几个,两人能仅凭这点东西就能做到这一点,不得不让高文举对其刮目相看,看来,商业家族中的教育果然非同凡响!自己这回可真是捡到宝了!

这哥俩这回考试的成绩不理想,再加上在高文举手里有了完全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大喜过望之下,便给家里去了信,将自己打算跟着高文举混一段日子的计划提了一句,虽然在家族中也有许多人反对,但如今已成了朱家实际话事人的朱天赐却力排众议,大力支持二人的举动,并传了消息过来,让他们不要有什么顾忌,只管放心大胆的跟着高文举闯荡便是。其他人不明究里,可朱天赐和朱文方朱文远叔侄三人心里明的跟镜一样,高文举是什么人?海外最神奇的桃花岛的岛主!且不说他行事的作风如何,就眼下人家进京小小的试了一把,就考了个状元到手,而且还是轻轻松松的那种,整个大宋谁不知道他就是文曲星转世临凡?试想一下,跟着如此天仙一般的人物,又岂会没有好前途?

这哥俩心里没了掣肘,诸多稀奇古怪的创造性商业点子越发的多了起来,高文举反正也懒的打理这些事,索性就全权交给他们哥俩去运作了。这兄弟俩在高文举的提议下,将重心转移到了房地业方面,这也是高文举前世的一点基本经验,反正他觉得做房地产是最赚钱的。结果两人一出手,果然连连得手,经过不停的寻找房源,又转手出售,几个月下来,赚的钱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在这个过程中,兄弟俩居然还悄悄的留了一手,他们不断的用其他地方的房产与陈州大街的业主做着交易,在高文举的眼皮子底下,居然不知不觉的就把整个陈州门大街长达五里的一半多房业给拿下了。

高文举看到两人的报表时,第一个反应就是不敢相信,接着又以为这是两人递交给自己的计划书。而经过一番仔细讲解之后,他终于确定了事情的真实性,这其实也和这时房地产的价格并不怎么高有着直接的关系。两人在城中他处收购的房业一般都值不了几个钱,地皮一旦入手,两人就会依着高文举出的主意,先对其上的建筑进行一番改造修建,然后再出手。而这年头,修造房屋可都是需要大价钱和极大的功夫才能完成的。一般人,不到迫不得已是没人愿意请工匠、买材料,再受那一趟不死也要脱层皮的麻烦的。这时候,朱家兄弟组建的那支由流民中的工匠为主体的专业建筑队就显出了明显的优势,在他们几乎高出同时期平均待遇两倍的物质刺激下,这帮人干活的效率高的让人害怕。也正是由于朱氏房业比旁的中人多了这么一道改造的工序,这哥俩不但钱赚的快要盛不下了,还在业界搏得了极好的名声。甚至许多有些手艺的工匠也慕名而来,希望可以在他们手下讨口饭吃。

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不妨做的彻底一些,高文举索性趁今天这个功夫,制定了一个大大的商业街计划,便由着这哥俩折腾,第一步先将整个陈州门大街的房产尽数并吞,待全部入手之后,再进行第二步开发计划,否则被人发现这个计划之后,难免会遇到机灵些的人,最后演变成钉子户。

得到了高文举的肯定,这哥俩很是兴奋,毕竟这个计划是他们遇到的最大挑战。两人甚至出了一个主意,让高文举配合一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适当的放出些风声去,就说高升客栈极有可能要搬迁。其实大家都明白,如今的陈州门大街之所以较几年前相比繁华了不知多少倍,但这一切,多少都与高升客栈的商端路线有关,正是由于有了高升客栈招徕的这许多富贵人,这才将附近的生意连带着刺激活跃了。因此,只要高升客栈将要搬迁的消息一传出,再配合上朱家兄弟将新入手的那些房业尽数空置,人为的营造出一种凋零的假象来,那么,其他业主肯定会产生一种恐慌感,这时候,再去收购自然就容易的多了。

高文举当然同意这个计划了,反正高升客栈的业务并不会因为外面的情况而受到多大的波动,再说他也的确不在乎那几个钱,往远了想,若真的有这么个机会,估计也就只有这么一次了,一旦商业街最终成型并获得成功,那么日后再想依此例重来一次,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高文举将手中的计划书合上,交给旁边的龙呤云归档,用过午饭,自己一人又回到了实验室。

一进门,就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个人,不用问,自然也是白布衣白同学了。这时候的白布衣,一袭白大褂,眼上戴着高文举特制的防护眼镜,正专心致志的在打磨着什么东西。

高文举清咳一声:“白同学!你这是忙什么呐?”

白布衣回头瞄了一眼,见是高文举,很兴奋的将手中的东西一扬:“快来!昨夜我思量了一整夜,想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仿着你这小青蛙的样式,我打算将诸葛武候的木牛流马复原出来!怎么样?够厉害了吧?”

高文举大是郁闷:“就那玩意?还值当费这么大劲?糟蹋东西!”

白布衣马上不乐意了:“你这人!你知道诸葛武候那两样神物有多大好处么?说出来吓死你!你这为富不仁之辈自然是不在乎了,可那些贫苦百姓若是有了这个,就好比凭空多了一头畜生的劳力一般,又无须草料照顾……”

高文举笑道:“说的那么玄乎,不就是个工具么?百姓的现状,并非是靠这个东西便能改变的……得了,跟你说这个你也不明白。我只告诉你一点,武候那木牛流马并没有多难实现,不过却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你要真想弄,就自己慢慢在那琢磨吧。我提醒你一句,人家武候做那个东西的时候,可没我这里这许多工具,更没有这许多并不易得的材料。若你用这些东西制作出来,那一具得卖多少钱?百姓还用得起吗?还比畜生划算?你哄鬼去吧~!”

白布衣讪讪道:“或者先做出样子来,以后普通工匠也便可以仿造也不一定啊。”

高文举大笑:“你说这个自己信吗?武候当年也是为了军队使用才造出来的,你再想想,若真的可以普及,以武候的为人,他会不将此法传给蜀地百姓吗?枉你聪明一世,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

白布衣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或许果然有这节考校在内。对了,信送去了一天了,那李老贼的人来过了没有?”

高文举道:“人,倒是来过一个,和马六他们见了个面,问了条件就走了,只是让他们等着,也没说几时有回音。”

白布衣问道:“那李惟熙,若李老贼给了钱,到时真要把他给放了?”

高文举道:“那是自然!咱们陷空山的好汉,可不能坏了名头……嘿嘿,是这样,这李惟熙的供状现在落到钱疯子手上了,钱疯子想要扳倒李至,自然得把这供状落实了,要是见不到人,他怎么落实?你没见到马六他们都被跟上了吗?我估计呀,现在李府也被钱疯子盯上了,只要李惟熙一回家,那头肯定就发作了。不信这回还扳不倒这老东西!”

白布衣咂嘴道:“可惜呀,大宋对文官一惯很放纵,就算老贼被罢相,也不过是贬官流放到外地去而已,不会要了他老命的。万一被他找到个机会……不过这老东西我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这么一折腾,说不定就死半道上呢!”

高文举奇道:“大哥,你是修道之人呀,怎么能这么狠毒呢?就不怕伤天害理了?”

白布衣不屑的回道:“你那是迂腐!似这等作恶多端之人,杀之可救性命不知凡几。是以杀心即使善心!你都不如慧浚那老秃驴,人家还知道佛祖也曾作狮子吼呢!惩恶即使扬善的道理你懂不懂?读书读傻了吧,文曲星?!”

高文举很无语,正在这时,一直负责秘密和马六他们保持联系的龙溪云走了进来,悄悄在高文举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么快?”高文举一听说李家送了钱过来,对他们的效率感觉到挺不可思议的:“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说拿就拿来了,这青天白日的,也不怕惊动了旁人?”

龙溪云道:“这倒无须,他们送来的是四通号的交子。”

高文举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突然一惊:“你说什么?交子?”



158震惊


class="width">高文举面前的桌上,一字排开,整齐的放着十三张稍厚的上好楮纸。

楮纸上清清楚楚的写着金额,十张一万两的,三张一百两的。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白布衣不明白高文举为何对这东西如此吃惊:“若是别人用一万两的或者有假,这四通号的,那可是没得说,在大宋十五州境内,可是通兑的。你看人家李老贼多贴心,连利息都给了。”

高文举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老白,交子这玩意,你知道来历吗?”

白布衣笑道:“这回你可真算是问对人了。呵呵,这东西眼下看着挺方便,说起来,最初可是由一个心术不正的家伙一时起意弄出来的呢。”

高文举很奇怪:“这话怎么说?”

白布衣道:“这事说来话长。据说最早在唐末之时,有那么个不怎么出名的绸缎庄,叫四通绸缎庄。那时候兵荒马乱的,生意不景气也不说,还老要提心吊胆的防贼偷,防兵劫。有一回呀,这店里的钱正巧周转不灵的时候,碰上了来要债的债主。这店老板有心拿话把这事给糊弄过去,就和债主喝茶聊天一通胡吹,结果无意中得知,这位债主有意去苏州贩一回生丝,可又担心路上不太平,带的钱太多恐怕有个闪失。正好,这位店主的老家便在苏州,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个绝妙的主意来。他当时便告诉那位债主,说是自己有个法子,能保他在路上不用为这些钱操心。只需要那位债主将钱存放在自己的铺子中,由他出具一纸文凭,然后让那债主到了苏州之后在自家老宅去提现钱即可。当然了,这利息也是需要债主承担一些的,毕竟这风险就由他自家担了嘛。好在那绸缎庄也是个几世的老字号,那债主自然不疑有它,不但没收债,反而将自家原本的一些本金尽数存到了他家铺中。[wzdff贴吧手打团]经此一事之后,这家绸缎庄的老板便寻摸出了其中的好处来,联合了许多自家亲族中之人,在各地做起了此事。也是当时战乱不休,天下不太平,而有了此法,大家虽然要会出些息钱,却一不用费奔波之苦,二无须担那泼天的风险,他们的生意也就越来越好了。现在做交子做的最大的这个四通号,就是从这些商号上发展而来的,好像现在是有三十几家联号商铺都可以通兑了吧。~~~~说起来也已经有百年之久了。信誉方面,绝无问题。嘿嘿,说到这儿,又要提一句了,这四通号的大票子其实并不多,能用千两以上的人大多是些世族富商,至于万两的么,却只有了了几户了。想不到,李老贼居然连万两的交子也能拿的出手,看来这几年他也确实是没少搂啊。一万两的交子,啧啧,也就只有他这样高位的才能拿的出手吧。”

高文举一个劲的在自己头上狠拍,大意啊,太大意了!只记得史书上说,交子这东西是宋朝景德年间出现的,却没想到,那说的是官方交子,如今看来,这私下里早就有人用上了。亏得自己还在想着先用银币金币打开市场,取得信誉之后,下一步再发行纸币呢,现在看来,敢情自己早就落伍了!人家大宋早就有纸币了,还是百年老字号!谁说古人的思维不如现代人了?受教训了吧?***,既然如此,干嘛还费那么大的劲铸币?兴建银行、开发纸币的事情已刻不容缓了!要是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年,自己的金银币只能为人家四通号服务了!

白布衣只顾说,也没留意高文举脸色有些难看:“方才那一手大变活人玩的多漂亮啊,你是没见李府和御史台那帮人那个脸色,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大活人当着他们的面消失了,还真把他们那当成仙法遁术呢,呵呵,可笑死我了。[http://]也就你能想出这么缺德的法子来。你怎么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

高文举苦笑着摇摇头:“我没事,只是在想些别的事罢了。”

白布衣道:“眼下怎么办?那李惟熙咱们怎么放?”

高文举道:“这个你不用操心,大变活人的把戏回头再玩一把就行了。倒是这个交子,你想过没有,那老东西干嘛不给现银,却要给咱们交子呢?”

白布衣笑道:“这还不简单?分明就是想用这个法子来打探究竟这些钱是被谁取走了,好将来顺藤摸瓜,来个一网打尽嘛。”

高文举点头笑道:“这回咱们不去取钱,让他慢慢等着吧,憋不死他!”

……

皇宫集英殿。

钱若水一脸肃穆站在皇帝龙案对面,真应了他的名,面沉若水。当得知陷空山那两个傻大个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了一道符就凭空消失无踪的消息之后,钱若水就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不知道李至给人家送去了交子,还只当是谈判破裂了,估计两人这一走,李惟熙搞不好小命不保,这种情况下,他唯恐夜长梦多、日久生变,带着那沓状供,捧着奏折直接进了宫面圣。

皇帝召见他之后,听他说完,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那目光中多少透露出的气愤之态倒也让钱若水安心不少。他知道陛下对李至这位潜邸旧人颇多信赖,甚至人前人后皆以先生呼之,这份尊敬,可与李沆不相上下了。如今得知这位自己信赖有加的老师居然做出这么多有损江山社稷之事,如何能不恼怒!

翻看了一遍状纸,赵恒愣愣的望着前方虚空,似乎出了神,久久未出一言。

钱若水小心的说道:“臣启陛下,此状之中所述,李大人在这几年中,随意任罢官员,向下属索要贿赂,吞没他人财物等等事迹不胜枚举,更有甚者,李大人居然连进士名额此等国之神器之属也用来私买卖……种种端端,若迟早不明正典刑,只怕后患无穷无尽也。”

赵恒道:“钱卿,李先生的三公子被歹人掳了去,如今尚未赎回,生死未卜。你却给朕送来一份由他亲口供述的状供,难道你与那些绑匪有何关联不成?”

钱若水吓的一头冷汗,连忙跪下解释:“陛下明鉴!”接着将那天在李沆府中遇到的事情讲了一遍,末了还提出,如果陛下不信,可召李相当面询问。

赵恒不置可否,只是再向他问了一些那天李沆约见他时的细节,甚至连两人的谈话内容也问了一遍,这才不痛不痒的将他打发了。

钱若水心惊胆战的离去了。

赵恒却皱起了眉头,就是昨天,李至进宫来向自己哭诉了一通,说宰相李沆居然用卑鄙无耻的手段,将自己的儿子掳了去,然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将自己重重的抹了一遭,企图用此法来将自己扳倒。李至哭着向赵恒说,自己这几年的确做了许多有损江山社稷的事,可就算治罪也得由国法律条说了算,并且祸不及妻儿,他李沆怎么能用这种法子来对会一个交好了多年的同僚呢?

赵恒自然知道李至做过许多贪赃枉法的事,但他绝对不会因此而治李至的罪过,因为这其中有许多本就出自他自己的授意,想想自己当时刚继位时面临的凄凉境地。赵恒心里就会生起一股愧对李至的感觉来。当初,若不是李至主动为自己背上黑锅,通过用那些贪赃索贿的法子收敛了一些钱财来,自己这个皇帝恐怕当的都要丢死人了。甚至连父皇的丧事都要出了丑!

听过李至的哭诉,赵恒心里也挺不是味的。他也知道李至借着自己开了那个口子,大肆的收敛钱财,私相授受,甚至连早前那个明码出售进士名额的事他也知道。而他之所以在秋闱开始前将此事低调处理,就是因为不愿意动李至。毕竟这事与自己有着那么些关系。而在此期间,李沆曾数次向自己提出对李至的不满,甚至几度建设他将李至调离京师,而自己都出于同样的原因拒绝了。

想不到,如今居然出现了这种事。稍稍一想,赵恒便察觉到了其中的古怪,但他并不愿意相信这绑架案背后指使之人便是李沆。李沆随他多年,为人光明磊落,从无丝毫不合理法之举,如今让他相信,这样一位正人君子,居然会做出此等下三滥之举来,这让赵恒情何以堪?

可是今天见了钱若水之后,赵恒心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太天真了。如果不是他在背后指使,为何他要约见钱若水,问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而偏偏两个傻头傻脑的山贼就那么认错了门闯进了他的府邸?!这些事未免也太巧了些吧?赵恒一察觉李沆或许与自己的印象有出入,心里的痛苦简直无法形容。李沆随他多年,早前赵恒做太子时,便入了太子府做了他的教习,这些年来,一直是以一副严师的形象出现在他面前的。在赵恒心里,李沆就是个样板,是他学习的偶像。而且也是他一直以来最为信任的人,甚至就连他对禁军起了疑心之时,也是将此事交手给了这位自己最信任之人去处理了。如今,这个高大的形象轰然倒塌了。赵恒简直觉得这天下再无可信之人,似乎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在无时无刻的算计着自己一般。

“爹爹说的对啊。”赵恒眼中泪光闪闪:“当了皇帝,就注定了会是个孤家寡人。人家是不会拿本来面目和皇帝相见的。只会让你看到好的那一面……”



159圆桌会议


class="width">高文举哪里想的到李至搞的那些小动作居然与皇帝有关系?自然就更加的想不到,自己玩的那一手移花接木的把戏居然失了控。

原本打算将祸水东引,让钱若水主动出击去得了这桩好处的,哪里知道,就因为自己这场貌似凑巧的表演被有心之人利用,结果李至那里因为儿子被掳,反倒成了受害人,而李沆由于当时的情景特殊,而且事后又自以为光明正大的向李至通了个气,导致李至和皇帝都对他起了疑心。这种变化是高文举做梦也想不到的。

高文举自以为得计,认为有了那些证据,钱若水要扳倒李至,应该是小菜一碟。事到如今,自家又得了十万两银子的好处,那李惟熙又是个重要的人证,再扣着已失去了意义。而且那胖子自打老实配合,交待了所有事情之后,便得到了正常囚犯一般的待遇,用高文举的话说,再养着,太浪费粮食了,便由着马六他们几个,又用了一手碍眼法,把那家伙悄悄的扔回了九归客栈。

眼下,高文举更重视的,已不是“倒李”的事了,他觉得这种事情交给钱若水这种专业人才去处理是最好的选择,若想不被人察觉,唯有不再去关注,省得让有心人品出其中的味来。他现在最上心的,却是那个被称为“交子”的纸币。

要说这玩意背后的利润,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比高文举了解的更透彻了。他稍稍打听了一下,就已经将个中情况摸了个**不离十。原来,如今这个时代,交子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了,几乎所有实力强大一些的店铺都有类似的业务办理。

此时的交子业务,说白了,其实就是代客运钱。一般是由客人将自己的钱,存入有相关业务办理的店铺之中,等到了自己需要到达的地方,或者到了约定的时间之后,再去存入之地或者联号的店铺中取出即可。由于这个期间涉及到了时间和地点的变化,在这期间所产生的风险都由店铺承担了,因此,客人取钱时便要支付一定的利息给店铺一方。此时的交子业务已然有了极成熟的市场,大体上,百分之三的利息就是行业规范了。李至送来的赎金里多了三百两,就是这么个意思。

高文举得知交子业务的现状之后,马上就动了心思。他觉得以高升客栈如今的财力和名声,足以支持人们的信心。便兴致勃勃的召集了朱家兄弟、龙氏兄弟再加上白布衣,开了一个联席会议,征求大家的意见。[wzdff贴吧手打团]结果,很不幸,他的提议被众人同时否决了。

经过众人分析,高升客栈如今开展此项业务尚不成熟,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高升客栈没有足够的分店支持异地取兑,而异地存取正是这项业务最需要的功能。二是高升客栈如今虽然看着名头挺大,但实际上不过是个后起之秀,在大多数人眼里,只不过是个爆发户而已,远没有那些百年、甚至几百年的世族老字号有威信。-====-说白了,人家那些老字号,就算真的出了问题,总是有根底可以翻身,起码能保证客户资金的安全,可像高升这种骤然崛起的新秀,若是一旦出现变故,可就血本无归了。

经过分析之后,高文举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同时,他也注意到了这时人们对名声的重视程度。便在会议上临时作了个决定,将高升客栈的下一步重点转移到宣传上来。尽可能的在加强自身能力的同时,提高人们对高升的认知程度。希望大家群策群力,能多在这方面想些点子出来。

经过几天的准备和思考,第二次联席会议再次召开了。与会的人除了高文举、朱家兄弟、龙家三兄弟、白布衣、颜思齐这些上次参与的人之外,还多了柳三变和谢玉英。

柳三变对新生事物本就有着极强的接受能力,因此,接到会议邀请之后,直到入座,他也没表现出过多的失态,最多也不过是对新环境多打量了一眼罢了。而谢玉英则完全不同,她原以为高文举邀请自己出席,不过是与往昔一般,需要自己表演上一番为大家助兴,因此还带了两个弟子,捧了几种乐器一同前来了。没想到事情与她想象的完全不同,那两名弟子被请去别处休息,而自己则是被请进了那个以前从未见过的会议室之中就座了。

谢玉英打量了一眼,发现这种椭圆型的长桌大的不可思议,绕着这张大桌,周围摆了十几张椅子。她被带进来坐在柳三变下首时,心中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因为她只瞅了一眼,就发现从主位的高文举开始向下,依次便是白布衣和朱家兄弟,而另一面则是高升客栈的几位高层人士,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邀请着到这种场合来。自己不仅是女儿之身,且又操贱业,如今怎么能与这些贵人们平起平坐呢?一瞬间,她就感觉或许是哪里出了岔子,心中竟然惶恐了起来,连忙低声向身边最熟悉的柳三变出言询问。[wzdff贴吧手打团]

不一时,高十一捧着一摞红木制作的文件夹走了进来。这家伙本来就黑,如今又拉着脸一声不吭,只是接着次序将那些文件夹每人面前放上了一个,当走到谢玉英背后时,原本还想问他一声的谢玉英竟吓的没敢出声。

紧接着又是许猛,亲自客串服务生,推着一辆小巧的小车,依次为大家摆上一只挺大个的扣着盖的茶杯。谢玉英打量时,却见正在埋头翻看文件夹的高文举很随意的掀开了杯盖,杯中热气喧腾,明显是刚沏的茶水。谢玉英有些迷糊了,却又不便再出言相问。

这时,喝了一口茶的白布衣突然向高文举道:“你就不能找个斯文些的小厮来?这家伙哪里像是个端茶递水的料啊,你看给谢姑娘吓的,脸都白了!”

高文举抬起头来,连忙向谢玉英道歉,称自己考虑不周,请谢姑娘不要见怪,谢玉英习惯性的就要起身施礼,就被高文举示意柳三变给按回了座椅。高文举笑着解释说,此处才刚刚布置好,大家所议之事又属机密,实不便由外人插手,而自己手中暂时又没有放心的人可用,只好请大家先凑合对付一下了。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场中的气氛就不再那么僵硬了,不过谢玉英还是有些忐忑。高文举也知道这种模式的会议,肯定会让第一次接触的人一时无法接受,他也不愿多做解释,这种事情,还是需要潜移默化才能逐渐改善的,人都是社会生物,而像谢玉英这种见怪了大场面的人,自然会很容易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的。

“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就不要那么拘束了,咱们今天坐在这里,目的是为了解决问题,要是再讲究那些俗套,可就没什么意思了。今天的议题都在文件中了,大家先熟悉一下。”高文举一指背后挂着的大钟道:“十分钟后,咱们开始讨论。”

谢玉英见大家都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自己也小心的将那个造型精美的木制夹子翻开。顿时就被其中的巧妙设计吸引了目光。这个由上等红木制作而成的夹子中,除了摆放着一册装订得十分漂亮的空白册子之外,还在右边的盒面处用一个小小的铜夹夹着几页写着字迹的纸张,而正中央,一个小小的软布套中,露出了一只与眉笔极相似的硬木笔身来。

谢玉英翻看了那几页记录着会议议题的纸张,发现竟然全是关于高升客栈未来发展趋势和具体实施方案的条款,这一惊更是不得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会加入到这种事情的讨论之中来,这么说来,自己岂不是有了影响高升客栈的能力?

不过,既然高公子请了自己过来,自然就有着自家的考量,自己若是太过推脱,倒是坏了他的一番深意。平复了心情,谢玉英接着看起了那些资料,越看越是觉得高文举的能耐简直超乎了自己的想象。尤其是看到那个关于商业街的整体思路之后,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接着那些文字资料,她还看到了几张规划图,看到图中那让人耳目一新的建筑结构和布置,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

……

“交子业务的现状,大家现在都有印象了吧?”会议进行了一个多小时,见情况都已分析的很明朗了,高文举这才开口道:“如今的情况是这样,咱们高升有着桃花岛那些物资的供货渠道,也有桃花币的来路,这些东西眼下都有着巨额的利润,因此,咱们眼下的收入尚算得上可观。可大家想一想,咱们这里辛辛苦苦的通过这些东西来赚钱,可是那些与咱们大宗交易的客户们,手中却有着至少百分之三的资金被这些人凭空赚了去,百分之三啊!这些钱看着不多,可是汇总起来,那可是了不得的数字!当然,咱们自家开展交子业务的条件眼下还不成熟,而这个不成熟悉的条件,正是对我们在下一步的发展提出的要求。那么,如何改变这两个条件呢?在全国各地开设分号这个法子自然要去做,但是这件事毕竟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做到的,这方面我们还面临着许多困难,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我们缺乏足够的人手!因此,提高升名度,就成了我们眼下最为迫切而又力所能及的事情了。既然方向定下了,那就请各位各抒己见,有什么好法子都提出来,咱们群策群力,总能找出一条最适合咱们高升的法子来的!”

……

大家都提出了许多很有法子的思路,高文举深觉满意,将这些法子记录下来之后,便打算尽快的做出计划来并付诸实施。就在会议已经进行到尾声,已经无人再发表意见,高文举决定将事情敲定之后散会的时候,一直没有发言的谢玉英突然小声道:“公子,奴家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文举连忙道:“有想法?当然可以讲了,那些男女有别之类的说法,在咱们这里不适用,你尽管说来,就算说错了也没关系,本来就是想法嘛,不要怕出错!只要敢想就好!”

谢玉英得了鼓励,壮着胆子道:“奴家记得,小的时候,家里穷,病了连个大夫都瞧不起。奴家的父母就是为了给爷爷医病,需要钱,才把奴家作价卖给了牙婆……嗯,让诸位笑话了。奴家的意思是说,高升若是开个药堂,平日里为那些瞧不起病的人家施几钱药,那名声肯定会好的多的。只是,这药草的开销好像……”说到这里,自己也觉得好像有些过分,便住嘴不言语了。

高文举静静的望着她,见她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大声喝采道:“好!好法子!不过这个法子却需要完善。”

谢玉英闻言抬头看着高文举,她太明白那些穷人们的处境了,自己条件好些了之后,也用尽了法子试图做一些这方面的努力,无奈一人之力终究太小,杯水车薪的现状让她深感无力。如今得了这个机会,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说动高公子行此义举。只是,她也见多了那些有钱人的嘴脸,知道这些生意人大多是无利不起早之辈,偶尔施舍几次或许可能,可要开一个善堂这种只花钱没收入的黑窟窿,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做的。因此,她也是从可以提高知名度这方面来打动高文举,而且也没打算就真的能说服他。却没想到,高文举居然对自己的法子大加赞赏,并且似乎还有采纳的意向。至于高文举说的完善,她并不怎么在乎,只要真的能因自己的努力而出现一座善堂,那么什么付出都是值得的。

高文举露出一个很惭愧的表情道:“其实这件事,我们都应该早就想到的,今日却是谢姑娘提了出来,真让我们这些大男人脸上无光。嗯,这样吧,这件事我们就马上成立一个专门的负责小组来解决。我看,就由谢姑娘来牵这个头吧,诸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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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将是桃源奋起的三月,老白一定尽力为大家奉上越来越精彩的情节。



160巨变 >


class="width">在高文举的鼓动之下,谢玉英很兴奋的接受了这个任务。~~~~任务交接之后,高文举便给了她充分的授权,告诉她只要是自己觉得可行的法子,都不妨整理出来,回头在碰头会上和大家讨论之后,便可以付诸实施,并且还提醒了她一句,不妨利用一下她那个圈子里的姐妹们,大家一起组建一个相关的民间小团体来,如果可行,高文举这里会给她足够的财力物力支持。这样一来,即可利用歌ji那种庞大的交际网络扩大知名度,又可以通过此举使那些姐妹找到一种心灵上的寄托,正是双赢之局。<<>>

谢玉英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散会,马上兴冲冲的叫了两个丫环回去琢磨法子了,高文举也有意要磨练她,只是提点了几句,便来了个大撒手,也是希望她能通过这个过程成长起来,最终可以成功转型为领导型人才。没办法,他现在手头的人力资源实在是太紧张了,虽然已经扩大了招揽的面积和范围,可是人才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碰得到的。否则,大宋也不至于会对文官如此放任了。而且这年头的人思想并不十分开放,能有创造性思维能力的人更是凤毛麟角,如白布衣这等近乎于妖孽而又无心功名的,更是绝无仅有,算上高文举自己,也不过只得两个而已。

高文举和白布衣两人一路低声交谈,讨论着关于药堂的事情。

“药草好收,可医者不易得呀。”白布衣一针见血的指出最大的困难所在:“想找一个好大夫,何其难也?可若是随便找一个庸医去坐堂,却难免贻误病情,甚至误人性命!如此一来,原本扬名之事,便成了连累自家的累赘了。此节不可不慎呐!”

高文举点头叹道:“是啊,现在这条件,想有一个好医生,可真是难如登天!”他本来想到郭晋宝,可如今整个桃花岛都要靠了郭神医一人来维持,虽然他也费了心思调教了不少弟子,可毕竟时日太短,还没几个能拿得到台面上的。更何况,郭晋宝自己在云霄县还有着不低的名声,每隔一段可以打着进山采药的旗号去桃花岛转一圈,却依旧还得顾及着云霄的乡亲们,两下里就够他折腾的了,如何还能再让他进京呢。这招揽医生的事,可的确是让高文举犯了难。

白布衣又接着道:“就算有了好大夫,可善堂又如何能做的长久,也是个未知之数。俗话说富贵不舍千日粥,若只出不进,如何能保得善堂长久?”



161打上门来了


class="width">高升客栈,另一个隐秘之处的会议室。

白布衣很纳闷,这个会议室里的布置摆设与早上开会的那个会议室风格很接近,但其中的内容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面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他甚至见也没见过的地图,这张地图不但大的离谱,几乎将整个墙面都占了个严实,而且图上的内容也是他之前不曾见过的。他在图上仔细的查看了老半天,才总算把大宋的位置找了出来,稍一对比,这才发现,原来大宋的整个疆域竟然连北面的大敌契丹都比不过,再看了一眼用特殊颜色特意勾勒出来的燕云十六州,白布衣心里多少有些不是味。

就在刚才,高文举听说了刘老实夫妇的惨剧之后,并没有去看那刘霞一眼,反而拉着脸一头钻进了这里,白布衣当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鬼迷心窍一般的就跟着他走了进来,结果一进来就被这里面的各种新奇的作战装备迷花了眼。如今,高文举正在和龙氏兄弟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在商量些什么,白布衣见左右没自己什么事,而高文举对自己不闻不问,显然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的意思,他也放的挺开,就依着惯例,在作战室里四处寻摸了起来,掂起架子上的刀来试试分量,又拎起一把折叠式工兵锹来琢磨其中的奥妙。无意间又被眼前站立着的那个全副武装的木头人吸引了目光,顿时便被吸住了脚步,饶有兴趣的在那木人身上摸索了起来。

“好!”高文举一拍桌面:“那就这么定了,你们马上联络老八,让他尽快把李至和军中将领来往的证据送回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把这老狗给拿下!”

龙呤云也知道早前那个移花接木的计划,当下便问了一句:“少爷,我多嘴问一句。既然连钱大人和李相都奈何不得那李至,咱们这些东西,真的有用吗?”

高文举冷笑了一声道:“钱若水为何没了动静,想必自有他的道理。据我估计,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是钱疯子自己不愿意动手了,二就是他动了手而没实际效果。如果是第一种,那么李相公不应该没点反应,从李相公没有一点作为的情况来分析,应该是第二种可能了。而第二种可能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帝根本就不认可那些证据。~~~~不过没关系,无论哪个皇帝,这勾结武将的事可都是犯忌讳的。尤其是眼前这位……哼,只要有了这些玩意,我有十足把握让李至倒在这些证据之下。就算罢不了官,起码也要让他离开中枢!一旦他失了势,他那个宝贝儿子也就嚣张不了了,等到那时,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的事,恐怕也用不着咱们出面了。我不要他们父子的命,就要他们活着生受了这些,也好让那些位高权重者学个样子!”

老九龙腾云插了一句嘴道:“少爷,恕小的多嘴。之前绑了副相家的公子已经够的上不可思议了,那时毕竟还有李相爷和钱大人可以出头来做此事,咱们冒点风险也就罢了。如今您又要自己明刀明枪的去参劾李至,这个风险是不是太大了些?为了几个不认识的人,值得吗?”

白布衣听到这句,心头一动,手头把玩着木头人衣服上的皮带扣,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耳朵上,他也很想知道,高文举这么做的愿意究竟何在。

高文举正色对龙腾云道:“老九!且不说你是飞龙堂出身这层关系,就说你是个普通百姓的身份吧。我来问你,如果你遇到了什么看不惯了的事,你会怎么做?”

龙腾云不假思索:“这还用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啊!”

高文举又问:“那要是你打不过对方呢?”

龙腾云道:“那……大不了拼了性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当做没看见吧!那也太没血性了……少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那毕竟是朝廷重臣啊,少爷你虽中了状元,可要授官还得等到明年三月呢,如今你可是连正式的官员也算不上的,就算是,这大宋律法有规矩,以下告上者,可是要受重罚的。说不定,这往后的前程可就毁了呀!”

高文举很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很高兴你能这么为我着想。可你想过没有,如果律法不能对这种人形成有效约束,那么往后会怎么样?必然会变本加厉!然后仿效的人也自然就越来越多了,如此一来,天下的百姓还有什么活路?做了坏事就应该接受惩处,这是为了让受害者的冤屈得到昭雪,也是为了给后来者一点警示,让他们明白这世间的正义大道之所在!我相信,就算我这次以下告上也扳不倒他,至少也能给大家提个醒,也能让那些以权谋私者有所顾忌,要让他们知道,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那么贪图荣华富贵而忍气吞声的!相反,对于这种人,如果我们大家全都以为事不关己,就可以高高挂起,因而对旁人的惨剧不闻不问,那么,总有一天,这种惨剧会轮到我们自己头上的!到了那时,试问,却有谁还愿意会我们出头?又有谁还有这份血性来出这个头?!”

龙腾云惭然道:“腾云受教了~!我这就去联络八哥,尽快把差事办好!”

龙家兄弟出去办事了,白布衣看着高文举打量了半天,苦笑着说道:“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说你吧,赚钱的时候市侩让人牙痒痒,做的那些新奇东西又让人羡慕,原以为你那天只不过是一时义愤,能做到那一步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想不到,事到危急时,你居然还是个让人尊敬的血性汉子!我真是很奇怪,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成你这么奇怪的性子。你……真的只有十八岁吗?”

高文举呵呵一笑:“九不搭八!我有血性和年龄大小有个屁的关系!要不是拦着,我那天一刀就把那畜生给剁成两半了,哪里还会生出如些多的麻烦来?刘老实夫妇又岂会遭此不幸?其实说起来,这也是我的不是,当时就不应该那么放心的让他们离去……”狠狠的拍了一把桌子:“钱若水拿了证据,整整半个月都没有丁点动静,我就应该想到他是动不了李老贼的,可偏偏却不愿意把事往那处想。我更没想到,那李惟熙居然如此不知好歹,受了一次教训非但毫不收敛,更是变本加厉,如今居然连人命也敢害了!若不教训此贼,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布衣道:“那你瞅个便,一刀剁了他便是,何苦要费如许多的精神,又要连自家前程都搭在其中?”

高文举道:“当日若是一刀剁了他也便剁了,本就是个路见不平的事。可如今再剁他,可就完全不同了。如今的情况是,他明知道国法律条对他无可奈何,而且还可以仗着自己手上的权利任意的剥夺他人性命,这说明他在利用律法和权利的漏洞在狐假虎威。只要扳倒了他爹,没了靠山,他自然就会被剥了那层虎皮,变回一条落水犬。到那时,我让要所有正在和企图用这种法子来为所欲为的人看一看,如此罔顾天理人权,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你说,如今砍了他,除了给自己背一个江洋大盗的黑锅在背后之外,还有什么好处?而且,即使今天砍了他,难保明天就没有第二个,第三个这样的衙内冒出来。有了他的教训在前面,后面的,可能就更加的会保护自己的安全了,到那时,连暗杀也对付不了的衙内,会对老百姓造成什么样的灾难,你想过没有?”

白布衣摇摇头:“我没你想的那么深远。只是,小九说的对,你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在拼啊,就算你真的告倒了李老贼,依着大宋律法,恐怕日后也很难再有升迁的机会了。而且,一个敢以下犯上的官员,往后在官场上的处境会变的很艰难。”

高文举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抓老鼠。若果然如此,这大宋官场还有何可恋之处?这种只能祸害百姓的官儿,不做也罢!”

白布衣怔怔的看了他一会,突然大笑道:“不错不错!此言深得我心,哈哈!好小子,果然没看错你!”

高文举微微一笑,经过这一场貌似突如其来的交流,两人之间的隔膜又少了一层,不知不觉间,白布衣已经不再那么排斥他了,如果搭上在大宋官场的前景,换来一个真心投靠自己的白布衣,这交易对高文举来讲,其实并不算亏本。原本他也没打算真的就去当官。

“少爷~!”龙腾云脸色阴晴不定的跑了过来:“被您说中了!咱们这里还没动手,人家倒先找上门来了!”

高文举道:“来的,是什么人?”

龙腾云道:“是禁军的人,有五六百号人马。小的还没弄清楚是哪部分的人,他们眼下把咱们客栈的前门堵了,封了街道,只是叫管事的出去答话,大哥眼下正在和他们交涉。”

高文举和白布衣对了个眼神,沉声道:“走!出去会会这些狗腿子,我倒要看看,是谁的铁链更粗一些!”

昨夜码了半章,一大早就起来码齐了为各位奉上。

列位看官,手头有票的,还请照顾小人一二。



162送上门


class="width">陈州门大街,高升客栈正门前。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禁军士兵将整个高升客栈的门前围的水泄不通,许多附近的买卖人和过路行人望着这声势浩大的场面,不断的小声揣测。

“不是说这高升的老板是新科状元吗?听说这高状元门路也挺广的,等闲之人根本就不敢来招惹他。前次那孙侍郎家的公子在这里闹事,还不是被他活活羞了脸面,还赔上了许多银钱才放的人。今天怎么就有人如此大胆,闹上门来了?”

“这可说不准!他门路广是实,可也不见得就没人敢惹吧!你看看这些军爷的打扮,那是禁军四卫里的神卫军!知道不?这神卫军可不比其他,乃是当今天仁孝爷爷亲掌的!还有哪个他们不敢招惹?”

距离这几个议论声较近的几名士兵闻听此言,脸上不约而同浮出一股自豪的气色来,再望向这些人的表情可就缓和的多了。

“你说这高升是招惹了谁了?怎么就弄出诺大的动静出来?”

“这谁知道呀?这高升可是出了名的销金窟,就算有座金山也不够在这里面造的。不过人家这做生意也是明码标了价的,就算在这里花了钱,那也是愿打愿挨的事,没道理再为这个来滋事啊!”

“有理!许是得罪哪个贵人了吧,你没看那后头围着的那一伙子,看那打扮,就像是哪个大官家里的下人,估计围在里头的那个,才是正主儿吧!”

一声轻咳,却是对面那执着兵器负责阻拦大家的士兵向几人使了个眼色。

“谢军爷!”几人连忙点头哈腰向后闪,个个浑身冷汗。登时会意,看来他们猜对了,这就是哪个大官来寻事的,若是被他知晓了自己碎嘴议论的话,一个小指头也掂死了自己。亏得方才说了这些军爷几句好话,人家指点了自家,否则还真是挺危险的。

高升正门前,一匹高头大马之上,领头的武官一脸傲气用手中的马鞭冲着龙呤云指指点点:“要问本将名讳,你还不够格!我也不来与你啰嗦,只叫你家主子出来答话!丑话说到前头,本将耐性不好,再有一刻,若还不见你家主子的面,可就别怪儿郎们动手了!”

这时候,高文举和白布衣也到了大厅,高十一跟在身后。许猛带着一群普通人装扮的手下,早在之前就已经在门前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中散了开来,展开防御阵型,只等着高文举发令就要发难。~~~~

高十一做了个候命的手势,这才让高文举二人出了门。

“不才便是高升客栈的东家高鹏。”高文举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将军率部围了小店,所为何事?”

那马上将军依旧一脸趾高气扬:“本将侍卫步兵司,神卫军都虞候杨智!”

高文举并没有依着习惯久仰大名,反而换上了个相对冷漠的表情道:“我高升依法经营,照章纳税。不知杨将军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事?”依旧问的是方才那句话,很显然,是不愿意给对方面子的意思了。

杨智见高文举居然敢如此对自己,心中不禁有些怒火中烧:“高鹏!我来问你,今日早些时候,可有一女子进了你这高升客栈?!”

高文举冷哼道:“我高升打开门做生意,王侯将相、三教九流,只要愿意帮衬小店的,无不举双手欢迎。莫说是一个女子了,我高升哪一日没有三五十个女子驻足?杨将军竟是为了这个来堵我的门?”

杨智顿时气结,手中马鞭狠狠一挥,怒道:“我也不来管那别的女子,我只问一人!高鹏!我问你,有一叫刘霞的女子,可是在你们高升客栈之中?!”

这时,高十一悄悄在高文举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高文举眉头一扬,理也没理杨智,反问了一句:“确定是他?”

高十一点头道:“错不了!黑子他们几个跟他呆了那么多天,能认错吗?再说他那身材,想认错也不容易啊。”

高文举又问道:“不会被他察觉吧?”

高十一笑了笑:“只要不出声,他肯定不知道。那几天脸上可都挂着东西呢。”

高文举心里一阵痛快,这个李三公子可真是个妙人儿,自己这儿正在发愁怎么让皇帝相信李至勾结武官的事呢,人家就主动送上门来了,这回要是把握不住可真要辜负人家李三公子这番心意了。当下吩咐道:“知道了,让他们盯紧点,这儿交给我吧。”

杨智见高文举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居然和一个下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简直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心头更是恚怒,可他也知道高文举是新科状元,人家又没犯到自己手里,为这点事,他还真不敢拿人家怎么样,只好更加怒气冲天的喝道:“高鹏!本将问你话呢,耳朵聋了?”

没弄清楚事情原委之前,高文举还会顾忌几分他的身份,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李惟熙就在后头遥控,高文举哪里还会再把他放在眼里。当下冷冷道:“想要问我的话,你还不够格!我也不来与你啰嗦,只叫你家主子出来答话!丑话说到前头,本少爷耐性不好,再有半刻,若还不见你家主子的面,可就别怪儿郎们动手了!”

这番话竟然是将片刻之前杨智的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他,且还将时间缩短了一半。说这番话是时,高文举中气十足,浑然不同于方才那种平淡的口气。因而,这略显威严的话语自然也清晰的传进了围观的人群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人群中各种议论声音都响了起来。

“牛啊!这高升果然是背后有人啊,何时见过有人敢如此对神卫军的人说话?”

“嘿嘿,这位杨将军这回可是丢大人了,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带兵了!”

“今日这事,我看多半无法善了,那神卫军是什么人?那是陛下的亲兵啊,眼里放的下哪个?什么后台能比得过陛下大?!”

“那可说不准……且看看吧,人家高公子敢如此说话,自然是有几分底气的。”

杨智根本没想到,居然有人敢这么对自己说话,因此一下竟然愣住了,直到周围各种议论声传到耳中时,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猛然间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来冲着高文举道:“大胆高鹏!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新科进士!就算是你入了朝堂,最大也不过是个六品芝麻官,竟然敢如此与本将军说话?!你可知不敬上官是何等罪过?信不信本将军只凭这一条就可将你关进大牢?!”

高文举嗤笑道:“你无缘无故,带兵堵了我的门,居然还有脸来说我不敬上官?还指望用官大一级压死我?你知不知道,老子在进京赶考之前就已经受朝廷册封为一等太平绅士了?你那什么都虞候是几品?从四品吧?老子的爵位是正三品!现在谁是上官?”

高文举生平最恨的就是这种甘愿为他人爪牙去坑害无辜的没骨气之人,哪里肯再有好脸色给他,一时气愤,连称呼都变的粗鲁了起来。听得旁边的白布衣直咂舌,他知道高文举偶尔会有些粗鲁,却不知这家伙居然还有如此野蛮之时。

杨智一听高文举这番话,心里直打突突,他这才想起来,貌似以前听人说过高鹏这个太平绅士的爵位传闻。只因他这个爵位乃是捐官,入不得台面,只不过是个虚名而已,正经仕途出身的人没人放在眼里。因此,大伙倒更看重他这个新科状元的身份。盖因那一等太平绅士之虚名拿来装扮门面尚可,在官场上,实在没几个人会将他当回事。而状元郎则表示了他有着日后飞黄腾达的资格,而且是实打实的正经来路。虚名归虚名,平常你可以忘记,可要真的碰到较劲的时候,人家这秩比正三品的爵位还真的挺要命,起码就不是他自己这个从四品的都虞候能随便上门欺负的。

可杨智心里却也自有计较,他自己本是神卫军一名寻常军官,只因几年前通过门路巴结上了李至李相公,这几年一路青云直上,官位涨的有如坐了火箭一般。最让杨智感动的是,重阳节之后,他的老上司,原来的神卫军都虞候李牧居然因病无法理事,向官家递了辞呈,没过几天,这都虞候的帽子居然就落到了自己头上。他心里明白,这自然是李相公的脸气使然。心中不免存了报效之意。

前几日,闻得李三公子被歹人放了回来,杨智连忙前去探望,说话间就露出了报效的意思。没料到,今日一大早,他就接到了李三公子传来的话,让他点上五百人一同去办一件事,杨智二话不说,马上点了平素关系不错的一支人马,簇拥着李惟熙就杀奔了陈州门大街。原本想着趁此机会,上报相公的知遇之恩,下圆弟兄们的拥戴之情,待做完了三公子的正事,好好的在这有名的销金窟里捞上一笔,大家也不枉劳累一场。不想,三闹两闹,竟然弄到了这副田地。

想一想自己的前途,再掂量了一下一个闲散爵位和现任副相的轻重,杨智只好青着脸嘴硬道:“神卫军乃天子亲兵,管你什么太平!什么绅士!凡有敢违抗本将军令者,一律以谋反论!”他这是豁出去了,打算用话语将高文举震住,然后再顺势将三公子交待下来的事先办了再说。

高文举冷笑道:“以谋反论处?你好大的口气!我倒要问一问你,神卫军乃天子亲兵不假,可我也曾听人说,天子亲兵,无天子令不得随意调动。你们到这来堵我的门,是奉了哪位天子的令?不拘圣旨军令,拿来我瞧瞧!没有圣旨任意调动,不知是谁想谋反?!怎么?害怕了?真当老子是菜鸟,随便来个阿猫阿狗也能捏扁搓圆的么?哼!给人做狗,就得有做狗的觉悟!遇到自己做不了主的时候,就赶紧回主子身边去扯裤腿!求了人家来出头,别在这死撑!仔细被人打折了狗腿~!”

人群中,也不知是哪个不怕事的大声叫了一声好,杨智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替他解了围:“好利的一张嘴!本公子倒要看看,你到底能嚣张到几时?



163自取其辱


class="width">杨智长呼一口气,连忙滚鞍落马,低眉顺眼向一步一颤走过来的李惟熙抱拳施礼:“末将无能,惊动衙内了,还请衙内恕罪!”这般行止,哪里还有丝毫禁军将领的风采,不但高文举看他不起,就连那随他一同前来的神卫军士兵也颇有些看不过眼,只是碍于身份,无人敢出言讥讽罢了。~~~~

李惟熙虽然跋扈,但并不笨。其实今天这场面就是他自己一手弄出来的,场上的变化发展到现在,虽然有些波折,却并未超出他的意料之外。那日,李惟熙被送回九归客栈之后,他一醒过来,第一时间就是与家人对了一下自己被掳走的时间,通过时间的推算,李惟熙非常肯定,自己被囚之处,就是京城之内。而李惟熙从小到大,也不是没受过苦遭过罪,却没有任何一次能与这次被掳带给他的痛苦和屈辱相提并论。因此,他并没有听从老爹老娘的劝说,就此偃旗息鼓,反而在得知老爹已经将自己那份供状之事一笔抹平之后,生起了报复之心。

经过一番推理,李惟熙很快就抓住了刘老实这条线,通过一些小小手段,他很顺利的将刘老实夫妇控制到了手中,无奈那封丘县令实在窝囊,将人扣了一天也没能问出半个屁来,李惟熙一怒之下,想出了个狠招,他指使人将刘老实夫妇送上了西天,并且有意放任刘霞离去,目的,就是为了让刘霞引自己找到那背后相关之人。当然,他起初并不认为那帮助刘老实一家的就一定是绑架自己的人,不过他却认为这两者之间极有可能是有些关联的。而且他当日为了刘霞的事也多少受了些气,收拾这老两口就权当自己收了些利息。

当他听盯哨的人回来通报说刘霞进了高升客栈之后,顿时恍然大悟,再结合了高升客栈的种种传言,前后一比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被掳,极有可能就是被关在了这高升客栈之内。而这高升客栈一惯嚣张,背后所倚仗的,应该就是李沆!旁人也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在这之前,由于李至与他分析过绑架他之人的身份,父子俩一致认为,此事背后的推手乃是李沆那老不死。因此,李至认为此事应当到此打住,只要儿子没事,对方又没能在朝堂上将自己告到,再这么闹下去就没有必要了。只需要假以时日,找到个李沆的不妥之处,在陛下那里轻轻的点上一句,就足以将那老东西搬开了。到那时,还不是任由自己上下其手?就因为李至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李惟熙再去揪着此事不放,等事过境迁之后,再与李沆算总帐。李惟熙在得到高升这条线索之后,唯恐父亲阻拦自己报仇,便连老爹也瞒了,直接寻到了前日上门来与自己结交的杨智,请他点了兵马前来为自己出气。

李惟熙的原计划很直接,他认为像这种做贼心虚之所,听到自己上门来寻人,一般都会推脱说人不在其中的,这时候,他就可以打着搜捕的旗号纵兵搜查一番了,只要找到了他们客栈中的地牢一类的所在,那么,自己完全可以将这黑店一把火给烧了,给那李沆老儿一个好看!也让他知道知道,少爷并非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那三天的经历,给他带来的痛苦,实在是太深刻了。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到将这些人全都拿下之后,一定要好好让他们体验一番那三天三夜无法休息的感觉,不!要折腾他们五天、七天,直到活活累死方才罢休!

让李惟熙没想到的是,这高鹏的嚣张程度,竟然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而这新官上任的杨智也脓包,居然三言两语就被人家给诈糊住了。在后面听的火冒三丈的李惟熙见高文举居然将谋反的帽子反扣了回来,哪里还按捺的住,马上就跳了出来,他要好好教训这牙尖嘴利的小子一回!

看到杨智这副德性,李惟熙气也不打一处来:“没用的东西!一边呆着去!”杨智讪讪的退后一步,马上化身为李三公子的跟班随从,一副狗腿模样,看的周围那些随他而来的兵士直犯恶心。

“高鹏!”李惟熙用那胖乎乎的肉手一指高文举:“今**就算说破了天,本公子也要将你这黑店抄个底朝天!”

高文举两眼稍稍一眯:“你***又是哪根葱,哪颗蒜呀?!抄老子的店?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此言一出,更是嘘声一片,还伴随着一阵阵知晓李惟熙身份之人的倒吸冷气之声,更兼之有高升客栈的许多人的嗤笑声……将李惟熙气的面色铁青,太阳穴起伏不定,额头青筋别别直跳。

“你有种!”李惟熙用近乎于咆哮的声音吼道:“来人呀!把这黑店给本公子抄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杨智很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又为难的看了一眼高文举,再回头看周围自家的兵士时,却只见一片冷漠的目光,当下也没了计较,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惟熙唾沫直往他脸上喷:“你这废物!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快抄!出了事,有本公子顶着!”

高文举哈哈一笑:“你顶着?!敢问阁下是哪位呀?你顶的起嘛?赖蛤蟆打哈欠,你好大的口气!”他有意激怒这个胖子,嘴里的话也就多少让人听着有些不太舒服了。

李惟熙哪里受人如此数落过,也是气糊涂了,拍着胸脯吼道:“我是李府三公子!”

高文举伸开双手做了个大大的手势,一脸好奇的说道:“请恕在下孤陋寡闻了,却不知我大宋何时有了个李府三公子的官职?不知这三公子的官是几品几级,居然连天子亲军神卫军也能任意调动?!”

李惟熙真的晕头了,又接着吼了一句:“我爹是李至!”

高文举又做了个十分夸张的害怕表情:“哎呀!吓死我了!”迅速又换了个不屑的神态,变化之快,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些吃惊,这时代的人都讲究稳重,像这种后现代风格的演技很是让人耳目一新。高文举便在大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那副让人恨的牙痒痒的蔑视表情和语气道:“你怎么不说你爸是李刚呢?还你爹是李至!漫说你不过是李相公的儿子,就是你爹亲临,无凭无据,红口白牙就想来抄老子的店,那也得问问老子愿不愿意!你那一套,吓唬吓唬街头摆摊的还凑和,想在老子面前玩这个,你差的远了!”

周围的百姓一片轰声,太解恨了!太过瘾了!这李府三公子的恶名大伙不是没听说过,可人家后台硬,背景深,就算为非作歹了又能怎么样?没人能碰的动人家。这回可倒好,碰上个硬茬了,而且还是个另类硬茬。

高鹏的名声,那在街头巷尾是有着许多不同版本的传言的。尤其是他有醉酒斗败了契丹小王爷,陛下面前骂愣了礼部侍郎,又在客栈里扫了吏部孙侍郎的面子……种种端端,都使老百姓觉得,这人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又因为他中了状元,大伙就觉得他一定便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自然百无禁忌了。

可谁也没想到,这位文曲星转世之人,应当是全天下斯文人的楷模的士林翘楚,居然也有如此粗犷的一面,不但敢和文人相斗,就在武将阵前也面不改色,而且还一口一个老子的尽占人便宜。这等人,若非亲眼所见,打死都没人相信,世上真的会有这么一种人存在的。

李惟熙吼道:“你这黑店里收留逃犯,私设刑牢,早已触犯了我大宋律法!今日,本公子一定要抄了你这黑店!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高文举一脸不耐烦:“收起你那无耻嘴脸!没的让人恶心!逃犯?私牢?大宋律法?若是别个说这样话倒还罢了,你李三公子居然也能说出如此有理有节的话来,真让人反胃!要做坏人,不妨就直接一些,抄家伙上来,老子接着便是!大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谁要皱一下眉头都不算爷们!干嘛非得学人家那些斯文人,非得要整出个什么出师之名,把自己弄的好像正义使者似的。我呸!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呢!做人无耻也没什么,可总得有个限度吧?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趁着老子心情还不错,赶紧叫了你的狗,滚蛋!”

李惟熙心头的无名业火被这一通骂激的爆发了:“给我上!砍了这个王八蛋!一把火烧了这黑店!”

杨智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高文举早前那一句,未得圣旨擅自调动与谋反同论的话,可算是真的捅到他的要害了。他现在倒不是害怕高文举敢不敢和自己动手,而是在担心,如果自己真的在这里动了兵器,那回头可就彻底的说不清了。到时候,以眼前这位这张毫无遮拦的利嘴,没事恐怕也能给说出事来,更别提真的有事。这谋反的罪过,那可是要抄九族的呀,自己辛辛苦苦,巴结李相公,图的不就是有个好奔头嘛?按说适当的回报人家一点也是情理中的事,就算担点风险也无所谓,可这风险,不包括拿九族的亲人性命当赌注哇,况且这一局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输定了的。一想到这里,再看看李惟熙那完全把自己当狗一样看的嘴脸,杨智脸上顿时阴晴不定,站在那里发起了呆。



164众叛亲离


class="width">一方面,扬智也是挺担心那个谋反的罪名被扣到自己头上。

另一方面,他也是被高文举这一番理直气壮的表现给震住了。虽说杨智身为禁军将领,平素也可以称得上是天子亲兵,等闲之人也不会被他放在眼里。类似这等开店的老板也好,新登弟的举子也罢,甚至是许多尚在朝中任职的官员,对于他们这种拥有着不可比拟优势的人说,那都是蝼蚁一般的存在,说训一顿,哪个不得乖的和孙子似的乖乖听话?可自家人知自家事,像他们这种身份,用来吓唬那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和寻常官吏还凑和,可真要是碰到了背景后台比自己强的人,那还不是一样要装孙子,就好比李三公子虽然连个正经的官职都没有,可人家一发话,像自己这样的身份的文武官员,不知道有多少会挤破了头的去跑腿。如今,他碰到了一个摆明了李府身份依旧毫不能让的主,这就让杨智心里起了疑了。

他又不是傻子,眼前这阵势,摆明了是人家高鹏根本就不把李相公放在眼里,这种情况无外乎两种可能,一就是他在虚张声势,还有就是,人家的确有背景有后台,根本就不需要把李相公放在眼里。结合眼下这情景看,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唯今之计,李衙内生气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如何保全自己才是正事啊。谋反的罪名,别说坐实了,就算沾上那么丁点边儿,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天人交战之下,杨智一时站在原地发起了呆,根本无视身边那个近乎于咆哮的胖子。

李惟熙见杨智居然半天没反应,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劈头夺过杨智手中的马鞭,冲着他没头没脑的就抽打了起来:“你这个废物!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何用?!”一连用各种恶毒的语言咒骂,一边发疯似的在杨智身上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个变化,又让在场的所有人大跌眼镜,这李三公子,也太跋扈了些吧,那杨将军好像也太脓包了些,说到底,还是人家高公子太牛气!各种议论声也没有丝毫顾忌的四下扬了起来。

杨智心念一转,知道今天这场子自己已经先在高升这边折掉了,而且找回来的机会似乎也不大,如今李衙内又如此残暴,正好可怜借机将将这头的事给抹平了,毕竟李相公那边再恼火,最大的可能也不过是寻些由头贬官去职罢了,可要是真的和高升对着干,搞不好那谋反的大帽子可就要扣实在了。<<>>

“够了!”杨智很狼狈的躲避了一会,突然出手如电,一把将李惟熙手中的马鞭夺了下来,怒气冲冲的一指似乎有些愕然的李胖子道:“李衙内!你早前说相公有令,说这高升客栈窝藏钦犯,因事急从权,未及请旨,随后便补上。末将轻信了你的谎言,带了弟兄们来此帮你捉拿,岂料此行居然是为了你的一已之私!如今,你见事不成,居然迁怒末将!我堂堂都虞候,被你当众鞭笞!是可忍,孰不可忍?!哼!末将这便去与李相公当面问个清楚明白!也免得让人以为我杨智有不臣之心!”

这番愣头愣脑的话一说完,杨智铁青着脸,再不肯看李惟吉一眼,大手一挥:“撤!”

那些神卫军士兵,早就被方才高文举的慷慨激昂给震慑的不轻,接着又见李惟熙居然对自家主将如此无礼,说骂就骂说打就打,呼来喝去,有如奴仆,心中多少都有些不是味。连带着也有几分看不起杨智的意思。如今,听到他这番措辞,这才明白,哦,原来将军是被这死胖子给骗了啊。一听杨智下令撤退,顿时将平素训练有素的水平发挥了个十二成,也没人出声,呼啦一声,迅速的列了队,潮水一般的退走了。原地只留下了瞠目结舌的李惟熙和距离他还有十来步远近的李家随从。

李惟熙也没想到,原本在自己面前乖的和狗一样的扬智,居然在这紧在关口反水了,而且还扔了一顶假传圣旨的罪名丢在自己头上。可怒火攻心的李惟熙这时候非但不觉得事有蹊跷,反而越发的凶狠了。两眼中甚至隐隐有血丝出现,他已经彻底的丧失理智了。

“哼!滚了干净!”李惟熙冲着一声不响撤走的神卫军吐了一口唾沫,转头一看,自家那几个随从居然还站在十几步开外,怒声骂道:“狗才!还不给我把这牙尖嘴利的小子拿下!”

跳梁小丑一般的喊了半天,回头一看,那帮人居然依旧没有挪动半步。自从他遇到绑架之后,李至就将这个宝贝儿子的护卫加强了三倍不止。如今,李惟熙出入行止,人前人后绕在他身边的李府护卫足足有三四十号人。方才李惟熙在神卫军的圈子中与杨智在一起,那些护卫也就没跟过来,可如今,杨智的人都撤走了,这些人居然依旧没过来,而且喊了一嗓子居然也无动于衷,这就让李惟熙心头的怒火简直无法管束了,恨不得合把刀来先把这些废物给剁了,再去和高文举拼命。

高文举冷冷的看着他,如同欣赏一个蹩脚的丑角在台上表演一般,那眼神中的不屑和鄙视让李惟熙心头都能滴出血来。旁边的百姓们这时已经有大声嚷嚷的,各式各样的讥讽之语充耳不绝,甚至有人在高呼,连自家的狗都不认主了,正是作孽多端,以至众叛亲离的报应!

李惟熙弄不明白高文举究竟用了什么法子,他心里只有一股冲天的怨气和愤怒。面前这个嘴上如同有毒一般的小白脸,居然几句就说反了杨智,还将他自家的家奴吓的当场连动弹的胆量都没有了。而比较要命的是,他自己虽然恼火,却终究没有抄刀子上去拼命的底气。虽则小时候曾下过苦功夫,也习了几下散手,可这些年,自打父亲入了东宫太子府之后,官儿越做越大,他早就养尊处优,将那引起累人的玩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自己这一身肥肉,连挪个步都显得有些困难,方才又费了大力气去抽打杨智了,如今哪里还有精神和高文举过招?

气急了的李惟熙,反而很快冷静了下来,他迅速的将眼前的种种现状盘算了一下,赫然发现,离开了那些家丁护院,自己和高鹏对上,居然连一丁点的胜算都没有。若真的动起手来,到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受过一次刻苦铭心教训的李惟熙顿时有如三伏天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了,双眼目光闪烁,整个人不住的微微颤抖。

高文举之所以半天没说话,是因为他也没料到那杨智居然是个杀伐果断的主儿,虽然看他巴结李惟熙时的样子有些无耻,可一遇到涉及自己性命前途的时候,居然会毫不犹豫的和这位片刻之前的恩主翻脸,甚至不惜将罪过甩到李惟熙头上。他跑的倒是挺干脆,可这一跑,却也将高文举早前的计划给打乱了。

早在发现李惟熙就在现场的时候,许猛就已经率领着手下悄悄对李府那些护卫布下了个水泄不通的包围圈。就在高文举和李惟熙对峙的要紧关头,许猛手下那帮人不动声色的将李府护卫中的一大半悄悄拿下,并很快的换上了自己人。本来是打算在双方冲突爆发之际,由这些人发起突袭,将这个李胖子再度擒住,然后以此为要胁,再将杨智劝下,待说服杨智之后,扭了李胖子直接去见圣驾,发起最后一击,让李至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没想到,杨智居然临阵脱逃了,很没意义的把这个胖子抛弃了。这时候,李惟熙再喊自己人,想来硬的,不好意思,这些人有一半已经被高家人替换了,而另外一半,则被那些面子陌生的同僚用小刀抵着腰,控制起来了。

看着李惟熙面如死灰,高文举也觉得他挺可怜,稍一环顾,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高文举冷冷开口道:“知道什么叫

众叛亲离吗?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知道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吗?!看看!李三公子,就是明证!”

李惟熙举起那颤抖的胖手一指高文举:“你……”却不知此时此刻,说些什么才合适了。

高文举眼中闪过一丝冷漠道:“为了贪图刘霞的美色,你仗着老爹的权势,威逼利诱,当街纵火,居然将刘老实夫妇那祖宅一连烧了两次!如此居然还不算,只因他们不肯屈服于你的yin威,你居然指使人将那夫妇二人害死,连尸体也纵火烧了!如此丧心病狂,简直人神共愤!我不怕告诉你,刘霞还就在我高升客栈,可我绝不会把她交给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

李惟熙浑身颤抖的看着高文举,又扫了一眼自家那些呆若木鸡的随从,憋了半天,憋了一句:“你等着瞧!”

高文举哈哈一笑:“都这时候了,你还敢如此嚣张?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也不用说什么狠话,也用不着回去抱着你爹那老腿哭诉,回头又想个法儿来对付我。今天,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你父子如此倒行逆施,已成了这开封城中最大的祸害!我要将你父子二人一同告上金銮殿!不把你们父子绳之于法,我高鹏绝不罢休!就算拼了前途性命,也在所不惜!”

人群中连声介的叫起了好。

“状元郎!好样的,我们支持你!”

“好样的,我们为你作证!”

“这死胖子这些年祸害了多少人呀,可得有人管管啦!”

“老天开眼啊!”

……

李惟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不过,他也很明白,自己如今在这里是丁点的便宜也占不上了,再争执下去,只能是自取其辱罢了。甩了把袖子,恨恨的转身打算离开了。

高文举冷笑着说道:“回去睡个好觉!”

李惟熙闻听此言顿时如遭雷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猛然间转过了头,死死的盯着高文举,眼中射出两道令人心寒的杀气。



165粗鲁才子


class="width">李惟熙长这么大,经历大小变故无数,年少时也曾受过不少苦,可最让他感到屈辱和仇恨的,却是前个多月前那一场“今夜无眠”。<<>>可以说,那几天的遭遇,让李惟熙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居然并没有以前想像的那么坚强,居然也有撑不下来的时候。他永远都记得自己那天因为无法睡眠而不得不向人服软求饶的事,几乎就在他崩溃的同时,心中一股怨恨的气息就同时深深的种下,随着日后的恢复一天天的壮大了起来。被送回家后,起初两天他还有些心有余悸,可稍稍经过家人的劝解,马上就生出了几分顿悟之心。知道自己若是无法将此事彻底了解,那么从此之后,此事必将成了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最大的隐患,搞不好以后连觉也睡不安稳。这才想方设法的想要寻到那处地牢,然后再顺藤摸瓜,将对方的底细都挖了出来。而且他早在地牢中时,便已想明白了当时事情的经过,他才不信世上有什么仙法妖术之类的东西呢,稍一揣测便知道了是对方用了什么**之类的对自己一干人动了手脚。因此,他觉得大白天的,又是重兵围困,又是出其不意的,就算对方有什么花样,也未见得就能使得上。

方才那阵变故已经让李惟熙有些失态了,可眼见得双方力量悬殊几乎就在高文举的三言两语中就被掉了个个,心中也是骇然,再冲动的心思当下也收敛了起来。可就在他已经服了软,打算离去的时候,却听到了这么一句几乎让他心神出窍的“安慰”。那三天的经历,他根本就没对任何人说,因此,除了他本人之外,便是那些审讯自己的人才知道了。今天本来就是怀疑高升客栈与关押自己的事有所关连的,苦于一无证据,二无实力,已经无法动粗硬来了。可现如今,听到高文举如此一片“好心”的劝解自己回去睡个安稳觉,让他如何不起疑心?两眼中的凶狠之色毫不掩饰的射向高文举,分明就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高文举对他这一脸凶相视而不见,淡淡说道:“怎么?难道没了下人服侍,连路也走不了了?”

李惟熙用一种很古怪的腔调问道:“是不是你?”他已经尽力的将自己那将要爆发的怒火强行压制下去了,可依旧无法保持平静。

高文举自然知道他这句貌似没头没脑的话中所指了,却有意的回了一句同样模棱两可的话:“可不就是我喽?!”

李惟熙浑身直抖,胖手指着高文举恨恨道:“你有种!你等着!”

高文举怒道:“有没有种轮不着你说!老子如今就站在你面前!你能咬我的蛋?!”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鸦雀无声,连胖子李惟熙那粗重的呼吸声也清晰可辨。

太粗鲁了,太霸道了,太野蛮了,太有男人味了!谁能想到,如此粗鲁的说法竟是出自于如此文雅的高大才子之口?

李惟熙本来就气的不轻,再被这么一激,胸口一阵急促的起伏,仿佛有一口痰堵在嗓子眼似的,半天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指着高文举不住的发抖,挣扎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高文举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接着痛打落水狗:“你这种货色,除了仗着老爹手里的权势,欺负平头百姓之外,还有什么本事?没了那些为虎作伥的狗腿子,你连个屁都不算不上!眼看着事已至此,不赶紧回家去抱着你爹的腿去求援,居然还敢呆在这里装模作样?你真当我高鹏好欺负?!滚回去告诉你爹!让他洗干净了屁股,等着坐牢吧!”

这一句杀伤力更大,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谁敢用这种口气侮辱当朝副相?什么叫牛人?高大状元非常形象生动的向大家诠释了这个概念。大家突然意识到,原来有时候,这些狠话的确是比斯斯文文的讥讽挖苦来的更直接,更带劲,更解恨一些。以至于整个开封城中,许多年以后,遇到有争执时,往往会有人不屑的说对方,你能咬我的蛋?!让你家谁谁洗干净了屁股,等着从牢!之类的狠话。

李惟熙铁青的脸突然泛起一阵潮红,仰天发出一声很恐怖的吼声,一口鲜血直直的冲着天空喷起了有三尺高,整个人随后硬挺挺的摔倒了下去。这个变故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早就听人说高大才子在状元楼曾用言语将契丹小王爷斗的吐血而逃,还只当是好事者牵强附会之举,哪有人能被气成这副模样的?如今,看到李惟熙这下场,哪里还有人再有疑心?

“文曲星下凡啊!”人群中,突如其来的响起了这么一声,随即,一片叫好声此起彼伏的跟着响起。搞的高文举脸上都有些微微发烫,连忙吩咐将李家那帮护卫放掉,让他们将那半死不活的胖子抬回去。

可怜那帮护卫,原本以为今天可以借着神卫军的大旗来报昔日那一箭之仇,就算找不到正主,起码也能出一口恶气,哪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个下场。李惟熙来时骑着马,回去时却骑不得了,只能由这群倒霉蛋抬着走,本来这街道上还有出租轿子马车一类的拉脚人,如今他们也没那个脸气,而且也怕人家不见得愿意做自家生意,只得几人一组,轮着将李惟熙抬起走了。这样也好,总比方才落到人家手里那种境界强些,刚才那一段时间,对这些护院们来讲,恐怕终生都无法忘记,太震撼了,三四十号人眨眼之间,就完全被人家牢牢控制了,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平日干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自然知道人家是不是玩真的。没人怀疑,方才那种状况下,只要那个唾沫横飞的高大才子一个眼神,自己这些人恐怕就身首异处的下场。如今逃得了性命便是祖上有余德了,哪里还有人敢再说三道四?只是大伙见识了高升客栈的彪悍,心里对在李家这几年的行径多少也起了些疑惑。李惟熙被送回家之后,这一伙三四十人的护院居然先后离去,一下子走的干干净净。而李府中人忙着为李惟熙请大夫,也没人留意这个,等李至回过神来想去寻个人来问话时,已经寻不着当时在场的任意一个了。

……

“十一,我问你这事,你以前见过文举像今日这般么?

”李惟熙走了,看热闹的百姓也散去了,高文举也不知钻到哪里去了,白布衣觉得有些古怪,揪着高十一两人嘀嘀咕咕的聊了起来。

高十一想了半天,这才摇摇头道:“少爷平日极少说这等粗鲁的言语,不知为何今日竟会如此失态。”

白布衣又问道:“那你有没有留意过,文举平日遇到什么事的时候会生气发火?”

高十一道:“这些年,少爷好像总共发过三回脾气。第一回,是老爷出事……嗯,老爷过身的那时候。第二回,是姑奶奶回府的时候。今天这是第三回。”其实还有一回,是在吕宋岛那时候,不过高十一觉得这时候说出来好像不合适,也就没提。

白布衣想了想道:“这家伙,平素看着很是稳重,有时候他那稳重的样子都会让人忘记他的年龄,甚至连重阳节那天那么危急的情况下,也不见有丝毫火气,连动手杀人也显的那么斯斯文文。怎么今天见了李惟熙居然会如此失态?”

高十一奇道:“这不是挺好的嘛?几句话就骂走了那个神卫军的都虞候,再来几句又把李衙内骂倒了,多解气!我觉得少爷今天闹的挺好的呀。”

白布衣摇摇头道:“你不明白。今日我一直陪在他身边,他身上的气势变化我感觉的最明显。起初与那杨将军对面争执之时,文举或许心有不满,可并没见他动真火。反倒是神卫军撤走之后,咱们已胜券在握之时,我发觉他的气息竟隐隐有些控制不住的感觉。到后来,李惟熙已经服软要离去时,他更是多此一举的说了一句话,将那李惟熙给勾了回来。虽然最后李惟熙被骂的吐血了,可我觉得,文举那时候反倒更生气了。那感觉就好像是,有气没撒完一般。我想了一下,咱们和这李惟熙打的交道总共也就这么两次而已,若说是有旧仇,自然是不可能的。那也就是最近有什么事,勾起了他的真火。可那刘霞来的时候,他连见也没见一面啊,说是因她父母的事,也有些不太像啊……哦,我明白了,他不是不愿意见,而是觉得这事与自己有关,没脸去见人家……原来如此啊~!”

白布衣原本是在和高十一交谈,说着说着变成了自己喃喃自语,话到最后,他居然有些失神的向后院走了过去,原地只留下了一头雾水的高十一,睁着一对牛眼看着白布衣一步三晃的离去,心里头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当白布衣赶到高文举的房间时,高文举正将一封信交给许猛,低声交待了几句便将他打发了出去。

“你打算怎么扳倒李至?”白布衣很直接。

高文举揉了揉太阳穴,自嘲的笑了笑:“还能怎么办?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就算我不发,李老贼肯定也会动手。后天就是大朝会,中间只有一天时间,李老贼肯定明天会进宫去在皇上面前告我的黑状的,搞不好,明天日落之前就会有动静了。”

白布衣道:“那你有什么准备没有?”

高文举露齿一笑:“等!”

严重感谢莫玄飞、郁闷之死两位同学的慷慨打赏!

今天真郁闷,早上传了这一章便出门去补充存粮了,结果回来一看,居然没发布,差点气的和李胖子一样吐血了。实在对不住大家了。

啥也不说了,重新发布一次,赶紧弄点吃的,然后接着码字,争取第二章早些传上来。鞠躬,遁~!



166各说各理


class="width">白布衣一愣:“等?等什么?”

高文举道:“等明天日落前的动静,若是直接来人要索拿我,那就是咱们输了,若是来人通知我自辩,那就是还有一战之机,我就要用这一战之机,把李老贼彻底打翻!”

白布衣听他这么一说,便明白他已经有了对策,而且肯定已经开始了运作,便不再担心了。心念一转,突然又好奇的问了一句:“你怎么那么恨李惟熙?”

高文举被问的愣了一下,脑海中顿时闪现出了前世的许多记忆,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到白布衣依旧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只好无奈的说道:“我不是恨李惟熙,我只是看不惯这些二世祖的做派罢了。”

白布衣自然无法理解一个身处在人人平等的法治社会中,升斗小民遇到特权阶级居然连丝毫尊严的安全都没有的遭遇。更无法体会一个原本与世无争的普通人遭遇大变,心中那股暴戾被激活之后会有多大的杀伤力。当然也有就无法明白为什么平素极是沉稳的高文举为何在遇到一件连刘霞本人都已经认命了的惨以剧之后,居然会如此失态。

经过此事之后,白布衣倒是感觉自己隐隐约约有些摸到了高文举的脉络,心里反倒生出了几丝欣喜。师出名门的白布衣,在师傅陈抟老祖的指点下,为了突破自己的道心境界而游历江湖数十载,无奈一直收获甚微,原以为世间并无师傅所言的那种近乎于逆天一般存在的人物,直到遇见高文举之后,突然眼前一亮,感觉师尊所言当应在此子身上。为了验证和解惑,他一步一步的布下了个局,终于如愿以偿的接近了高文举。可让他倍感无奈的是,虽然距离他越来越近了,可自己那股陌生感却似乎从未消失,反而有些越来越强烈的感觉。

直到今日之前,高文举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对于白布衣来讲,几乎都处于无可捉摸的境界。以他行走江湖,阅人无数的经历,居然对此人的行止完全的看不透彻,让他多少有些无力的挫败之感。在他眼中,一个毫无缺点和软肋的人,几乎是无敌的。而高文举便是这么一个人。白布衣与他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他深不可测,仿佛在他眼中,世间所有的事都是过眼云烟一般,可就是有着这么一种超然于物外的心境,他却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钱、权、名声、地位,林林总总,这些常人穷一生之力或许也无法踏进门槛的东西,在他面前,犹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而这种游刃有余的境界,不就是自己这些年苦苦追求的吗?

以前,高文举在他面前,有如完全封闭的一个神秘世界一般无可捉摸,有了今天这事为引,他总算感觉到自己已经非常接近对方的内心世界了。经过一番分析,白布衣可以肯定,高文举嘴里的二世祖,那些衙内公子之类的人,便是他的一个逆鳞所在,只要触碰到了这个底线,那么就极有可能导致他失控。这应该是高文举本人为数不多的缺点吧,不过对于白布衣来讲,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是有缺点的人,那就是可以打败的,只要找到了正确的方法,总有一天,他会将这家伙超越,达到另一个境界的。

同时,白布衣心里又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很清楚,重阳节当天,高文举遇到李惟熙之时其实已经动了杀机,若非顾忌自己的立场,当天夜里,或许李惟熙就已经被一刀两断、身首异处了,可正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劝解,才导致高文举调动了那么多的人手,浪费了那么多的资源,最后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安排了那个移花接木、祸水东引之局,可结果却是,非但没有让李家父子有丝毫收敛,反而多搭上了刘氏夫妇两条性命。那么高文举今天那么失态,或许也是在后悔当日一时手软,以至于埋下如此大祸的由头在里面吧。

高文举今天之所以那么粗鲁,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出于上辈子那种职业习惯,他今天的本意其实是打算把那个李惟熙激怒,使他忍不住先对自己动手,然后自己再趁机来个“自卫反击”,接下来就堂而皇之的把这个胖子扣起来,然后再把心中那许多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残忍的法子通通在这胖子身上演示一遍,好让他吸取这个刻苦铭心的教训。谁想到这胖子虽然跋扈,却也是个有眼色的主,眼见得自己丧失了优势,居然死活不肯自己动手,搞的高文举很是失落,也直接导致了他那**的语言越来越过火,最后竟然连那些平日想一想都觉得粗鲁污秽的词语都招呼上了。

相比于高文举的郁闷,李至李相公心里的感觉可就不能用郁闷来表达了。他现在恼火的简直没法形容。在李惟熙被人救醒之后,倒是破天荒的没有夸张,将事情的经过源源本本的向父亲讲了一遍。

李至一听说儿子居然没跟自己商量就调了神卫军去抄人家的店,顿时就觉得浑身发冷。别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就在重阳节之后,陛下突然对禁军的将领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总之,许多禁军将领都心领神会的递上了辞呈,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对军中势力很不放心呀!而自己这个傻儿子,居然就在这个时候,把那个刚刚上任,屁股还没坐热的愣小子杨智拉着就去报私仇了。这事要是被陛下知道了,自己最好的结局恐怕也只能是体面的告老还乡了。何况,到最后,居然还得知那杨智事到临头居然还把那口大的没边没沿的黑锅轻飘飘的扣到了儿子头上,这让老头如何受得了?

把事情的整个过程弄明白之后,李至咬牙切齿的唾骂不已,他这时候依然固执的认为,高文举的后台便是李沆,那小子能如此明目张胆的绑架自己儿子,分明就是倚仗了李沆的势。而今天发生了这么严重的冲突,不用问,那小子肯定会向李沆通风报信,然后那老匹夫肯定会第一时间向陛下进谗言,倒打自己一耙。事到如今,为了自保,李至想来想去,觉得唯有主动出击才会有一线生机。

“备轿!”李至顾不上一脸沮丧的儿子和脸色凄惨的二夫人,大声喊了管家过来:“老夫要进宫面圣!”

就在李至烟烧火燎的赶向禁宫的路上,大宋的皇帝陛下赵恒正一脸笑容的和他最宠爱的德妃刘娥就一封来历神秘的奏折做着讨论。

“想不到此事居然还有如此多的古怪。”刘娥很感慨

的说道:“这个高鹏也真是胆大,居然就敢绑架李家三公子,还勒索了十万两银子。”

赵恒冷笑道:“听听,十万两啊。李先生眉头也不见皱一下就甩出去了。哼,这几年,他仗着朕的名头没少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念在最初也曾为朕出过大力气的份上,朕一直不愿意敲打于他。不想,今年居然连进士名额也让他拿出去卖了,若非朕提前察觉,将此事消弭于无形,恐怕弹劾他的奏折整个文华殿都装不下了。原以为经过此事,他多少也知道收敛些吧,岂料非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利起来了。哼!真当朕是任人摆布的汉献帝么?”

刘娥笑道:“官家好好的,为何拿自己与那不出息的做比较?也不怕坏了名头?”

赵恒笑道:“汉献帝其实小时候也挺聪慧的,可惜生不逢时,主弱臣强,文武官员都不把他当回事……不说这个了,你看看这个,接替了李牧的这个杨智,便是李先生一手提拔上来的,结果呢,呵呵,还没为朕正经当过一天值呢,倒先替李先生当了一回差!若非碰到了文举,换个别家,恐怕这时候连尸首都烧成灰了。”

刘娥正色道:“官家自打重阳节登高归来后,对禁军的变动好像有些急进了……臣妾多嘴了。倒是这个高鹏,怎么就如此强势呢?”

赵恒道:“是非曲直,如今还说不清楚,且再等上半个时辰吧,唉!朕手下怎么就没有如此能干的人才呢?人家的折子经了几道手都送到了,怎么他们反倒落在后面了。”

刘娥闻言一惊:“官家的意思是说,高鹏身边,官家也安排了人手?官家也太高看他了吧?一个毛头小子罢了,能有多大能耐?”

赵恒摇摇头道:“你不明白的,对于这家伙,朕现在也是头疼的很……这家伙究竟有多大能耐,朕也很好奇啊。”

一个小黄门柔声禀报:“官家,带刀侍卫邓祥求见。”

赵恒笑着对刘娥道:“看看,足足晚了人家半个时辰。”又高声道:“宣他进来吧!”

……

赵恒和刘娥听着邓祥将现场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完,早就乐的合不拢嘴了。

“哎呀,官家。”刘娥笑的枝花乱颤:“这个高鹏是咱们那个新科状元么?怎么比市井泼皮骂人还难听呀?他就不怕那李三公子冲他动手么?”

赵恒笑着将邓祥打发出去,喃喃的说道:“或许,他就是在等那个小胖子动手吧。这家伙,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呵呵,李先生这回够头疼的了。”

小黄门又来了:“官家,工部李大人求见!”

赵恒看了刘娥一眼:“看!来了吧,得,咱们就见见受了一肚子气的李大人吧,看看他又有何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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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暗箱操作


class="width">李至一见到赵恒,也顾不上自家超过人家两倍有余的年纪,便如同一个在外受了欺负的孩童找到父母一般,放声大哭。-====-搞的赵恒有些不太好意思,连忙劝解几句,又吩咐赐座上茶的将他安抚住。这才柔声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李至便添盐加醋的把自己儿子被李沆和高文举联手绑架的事痛哭流涕的讲了一遍,又说是他本来以为此事经过陛下调和,已经是告一段落,揭过一页了,就劝解了儿子让他咽了那口气,毕竟大家同朝为官,都是在为大宋出力,还是要讲究以和为贵的嘛。谁想到那高鹏居然放出话来,说自己如何懦弱如何胆小怕事之类,儿子气不过,便上门去理论,却又被他给了个大大的羞辱,也是自家儿子打小便被教育的遇事不可用强,当下便将这口气强忍了下来,却不想居然被气的吐了血……

赵恒和刘娥听到老头这一番渲染,心里直乐,心道这老头还真是敢想敢说啊,如此颠倒黑白的话都说的出来。这时候,李至已经说到高鹏仗着李沆的势如何如何嚣张跋扈,开的店价格高的吓人,卖的东西贵的离谱,将谁谁谁都勒索过,谁谁谁都敲诈过等等,将高鹏说的如同在开封城中开了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店一般,说到最后,颤巍巍的老头掏出一本奏折出来说到,本来此事涉及到了自家,他有些不方便出头,可这高鹏眼见的越闹越离谱了,老臣也顾不上这些小节了,只要拼了得罪李相公也要参那高鹏一本云云。

让李至稍稍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官家这回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自己和颜悦色的劝解几句,然后将自己的要求全盘接受,而是很公事公办的受了那道奏折,翻过一遍之后便吩咐下发到中书省去按程序处理,由于李至非常巧妙的在奏折中只字未提李沆,只是完全的针对了高鹏而去,因此,这道奏折也便如同普通的弹劾案件没什么两样了。只是碍于李至在当面,赵恒便淡淡的对那传旨的小黄门交待了一句,让中书省迟早批示下发,让那高鹏明日便上折自辩,如果搞不清楚是非曲直,就在后天的大堂会上廷辩吧。

李至听到这吩咐,心里就先打了个突突,这种完全将自己的事情公事公办的情景可是不太常见呐,这只能说明对方在官家眼中的地位不下于自家。心里便越发的肯定了高鹏背后有李沆这个老匹夫支持的推测。~~~~又一想,官家摆出了这么个会审的架势来,分明就是要给自己和李沆一个当面较量的机会。他相信,以那个高鹏一个新科进士的身份,就算上了金銮殿,也不过是做个摆设罢了,只要自己火候拿捏的好,一定可以将他逼到供出背后之人的程度。对于三年来苦苦寻求顶替李沆做宰相的李至来说,这可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呀。只要后天一家伙把李沆打倒,那接下来,这宰相的人选,除了自己之外,还真就没别人更合适了。于是乎,只一眨眼的功夫,李大人便琢磨出了十几种可以当堂将高鹏追问的哑口无言的说辞,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后天的朝会上决一生死了。反正,看眼前的情景来说,最坏也不过是输了之后丢点人而已,要是侥幸赢了,那可就完全的不同了。起码日后不用再受李沆那老匹夫的白眼和训斥了。

高文举没等到第二天日落就等到了消息,一大早,宫里就来了人,不出意料的向他送来了李至参劾他的折子,并附了一道让他上书自辩的旨意。这种超格的待遇,可是非常的稀罕的。一般来讲,遇到有官员被同僚弹劾这种事情的时候,中书省都会给一次允其自辩的机会,如果辩来辩去弄不明白,那么就要立案侦察了,随后就是三堂会审之类的做个定性,捕风捉影的事就当正了名,铁证如山的呢就要领了惩罚去乖乖认命。可这些流程一般都是对身处官场之人才会启动的。想不到,高文举这样的一个新科进士,尚未正式步入官场,就先领教了这么一手,不可谓机缘不浅。不过,看一看旨意上那个一等太平绅士的头衔称谓,就不难理解了。

传旨的太监领了高文举送上的茶钱之后,笑mimi的闪了,剩下高文举一脸兴奋的拿着那道圣旨左倒右看:“嘿嘿。好东西呀,还没当官呢,先领到一份圣旨,可得仔细保管好喽,以后都是传家之宝,过上个一千来年,后代儿孙过不下去了,拿这个换钱就能几辈子不愁。”

白布衣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担心啊?且不论此事最终谁胜谁负,但就论这道旨意,就不是好兆头!”

高文举很奇怪:“怎么就不是好兆头了?普通官员做一辈子官也不见得能弄到一份圣旨呢,我这还没入官场呢,就先搞到一副。看看!正儿八经的圣旨!这可是好东西!比当年范叔拿来忽悠我那个什么册封玉碟什么的手感强多了。老头非说那道旨意是下给他的,传完了旨意就要归他收着了,要了几回都不给我,没点意气!”

白布衣无语了,叹息了一声道:“入官场的第一道旨意,居然是让你上折自辩,这岂不是注定了你要是非不断,官司缠身?”

高文举大大咧咧道:“这有什么关系?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只要不是直接来抓人的,都说明咱还有一战之机。嘿嘿,李老贼这回可要失算喽!你看看他这折子里说的这些破事,话里话外还指桑骂槐,分明是说有人在我背后为我撑腰,这老家伙是不是阶级斗争搞的太久,脑子搞糊涂了?他这么个拉扯法,只能最后把楚王和皇帝扯出来,嘿嘿,那能好的了吗?”

白布衣道:“你昨天不是还在推测,说皇帝对你多少有些防范之心了吗?怎么看到这道旨意就跟吃了定心丸一般完全不当回事了?你凭什么肯定皇帝一定会向着你?”

高文举哈哈一笑:“你不是神仙吗?算算不就知道了?”

白布衣一时气结,瞪着眼恨恨道:“算你狠!白瞎我为你操这半天的心了,巴巴的跑来受你这气?!明天你被那老贼在金銮殿上骂死了也休想我去扫一眼!”

高文举笑着道:“小心我屁事没有,回头气死你!”

白布衣甩袖离去,走到门外,正看到柳三变、莫玄飞、朱家兄弟等一群面带忧色的家伙正在那东张西望,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看个屁!那家伙就等这道圣旨呢,用得着你们在这咸吃萝卜淡操心?!该干嘛干嘛去!”

众人对最近和高文举形影不离的白神仙有着一种没来由的畏惧和信任,见他这么说,自然不觉得早前那面色不善的太监带来的是什么坏消息了,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口大石,不复方才那提心吊胆的模样。本来还有人觉得是否应该进去再和高文举落实一下,白布衣来了一句,他要琢磨明天打官司的事,没事别去打搅他。众人这才一轰而散。

白布衣有些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叹道:“赚钱赚到数不清,文才好到中状元不费吹灰之力,音律强到自己可以做出新乐器,动手时又冷血到杀人不眨眼,骂人的时候胜过泼妇万倍,遇事不骄不燥,连人缘都好的让人眼红……呸!这小混帐简直就是妖孽转世啊!居然还如此年少英俊!天呐,还让不让我等名门弟子有活路了?”

白布衣离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个高文举。这时,许猛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他面前,双手递上一个食盒轻声道:“少爷,吃饭了。这是刚刚从南衙送来的小点心。”

高文举将手中那卷装裱的精美异常的圣旨很随意的向身边一扔,在食盒中捣鼓了几下,抽出一封信来,一边阅读,一边喃喃自语:“这么看起来,皇帝那里也是对李老贼和禁军勾结起了疑了,照这么说的话,明天要真的廷辩起来,还真的不能提及这事。李老头只要没昏了头,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揭这黑盖子的,这么一来,我这个皇帝内兄肯定越发疑心了,嘿嘿,行!李至啊李至,以前你暗算范叔的帐,勾结蜀地叛匪请飞龙堂暗杀我的帐,这回老子一块跟你算了!唔,说到证据,咱还真的不缺……”

高文举很快就写了一封回信,随后又将几件收集好的材料准备好,很仔细的装到一件精美的食盒之中,收拾好之后,喊过许猛,将食盒交到他手上,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只是很默契的点了点头,便挥手将许猛打发了。

正午时分,这只外观精美的食盒出现在了开封府内宅,楚王殿下的饭桌上。

未时三刻,同一只食盒摆到了皇宫中的龙案上,一脸淡然的赵德才在皇帝将其他人都赶走之后,很小心的将食盒中间那个精巧的机会打开,取出了那一沓资料,轻轻摆在赵恒面前。

天色快要黑的时候,一天都没出房门的高文举从那只食盒中取出一封信来,抽出信笺匆匆扫了一眼,嘴角浮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喃喃道:“还是老政委说的对啊,能摆到明面上的东西,看着挺唬人,其实都是些屁事,真正能要人命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嘿嘿,李老贼,这回,也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暗箱操作!”

抱歉,传晚了。这一章改的很辛苦,又想将整个过程讲个清楚明白,又想加快进程,原本近七千多字,删的只剩下了三千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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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候宣


class="width">高文举当街痛骂李三公子的事情,只用了一天功夫,就传遍了整个开封城,就算想找个没听说过的人都有些难。

这位新科状元郎,实在是太给力了。自打他进京以来,传言就没断过,一次比一次厉害,一次比一次让人夸张。更加让人觉得贴心的是,高大才子的每一次出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代表着人间那股弱小而正义的一派。醉斗耶律文那次是代表着整个大宋,关乎着国家体面。狠揍孙衙内那次,可是替着所有被这小王八蛋欺负过的生意人出了一口恶气。高调公开自己与谢玉英关系,喊出了许多人心底的呼声,又赢得了所有欢场女子的尊重。秋闱那次更夸张,几乎是替所有的考生将那股无名业火发泄了出去。琼林宴上更是如此,两个不对付了几十年的老兄弟,被高大才子一番话批的抱头痛苦,言归于好。

这些传说中,最让人赞不绝口津津乐道的,却是每次高大才子那惊艳绝伦的文采。状元楼那些让众多自认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书生们羞愧的简直不敢见人。而那几首歌曲和那一篇篇即兴而作的绝佳文章,更是为混迹在各大酒楼茶馆的歌ji和说书先生们提供了绝佳的素材……总之,一句话,高大才子牛大了!

而这些与那天李衙内的遭遇比起来,可谓小巫见大巫了。对于那天高文举与李惟熙对骂的场景,经过短短一天的口口相传,已经衍生出了数不清的版本。这些版本中,大多数亲历的人在对旁人讲解时,虽然对方一脸无法相信的样子,,但讲解的人却依旧感慨,自己毕竟不是高状元,没法发挥出人家那种气势的十分之一,啧啧,那阵势,那气派,太让人向往,太让人回味了……

由于以上种种事迹,外加那天痛批李惟熙,将其骂到吐血的事情这么一渲染,高状元不知不觉的就在百姓心目中树立起了一个高大伟岸无所不能的正派角色,成了百姓嘴里弱势群体的保护神,正义的化身……完全一面倒的正面形象。

至于民间支持高状元的人有多少,看看今天开封城里的气氛就能看出些许端倪了。类似这种官员被弹劾参奏的事情,一般情况下都是瞒不住人的,更何况此次高文举被李至参这一本更是闹的沸沸扬扬,据说官家一接到奏折马上就转到中书省下发旨意,让状元郎自辩了,或许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状元郎在官家眼中的重要性了吧。而京城中的百姓,尤其是饱受李衙内蹂躏的那些百姓和他们的亲朋好友,没一个不对此恨的牙痒痒的,原本前天状元郎当着大伙的面说过要向官家参这父子一本的,大家还没等到看结果的时候呢,他们倒恶人先告状了,这还了得?

不过大家对高文举有着一种近乎于盲目的信任,感觉只要这位年轻的状元郎出手,似乎这天下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更别提李至闹的这一场蹩脚的先发制人了。大伙纷纷猜测今天状元郎在朝堂上要怎么给那老家伙一个好看。甚至听说有几个赌坊还为此开了盘口,不过盘口开的比例可就让人有些无奈了,高文举赢是一赔一,李相公赢就一赔六。看起来大伙似乎都不怎么看好李相公啊。若是被李相公知道有人如此不看好自己,不知作何想法。

李至其实也是被皇帝那天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他那天按着平素与皇帝达成的默契,打算用已经习惯了的秘奏方式,通过明告高鹏,暗揪李沆的把柄,为儿子出一口气,顺便也替自己消消气的。可没想到-,官家居然就公事公办的将折子下发了。幸好他那折子只是列举了一些高文举的种种劣迹,并没有过多的涉及到那些比较**的话题。而听说高鹏选择了在廷议之时当堂廷辩,这就让李至有些暗暗高兴了。虽然高鹏那张嘴是出了名的利害,甚至有名有姓的都骂倒了好几个,可他毕竟年轻,这一次只不过对着自己折子上的东西做准备,这就让手中握了大把其他证据的李至心中多少有了些暗喜之意了。他甚至已经想到了在自己那犀利的言辞威逼下,高鹏只好当着官家的面将身后的李沆供出来的情景。廷辩不比奏折答辩,起码还有个缓冲,就算词穷了,还得有个立案调查的过程才能坐实罪名。在这种场合下,一旦落实了这些罪名,那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李至这时候,一门心思的将高文举背后那只黑手当成了李沆,他甚至忘记了当日殿试时皇帝与这位新科状元的答对中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究竟有什么玄机。

卯时正,天还没亮,九声清脆的鞭响,文武百官在值星官嘹亮的唱名中一一应了声,随后鱼贯而入步入崇政殿。高文举也来了,不过他眼下还没有资格一同上朝,今天需要他当堂廷辩,因此他只得乖乖穿起那件一品太平绅士的朝服,带着准备好的辩词,早早来到禁宫那承传廊下等着。他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正经的上朝,多少有些好奇,便张着脑袋四下乱瞅,见到前面人都走*了,甚至踩着长廊下的护栏打算登高了看看里面的情况。吓的旁边那两位特意为他指派的小黄门直打哆嗦。说来也巧,这里有一位还是个熟人,正是上次殿试时被高文举当众推了个嘴啃地的那位小喜子公公。

也是上回被这位爷给打怕了,小喜子虽然看着挺别扭,可哪里还敢多嘴。不过又一想,此事又是自家职责所在,遇到这种极有可能在君前失仪的家伙,又不得不出言提点几句,否则真的出了丑,自家也有脱不了的干系。便打着小心劝了一句:“高大人,您悠着点。”

高文举哪里还记得这么个人物,再者现在天还黑着呢,这里的灯笼看着挺华丽,可实际上光线却并不怎么样。一听到有人出声,被喊的愣了一下,嗬,我都成高大人了。连忙低声问了几句,小喜子见他没生气,也放着胆低声讲了几句规矩。高文举这才知道,敢情人家还得先把正事议完了,最后才轮到他,得等到里面传,然后才能进去。按小喜子的说法,起码还得两个时辰才能轮到他。

“这不扯淡嘛!”高文举嘀咕一声:“早知道先在外面吃了早点再来呀,害我起一大早赶十几里路,乌漆麻黑的到这里坐冷板凳?没天理啊!”

小喜子腿都软了:“高大人!高爷!您就饶了小的吧,这些话可都是大不敬的罪过呀,你这让小的怎么处?!”

高文举微微一笑:“你放心,连累不了你。要不是这,你先在这盯着,我出去喝碗豆腐花什么的垫垫肚子,你喜欢吃甜的咸的,回来给你捎一碗。”

小喜子这回也顾不上了,连忙上前拦住,声带哭腔道:“爷爷呀,这等事可马虎不得呀,万一官家那里无事,回头就宣你的话,小的可就连命都保不住了。”他当差好几年了,还没见过哪位爷敢在禁宫里面耍这一套,这可真是要了命了。

高文举笑道:“跟你开个玩笑,你怎么就这么不经逗呢?”

小喜子哭丧着脸一声不吭,心里把高文举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高文举又逗了几句,看这家伙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也没了兴趣,心道这太监果然不正常。转头望着灯火辉煌的禁宫,突然有些感触,不由的脱口说了几句诗经里的话:

“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夜如何其?夜未艾,庭燎晣晣。君子至止,鸾声哕哕。

夜如何其?夜乡晨,庭燎有辉。君子至止,言观其旂。”

一段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抑扬顿挫,拿捏的十分到位,听的两个小黄门都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那一个小黄门小声赞道:“果然是状元郎啊,连发个牢骚都这么有味!”

高文举笑道:“这是《诗经》里的话,说的就是这种天还没亮,大臣们来上朝的景象,呵呵,倒与眼下的情景挺像的。”

小喜子见他不再左盯右看,也不想着出去吃早点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也知道想要让这位爷安静下来比登天都难,想着能用话将他套在这儿也不错,便试探着说道:“高大人能中状元,才华自然是没的说。可怜我们这些跑腿的,天天见这景,却不知道古人便有这些说法了。大人诵的真好听,就是不知道那诗里是什么意思,您能帮我们说一说吗?”

高文举也的确是无聊,看看前后左右都没人理会他们三个,便笑着说道:“那我就给你们用现在的话说一遍,仔细听好喽啊。长夜漫漫何时旦?熬到眼红才一半,庭前火把很灿烂。朝廷的大官们啊,乱糟糟地来扯淡。”

小喜子两人听着都有些忍俊不禁,捂着嘴吭吭直乐。

高文举面不改色接着道:“长夜漫漫何时明?现在是个啥情形,庭前火把剩个影。朝廷的大官们啊,乱糟糟地来应景。第三句换成现在话说就是,长夜漫漫何时亮?东方已经露曙光,火把熄了烟真呛。朝廷的大官们啊,打着旗子把朝上。怎么样?这回听明白了吧?”

小喜子他们虽然是内侍,可毕竟也是小孩子,听到他能把古诗解的这么有趣,哪里有不开心的道理,两人都忍不住笑了个不停,但早已养成的习惯又使他们不敢放声大笑,还要一边笑一边四下打量,忍的很辛苦。

高文举咂咂嘴喃喃道:“万恶的旧社会,好好的孩子都给折腾成啥样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意悠悠叹息道:“火烧眉毛了也没个正形,你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高文举闻言面色一喜,连忙扭头打量,昏黄的灯笼光下,一身缁衣打扮的人儿俏生生的站在不远处,正是日思夜想的寿昌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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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廷辩开始


class="width">寿昌自打中秋节前回宫之后,依旧执了往日习惯,只在佛堂苦修,并不与外人沟通,因此一直不晓得高大才子如何的风光八面,只是在秋闱之后略略的向皇兄打听了一下高文举的成绩,得知他高中状元之后,便将一颗芳心彻底放下,不再忧愁了,只是盼着过了九月,寻个机会再出去与鹏哥相会,却连皇兄重阳节遇险这一节也不知道。

她也是怕自己一旦起了相思之心,便一发不可收拾,若是失了行迹,只怕日后难免生出许多事端来。就连贤懿出嫁,她那里也只是送了一份喜礼表了表心意,连人也没出小佛堂。

说来也巧,昨日赵恒得了从楚王手里转来的那些资料之后,便已定下了要趁此良机将这个手里掌握了自己不少黑材料的先生拿下,一想到有高文举这个近乎于妖孽的家伙出手,赵恒简直就已经感觉到了胜利在望,转眼一想,他多少日后还有要用高文举的地方,若不趁着这个机会让这家伙承自己点情,岂不是要错失良机?便扮作无意去了小佛堂还愿,又似乎用无意的口吻向寿昌将眼下李至和高文举两人之间的矛盾透露了一点,那意思就是告诉寿昌,你那情哥哥现在和朕的老师杠上了,而且这回两人咬的很凶,连朕也没法调和,这事可真让朕左右为难啊。

寿昌一听这个,哪里还能平静的下,连忙摒退左右,追问了一番,最后又很无奈的向皇兄求情,希望能让她的鹏哥顺利过关。赵恒等的就是这句话,顺水人情当然要做,不过这个程序上嘛,多少还是得向妹妹表示一下自己的为难之处的。毕竟那一个是随了他多年的先生啊,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之类随意可以抛弃的那种,要想保住高文举,势必要得罪了先生,这么大的牺牲,可得让妹妹记得这个情分才是。

寿昌自以为凭了自己的努力,已经帮了鹏哥许多了,不过她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有些玄,又知道鹏哥今天要来参加廷辩,就想趁这个机会向他鼓鼓劲,没想到,自己一片苦心,提心吊胆的做了那么多努力,结果看到这位居然一点都不在乎,不但嬉皮笑脸的作弄两个小黄门,还一脸正经的篡改诗经的经意,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她这一站出来不要紧,两个小黄门吓的脸都没了颜色,宫里早就有传闻,说这个高状元是陛下属意了想要为寿昌公主,想要为他二人撮合的,又有传闻说他们俩早就一个郎有情妾有意了,可寿昌公主殿下一年到头从不离开小佛堂,这等无稽之谈自然被斥为荒谬之语,甚至还有人为此受到了惩罚。-====-可一想到官家对这位新科状元的态度,大伙又觉得或许有些苗头。这也是小喜子他们不敢招惹高文举的原因之一,身处皇宫内苑的他们,哪个不是心思灵便的主儿?谁不知道不管什么事,一旦沾上了皇家人,那就是一本扯不清的烂帐,哪里还有人敢在这里头起心思?只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起码说上几句软话也没多少损失,本来就是给人跑腿的嘛。可要万一真是那样,自己又没眼色,得罪了未来的皇亲国戚,那可就后果难以预料了。现如今,两人看到这位传说中一般的公主殿下现了身,哪里还敢有丝毫其他念头?只盼得两位赶紧把话说完了,好让大家都过关。而这时候,他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听不着,否则,这种事情一旦被传了出去,倒霉的肯定是他们自己呀。

高文举看到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妙人儿,心头一阵荡漾,回头扫了一眼,见那两个小黄门眼观鼻,鼻观心已化作两具雕像了,不由的轻笑了一声:“还是宫里头的人有眼色。”一边说,一边就笑嘻嘻的伸出双手,将眼前这个日思夜想的玉人儿环了起来。

小喜子他们俩个虽然假作视而不见,但也并非真的看不到。事实上,由于职责所在,两人眼睛的余光都不曾离开高文举丝毫,猛然间见到如此彪悍的举动,这两个差点吓破了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这几日闻得这位状元爷在外面闹的风生水起,骂起街来胜过泼妇十倍,宫中之人多半只当是个笑话,没人当真。可眼下这个,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了,试问,有谁敢在皇宫里作出如此大胆的举动来?那位可是公主殿下呀,而且还是个皈依了佛门的公主殿下。他怎么就敢那么干呢?可这两位从公主殿下没有发出丝毫响动的情况来猜测,很容易就得出结论,眼下最好还是接着装死的好,否则,这两位名声如何不知道,自己可就真的死定了。

寿昌将头埋进那个已经分别了一个多月的怀抱中,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气,嗅着那魂牵梦绕的熟悉气味,眼泪哗的一下就涌了出来,肩头一阵耸动,无声无息的抽泣了起来。

高文举将脸在寿昌的耳边轻轻蹭了蹭,低声问道:“怎么了?想我想到哭了?嘿嘿,你且再忍耐几天,等我了结了手头这些小事,回头就进宫提亲,好不好?”

寿昌抽泣着用粉拳在他胸口轻轻的捶了几下,嘤嘤道:“你怎么就一点不让人省心呢?你知道你现在是跟谁打擂台吗?你就不怕……”本来想多说两句,可转眼一想,自己既然已经在皇兄那里为他打通了关节,就没必要让他再操这份心了,话头一转:“好好的,你招惹李相公做甚?”

高文举左右轻轻搂着她,右手顺势就从她怀里抽出一条丝绢来,仔细的将她脸上的泪痕一点点的拭去,一脸平静的说道:“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

寿昌猛一抬头:“可为什么非得你去做?”

高文举微微一笑:“谁让他碰到我面前了呢?”

寿昌轻轻叹息一声,将头重新埋了下去,不再言语了。脑海中浮现出了第一次见到他在状元楼东倒西歪却妙语连珠的场景,又转而浮现出两人碰到王贻永那个冒失表弟的场景……自己不就是因为他这个性子才喜欢上这个冤家的吗?既然早知道他是这样,如今这个处境,自然是迟早要碰见的了,还有什么好劝解的?

两人都不愿意对方多操心,也就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这个话题,只是静静的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温馨。直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寿昌身后响起:“殿下,天亮了,我们该回去了。”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寿昌一步三回头的随着那个宫娥离去了,原地只留下意犹未尽的高文举一脸温情呆呆的望着她消失的地方。

卯时三刻,天色已经渐渐亮起来了,一群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太监宫女前后忙碌着将亮了很久的灯笼逐一熄灭,有眼色的小喜子不知从哪寻来了一只小马扎,轻声劝高文举先坐下等会。没过一会,崇政殿正门口响起一声悠长的声音:“宣,一等太平绅士,新科状元高鹏觐见~!”

小喜子两人神情顿时凝重了起来:“状元郎,到您了,请随奴婢来!”

高文举歇了这一会,已经重新恢复了状态,看到他那如临大敌的模样,笑道:“放心,这回我不踹你了。”他也想起这个倒霉蛋了。

小喜子浑身一颤,打了个冷战,敢情这位爷是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呀,都这当口了还有心思说笑。人家敢说笑,他可没那胆,只好一声不响的前面带路,用一种近乎于小跑的斯文步伐将高文举带到了殿门口,又弯腰作了个里面请的姿势。看着高文举昂首挺胸,迈着比宰相大人还嚣张的步子向里走去,两个小黄门对望一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位爷送出手了,日后可千万别再和他打交道了,这简直就是个不知道害怕为何物的愣子啊。

一番很程式化的礼仪之后,正戏就开始了。先是由皇帝亲口将李先生状告高鹏目无法纪,败坏风气的由头说起,三下五除二就将过程交待了个清清楚楚,末了就是要将现场交给高鹏的过场话:“高鹏,念你有一等太平绅士的爵位在身,又是新科状元,你可有何话说?”

高文举早就研究了这些过程,顺水推舟的答道:“请陛下准许臣与李大人廷辩!”

赵恒很规矩的依例询了一下群臣可有异议,开玩笑,这等热火朝天的场面,大家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呢,甚至有运气差些的官员,可能当一辈子官也遇不上一次这么火爆的对决,谁吃饱了撑的去反对?更何况,今天的官员里,还有许多平日基本上都不来站班的闲散人士,起了个大早,巴巴的跑来,不就是为了看这个热闹吗?

百官无人反对,赵恒一脸平静的准了两人的廷辩,自然就由了原告李至先发难了。

李至也是早有准备,向皇帝施了一礼,转头向百官开始从头宣读自己参奏高鹏目无法纪,败坏lun理纲常、社会风气的种种罪状。从开设价格高的离谱的高升客栈,聚敛不当钱财,到勒索他人财物,一把琴硬生生索要了六千两银子,再到明目张胆勾结他人绑架勒索,将自己儿子折磨的没个人样等等这些事情开始,一直说到高文举当街撒泼,口出污言秽语,简直有失体统,有损读书人的体面,有辱斯文等等,直把个高文举说的有如无恶不作的匪徒和流氓波皮的结合体一般。简直已经达到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听得文武百官一阵倒吸冷气之声,连看向高文举的眼光,也都有些变味了。

高文举心平气和的等着李至说完,这才轻轻的开口问道:“李大人,可有证据?”他也懒的撤换,直接切入主题了。

从皇帝到百官,连那些随堂服侍的内侍和殿前武士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精彩的部分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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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所谓证据


class="width">“证据?”李至冷笑着以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反问道:“高升客栈诸般物事价格超过同行十倍甚至百倍!这不是铁证?!”

高文举一脸平静,并不反驳:“那第二条,勒索他人钱财的事,又有何证据?”

李至冷哼道:“吏部侍郎孙敏之家的少爷,在你高升客栈弄坏了一张琴,你便扣了孙家少爷,硬生生勒索了孙侍郎六千多两银子,可有此事?”

高文举点点头:“是有这么个事,不过个中是非曲直,却不足为他人道。

请李大人将其他几条参劾下官的证据一并拿了出来,下官一一向陛下和诸位同僚解释便是。一个一个的说,未免有些麻烦了。”

李至怒急反笑,点着头道:“好好好,就让你今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输个干净!我来问你,犬子被歹人绑架之事,你可知晓?”

高文举点头道:“那动静闹的,恐怕连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都惊动了,我一个开客栈的,想不知道都有些难。”

赵恒此时刚刚端起一杯茶来品了一口,差点被他这一句逗得把茶水喷出来,连忙用袖子遮住脸,狠狠的偷笑了一会,放下袖子时,脸色已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可百官中却有忍不住笑出声来的,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又因为环境特殊,大家还得拼命忍着,搞的整个大殿中一阵奇怪的憋气声,这下连原本修为高深的那帮官员也有些忍俊不禁了。气氛顿时变的尴尬无比。

李至很生气,恨恨的甩了一把袖子追问道:“你可知那两名前来索要财物的歹人,便住在你那高升客栈之中?”

高文举道:“当时不知道,后来倒是听人说起过,不过那两人据说会什么仙术,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就消失了,他们还欠我几天房钱没结呢,哦,有些跑题了,不好意思,李大人继续。”

李至点点头:“你承认就最好不过了。这不就是你勾结歹人,图谋不轨的铁证吗?”

高文举一脸无奈的叹息了一声-道:“你……接着说,咱回头一起来讨论这个铁证的事情。-====-李大人又说下官有辱斯文,不知又有何人可以作证啊?”

李至脸色阴沉的都能挤出水来:“犬子便是人证!前日小儿与你因故口角,你居然不顾自己士子身份,口中尽是些不堪入耳的市井秽语……不!便是寻常的市井莽汉也未见得便有你如许粗俗不堪!你如此有失体统之行止,还有何面目再以读书人自居?”

李至到这时候已经有些憋屈了,因为他准备攻击高文举的法子是在每一条证据后面都追加了许多后续手段,打算在高文举出言为自己开脱之时再乘机追击,然后一鼓作气的将高文举彻底打蔫,顺藤摸瓜的将隐藏他身后的李沆揪出来。可没想到,这位根本没有像传统意义上那般,每一条证据都提出来辩护,而是很淡然的接受了,又要让他将所有的证据尽数摆出来,然后他要一起解释。这种法门就让李至感觉到了有些措手不及,可他作的那些准备又没法将后续的证据和反驳材料一同摆出来。只好耐着性子一条一条的摆出自己所谓的证据出来。到这时,他已经觉得场面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些失控了,虽然一直是由他在发言,可仔细一想,似乎两人之间的主动权就这么不动声息的跑到了高文举的手中。自己反倒像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这让在官场上打了几十年滚的李至情何以堪,因此,说到这里,他就气鼓鼓的停了下来,反问了一句,难道这些证据还不够证明你的种种劣迹么?

高文举见他一脸不爽,便作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李大人说完了?你不要紧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再继续……好,不需要是吧,那就容下官来自辩一番吧。首先,我们来看看李大人嘴里说的这个价格高的离谱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情其实都不需要解释,只请诸位大人想一想,能在冬天吃上新鲜的菜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就已经足够了。我高升客栈之所以价格居高不下,那是因为我们的成本高,而这个价格的情况,我们高升是报过官备过案的,这一点,想必调阅一下南衙开封府的卷宗便可见分晓了。再者,高升所有经营项目均是明码标价,从未有过宰客之类的恶**件发生。李大人这个所谓的聚敛不当财物的说法,恕下官不能接受。众所周知,开客栈也好,摆摊卖菜也罢,凡经商一途,无非是为了赚几个利钱,难道我高升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物,最后却要赔本赚吆喝么?那种舍已为人的事,是佛祖那种圣人干的,我要能达到那种境界,估计现在都飞升仙界了,哪里耐烦与李大人打这嘴皮子官司!”

这回赵恒没憋住,率先笑出了声,这下不得了了,原本肃穆异常的崇政殿顿时笑声一片,而同时大家又觉得在这种场合发笑好像有失体统,连忙捂嘴遮掩,一下子,几百人的大殿马上就变成了菜市场。

高文举看到李至脸色不善,清咳一声,将大伙的尴尬轻轻带过,接着道:“李大人所说的孙公子在我高升客栈损坏一张琴,下官勒索他六千两银子之事,事情的确发生了,但却并非是我们勒索了孙大人。关于这件事,下官不想多解释,只说一件事,那把琴,乃是购自胡商买买提所开的古风斋,名字叫作绿绮。哦,看李大人好像不太明白,下官不妨多解释两句。买买提那间古风斋李大人听说过吧?人家那是几百的老字号,从唐朝时便已经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了,想必人家那里东西的价格李大人应该听说过吧?哦,你没告他们敛黑心钱可真是让人不解,他那里东西可比高升的贵多了……不好意思,有些跑题。言归正传,那把绿绮琴,为何值那么多钱呢?因为它是当年司马相如对卓文君弹奏那曲《凤求凰》时用过的。而且,它的价值远远不止六千两,那个六千两只是维修费用而已。若是我要孙公子赔付全款,恐怕两个六千两都打发不下。这个事情,如果李大人不信,尽可以向孙大人自己查证。孙大人目下也正在班中,请李大人亲自查证,且看下官是否是勒索了孙大人。”

孙敏之其实刚才一听到李至提起自己就吓的腿肚子直突突了,正在琢磨要如何才能躲过这场没来由的是非时,高文举已经向他出招了。这下把孙敏之恨的哟,你俩位掐架,关我屁事,非得扯我出来干嘛?可自己却也知道这两位都不是自己能招惹的起的,只好相害相权取其轻了,连忙小声解释道:“高大人所言极是,是小儿酒后无德,举止乖张,一时失了手。那张琴的确价值连城,当时的价格也确实是高大人给下官了个大大的面子。若非如此,下官砸锅卖钱也赔不起呀。饶是如此,下官到今日尚且没能将当时四处借贷的那笔欠款尽数还清呢。”

他这么说,主要是得把自己纵子行凶的罪过先撇开,而且还顺便的暗示了自己其实当时赔那些钱已经是倾家荡产勉力而为了。开玩笑,一个纵容子弟为恶,一个随意挥霍巨额财产,只这两条罪过就够他孙侍郎喝一壶的了。话一出口,孙敏之又暗自下了个决定,回去先把那小畜生好好收拾一顿,再关上一年半载,等他收敛了心性再放出来。这小混帐,他一时冲动,让老子擦屁股,出了钱还不算完,事都过去快半年了又被人揪出来当着官家的面指指点点,这不是要老爹的命嘛。孙福来可不知道,自己正翘首以盼的大热闹,居然第一个就将自己连累了。事后,孙敏之本来觉得事已于自家无关了,原本回家教训儿子的心思也就淡了许多,想不到一进家门就碰到儿子,摆出一副欠揍的嘴脸喜滋滋的问他今天朝上廷辩谁赢了,他今天可是押了大注在里面的如何如何。孙敏之大怒,不由分说就是一顿痛打,打完又板着脸命令把这小畜生先关一年,谁敢求情一句就多关一个月。

有了孙敏之这么一解释,李至方才那第二条罪状自然也灰飞烟灭了。气的李至直跳脚,瞪着孙敏之一个劲的使眼神,那意思,上次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找个机会收拾这高鹏吗?怎么给了你机会你又临阵倒戈了呢?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孙敏之一脸惶恐,连忙回了个祈求的眼神过去,那意思,您二位神仙打架,就别扯小的了,咱庙小缘低,实在招架不来啊。开玩笑,你们这种官司,一个不小心扎进去恐怕连腿都拔不出来,你就别难为下官的小胳膊小腿了。

高文举将李至那恨恨的眼神表情尽收眼底,轻描淡写道:“看来这第二条罪状也不成立了。那我们就接着来看这第三条,勾结歹人这件事。实话说,下官到今天为止,依旧没能弄明白,这所谓的歹人绑架案究竟是怎么回事。请教李大人一句,能麻烦您把这绑架案的前因后果为大家说一说吗?”

李至恨的牙直痒痒,咬牙切齿道:“你装!叫你好好装!我今天就要当着陛下和文武百官的面,戳穿你这伪君子的真面目!”



171廷议中的变数


class="width">其实李至最恨高文举的,并非是他仗着上面有人绑架儿子勒索钱财的事,最主要的还是那天高文举冲他儿子骂的那句让你爹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的话,李至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官了,自打入官场以来,即使大家互相之间不对付,恨的不共戴天,面子上终究也得顾忌着几分,所谓君子交恶不出恶语者是也。~~~~可谁能想到,眼见的已经位极人臣了,居然被这么一个小辈,当着上千人的场合如此污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也是李至特意将高文举有辱斯文,不配入朝为官单独列为一条罪状的主要原因。而这时候这个所谓的名声和言行举止,又是作用官员一个极为重要的考察条件,漫说一个新科进士,就是在朝官员,往往也会因为不经意间的言行之失而受到弹劾,搞不好就乌纱不保。有了这个大杀器在手,李至自认,高文举就算再能狡辩,也无法逃脱身败名裂的下场。而且他的最强后招也正是埋伏在这个让人不得不辩的议题之中。

听到高文举让他讲述儿子的绑架案,李至咬牙切齿的将儿子好端端在九归客栈与人饮宴,被几个身份不明、来历神秘的家伙使了**麻翻,然后悄悄绑走的经过向大家娓娓道来。说到儿子在那被绑架的几天中的遭遇,李至两眼泪光闪闪,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那片浓浓的舐犊之情演绎的淋漓尽致,他用颤抖的声音向大家讲述了儿子归来时见到家人那惊恐不定的眼光和表情,配合上他那极为传神的肢体语言,深深的感染了在场所有的人。

末了,李至微带哭腔的说道:“这些十恶不赦的贼子,竟然不知在我那苦命的孩儿身上做了何等令人发指的勾当,使得小儿归来之时,竟然不敢对那几日的际遇有丝毫回忆,老夫偶一问及,那孩子顿时便犹如见鬼了一般,浑身乱颤,口中胡话不住……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么给吓破了胆!试问,天下为人父母者,有谁见此情景尚能无动于衷?!”

上自赵恒,下到百官内侍武士,几百人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惑,到底李惟熙被怎么了?有在刑部任职的官员就开始了琢磨,看来这些贼人确实也有过人之处啊,若是把他们这法儿学到手,还怕那被讯问之人不开口?

而赵恒心里却多了另一番计较,他感觉这事八成就是高文举这家伙干的,除了他,还有谁能想到超出人们想象的法子来。便多存了一份好奇的心思,打算此事了结之后寻个机会把话套出来。

就在大家出奇一致的为李惟熙的遭遇感慨时,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正是被控与绑匪有勾结的高文举:“李大人,令郎的遭遇的确称得上惊天地,泣鬼神。可下官丝毫没听出来,这其中与下官又有何干系?”

李至面色一板:“哼!那些贼人向老夫勒索十万两的赎银,老夫无奈,只得照办。你道那银子送往何处?正是你那高升客栈!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

高文举一脸惊讶,伸出右手,叉开五指在李至面前晃了晃,露出个关切的表情:“李大人,你没事吧?”

这分明就是把老头当成神经病看待了,在场所有人都被他这滑稽的行径逗的不轻,又有许多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气的李至吹胡子瞪眼,狠狠一巴掌拍向那只可恨的手,可他本是文官,又年迈体弱,哪里能够得着高文举的速度,非但没打着人,还把自己闪了个不轻,表情越发阴狠了,暗道,今日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你这小贼拿下,否则难消老夫今日所受之辱!

高文举却作出个轻松的表情道:“李大人没事就好。不过下官真的很奇怪,李大人只凭着自己这一面之辞,便一口咬定下官与那绑匪有勾结,实在是让人怀疑李大人的思维能力。

且不论那绑匪和绑架案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就算确有其事,下官敢问一声,李大人可曾有事先通知我高升客栈,要去高升交赎银给绑匪?”

李至没好气的瞪着他道:“那能说吗?若是消息走漏,使那些贼人害了我儿性命,却当如何?”

高文举双手轻轻一击:“着哇!既然李大人为了保护令郎性命,不曾走漏了消息,那我高升又如何能知道店中住了两个匪徒?我高升开的是客栈,招待的是五湖四海的赶路人,只要人家出的起钱,我们就愿意为人家提供服务,在我们高升,客人是不分三六九等的,只要客人有正经的路引官凭,我们自然要笑脸相迎了,哪里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至于说分辨贼人之事,下官觉得这应当是各有司衙门的事情。若是我高升连这活也包揽了,就算我们愿意做,各有司衙门的官差们恐怕也会怪我们抢饭碗的,说不定连谋反的罪过都扣上来了,还怎么开下去客栈?”

文武百官莫不粲然,许多已当官多年的官员都在想,这个高鹏,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哇,竟然敢当着陛下的面如此信口开河,这般说辞,简直有如市井小民街头之语,看来,传言那番极粗鄙之语便是出自此子之口也多半不假了。当然还有更多官员觉得人家这才叫少年人的气魄,对比自己入朝多年来的兢兢业业,谨小慎微,感觉到自己似乎官越大,胆越小了一样,再想想,简直觉得没脸见人了。

李至怒道:“那贼人好端端的不去住别家,为何非要住你高升客栈?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弄出个玄虚来消失的无影无踪,若非与你高升互相勾结,如何能去的这般轻松?”

高文举一脸愕然,就在大伙都觉得或许李至这回打中了他要害的时候,却听高文举又轻声叹息道:“我说李大人呐,下官真不明白你是怎么瞒过了陛下和满朝文武,做到如此高位要职的,你这番推理,简直让人不屑与你争论。念你一把年纪,又是父子情深,难免影响了心智……依下官之见,这一条实在没有争论的必要,咱们还是跳过吧。”

刚才那段话是讥讽,好歹还有些遮掩,这番话可就是摆明了在骂老头凭着关系才能做到这位子了。这一番加枪带棒的话语把李至气的直吭吭,不断的告诫自己,这小贼嘴里有毒,万万不可中他奸计与他计较,否则自己肯定要吃亏,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神,努力作出一副平静的样子道:“你不敢狡辩了吧?既然已然认罪,老夫也不和你计较这番不敬之语,且看下一条吧。”

高文举很无奈:“看来不与李大人说个清楚明白,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不对,是容易让李大人您老误会。想必旁人也不见得能达到李大人这番境界。也罢,下官就来分辨几句,否则,李大人这个大帽子扣下来,我高鹏个人荣辱是小,关乎到我高升客栈的名声,那可不是开玩笑,日后要是传出去我高升与匪人勾结的流言,这生意还做不做啦,几百号人还等着这个吃饭呢。”

李至气呼呼的怒斥道:“胡搅蛮缠,看你能死撑到何时?!”

高文举道:“依着李大人的思维模式,下官倒要问一句了,那绑匪好端端的,旁人不绑,为何要去绑令郎呢?为何不去别家勒索赎银,却偏偏要向李大人开口呢?照着李大人的推理模式,这岂不证明,李大人与那些绑匪之间互有干系?哦,下官明白了,想来是李大人看我高升不顺眼,有意用此法来拖高升下水。高!实在是高!”

李至终于忍不住了,怒道:“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老夫岂会行此龌龊之事?虎毒尚不食子,老夫又如何会为了区区一个客栈置小儿性命于不顾?!眼前铁证如山,你这小儿居然还敢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高文举轻轻将手向下虚按了一下:“李大人,请消消气,有理不在声高嘛。若是声音大了就有理,那又何必廷辩,大家站在街头扯着嗓子比比谁喊的远不就结了?!”

众人一阵大笑,就连赵恒身边站着的两个宫娥也拼命捂着嘴,浑身颤抖的筛糠一般。笑声中,一脸无奈的赵恒说了一句:“文举!有事说事,有理说理。李大人是前辈,不可如此造次!”

高文举连忙向赵恒施了个礼:“陛下训斥的是,是学生无礼了!”

他有这条件,可以在皇帝面前自称学生,倒也不算违制之举,不过两人这一番对答,听在百官耳里可就有如明天霹雳了。听听,皇帝叫他的时候,喊的都是表字,这说明两人之间关系非同一般呀,若硬要说是天子门生方才有些殊荣,恐怕连说话的人自己都不相信。要知道,这可是朝堂之上呀,陛下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莫不是在向文武百官有所昭示。现在看这君臣两人的表情,大家心里还不明镜儿似的,这位是得了圣眷啊,这回李大人可真是踢到铁板上了。

李至在这一瞬间,自然也意识到了个中情况,一下子,一股寒意如同三伏天被浇了一桶冰水一样,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了。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殿试时的场景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顿时恍然大悟,这小子背后的确有人,可那不是李沆,是陛下呀!这回……可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他在这发愣呢,高文举却一点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脸恭敬的向他道歉:“下官方才无礼之处,还请李大人恕罪。”也不理他到底恕不恕罪,接着就开始了辩解:“李大人方才仅以绑匪在鄙店落脚,便断言小店与绑匪互有勾结,请恕下官无法接受。”

李至这时候心里苦的像咬破了个苦胆一般,他处心积虑的设计这些东西,无非就是想借着打击高文举的机会把隐藏在他背后的李沆给揪出来。没想到,李沆没揪出来,倒揪出一条真龙天子来。别人都无所谓,哪怕是李沆位居宰相他也敢斗上一斗,可这位,实在是招惹不得呀。自己今天这一切,可全都是靠人家才有的。现在自己想借着陛下的势来打击高鹏小儿,似乎已成泡影。如此一来,无论高鹏与李沆之间有无关联,自己都只能就望洋兴叹无可奈何了呀。

李至也是个久经官场的老油子,事到如今,既然已经知道了事不可为,无论怎么个斗法,最终自己都占不了便宜,哪里还肯再往下陷,再说这高鹏小儿的嘴可比毒蛇要毒多了,这还没进行到一半呢,自己就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再辩下去,会不会和儿子一样被气吐血都不知道,儿子那是少年体壮,将养上一阵也就无碍了,自己这把老骨头,要再失了红,恐怕拖不了几天就得归西。拿老命来打一场赢不了的官司,全然没有必要了。

李至一想到这里,也不愿意再让高文举继续扯着这个话题再对自己冷嘲热讽了,一转身,向着赵恒施了个在大礼道:“陛下!微臣亦觉得此番参劾高鹏颇有不妥之处,微臣恳请撤回参奏!”

静!死一般的寂静!李至认输了!虽然大伙猜测了许多种可能性,但尚未辩论到最重要的证据之前,李至居然撤诉了!这个变化可太让人意外了。

而赵恒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李先生终于认清眼前的形势了,连坚持了三年的称呼如今都变了,再不称朕做官家而改陛下了,也不自称老臣而改微臣了,看来这敲打敲打还是很有必要的。要是他真的就此悔悟、洗心革面,朕要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呢?毕竟是随了朕这么多年的老人了啊……

这一变故,最意外的却是高文举,他其实准备了一肚子犀利的言辞打算好好在朝堂上来教训教训这个狐假虎威的老家伙的,谁想到,自己方才发挥的太投入,表演的过分给力,以致到感动了在场所有人,搞的皇帝都现身表了态,意外的是,让这老狐狸察觉了皇帝的态度,居然做出了如此决绝的举措来挽回损失。还有最后要借着那有辱斯文的事情发难,将老头父子这些年的种种不法之事揭露出来呢,怎么就这么收场了?这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可他虽然早有准备,却是真的没想到场上居然起了如此巨大的变化,一时间竟然不知要如何是好了,而且人家在向皇帝请旨,也轮不到他插言,只好趁此机会,苦苦思索破敌之策。

这时候,赵恒发话了:“李卿要撤回参奏,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这摆明了是要放李至一马了。按照惯例,在廷辩结果未最终裁决之前,遇到原告撤回参奏时,只要没人反对,这事就算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大家就当没事发生一样,只是日后这参劾之人终生不得再次以相同罪名参劾同一人了,算是给个教训吧,因为一般这种情况发生时,都说明原告已经看不到赢的希望了,而被告又是个被动参与者,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除了这么个好处之外,也没别的可以给人家补偿。

这样一来,看起来好像是没有输赢,其实还是高文举占了便宜了。群臣这时候谁愿意没事找事去捅那个马蜂窝,明知道现在再这么争下去,输的那个肯定是李至。而这老头又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又是原告,就算参劾之事输了,对他也没什么坏的影响。要是自己出言反对,硬逼着两位牛人这么争执下去,最后人家也不见得会有什么事,可事后一旦秋后算帐,自己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乎,这一次和开始那一次一样,几百号官员全部选择了沉默。

李至心里沮丧至极,旁人不清楚,他自己心里可是很明白的,自己这次不但输给了高鹏,而且也将这么多年一直如日中天的圣眷一把挥霍掉了。方才自己以极低的姿态向陛下认了错,而陛下也接受了自己的认罪,可并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既往不咎,而是给了他一个近乎于苛刻的惩罚,从陛下将原本称呼自己的李先生不动声色的换成了李卿就应该明白了。

李至很明白,这些年,陛下对自己放任有加,其实主要都是因为自己之前为陛下背了许多黑锅赢来的。而自己也借着这个机会搞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每每陛下有所察觉之时,都会一笑置之,过后依旧。比如几个月前那闹的满城风雨的出卖进士名额一事,最后还不是不痛不痒的将自己手下的几名官员调离了京师就算完事。可如今不同了,经过今天这事之后,自己将不再享有陛下那独有的护持了,若是日后自己再捅出什么篓子来,恐怕就要和其他官员一样要受到惩处了。这个现状让已经习惯了有恃无恐的李至如丧考妣,再没了方才的气势。

赵恒见没人出声,心头也是一阵惋惜,不过总算趁此机会去掉了一个心腹之患,多少还算是有些收获的,只要李至不再仗着自己胡作非为,那么放他一马,让他体面的落个告老还乡还是可以接受了。那么,给高文举一个天大的面子,从此让他不受别人骚扰也不妨借此机会抛给他,只要他这里承了朕的情,日后再打交道也算有些底气。

高文举在这发愣的当口,就听到赵恒已经宣布了此事到此结束,日后任何人不得再以相同的罪名来参劾自己,心中却没有丝毫得了便宜的兴奋,反而有些失落。

当一个小黄门用尖尖的声音宣布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的时候,高文举终于做出了决定,向前迈出半步,长施一礼道:“臣有本启奏!”

崇政殿,再次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之中。



172最牛师生


class="width">拥有二十一世纪生活许多年生活习惯的高文举,在处理类似这种阴谋类事件之时,总是会有一种惯性思维,那就是被动出击或者人为的被动出击。简单来说,由于上一世他受过大量的类似训练,总是习惯于将自己需要对付的敌人处置过后还要做成正当防卫的假象。这也就是高文举在进了京城之后,遇到许多次冲突却总是习惯性的选择由对方抢先出招,随后自己假装成迫不得已才反击的原因。不得不说,这种做法对于现代社会来讲,占尽了法治社会的便宜,便得几乎无人能对类似的行径说三道四。而在大宋生活了三四年的高文举,经过反复权衡,发觉用这种方法似乎也是自己所能找到的最佳应对方案。于是,每一次遇到冲突之时,他总是准备充分,随后在与对方主动上门来找茬,“迫不得已”奋起反击的时候,往往能在最致使的那一刻使出绝杀之技,将对方打个落花流水苦不堪言,却又有苦说不出。

今天这场廷辩,李至事先已经做足了准备,只等着最后提到那貌似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之时,将这个最容易让人忽略的假象一把撇开,扔出一个重量级的杀手锏,打算一击致命,将高文举一下打懵,他之前的几度示弱,其实也和这诱敌深入的计策有关。同样的,不但李至做足了功课,高文举自己也做足了准备,他自然也嗅出了最后那一条看着不痛不痒的“作风问题”中有可能隐藏的杀机,针对此条,他自己也做了一番准备,正等着对方将那盖子掀开,然后再迎头痛击,来个硬碰硬,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人欠缺幽默感的缘故吧,自己先前那些后世极为平常的,简直可以被称为乏味的辩解,居然就将大家逗乐了,甚至连皇帝陛下都搞的乐不可支,以致于过早的暴露了皇帝与他之间的亲密关系,也直接导致李至及时醒悟,在最后关头来了个悬崖勒马,硬生重的演了一出壮士断腕的悲壮之举。

李至这一悲壮不要紧,搞的高文举异常郁闷,他辛辛苦苦准备的那些材料、说辞、证据,在对方撤诉的情况下,居然全都用不上了!而最让他无奈的就是,自己是被告方,只有被动接受的份,根本就没有其他选择。这让憋足了劲要在今天把李至父子绳之于法,起码打倒搞臭的高文举实在无法接受。这种感觉,就好比是苦苦等了N年要在某游戏中好好展露头解,一显身手的高手,在游戏终于开服的那一刻苦遇到停电一般。

又好比是久旱之地,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天上来了一片乌云,正期待着瓢泼大雨普降甘霖之际,它却干巴巴的打了几个雷就云散日出了。说得再贴切一点,就好像是两地分居的小两口,终于等到了一个大家共同的假期,用攒了大半年的存款买了机票,匆匆相聚却发现……呃,你们懂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高大才子在得知结果的这一刻,心中的苦恼简直比输了廷辩还要严重。看到李至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看看四周官员那心有余悸的模样,再扫一眼皇帝如释重负的神态,高文举突然意识到,过了这个村可就没了这个店了,错过今日,以后再想扳倒李至,恐怕连机会都没有了。这老家伙如果一过今天就乞骸骨,要告老还乡呢?官场规矩,无论如何,官员一告老还乡,在官场上的事可就算了解了,只要不是涉及谋逆的大罪,又或者是他去职之后再犯他案,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选择性的将其遗忘,谁吃饱了撑的去和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头子计较?!要想扳倒他,今天恐怕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想想刘老实夫妇的遭遇,想想刘霞的处境,再想想李惟熙那天的做派,再想想方才李至对自己的态度,种种迹象都让高文举生起了趁势追击的念头。

这才发生了散朝的最后关头,高文举突然出言有事启奏的事情。一般来讲,官员有事要上奏,都是平日就先向皇帝上个折子把事情说个清楚,而处理意见也都会在平时就随折批还了。只有遇到无法决断又或者是事关重大,需要昭示百官的那种特殊情况,才会在大朝会上当众由当事人再提出来一遍,由大家群策群力又或者将结果诏告天下。似高文举今天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那是历来都没有发生过的。

让大家更加意外的事情,却并不是陛下接受了他的请求,而是这位要上奏的牛人,居然连奏折都没写,更别提什么提早送入宫中恭请御览之类的流程了。于是乎,满朝文武在亲眼看了一场热闹之后,又欣赏了一幕千古奇观。在陛下开金口,让他将奏折呈上来之时,这位爷居然开口向陛下借纸笔,要当场写折子。

这叫什么事呀?翻遍史书,恐怕都找不到这么离奇的一幕了。听到高文举一脸平静的向陛下借纸笔,现写奏折之时,满朝文武莫不瞠目结舌,啥叫牛人?这就是牛人!试问,从古到今,有谁曾遇到过这种愣货?被人告到金銮殿上,一场官司侥幸没打输,还捡了个满堂红的便宜(赵恒当时顺口下令,从今往后不许任何人再以同样的罪名再参高鹏,比习惯上的不允许同一位官员再参不知道强了多少倍),非但没有悄悄回去偷着乐,反而当堂发作了起来。这时候,傻子也知道这位是要反过头来咬李大人一嘴了,可无论怎么说,这事都有些不合规矩呀。他怎么就敢那么大胆呢?哦,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再让皇帝陛下亲自在这等着你热蒸现卖你的奏折?大伙不是没写过奏折,哪一回不得绞尽了脑汁,反复修改,直到递上去的时候还担心用词不当或者用典不妥呢,他倒好,要现写了。简直太让人……佩服了!没错,现在大伙都只有一个念头,果然不愧是大宋有史以来最年少的状元郎!有才气!有胆气!有魄力!有担当!这样的人,谁能不佩服?!

赵恒原以为高文举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赢了这场廷辩,因此也早就准备好了赢了之后反告李至的奏折,这原本也在情理之中。换了谁被人告一家伙也不见得能咽下这口气,就算不知道廷辩结果如何,恐怕反告对方的折子也早就写好揣在怀里了。故而,高文举一说有本要奏,他就乐观其成,反正这结果本就是李至自己招惹的,他应该有这准备才是。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根本没写折子,当着几百人的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要向自己借纸笔,这是要现写啊。这事闹的,可真让赵恒有些哭笑不得了。

看着下面笔挺的站在那儿的高文举,赵恒心里涌起了一股古怪的感觉,你小子这也太张狂了吧?朕这里都打算放李老头一马了,你倒好,这是要赶尽杀绝啊。可他一想起手上握着的那份李至与禁军有所勾结的证据,原本那打算就此放过老头的心思又被熄灭了,反正趁着高文举的手搞一家伙,成不成的,又不关朕的事。而且又能结结实实的送给高文举一个人情,回头就向他多要点“彩礼”。

这么一想,赵恒就先接受了高文举的这个举动,可就在他打算让起居郎中孙率将纸笔递过去时,又一想,这家伙拿了纸笔不是还得要桌椅,那厢起居郎中的位子,依例连皇帝都不得干涉,难道朕还把龙案都一道借给他不成?眼珠一转,赵恒想了个很绝的主意,微微一笑道:“文举呀,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既要参奏,你就得依了规矩来。不过念你如今身份特殊,朕也就不来与你计较了。只是这崇政殿上,一桌一椅,皆有定例,借你纸笔倒是小事,可你拿了纸笔却又要如何行文?到时岂非要朕连龙案也借与你?”

文武百官一头黑线,听听!这话说的,这都成什么事了?!先是不痛不痒的说一句,还没怎么着呢,自己就替他遮掩起来了,什么叫“身份特殊”?是说新科进士尚未实授还是说他那一等太平绅士?又或者是他在陛下自己心中的地位?这里头,肯定是玄机啊!再听后面,借龙案这种事也说出来了?这种事都能拿来开玩笑?!还是当着百官的面?!这太让人震惊了。

震惊归震惊,谁这时候要敢跳出来质疑,那就是找死,还是听陛下自己怎么处置吧。

赵恒接着道:“既然你有本要奏,又是要当场行文。朕就给你个机会,就由你来口述,由孙卿替你抄录,左右你这种现启的奏折也要当众宣读,就当省了这道手续吧。你看如何?”

百官面面相觑,没听错吧?皇帝居然用商量的口吻与他说话?这太扯了些吧?乖乖,他上奏折,只口述,由起居郎中来抄录?这算什么?太子上朝也没这待遇呀。有内情,一定有内情!

高文举这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轻易放过李至,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连忙接口:“学生遵旨!”

百官都要疯了,一个用这种语气态度,另一个居然就敢以学生自居,把这里当成哪儿了?你们师生可真是目中无人呐!可大伙互相看一看,连钱疯子这种平素对这些细节不依不饶的御史大夫都一脸期待,旁人还有啥不服气的,得了,还是乖乖看戏吧。谁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怪事呢。这一对君臣师生,真可谓天下最牛师生了。

那边,孙率也铺开了一张白纸,向高文举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已经进入状态了。

高文举朗声道:“臣一品太平绅士、庚子科进士高鹏,昧死参奏工部尚书、中书左丞李至及其子李惟熙不法事。”

话一出口,一片倒吸冷气之声不绝于耳。乖乖,玩大发了,这家伙这是要死劾呀!

严重感谢公子布衣和青云小葱两位同学的打赏。

高c酝酿中。。。。



173死劾


class="width">死劾,顾名思义,是一种玩命的弹劾方式。

一般来讲,这种弹劾都是以下告上,又或者是平级之间互相已达到不死不休之境才会出现。因为官大的告官小的,就算告的不对也不用受到什么惩罚,最多拍拍屁股走人,权当没事发生就完了。而以下犯上者,就算告成功了,对方被问罪定案了,原告本身也需要承担相当大的惩罚。因为这种以下犯上的事情本身就违犯了大宋律。而能把人逼到以下犯上,就说明事情已到了相当严重的程度上了。

这些以下犯上的弹劾方式中,又以死劾为最。所谓死劾,就是以死罪来参劾被告的,而与此同时,原告又要承担状告无果,证据不足时的反坐结局。也就是说,这种告法,就是在拼你死我活了。如果告实了,砍你,如果证据不足,砍我。民间百姓根据这个特性,将这种已然延续了不知多久的方式戏称为“死磕”。遇到有不顺眼的人或事起争执时,为了表明自己绝不妥协的立场,常常会引用“死磕”的说法。

这可就是真的在玩命了。一般情况下,大家同朝为官,谁手里没有点见不得人的勾当,谁又能拿准人家有没有什么背景,因此,就算互相弹劾时,也会多少留下个退步,好待日后事有不谐时有个缓冲。像这种直接玩命的把戏,虽然大宋律依着前朝故事并未改动此条,可实际上,开国几十年来,真正的“死磕”,今天还是头回见。

赵恒本来以为高文举不过是有些气不过,想当着大家的面发泄发泄,而他自己又有借此机会敲打敲打李至的意思,因此才把这个原本挺严肃的弹劾过程有意调节的轻松一些,也是想着就算他再能,也不见得就能真的出口成章吧,自己好借着这个机会和稀泥,回头给李至寻个差不多的罪名让老头退出朝堂也就是了,顺便还能在高文举那里捞点人情,一举数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谁知道,这位未来妹夫,挂名弟子,居然一出口就是死劾,这可多少让赵恒有些意外了。可眼下箭已离弦,就算他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事实上,高文举也没给他多余的时间来决定,由头一出口,正文紧接着就来了,可见他虽是临时做的决定,却也已经准备充分了。

就在整个大宋最高贵的一票人的注视之下,高文举一脸平静的开始口述起了他的奏折内容:“臣高鹏昧死以闻上,今有工部尚书、左丞李至,因潜邸旧部,荣膺圣眷,父紫儿朱,恩宠为极。~~~~不思捐躯摩顶,以报万一,反恣胸臆,擅作威福。可死之罪,罄竹难书!”一开场,就说明了他弹劾李至的原因,老头仗着和皇帝的老关系,算是走后门爬上高位的,结果却不思报效朝廷,一味的乱搞,已经若的天怒人怨了。

文武百官也好,皇帝内侍也罢,就连李至本人,都被高文举这么顶大帽子震惊了。紧接着,高文举开始了列举老头的罪行:“至于朝廷名器,居为奇货,量缺肥瘠,为价重轻。因而公卿将士,尽奔走于门下,估计夤缘,俨如负贩,仰息望尘,不可胜数。或有杰士贤臣,不肯阿附,轻则置之闲散。重则开革流放。甚且一臂不袒,辄许鹿马之奸;片语方干,远窜豺狼之地。百官为之寒心,朝廷因而孤立。”这就说的是老头借着身为当朝辅相的机会,以权谋私,结党受贿等种种不法行径。听得李至心里直发寒,那些与他平素交好的官员提心吊胆。因为这番话里说的很明白了,愿意依附的,他给高官厚禄,不愿意或想和他作对的,都被贬官发配,远远打发去了。而那些平素就看不惯李至做派的,则大呼过瘾,同时又自惭形秽,本来是应当由自己这些人出头的事,如今却让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来出头。

也不理大家的反应,高文举的声音依旧铿锵有力的继续:“又且平民膏腴,任肆蚕食!良家女子,强委禽妆。沴气冤氛,暗无天日!奴仆一到,守、令承颜;书函见召,司、院枉法。或有厮养之儿,瓜葛之亲,出则乘传,风行雷动。地方之供给稍迟,马上之鞭挞立至。荼毒人民,奴隶官府,扈从所临,野无青草!”这一段更夸张,说的是李至一家大小平日作威作福的景象。这简直就是把自己当成皇帝一般的作风啊!这番话出口,就连平日有些许回护李至之意的宰相李沆也皱起了眉头,摇头叹息不已。做的太过了!抢人财物,夺**女,威逼地方官员,任意打骂,随手处置,这还像是个正经人干的事吗?!

看到就连负责抄录的孙率都吓的面无人色了,高文举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而至炎炎赫赫,怙宠无悔。召对方承于阙下,萋菲辄进于君前;委蛇才退公堂,声歌已起后苑。声色狗马,昼夜荒yin;国计民生,罔存念虑。世上宁有此宰相乎!”这几句说的是李至仗着于皇帝的亲密关系,往往能提前获知别人参劾他的事情,总是会在皇帝尚未决定之前就把隐患一把抹平了,然后又回去接着载歌载舞,逍遥快活了。这种人配做宰相吗?!

高文举说到这里时,语气和神情都加重了几分,同时也用极其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就在他旁边的李至。久经官场风浪的李至居然被这个眼神吓的胆怯了几分,下意识的向后退开了半步,随即又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又撑着站回了原地,只是再也不敢与高文举的眼神相接了。

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威慑力,收回目光,高文举接着道:“内外骇讹,人情汹汹。若不急加斧钺之诛,势必酿成操、莽之祸。臣鹏虽位卑职微,然心念国危,夙夜抵惧,不敢宁处,冒死列款,仰达宸听。伏祈断奸佞之头,籍贪冒之产,上回天怒,下快舆情。如臣言虚谬,刀锯鼎镬,即加臣身。”这一段意思很明白,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看到这老贼不爽了,如果皇帝你再任由他这么搞下去的话,迟早让他发展成王莽、曹操那样的篡位之贼,到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我高文举虽然屁官算不上,可多少也记挂着江山社稷的安危,这才冒着性命的安危来和这老东西死磕了。最后那句如果告错了愿意反坐的话,却是这种死劾奏折的格式用语,说明到这里奏折就结束了。

奏折念完了,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只这份才情,纵观满朝文武,恐怕也很难再寻出一个能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了。自皇帝赵恒以下的所有人,此刻震惊的原因却并非是他的才华,而是他那奏折中所陈述的内容。太让人不敢相信了!很难相信,这就是高文举在片刻之前仓促决定而临场发挥的即兴之作!这番话,字字沉重,句句诛心!措辞之厉,语气之盛,皆是前所未见!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主角李至,在第二次看到诵完奏折看向自己的高文举时,突然从心里升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觉。那一刻,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少年书生,突然在他眼中变的高大了起来,从他那镇定自若的神情中,李至感觉到了一种不可战胜的强势!明明两人站在同一块地面上,而且两人的个子又差不多,可李至竟然感觉到自己在这一刻,似乎需要仰视才能看到对方。事实上,他最后也的确是在仰视高文举——被高文举这凌厉的富有杀气的眼光一扫,本就摇摇欲坠的李至竟然跌坐到了地上,虽然还不至于昏厥,却也有些明显的生出了一种穷途末路的气象。

按照惯例,公开了奏折内容,就轮到出示证据的环节了,可大家看到李至这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已经先入为主的给老头作出了罪有应得的判断。而最让大家意外的,还是往昔总是多方回护李至的皇帝陛下此时的态度。

和大家一样,听完高文举的奏对之后,赵恒也愣了一会,他很清楚的知道,高文举所说的这些罪状,的确是李至犯下的,虽然大多数都是由他儿子和几个义子下人之类的出的手,可那都是因他而起的。接着赵恒又眼看着李至被高文举一个眼神就击倒在地,心里顿时浮起了一股落寞之感,怎么说这个人也跟了自己多年了,而且又主动为自己背了好多黑锅,如今虽然行事荒唐,有些过分,可看到他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赵恒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叹息了一声,赵恒好似无奈的喃喃自语了一句:“李先生啊李先生,你好端端的,招惹他干什么?!”

话音虽小,可在静的能听到针落地的大殿中,这番话可不啻是晴天霹雳了。皇帝这句看似无奈的牢骚,却清清楚楚的向群臣昭示了几个信息。第一就是,李先生的这些罪状,很明显皇帝都知道,之所以没有追究,是因为以前没人告发,又或者是告发他的人不够分量。第二就是,李先生这回落此下场,是自己主动招惹了一个惹不得的人物,说到底算是咎由自取,通俗点讲就是活该!第…,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皇帝这是打算拿李先生开刀了。

回想一下李相公这几年圣眷正隆,意气风发时的种种作为,再看看他现在的处境,文武百官无不愕然。而稍稍思量一下,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李相公由天上摔到地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参劾了高鹏!

所有人几乎同时生起一个念头,这个高鹏,招惹不得!

感谢“岭南孤月”和“花下_亡魂”两位同学的打赏。

这几天好像有活动,诸路大神都去赴琼林宴了。趁这个机会,老白钻个空子,向大家求票票啦~~~!



174善后之计


class="width">李至完了。

有了皇帝的定性,李相公的下场不问可知。新科状元高鹏,一个严格来讲,尚未步入官场的后备少年,以一场华丽的防守反击赢得了李相公参劾自己的战斗。让所有人大吃了一惊的,并非是他最终的胜利,而是他所用的手段。这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自卫反击战”将大宋开国几十年来的习惯彻底的颠覆了。人们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以下犯上,用死磕这种全无退路的方式一往无前的去撼动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同时,大家也在反省,为什么李相公倒行逆施几年来,非但没有人出头去弹劾,反倒越来越多的人要去和他同流合污,等到他被高鹏一击致命,彻底垮台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替他出头?这种现象究竟说明了官场上的现实还是人心的冷漠?

李至最终会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结局,没人愿意去打听,在陛下发了那句牢骚之后,李至就当场昏厥了,然后官家很扫兴的让人为他医病,神情落寞的宣布散朝,而高文举也很大度的并没有去赶尽杀绝,连最终如何去处理李至也不曾问一句,他也散朝回家了。宽广的崇政殿只剩下了两名太医在照顾着失去了知觉的李先生。平日与他亲近的不得了的那些官员在散朝之后,居然没有任何一个留下来哪怕安慰他几句。走在最后的宰相李沆临走前望了李至一眼,很感慨的说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巳时散朝,未过午时,高文举死磕李至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城中百姓无不拍手称快,甚至有许多人壮着胆子到平日看也不敢看一眼的李府门前去跳着脚冲着里面大喊一些“报应、活该、总算有今天”之类的话。而愁云惨淡的李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寻找自己的出路,哪里还有人顾得上管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至于李至李先生,被宫里来人送回家之后,一直都没能下床,看起来这回是真的伤着了。

想着完成了自己使命,只等着回家看热闹的高文举,尚未出宫门就被一个小黄门给叫住了,正是早前和寿昌一同出现的那个宫娥所扮,跟着她七绕八绕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到了一个很不起眼的佛堂前,高文举见到了一脸不高兴的寿昌。

“你怎么那么不知道轻重呢?”寿昌一见到高文举进门,马上就怒气冲冲的开始发难:“你洗脱自己的罪就行了,干嘛还非得要去反击李先生?!把他告倒显你威风么?!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种行径虽然参倒了李先生,出了一口恶气,可也等于把朝廷所有的官员全都得罪了?!”

高文举很奇怪:“李老头搞的天怒人怨,他们不管,合着别人还不能管?我这是为民伸冤、替天行道!关他们什么事?占着茅……呃,无所作为还有理了?”

寿昌恨恨的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你是真傻呀还是装傻呀?!你见过谁这么玩命的去以下犯上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这么个二愣子了,谁还敢和你同朝为官?”

高文举毫不在乎:“管他们怎么想?一群干拿俸禄不干活的棒槌,老顾忌他们怎么想,老百姓还活不活啦?”

寿昌气的跺了一脚,两眼顿时热泪盈眶,水汪汪的看着高文举,抿着嘴只是不说话,把高文举吓个够呛,四下一打量,发现早就没别人了,连忙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我不是有意要和你争执的,只是……当官不能只顾着自己,还得想着些老百姓啊,要不然还不如干干净净的去做生意来得痛快。-====-”

寿昌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朦胧的泪眼轻声道:“我不是怪你弹劾李先生,可你总得顾及点皇兄和百官的面子吧。今天你这么一来,以后大家一提起你就会想到,这是个连命都不要的混帐,千万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到他手上了。然后大家就会冷落你,甚至根本就不给你机会让你进入朝堂。那你的仕途还有什么出路可言?”

高文举劝慰她道:“你想的太多了,我本来就不愿意当官的,由着他们闹去。大不了不当这劳什子破官,老老实实的做我的买卖才正经。赚钱也赚的心安理得。回头我就和陛下说去,嗯,就说告老还乡吧。”

寿昌噗嗤一笑:“没正经,毛还没长齐呢,就告老还乡,那朝里那些七老八十的家伙还不得羞死呀?哎呀,你又乱打岔!”

高文举将她扶到自己面前,瞅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是说正经的,当初来考这个秋闱,为的就是有个名分来迎娶你过门。如今咱有这名分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这官嘛,本来我就没什么兴趣当,爱谁当谁当去!李老头是自己作孽,怪不得我。本来还想放他一马的,谁让他咄咄逼人,非要置我于死地的?今天算是给他个教训,也好让其他人都长点眼色,别把我高文举不放在眼里,虽然年纪小,可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寿昌见他并无后悔之意,也就松了一口气,心里虽然还对他一手造成自己仕途坎坷的事有些耿耿于怀,可一想到在他心里,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马上就释然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寿昌这才想起来自己担了极大风险叫他过来的本意,重又担忧的问道:“若是你仕途无望,我们俩的事,还能那么顺当吗?”

高文举一想也是,念头一转,问道:“你不是说像我这种异类,所有的官员都不喜欢吗?”

寿昌点了点头:“岂止是百官不喜欢,恐怕连皇兄也不见得喜欢。像你这样动不动就拿命和人拼的,谁管得了?”

高文举嘿嘿一笑:“这就好。”

寿昌很疑惑:“这还好?这有什么好的?”

高文举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你知道世上推销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哦,不是卖东西的法子,最高境界,不是怎么把东西卖给别人,而是让别人主动来买!”

寿昌急了:“你这人!三句话不离老本行,怎么又扯到经商去了?我不理你了!”

高文举连忙将她搂回来,笑着道:“我是说这个道理,咱们呐,也别琢磨怎么让人家答应把公主许给一个离经叛道的异类。要好好趁着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承了咱们的情,还得念咱们的好,还得把咱们的好事给促成喽。”

寿昌一下挣脱出来,望着他道:“真有这么好的法子?”

高文举微微一笑:“你听我说,你呀,回头就去找陛下,跟他说……”

三天后,银安殿。

赵恒望着对面的李沆和吕蒙正,淡淡的问了一句:“李先生情况如何了?”

李沆知道官家问的这个李先生并非自己,而是那个倒了血霉的李至先生,连忙回道:“老臣昨日去探过了,身子也无大碍,只是情绪不佳,神情落寞至极,全然没了早前的风采。见到老臣,一个劲的求老臣为他的两位公子在陛下面前说说情,说是一切罪孽,都是他与三公子惟熙所作,与其他两位公子无关,希望不要因此连累了他们。”

赵恒点点头:“朕也知道,无关惟良与惟允的事,本也无意追究。就连李先生本人,朕也实在不忍心……唉,谁叫他无端端去招惹文举呢。前次重阳节当日,朕的带刀护卫遇到了李惟熙强抢民女,便出手小小的惩处了他一次,本想让他收敛一二,不想放了回去,却使得他变本加厉,最后竟然将那民女之父母一同害死。这等行径,实在是让人无法原谅啊。”

李沆大惊,搞了半天,那他绑架案,原来是陛下出的手啊。难怪李言几昨天一脸正经的向自己讨教当天的事与自己有无关联了,这事闹的,那这么说起来,李言几父子今日之败,并非是遇到了高文举,而是陛下已有此意,只是借着高文举的手来行事罢了。

果然,就听赵恒接着道:“此事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多考虑,朕便将后续之事托付给了文举,其中许多李先生父子的丑事,自然也就落到文举耳中了。若李先生知道收敛,事后管教了自家儿子,此事也就罢了,谁想,他居然不知进退,还要将文举揪了出来。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自作孽,不可活呀!”

李沆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陛下手中有着一支不为人知的秘密力量,平日便以带刀护卫的身份出现,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有如此强大的手段。这么说来,那些罪证,也是陛下有意透露给自己的,希望借着自己的手去敲打一下李言几,可是意外的碰到了钱若水,这才有了钱若水来弹劾时碰到的软钉子那种事发生。天呐,这里面的事可真让人琢磨不透。

李沆强忍着自己心中的震惊,与吕蒙正对视了一眼,小心的问道:“那依陛下的意思,言几要如何发落才好?”

赵恒叹息道:“发落?还发落什么?他毕竟跟了朕这么些年了,朕怎么忍心看着他辛苦了一生,就为个不争气的儿子,老来还要身陷囹圄?既然他已然晚节不保了,再追究那些旁枝末节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就让他体面的去做个富家翁吧。”

李沆知道这已经是赵恒的最大让步了,就算是犯了死罪,只要不是谋逆这等要诛连九族的大罪过,还有个刑不上大夫的惯例呢,保住命就不错了,还能不抄家,就更是法外开恩了。至于李惟熙,只要陛下不让立案,自然就没人追究他的责任了,不过没了父亲的倚仗,日后恐怕他只能乖乖的做个平常百姓了。

一个权倾一时的重臣就落了个这结果,实在让人感慨,三人沉默了许久。

赵恒突然打破了沉默,低声问道:“先生、吕卿,二位觉得,高鹏其人如何?”



175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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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沆和吕蒙正被问的一愣,连忙对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官家这是啥意思?这高鹏不是陛下自己新扶持起来的心腹之人吗?如果说陛下那天在朝堂上的几句话是暗示的话,那方才那几句话可就是明言了。你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还来问俺俩?这是要干什么?试探两个老头子的忠心吗?两人一时竟然有些隐隐的不安了。

赵恒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笑笑解释道:“两位不要多想,朕就是想听听实话。”

还是李沆先来,毕竟他是皇帝身边最忠诚的老人手之一,再者他也是出了名的正直,断然不会因为有风险而让下属去出头的:“陛下容禀,老臣以为,高鹏此子才华横溢、胆识过人、心地善良、嫉恶如仇,可谓天下罕见的少年才俊。”

赵恒一愣,笑道:“先生这么一夸,倒让朕觉得有些意外。迎奉朕的人,有一个李先生就够了,朕可不愿意再有一个那样李先生了。”这话可就很明白的告诉李沆了,以前李至玩那些花样,朕也是清楚的,只是顾念旧情,没有动他罢了。如今把他倒了,你老可别想着学他那一套,也来玩奉承溜须那些把戏。

李沆连忙摇头:“陛下误会了,臣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赵恒道:“朕怎么不觉得他有那么好?”

李沆笑道:“才华横溢自不必说,能在五千人中脱颖而出,取得状元之名那也不是普通人能做的到的。再者坊间之传言,又有日前崇政殿上出口成章的那一场,现在就算是他自己不说,也没人敢小瞧他的才华。至于胆识,敢以一未晋之身参劾当朝副相、甚至当堂向陛下借纸笔,现写奏章……呵呵,若此等举止尚不能称这胆识过人,老臣可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何人敢称有胆有识了。”

看到赵恒频频点头,李沆又接着道:“至于说心地善良嘛,早在三年前,他才仅仅不到十六岁之际,便散尽家财以助流民,且不论事后他得了那诸般好处,但只这份魄力,若非有大慈悲心肠,只怕也万万做来来。”

赵恒点头道:“先生说的是,那次他也是新丧了生父,朕也一般。朕接了个四处是窟窿的家业,愁的不可开交。可他接过的,却是个有着万贯家财的家当。朕那时想着的是如何拆东墙补西墙,渡过那个难关。可他却一往无前的尽散了家财……不夸张的说,正是他那番壮举才使朕渡过了继位以来的第一个难关。若非如此,流民不安,势必造成动荡,朕都不敢想,若无泉州那番应对,大宋今日将会是何等局面。就此事来讲……呵呵,朕有些着相了,先生请继续。”

李沆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心道,你都把他当成力挽狂澜的国家柱石了,还让我们这两个老家伙说什么?但君前问对,又不得不答,只好接着道:“嫉恶如仇,想必陛下也不觉得老臣糊涂。若无此等心胸,恐怕他也不会冒着性命之忧来参劾言几了。”

赵恒笑道:“照先生如此说来,朕也好,大宋也罢,于公于私,还都离不开他了?”

李沆正色道:“恰恰相反!老臣以为,正因如此,断然不可让此子入朝为官!”

赵恒心念一动,面色也是一阵疑惑:“此话怎讲?”

李沆道:“陛下试想一下,若此子一入朝堂,那朝中官员还有谁能安心?”

赵恒望着李沆,眼中神情不断变幻,隔了许久才喃喃道:“先生是在告诉朕,这大宋的朝廷之中,竟无一个真正的为国为民的干净人儿吗?”

李沆道:“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水至清则无鱼呀!昔日太祖曾言,用人当用其长,便是此理。大宋地域广大,人口众多,需要用人的地方何止千万处?若果然有瑕疵便弃之不用,恐怕这朝堂上便剩不下几个人了。”

赵恒抬头望着远处的虚无,喃喃道:“如此说来,他的长处,倒成了不为同僚所容的原因?”

李沆道:“太宗在日,曾与吕相论朝中人物,言及寇准之时曾言,寇准此人,嫉恶如仇、棱角分明,是做官的好材料,然若非久经世事打磨,将那棱角磨去,断然不可使之为相,否则,朝堂空矣!”

赵恒收回了目光:“吕先生薨前曾与朕提起过,朕也明白其中道理。有这样一个人做了宰相,恐怕看到谁也不顺眼……这么说起来,先生觉得不可使高鹏入朝,也是此理了?”

李沆点头道:“正是!只是,高鹏眼下圣眷正隆,在民间口碑又好,且又未曾有何过失,便是那日死劾言几之事,陛下既然有心回护言几,自然也不能惩处高鹏,否则朝廷声望将一败涂地。如此一来,是进也难,退也难。老臣实在不知应当如何取舍了。如何决断,全凭圣心独断!”

赵恒呵呵一笑:“你倒是圆滑。话都让你说完了,难处却扔给朕!其实朕请你们两位来,也是有着这么个顾虑。早前见他文采飞扬,实属难得一见之大才。不想,这家伙行事竟然如此泼辣,虽说出于一片公心,可也确实有失温和。若果真让他入朝为官,朕还真的没法安顿他。想一想,只怕无论放他到哪里,都免不了会生出些事端来。那可就有损朝廷设立官员之本意了。可要是不让他入朝,又要用何等手段去堵天下悠悠众口呢?”

李沆长呼一口气,很惶恐的和吕蒙正对了一眼,还好这位陛下不是什么糊涂人,否则,方才这番话还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劝的通呢。

赵恒心里其实也挺腻歪。那天被高文举当堂耍了那么一出,简直是硬要逼着他作决断,幸亏李至虽老,却并不糊涂,及时晕倒才让他找到个机会把这事给糊弄了过去。可一个皇帝,让人逼到那份上,实在是有些让人不快。事后他也在琢磨,像高文举这种明面上有胆有识,有才华有气魄,私下里又武艺出众,杀伐果断,还阴谋诡计样样都行的家伙,若是放到朝堂上,要是不把自己搅和的不得安宁恐怕是不会罢休的。不过他也为难,这样一个面子上丝毫没有缺点的家伙,要如何做,才能将他排除在朝堂之外又不让人说三道四呢?

直到寿昌来找到他时,赵恒才算是歇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解决之道。虽然寿昌为他出的那些主意里,还包括着要为高文举暗算李惟熙的事情来擦屁股,可能将这么一个离不得的祸害妥处理了,已经让赵恒欣喜不尽了,哪里还会顾忌那么多,再说还可以借着李惟熙被掳这事为自己装装门面,让下面这些大臣们摸不清自己的底,也算是有失有得了。整天让人家为自己背黑锅,为了江山社稷偶尔也为人背一次,想来也无妨。打定主意之后,才有了今天这场会面,果然不出所料,两位重臣也是同样的看法,于是,难题就又回到了最初的阶段。

李沆和吕蒙正看到赵恒目光闪烁,似是在苦苦思索,都不敢出声打扰,隔了许久,赵恒终于长叹了一声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说着,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

李沆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皇帝这是在暗示自己,这里面还有些活路要自己这些人去做呢,连忙道:“请陛下明示,臣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吕蒙正也赶紧跟着表了个态。

赵恒伸手虚按两下,请两位又坐回去:“高鹏年少英俊,又才华过人,你们说,这等人物,配不配得上朕的御妹?”

李吕二人恍然大悟。大宋旧有惯例,为免外戚干政乱国,驸马都尉不得实授要职,若是高文举被招了驸马,那将他排除在朝堂之外可就合情合理了,而且这法子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皇家之女,金枝玉叶,原本就该配上此等人物才是。

稍想了一下,李沆问道:“陛下此计大善,可若是果然欲行此举,陛下想招高鹏做哪位长公主的驸马呢?”

赵恒道:“还能是哪个?万寿今年只有九岁,就算许了他,不还得等上五六年?有这五六年的功夫,高文举不定在朝堂里搞出什么名堂呢?再说以他的年纪,要让他再等五六年好像也有些强人所难了。朕的御妹,除过万寿,可就只有寿昌一个了。他们两年纪也相当,朕觉得挺合适。只是……”说着便摇头不语了。

李沆也知道关于寿昌的事情,宫中传言,这位公主殿下,那是铁了心打算出家为尼的,如今为了这么个事,居然要让她破了自己的戒,用女人来保江山稳固,这不是与汉朝时的和亲相同了吗?可既然陛下提到了这个法子,而且这法子也的确可行,李沆哪里还能不明白,皇帝这是在暗示自己,需要在这其中效一把力了。

想明白了此节,李沆连忙问道:“陛下之意,是需要老臣去劝说长公主殿下么?”

赵恒摇摇头道:“御妹那里,朕自己去劝吧。江山社稷为重,朕相信御妹会明白朕这一片苦心的。只是高鹏那厢,却要有劳先生和吕卿了。”

李沆和吕蒙正这时候哪里还敢再推三阻四,连忙起身:“臣等定不负陛下期望!”人家皇帝连妹妹都舍得了,自己这张老脸,又值得几个钱?再不识相,难道还要等着高鹏入了朝,回头找个机会再参劾自己一本不成?

李吕两位领到了任务,一脸凝重的回去商量如何下手了。银安殿里只剩下了赵恒和起居郎中孙率,以及一群内侍。赵恒看着两个老头离去,脸上浮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突然说了一句让孙率莫名其妙的话:“这法子还真是个好法子,有这两位来做媒,够份量了吧?只是,朕怎么觉得自己被人牵着鼻子当猴耍了呢?”

孙率正在犹豫要不要把这句话也写进《起居注》中去,赵恒已经离坐起身向后宫走去,同时又说了一句更加让他瞠目结舌的话:“他祖母的!这个小王八蛋,怎么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这回要是不好好讹他一把,难消朕心中这口恶气!”

吧唧一声,手中的毛笔掉落到了书案上,孙率吃了一惊,连忙捡起笔来,不经意间撇了一眼,一个黑乎乎的墨团很扎眼的出现在了《起居注》草稿的字迹之间,仔细一瞧,那个墨团的所在,正是皇帝曾说过的那段话:“……此等人物,可配御妹否?”



176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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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真不管呀?”白布衣落下一子,望着旁边一脸郑重捣鼓着吉他的高文举,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对面与他对弈的柳三变连忙示意让他不要说话。<<>>

果然,正在调试吉他弦的高文举头也不抬:“放心,三天死不了人,你要真的怜香惜玉,不妨出去劝劝,哪怕收了她做女学生也好,正好你那一身本事传下去。”

柳三变泄气的看着白布衣,用很低的声音嘀咕道:“叫你不要多事了,你倒是好心,也不怕好心办坏事!”

白布衣气的一瞪眼:“你……哼!两个没心没肺的混帐玩意!真不知道怎么还那么多姑娘看上你俩这种人呢!”

高文举哈的笑了:“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出去四处宣传宣传,就说高鹏和柳三变眼看着一个十五六的姑娘跪在门口三天三夜也没搭理,看看有几个人信?!”

白布衣气乎乎的就要反驳,柳三变连忙伸手将他扯了扯,低声道:“你可别再劝了,真要惹毛了他,谁知道会不会扔下那姑娘不理!眼看天就亮了,人家姑娘这三天都没怨言,您哪,就省省吧。别坏了人家的大事!”

白布衣叹息一句,摇摇头道:“得,算我狗拿耗子。你说这丫头也是,怎么就死乞白赖的要求着这么个铁石心肠的家伙帮他报仇呢?啧,老白我也算阅人无数,可这丫头眼里那股子狠劲,还真没见过。哎,文举,她要撑到明天天亮,你真打算帮他解决掉李惟熙呀?虽说李至现在前途灰暗,可怎么说人家也曾官居一品,算得上是号人物,你就这么干掉他儿子,就不怕引来闲话?!”

高文举甩起手来,嘣嘣嘣嘣弹了一阵吉他,也没个章法,好一阵疯狂的折腾之后,泄了气一般将吉他向旁边一扔,一屁股坐下来对着白布衣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那天说什么狗屁的上天有好生之德,那王八蛋早被我一刀两断了,怎么能惹出后面的事来?你知道上天好生,可看看李惟熙!人家杀人放火的时候,怎么不见得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了?刘老实两口子招谁惹谁了?不就生了个模样过得去的丫头嘛,至于招来杀身之祸吗?他是穷,可穷不是他们的错!更不是被权贵们草菅人命的理由!刑不上大夫,哼哼,国法律条管不了他,不代表他就可以依此来横行无忌!这种人,若是让他逍遥法外,世间还有什么公道天理可言!”

白布衣被他这一顿抢白堵的摇头不语,只好拿眼不住的向柳三变示意。

柳三变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这事已经再劝不来了。两人默默的下起了棋。白布衣落下一子,又向门外张望了一眼,身体单薄的刘霞依然直挺挺跪在小院当中,朦胧的灯光下,深秋的夜霜在她身上结出那淡淡的一层白茧,看的白布衣感慨万千,却再想不出任何劝解的理由了。自从那天高文举告倒李至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刘霞就不顾一切的跪到了高文举的小院中,非要求着高文举替他杀了李惟熙。平日极好说话的高文举不知道和刘霞说了些什么,最后就冷眼看着这么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孤零零的跪在那里看也不再看一眼。消息传到白布衣耳中,白布衣揪着高十一问了半天,才知道高文举提出的要求居然是让她跪足三天自己才会出手,无论是看着一个小丫头受罪还是明知道要多伤一条人命,对白布衣来说都是让他很难接受的事情,于是便有了他拉着柳三变一同前来求情劝解的事情。无奈人家高文举根本就不鸟他,聊天吹牛可以,吟诗作对也奉陪,就是提及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搞的他好不恼火。不过三折腾两折腾,三天时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而刘霞,依旧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白布衣甚至也知道,谢玉英曾使人送过茶饭给她,却被这倔强的姑娘拒绝了。看起来,这是个死结,唯有她自己才能解的开了。而罪魁祸首李惟熙,的确也是罪有应得,实在不值得为这种人再费心思了。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屋里的灯光也显得越来越暗淡了,一腔心事的白布衣看着柳三变那熬了一个通宵之后变的油光闪闪的脸色,颇有几分不好意思,他和高文举都是习武之人,若遇到危急情况时,便是三五天不休息也不妨事,可柳三变一介书生,让他陪着自己熬的这么累,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七郎,天亮了,此间事也应有结果了,你就先去眯一会吧。”白布衣劝道:“我看文举那床就不错,反正他也不睡,你就先在那将就将就吧。”

柳三变摇摇头:“没有道理等到最后不看看结果。那家伙干嘛去了?”

两人正说着,高文举手里拿着个扁平的金属小壶上下乱晃,那个貌似能装两斤水的扁壶发出一阵水响。高文举看着两人道:“你俩还真打算看热闹啊?”

白布衣瞪他一眼,也不说话,只好好奇他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高文举也不再搭理他们,扭头走了出去,两人见他直直冲着刘霞走去,连忙起身小步跟上。

“天亮了。”高文举望着一脸平静的刘霞道:“你应该庆幸这三天没下雨。”

白布衣一脸恶寒,这还叫人话吗?让人家一个小丫头跪了三天三夜,居然还能说出这种风凉话!若不是顾念着刘霞,真想吐这混帐一脸唾沫。

刘霞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样子。

高文举接着道:“你想怎么报仇?”

刘霞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要李惟熙为我爹娘偿命!”

高文举:“你想让我杀了他?”

刘霞也不说话,砰的一声磕了个响头下去,再抬起头时,额头已渗出了殷殷血迹,看的白布衣和柳三变心里直哆嗦。

高文举道:“我不会帮你杀人的。”白布衣一听此言,登时大怒,哦,你不帮她杀人,合着让她跪在这儿就为看戏呀?你这混帐简直比李惟熙还该死!可他还没发怒,就被柳三变紧紧的拉了一把,他再瞧时,只见刘霞若有所思的抬头看着高文举,眼中的神情很是奇怪,让白布衣感觉到一种没来由的紧张。

高文举盯着刘霞看了一会,点点头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喝了它,随我来!”

高文举在前面走,刘霞连忙站起身来,却因为跪的太久,气血不畅,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晃,白布衣下意识的就想去搀扶,却被前面的高文举那简直能杀人的目光瞪了回去,只好讪讪的收回了手,嘴里喃喃的咒骂了两声,看到刘霞边追高文举,边举着壶大口大口的喝着水就那么出了小院。

“搞什么鬼?”白布衣恨恨道:“让人跪了三天,又出妖蛾子?还有完没完了?信不信我真收了她作女弟子?信不信我自己去杀了……”

柳三变迈步往前走,没好气的喊了一句:“你愿意收,还得人家愿意拜你才行啊。走吧!一起去看看吧!发牢骚有什么用?”白布衣想想也是,便停了牢骚,一同追了出来。

高升客栈现在的确财大气粗。沿着整个陈州门大街,靠着高升客栈这一溜的房产现在全都被朱家兄弟给吞并了,前面门脸虽然没什么变化,可后面已经尽数打通了。几人顺着后面的通道走了有一里多路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个小操场。几十个明显是高升的人正在三三两两的捉对儿做着练习。不时的传出一声暴喝声、闷哼声,居然还有兵器交接的金鸣声。

“这家伙!”白布衣望着前面两个真刀真剑拼命的大汉道:“这是演练啊还是玩命啊?!这么练,出了意外怎么办?别没上战场,让自己人给伤着了。这帮家伙和这混帐一样,全他娘的是疯子!”

柳三变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淡淡的说了一句:“平时流血总比战场上送命强。”白布衣马上闭嘴了。

这时,高文举指着前面用石灰画出的一个大圆圈对着刘霞道:“看见那个圈没有?一圈是一里路,绕那个圈子跑二十圈,然后回来找我。”说完又摸出另一个水壶递给她道:“带着它。”

刘霞一言不发,接过水壶,将布带向脖子上一套,向着那个灰线圈跑了过去。

高文举看也不再看她一眼,扭头又向小院折返回去了。

白布衣瞅一瞅咬牙小路的刘霞,再望一眼向回走的高文举,想了想,拉着柳三变追了过来:“哎!你小子还有没有点人心啦?!这么一个小丫头,被你这么个折腾法,还有命没有啦?”

高文举理也不理,只顾往前走。白布衣大怒,脚下突然一发力,柳三变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阵风声响过,白布衣已经出现在了高文举的前面,怒火冲天的对着他吼道:“你到底是不是人?!”

高文举一脸风轻云淡:“关你什么事?!”

白布衣为之气结,指着他的手都发起了抖:“你……我……我可真是瞎了眼了!”说着就要向刘霞的方向去。

高文举依旧用那副欠揍的口气道:“你想清楚了,你能给她什么?”

白布衣怒道:“要你管!至少我不会骗她!不会拿她当猴耍!”

高文举道:“你怎知我骗她了?你又凭什么说我拿她当猴耍了?自以为是说的就是你这种人!你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吗?你给得了她吗?你怎么知道她坚持不下来?如果她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还谈什么报仇雪恨?!”

白布衣一愣:“你是说……你要让她自己去报仇?你要传授她武艺?”

高文举摇头叹息道:“有些事,如果你不曾经历过,你就永远无法体会。这世上,有一种仇恨,只有自己亲手了结才能彻底打开心结。我相信,这点考验,她一定能承受得住的。这种感觉,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白布衣再望了一眼摇摇欲坠却依旧稳步小跑的刘霞,酸溜溜的说道:“就你明白!你啥都明白!你多能啊!这世上就没有你不明白的事!”

高文举没有看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回走,嘴里喃喃道:“我只是凑巧明白她的心思罢了。”眼中目光一阵迷离,脑海中闪现的,是很久以前,前世的自己跪在某个军营的操场上承受夜里那瓢泼大雨时的情景……



177洗骨


class="width">“你真的就这么扔下她不管了?”看着高文举居然就这么走了,白布衣哪里肯依,快跑两步,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那你想我怎么样?”高文举头也不回:“我也熬了个通宵好不好?我要回去补个觉,你要是不放心,守这看着她就行了。”

白布衣恨恨的跺了一脚,平整的地面被他一下子跺出了个两寸上下的脚印。高文举听到动静挺大,回头望了一眼,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你得赔啊!回头我找人修了,不过工钱得你出!”说完一溜烟的走掉了。

白布衣泄气的望着他的背影:“没见过这种球人!”回头一看,柳三变还在旁边呢,叹了一声遇人不淑,对柳三变道:“七郎,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在这儿再盯一会,毕竟这丫头搞成这样,跟我也有点关系……二十圈!那可是整整二十里地呀!平常人跑二十里也不见得就能撑下来,怎么能让一个熬了三天三夜的丫头这么折腾呢?这不是要人命嘛!哎,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

柳三变摇摇头:“我认识文举三中年了,从没见过他拿人命开玩笑。他这么做,定然有他的道理。你要是不放心,我就陪你在这守着她。不过我把话说到前头,咱们这么做,恐怕一点用都没有。”

白布衣道:“怎么说?”

柳三变一扬下巴:“你看刘姑娘那样子,会中途放弃吗?”

白布衣扭头看去,这时候,刘霞刚好跑到与他们相对的位置,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刘霞那苍白的脸上汗珠滚滚而下,顺着脸颊到下巴处汇成豆大的水珠掉落在衣襟上,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衣物被汗水浸泡的越发难看了。白布衣有心想出声劝解她停下来,可看到她那坚毅的目光和咬牙切齿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很无奈的走到旁边,正好碰到了从练功的人群中走过来的高十一。

“十一!”白布衣最近和高十一经常聊天,两人也算是比较熟络了:“不是说你是那个桃花岛的教官嘛?你们那里平时练兵有这么坑人的嘛?”

高十一望了一眼刘霞:“六圈了!这丫头有福气呀!能让少爷亲自教,嘿嘿,可了不得了。”

白布衣听他这话里还挺有内容,好奇心顿时勾起了:“文举不是说他的本事也是你教的吗?你怎么又这么说?难道他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高十一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也不答话,假做看到某人练习时动作不规范,大喊大叫就冲了过去,留下大眼瞪小眼的白布衣和柳三变。

白布衣心念一转,又对柳三变问道:“七郎,你认得这家伙这么久,他跟谁学的这些本事?你以前见过他教人……”

柳三变打个哈欠:“白兄,我困的实在不行了,你在这盯着,我先去眯一会,反正真出了什么事我也帮不上忙。就这样,先走了啊~!”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白布衣这个郁闷啊,恨的嘴里乱嘟囔。看到刘霞跑着跑着,拿起了一直背有身上的水壶,举到嘴边,却又没有喝,保持着那个姿势十几步之后,终于又将水壶放回了背后。白布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世上的倔驴都赶到我面前扎堆来了?你背着它图的啥?不就是以防万一嘛,汗都发透了,你倒是喝一口哇!嘿!也是个小倔驴!我再管你就不是白布衣。渴死你活该!你个小母驴!”嘴里尽管在碎碎念,可却还是未曾将目光离开片刻。

好不容易,白布衣数着刘霞跑完了二十圈,激动的比刘霞自己还兴奋,四下乱喊让高十一把高文举叫来,说人家已经跑完了。谁知道刘霞根本就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依旧保持着那小跑的速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方向正是高文举的小院。白布衣很无奈,苦笑着摇了摇头,小跑着缀在她身后,一路跟了回来。

刘霞跑进高文举的小院时,已经很明显的脱力了,整个人显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崩溃一般,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出乎白布衣的预料,高文举居然没有睡觉,正一脸凝重的站在小院中间等候刘霞的到来。

刘霞跑到高文举面前,作势就要跪下,高文举伸手将她拦下:“不忙跪!我先问你几句话。等你答过了之后再说。”

白布衣恨恨的插口道:“这时候还不让人歇着,还问他娘的什么话!”被高文举瞪了一眼,顿时收了声,想一想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撑不下去的。气鼓鼓的站在一旁直翻白眼。

高文举道:“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我帮你报仇。第二,我教你报仇的本事,你自己报仇。”

白布衣又插话:“你这是想干什么呀?!”

高文举没搭理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刘霞。刘霞费力的开口却很坚定道:“我要学本事!”

高文举道:“选这条路,你会面临无法想象的困难,还有可能因此承受极大的伤害,甚至连命都丢掉。一旦走上这条路,就再也回不了头了。你,可想明白了?!”

刘霞重重的点了下头,两眼死死的盯着高文举:“我明白!”

高文举一指身后的房门:“东厢房里面,有一个浴盆,去吧,泡在里面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再来找我。”

刘霞将手中的水壶递给高文举,一副勇往直前的姿态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白布衣目送着刘霞回身关上了房门,这才恨恨的夺过高文举手中的水壶骂道:“也只有你这种人才干的出这种事!”说着把水壶上下摇了几摇:“看看!那丫头到最后也没喝一口!也只有她那样的人才会听你的!”

高文举面无表情的望着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她的坚持,你是不会明白的。”

白布衣道:“那你讲给我听听呀,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明白?你这么个搞法,真不怕把她累死了吗?她可是没吃没喝的熬了整整三天了呀,这么睡过去,会不会有事?”

这时,刘霞所在的那间厢房门突然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两个人,却是谢玉英和孙云仙。白布衣愕然的望着那两人,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迷糊了?”

孙云仙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自己多明白似的。”白布衣马上闭嘴,孙云仙简直就是他的天生克星,每一开口,必中要害。

谢玉英轻声对高文举道:“她睡着了。奴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硬气的姑娘呢。泡进去的时候,她可是一声都没吭呢。”

高文举点点头:“接下来还要辛苦两位姑娘多多费心。有什么事,我就在这边,喊一声就行。”

谢玉英点头道:“公子放心便是。如今有花好和月圆在里面照应着。奴家安排了人手轮值,两个时辰换一次。”

白布衣突然使劲的在空中嗅了嗅,顺着气味走到孙云仙身边,神态一变,很失礼的抓起孙云仙的小手来凑到鼻子下使劲嗅了几下。孙云仙大窘:“呀!你这人,怎得如此没羞没臊!”

白布衣毫不在意她的讥讽,一脸凝重的看着高文举失声道:“洗骨汤?!居然是洗骨汤?!”

高文举没回答,孙云仙小声道:“少见多怪!分明就是找借口行那浪荡之举!哼!登徒子!”却并没有将自己的小手抽回来。

白布衣这时才发觉,自己还抓着人家孙姑娘的小手呢,连忙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却并没有向她解释,反而一脸郑重,抓起高文举,连拉带扯的将他从两位美女的眼皮子底下揪回了房间,关上门之后问道:“这洗骨汤你从何处得来?你果然与飞龙堂有关系么?”

高文举道:“与你又有什么相干?”

白布衣望着他的脸,托着下巴自己思量着喃喃有声:“王大将军说你与飞龙堂有关系,如今看来,你分明就是飞龙堂的人!否则,这飞龙堂的不传之秘又如何会落到你手上?我说早前为何未曾发现你身怀武艺,原来你用这洗骨汤淬炼过身体,将气息掩了去!肯定也习了飞龙堂那潜龙功!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这么说起来的话,那这丫头岂不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难怪你要将她如此折腾呢,这洗骨汤洗骨伐髓,虽然威力无比,可也痛楚非凡,或许可有睡着了才会不觉得痛楚,加之又是发汗将身子里的寒气尽数逼出,毛孔尽开……唔,我明白了,原来是我自家没见识,误会你了。嘿嘿。这可真是……”

高文举将右手挡在耳边做了个招风状:“你说什么?没听清楚哇!”

白布衣恨恨的向他那只手打了一下,被高文举笑着闪开了:“神仙哥哥,你们世外高人就用这种方式道歉啊?”

白布衣翻了个白眼道:“是你自己有错在先的,须怪我不得。谁叫你不早些说明白的?”

高文举道:“哦,这个呀,我要是早告诉你了,你还会那么上心吗?”

白布衣怒道:“如此说来,你还是利用了我?!”

高文举笑着摇头不语。

白布衣道:“你打算教她潜龙功?这门功法,没个三年五载的,可是没什么用处的。你让她啥时候才去报仇啊?”

高文举笑道:“如今倒轮到你着急了?你又不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了?”

白布衣正色道:“看到那丫头的样子,我如今也想明白了。慧俊说的对,佛祖尚且作狮子吼降魔除妖呢,杀这等人,便能救下更多的人,也正合了好生之德嘛。再说了,看那丫头的样,就算瞎子也看的出来,她不会放过李惟熙。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李惟熙自己作了昔日之因,便由他自己受那来日之果吧。总不能,为了个李惟熙,连那丫头也害了吧?说正事,你打算教她什么?”

高文举道:“李至如何发落到现在还没个定论。我收到消息,有可能会贬他去雷州,可就算快的话,也得年后才动身。还有这几个月,足够训练她的了。达不到一流高手的境界,可要说对付个落魄官员的话,应该是十拿扫稳的。”

白布衣道:“有洗骨汤,这话我便信了你一半。不过短短几个月就能把一个弱不禁风的丫头训练成高手?嘿嘿,我拭目以待!”

高文举笑了笑,伸手向门口一指,见白布衣一脸疑惑,没好气的解释道:“事情已经告一个段落了,你老人家是不是回避一下呢?我也是熬了个通宵的人呢,需要补个觉!”

白布衣恍然,边往外走边不满的说道:“习武之人,熬个几天很常见嘛,怎得如此娇气!”

高文举道:“这叫美容觉!老熬夜会起皱纹的嘛!”

白布衣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隔了好一阵子,终于败下阵来,谓然长叹一声,扬长而去。

门外,孙云仙和谢玉英正在低声的聊着天,白布衣心头有些疑惑,急着想去找高十一解答,便很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匆匆而去。

孙云仙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扬了扬小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怅然若失的嘟起小嘴不高举的嘟囔了几句。

谢玉英笑道:“怎么?人家献殷勤的时候你总是不待见,如今人家不来招惹你了,你倒放不下了?要是心里有人家,就多少给人家点好脸色嘛,再好的男人呀,这耐性也是有限的,你再这么黑口黑面的,迟早把他吓跑了。”

孙云仙道:“我才不稀罕他呢,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谢玉英抿嘴一笑:“口是心非!你要真的心里没他,他对刘姑娘如此上心,岂不正好遂了你的意,你又为何如此紧张?”

孙云仙小脸一板:“人家那是担心刘姑娘,她小小年纪,如何能受得了这许多痛楚。高公子如此狠心,那是心有决断,那个死人跑前跑后胡乱打岔,不知道想做什么!”

谢玉英促狭的看着她道:“是啊,那个死人跑前跑后忙活什么呢?他图的是什么?”说到“死人”两个字时,她有意咬的很重。

孙云仙兀自一脸不高兴的嘟着嘴道:“不管他了,咱们先回去歇一歇,回头还要过来盯着刘姑娘呢。”

谢玉英笑道:“回去可不能洗脸啊。”

孙云仙不解的问道:“那却是为何?”

谢玉英抓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这里啊,可是留着他的味道哟。”

孙云仙娇羞的拉着谢玉英的衣襟乱摇:“哎呀,姐姐!人家现在都移情别恋了,我又何必再费心机?”

谢玉英举起衣袖掩嘴笑道:“你呀!心口不一!明明心里有人家,却总是不愿意给人家个好脸。现在有对手了,知道着急了吧?嘻嘻,我告诉你啊,这男人呀……”



178女弟子


class="width">刘霞在洗骨汤中一直睡到次日黎明时分,一觉醒来,在谢玉英和孙云仙帮忙打理之下,穿上高文举特别为她定制的服装,前去找高文举报到了。<<>>正在小院中晨练的高文举淡淡的说了一句先去操场跑二十圈,回来再吃早饭,她一言未发就冲了出去。看的紧随她身后出门的谢孙两人直摇头。高文举这时也收了功,谢过两人,顺便请大家一起用早饭。饭桌上,这两位再看高文举的眼光都与平日有些不同了,气氛一度极为尴尬,高文举却依旧大大咧咧,吃完之后,一抹嘴就又钻进了实验室。

随后,后知后觉的白神仙也赶过来了,他倒也不认生,一坐下就人五人六的喊下人上饭,与谢孙二人接着用饭。

孙云仙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气的直翻白眼,只是不搭理。倒是谢玉英因为心事重重,小心的开口,请白布衣劝劝高文举,让他别那么折腾刘姑娘,那毕竟还是个正在长身子的小丫头呀,怎么能受得了那么重的任务,早前还说是为了洗骨换髓,可眼下洗骨已毕,有必要那么狠么?

白布衣问了一下,得知情况之后蛮不在乎的劝道:“要只是二十圈的话,那没事,按那丫头如今的情况,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孙云仙冷哼一声道:“你知道什么!公子给丫头特别准备了一套衣服。你知道有多重么?整整八十斤!我和姐姐帮丫头穿的时候都觉得费力,你倒好,说什么没多大问题,你倒是试试背上八十斤的东西跑二十里!”

白布衣正在夹泡菜的手停了下来,想了又想,手中筷子一摔,冲了出去。

他出门之后,孙云仙愁眉苦脸的望着谢玉英道:“姐姐,你说,我这算不算作茧自缚?”

谢玉英抿嘴轻轻一笑道:“你就放心吧,我问过七郎了,他说白公子如此担心刘姑娘,是因为觉得自己与她爹娘的死有些关联,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为而死。这算是在赎罪了吧!再说了,她才多大呀,你觉得白公子会喜欢这么小的还没长开的丫头么?”

孙云仙被她劝的又找回了一点自信,胸脯一挺,很傲气的说道:“就是,本姑娘哪里比不上她一个黄毛丫头?”突然又泄气道:“可这死人这几天连我看都不看一眼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呀?!昨天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今天又变的如此冷冰冰,真是气死个人!”

谢玉英道:“明明是人家心里有事,你先对人家冷言冷语了的,怎么又把话反过来说了?你呀!这脾气再不改改,小心真被那丫头抢了先!你要说这白公子也是,那么大本事的一个人儿,怎么就在女人面前眼光这么差呢?在你这儿费心费力不讨好,折腾了大半年没个进展,如今又在丫头面前卖乖去了,可人家连句话也没给过他,更别提好脸了。”

孙云仙不服气的说道:“她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的?!值当一天到晚陪着笑脸跑前跑后献殷勤么?这死人在我面前都没这么卖过力!如何连看也不愿意看人家一眼?!这么不知礼数的丫头,也不知道看上她哪点?!要不是见她身世可怜,我非好好教训她一顿不可!”

谢玉英抿着嘴笑的枝花乱颤。

白布衣一口气冲进实验室,门口的许猛几个得到过高文举的吩咐,也不来拦他,由着他像进自己家一样横冲直撞的冲了进去兴师问罪。

“你什么意思?”一看到高文举正一门心思的在那里拿把挫刀打磨着什么工件,白布衣差点把唾沫喷他脸上:“八十斤的负重!亏你干的出来!你就这么着训练人呀?是不是她撑不下来累死了你就不用管了?”

高文举停下手里的活,用食指轻轻的挠了挠眉心,突然问道:“拜托!你都能给人家当爷爷了,就别打这歪主意了行不行?!”

“啊?”白布衣被这没头没脑的话说的一愣,随即就想明白了,怒道:“我没你那么龌龊!你这个无耻之徒!这等话也说的出口?!”

高文举奇道:“怪了,你说她与你非亲非故,若非你心生情素,为何如此关心?高升那么多护院每天负重一百二十斤,怎么不见你指手划脚?”

白布衣一愣:“啊?他们负重一百二十斤么?看不出来呀……呸!就算果有此事,他们是什么体格,丫头是什么体格,岂可一概而论?”

高文举双手一摊:“我没有一概而论啊,你不是说的很清楚么,她只有八十斤负重。”

白布衣顿时气结:“你……就算你要训练她,就不知道个循序渐进么?强度如此之大,便是当年的我,也不敢说就能撑得下来,何况是一个从未练过功的丫头!”

高文举道:“她和你不一样!她有目标,有方向,所以有动力!有信心!你以为负重八十斤二十里长路就是她的极限了吗?错了!她的潜力,会大到让你不敢相信的地步!现在正是她突破的最佳时机,若是等她的大仇得报,恐怕再也找不到如此良机助她突破了。你老人家就别跟着瞎搅和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正经的帮帮她呢。你要真有心啊,就去帮着盯紧一点李惟熙,别让那孙子跑了。”

白布衣撇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李府四周早被你围的铁桶一般了,哪里还要我去献丑?你分明就是觉得我呱噪了,想赶我走!”

高文举道:“我没这么说过啊。”

白布衣道:“可你就这么想的!”

高文举笑道:“什么世道!我自己心里想想都不成啊?”

白布衣怒道:“你果然这么想的?!”

高文举道:“那你的确是呱噪了些。看在你本意不坏的份上,我不和你计较。不过在刘霞以后的训练中,不许你再多一句嘴!否则,你多说一句,我就加大她一圈的路程,再加十斤负重。”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有,人家丫头才十五岁,你趁早死了那条心,有那功夫在你家孙妹妹身上多花点心思,比这强。”

白布衣:“你……无耻之尤!”恨恨的一甩袖子不再说话了,站在旁边恨恨的望着高文举。

高文举也不再理他,接着手里的活路,在白布衣的目光下,高文举手里一堆看起来毫不走眼的金属条在经过一番组装之后,变成了一支小巧的手弩。

白布衣还没来得及发出感慨,高文举就搭上了弩箭,试射了几下。眨眼之间,在高文举那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之后,十支弩箭整齐的插在了墙面上的木制小靶子中心。

随即,高文举又是一阵让白布衣眼花缭乱的动作,等他再回过神来,那只小巧的手弩已经重亲变回了一堆零件。这回,白布衣早忘记自己来的本意了,瞅着高文举过去取下弩箭的空档,赶紧扑到那一堆零件跟前一件件的打量了起来。

“这……这是腰带?”白布衣晃着手里一条软绵绵的皮带问道:“明明看到你把弓弦放在这里面了,怎么找不着了?哎,你怎么弄的?还有这个、这个、这一堆都是,这看起来好像都挺面熟的,你是怎么弄的?”

高文举拿着一把弩箭走回来,取出一片兽皮来轻轻擦拭,不经意的问道:“你觉得这东西怎么样?”

白布衣学着高文举的样子试了半天,结果一样都没能组装上去,泄气的就要往桌上扔,又觉得不妥当,轻轻的放下接口道:“有这东西,别说杀一个李惟熙了,就算去刺杀皇帝,只要用点心思,都不算什么。你为何不把这个给丫头?”

高文举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给她准备的?你看这些玩意的尺寸,像是男人用的东西吗?没见识!你只知道武器利害,也不想想,刺杀得手之后,她还有没有命逃出来?若只凭着武器犀利去杀了人然后再给人家陪葬,那是傻瓜才干的事!说到天边去,武器也只能是个工具,要紧关头,还是得凭自己有实力才行。”

白布衣知道劝不动这家伙,而且也明白,就算他劝动了高文举,刘霞也不见得就愿意听他的,他只是关心则乱,有些沉不住气,冲着高文举发泄两句之后就回过神了。现在也不再费唾沫说那些事了,只是缠着高文举为他示范一下那只手弩的组装方法。

高文举有意卖弄,三下五除二又装卸了一遍,随后就扔给白布衣让他自己去琢磨,然后自己又拿着一件别的东西忙活了起来。

看着白布衣一脸认真的在那里琢磨手弩的组装方法,不时为某个组装正确的部件喜笑颜开,高文举轻轻的笑了笑,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自己第一次学习拆装手枪的经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四年了,虽然早前曾经亲手调教出了颜小山、高十一他们四个,以及随后的许多人。但高文举始终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人能真正的学到自己那些压箱底的本事,直到他见到刘霞。

看到刘霞的第一眼,他就被这丫头眼中那股坚定和仇恨打动了,这是多么熟悉的一种感觉呀。自己当年,在失去玲珑之后,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借酒浇愁,直到他被一位曾经当过兵的长辈劝说之后,怀着复仇之心的他,便经历了与刘霞如今几乎一模一样的过程。

刘霞比前世的他要幸运的多,她遇到了如今已经掌握了洗骨汤配方的高文举,也就少了许多风险,多了几分保障。高文举之所以对她如此上心,是因为他觉得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完全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的人了。由于如今的高文举,身份与前世已大不相同,许多事情已用不着他再亲自出手,这就让他多少有些遗憾自己那一身的本事难免明珠蒙尘。可却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对象来传授他这一身的本事。如今总算碰到一个,哪里还能就此错过。虽然刘霞是个女孩子,可对于高文举来说,性别之间的差距,从来都不是问题,而且,女人在某些方面,更有优势呢。

接下来的几天,白布衣依旧每天来寻高文举的晦气,高文举自然依旧不搭理他,两人总是拌上几句嘴就各自忙活。而刘霞,依旧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负重训练,而谢孙两位也依旧每天尽心尽力的等在那里照料着她泡在药水中沉沉入睡。大家从最初的不解,如今也变的习惯了起来。

从第八天开始,刘霞接受基本的对打训练之后,拖着一身的伤痛回到屋中泡入药水中时,谢玉英和孙云仙除了第一眼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双双珠泪滚滚之外,甚至连多余的话也没说一句,因为她们知道,这个倔强的丫头所走的,是与她们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条道。

第十五天,半个月的洗骨终于结束了,刘霞从这一天开始,除了每天接受体能训练之外,又多了一个礼仪训练,每天都要花上一个多时辰跟着谢玉英学习那些淑女礼仪。直到这一天,高文举除了每天早晚各一次的对话,安排任务和听取汇报之外,居然没有教给她任何东西。

白布衣又觉得有些不公平了,这天一大早习惯性的去操场看着刘霞跟着高十一练那一板一眼的三十六路拳法,气哼哼的又来寻高文举的晦气,可没想到高文举居然不在实验室,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伙居然去赴宴了,而请他的人,竟然是徐重仁、徐重义两兄弟。

谢谢莫玄飞同学的慷慨打赏。

总算活着回来了,溜狗一样的被牵着跑了一天,腿都快断了,很希望能有个白布衣那样的好心人帮忙劝几句,可惜,我是男的。

由衷的劝各位男同胞一句,珍爱生命,远离逛街!



179徐府秘闻


class="width">接到徐家的请帖,高文举有些意外,自打上次在琼林宴上表演了一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的戏码之后,他就再也没和这两位徐大人有任何接触了,就是柳三变也一样没有去过徐府。虽说他们都有着徐锴这层关系,说起来也算是有些自己人的成分在里面,可搭上之前那茬事,大家都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加上人家也没有丝毫表示,自己这时候上门,多少显得有些跌份,要是让不明究里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是他为早前那点事上门给人道歉呢,而在高文举心里,那件事,他做的对的不能再对了,也算是为这种表面上人五人六、一口一句圣贤之语,可背地里却连兄弟之情都处理不好的伪君子们一个教训。没想到的是,就连半个月前的大朝会上都不曾正眼看自己一下的徐家兄弟,这时候居然给自己和柳三变下了帖子请过府一叙。

若是旁人下帖子,高文举不愿意去推了便是,可这两位的请帖实在有些不便,因有过之前的交集,人家这好歹也算是主动低了头,若他此时推脱,倒显得自家有些小家子气。再加上,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人家都算得上是长辈,更要命的是,帖子里还说明,徐府的两位老夫人要当面谢他一次。无奈之下,高文举和柳三变只好乖乖等在家里,由着人家徐府来人将两人接了去赴宴。

徐家前来接人的管家徐福,是个白胡子老头,长的不高,胖乎乎的圆脸让高文举一打眼就想起了卖徐福记的曾志伟。这个一脸灿烂笑容胜过菊花的老头在两位少年面前大献殷勤,搞的高柳二人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高升客栈距离徐府所在的金水门大街还有二十几里的路程,这一段路上徐福交待了马夫几句就亲自陪着两位在车厢里面聊着些家长里短。高文举觉得这老头热情的有些过分,便有意从他嘴里套些话出来,岂料老头热情归热情,可心里却不糊涂,任他左敲右打,也未能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出来。这让高文举不得不感慨,大家里出来的人果然不同凡响,一个老家人都这么圆滑,说话办事滴水不漏,家教门风可见一斑。

徐福见柳三变一直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笑着安慰了一句:“表少爷不必担心,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两位少爷的事,不会怪罪于你的。今天这场家宴,便是老夫人亲自发话,专程为此向两位道歉的。”

柳三变依旧闷闷不乐、唉声叹气。<<>>高文举却听着有些古怪:“等等,怎么又冒出来个表少爷?七郎,你不厚道啊,大家兄弟一场,居然还有事瞒着我?”

徐福人老成精,见柳三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哪里还能不明白个中道理,笑着打个圆场道:“高公子误会了。此事说来还是鄙府两位少爷的不是。须怪不得表少爷。”

徐福嘴里的两位少爷,正是徐重仁、徐重义哥俩。由此便可知老头肯定是徐家的资深人士了,经过徐福的一番讲解,高文举这才知道了个中原委。

原来所谓的表少爷之称谓,是因为徐铉的大夫人柳氏,乃是柳三变的嫡亲姑奶奶。这柳氏乃是徐铉原配,嫁给徐铉之后久未生养,便一力促成徐铉后纳了杨氏为二夫人之事,杨氏进门后,第二年便生了徐重仁,而更让人高兴的是,次年柳氏也产下了徐重义,这么一来,大家都说这是好人有好报。而两位夫人也因此一直情同姐妹,从未交恶。随后徐铉降宋,将家人一并迁入了汴梁,由于地位比较尴尬,两位夫人从此居于徐府后宅,再不曾出门半步。

徐铉故后,徐重仁、徐重义哥俩交恶,两人为争家产闹的鸡毛鸭血,可因两位老夫人的缘故,却丝毫不敢在府里表现出来,而为了照顾两位老夫人的情绪,徐府上下所有人也对这两位爷的动静闭口不言,大家平日里依旧一团和气。因此,虽然两位徐大人一出门就互相瞪眼,恨不得将对方一口咬死和血吞了,可一进家门却仍旧要摆出一副兄恭弟悌的和气景象来。而两位老夫人在徐铉故去之后的这几年间,丝毫不知道这两个宝贝儿子竟然在外面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

至于说柳三变,由于自己的哥哥柳三接前次入京赴考时曾在徐府下榻,因而被两位徐叔叔搅和进了是非圈子之中,待回去之后便向父亲提及了几句,此事自然也传到了徐锴耳中。这也是徐锴在柳三变进京来时吩咐他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要去徐府趟那浑水的原因。并且为了确保柳三变不被这些不相干的破事骚扰,还特意写了一封措辞相当严厉的信给徐家兄弟,告诉他们绝对不许让柳三变搅进他们那些是非当中,否则老头就要翻脸。而柳三变为免麻烦,索性就连徐府的门都没进,徐家人虽然知道他进了京,可想着这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多少会有些不妥当,便将此事瞒了下来。于是乎,老太太对自己这个娘家侄孙入京的事丝毫不知也就不奇怪了。

直到前日一位多年不见的老姐妹上徐府来拜会两位夫人,言谈之下,对两位徐贤侄迷途知返,浪子回头,兄弟重归于好的事迹大加赞赏,两位徐大人的那点破事终于败露在了两个老姐妹面前。虽然说两人如今已经幡然悔悟,不再闹腾了,可两位老夫人知道此事之后依然大发雷霆,逼着两个已经一把年纪的儿子跪在老爹的灵位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待了个清清楚楚。

老夫人一听说因为他俩的闹腾,甚至连自家侄孙中了探花这么重大的事情也没让她知道,哪里肯就此善罢甘休,一顿臭骂之后,就有了这次家宴。

高文举听的咂舌不已,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两位徐大人果真厉害!在外面闹的举世皆知,居然还能将两位老夫人瞒住。光是这份本事,就不是我辈所能企及的了。相必若非两位重归于好,老夫人那位老姐妹恐怕也不会上门去,这事只怕依旧不会被戳破。啧啧,要不人家说读书人厉害呢……”突然一想,自己如今也是读书人一份了,连忙闭了嘴。转移话题道:“那七郎你这么拉着个脸就没必要了,既然老太太都知道事情原委了,又岂会再怪罪于你?”

徐福也笑着劝了两声。

柳三变苦笑道:“文举这么说我不怪他,他毕竟没见识过我家姑奶奶。可福伯你这么说多少就有些欺心了。别的不说,单是三过家门而不入这份罪过,就够我受得了。估计一顿臭骂是跑不了了。说不定还得挨揍。唉,早知道跟你多学点……算了,不提这茬了,是福不是祸,是祸也躲不过。随遇而安吧。”

高文举被他这一说,一下便对那位尚未谋面的柳夫人大起好奇之心,转而向徐福问道:“你家老太太果然如此厉害?莫非还是个练家子不成?”

徐福闭着嘴只是笑而不答。柳三变越发泄气了,很幽怨的望了高文举一眼,紧紧的倦起了身子发起了呆。

高文举笑道:“瞧你那样,多大点事呀,就吓成那副德行。要不,把我的防身至宝软猬甲借给你去防身?”

柳三变和徐福都是一愣,柳三变奇道:“什么软猬甲?”

高文举解开衣领指着里面的一件马甲道:“瞧见没?就这玩意,我新发明的,穿在身上,刀枪不入,厉害着呐,老太太就算要揍你,有这玩意防身,起码不至于内伤。”

柳三变鄙夷道:“我这是说正经的呢,你却只顾玩笑!”

高文举笑道:“怎么说也是自家姑奶奶,她不至于对你一个晚辈下狠手吧。再说了,她一个老太太,就算揍你两下,便当只挠痒痒了,何必如此紧张?”

徐福这才知道高文举方才是在开玩笑,可老头一下还没转过弯来,小声问道:“那软甲,果真有如此神奇?”

柳三变没好气的笑道:“福伯别听他胡咧咧,这人一向没正经。你瞧,小侄身上也有一件呢。不过就是装东西的兜子多了几个罢了,哪里有如许神奇,还刀枪不入?姑奶奶一顿拐棍就要了小命了。清明的时候你多烧点纸给我才是正经!唉,你说你也是,好好的,就让他俩闹去呗,起码他俩闹着还不至于露馅,我也就省的去搅这浑水,这下好,人家兄弟言归于好了,连累我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都是你害的,要是姑奶奶动手,你得替我垫背,反正你皮糙肉厚的也打不坏。”

高文举愕然,并非害怕挨打,而是觉得柳三变太夸张了,可看到徐福那貌似深以为然的表情,似乎果有其事。心里越发好奇了。徐铉啊,那是著名的文人学者,他的夫人,能有如此恐怖?

好在现在不是什么上班高峰期,也没堵车,三人沉默了没一会儿,二十几里路就走完了,总算到徐府了。

高文举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期待的想要见一见这位柳老夫人。

一下车,徐府的下人便很抱歉的过来通知三人,说是府上出了点小岔子,老夫人亲自去处理了,两位老爷和诸位少爷也都陪着去了,请两位在客厅少待奉茶云云。

高文举很好奇,便央着徐福带自己一起去看看,反正有柳三变这个亲戚在,自己这也算是自家晚辈,便去凑热闹也不为越礼,徐福似乎在徐府地位很不一般,招过人来问了几句,一马当先带着两位往后花园去拜会这位传奇级的老太太去了。

徐铉毕竟不一般,从徐府的规模就让高文举多少体会了一些徐家兄弟争执的原因了,这府邸也忒大了些,绕了半天才算到了后花园的地界。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凌厉而凄惨的声音刺耳的响起。

高文举很诧异,听这声音,似乎是牛叫。这是怎么回事?



180柳老夫人和狼


class="width">徐福带着两人往后面的园子里走,随行而来的高兴和柳三变新收的随从柳墨探头探脑的跟在后面,很兴奋的四下打量,对这种大宅门里的景象,两个小家伙都是头回见,不免生出些许攀比之心,一一与高升客栈的布置作着对比,不时的评头论足。-====-指指点点。

一过那道圆拱门,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厮便匆匆的迎了上来,看到徐福连忙施礼道:“福爷爷回来啦,老祖宗吩咐小的来知会福爷爷一声,先请两位贵客待茶,老祖宗此间事了便来相陪。”

徐福笑着摸着那小厮的脑袋道:“行了,我自家带两位贵客去见老夫人便了。冬子,你来告诉福爷爷,出了什么事,要老夫人如此大动干戈,带了一家老小都集到后院里来?”

冬子很自然的上前牵着徐福的手说道:“老祖宗说今天有贵客上门,吩咐厨里宰一腔羊,再杀一口猪。谁想,杀猪的时候动静太大,惊了那头牯,那畜生发作起来好不骇人,把后院闹腾的不像话,便是牛大爷自家也被它抵了个四脚朝天,摔的鼻青脸肿。老祖宗发了话,这回一定要与这畜生教教乖,两位老爷和几位少爷是被老祖宗叫了来看热闹的。”

徐福笑道:“你自去忙吧,休要提及两位贵客的事。”看着冬子一溜烟跑掉了,转身向高文举和柳三变解释道:“一个老伙计的孙子,挺机灵的,在老夫人跟前听差。他说的老牛,是府里调教畜生的老家伙,犯事的那头公牛,老家伙当儿子一般的养着,脾气大的很,动不动就惹祸,要不是老牛整日介护着,早被人宰了吃肉了。这回倒好,连那老家伙都被撞着了,只怕再没人敢拦老夫人了。”

高文举看了柳三变一眼,一脸的纳闷,心道这徐府也太古怪了,老牛护牛犊子,老太太连这事都管,未免也太过事必躬亲了些。说来说去,教训一头牛,还得带了一家大小来接受教训,这种法子可真是新奇,估计也就柳家这位姑奶奶才干的出来。

一行人在徐福的带领下,顺顺当当的来到了后院一个极是粗鄙的所在。高文举顺着徐福的目光一打量,只见一大群衣着华丽的男丁都围在一个小土丘附近,其中赫然便有两位徐大人。那只小土丘周围站着十几个体格健壮的家丁,手中都紧紧的扯着一根绳索,绳索的另一头汇集在小土丘中央的一头健壮的公牛身上。那公牛在这许多人的围困之下,兀自不肯停下反抗,不停的摇头摆尾试图掐脱,却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高文举仔细一看,原来那小土丘之中别有文章,那头公牛的肚皮紧贴着地面,四蹄尽数没于地面之下,看样子,应该是被架空了,如此一来,再劲大的牛,四肢无处着力,难怪挣脱不开了。<<>>高文举不由的暗赞一声,这法子却甚是巧妙。只是牛这种动物脾气甚倔,便是如此架上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得会俯首听令,高文举记得后世农家人养牛时,都会在牛鼻子处穿个洞,然后给它挂上个鼻圈,牛虽然性子极倔,但吃了疼就只得乖乖听话了,却不知那位柳姑奶奶还有何后招。

这时,便听得一个极是铿锵有力的女声响了起来:“你们几个扯住了,休让这畜生挣脱。祥子你们几个看准了捶!不信一个畜生还能在徐府里翻了天去!”

不用说,这位自然便是冬子嘴里的老祖宗,徐府的老佛爷,柳三变的姑奶奶,柳老夫人了。高文举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虽然隔了有几十步远,但老太太那模样还是很清楚的映入了眼底,高文举挺诧异,怎么看这位老太太都觉得她慈眉善目,看不出丝毫戾气,怎么一开口竟然如此杀伐果断。

由不得高文举多想,被架空了四蹄丝毫动弹不得的公牛突然发出了一声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周围一群人全都做出了不同的反应,有扭头不忍再看的,有捂着眼不敢转头却也不敢直视的,还有弯了腰浑身直发抖的,甚至还有几个年纪小些的已经吓的回头跑开了。高文举自己挺好奇,还上前走了两步,这一来便看了个清楚明白。

只见四个精壮的汉子,各自手中握着一个碗口粗细、一丈长短的木头椽子,正一下一下的对着那公牛屁股后面露出来的两只牛蛋做着撞击。随着每一撞的落下,公牛都很配合的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听的人牙根直痒痒。几椽下去,公牛屎尿齐流、惊心动魄的叫声连绵不绝。无奈四蹄无处着力,又有十几道绳索紧紧将它扣在原地动弹不得,任它百般挣扎只是徒劳,只能越发叫的凄惨。

饶是高文举这等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在看到这一幕之时也不由自主的将两腿夹紧了一下,眼前这一幕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实在是太震撼了!在今天之前,高文举一直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论起刑讯手段来,自己若敢自承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可今天,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他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好吧,这么说有些不太确切,现场其实并没有丝毫血迹。可与这法子相比,水漫金山那一套,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很显然,老太太这是打算把这闯了祸的家伙给骟了,同时又不愿意流血,这是打算趁此良机将它那倔性子给磨下去呢。不得不说,这法子太可怕了,漫说这么一头小公牛,恐怕太上老君那头青牛落到这步田地也好不到哪去。要不怎么说冲动是魔鬼呢,这也算是冲动的惩罚吧。

几个大汉用椽头一下一下很规律的撞击着那两只牛蛋,公牛的叫声越发的凄凉悲惨了,随着每一次撞击,周围那些依旧在观看的人都很自觉的做一个轻微的摆头动作,同时再配上相应的嘴角的表情……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配合程度直追朝鲜名剧“阿里郎”。

高文举这时候也多少体会到了柳三变的心思,估计这家伙不上徐府来,也有不敢来见这位姑***因素在里面。难怪他那么紧张,也难怪两位徐大人在外面闹的热火朝天却要在家里装出一副和谐样来,有这么一个老佛爷在家里坐镇,那威慑力,不是一般的恐怖啊。现在别说柳三变了,就连高文举自己也觉得今天这一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听着一声声凄惨的牛叫声,高文举不知道柳三变现在啥心情,反正自己觉得有些害怕。这种刑罚所带来的效果,太强悍了。难怪徐府的男丁们要被叫到这里来接受现场教育了,看了这场面,谁还敢在老佛爷面前造次?!小心蛋疼!

“捶牛蛋”这个场面太过残酷,以至于所以在场的人全都没有留意到徐福带了几个外人进来。高兴和柳墨早吓的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这时候他们估计在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进徐府当差吧。

捶了大约有百来下,公牛的叫声已经没那么大了,倒不是它不叫了,而是声音嗓子已经被叫哑了,这时候每发出一声来,就显得越发的让人惊恐。又捶了数十下,牛蛋终于被捶破了,公牛的叫声停下了,随后,行刑也结束了,这头公牛以后估计想发威都难了,这种搞法比骟了它的效果好的多。而整个场面所带来的附加价值甚至远远超过了行刑本身的意义。这种威慑力,从其他人看向柳老夫人的目光中就能感觉得到。

柳老夫人沉着声不知交待那边诸人些什么,这边一群徐家男丁战战兢兢,垂手侍立在两旁等候着老夫人的吩咐。

徐福向高柳二人打了个眼色,自己迎了上去。

柳老夫人很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你这老货!哪有把客人带到此等腌臜之地的讲究?!自曝家丑也不嫌丢人?还不快让人招呼客人去客厅?算了,老身自已去,说来也不是外人。小七这猴崽子总算来见姑奶奶了,可不能怠慢了。”

高文举只觉得胳膊一紧,回头扫了一眼,柳三变脸色苍白的揪着自己的胳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是兄弟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高文举看着越走越近的柳老夫人,咽了口唾沫道:“七郎,话不是这么说,说到天上去,这也是你自家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方便插手啊。”

柳三变哭丧着脸道:“这时候你就别拿我开涮了。”

柳老夫人倒是来的快,还没容柳三变想出招数,就笑着走了过来:“小七呀,快来,让姑奶奶瞧瞧!”

柳三变连忙上前磕头见礼,柳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可手脚一点不慢,他还没跪倒呢就被老太太一脸慈爱的拉了起来,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可别让孩子脏了衣裳什么的,又捧起他的脸来左看右看,爱的不行。

直到徐重仁一脸尴尬的上前提醒她,这边还有一位客人呢,老太太这才将晕头转向的柳三变松开,转而向高文举看来。

高文举连忙上前见礼:“高鹏拜见太夫人。”柳太夫人乃是正经的诰命夫人,这个称呼可不是普通尊称,乃是货真价实的太夫人。

柳老夫人面色平静如水,坦然受了他一礼,神情甚是冷漠的说道:“你便是那个当着百官的面骂了我两个孩儿的高家小子?!”与片刻之前在柳三变面前的慈爱之态截然不同,语气神情变化之快,尤胜川剧变脸之师,使高文举顿起猝不及防之感。

好像是为了配合老夫人的态度,还没等高文举反应,远处就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众人同时一惊,向着声音传来处望去,两个仓皇逃窜的人影,却是高兴和柳墨。更让人意外的,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的,居然是一头半人高的大狼狗。

看到这一幕,却连老夫人也变了脸,恨恨道:“这畜生如何逃脱出来?”

柳三变见自己的小书僮疯了一样的乱跑,连忙摇着老夫人的胳膊道:“姑奶奶快禁住狗呀,别伤了人!”

老夫人却好像没听见一般,脸色不停的变化,周围的徐家下人也是一阵慌乱,早没了方才那时的镇定。

高文举一脸凝重,紧紧的盯着那头畜生,大声的喊了一句:“高兴!往这跑!”话一出口,一把撕开自己的文生公子衫,拔腿就冲了过去,因为他这时候已经确定了,那玩意,根本就不是狗,而是一头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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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非主流的老太太


class="width">高文举来不及考虑这头狼出现在徐府的原因,两个小厮这时候都已经吓的失了魂,听到他这熟悉的喊声,两人根本就不及思索,冲着高文举的方向跌跌撞撞的就跑了过来。~~~~幸亏那头狼眼下状态并不是非常好,追击的速度也不是很快,而高文举全力出击之下,电光火石之间就冲到了两人身边,徐府诸人几乎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高文举飞起一脚就将那头狼踹了个跟头,回身大喊一句:“往人多处跑!”自己外在原地与狼对峙了起来。

这时候,徐重仁徐重义兄弟也着了忙,原本是想着请人家过府来有要事相商的,现在倒好,事还没说呢,先被老娘黑着脸一通训,如今又置身于狼吻之下,这叫什么事呀。连忙高声呼喊众家丁抄家伙上去救人。

柳老夫人看到高文举的身形步法,倒是很有兴趣,而最初的那丝慌乱在高文举踹倒狼的那一刻也消失无踪了。她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人一狼在那里眼瞪眼。柳三变本来也乱了神,可在高文举冲出去的同时,他几乎条件反射般的恢复了神智,紧跟在高文举后面追了几步,将已经吓的哭不出来的高兴和柳墨接了回来。不住声的安慰。

再说高文举那边,那头狼的反应很迅速,被高文举突然一击得手打了个滚之后,随即就起身半伏在原地死死的盯着高文举,这是狼要全力出击前的状态。当年在丛林中集训的时候,高文举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景,不过那时候,一有热武器,狼这种东西根本就够不成威胁,二是那时节狼已经成了珍稀物种,比人还稀罕,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无端端的杀它。因此,虽然他有过与狼对峙的经验,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危险过。

这时候的高文举,已经顾不上隐藏实力了,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消除隐患,也就是把这头狼干掉,这是多年的训练形成的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反应。

狼这种动物,是地球上最为古老的生物之一,比人类起源还要早上许多。伴随着人类的发展,狼一直扮演着人类天敌的角色,因此,人类对狼有一种天生的恐惧感,同时对狼的习性研究的又极为透彻。狼有“铜头铁臂豆腐腰”之称,意思是说狼的头和四肢非常坚硬,而腰部则极为脆弱,是它的要害所在。

可在热武器时代,狼纵然全身是铁打的也没人在意,无论它身体有多坚硬,一颗子弹就报销了,因此,对于这种天敌生物的针对性训练,高文举反而没有多少印象。不过针对性的训练少却并不妨碍他知道狼的特征,他清楚的知道,狼的要害绝非腰部一处,它最致命之要害,恰恰就隐藏在它最坚硬的头部。

看到这头狼两眼闪着绿光,死死的钉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瞪着自己,高文举也知道这是要紧关头,心里很清楚,这时候一个应对失误就有可能着了这畜生的道,心里盘算了一下方案,还是觉得等待它出击之后自己应对比较合适。这时候,他很后悔今天大意之下没有带任何武器在身上,而且还中了邪一般固执的没有带随从,想不到长久以来仅有的一次疏忽,就将自己置身于如此险境之下,这可真是自作自受。

几个呼吸之间,狼已调整了状态,身子往下伏的越来越低了,就在全身快要贴近地面的时候,突然四肢同时发力,闪电一般冲着高文举蹿了过去,几乎与此同时,原地站立的高文举居然硬生生在原地来了个前空翻,人在空中时,轻巧的做了个向后转体,身子下落时他的方向已经和狼调整一致了,当先一步发动攻击的狼冲出一大半距离时,高文举的两脚已经准确的落到了它的背上,狼被高文举用尽全身之力这一踩,发出一个极是悲壮的闷哼声,扑通一下就趴在了地上!而高文举的右膝则牢牢的压在了它的背上。左手伸出正好卡着它的脖子将它的脑袋按在地上,狼情知不妙,奋力的挣扎了起来。这时候,高文举毫不迟疑,右手轻抬,将自己头上的发簪抽出,手起簪落,正好插在狼的两眼之间那个致命之处。狼的脑袋是它身体最坚硬的部分,同时却也有着最致使的危险,两眼之间那个仅有一线距离的空档便是它的死穴,被发簪这一插入,原本还拼命挣扎的狼马上停止了所有动作,嘴里只剩下出的气,没了进的气,眼中那原本凶残恶毒的光芒正在渐渐流失,很快便没了光华变的黯淡起来。科学的说法是,这一簪切断了它的脑干与大小脑之间的联系,使它的行为能力尽数丧失。通俗的来讲,它被这一簪干掉了。

这一切说来挺费劲,其实从狼向着高文举冲出去,到高文举踹倒狼到将发簪插进狼头,只在眨眼之间便已经结束了。整个过程快的甚至来不及别人反应。刚才还吓的大家惊274171070慌失措的狼就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准确的说正在成为一具尸体。而高文举一击得手,很平静的将自己的发簪拔了出来,顺便在旁边的土地上插了几下将血迹消除,随后起身向着人群走来,边走边整理已经凌乱的头发,当他人走到柳三变几人身边时,刚好将头发簪好。而他的表情,此时平静的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平静不代表别人也平静,徐府的众人从发现狼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些乱套,等他出现迎狼而上时更是让许多人提心吊胆,甚至还有个别人心生沮丧,觉得这孩子是在犯傻,再到电光火石之间,狼就被他干掉,所有人这时候再看向他的眼光都有些复杂了。虽然大家不认得他,可一个半大小子如此干净得落的收拾掉一头狼,居然还能如此平静,无论是谁都不得不高看他一眼了。

就在高文举将狼干翻的同时,柳老夫人很好奇的问了身边的徐重仁一句:“高家这状元还是武状元?”得到确认之后,再看向高文举的眼光,就越发的好奇了。

回过神来的高兴看到高文举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哇哇放声大哭:“少爷呀,小的不做书僮了,小的愿意去跑堂,再不敢挑三拣四了!唔唔唔……”鼻涕眼泪纵横交错,哭声连绵不绝,直使鬼羞神惭,风云变色。搞的刚刚小露了一把脸的高文举很是尴尬。

柳墨跟柳三变的时日尚短,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高兴在指点他,这时候看到自己的前辈如此失态,心里也挺害怕,可他没得选,只好挺着两只泪眼可怜兮兮看着柳三变。这书僮的日子也太没谱了,光知道人前光鲜,谁知道背后还有这风险呀。早知道赴个宴都有碰到狼这么凶险的事,就算去讨饭也不来当这劳什子书僮了。

高文举对这个书僮简直无语,可他毕竟是寿昌送给自己的,多少得顾忌点人家姑娘的面子才一再的容忍,甚至还送他去谢玉英那里接受岗前培训。以前就知道这家伙贪嘴爱占小便宜,还是个软耳朵,现在发现,居然还胆小成这样,这简直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呀。唯一的优点就是,哭声挺嘹亮。喊起救命来比别人效果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时候,徐府的下人也跑了过来向柳老夫人解释事情的原由,原来早先那头小公牛不知何故发作时不知道怎么搞的,将原本囚禁这头狼的那个木笼撞坏了,可那时候,这头狼似乎也有些害怕那头小公牛,并没有作出反应,直到方才这两个家伙愣头愣脑的瞎转悠,跑到了笼子跟前,狼习惯性的扑了一下,居然就将那木笼扑开了个口子,也是狼这几天被折腾的不善,又在撞击的时候受了些损伤,否则只怕一个照面就把这两个倒霉蛋当成点心吞下肚了。如今左右没人受伤,柳老夫人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话就吩咐该干嘛的就干嘛去,别都围在这儿看热闹了。顺便喊人把那狼皮做条褥子送给他的乖孙柳七,说是孩子从南方到北方来只怕不习惯这里的冬天,有个狼皮褥子就好的多了。

高文举没心情去向一个在家里养狼的非主流老太太解释什么,就在片刻之前,在被老太太黑口黑面的问及自己与两位徐大人的交集时,高文举就已经清楚的知道了这老太太极为护短,甚至已经达到了不讲理的地步,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哪怕老太太的样貌赛过观世音菩萨,他也不会傻到上前去辩解了。和一个不讲理的人去讲理,完全是自虐行为,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杀伤力极强的女人!高文举自认爱好极多,但并不包含自虐这一项。于是乎,他也趁机扮作安慰高兴的样子,并不去理会一脸不爽紧紧盯着自己的柳老夫人。

他不理人家,不代表人家就不会理他。就在高兴停下哭泣,抽抽噎噎的站起身来,孩子一般的缩在他身后时,柳老夫人的话语清楚的传了过来:“高家那小子!常言道打狗须看主人面。你在外面教训我两个孩儿的事尚未给老身一个交待,如今又在我自家门里杀了我的狗,你也太不把我老徐家放在眼里了吧?!”

高文举很无奈,得,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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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两位奶奶


class="width">徐重仁徐重义见老太太此时居然向高文举发难,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娘!”语气中不满的情绪分外明显。<<>>

柳老夫人也不与他俩分辩,只是扭头轻轻的扫了两个儿子一眼,这两位敢在御前吵架的半大老头子顿时泄气,两人此时那一副鹌鹑样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吵架吵到名闻天下的徐家兄弟。两位老爷尚且如此,其他的儿孙奴仆之辈可想而知了,一个两个恨不得赶紧闪的远远的,唯恐老太太一个不高兴搞起株连来就大祸临头了。老太太在徐家的无上威言由此便可稍见一斑。

柳三变见此情景,哪里还能忍得住,连忙跑到老太太身边,一把搂住这位见面还不到一刻却对自己亲热的有些让人不敢相信的姑奶奶一阵乱晃,嘴里不住的劝解:“姑奶奶!”语气神情说不出的孩子气和委曲。大杀器撒娇的绝招也使出来了。

柳老夫人不为所动,不过对于柳三变这个内侄孙,老太太却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溺爱之情,很慈祥的摸着他的头道:“小七乖,先去一边呆着,等姑奶奶这厢事了再与你好好说说话。”得,柳三变也败下阵了,大杀器也没效果。

高文举早就知道是这种状况了。这种人哪里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只要你给不出她能接受的理由,绝对的不死不休啊。

和一个不讲理的人怎么讲理?唯有比她更不讲理!此时的高文举,早就把老太太的杀伤力抛诸脑后了,这种情况下,过多的考虑这些,只能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狭路相逢勇者胜!

虽然对老太太不爽,可起码的礼节还是要遵循的,高文举很平静的施了个常礼道:“太夫人看看这个孩子。”说着把一脸鼻涕眼泪口水的高兴从身后揪出来向柳老夫人示意了一下。

柳老夫人露出个很不欣赏的眼光:“声大!”这句评论倒是挺中肯,不过配上她那表情差不多就是最大限度的挖苦了。估计也是高兴身份太差劲,否则老太太还不定说什么让人难受的话呢。

高文举点头表示同意,轻轻抚着高兴的头对柳老夫人道:“这孩子叫高兴,我一个朋友给起的名。便是她将这孩子送给我做书僮的。高兴这孩子,贪嘴、好色、耳根软、没眼色、胆又小、没事还喜欢戳猫逗狗,今天都把狼招来了。唯一的长处就是太夫人说的这个,声大!”说到这里,高文举顿了一顿,柳老夫人眼里也露出了几丝好笑的神情。

高兴将头垂的更低了,已经停止了的抽泣又开始了。

高文举接着道:“说实话,我其实并不喜欢这孩子,若非顾忌着朋友的面子,早把他送回去了。”高兴睁着泪汪汪的大眼扑扇扑扇看着高文举,眼里那股委曲劲,就别提了,瘪着小嘴又要开哭,被高文举一个眼神又给止住了。

柳老夫人淡淡道:“这是你的家事。”言下之意,你那点破事,我不去管,你先交待自己的罪行要紧。

高文举道:“太夫人说的是。这正是晚辈的家事。这孩子纵然有千般不是,万种缺点,但他一日未出我高家门,就是我高家的人。我高家的人,纵然犯了错,是打是罚,是杀是剐,都得由我高鹏说了算!还轮不到一个畜生张牙舞爪!”

这话一出口,吓的徐家上下全都变了脸,太霸道了!太狠毒了!太胆大包天了!这话里的意思杀伤力太过强大了!要命的并非是他那股桀骜不训的倔强劲,而是意有所指的那个比喻。虽然大伙都知道他说的是那头狼,可这话里透露出的意思可实在是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已经胆大到别人都不敢往哪处想的地步!徐重仁和徐重义兄弟俩一头冷汗都能汇成河,柳三变也面色灰败无言以对,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两人,杠上了!

柳老夫人神情不变,盯着高文举冷冷道:“这里是徐家!”那意思,你那一套在你家里或者管用,到我这一亩三分地上,就得我说了算。

高文举毫不退让的瞪着她的眼睛回道:“纵然是灵霄宝殿,也是一般!”

所有的人都被高文举的回答再次震惊了,听听,这口气!这气魄!皇帝那金銮殿都不屑提,直接就整到天上去了。不过牛归牛,据徐府所有人的认知来判断,这孩子这回讨不到好了,显本事也不说挑个地方!可知道柳老夫人是什么人?!

不过他们都猜到了开头,却没人猜到结尾。柳老夫人看了高文举一会,突然放声大笑:“这小子有点意思,对我脾气!阿大阿二,你俩的气受的不冤,娘帮不了你们了!”众人无不愕然,这变化也太大了点吧?

就连高文举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这啥意思?过关啦?

柳老夫人笑着向他招招手:“高家那小子,你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

高文举一头雾水,可见她神态自若不似作伪,一时也有些吃不准。不过眼下是长辈见召,不从不敬,再说人家好歹也是个有身份的人,还比自己高出两辈去,总不至于卑鄙到用偷袭那种招式吧。何况以自己的身后,就算她出手,也不见得就能奈何了自己。于是,高文举乖乖的走了过去。表情虽然恭敬,心中却不免腹诽,非主流人士,果然不可以常理度之。这等神一般存在的人物,行事之手法岂是我辈凡夫俗子所能预料?

接下来就更让高文举无语了,柳老夫人托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老半天,嘴里啧啧称赞:“俊!真俊!难怪我家两个小子被你骂了一顿,还如此上心呢。如此出采的人物,谁不喜欢?!又能文又能武,又出落的这般整齐,漫说是我家这两个不成器的小子,就是我家那死鬼也比不上啊。你要早生六十年,还有他什么事?”

强悍啊,这句话的杀伤力无疑比锤牛蛋的场面还要大上许多倍。看看大伙的反应就知道此话绝非虚言了:徐家兄弟一脸黑线,柳三变瞠目结舌,徐福抿嘴偷笑,徐家众人充耳不闻,所有人此刻都被老太太这番话雷倒了。当事人高文举更是深受其害,他很佩服老太太这副气魄,同时又觉得这场面太过滑稽,可想笑却又觉得很不合适,一时之间居然感觉到比方才被老太太责难之时要难受许多倍。

高文举平日自觉比旁人多了上千年的见识,多少也就有些看不起旁人的意思。可今日他是彻底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大开眼界,一时之间突然感觉自己便是那只井底之蛙,说自己夜郎自大都有点惭愧。老太太先是一道旷古烁今的行刑手法颠覆了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专业认知,又用一句极为平凡的话语将他从头到脚雷了个外焦里嫩。饶是高文举这等妖孽一般逆天的人物,也不由的在心中暗赞一声:“奶奶,您可……真是条汉子!”除了这句评语,他实在想不出任何合适的注脚来形容这位柳奶奶了。当然,这话万万是不能让她老人家听到的,否则下场如何不好猜测,估计蛋疼是一定的了。

柳老夫人似乎早就习惯了大家这种反应,毫不在意的开始分派任务。左手拉着高文举,右手牵着柳三变,满面春风的招呼两个儿子赶紧去准备酒宴,她要和两个孩子好好亲近亲近。

直到入了席,高文举还是觉得有些迷糊,他甚至已经忘记了今天到这里来的本意,只觉得这位柳奶奶热情的有些过分,而她老人家的作风又是那么的……好吧,算是大气。岂止是大气,简直就是霸道嘛。根本就容不得你有丝毫的反应,一切情况尽在她的掌握之中。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文明人,尊老敬贤总不能比这些宋朝人还差吧,人家都没意见,咱还有啥说的?于是乎,俊的文武双全的高大才子就在这里被老太太用那种热情的令人发指的照顾摧残了一百遍啊一百遍。个中的苦楚或者只有柳三变才能有所体会,只是这位乖孙眼下的处境更甚于他,哪里还有功夫去搭救他于水火之中。

酒过几巡,菜过几味,老太太感受亲情乐在其中正在兴头上,一个小厮兴冲冲的跑了进来禀报道:“老祖宗,二奶奶回来了。”

老太太面色一喜,笑道:“快让她进来,两个孩子都等了半天了。”

徐重仁和徐重义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双双起身侍立在两旁,看起来他俩这顿酒只怕也喝的生不如死,真是不明白这哥俩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高文举和柳三变也连忙起来侍立在老太太旁边,他们明白,这是徐府那位二太夫人回来了,虽然不知道老太太一大早就出门去做什么了,也不知道柳奶奶说的自己等人家半天了是等着干嘛,可晚辈恭迎长辈这点礼仪还是要遵守的。

很快,一位看上去年龄比柳奶奶还要苍老几分的老太太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应该就是杨太夫人了,这位老夫人与柳老夫人明显的不同,举止之间尽显大家风范,很是规矩的与高柳两个小朋友见了礼,这才谦让一番落了座。

这位外表看着苍老实际上却比柳太夫人要年轻几岁的杨太夫人一落座,气氛马上为之一变,顿时正常了几分,柳太夫人极是顾忌杨太夫人的情绪,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小心。这让高文举对这位杨太夫人也起了几分好奇,能让这位百无禁忌的非主流太夫人如此忌惮的,莫非是个更强悍的非主流?难怪徐铉死那么早了,摊上柳奶奶这么个夫人,换了自己只怕也不想活了,何况徐老爷子还一口气娶了两位,要能活的久才真的见鬼了。

两位老夫人先扯了些没营养的话题,随后杨老夫人话题一转,对着高文举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道:“难怪两个哥儿如此上心呢,这高家小哥确实养眼。”

高文举心里一阵抽搐,真是绳子单从细处断,怕啥来啥,这不就来了嘛。一咬牙,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也是忍,两个也是撑,您老有什么招,来吧。

好歹也算是上了回首页,借这个东风,壮着胆子大吼一声:“票票何在?!”



183杨家将


class="width">也是高文举受了柳老夫人影响太重,这才一开始就把杨老夫人也当成了她那种类型,结果人家开口品评了他这么一句之后便住口不再提及,转而开始与柳老夫人聊起了一个貌似很八卦的话题,别说高文举和柳三变了,就连两位徐大人也一脸黑线,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因为两位老夫人聊的尽是些关于女人的话题,杨老夫人注重说某家某女如何举止,修养如何,读书几年,女红是否拿手之类的。而杨老夫人就比较直接了,一开口便是那丫头屁股够不够大,好不好生养,要不就是性子够不够烈,降不降得住家丁,镇不镇得住场面,模样什么的并不怎么看重。

高文举听的直哆嗦,貌似这是要给家里哪个小孩子说媒呢,可他怎么听着好像两位奶奶在挑吉祥物呢,还得是附带有镇宅效果的那种,当然了,起码还得能生孩子。高文举和柳三变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偷偷咧嘴一笑,暗自为将要过门的姑娘和那位命运坎坷的少爷祝福。有这么两位奶奶在,想不幸福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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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两位奶奶聊了一会,柳奶奶就发话了:“小鹏啊,奶奶说了这么半天,你有觉得哪个合适吗?”居然是在问高文举。

高文举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又关我啥事,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位老太太。

两位老太太一看他这表情,也有些诧异,随后便是更加尴尬的徐重仁和徐重义了,一桌六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全都一脸的莫名其妙。

要说还是杨老夫人经验丰富一些,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转而向两个儿子问了一句:“你们俩请人家小鹏过府来,话是不是根本没说清楚?”

徐重仁是她的亲儿子,不过却要按规矩叫她做二娘,见老娘垂询,连忙起身回话:“孩儿的确尚未与高大人言明,原本是打算请了高大人过府之后再做商议的,不料……”说着轻轻将脑袋向柳老夫人那厢摆了摆。

杨老夫人皱着眉头道:“多大的人了!说起来也是三品的大员了,怎得连个来回话也说不清楚!如今还有脸来怪你母亲!你俩个可真是有出息!”

徐重义连忙出言相劝:“二娘息怒!是孩儿将事办差了。”

杨老夫人哼了一声,再不言语。柳老夫人却接过了话:“担心小鹏的是你俩!要你二娘舍了老脸去说媒的也是你俩!如今把事搞的一塌糊涂的还是你俩!你俩可真是……要不是当着俩小辈的面,老娘非得好好拾掇拾掇你俩不可!不够丢人的!”

高文举和柳三变听的晕头转向,怎么听着好像还真是和自己有些关系?

柳老夫人这时候没好气的将两个儿子撇开,转向高文举道:“小鹏呀,你也别怪你这两个糊涂的叔叔,他们也是太过顾忌那张臭脸了!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你和我家二叔也挺亲近,说起来呢,也算是自家人。这眼看着你过了年可就十九岁了,你过世那父亲的孝期也过了,也该是娶个媳妇的时候了。我和你杨奶奶呢,就自作了一回主,帮你挑了几个条件都差不多的姑娘,就等着你这儿点头了。怎么样?刚才那几个姑娘的出身条件都听明白了吧?有没有中意的呀?”

高文举这个汗呀,这都是哪跟哪的事呀?你就算说媒,那也得有个谱才行啊。若说是给你家乖孙柳七说,虽然有些突兀,却也说的过去。可您二位今天这才第一次和我见面呐,怎么就热心的操办起婚事来了?

这太莫名其妙了,可看到柳奶奶那“慈祥”的表情,高文举无语了,愣了好半天才喃喃道:“谢谢两位奶奶费心了,晚辈已有婚约在身了。”

柳老夫人轻咦了一声看向两个儿子,杨老夫人淡淡一笑:“知道,不就是寿州张家那门娃娃亲么?你不是已然与她断了婚约了么?再说人家张家那丫头都出家做姑子去了,难道你还非得等她还俗不成?”

高文举心里打个颤,好家伙,这是连我的底都起了,看起来没少做准备工作啊,可这又是图了个什么呢?到底有什么阴谋?稍稍一想就找到了关键,两位老太太最多也就是热心的过分了些,事情的原委肯定还是出在了两位徐大人身上。他俩这是啥意思?要说因为自己在琼林宴上那一场,如今来报复的话,这法子也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了些,没听说过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寻人报仇还要让自己老娘出面的,而且还用和亲这一招。这时候,高文举突然想起了后世著名学者曾仕强先生的一段话:“你要是和谁家有仇,想报复他的话,很简单,把自己女儿教的坏坏的,然后嫁给他儿子,他家就完蛋了!”莫非两位徐大人打算用这一招?可现在看来,也不是自己家女儿,两位奶奶又如此上心,也不太像啊!

素以聪明自傲的高大才子懵了。瞪着两个大眼盯着两位徐大人,看的两个老头一脸的不好意思。

柳老夫人性子直爽些,见状很不满意的说了一句:“你们俩个,和你们那个死鬼老爹一样的迂腐!凡事总喜欢绕来绕去绕的人头晕!就不能干脆些吗?你们要是不给人家小鹏把事儿说清楚了,叫人家怎么听你的!看看你们这事闹的!”

徐重仁连忙向高文举来了个抱歉的表情:“高大人见谅,此事的确是我二人的不是,确实有些鲁莽了。事情是这样的,前日小朝会,散朝之后,我二人便遇到了礼部寇大人……”

柳老夫人怒道:“行了!颠三倒四,一句话能让你说出一树花来!”将徐重仁禁声之后,老太太向高文举道:“小鹏啊,奶奶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这两小子呢,前日听到消息说李相爷眼下正在串联了与你相熟的官员们,打算为你说一门亲事。你先别着急,这门亲事若是平常人家闺女,倒也无妨,可你知道他们打算给你说哪个嘛?是寿昌长公主!看,这孩子,一听说皇家人就坐不住了吧?你寻思这是啥好事么?!”

高文举挺纳闷,我这里费劲巴拉的才布了这么个局,让人家跑来为了牵线说媒,怎么就不是好事了?可老太太这么说,想必也是有她的道理的,且先听听她的说法。

这时候徐重仁插话了:“我朝惯例,驸马都尉不得实授四品以上实职。倘若高大人果真做了驸马,日后便断然没有再进一步的机会了。以高大人如此才气,若就此止步,非但是高大人个人的遗憾,也是我大宋江山的损失。我兄弟有鉴于此,又无力阻挠相爷行止,只得出此下策。事先未曾明言,也是恐怕消息走漏使大人误解,不便之处,还望高大人见谅!”

柳老夫人笑道:“那些做官的呐,平日看着人五人六,满嘴的仁义道德,其实没一个好东西!你参李至那混帐虽说解气,可也犯了官场上的忌讳。人家面上是为你这少年俊才寻了一门好亲事,可实际上却是要将你的仕途就此掐断!这回你明白了吧?我家这两小子回来一说,愁的都不行了,还是奶奶出的主意呢,只要你先定了亲事,不信皇家那帮人不顾面皮,愿意将个长公主送与你做小!如何?是不是要好好谢谢奶奶呀?”

乌龙!大乌龙!超级大乌龙!高文举这回也明白了,徐家兄弟的确是一片好意,这两人虽然这么久以来没有和自己交往,可心里的确也是对自己没有恶意的,起码就大义上来讲,两人觉得高文举在大宋算得上栋梁之才,这一手也算是为国保才了,可这主意出的的确够馊的。他们现在很明显是一片好心办成了坏事,要命的是还把两位老太太扯进去了。看这样子,两位老太太很雷厉风行的已经开始运作了,搞不好都许了不知道几家的事了。而且,这种情况下,你让高文举怎么解释?告诉大家做驸马这主意其实是他自己想的,李沆那帮老家伙不过是替人背黑锅而已?根据两位徐大人的表现来看,高文举可以肯定,如果这两位知道了真相,肯定能吐他一脸唾沫!公主就那么好?为了儿女情长连国家大义都可以不顾?!要说自己有了相好恐怕也不行,以后和寿昌的事情迟早要大白于天下,到那时又要怎么解释?高文举毫不怀疑这种人的影响力,如果被他们说上两句,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漂起来,那他们两口子下半辈子可就甭想过上安宁日子了。

再者说了,人家两位徐大人不念旧恶,出于一片公心为你操办这事,你这里要是再推三阻四,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你高文举若真的不愿意为国为民,那你早先骂人家老哥俩不仁不义可就该杀头了!一个如此虚伪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对两位前辈指手划脚?高文举这回真的犯了难,就算你告诉人家自己和公主早有私情,恐怕也没人相信。当然相信了只能更惨,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情,在这个时代被抓了典型下场一般会很凄凉,公主人家有背景没什么好担心的,这种小白脸奸夫可就不敢保证了,搞不好浸了猪笼再捞上来砍头最后还得钉上耻辱柱,遗臭万年就是最好的下场了。

柳三变沉默了,只因他身份尴尬,不得不做缩头乌龟。

高文举也沉默了,他心里苦的像嚼了半天黄莲觉得不过瘾又加了只苦胆,这回可真真的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他什么都想到了,可就是没想到这大宋官场上还真有一心为公的人,而且这两位还不是迂腐之辈,居然连这等龌龊的招数都能想出来。可要了命了!只一会的功夫,高文举就觉得心乱如麻,不知应当从何说起了。

两位老夫人满脸期待,吃定了他眼下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只是看他要选哪家姑娘了。

这时候,突然一阵喧哗之声传来,那个叫冬子的小厮一脸欢喜的跑了进来:“老祖宗,杨少爷来看您了!”

正在等待高文举回话的柳老夫人闻言喜道:“快!快叫他进来!”

高文举和柳三变都暗呼一口气,无论来的是谁,总算是帮着解了个围,趁这功夫赶紧想个辙要紧。

随即,一阵战甲轻响,高文举循声望去,却是一个面容刚毅的少年将军正一脸欢喜的走了进来,见到厅中众人,也不见有丝毫慌乱,直直来到柳老夫人面前,推金山,倒玉柱,大礼参拜:“宗保给奶奶请安!”

柳老夫人笑道:“好孩子,快起来,让奶奶看看,去了边关大半年,黑了没有?”

高文举虽然眼看着那将军,可心里其实正在想着如何拖过此节之辙,突然被这几句话语引动了思绪,脑中灵光一闪,突然道:“杨少爷,杨宗保?杨家将!”



184国家大事


class="width">“队长,那辆玛莎拉蒂已经冲上高速了!”到处都是警笛声,亲眼看着一道红影撞断高速公路收费站的横栏,一骑绝尘,负责封锁的交警苦笑着拿着对讲机汇报道。~~~~

“全面封锁,另外,通知下一段收费站的出口,派人全面封锁!一定要把人给我拦下来!”显然是被气坏了,对讲机中顿时传来一阵咆哮声。

出动了三十多辆警车,过百警力,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撞毁了3辆警车,交通事故无数,竟然还让人家轻松甩掉,这简直就是抹不去的耻辱,若是今天拦不下这辆车处分那是死挨的了。

不过,凭心而论,所有见过这辆车的人,对于这驾驶员的技术都已经佩服到了极点!

这哪是人能开出来的啊,就是F1的职业赛车手估计也开不到这境界啊,要知道,那可是在闹市区啊,一路以200KM的时速横冲直撞,竟然完全没有撞到任何人。这玩意,听起来,简直和童话似的。

“头,没法追了!”上了高速公路没多久,追上的警车就不得不停下来,无奈的把电话打了回来,“那车的速度飚上300了,咱们根本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300KM?!!!

听到这个数字,在场所有人都不禁一阵无语,这简直是把车当F1开啊!这么高的车速,随便出点什么意外,立刻就是车毁人亡,连全尸都一定能留下。

“厉害,真他**的厉害!**,这才是他**的飙车,真拽!”

“那车是改过的!”另外一个警员明显是比较懂车的,一脸羡慕的说道,“这个型号的玛莎拉蒂最高时速也就是285km/h,现在这都飚过三百了!明显是玩家啊,太拽了。”

“啪!”

伸手给了两个警员一人脑袋上一巴掌,负责那头没好气的说道,“少他**的废话,咱今这人丢大了,赶紧的把人给我抓起来再说。”

“头,丢什么人啊,不丢人!我估计,开车的说不定就是一厉害的职业车手,能跟这种人飚一次车,输有什么丢人的啊!”摇了摇头,那警员犹自砸么着嘴,“我跟你说,回头我要拜师,要是能跟这人学两手,那简直**了!”

………

“爽么?!”回过头来,蝴蝶笑嘻嘻的看着王子服问道。

“……”王子服倒是想回答来着,只是一张口就是一口风灌进去,压根就说不出话来了,飙车飚到这种地步,王子服早已经面色苍白了!如果不是一直闭着眼睛,依靠精神力支撑的话,只怕早就吐出来了。

“你不回答……那就是不爽喽?”撇了撇嘴,蝴蝶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说道,“好,那就继续!”

一瞬间,王子服就感觉到,蝴蝶的身上骤然爆出了一股强大之极的精神力,一瞬间已经飙过了300的车速竟然再次飙升!

这一次,王子服简直连骂的劲都没有了,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片刻之间,车子的速度竟然就硬生生飚过了350km,这种速度也几乎已经达到蝴蝶的控制极限了,一旦超过了这个速度,即便以她的精神力也别想反应过来了!

“前面的路口已经被人封锁了,你说要怎么办?”一路飚了半个多小时,蝴蝶突然又转过头来,可怜兮兮的说道。

“……”王子服拼命的喊,可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能喊出来,这可是敞篷跑车,也就是安全带的质量好,不然王子服指不定都已经被甩出去了。

“冲过去?”很是惊讶的看着王子服,蝴蝶一脸无辜的说道,“可是那很危险耶,你一点都不担心人家么?”

“……”

“又不理人家,你生气了么?”无辜的眨着眼睛,蝴蝶一直自说自话,满脸的天真,“好嘛,好嘛,人家听你的,冲过去就是了嘛!”

眼见已经隐约能够看到前面的封锁线了,蝴蝶却依然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反而将精神力释放到了极限,再一次加速!

极限的速度!令人疯狂的速度,转瞬之间就已经飚到了380多,接近400这个数字了!

这一刻,王子服简直都要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想同归于尽了,前面的封锁线已经拉好,以这个速度撞上去,那绝对是车毁人亡啊!当然,拦截的人估计也是挂定了!

“该死,怎么回事?难道他能看到封锁线么?居然还不减速!”眼见着红色玛莎拉蒂一路狂飙而来,几个交警简直都要被吓傻了,这纯粹是自杀啊!

要知道,这边这可用警车栅栏的布置了足足近十米长的封锁线,不可能撞开啊!

快,太快了!甚至根本等不到这些警察想明白,那瞬间拉出的光影就已经直接飚到了面前,然后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硬生生腾空而起,上演了一幕空中飞车的好戏!

十米的封锁线一跃而过,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玛莎拉蒂早已经再次消失在高速公路上了!

这一刻,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禁集体石化!这他**的到底是现实,还是拍科幻电影啊!

………

“呼,人家冲过来了哦!”越过封锁线,车速再次回到350左右,蝴蝶明显轻松了下来,微笑着再次开口道。

“喂,你怎么还不理人家啊!人家真的没法再快了呢!”

“……”听着那嗲的骨头都要酥掉的声音,王子服却不禁浑身冒冷汗,如果再给王子服一次机会,就算打死那也绝对不上车了啊!

最后车子腾空而起的瞬间,王子服简直感觉到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那已经不仅仅是车子本身的技巧问题了,在最关键的时候,王子服明显感觉到了蝴蝶精神力的作用!控物,可不仅仅只是能控制飞刀啊,必要的时候,玩飞车也是能用的上的!

嘎吱!

仿佛是戏弄够了,蝴蝶终于一点点减速,一个华丽的摆尾,将车子停在了路边,轻轻用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再次留给王子服一个大大的笑脸。

“疯子!”

从高速到静止,这种巨大的落差,终于还是让王子服忍不住吐了出来,脸色苍白的不像话,浑身都有些发软。

“有趣的家伙呢!”扔了一包纸巾给王子服,蝴蝶悠然说道,“不许弄脏我的车哦,不然,我就让你再体验一次飙车的快感!”

“……”好吧,这个威胁甚至远比杀了你,更有威慑性!王子服简直有些怀疑,自己以后还敢不敢坐车了!

“真有些舍不得杀你呢!”慵懒的伸了伸懒腰,蝴蝶撇了撇嘴看着王子服说道,“可是人家接了要杀你的单子呢,你说人家要怎么办呢?”

“……”脑子一点点冷静下来,王子服也终于回复了思考能力,“你想让我做什么?”

以对方的能力,如果想要杀自己,恐怕早就已经动手了,之所以拖到现在,带着自己这么使劲的折腾,必然是有目的的。

“人家喜欢聪明人呢!”笑嘻嘻的伸手帮王子服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蝴蝶悠然说道,“很简单,告诉我那个神秘的精神高手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脑子飞快的转动着,王子服随口敷衍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也知道,我才刚刚成为地狱临时工没几个月,就被他们逼着发下了心誓,然后帮他们做事!他们什么都没告诉我!”

“小dd,你很不乖哦!这样人家可就不喜欢了!”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然后无声之间,一把森然的匕首就已经落到了王子服的下身上。

“这是什么呢?人家为什么没有啊!”戏谑的用匕首在王子服小dd上拍了两下,蝴蝶一脸天真的问道,“你说,人家把它割下来好不好?”

“!!!”一瞬间,王子服就彻底崩溃了,这女人也实在太彪悍了点,不带这么玩的啊!这也太过份了吧!

王子服真的想要不顾一切开启森罗地狱跟这个疯女人拼了,就算是死,那也总比被割了做东方不败好啊!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危险,简直比什么酷刑都管用的多!

“我说,我说!”瞬息之间,王子服就彻底投降了,“他们想要拖延时间,我也不是郭忠铭的追随者,而是赏善使的追随者!就是那个小胖子!”

“哦?!”眉头微微一挑,蝴蝶微微收回了一点匕首,“继续说。”

“小胖子说,暗影的人不知好歹,居然敢找他麻烦!要狠狠教训一下!”往小胖子身上泼脏水已经成为了习惯,王子服完全没有丝毫心理障碍,“他现在有一点事情没解决,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能腾出手来,到时候,要杀那个妖刀叶开轻而易举!”

王子服这么一番话说出来,再结合之前故意放出去的假消息,还有王子服自己也并不知道的,小胖子那边的反应!却是却是顿时让蝴蝶信了个七七八八。

“你们就只是要杀妖刀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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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唯快不破


class="width">有两位徐大人先入为主的对高文举定了性,这件事再一说起就上升到了民族国家新尊严之类的高度上去了。~~~~奇怪的是,这两个年过五十的老头子,平日对两位母亲恭敬有加,凡事无不应允,唯独在这种事情上绝无半点妥协的意思。而两位老太太也很显然对此事早已有了默契,见两个儿子如此郑重其事,便轻轻撇过不再提及了。

柳老夫人对于高文举早前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番极其霸道的护短心思非常看好,觉得这孩子脾气像自己,加上又有柳三变在侧,她那性子豪爽,一顿酒喝毕,高文举的婚事一波三折的转了个大圈掉了头,虽然结果与徐家诸位的本意全然不同,可大家心中的隔阂反而少了许多。看的出来,两位老太太对高文举、柳三变和杨传永三位少年俊才都很喜欢,言谈之间亲密之意一览无遗。

事情定下来由徐家老哥俩主动出击,将高文举和寿昌的婚事先敲下来,那契丹小王子耶律文今日刚进京安顿下,依惯例还得经了许多手续才能递交国书,婚事成不成两说,只这时间上就给两位徐大人留下了回旋的余地。这两位徐大人别的事或许不怎么上心,一涉及到国家层面上,马上就不一样了,酒宴过后,两人便告了退,主动出击,去寻找李相爷那边的人去接头了。说是赶早不赶晚,其实谁都看的出来,这两位估计不怎么喜欢和两位老娘呆一起。可也是,谁家五六十的老头子还能受得了柳老夫人这般训小屁孩一般的待遇,能闪不闪才是有病。

杨传永稍待了一会之后便回自家府中与亲人相见去了,临走前,柳老夫人让他捎个话回去给自己奶奶,说前几天送来那头狼水土不服,死了,她要把皮拿来给自己的乖孙小七做个狼皮褥子。杨传永显然对此事已经麻木了,从他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对这事并不怎么看重。高文举听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敢情那头狼是杨家那位折老太君送来的呀,这年头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碰到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一个比一个变态呢?

。高文举和柳三变也在与两位老太太闲聊了半天话之后也打道回转了。柳墨和高兴经历了今天的惊魂一刻,不敢再有丝毫怨言,乖乖的跟在马车后面尽心尽职做起了小跟班。

柳三变憋了一路都没和高文举说话,一回到高升,匆匆追进房内问了一句:“赵兄是不是……”

高文举点点头:“是”

柳三变脸色一变:“真是她?”

高文举道:“当然是她,不然我干嘛费这么大劲?”

柳三变一脸恍然,又问道:“你们俩……”

高文举又点头:“没错”

柳三变道:“那李相公那帮人忙活,岂不正中你的下怀?哦,明白了,徐家两位叔父又中了你的奸计了”

高文举道:“屁话你可还没告诉我你那姑奶奶是怎么回事呢?今天吓我一跳徐爷爷那里咱也不是没去过,怎么哥俩的差距就这么大呢?这徐府到底是官宅还是土匪窝呀?我怎么感觉跟进了山寨似的。”

柳三变叹息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家姑奶奶可不就是土匪出身吗?当年姑爷爷就是被她绑了去的。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被姑爷爷劝的降了南唐朝廷。我柳家也从此依附了徐家成了书香门弟……这事说来都挺久远的了。没人愿意再提,你就别问了。”

高文举明白了,看来徐铉的确是个有故事的人呐,可惜死的有些早了。这事要是放在后世,不敢说有多大效果,起码当成个草根奋斗史来宣传是没有问题的。可这年头不行,现在的人都讲出身根底,要让人知道祖上有点偷鸡摸狗的小瑕疵都是不得了的问题,更别说还有这么个依旧活着的土匪出身的长辈了。要是让人知道了,少不得连带着把一家大小里里外外质疑一遍。柳三变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可见是没把他当外人了。再要细往下问,可就有点不厚道了。毕竟现在徐家也好,柳家也罢,都算是官宦人家了,把人家这种不太光彩的老底抖落出来面子上多少有些不好看。

柳三变确定了寿昌的身份,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这才想起来两人早上去徐府的时候,原本带了许多礼物要送上的,结果被那么一折腾,居然给忘记了,连忙又去找了颜思齐。缠着老头开了库房重新搜罗些东西,打算回头再去献一次殷勤,毕竟有了这层关系在,以后办事也会方便许多。早前顾虑两位徐叔叔的面子问题,如今已经不必再考虑了。加之两位奶奶年事已高,能多去还是多走走的好。

高文举静下来之后,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他倒是不担心寿昌会移情别恋,只是觉得耶律文此次来求亲的事情太过蹊跷,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或事,高文举的习惯就是在能将其扼杀在摇篮中尽量不要让其坐大成害,因此,思考了一番之后,他又将龙呤云找了来,吩咐他通过洪盛臣的丐帮去安排些人手,盯着着兴国寺里契丹一行人的动静,有了消息赶紧传回来。

洪七现在已经很享受丐帮帮主这个职位了,一天到晚玩的很是尽兴,除了每个月例行一次的碰头之外,其他时候,根本就见不着人。而通过种种小恩小惠拉笼来的那些乞丐也总是能很顺利的帮他收集到需要打探的消息。朱家兄弟之所以在不动产业搞的如此得心应手,和洪七手头庞大的信息网是脱不开关系的。好在这年头,除了某些特殊地点之外,人们对无处不在的乞丐并无多少排斥心理,只要不是冲撞了别人,很少会出现有穿制服的家伙拎着兵器四处围追堵截的现象。

任务刚分派下去,白布衣挺着一副死人脸出现了。

“我欠你钱没还是怎么的?”高文举现在心情很不美丽,连带着态度就恶劣了许多。对于这个一天不骚扰自己就不安宁的神仙哥哥,他实在是无语了。每次来总是能找到些稀奇古怪的理由,最后往往占了便宜还不肯罢休,非得再来上几句恶毒的挖苦讥讽才算完事。

白布衣毫不在意他这态度,顺手抄起桌上一件功能不详的物事左右端详,嘴里不爽的说道:“半个月了啊每天就一成不变的跑步转圈,跟着你家那些大汉列队来回走,还有没有点有用的东西了?”

高文举道:“你懂个屁这队列转向身法什么的,都是最根本的东西。这些玩意,起码得先练上一两个月。”

白布衣不屑道:“什么屁玩意也要练两个月?再这么下去,人不就变成傀儡了?”

高文举心道,你才知道呀,这玩意就是为了让人变成傀儡的,否则辛苦训练出来的家伙,回头连命令也不听了,可得怎么办?不过刘霞比较特殊,也是时候让她进入下一步了。当下扮作无奈的说道:“好吧,怕了你了。从今天开始,让她学点新东西好了。不过你可记住喽啊,再要是敢说我虐待她,以后就禁止你再进入训练场地,省得我闹心”

白布衣撇嘴道:“当是什么宝贝?谁稀罕看你那帮吃货排成一溜学木头苦点苦点吧,反正我也想明白了,这或许就是她的命。现在多吃点苦,或者对以后会有好处呢。”

高文举一竖大拇指:“精辟这见识,都快赶上屁精了”

半刻钟后,高文举精心为刘霞设计的训练室中。

高文举在低声向刘霞做着讲解,白布衣则好奇的走到室中央那个平台上,看到四周围栽满了木桩,而那些木桩之间又绑着不计其数的软索,每根软索的中央都有一只用兽皮制作的圆球,他觉得很新奇,走到中央摇摇这个,晃晃那个,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些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正在他苦苦思索其中的奥妙时,高文举已经带着刘霞走了过来,见他在里面,向刘霞打了个眼神,突然飞出一脚,正踢在旁边的一处机关上。那机关被扳下之后,由房间外面一只水力驱动的转轴顿时与室内的机关连接到了一处,随即,那些圆球先后被击发,在软索的弹性加强之后,数百枚圆球先后向着平台中央的白布衣打了过去。

“喂”白布衣大吃一惊,连忙喊了一声,结果却看到了高文举那一脸嘲讽的模样,知道自己中了计,便不再多说,很潇洒的将同时攻向自己的几个圆球击飞回去,同时冲着高文举摆了个很嚣张的神态。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几个圆球被击飞回去之后,被弹索一扯,重新以越过方才的力道撞了回来,白布衣连挡几下之后,无奈的发现,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回击,始终都无法脱离被攻击的处境。随着被击发的圆球越来越多,他也感觉到越来越吃力了。片刻之后,先是一颗球击在了身上,随后越来越多的球无法有效击回,一一击打在了他身上。虽然以他的修为,不至于受伤,可那份感觉实在是槽糕透顶。又忍耐了一会,白布衣把心一横,硬挺着一路挨揍的局面从一个方向突围了出来。一脸愤懑的看着高文举,却说不出话来。

随后,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随着高文举一声令下,刘霞那已经较半个月前显得强健了许多的身影毫不迟疑的冲进了那个只能挨打的平台之中。紧接着,一连串的皮球击打在人身上发出的闷响之声响了起来。

白布衣咧着嘴不去看,转而向高文举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练这个有用吗?”

高文举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说完,便不再搭理,扭头离开了练功房。

白布衣平静的看着平台中面被连连击中却依旧奋力的左支右挡的刘霞,嘴里喃喃有声,眼中精光闪闪,似有所得。



186谤君


class="width">高文举这边有徐氏兄弟,寿昌那边又有李沆吕蒙正,这门亲事自然很容易就敲定下来了。<<>>可这事顺利归顺利,却并不像高文举设想的那样,两边媒妁之言一定就算完事,由于涉及到了皇家,这礼节仪式上可就容不得半点马虎了。到了这时候,赵元佐早前说的那些简化流程之类的话统统都无效了,别看他是皇族,又是皇帝的哥哥,可皇家无私事,这些事也由不得他说了算,而赵元佐只要确定两人的婚事有戏,他也乐的不去凑热闹,省得闹心。

可一涉及到仪式,麻烦就来了,这些饱学之士千挑万选的找了个黄道吉日打算让高文举开始按步就班的照着来时,契丹小王子耶律文的国家级求婚流程启动了,于是,不可避免的,这事都被摆到了龙案前,交由皇帝来决断了。这时候,皇帝虽然已经向耶律文等契丹国来使出示了高文举的纳采书,可却也因此让人家找到了机会。既然你愿意接受高文举的求婚,就说明长公主是可以嫁人的。而这时候,高文举和殿下的订婚尚未完成,完全可以推掉嘛。怎么说耶律文都是一国皇亲,与长公主殿下可谓门当户对,他一个小小的商人,即便是中了状元,又如何能与皇族相提并论?

这一下,闹的大宋君臣都有些挂不住了,若是太宗时期,契丹人若是敢如此嚣张,恐怕早被轰出去了,既使太宗两度北伐失利,却始终保持着在战略上的优势。可现在不同了,这几年,先是蜀地大乱,荆湖遇灾,国内搞的一片惨淡,西北之地李继迁又频频作乱,搞得边境一带处处狼烟,大宋现如今的国力与人家相比,实在是有些底气不足哇。现在被人家找了这么大个借口上门来搞事,大伙全都郁闷了。

就在争执不下之际,也不知道是谁出了个主意,说是既然长公主只有一个,而求婚的又来了两位,两人又都是一时瑜亮,那就不妨让两位作个比较,谁胜出了便许了谁做驸马,公里公道不偏不向,哪个优秀就选哪个做驸马,输了可就没怨言了吧。要是高文举在场,能给那出主意的人吐一脸唾沫,什么玩意这不是拿寿昌当彩头么?可如今这时代,女人地位实在不咋的,就算生在皇家也改变不了这个公认的价值观,只看看所有人都觉得此计大妙便明白了。

当消息传到高文举这里时,白布衣正在和柳三变下棋,旁边还站着谢玉英和孙云仙,前来送诏书的小喜子再次见识到了高状元的风姿。

由于事先得了皇帝的吩咐,小喜子也并没有按正经的宣旨过程来张扬,只是自己带了个护卫,一道悄悄的就来见高文举了。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接到诏书问明情况的高文举非但没有丝毫觉得皇帝如此开恩而感激,反而当场翻了脸,一把将那装裱的十分华贵的诏书撕了个粉碎,口中连声唾骂,懦夫、无耻、愚蠢等等恶毒的用语接二连三的从他嘴里冒出来。小喜子吓一跳,还以为这位是魔怔了,也不知道好好的这是冲谁发火呢。等到后来居然听到什么扶不起的阿斗,简直是古往今来头号昏君的话传到耳中时,这才恍然大悟,同时又吓的浑身直哆嗦,老天爷呀这是在谤君呀

这不是要了命了嘛自己好不容易得了长公主垂青,进了内苑当差,今天这还是长公主亲口替自己讨来的皇差,自己可是第一回办呀,却怎么偏偏就碰上了这么个二百五呢。你就算有意见,好歹也等咱家背过身离开了再骂也不迟啊,你这不是要为难死我这小人物吗?就算想帮你遮掩,可身边还有个带刀护卫沈青大人呢,人家,那可是官家最贴身的人儿了,这事,你让我怎么帮你遮掩?

小喜子心里如何遮掩的打算根本来不及考虑,因为眼前更要命的是,这位新科状元郎貌似发飚了,涨着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喊人了,小喜子吓一跳,还以为这是要拿自己出气了,连忙手舞足蹈的解释:“高大人息怒奴婢只是来跑腿传话的,不关奴婢的事呀”

谢玉英和孙云仙从来没见过高文举如此失态,上次和李惟熙动手时虽然看着挺可怕,可整个过程中他都是极有理智的,所有的进程也算是尽在掌握之中。可今天怎么就有些失心疯的迹象呢?她俩是女流之辈,虽然害怕,却也只能将希望放在白布衣和柳三变身上。

柳三变也是头回见高文举发疯,他本是书生,一时竟然不知如何是好。还是白布衣有及胆气,大喝了一声才算将高文举那有些失控的身形禁住,而这时候,高十一和许猛已经带了几十人进了小院候命了。

白布衣大声喝道:“你发的什么疯?”

高文举涨红着脸,一把推开离自己最近的小喜子,大声喊道:“十一、猛子抄家伙老子要劈了那帮契丹杂碎”

小喜子露出一个十分为难的表情向身后那位带刀护卫看去,今天这事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了,自己如何且不论,这事,要怎么向官家解释才好呀,这爷爷一个照面就把诏书给撕了,这也不算什么,毕竟诏书只是个传话的玩意,事后还在不在也没人计较,可他如此大声的辱骂君上,要想瞒过官家,何其难也?至少得问人家这位沈大人同不同意吧。可让小喜子意外的是,这位他印象中除了官家,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三品带刀护卫沈青沈大人,此时此刻居然一脸的事不关己,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些看在眼里一般,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这是怎么回事?换了别个,莫说如此大不敬的话了,就是撕诏书这等行径也算是大逆不道了,他早就应该出手了,怎么也一点动静都没有呢?如果小喜子重阳节那天也伴驾去过园林就不会有这疑问了,因为沈青那天也在现场,而且离皇帝很近。

白布衣眼看着高文举已经暴走了,连忙跳出去将他扯住:“你疯了?人家公里公道的与你约斗,是输是赢都来得光明正大,你这是抽的什么风?”

高文举心里这时也冷静的下来,怒火却依旧没有平息。他这时候也明白了如今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都决定了所有人的看法。大伙全都认定了他能赢得这场比斗,因此才如此放心的让他去和耶律文比拼,只要他赢了,寿昌嫁给他正好名正言顺。至于说输,估计根本没人去想,就算真的输了,那也只是他高文举个人丢脸,大宋的颜面却不会受到丝毫损伤。可所有的这一切,偏偏没有任何人考虑到寿昌自己的处境和想法。完全都只是把她当成了一件物事,她有什么想法自然也都被大家默契的过滤掉了。

别人能接受,不代表高文举就能接受。他方才暴走的原因,就是因为感觉到这种法子已经严重的损害了寿昌的尊严,而寿昌又是他的女朋友,伤害她就等于伤害他自己,甚至更严重。直到白布衣喊了几次,高文举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好像有些过头了。这年头,谁会在意一个女人的立场和想法?估计连寿昌自己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默认这种处理手法。

长叹了一声,高文举丧气的挥手解散了十一和猛子他们,拉着脸看也不看沈青和小喜子,就那么回了房间。小喜子为难的看了半天,他以前总听宫里那些头面人物讲到出去宣旨时的威风劲,说人家见了自己如何如何巴结,接旨的时候如何如何恭敬,临走的时候如何如何小心,因此对于能出来宣旨多少都有些期待,甚至今天长公主力主自己出门来宣旨时还生出了股士为知己者死的豪情来,感觉长公主的确是自己的伯乐。可现在,他恨不得自己根本没进小佛堂。至少不应该跑来抖这威风。这叫什么事呀,先是官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这位爷大礼参拜,好,本来就惹不起,不拜就不拜吧。可常礼总得有吧?这礼怎么样不知道,气倒吃了一肚子,还差点吓出尿来以后谁再敢在咱家面前说宣旨有多威风,看咱家不吐到他脸上换了你来高大爷这儿试试

好在,小喜子正在左右为难怎么脱身的时候,高文举回过了神,也觉得不应该对人家一个小黄门发飚,努力的挤出了个笑脸,可这笑脸看的小喜子差点打起摆子来,两腿一软,就要给他下跪。这等宣旨太监给接旨官员下跪的荒谬事就这么发生了,而且还当了一个带刀护卫的面。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道得让人怎么吃惊呢。

高文举见吓着了人家,连忙吩咐谢玉英上前扶了一把,为了表示抱歉又给小喜子送了几面小镜子让他拿回去送人,算是个玩意。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小喜子胆战心惊的接过那本来能让他欣喜欲狂的极品桃花镜,看着谢玉英又将一包至少几十枚金币就那么放进自己的袖袋,晕的都快找不着北了。果然是风险高,收益也高啊。这位爷脾气吓死人,送的东西也能吓死人。同时,他也看到了白布衣将一把样式很漂亮的连鞘短刀递到了沈大人手中,心里多少有些轻松,这样起码回去的路上和沈大人商量起来也好说话些。

高文举看着小喜子要出门了,冷冷的说了一句:“喜公公慢走,回去捎个话给那昏……给陛下。就说这场比斗我接下了。不过有句话我要说明白了,我与耶律文的比斗完全是我看他不爽,和长公主没有丝毫关系无论输赢,公主都只能嫁给我”

小喜子刚刚落回肚子里的心呐,又被提到了嗓子眼,这话叫人怎么捎呀



187各有打算


class="width">鉴于高文举的原话实在有些难以启齿,喜公公在回宫的车上很为难的与沈青打了个商量,结果大出他的意料,沈青居然一力替他挡了在官家面前回旨的活路,吩咐他只需要回去小佛堂向长公主殿下回个话就行了,这边自有他来应付。~~~~小喜子这个欣慰啊,连忙把怀里揣了半天还没捂热的金币拿出来要分一半给这位极上道的沈大人,结果人家根本没要,反而亮了一下刚刚得手的短刀,小喜子恍然大悟,得,这位也是得了好处的,难怪如此善解人意呢。他只顾着自己不去惹这无妄之灾,却没想到连带着也将一个大好的机会拱手送了别人。沈青明知官家的心思,自然明白高文举这番话回给官家非但没有罪过,反而有极大的好处下来,如此抢人功劳已是不厚道的行径了,再收人金币,似乎有些过了。自然不好意思再收他的钱了。

一脸平静的沈青用一种近乎于没有感情的音调将宣旨的过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当说到高文举连声怒骂那一段时,他稍稍一顿,还是将所有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赵恒听到扶不起的阿斗、是非不分,古往今来头号昏君之类的话语时,赵恒很痛苦的用手在太阳穴上按了几下,苦笑一下,示意沈青接着往下说。德妃刘娥不动声色走到他身后,一双柔荑轻轻按在他的头顶,赵恒闭上眼享受着这温情时刻。

当赵恒听完沈青的讲述之后,皱着的眉头终于松了几分,叹息道:“难怪丫头如此上心了,这家伙果然与众不同。总算是没有看错人。丫头嫁给他,朕也就放心了。”说着摆了摆手对捧着那把短刀侍立在面前的沈青道:“那把刀你留着吧,就当高鹏给你的封口费了。”

沈青低声应了一句,随即便消失在了阴影处。

刘娥一边揉着赵恒的头,一边轻声问道:“官家,这高鹏也太过胆大了些吧,如此当众谤上,若是……”

赵恒打断她的话头道:“正是他如此失态,方显男儿真性情。有些事,你是不会明白的。今日廷议之时,这比斗之法一经提出,便赢了个满堂彩。朕纵然有千般不舍不愿,也抵不过群臣众口一词呀。原本朕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倒是朕多想了。呵呵。”

刘娥见赵恒最后居然笑了出来,越发奇怪的问道:“官家就一点也不怪罪高鹏谤上之举么?”

赵恒笑道:“这有什么?骂两句也好。-====-反正这主意本就不是朕想的,就当他替朕出气了。可惜这话没法说给那些酸丁们听,否则还不定有多大的乐子看呢。”

刘娥哑然,瞠目结舌了老半天才又问道:“那官家如何看他后来那番话?又愿意比斗,又说无论输赢,殿下都只能嫁给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赵恒道:“你没听沈青说嘛,他当时就想拉人去劈了那些契丹人,答应比斗,便是打算当众把这帮人打败,算是出出气。至于说无论输赢的事,那就是在告诉朕,他与契丹人的比斗与他们的婚事无关。这算是各斗各的。他愿意应下此事,算是给朕了个台阶下,让朕在别人面前好圆这个场子。”

刘娥更惊诧了:“如此说来,在高鹏心里,他来比斗非但不是承旨应战,反而是在为主分忧了?那,官家岂不还得记他一份人情?”说到这里,刘娥自己都觉得荒谬。

岂料,赵恒的回答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可不是嘛这小子,朕又欠他一回人情。要说这些读书人呐,可真是不晓事。早早把他俩的名分定了,不就没这茬了嘛,2741832非要依足古礼,这回依的好,又让朕大大的丢一回人”

相比波澜不惊的沈青,小喜子那边可就更加戏剧化了。提心吊胆的小喜子战战兢兢的将事情的经过向寿昌讲了一遍,结果长公主殿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了笑容给他,更是吓的小喜子差点魂飞魄散,他早就听人说过,这皇家的人都是喜怒无常之辈,越是真正上火生气的时候,就越是笑的好看,今天这可是让自己碰见了,估计不死也得脱层皮了。这一下,小喜子吓的连话也说不清楚了,连声的解释说自己只是传个话,完全没有半点谤上之意等等,结果等了半天,一抬头,眼前早没了人影,再等了一会,殿下的贴身宫娥出来将他扶起,居然又赏赐了几件小玩意,一下让喜公公越发的晕头转向了。不过这时候,小命要紧,赶紧先回自己的小窝要紧,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再做计较。

太平兴国寺,契丹使节下榻处。

耶律文一脸平静的送走了宣旨使,再回到房间时,脸上的表情变的有些阴森森,咬牙切齿的喃喃咒骂了几句。

跟在他身后的随行官员韩平小声问道:“王爷,有必要闹的如此大吗?”

耶律文猛然回头怒视着他喝问:“你什么意思?”

韩平道:“下官只是想提醒王爷,不要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这大宋的长公主既然已经有人上门求亲,王爷自然不必再搅这趟浑水了。大事要紧啊何况,王爷自己早前不是对这门亲事也不喜欢么?如何非要闹到这步田地?”

耶律文咬牙切齿道:“你懂什么?倘若是别个,本王自然懒的于他争执。我契丹的好女子不知凡几,何苦为一个佛家弟子来争风吃醋只是这求亲之人乃是高鹏,他想要的,本王就偏不让他得逞”

韩平又劝道:“下官也闻得王爷曾与那高鹏一度有过争执,那毕竟是以文会友,偶有上下也是常事。王爷因此而大动肝火已是不妥,如今又闹的上了大宋朝廷争执,若王爷胜出还则罢了,倘若王爷偶有失手,却不是要丢了我契丹国的颜面?”

耶律文冷冷的看着他道:“你就对本王如此没信心?”

韩平道:“王爷确是我契丹百年难得一见之大才不假,可大宋毕竟乃是中原故土,几千年的传承高出我契丹不知凡几。且王爷曾与高鹏有过交手,自然知晓此人的能耐。”说完便住了口,只把两眼看着耶律文,那意思,你已经输给过人家一回了,怎么还这么不长记性?就敢如此托大,又要来和人闹一场?万一再输了,你怎么收场?

耶律文冷哼一声:“腐儒之见前次那小子侥幸胜过本王,全因本王一时不察,中了他的奸计。如今想来,自然是本王那些成对早早流传到了宋国。那小子正巧得了去,早早便做过应对,这才打了本王一个措手不及。哼哼,不是说那高鹏辩才无双么?这次,本王就让你等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辩论”

韩平见他底气十足,不由的好奇了起来:“王爷已有斗败他的把握?”

耶律文斜着眼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为你的汉人同胞担心起来了?”这话可谓诛心之极。

韩平气的差点背过去,饶是他素有涵养,此时也粗着脖子涨红了脸:“王爷此话从何说起下官一片忠心,天日可表”

耶律文不阴不阳的说道:“若非你们这些汉人才子们互相仰慕,互通有无,本王的那些妙对,如何能传到宋国来?”到现在,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底凑巧被高文举揭了去,这才赢了他个猝不及防。

韩平气的说不出话来了,这种事本就无法解释,属于越描越黑的范畴。加上他方才又有意想打听一下这位王爷的底细,人家现在用这话来恶心他,他也无话可说。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下官祝王爷旗开得胜也提醒王爷一句,莫要忘记此行的大事”话说完,也不愿意再搭理这个虽有文才,人品却差到极点的契丹皇族,甩了把袖子出了门,心中极是不屑,这些人到底是化外蛮夷之辈,就算得了江山,做了皇族依旧不脱粗蛮之气似这等人物,便一万年的书,也只是个粗胚

耶律文目送韩平离去,也不劝解,只是冷冷的自语道:“高鹏你不是南朝状元么?应该读了不少?本王倒要看看,昔日连你们孔大圣人也不曾解决的难题,你能不能解的开哼本王就是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不但要让你服气,本王还要连带着将你南朝所有的文人一并踩在脚下好让你等知道,我契丹才是华夏最优秀的传承之地”

这时,一个鬼魅般的人影飘然而入,单膝跪地沉声道:“王爷,那边人也进城了”

耶律文两眼精光一闪:“哦?来得好快如今他们在何处落脚?”

那人道:“他们的大队人马在城外三十里铺驻扎。带头的官员已经与南朝鸿胪寺碰了头,如今便在鸿胪寺下榻。”

耶律文点点头道:“好来的好你去盯紧些,寻个便当之时,与他们联络上,约个见面的时间。”

那人点头称是。耶律文道:“嗯,你去吧。仔细行踪,莫被南朝人察觉,否则的话,你自己知道要怎么做了”

那人面色平静,拱手道:“小的明白王爷大可放心,小的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请王爷静待佳音便是,小的告退”

那人退走之后,耶律文长呼一口气,冷笑道:“谁能想到,本王就要在南朝的皇帝眼皮子底下来邀约攻打你们的力量,嘿嘿,他日起事之时,本王倒是很期望看到南朝君臣脸上的表情”顿了一顿,又咬着牙道:“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还是要先好好教训教训你小子,不将让彻底踩在脚下狠狠羞辱一番,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188暗流汹涌


class="width">高升客栈,作战会议室。-====-

很难得的换上一身寻常装扮的洪盛臣一脸凝重,对坐在对面的高文举轻声道:“打听清楚了,鸿胪寺那伙人是夏州赵保吉,哦,就是李继迁派来的使者。说是为表归附大宋的诚意,特意献上五千匹骏马。眼下马队已经被安顿在了三十里铺,如今进城来觐见官家的,是李继迁手下的头号大将张浦。”

高文举道:“张浦?此人底细清楚么?”他印象中,似乎此在在正史书尚有一席之地呢,可不由得他不小心应对。

洪盛臣点头道:“此人是银州(今陕西榆林南)人。太平兴国七年(982)李继捧奉诏入朝,留居京师,献五州之地。彼时,便是这个张浦出头,奉李继迁为主,率亲信走避夏州地斤泽(今内蒙古伊金霍洛旗西南),联结党项豪族,集众万余,以图自立。多次率军袭扰边境。雍熙二年(985),李继迁以诈降之计诱杀都巡检曹光实,也是这个张浦献的计。此后,李继迁占了银州之后,张浦受封为左都押牙。后来,李继迁依附契丹时,又是这个张浦作的使节。至道元年(995),出使汴梁时被太宗扣留。至道三年,李继迁率部归附大宋之后,太宗将其放还。此次李继迁反了一阵子,如今又要归附一次。竟然又让他来打这个头阵了,看来李继迁手上也没几个人好用了。”

高文举摇摇头道:“我看未必,能让这个如此重要的人物出使,说明李继迁很看重此次行程。而且这也从另一面,说明了张浦此人的确非凡。既然曾经被扣在汴梁好几年,此番居然还敢前来,足以证明此人有胆有识。依我看,他们这次前来,肯定不只是献马纳降这么简单的事。这个李继迁……其实就是个吃准了大宋软肋的混混。此人绝对不会真心依附的,这次献马,不过是新瓶装陈酒罢了。不过这些事都于咱们无关,咱们现下要弄清楚的是,耶律文这个小瘪三派了高手去和张浦勾勾搭搭到底是想干什么?”

不由高文举不小心,夏州与契丹联系起来也很方便,而且张浦当年就曾经出使过契丹,更是对契丹有着与常人强的多的有脉关系。如今这两家由于大宋的立场关系,明面上闹的挺僵,可再怎么着,他们背地里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奇怪的是,为何这两家不在自己盘上打交道,反而要在大宋的京城里面眉来眼去,难怪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

洪盛臣道:“如今看来,耶律文、张浦尚未联络上,双方好像都有些防范之意,不过根据那两个高手的行踪来看,应该已经定下了行程,估计很快就要见面了,到时候咱们盯紧一点,看看能不能起到底细。<<>>”

高文举道:“现下只有如此了。你要让弟兄们小心些,那几个契丹人可都是高手,别露了马脚。嗯,万一事情败露,记住无论事成事败,性命要紧,安全第一”

洪盛臣很感动,连连点头,心下虽对高文举如此吩咐大是不以为然,面上却仍然做足了姿态:“少爷放心,那几个家伙可都机灵着呢,再说就算被人察觉了,也没人会为难几个乞儿的。”

高文举点头道:“那就好,这一阵子辛苦大伙了,盯紧一点,待此间事了,我再好好谢谢大家。”

洪盛臣笑道:“做惯乞儿懒做官,少爷这话可说错人了。呵呵。”

高文举转眼一想,不由的也笑出了声:“这倒也是。你回头问问他们,如果有愿意平平安安过日子的,我可以帮他们买点地,置上几件家当……”

洪盛臣扬手止住话头道:“少爷一片心意,我替他们谢过了。不过做这些事就大可不必了,这些家伙和我一样,都不习惯受人约束,虽说自家有几亩地也能安稳些,可怎么也比不上如今这般天不收地不管来得自在。好些个弟兄家里本就有田有舍,可被那些狗官们三天两头上门欺负,倒不如撇开了手,如今也没人来为难,逍遥快活多了。”

高文举摇头苦笑,这是一种意识上的差别,一时半会的还真是劝说不了,除非你能将社会环境完全改造。

洪盛臣接着道:“李至府上最近有些动静了,据说官家已经定了下来,要将他贬到儋州去做个县令,这几天府里人正忙活着四处奔波着找关系,跑门路呢。”

高文举两眼一亮:“这么说来,这老东西连年都在京里过不成了?”

洪盛臣道:“李至肯定是要拖到年后才走的,不过我探听到一点消息。说是李至这些年在真定府(今河北正定县南)老家置办了不少产业,如今正在安排李惟熙回老家去过活呢。那两个大儿子也没受到什么牵连,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化。而且,我打听了一下,李家这两位少爷,官声还都不错,比他老子强多了。少爷你看……”

高文举撇嘴笑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咱们就事论事,绝不搞株连那一套就连李至那老家伙,我也不愿意去搭理,他被流放去儋州,正好,呵呵,那里也算是咱们的地盘,不过那里尚未开化,畜生多过人。他一个北方人,弄到那里去,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你只要盯紧了李惟熙便是,如果他有了动静,就赶紧来告诉我一声。唔,真定府……地处边关,契丹人离那里挺近啊。”

洪盛臣笑道:“少爷想岔了,真定虽然处在边关之处,可正因地处边关,有着重兵守护,才越发牢靠。若是真的放任那厮安稳的回到真定老家,恐怕再想动他可就难了。李至这些年可没少照顾他老家那些官员,这些人可多少都念着他的好呢。”

高文举神秘的笑了一下道:“呵呵,有重兵守护不好吗?”

洪盛臣马上会意,开玩笑,飞龙堂便是刺客的大本营,怎么会想不到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明白此节,便不再言语了。

高文举接着道:“老八那边怎么说?李至这里都扳倒了,他怎么还呆在军营里不肯回来?”

洪盛臣道:“这小子,如今在军营里也算混出几分名堂了,居然说暂时不愿意回来了。他捎过回来,说是如果少爷要拉开架势……嗯,要是有用的着他的时候,只管吩咐一声,肯定没二话,如果眼下没什么要紧去处,他还是希望能继续呆在军营里,说不定将来有用武之地呢。”

高文举道:“也好,既然他愿意呆在那里,就让他呆下去吧。眼下咱们手上又不缺他一个。而且他说的也在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的上的地方呢。”

洪盛臣两眼一亮,惊喜的望着高文举,却见他一脸淡然,似乎只是无意说了这么一句话,只好咂咂嘴不再言语了。

高文举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意岔开那个比较敏感的话题,笑着一指他的装扮道:“你这副打扮不是也挺有风姿的么?为何非得要弄成那副凄惨模样?丐帮也可以用放开式管理嘛。不一定非得事事亲为啊。再者,你回到我身边来用处会更大些,你这又是何苦来哉?”

洪盛臣摇摇头道:“少爷你就别劝我了,我和老八一样,只要少爷你有用的着的地方,尽管出声,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可平日里,小的还是喜欢自由自在些。”

高文举道:“既然你们都坚持,那我也就不再劝了,不过一定得记得时刻保持联系,别让我真的用人之时抓瞎才好。”

洪盛臣连忙应下,这时候,两人之间的正事已经谈完了,也到了他应该离去的时候的,临走前,洪盛臣鼓起勇气道:“少爷,小的这里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文举道:“自家人,有什么当不当讲的,尽管说来听听。”

洪盛臣脸上一红,讪讪道:“是这样的,有几个机灵些的兄弟,如今已经各自有些头脸了。小的就把与少爷的关系透露了些给他们听。他们不是不信,只因少爷的名气太大,大伙都在传您是文曲星转世临凡的呢。他们就闹着让小的来向少爷求个面子,看少爷您几时有空,能……能见上他们一面,和他们说说话,只几句话就成。大伙就记着这个面子呢。”

高文举哑然,敢情自己现在都有粉丝了,居然还如此深入民心?同时又暗自感慨,这些人说来都是自己兄弟呀,虽说身份低下,可为了自己的事,也算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四下打探消息,可说起来想要见自己一面居然就如此心虚,看起来,**的贵族生活已经使自己脱离了群众了。回想后世那些职业乞丐,这时候的人,果然纯朴的可爱呀。

对于这种事,高文举自然没有意见,可没想到洪盛臣居然拒绝了他提出来的私下接见的建议,说是一切都得有个规矩,第一次这么要求就如此爽快的答应显不出上下尊卑来,难免日后乱了法度,只是让他抽个空在街头碰到他们的时候随意的打个招呼,或者施舍上几文钱也就是了。

洪盛臣离去之后,高文举便将龙呤云叫了进来,吩咐他抓紧时间在真定府,李至的老家附近盘下一处店面来做落脚处,以备不时之需。龙呤云很奇怪的问他,如果确定李惟熙年前就会回真定老家,为何不在路上将其刺杀,岂不少了许多麻烦?高文举告诉他,这个李惟熙只能让刘霞自己亲手去解决,而刘霞的训练全部结束估计要到进入腊月之时,如果到那时李惟熙已经回到了真定,那就需要使用那处地方了。龙呤云虽然不明白高文举为何要对这个丫头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却依旧不折不扣的去执行命令了。

次日,高文举循例与刘霞探讨完作训任务之后,洪盛臣的消息也传了回来,耶律文果然与张浦有些瓜葛,两家已经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只是地点尚未打听清楚,眼下弟兄们已经分了两头将双方的人缀上了,一有消息便会马上传回来。

高文举得知两家碰头的时间在三天后,便暂时将其抛诸脑后了,因为明天一大早,他就要“二进宫”了。这回依旧是要在皇帝和百官面前与人斗嘴,不过这回的人不一样了,目标也不相同。上回是出于公义,这一回,可是为了自己媳妇公义面前,胜败不论,尽心即可。私事就不同了,对于这种敢于撬墙角的对手,尤其还是个契丹人,高文举的对策只有一个:一定要让他记得这个教训



189没教养


class="width">紫宸殿本是用来为皇帝祝寿时专用的,太宗时,有契丹使臣来贡,正逢太宗生辰,便在紫宸殿接受了契丹来使的觐见,此后逢有契丹来使必在紫宸殿接见便成了定例,此次有契丹小王爷为使节的使团,自然也尚习了旧便,大宋官员们早早便到了紫宸殿等候契丹来使的觐见。-====-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说是此次又逢夏州赵保吉来贡,不妨将二使一同接见,一来可向双方召示我大宋的盛威,二来也省的麻烦大家又再折腾一次。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大家都没说却心知肚明,那就是耶律文要与高文举比斗,大伙虽然挺不爽高文举此人,但对于一个曾经在他手下落败的家伙来讲,此人又是昭显大宋实力的最佳人选。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向夏州人展示展示,让他们知道契丹人的实力其实不过如此,趁早绝了去巴结契丹的心思,也省的这两家老是眉来眼去的惹人不快。

高文举今天得了经验,没那么傻愣愣的一大早就赶去,而是悠哉悠哉的在家用过早点,这才晃晃悠悠的打发车队一同前去,车上是他准备好的彩礼,这次他要趁热打铁,当了所有人的面,先把这闹事敲订下来。靠人不如靠自己。徐家两位大人自从得知亲事发生如此变故之后,没少来向他表示歉意,据说因此还被柳老夫人一顿好训,可再怎么检讨也改变不了这个让人郁闷的事实,高文举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当众把事定下来可靠些,省的再出变故。至于耶律文,他根本就没怎么放在眼里,这么一个不知深浅的蛮夷之辈,也敢来向自己挑战,这纯属是老鼠身在舔猫脸——自己找死,也怪不得他心狠手辣。

照例,小喜子得了官家和长公主殿下两位主子的吩咐,在宫门外等着他呢,一见到高文举,马上眉飞色舞,这位爷虽然挺吓人,可事后的收成也好的吓死人,那几面小镜子让小喜子在短短几天之内出尽了风头,如今俨然已有上位公公的风范。这些玩意说起来,可都是托高大人的福啊,而且小喜子还知道一个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高大人和长公主殿下之间可是有着一些不为外人道的亲密关系,因此,他根本就没把那契丹王子的挑战放在眼里,知道这个千里迢迢跑来求亲的傻蛋注定了只能是个笑料。

小喜子意气风发的指挥着禁卫们将高大人的车队安置好,自己哈了腰在前面带路,一路直奔紫宸殿。待高文举来到殿外的小厅中坐下候宣时,耶律文和张浦等人也已经到了,宫里气度自然不比寻常人家,今天本来就是喜庆的事情,即使是候宣,也与平日不同,几位各自分了几摊坐在那里,桌上摆放着各式时令水果糖品点心什么的,倒让高文举又小小的郁闷了一把,敢情自己不吃的时候,这里就没人搭理,自己在家吃了,这里就管饭,分明就是有意玩我嘛。

高文举没见过张浦,但耶律文与他却有过一场印象极为深刻的交集,自然互相认识,且耶律文将状元楼被辱一节引为生平第一恨事,对此人的模样可谓刻骨铭心,用很俗的一句话说,烧成灰也认得,而高文举对于敢上门来撬自己墙角的人也恨的牙根痒痒,当然也不会忘了他。两人这算得上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

看到耶律文与张浦居然相邻而坐,高文举冲小喜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理会自己,施施然的向耶律文走了过去,拱手很平静的说道:“耶律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耶律文虽然心中气愤,脸上却还是硬挤出了个笑容:“高兄,久违了不知高兄近来可好?小王闻得高兄也向寿昌长公主殿下提了亲,大感亲近,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呵呵,能与高兄再度交手,诚为一桩快事”

这件事对于高文举来讲,简直就是个耻辱,无论怎么说,他都觉得从起点就已经被人占了便宜,本来心里就有些不爽,如今又听他说到什么英雄所见略同之类的讥讽之言,哪里还按耐的住,当下微微一笑道:“能与耶律兄再度相会,确是一桩快事。小弟闻得今日又要与耶律兄比斗一番,为免当日尴尬之事再现,特意为耶律兄炖了一锅乌鸡人参汤。还望耶律兄莫嫌寒酸才是。”说着还装模作样的要让人去把自己带来那砂锅拿进来。一帮人早就吓的远远闪开了,哪里还有人敢在他面前乱晃?

张浦大摇其头,微微向旁边闪开了一些,心中对这两个小年轻很是不屑,这两人也太冲动了,如今这是个什么所在?皇宫内苑居然一见面就掐的如此凶狠,简直没有丁点上位者的风范。耶律文和高文举两人之间的冲突,张浦来了这几日自然也打听的很清楚了。虽然知道两人之间肯定不和,可没想到这两人居然都如此记仇,这个耶律文枉自生在了皇族之中,而这个高鹏则更甚一等。上回气的人吐血了,这回就又拿这个来说事,还弄出个乌鸡汤来这就算换了自己恐怕也受不了啊,这乌鸡汤补血止亏是没错,可那是干啥用的?是妇女产后虚弱时进补时才用的虽然男子偶有气血两亏时也会用此汤进补,可是人都会明白,眼下高鹏嘴里的意思,分明就是讽刺耶律文是个娘们这人着实太损了,非但一点气量都没有,而且嘴上还如此缺德你说人家耶律文一个输家记仇倒也罢了,怎么你一个赢家还如此记仇?这可真是让人不齿的行径啊,而且看他那神情,似乎还比耶律文更气愤些,怎么会这样子呢?大宋要是让这样的人主了政,那夏州的处境可就大大不妙了啊。此人,不得不防至于说到耶律文,他原本还抱有极大的期望,希望此次可以与其达成协议,可如今看到此人如此不知轻生,心里多少就有些看不起的意思,再看向他的眼神,便少了几分敬重,原本满腔的心思也活泛了几分。

本来这里还有几位陪在旁边的宋朝官员,一见到高文举进来时,早就同时扮起了泥菩萨,如今又见两人火星四溅,哪里还敢再上前相劝,只得连连的把眼神向着小喜子打个不停,小喜子心里虽然也挺害怕,可有了前次那些利好收成的刺激,便壮着胆子上前来扯了高文举一把,低声劝道:“高大人,此处是承旨厅,大伙都在这等着圣上宣召呢,切莫失了礼数”

耶律文这个气呀,涨红着脸刚想反驳,正巧也听到了小喜子的话,虽有些愤懑,可他毕竟身份不同,不敢连人家宫里执事内侍的面子也拂了,只得无奈的哼了一声,狠狠的瞪着高文举不提。

瞪就瞪吧,反正瞪也少不了块肉,高文举有意恶心他,便很不在乎的坐在了耶律文的旁边,伸手就从他案几上的盘子中取了一只苹果,咔嚓一口,旁若无人的啃了起来。这一下,连小喜子也不敢吭声了,摇头苦脸抱元守一侍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对其他人打向自己的求助目光视而不见。

为了安顿这些有着特殊意义的来客,这里摆设的这些果品点心极是精美,可毕竟这里是皇宫内苑,人家摆是摆了,却没有任何人真的就傻到去吃那些东西。因此,高文举坐下来时,这里的果品还都原封未动,而他拿的那一个,正好是一个盘子中架在最上面,最大最好看的那一只。

这就有些失礼了,即使是在普通人家酒宴之上,似这等果品之物也没人真的去享用,真的要尝试时,肯定也是要先敬给在座的长辈或者先礼让一番的,这一番举动之后,大家便明白了你想享用的意思,当然也没人真的会受这个礼,而吃的人呢,还得把顶上那个绕过,从下面底层取起,这些都是基本的礼仪。要不说中华民族是礼仪之邦呢,就连吃个东西也有着许许多多不成文的规矩,虽然没人明说,可大伙都知道这些基本规则,反正你不照着做也没人说你什么,但人家只从你的举止上就能看出你的修养来。类似高文举这等行径,就不是简单的涵养不够了,而是有失教养简直就是粗俗之举而这时候大伙都没人笑话他,原因很简单,瞎子都看的出来,这家伙就是在故意恶心耶律文对张浦来讲,这是别人的事,自己还有要紧事和见皇帝,你俩受咋咋的,就当没看见吧。对于其他的官员来讲,高鹏就是个招惹不得的马蜂窝,捅不得。以前李相公惹了他一回,最后闹的灰头土脸,一张老脸都被踩成泥巴了。今天这位主动上去招惹契丹小王爷了,只要是不关自己的事,大伙还是乐的清静,图个自家安稳吧。

耶律文修养再好,也受不了这么个恶心法呀。皱着眉头不阴不阳的飘了一句:“没教养”

高文举这里正等着呢,一脸诧异的问道:“不就啃个苹果吗?至于骂我没教养么?然则耶律兄觉得如何才算是有教养?”

耶律文也是气昏头了,冷笑着道:“你家大人没教过你应该拿哪个嘛?”

高文举很诚实的摇摇头:“家父去世早,没人管,还真没人教过。敢问耶律兄一句,你家大人教过你,应该拿哪个呢?”

耶律文怒了,不由的声音都大了一些:“当然是拿下面那几个啦”

高文举一脸恍然,又啃了手里的果子一口,蛮不在乎的说道:“那你自去拿那小的便了,管我拿上面的做甚?分明就是自己想吃,又不好意思下手,如今看到我吃了,又眼红。哼,虚伪看不起你一个果子都斤斤计较,亏你还是个王爷好意思在我面前提教养”说着忽的起身,从张浦席上盘中将那只差不多少的果子一把抓过,向盘中一放:“喏还给你小气巴拉跟你坐一起真跌份”

震惊~举座皆惊,偏偏还没人能找出什么道理来反驳他,在这一刻,在场所有人心里都生出几丝侥幸来,亏得方才自己没去出言阻止,否则,这脸丢的可就看不得了,听听他那话说的,简直就是要人命的羞法啊。

而这位呢,似乎真的是觉得和耶律兄坐在一起跌份,甩一把袖子,居然离去了,只留下个脸上红的能滴出血来的耶律文,两眼瞪的越发圆了。不过没人同情他,漫说他是一个契丹人,就算是大宋的人,明知道他有意来恶心你,偏偏还要一头撞上去,都是活该

耶律文被这几句抢白气的都要失控了,可人家见好就收,搞的他有气没处撒去,他急的都要撞墙了,恨不得把这家伙扯住按倒狠揍一顿,这时候,一个小黄门出来高声唱宣,先请了夏州使者张浦进去见驾了,耶律文见皇帝已经到了,知道马上就要见真章了,只好强行忍耐自己的怒意,咬牙切齿的发誓,呆会比斗,定要你这小贼晓得本王的厉害



190有阴谋


class="width">张浦听到宣自己觐见,不敢怠慢,连忙起身随了那名内侍入殿,临离开前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很是随意的瞟了一眼高文举,看到这少年一脸随意的东张西望,似乎根本就没将方才的冲突当回事,他心中不由的浮起了诸多想法。

张浦是随着李继迁造反的元老级将领,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口才过人,武艺出众,称得上是李继迁手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因此,李继迁的底细,他也是最清楚不过的。早在当年他们扯旗造反之初,张浦与李继迁就统一了思想,做的就是将来占地为王的打算。可是定难五州(银、夏、绥、宥、静)的地理环境决定了他们的造反之途布满了荆棘,绝非一马平川。最初他们反了大宋的时候,还得到过契丹的支持,大家也说的挺投机,甚至极大度的资助了李继迁不少武器粮草之类。可就在他们眼见的成了气候之时,契丹突然一反常态,摆出了一副家主的嘴脸来,露出了极为难看的吃相,这时候李继迁等人才明白,人家资助你从宋家逃出来,目的就是为了吞并你呀。可李继迁是什么人?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这种事又如何肯干?于是,夏州与契丹的关系变以恶化了。双方原本一团和气的边境上,不断的爆发各种规模的冲突,搞的对大宋的征讨已经头大无比的李继迁极度为难。

这种情况下,经过反复思量,李继迁终于决定了向大宋投诚,毕竟这边一是故主,二来也有诸多利好消息,距离近,物资足,如果要挑一个干爹,当然要挑那个出手大方的了。这么一来,李继迁与契丹之间的关系完全崩裂,双方一度大打出手,直到李继迁无奈之下打劫了宋军粮草,又回到造反的光明大道上之后,双方的冲突这才告一个段落。

形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也很简单,以夏州李继迁为首的定难五州这一带的地盘自唐末以来一直被控制在党项人的手里。虽然早在李继捧手里便已经在名义上归了宋,实际上现在却尽数掌握在李继迁手上,而李继迁在与契丹人眉目传情几次之后感觉到实力涨了不止一截,便扯杆子造反了,声称要脱离大宋联邦。却没想到契丹人帮助他的本意也很直接,那就是你既然不愿意跟着宋国混了,那就来投靠我们吧。可是李继迁的目的是独立,哪里肯如此轻易就范。看到契丹人露出了獠牙,吃相如此难看,连忙高喊,我是宋国人,又回过身来向大宋连抛媚眼,于是乎,在大名义的牵制之下,宋国不得不摆出个姿态来告诉契丹,这是我家小弟,我们有点是非也是自家的事,我家小弟,要打也只能我自家来打,你别来搞三搞四的,否则对你不客气那时节,太宗虽然两度北伐失利,可军队的战斗力在那摆着,契丹人还真不敢轻易招惹。~~~~一见这种情景,只好望夏兴叹,骂上几句白眼狼恨恨收手。为了出那口恶气,少不得在边境上搞些小动作来恶心李继迁,顺带着也恶心宋朝。不过大宋对于李继迁这种抓着嘻嘻笑,松开别别跳的家伙也有些不爽,只要你不公开宣战,由得你去闹,你一闹我这里还消停点,便对这种小规模冲突视而不见,当作没发生。

多年来,这一带三方势力纵横交错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古怪的局面,只要李继迁一造反宣布独立,马上便会迎来大宋与契丹的双重打击。而无论他向哪一方彻底妥协,便又将导致另一方的全力进攻。只有在他对双方都保持若即若离的状况之下,那两国才会保持克制,虽然小冲突不断,却不会拼了老命一样的来追杀他。三番五次之后,李继迁只好维持现状,对两边都不敢不敬,同时又都保持着距离。于是,三方各怀鬼胎的势力就这么在打打闹闹中暂时平静了下来。

国与国之间的利益纠纷就是如此,谈不上谁卑鄙谁无耻,李继迁一伙经过多年在大宋和契丹两国的夹缝之间的挣扎,总算摸索出了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来。个中曲直一言难尽,不过现状已经逐渐稳定了下来,如今的定难五州,名义上是宋土,可却一直干着些打劫宋军,掠夺宋民的勾当。宋朝上下对此等行径无不咬牙切齿,可碍于宋军如今的战斗力,只能仅限于防守,无法有效讨伐。而契丹也乐观其成,对此等微妙的关系闭口不言,默认了夏州的存在,毕竟如今人家名义上算是宋土,而契丹和大宋如今是友好睦邻之邦,不太方便对人家的地盘直接下手。

张浦此次赴京,目的有两个,一是向大宋官家表示一下夏州军民的臣服之心,以缓解大宋上下对自己这些人的敌视,为自己赢来发展的条件。二嘛,就是要趁机与契丹的使者谈一谈双边关系。希望契丹能抛开双方目前的这种敌对状态,毕竟如今李继迁一伙所图甚大,若是此次再度扯旗造反,难保宋军不尽全力征讨,到时候契丹再在后腰处捅一刀,那可就真的要老命了。之所以不在双方交界的地方来谈这个事情,一是为了躲避宋军的耳目,二来契丹驻扎在边境上的那位将军有些不大好说话,遇到夏州来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两断,绝不肯多费一点唾沫,搞的李继迁无可奈何。为了安排这次会谈,李继迁一伙不知耗费了多少功夫。为了掩人耳目,甚至不惜血本的送了五千匹良马给宋廷。

这种情况下,张浦来进贡自然也要附带着观察大宋君臣的态度这个使命了,而在没见到皇帝和百官之前,张浦先见到了这位如今声望甚炽的高大状元,只一个照面,就让张浦心里打了个哆嗦。他不比耶律文那种小年轻,凡事都得多想想。大宋乃是出了名的要面子,凡事无不讲究名声言顺,这是好事,可也是个致命的缺点。李继迁一伙便是吃准了大宋朝廷在这些面子功夫上的短处,这些年才逐渐坐大的。可如今,张浦看到高文举之后,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托底了。对于早就有了习惯的大宋君臣,李继迁也好,张浦也罢,早就琢磨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应对之策,因此才每每得手。可眼下这位,民间传言将来的国之柱石,居然是个如此惫赖的人物,完全就把礼仪廉耻那一套不放在眼里,要是让这种人掌了权,那么夏州还能不能像之前那样混的风生水起?

加之契丹的态度也着实可疑,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派了这么个轻浮的娃娃来。原本只是为求掩人耳目的求亲之举,居然让他闹的要当着大宋君臣的面比斗这么夸张。如果仅仅是为了掩饰背后的那些小动作,那么声势越大效果倒是越好。可眼下看来,分明就是这个耶律文为泄私愤而擅自作出的举动。而且,张浦通过方才那个小小的交集,就断定了这个耶律文肯定不会是高文举的对手。一个完全不将世俗规矩放在眼里的人,恐怕没几个人能真正的降的住。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有威胁的存在。

张浦只是这么一刻之间,便已经做出了决断,认为与契丹联手的事情实在是有些不大靠谱,他觉得眼下更应该向宋廷表示一点诚意,否则一旦契丹那边翻了脸,宋军再趁机出手,夏州这次可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张浦进殿之后,赫然发现此刻的紫宸殿中,居然摆满了酒案,一群身穿朝服的官员满脸笑容的坐在殿中,这分明就是要开宴的架势嘛。他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一时半会的没能明白其中的原因。他好歹也在汴梁城中住过几年,虽然实际上是被扣留软禁了,可名义上也是朝廷官员,多少也明白一些朝廷的规矩,自认为此次来进贡,官家免不了会赐宴款待,可怎么着也得等正经事完结了才有啊,怎么今天这么直接?

待得山呼万岁,大礼参拜之后,张浦将贡品礼单和李继迁的奏折奉上,赵恒匆匆看过一眼,便笑吟吟的赐他入席,同时告诉他,契丹小王子与我朝新科状元的比对即将在这里举行,请张卿一同作个见证。张浦恍然,原来人家这是把自己没当外人呀,转眼一想,也对,毕竟自打上次李继迁归宋之后,到现在为止,虽然一直在搞些见不得人的小勾当,可夏州大小官员名义上还都是宋臣,自己的确也不能算是外人。这么一来,张浦倒是放了心,这起码说明,宋廷上下对夏州的敌意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大嘛。

这么一想,对于几名内侍安排他的坐席比较靠后就没了意见,之前太宗朝的时候,他来觐见的时候陪席的都是宰相副相吕端张齐贤这样的重量级人物,如今看看身边,不过是几个三品从三品的官员而已,不过他反倒越发踏实了,因为自己眼下的官职也是个从三品而已,再往前那几排,虽然有几个熟人,可今时不同往日,那时候双方算敌对状态,自然要重视对待,眼下自己不过是个外藩的小差官,能让他坐在殿上已属开恩了,哪里还敢计较。

听到那名内侍又扯着尖嗓子在殿门口宣契丹国耶律文和新科进士高鹏觐见,张浦不由的打起了精神,仔细的观察起了这位被传的神乎其神,却又实在让人摸不透底细的新科状元郎。想到片刻之前那一幕,张浦心里就有些古怪,这个家伙,能考上状元,就足以证明他的实力,可为何偏偏又要如此作弄耶律文呢?尤其还是当着我的面?突然,张浦心里一个激灵,对呀,他方才就当着我的面,以他的情况,当然不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份,可为何还要那么嚣张?还有意从我面前的盘子里取个果子扔还给耶律文,这是什么意思?

以张浦这种在刀光剑影阴谋诡计中打了半生滚的人来看,高文举方才那一番近乎于无礼的举动肯定没那么简单,否则如何解释一群大宋官员都对他视而不见的怪事?只这一点就足以证明,这些人早就跟他串通一气了,搞不好,这番造作也是大宋皇帝有意交待下来的。那他这番举动是在暗示什么?是在说我们背地里那些小花样已经被他们获悉了吗?还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再想着朝秦暮楚摇摆不定了?那个小动作是说他可以轻易的将我们手里的东西拿走,完全不把我们当回事的意思吗?不对,和自己这番大张旗鼓前来进贡一样,契丹人声势浩大的来求亲背后也隐藏着同样的阴谋。那么,高文举这番举动和大宋君臣如此平静的表丰背后,有没有古怪呢?用脚指头想都明白,这里面,一定有阴谋

张浦恍恍惚惚的走了个神,便听到殿上一片奇怪的声音,回过神来一瞧,见大家的目光已经有些期待了,马上会意,原来这两位的比斗就要开始了。



191险恶之题


class="width">191险恶之题

高文举和耶律文双双进殿参见了皇帝,然后便静静站在殿中央等候吩咐,两人互相都有些不服气的意思在心里,不经意的目光对撞时便多了几分冲突的感觉,这种感觉看在大宋君臣眼中,大伙都觉得很是期待,似乎这等火爆的文斗场面,几乎是每一个大宋人最为喜闻乐见的场景了。

赵恒淡淡的一挥手,一个年约六旬的官员双手捧着一份诏书站了出来,如果高文举能看到张浦脸上的那份惊讶,就应该知道这位大人应当来头不小,没错,他就是刚刚奉诏回到京城的前宰相张齐贤,顶了李至的缺,新任的工部尚书。对于这位张大人,做为名义上的本家张浦,有着一种发自肺腑的恐惧之感,只因多年前他被扣留在京城中时与其时尚在宰相任上的张齐贤的多次会谈。这位本家的卓越见识和对定难五州的见解立场都让张浦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绝望,好在后来大宋官家并没有采纳这位本家的意见,否则,哪里还有李继迁后来的翻身机会。看到今天这位本家居然做起了台柱子,张浦心中又是一凛,这是官家在暗示我夏州什么吗?

张齐贤捧着诏书,站在大殿正中央,用他那极富磁性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宣读了起来。高文举听的烦闷,悄悄四下一打量,发觉在座的其他人都是一脸的欣赏,看起来这份诏书的文采也挺吸引人。

张齐贤不紧不慢的读着诏书,诏书中提到,世间天生万物,阴阳互补才是正道,什么孤阴不长,独阳不生云云,故而男从当婚女大当嫁是天地正理,即使是皇家子女也一样要遵循这天地间的规则。这才有了这次挑选驸马的事。而要做长公主的良配,自然需要德才兼备的人物才行。要如何辨别人才呢?什么子曰:“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啦,诸葛武候曰,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啦,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啦,告之以祸难而观其勇啦……等等,听的高文举直打哈欠。

直到念了千余字,这才到了正经话题上,今有契丹王子耶律齐与本朝状元高鹏,皆一时之才俊,又同向皇家提亲,陛下对二人皆有好感,然而公主仅有一位,只要来个公平竞争,双方比斗一番,胜出者即为驸马。

高文举和耶律文对视一眼,等这一刻很久了。

张齐贤又接着将规矩讲了一下,大意是,先由陛下出三道题目,然后再由双方互相向对方出三道题目,最后由在座所有人一致评定,选出优胜者。

随后,几个小黄门为两位抬上了条案,摆上了文房四宝,请两位选手入座准备答皇帝出的必答题。

这些只算是助兴的小玩意,当然也是为了向大家证明双方的实力,若是连皇帝出的题目都答不上来,你根本就不配来当这个驸马,大宋的长公主殿下,总不能嫁给一个草包吧。

皇帝出的三道题目都非常普通,中规中矩,没甚至出采之处,大家都明白,这不过是为了让两人热热身,并没有什么看点。即使如此,这两位的文才依旧让大宋君臣大开眼界,连呼人才难得。

第一道是即兴赋诗一首,两位的诗句虽然不甚出采,但都是一挥而就,几乎没费任何思索的时间就完成了,若以三国时曹植七步能赋便为大才,这两位绝对称得上硬才了(高文举事后自己的评价)。不过这时候大伙都知道,陛下这几道题目不过是应应景而已,大伙很顺水推舟的将二人的成绩以不分上下做论了。

第二道却是个音律题,要求双方各自用擅长的乐器演奏一曲。高文举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寿昌有意想要帮自己,毕竟自己在音律方面的造诣在那摆着,他就觉得这一道题多少算是有些作弊的嫌疑。当然也不能说破,只是很谦逊的请了远来客人先演奏,自己不介意为他压阵。他却忘记了这个时代,音律之道乃是君子六艺之中的必修课,倒也并非是寿昌有意为他出头运作,这音律之功本就是这年头普通的选婿题目。

没想到人家耶律文却也不是吃素的,一曲《梅花三弄》居然也弹的有模有样,让大宋君臣很是欣赏。高文举挺乐,这小样今天居然挑《梅花三弄》这样显摆的曲子来参赛,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如今这满堂上下,可都是宋国人,虽说你的几名随员也在其中,可看看那几位的表情就知道,他们恐怕也不怎么看好你,还来这一套?想证明自己一往无前的勇气还是在显摆你自己鹤立鸡群的雄姿?只这用心就够让大伙反感的了。只怕弹的越好,大家对你的恶感就越重这道理都没想明白还敢上门来踢馆?估计这家伙是在契丹那地方住惯了帐篷,一到汴梁住进大房里面不习惯,一不小心脑袋被门夹了才出的这昏招。

他一边极其恶毒的腹诽着耶律文,一边慢条斯理的接过琴来做好准备,等大家都从耶律文那稍显悲壮的旋律中回过神时,这才很轻松的弹了一曲《凤求凰》,委婉的曲风和含蓄的情意再配上他那陶醉的表情,让所有听到此曲的人都感觉到有一种心旷神怡的味道。不用说,在这道题上,高文举稍稍优胜了耶律文一筹。不过本着和稀泥看热闹的精神,几位评委依旧宣布二位不分轩轾,开始第三题。

第三题却是一首听读题,只听张齐贤用很悠扬的声音读了一首诗。读之前就说明白了,要考两位的东西就在其中,请两位听好了再做答,如果不放心自己的记性,可以记下来,诗名叫《出门望堤》,诗是常见的四言诗,共有十句。

迈步出门,遥见九堤。

堤有九木,木有九枝。

枝有九巢,巢有九禽。

禽有九雏,雏有九毛。

毛有九色,问各几何。

这回两位都没敢托大,毕竟连题目考的是什么都弄不清楚可就谈不上答不答的对了。高文举看着这十句诗,不由的笑出了声,这是数学题啊,挺简单的乘法,就是九九相乘得出的数罢了,可在这个时代,能很快算出这个的人还真不怎么多。看来要做皇亲国戚还真的挺不容易啊。当然这种玩意对于高文举来讲,简直就可以无视,虽然前世是学文科的,可这点数学题对后世的学子们来讲,根本就连基本功都算不上。拿起笔来,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

稍待了一会,耶律文也得出了答案,很显然,这道题目对他来讲也不难,两人的答案都很正确,堤:9,木:81.枝:729,巢:6561,禽:59049.雏:531441,毛:4782969,色:43046721。只是高文举的草稿上是别人看不懂的阿拉伯数字,而耶律文的本上则是用一种高文举看不懂却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计算方法。不用说,两位依旧平分秋色,这也是情理之中,大伙当然也没意见。真正的肉戏还得看他俩互掐,看到小黄门将两人面前的条案撤走,大家的神情越发显得兴奋了。由此可知,围观看热闹的习惯发乎人之本性,并不会因为时间和性别以及修养而有任何变化。

两人重新对面站好,在张裁判的提示下,两人决定由谁先出题目,高文举很是大方的请耶律文先来,理由是对方远来是客,他应有地主之谊,为表诚意,索性来了个大优惠,便请耶律王子将三道题目一并先出了,待他答完之后再出自己的题目。众人虽然觉得他如此有些托大,未免太过轻敌,可这年头的人都喜欢摆出一副所谓的上国嘴脸和大家风范,高文举此举更是迎合了在座所有人的恶趣味,狠狠的在大宋君臣的痒处挠了一下,于是,这个提议大家自然无人反对了,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大家对高文举的信心,让高文举自己觉得很欣慰。其实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心里到现在为止,还压根想不到要出个什么题目来才能将这家伙难倒呢,这才让对方将招式尽数施来,好让自己评估一下对方的实力。如此一来,耶律文便失去了压制自己实力的可能性,三道题目肯定会尽挑极限招呼的,这样他也好想出招来回给他。

耶律文虽然极是痛恨高文举,但人家这大度的样子让他也一时挑不出毛病来,加之他报复心切,想着自己的题目每一道都能至高文举于死地,等他答不出来让大家看笑话的时候,再看轮到谁意气风发吧。

接受了这个提议,耶律文当然不会客气,淡淡一拱手,很是平静的问道:“高兄请了日初升与日在午,视之大小不等,感之温凉有别,可知此二时日与人之距大不同也。敢问高兄,日初出之时与日正午之时,何时去人远?何时去人近?”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怪此人敢当众来挑战高鹏了,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呀。这个蛮夷之辈,可真够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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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视觉欺骗


class="width">耶律文所提的这个问题,早在春秋战国时期便已经为人所熟知了,而他这番话,也很显然便是从《列子.汤问》中孔子见两小儿辩日那段中演化而来的。

在那篇文章中,列子用两个小孩子各执已见认为太阳与人的距离远近各不相同,一个认为早上的太阳看着大,中午看着小,自然是早上离人近,中午离人远了。另一个则认为早上太阳刚出时人不觉得怎么热,可到了中午就会觉得炎热非常,说明是中午离人更近一些。两个小孩子为此争执不休,正好碰到了路过此地的孔子,便向他请教。结果以孔老夫子之才,也无法决断两人谁对谁错。列子的本意是以这种无人能决的题目来说明孔夫子那种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求知态度。对于此命题的本身,也并未给出自己的见解,说明他与孔老夫子一样,认为这个题目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

列子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而这道题目随着他的著作一代又一代的流传了下来。人们对这一段话的普遍认识都停留在对孔夫子伟大的人格认知层面,对于这个问题的本身,没人去深究。一来这个议题的确超出了人们的知识范围,二来连孔老夫子和列子这样的圣贤之士都束手无策,哪里轮得到这些后生晚辈去琢磨,即使偶尔真的想琢磨这个的,也怕被大家的唾沫星子淹死。这年头,前人的经验那就是比圣旨还要伟大的存在,你一个小小后生,有什么能耐就敢挑战圣人解决不了的问题?

今天,耶律文居然将这道题目扯了出来向高文举发难,很显然,正反两种争执的论点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无论高文举选择哪一个,他都可以用另外一个论点来攻击他,在日心学说尚未传入中国之际,这个涉及到天文知识的命题实在是个无解的难题。从这一点上来讲,耶律文已经将高文举放到了一个必败的尴尬境地,无论你挑哪一个,都不可能完全的将所有人说服。这就注定了高文举要输了这一题目。而这一道,还只不过是他的第一题,可想而知,后面的两道题目有多变态了。

耶律文这话一出口,整个紫宸殿中齐刷刷的响起了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换了平时,这种没有结果的辩论,大伙都爱看,可今天,这事往小的说涉及到长公主的终生幸福,往大了说,影响了两国的国体。

若是高文举就这么乖乖投降认输,多少会将一直以来以天朝上邦自居的大宋君臣脸上无光,可要是他硬着头皮去辩论,显然前方只是一条死路,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只能是多增加一点笑料和谈资罢了。很显然,上自赵恒,下到夏州来使张浦,没有一个人看好高文举,大伙这时候的想法都一样,眼前这只是第一题,体面的认输或者还能好看些,切莫作那无谓的徒劳之举。

高文举很快就明白了这些蹊跷之处,不过以他的见识,这种题目自然难不倒他。可眼前比较困难的是,你如何能去说服这些人,说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咱们大伙看到的太阳东出西落其实是因为地球自己在转的缘故。至于说到太阳与人之间的距离嘛,自然是中午的时候近,早间的时候短了,虽然这些距离的差距可以忽略到不计的程度,可那也确是事实。他要真的这么说,估计光是白眼都能把他瞪化了,人家连唾沫都懒的给他吐,太费劲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要是就此认错,也不是高文举的风格。稍稍想了想,他很平淡的答道:“自然是午间近,早间远了。这是基本常识,何需质疑”他也没说错,在后世来讲,这的确是常识。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无不摇头叹息,到底还是年轻啊,这么轻易就中了人家的圈套了,可大伙多少要顾忌着面子问题,只好拿不住的拿眼神去示意他,好教他赶紧认输算了,省的回头被人堵到死路上难堪。

果然,耶律文眼中露出一丝诡计得逞的得意,淡淡一笑道:“高兄如何敢如此肯定?”

高文举点头道:“正如耶律兄方才所言,日初出沧沧凉凉,及至过午炎热难挡,近者热而远者凉,岂不为常理乎?”

耶律文点点头:“诚如高兄所言。然则日初出大如车盖,及日中则如盘盂,远者小而近者亦是常理,岂如高兄之断言?”神情语态中的得意溢于言表。

赵恒以下的大宋君臣无不懊恼非凡,想不到他们战无不胜的状元郎居然这么轻易就掉入这小子的圈套中去了,这么一来,就算辩上三天三夜估计也分不出个结果来。出不了结果,如何能当做是他解答了人家的题目?冲动啊,太冲动了到底是娃娃年轻啊要不怎么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呢

高文举的反应让所有人的大吃一惊,他根本没理会那些关注自己的人抛来的眼神示意,淡淡一笑道:“很简单,耶律兄觉得日初出大而日中小乃是用眼睛看来的,而日初凉而日中热乃是凭身体的感觉得来的。感觉不会骗人,而眼睛却往往会产生错觉,使人误会。这种大小不同的感觉不过是一种误解而已,并非真实存在的。”这话当然也是真的了。不过这年头可没人信这一套。他这话一出口,诸多原本还觉得他或者另有后招的那些人也沮丧了,甚至觉得这个高鹏颇有浪得虚名之感。想来前次参倒李相公之事,多半还是侥幸取胜,他的真实本领也不过如此。有的人甚至已经将头埋了下去不再看他,深觉得与此人同殿称臣真是让人羞愧。

耶律文抽着嘴,强忍着笑意接着问道:“古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高兄居然另有高见,让小弟不得不道一声佩服。只是高兄仅凭着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眼睛会有错觉便想蒙混过关,未免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吧?哦,高兄眼里会有错觉,或许根本看不到这满殿诸位大人也说不定呢。哈哈。”说到最后,讥讽之意毫不掩饰,甚至都连笑意也遮挡不住,顾不上当着大宋君臣的面失礼,居然笑出了声。可见他眼中的高文举现在有多滑稽了。

高文举淡淡一笑道:“在下敢如此说,自然有能证明此说法的办法。若是耶律兄觉得自己的眼睛绝不会出错,便请跟着在下做个试验,验证一番。若是事实证明耶律兄的眼睛的确不会出错,以后的题目也不必再比了,在下情愿认输”

耶律文两眼一亮,轻轻一击掌道:“好就让小王见识见识,高兄是如何让小王的眼睛出现错觉的。也好开开眼界”中气十足,只因他已认定了高文举现在正在做徒劳的挣扎,连那么重的话也说了出来肯定是试图用激将法引自己入局,好,就给他个机会,也好当着所有人的面堂堂正正的将他踩在脚下

在所有人毫不看好的气氛中,高文举请示了赵恒,借了两面屏风,躲在后面捣鼓了起来。这时候,场中所有人都小声的议论了起来,话题无非是高鹏打算怎么糊弄过去,还是这小子根本就是在垂死挣扎甚至是要放弃比斗了如何如何,虽然也有一部分老成持重的官员并未露出自己的想法,可从他们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其实他们心里也已经泄了气。总之,看好他的人并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至少张浦现在心里就一直在打鼓,他觉得这家伙肯定会有什么后招,否则不会那么神情自若。对于早前在外间的那一幕,张浦可以说是记忆深刻,在他的印象中,似这种完全无试游戏规则的家伙,无论做出什么事来都不意外。

也没花多少功夫,高文举就指挥着几个小黄门将两副屏风扯到了大殿中央,将分别挂着两副白纸的那一面展现在君臣和耶律文面前。众人疑惑的望去,却见那两张白纸上各副着无数的圆圈,两副图格局一样,都是中央一个圈圈,然后绕着这个圆圈又排列了一圈的圆圈。所不同的是,左边那一副图中,外围那些圆圈极少,大约只有中央那个圆的三分之一大小。而右边那副图中,外围的那些圆则大过中央那个圆圈两倍左右。两副图摆在一起,大家很明显的能看出来,左边中央那只圆要比右边中央那只圆大出许多来。

这时候,高文举微笑着问耶律文道:“请问耶律兄,这两副图中央的那个圆,哪个大?哪个小?”

耶律文左看右看,琢磨了半天也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诡计,便很肯定的指着左边那副图道:“左边的大难道这便是高兄所谓的错觉吗?”

高文举点头道:“耶律兄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的脸色平静,也看不出喜怒来,搞的耶律文还真的有些忐忑,再一想,认定了这是高文举在故弄玄虚,便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加重了语气一指左边那副图:“我肯定这只大”

殿中官员无不摇头叹息,这叫什么玩意呀弄这个东西就能糊弄人吗?看,被人家戳穿了吧?这回看你小子如何收场

高文举示意了一下,两个小黄门便伸手将贴在中央的那个圆取了下来,原来那些圆圈是画在纸上沿边际裁了下来的。紧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两个小黄门将手中的那两个圈并在了一起,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两个圆,居然一样大所有的人,全都傻眼了

严重感谢莫玄飞同学的强力支持~老白感激涕零啊~



193文曲星


class="width">高文举用了一个极其简单的视觉欺骗技巧,让所有人都对自己的眼睛产生了怀疑。

这时候,不只是耶律文傻了眼,就是坐在下面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大宋官员们也瞠目结舌不敢相信。就在方才,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大小明显有区别的圆纸板凑到一起之后居然变的一模一样大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耶律文死活不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切,如果现在承认了自己看走了眼,那岂不是证明自己用来攻击高文举的那个视觉论点根本不可靠?如此一来,高文举的答案自然就成了正确答案。这怎么可能?一千多年以来,悬而未决的难题,就这么着被他破解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他们串通起来玩了什么花样

耶律文看到两个小黄门一脸疑惑的将两个约有指甲薄厚的纸板拼在一起左看右看打量个不停。看起来他们也没能弄明白这其中的奥秘所在。再看到满座大宋官员包括自己那几句随员的眼神,耶律感觉到有些气短,他强行镇定了一下,冷着脸走了过去,也不说话,只是将两个小黄门手中的纸板拿了过来仔细打量,可无论他怎么打量,这两个纸板大小完全一到样的事实却无法改变。三倒两倒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是从左边拿下来的,哪个是从右边拿下来的了。

好在两块纸板的中间都有个小洞,强忍着心中的疑惑,耶律文试着将两个纸板又轻轻挂回了屏风上的小钉上,退后两步再看了一眼,赫然发现,依旧是左边的大一些,右边的小一些。他不信这个邪,重新将两个纸板摘下来,合在一起观察,很沮丧的发现,两块纸板的确一样大,丝毫不差。

这一发现让耶律文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眼睛会产生错觉,而整个过程中一言未发的大宋群臣自然也乐的做个锯口葫芦集体失声了。因为他们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睛真的会欺骗自己呀。幸亏方才没有出言阻止高文举,否则这人可就丢到契丹去了,再被个有心的家伙添点料,搞不好还会被扣上个卖国贼的帽子在身上,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高文举冷眼看着耶律文来回折腾,直到他面色苍白,浑身都微微发抖的走了回来,这才开口问道:“耶律兄如今肯承认自己眼见有误了么?”

耶律文咬着牙,脸色铁青,他实在无法相信,一千多年都没有任何人解决的了的诡辩之题,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被高文举破解了。-====-愣了一会,艰难的开口道:“我承认”

高文举穷追不舍:“既然耶律兄承认眼见之状并不真实,那日初出与正午之大小不一自然也做不得准了,既然眼见之状做不得准,自然就应以凉热之状为据论远近了。那么小弟之言,便应为正解了。耶律兄以为然否?”

耶律文盯着他看了半天,心中暗道,就算我看错了,难道全天下的人,古往今来那么多人全都看错了吗?可他不敢说这话,因为眼下这个环境由不得他再如此推脱了,他很明白,只要自己这话一出口,势必会落个被人看不起,最后还要耻笑一番的下场。甚至他也硬撑着心中的好奇,没有开口向高文举询问这其中的道理所在,只是咬着牙恨恨的点了点头:“你答对了”干脆的回答尽显光明磊落的王者风范,不过他的肢体语言已经将他心中的犹豫和愤懑完全出卖了。

好张齐贤大裁判悄悄向高高在上的皇帝点了个头,大声向在座所有人宣布:“耶律王爷的首道题目,高大人已然答出。请王爷出第二题。”

话一出口,他明显看到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和后怕的模样。顿悟的是原来世间果然事事皆有定数,孔夫子未曾解决如此难题是因为他亦未曾发现这个人眼也会出错。有些聪明些的人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所在,早间太阳初升时,因为有着树木群山这些东西的衬托而显的比较大。而当它升到正午的时候,又因为有了整个天空做衬,自然就显得小了许多,其实严格来讲,此时的太阳反倒应该大上一些才是正理,否则岂会如此炎热而大家后怕的原因,正是方才幸亏不曾出言劝解高文举,要真的那时候出了头,这时候可真的没法下台了。

高文举冲着他一伸右手,示意请出题,这嚣张的姿势,已经多少有些后来居上反客为主的意思了,气的耶律文再度翻了个白眼。

恨了一会,耶律文也不说话,示意两个小黄门送上笔墨,提起笔来在那扇屏风上的白纸上刷刷刷写下几行大字,一手漂亮的飞白字体看的众人无不称赞,看来这位蛮夷皇族在这方面也没少下功夫啊。

高文举定睛一瞧,却是一首牌子为西江月词《池中葭》:

今有方池一所,每边丈二无零。中心葭长一根肥,出水过于二尺。

斜引葭梢至岸,适然与岸方齐。请君明算更能推,葭长水深各几。

读一遍之后高文举马上就明白了,原来这道题目与早前那个九堤九木一样,是个计算题,解说开来就是一个正方形的水池,边长一丈二,正中间长了一支葭草,露出水面的部分有二尺长,将葭草皮斜倒之后,正好挨着岸边。要求用这个已知条件来求葭草的长度和水深。能把数学题弄的如此文雅,估计也费了这家伙不少功夫,看来还真是下了本钱想要对付自己呀。

高文举再打量了一下耶律文,见他一副长出一口恶气的得意模样,看着自己的眼神是充满了讥笑的神情。不由的苦笑着摇了摇头,还当这小子能玩什么花样呢,结果却是给自己出了个数学题,像这种剖开了完全是个初中几何的三角形求边的题目,他简直都无语了。这道题目如果用图形来分解,可以说简单的不像话,就是以葭草的根、葭草的顶、草尖挨着岸边的接触点,这…为三个角,然后连线做一个三角形,再加上水面与这个三角形的交接正好是这个等腰三解形的一个侧高。当然了,对他来讲挺容易的一件事,可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来讲,类似这种计算类的题目,如果没有一个沉浸此道多年的高手指教,恐怕打破了头也找不到破解之法,唯一可行的,就只有亲自拿模样做试验了。

看明白了这道题,大官的君臣再度集体失声,眼神齐刷刷的定在了高文举身上。这道题目对他们来讲,实在是太过艰难了,这个时代的数学之类,统统被归于格物这类的杂家之学,虽然科举一途偶尔也会从此道上选来几个英才,可那些毕竟都是小道,谁会用一个只会埋头玩这些奇yin巧技的人去做官治理百姓呢?就算是现任的这位工部尚书张齐贤张大人,看到这道题目之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这种题目若是扔到工部去,三五日内必然会有人能解出答案来。可放在这里,毕竟大家都是以研究孔孟之道以求治理国家为主的大员,谁会去搞这些不起眼的玩意?而且眼下这种局面,也不可能让你静下心来搞个三五天去琢磨如何答对。这契丹人居然拿出这么一道题目来考大宋的状元,果然用心歹毒之至啊。

高文举微微一笑,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走到屏风前,提起笔来便在那道题目的旁边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然后嘴里喃喃的念了几个古怪的字眼,那副示意图一出来,大家自然看的明明白白,就算没能理解题义的人,看到这副图之后也是了然于胸了。众人只见他在那副示意图上做了几个古古怪怪的符号,随后又是画了一连串的大家都看不明白的字符,然后便停下了笔,转身笑着看向耶律文。

经过画图作业,马上就一目了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侧高(丈二宽的池中间,距离岸边六尺)和与侧高相邻的另一个直角边的长度(葭高出水面二尺),很容易就能算出等腰三角形的两条边长为十尺,去掉水面的两尺,水深就是八尺了。

耶律文莫名其妙的看着高文举鬼画符一般在那里折腾,越看心里越没谱,他吃不准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有心想讥讽他几句吧,可自己实在是看不明白他写的那些玩意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敢那么托大,只好冷眼旁观,静等着他的答案,反正每个题目限时只有一柱香,方才第一题目是因为后来要做那个试验来验证,因此没人留意,可如今这道题的时候,香已经重新点上了,看一看,烧了还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高文举就停下了笔,笑mimi的看着他。

耶律文心里没底呀,实在按不住,还是问了一句:“高兄可有答案?”

高文举点点头,语气波澜不惊:“水深八尺,葭长一丈”

平静的话音听到耶律文的耳朵里,却像大晴天头顶响起了几声炸雷一般。他敢肯定,自己解决此类题目是得了高人指点,却还是需要几个时辰才能拿下,而且这道题目是他自己独立思考了许久才设计出来的,怎么到了人家手里完全没了难度?莫非又是走漏了消息不成?再一想也不应该呀,这道题目设计的本意,就是为了对付高文举而来的,他压根就没对任何人说起过,怎么会这样呢?难道这家伙也有什么高人指点过不成?而且,他的师傅显然要比自己的师傅高明上许多呀这个想法让耶律文简直沮丧到了极点。

别问了,看他的表情,大家就知道高文举答对了。可高文举解答题目之时就是当着大家的面做的,结果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懂他是如何将这道题目破解了的。

耶律文不可置信的望着高文举,喃喃的问了一句:“你是如何推算来的?”

高文举当然不会向他解释什么叫三角形求角公式,什么是正弦余切,三角形角与边的计算方法等等这些数学定理公式了,就算说了他也不会明白。可见他一脸求知心切的模样,又“不忍心”伤害他那颗好学的心,便微笑着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真的是文曲星转世,那些符箓便是我从王母娘娘那里学来的。”



194三十文钱的题


class="width">信你才叫有鬼耶律文被高文举这番话一提醒,顿时回过神来,好家伙,这儿正跟你较劲呢,就拿这一套来糊弄本王?再一看高文举那一脸嘲讽的模样,直恨不得凑近了咬他一口,可人家无论如何现在也是把这道题目解答出来了,这一点耶律文却也不得不承认,只好向张裁判示意高文举通过了第二题。~~~~沉着脸上前又写下了第三道题目。

元宵观灯

正月十五元宵,鳖山两岸灯球。都来一秤三斤油,七两又来添凑。三两分为四盏,四两分作三瓯。三停盏子二停瓯,敢请高郎分由。

又是《西江月》又是算术题。此题用应用题的方式来解说就是,元宵灯会布置油灯,使用了大小不同的两种灯具,大的叫瓯,每三只瓯需用油四两。小的小盏,每四只盏需用油三两。共有一称三斤七两油,而瓯和盏的比例为三比二。请将其中的细节推算一番。

较第二题相比,这一道题目明显有了更多的元素在里面,首先是涉及到了单位的换算,秤、斤、两,又涉及到分数比例的计算。在这个时代,这种题目应该算得上是极其复杂的算术题目了。

可对于高文举来讲,这道题目反倒较上一题更为简单,起码解决三角形求边问题需要用到一些函数知识,而这种题目,只需要列个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组便可解决。

对一脸冷笑的耶律文回了个灿烂的笑容,高文举提笔上前,二话不说,提笔就来,一秤为十五斤,一斤为十六两,虽然此时还有个一两可分为二十四株的换算方式,但对于掌握了分数的高文举来讲,完全用不到,可以直接忽视。将所有的油数量加在一起换算为最合适的单位两,总数便是二百九十五两,再通过方程组三下五除二便求得了结果:瓯数为一百二十只,用油:一百六十两,合十斤,盏数为一百八十只,共用油一百三十五两,合八斤七两。

眨眼之间,寄托着耶律文最大期望的难题就这么轻易的被高文举破解了。在听到高文举报出答案的那一刻,耶律文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显的那么的不真实。

不可能,不可能的如此复杂的换算步骤,如此精细的计算陷阱,怎么在他面前都变的形同虚设了?要知道,自己推算这道题目的时候,可是花了整整三天时间啊。这还是在自己早前便有过相同题目计算经验的基础之上才如此轻松的。他怎么会眨眼之间随手便破解了呢?

耶律文想不明白,整个大殿中陪坐的官员也没人弄明白,甚至许多在这方面颇有研究的官员,方才在看清题目的同时,用筷子蘸了酒在案几上模拟着计算,到现在还连油的数量都没能计算清楚呢,人家高文举就已经给出了答案,看耶律文那副德行,分明是又答对了。-====-

震惊太震惊了方才高文举对耶律文坏笑着说自己是文曲星转世那番话,不少人也听到了,而且很快也传遍了在座所有人的耳中。当时大家都认为他是在故意调戏耶律文,没人当回事。可眼下,眼瞅着他又用这种符录将如此复杂的题目随手破解,这其中的道理就不得不让人三思了。

难道他真是文曲星转世不成?或者说这些符录的确是仙人传给他的?若非如此,也无法解释为何高鹏的表现了啊。也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说明为何此子能屡出惊人之举了。且不论早前那些文才之作和当场口述奏折的惊人表现。就拿今天这几道题目来看,如果他不是天仙下凡,就必然是遇到了仙人传授的仙法,否则那个为难了大家一千多年的题目,怎么就被他解决了呢?而连续两次用符录又快又准的破解了这种极是难缠的题目,便足以证明这些符录的确是真实可靠的。

这个发现让许多官员顿时动了心思。天可怜见,每年有多少官员因为计算数目的事情被上官训斥。若是掌握了这些神奇的符录,那岂不是说以后再也不必为这些事情烦心了?户部的钱粮俸禄,税收开支、兵部的武器粮草,盔甲辎重、工部的大小工程,材料人工……等等等等的这一切,如果有了这些符录的帮助,那得省出多少功夫来?如果掌握了这些符录的用法,日后官运亨通平步青云自然不在话下了。许多人只在片刻之间,便开始了琢磨要如何与高文举改善关系,以图将这些符录之术学到手中。

而这些都与耶律文无关了。耶律王爷眼下要面临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的三道题目人家全都解决了,那么很自然的,就轮到了他来破解高文举的题目了。一想到这家伙的算计之术超出自己那么多,耶律文心里早前那股子傲气和自信早就不知被扔到哪儿去了,连张齐贤向他询问是否准备好了都懵懵懂懂没有反应过来。还得亏了便侍立在他身后的韩平悄悄提醒了他一句才反应过来。

拼了无论如何,这时候也不能缩头啊。否则只能沦为笑柄。再说,高文举能破解题目,不见得我耶律文就不能破解他的题目。就算法子不同,只需结果正确便可。只要答出了他的三道题目,就将双方的情况再次扳平了。到时候自己可还有后手呢。耶律文下定决定,示意高文举可以开始了。

高文举微微一笑,脸上的表情很是亲切,不过看在耶律文眼中,却是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只听高文举慢条斯理的说道:“耶律兄身为契丹皇族,眼界自然高过高鹏不止一筹,所出题目皆是涉及面极广之事,这一点,高鹏是万万比不上的。”

这话不但让耶律文连翻白眼,就连大宋那些官员也恨不得冲他竖个中指,你这么夸一个被你完全破解了题目的出题人是什么意思?自卖自夸好歹也含蓄一点不是?这么明目张胆的当众夸自己,那也太不要脸了一些真难理解,仙人如何会看上这么个小人得志的家伙来当传人

高文举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话引来了许多不友好的目光,笑着道:“大家都知道,高鹏是个开客栈的出身。不敢拿国家大事来在耶律兄面前献丑,便出个客栈中的题目吧。”

耶律文冷笑一下,暗道,一个小小的客栈,能有多大事?值当在这种场合拿来献丑

却听高文举道:“有三位客人去投店,凑巧呢店中只剩下了一间房,三人只好合住一间,此房的价格为每日三十文。三位正巧每位出资十文交了房钱。住下之后,店主觉得最后一间房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有心向三位客官讨个好,便让小二退了五文钱去给三位。这小二在路上便起了心思,暗道,这五文钱拿去给三位客官,人家也不好分呐。得,我受点累,帮三位爷做个好事,给他们圆个整吧,也好让他们分帐。于是呢,小二便将其中的两文揣到了自己腰包之中。”

听到这里,殿中一阵轻笑之声,甚至有人低声说道:“以我看,这小二倒于高大人是一个德行,夸自己都不觉得羞啊。”这番话又引起了一阵轻笑。

耶律文没好气的看着高文举,眼中的嘲笑之态非常明显,你也太逗了些吧,这么个三十文的事情也拿来考校本王?

高文举轻轻转身向大家虚按了一下手,人群中的声音马上小了。他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在舞台上表演时的感觉,一时竟然有些飘飘然。猛然被耶律文的目光一碰,回过神来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接着道:“就这样,三位客人呢,又各自找回了一文钱。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那么,问题来了,耶律兄,准备好了吗……好,请听题”

耶律文气的差点吐一口唾沫给他,恨恨的冷哼了一声,听他要如何考校自己。

高文举脸色一正道:“根据方才的描述,三位客人找回了一文钱,这么说来,三位便是每人出了九文钱,加起来就是二十七文钱,而那个顺手牵羊的小二呢,又黑掉了两文钱,二十七文加上两文,便是二十九文。那么请问,三位客人最初明明一共出了三十文,为何如今只剩下了二十九文,还有一文哪里去了?”

原本包括赵恒在内的大宋君臣还都以为高文举拿客栈的事情来出题是有意要谦让一番,甚至有人还觉得或者高文举是用这个简单的题目来向耶律文示意,自己不屑于与他玩这个把戏。可没想到这个题目一出来之后,大伙全都傻眼了。是啊,明明三十文,怎么这么一算,就成了二十九文呢?还有一文,哪里去了?

耶律文也傻眼了,他跟着高文举的思路一路下来,这时候眉头紧锁,苦苦搜寻那一文钱的去向。思前想后,脑子里总觉得影影绰绰的有个东西就在眼前浮过,可是稍一努力,马上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本文转自书书网tml-。眼看着高文举出完题目之后点着的那支香越烧越短,耶律文心里便越发的焦急了起来。因此也就越发的慌乱,思绪更是乱成了一团麻。脸色也越来越差。他现在异常的痛恨自己,怎么连如此简单的一个题目也找不到破解之道。

终于,一柱香烧完了,耶律文的脸色也如同死灰一样难看极了。又隔了放久,高文举有意的假装小声向张齐贤问了一句:“张大人,时间怎么样了?”可他的音量实在是和悄悄话一点都不像。

张齐贤还没说话,耶律文便垂头丧气的拱手道:“这道题我答不上来,认输了”

高文举露齿一笑:“认输了?呵呵,那就好。承让承让”那意思,分明是以胜利者自居了。

耶律文大是愤怒,他只是认输了这道题目而已,并非全盘认输,而高文举这番行止,分明便是认定已经将自己全盘打倒了,这如何使得?

为了表示自己尚未全输,耶律文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拱了拱手道:“请高兄出第二题”那意思,方才第一题我输了是事实,可我并没有承认自己全输了。

高文举很佩服耶律文的脸皮之厚,感觉到要是自己真的出了第二题,岂不表示这家伙的脸色厚度已经达到了可以秒杀自己的地步?本来他还为耶律文如此轻易就认输搞的他没法接着下重手而有些遗憾呢,现在倒好,又送上门来了。这让高文举在心里都为自己暗赞了一声,这就是人品啊,每回都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让我虐,像这样的,你要是不把他踹翻了,都对不住人家那番苦心

脸上摆出一副极为吃惊的表情,愣了半天,有意让大家全都看清自己的表情之后,高文举这才道:“还比什么?比谁的脸皮厚么?”



195正统之争


class="width">悲催的老白一大早就起床来码字了,这一章帖出之后还要赶紧去电脑城买块硬盘回来重做系统。

昨天努力许久之后,将硬盘快递了出去,但愿能有好消息传回来。否则老白真的要生不如死了。

先谢过‘花下_亡魂‘和莫玄飞两位书友的打赏支持。尤其是莫兄,1888的打赏让老白几乎崩溃的情绪产生了极大的动力,谢谢啦。

好了,不扯了,大家先看着,老白这就兵发电脑城去者有票票的,还望投上几张安慰安慰老白这颗破碎的心吧。

正文开始

耶律文一下气的跳了起来,怒声道:“你说什么”

俗话说君子交恶不出恶声,大家都混到出入朝堂这份上了,好歹也算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了,就算是互相看不对眼,面上的功夫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还是当了大宋君臣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这么说一句,耶律文哪里还能受得了?

漫说是他那个原本就不怎么有量的心眼,就是张齐贤老头子,也被高文举这句话气的够呛,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比谁的脸皮厚?好家伙,这就是当着大伙的面骂人家不要脸啊。你怎么能这样子呢?这也太丢我大宋礼仪之邦的脸面了。人家好歹也算远来之客啊。

高文举一见耶律文被激的跳起来了,心头一阵爽快,恨不得找把折扇来配着自己的身形摆个嚣张的姿势再给他加点料。不过他也感觉到了殿中其他人对自己的目光似乎并不怎么欣赏,心里一阵鄙视,对于这种让人欺负上门了还要讲礼节风范的迂腐之辈,他一向是不怎么看好的。敢上门来抢我高文举的女人,那就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下手黑了。

“真不太明白。”高文举摆出一副轻松相,伸出手指来挠挠眉心对耶律文道:“耶律王爷的三道题目在下已尽数破解,而在下的第一题,王爷便宣告失败,孰胜敦败一目了然,这比斗还有必要接着来吗?再退一步说,一个连三十文钱的事情也颠倒不清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脸面再让人家出题考校?即便是你们契丹人可以毫不顾忌,可我大宋文人的颜面总还是要顾忌几分的。总不能让人指着在下的脊背说欺负老实人吧?”

耶律兄换成了耶律王爷,就是在提醒耶律文,你小子现在可是代表着你们契丹国的,你倒是可以随意胡闹,可你今天所说所作的,都将代表你们契丹国体,你要是还不嫌丢人,那就接着来吧。

至于说到老实人,是个人都明白,这是在说你耶律王爷和我不是一个档次,我要和你在这比斗,传了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耶律文本来被他这一提醒还有些收敛的意思,可高文举这张嘴实在是太毒了,最后那一句话又把耶律文给逼急了。

眼看着耶律文就在失态,韩平不得不很小心的靠近他轻轻的扯了他一把,那意思,够丢人的了,王爷您就认了吧,输也输的光明磊落些嘛。好歹您也是身份的人,可别输了场子又再丢一回人。

耶律文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被高文举当了这么多人的面夹枪带棒好一阵嘲讽,心里已经愤怒到了极限,原本他还顾忌着场合脸面身份这些东西在强行按捺自己的怒火,可被韩平这轻轻的一碰,登时便发作了。这就是积习形成的条件反射了,原本在耶律文眼中,契丹国这些汉族人都是些下等人物,从来都是奴役一般的存在,加之他又一直疑心这些人将自己的底细漏给了宋国人知道,这才使自己在前次状元楼被高文举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直就对这些人抱有极深的怨念,在这等要紧关头,又被韩平这么一碰,平日积累了无数的怒火一时便发作了起来。

只见他怒睁着双眼狠狠的瞪了一眼韩平,在他心里,这时候的韩平已经和高文举成了同伙了,将他一把推开,转头怒气冲冲的对着高文举喝道:“我要和你决斗”这是契丹风俗,若是碰到了无法调和的矛盾,双方便可以选择决斗,这也是草原民族由来已久的习惯,在契丹国来讲,这是极为常见也是很自然的一件事,被人逼到忍无可忍之时,决斗便成了唯一的选择。有些耻辱实在过于沉重,只能用鲜血来洗刷,不是对方的,就是自己的。

不过他忘记了这里是大宋的皇宫,而在座的十有**都是大宋的人,他这话一出口,多少就显得突兀了些。以至于殿中的许多人顿时发出一阵鄙夷的笑声,蛮夷终究是蛮夷,文争不得,便要武斗了。

张齐贤人老成精,看到场上的情况急转直下,颇有几分失控的意思,连忙向坐在龙案后面的皇帝看了一眼,意思是想看看皇帝这里有什么意见没,可这一看不要紧,老头顿时被皇帝那副好奇的表情吓了一跳,心道,我陛下呀,这时候眼看就要引起两国冲突了,您怎么还能当猴戏一样的那么看呢?难道就没有一点劝解的意思么?连使了几个眼神过去,却都被赵恒无视而石沉大海了。张齐贤无奈,只得抱元守一,也做了看客。

高文举听到耶律文要决斗的话之后,笑容越发灿烂了:“怨不得人家看不起你,一个时辰前还一脸上等人的嘴脸要玩什么文才学识的比斗,这儿比不过就要动刀子了?果然还是不脱蛮夷之气。还决斗?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啊就决斗?你说决斗就决斗啊?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和我决斗?你配么?”

连坐在数十步之外的张浦也被这番话雷的不轻,扪心自问,就算是换了他自己在耶律文那处境,恐怕这时候也没法忍了。这小子这张嘴,实在是太恶毒了。张浦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高文举,完全就是一步一步的将耶律文引到他挖的大坑之中了。最初只是冷言冷语的讥讽两句,若是耶律文最初就见识快些,及时认个软,恐怕就没了后面这些破事了。可他偏偏心高气傲的要和人家理论,这么一来就被人家完全的控制了他的情绪,以至于越来越失控,到现在完全崩溃了。张浦也偷眼打量了一下高高坐在龙椅上的大宋官家,看到这位九五之尊在这种情况下,非但没有寻常情况下的那种顾忌脸面而出言相劝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一副极是欣赏的模样看着高文举。张浦心里一阵抽搐,完了,看来这个高鹏果然是官家最倚重的青年才俊。如此看来,要不了多久,此人必将步入朝堂执掌权柄。而从这位官家现在的表现来看,这完全是个比他爹太宗皇帝还要好战的人呐,这要是让他们君臣联了手,哪里还有夏州的活路?一时之间,张浦心里一阵冰凉,再看看契丹这位小王爷,将双方的表现稍稍一比较,原本满心与契丹结盟的心思顿时被浇灭了。

耶律文越发愤怒了,太气人了,本王从小到大,哪里有人敢如此当面顶撞?长久以来高高在上的皇族气势顿时发作:“本王乃是契丹皇族正统,你居然胆敢当面出此恶言讥讽本王……”

“快打住”高文举一脸不屑的出言将他打断:“你也很明白嘛,契丹皇族,或者你那身份在契丹还有些用处也未可知。可一个契丹皇族,不守在自己的帐篷里抱着小羊羔暖和,你跑到这里来抖什么威风?”

哎呀妈呀,这番话的杀伤力可就更大了。这回别说耶律文了,就连大宋君臣心里也直打鼓,这小子这也太损了些吧。你这意思分明就是在说契丹人还未开化,只不过是一群野人而已。难道这家伙就不怕这话引起外交冲突吗?这年轻人,嘴上也太缺个把门的了。

张浦冷笑一声,果然,这个耶律王爷还真是个妙人儿,人家让他说什么他就说什么,本来就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好端端的扯什么契丹皇族身份,这不是送上门让人家提着藤连根抖落吗?这回乐子大了,看看你这小王爷还怎么收场?

耶律文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变白,眨眼之间就变幻了许多次,更兼之太阳穴起伏不定,用料青筋直跳,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狠狠的扫了一眼,却见整个大殿中的官员全都是一脸嘲讽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其实这回是他自己心情不好,许多官员这时候已经有些想要劝解高文举的意思了,不过他先入为主的觉得大宋这些人都是一样的想要看他笑话,哪里还有心情去分辨。

既然你们如此,那便须怪不得本王不顾颜面了。耶律文恨恨的一咬牙道:“你可知我契丹国才是华夏正统?”

那意思是说,你小子刚才那番话还是去说自己吧。而耶律文这句话也的确是有他自己的底气,契丹立国较大宋早了几十年,这些年又趁着大宋在整合中原各地的时候,不断出兵四处征伐,将原本臣附于中原王朝的高丽、女真等势力尽数归笼到了自己帐下。加上原本便占了石敬塘送上的燕云十六州,得天独厚的契丹国这些年发展势头较内忧外患的大宋猛了许多,这也就使得契丹国上下对中原的花花世界起了心思。做为极其常见的手法,名义上的正统传承这一历史悠久的不二法宝又被契丹人祭了出来。对外宣称自己才是大唐正统,华夏传承的唯一合法继承人,南面的宋国不过是乱命之国而已,迟早要被我们这正统合并。

契丹人这些把戏,宋朝君臣自然心知肚明,可大宋这些年实力不行,只能口头上声讨几句,对于契丹不断用武力迫使周边那些小势力臣服的事实只能默认,这就导致了契丹人越发自信了。这种情况下,高文举骂人家是蛮夷,倒把耶律文的优越感给骂了出来。他这句看着轻飘飘的话,实则狠狠的抽了在座大宋君臣所有人的一记响亮耳光。你不是说我们是蛮夷之邦吗?可现在我们实力在那摆着,那些臣属之国也在向我们进贡,再看看你们宋国,连自家后院都守不住,你还有何脸面说我们是蛮夷?

耶律文这话一出口,大宋君臣集体沉默了,他们现在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这个耶律文,被高鹏骂死都活该你也太嚣张了些吧?高鹏今天能否扬国威,长脸面,可全靠你了

那么高文举会不会让大家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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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大宋和契丹哪个才是华夏正统这个问题,两国之间的学术界一直吵闹的没完没了,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家如今的实力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罢了。(更新快

八度吧

否则,管你谁是正统谁是外敌,一顿胖揍将你的地盘尽数吞并了,到那时还要废什么话?正是因为大家都明白以眼前的实力都奈何不得对方,而又企图将对方的地盘吞掉,最起码也要给子孙后代留下吞并的条件,这才吵来吵去也没个烦的时候。

不过问题是,大家吵归吵,在没有实力做后盾的情况下,你一个契丹王爷跑到大宋朝堂上来大放厥词,声称你们才是正统别人都是非法组织,未免也有些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吧。

高文举对这种毫无结果的争执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有着比现在人多出的千年经历,他自然明白在实力面前,所谓的名份只不过是块遮羞布而已,或许在开战之初还有那么点用,可一旦经过实力对碰,尘埃落定之后,这些名份什么的,全都会被当成历史资料来适当的修改一下了。

如今听到耶律文居然在自己面前提起了这么个好笑的说法,高文举一下子被气笑了。如果换了另一个,听到有人居然敢如此评论两国关系,肯定会据理力争,引经据典的证明大宋才是正统而契丹只是蛮夷之类的。可高文举对这个并不怎么关心,耶律文的这个激将法自然对他产生不了多大作用。同时,高文举也察觉到了耶律文反倒对这个名份十分看重,否则他不会在这个时候抛出这个论据来以图反击。

撇着嘴露出一个非常鄙视的笑容,高文举以极度嘲笑的口气道:“华夏正统?你知道什么才是华夏正统吗?你以为,占了几块汉人的土地,抢了几个汉人百姓,再学上几个汉字,识得几篇文章,就可以自称为华夏正统了吗?笑话你看看你自己那副德行,想想你那番行径,哪一点哪一条有丁点的华夏正统的味道了?文争不得就要武斗?这是斯文人应该有的模样吗?分明就是蛮性未脱的铁证似你们这等口口声声要传承华夏衣冠的蛮夷之辈,除了用武力强迫百姓奴役世人之外,哪一点能让别人打心底服气?还正统?我……呸漫说你这提不上场面的学识,便是再读上一万年的书,也只不过是个识字的猴子罢了哦,对了,或许以你的学识,也知道这句话还有个斯文说法,叫做沐猴而冠。”

这哪里是文人辩论?分明就是泼妇骂街嘛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有这么个感觉,这个高鹏,也太没斯文样了,亏你还与人家争执谁更斯文谁更野蛮呢。不过不得不说,他这番话的确很带劲,大伙听了心里都觉得很爽快。尤其是耶律文,爽的都要翻脸打人了。

耶律文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了,想不到哇,这高鹏居然根本不顾忌什么斯文人的形象,在这种场合下居然能用如此野蛮粗鲁的语言,这回耶律文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自取其辱了。好好的,你干嘛扯到这事上呢?

事关国体啊,就被人这么指着鼻子辱骂了,偏偏耶律文在这方面又不擅长,心里憋出了好些个严厉的说辞,可连自己都觉得份量不够。一急之下,又跳起来喊道:“我要和你决斗”这回是真急了。如果换了在别处,恐怕他已经抄家伙扑上去了。

高文举打个哈哈笑道:“拜托,耶律小王爷,你是一国皇族哟,怎么一点不注意自己身份呢?刚刚说你们蛮气未脱你不服气,看看,又来了吧?你就没点新鲜的招式了吗?下一句是不是就是你要杀了我?你可真有让人看不起的潜质你赶快回去草原吧,中原这里人都是很斯文的跟你这样人比斗,简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倒惹了一身的膻味。”

耶律文哪里还忍的住?哇哇叫着就要向前扑去和他开打,韩平一看情况不对,连忙上前一把将他紧紧搂住,又在耳边用极低却又不容置疑的口气道:“王爷大局为重”

耶律文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来可是还有别的任务的,再一看对面高文举那一脸得意的笑容,喉头一甜,一口心血就涌了上来。可眼下他也知道情况不对,强行将那口血吞了下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口气没能提上来,两眼一翻,直挺挺往后便倒,亏得韩平就在身边,一把将他扶住,另一位契丹随员在韩平的示意下连忙上前向皇帝施个礼,承认了自家输了比斗,小王爷眼下身体不妥,便请陛下准许离去。

赵恒心里这个爽呀,连忙摆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又吩咐传了太医相随着去照料一二。

张浦眼睁睁看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契丹小王爷意气风发的来独闯大宋金銮殿,就这么着被高文举三言两语的给弄的躺着出去了。心里暗自叹了一句,这小子,真他**坏

得了,目送着契丹的耶律王爷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大宋君臣普通感觉良好,这从皇帝和宰相等人一脸笑容的宣布高文举便是寿昌长公主殿下未来的驸马时那和谐的场面就能看的出来。不过新驸马高文举本人却并不十分高兴,原因是他还没找到那个最初出主意让两人比斗论输赢决定寿昌归属的家伙。

送走了契丹使者,大殿中剩下的这些人,包括张浦在内,都算是自家人了,大家关门一家亲,便由张齐贤喜孜孜的宣布了高文举将成了驸马的喜讯,举朝同喜,酒宴正式开始。高文举心里不乐意呀,心道想就这么着把我糊弄过去?这不诚心要给我两口子将来埋下矛盾隐患吗?这要是将来成了亲,寿昌一问起来当初为这事的时候我都做过些什么努力,只拿着恶心死了耶律文这点成绩肯定是不成的。起码也得找出当初出主意那家伙呀。

于是乎,高文举在酒宴将要开始之前,向皇帝询问当初是哪位大人出的这主意。赵恒对他当天听到消息时的反应印象可是很深刻的,原以为他料理了耶律文,抱得美人归,趁机就能把这事抹平了,可谁想到这疯子居然要乘胜追击,连当初的肇事者都要寻一回晦气,这可就让赵恒有些为难了,毕竟人家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国家大局嘛。有鉴于此,赵恒有心打个圆场,笑着说这主意其实是自己出的。这意思很明白了,如今大家是一家人了,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就这么算了吧。

本来这是个挺喜庆的事情,高文举问提议之人的时候,大伙还没想到他的用意,原以为这家伙是打算要去找人家谢个媒呢,可一听到官家居然亲口承认了这主意是他出的,一些心思灵便的官员马上就明白了,合着这是高状元又要寻人晦气了,官家这是在打圆场呢。

若是抢功劳的事,官家抢了臣下的光,估计大家都没人会说什么,毕竟多大的功劳最后都得是为了官家服务的,能混个脸熟比什么都强。可是让官家替臣子背黑锅,这可就有些不大妥当了,正所谓主忧臣劳,主辱臣死。只有臣下为官家出头的,哪有让官家替臣下出头的,这不是反了个了嘛。

张齐贤理直气壮的站了出来对高文举说,当初这个主意其实是他提起来的,敢问高大人有何见教。原本喜气洋洋的大殿中,气氛顿时为之一紧,许多看向高文举的目光也顿时转了性,很显然,方才他的举动是明大义护国体,如今这模样可就有些不对头了。

这事闹的。高文举一见张齐贤这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深觉头大。他很清楚,在这种人眼里,像什么个人荣辱生死神马的都是浮动,国家民族大义才是人生意义的根本所在。为了国家安危,莫说是公主了,便是要他献出自己的老婆女儿他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而且这么做了之后,肯定还是大多数人将他奉为神明一般,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要是真的和这老家伙计较起来,只怕还真是讨不到好去。

脑子里迅速的转了许多个圈,高文举连忙换上了个灿烂的笑容:“原来这主意竟是张大人所想么?下官这里可要多谢了,呵呵,以此论起来,张大人可算得上是下官的媒人了,今日可要多敬张大人一杯了。张大人可莫要推辞哟。”脸色变幻之快,竟令所有人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怎么着?这家伙转性子了?明明一脸的杀气要寻人报复呢,怎么又成了谢媒了?

张齐贤皮笑肉不笑的推辞了一番,心里这个苦呀。原本以为这家伙要寻官家的晦气,自己本着为主上分忧的本分出来挑这个头,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腆着脸抢陛下好处的奸贼了呢?这叫什么事呀。再一看一脸诚恳的向自己敬酒的高文举,张齐贤只得强颜欢笑的将那杯味赛黄莲的“谢媒酒”干了,心中连声痛骂,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变的?除了会用恶言恶语对付人之外,居然还能想出如此阴损的法子来坑人。老夫这一世英明啊,今天可全被糟蹋了,偏偏还说不出来这小子,可真他**坏

高文举脸上堆满了笑容,为在坐的官员都敬了一圈酒,再加上有皇帝的帮助,气氛很快就搞的热烈了起来,这顿酒一直喝到临近黄昏,方才尽欢而散。

快散席时,负责前去为耶律文诊治的太医回来了,在赵恒耳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赵恒脸色稍稍凝重了一下,随即便换上了笑容,蛮不在乎的吩咐太医下去休息,只是随后再看向高文举时,眼神中便多了一丝戏谑的味道。

捎来的几车“小礼物”已经被送进宫里当成见面礼散给宫中执事诸人,如此大方的手笔让宫中所有的人都觉得这位新驸马人品不错,他的人气值顿时便飚升了不止一个阶位,与在官员中的地位大相径庭。黄昏的斜阳铺满了汴梁城,高文举摇头晃脑的骑着马带着自己那帮人打道回府。

队伍走到要拐下朱雀大街的转弯处时,突然从路边冲出了两个人,手中明晃晃的长刀冲着高文举砍了过来,高文举一行人登时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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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跟着高文举一同前来皇宫的都是高文举手下身手比较好的随从,由于此时天色尚早,正是大白天,又是在京城的繁华地带,根本没人能想到这时候居然会有人出手偷袭高文举。(

)因而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下将大家吓了一跳,但这些随从毕竟不是菜鸟,几乎在同一时刻便齐齐的作出了反应,正是由于大家反应的太快,这才显得队伍有些杂乱,倒让高文举在这一瞬间察觉到了一些平日不曾留意到的团队配合问题。

平日里,因为大家基本都是在他自己的带领下执行任务的,偶有个别任务也无须过多的人,仅仅是三五人配合出动便可完成,而一般遇到有需要调配的场合时,都是自己居中调度,因此,从来没出现过因为配合不到位而产生的漏洞,而高文举自己又是当局者迷,一直以为自己的团队配合已经很到位了。直到现在突然被人这么一骚扰,所有的人在没有得到他的命令的情况下同时发动反击,他这才察觉到了,原来这个队伍一直以来都有些过分依赖自己了,如果没有自己的居中调度,恐怕五人以上的团队行动就要乱成一团麻了。这可是个要不得的毛病,一定要加强团队配合训练,尽快使得他们脱离这种对自己的绝对性依赖才行。

在被人偷袭的时候还能悠闲的去思考自己的团队配合中的不足之处,两名刺客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为了更多的观察自己队伍中的不足之处,高文举一直对双方的交手保持着旁观态度,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

这两名刺客与高升随从甫一交手就分出了高下,若非高升诸人配合的不太到外,恐怕此时两人已经尸横当场了。反倒是因为高升诸人自家互相影响,使的这两个幸运的家伙拣了个大便宜,一击不中,又被多人围殴,几下照面就被团团的困在了中央。高文举远远的打量了一眼,马上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很显然不是中原人。

“这个他娘的耶律文,还真是傻的可爱。你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还真当汴梁城是你们那大草原啊,看谁不顺眼就上去剁两刀,欺负你可真是没一点快感。真让人遗憾。”高文举一下被逗乐了,眼见的两名刺客已经被割了好几刀了,估计再有几个呼吸这两倒霉蛋就要挂了,高文举喊了一句:“抓活的”

这时候,高升诸人也发现了那两个根本不是自家的对手,十来个人都围在那里好像有些窝工,混乱中,不知谁发了一声喊,众人顿时散开了一个大包围圈,只留下了两人在圈中与那两位一对一的拼了起来。还有几个腾出手的,连忙向周围那些围观的百姓连声安慰。

估计是看到了高文举的表情,这两个家伙也有心卖弄,故意的不用狠招对付,只是将两人死死的缠住脱不了身,一边笑嘻嘻的劝说两人投降。那两个刺客被队们这一激,登时发起狠来,连连冲着高文举的方向发起了冲击,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无奈他们身手虽也称得上不错,与高升这些职业杀手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他俩一发狠,便注定了杯具的产生。

刀光一闪,血花四溅,两位刺客的刀当浪浪就掉落在地,这时候其实还有好多路过的百姓在远远的围观看热闹呢,也不知是哪个眼尖的突然大声喊了一句:“妈呀,手”

有离的稍近的踮起脚来向圈子里望了一眼,可不嘛,那两把刀上可还连着两只手呢。看来这两个契丹武士还真是狠角色啊,果然是打到最后也是刀不离手。

这边高升诸人眼明手快,这两个刚刚下了那边的武器,后面就有几个伸脚上去把人踹翻,又有两个上前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开始救治,三下五除二,两名刺客的伤也被控制住了,人也被捆成粽子给扔到原来装礼物的马车上去了。地上的断手残刀也被妥善的收起了。紧接着便是高升的家伙为围观的百姓解释,这是自家兄弟在这里演练,方才看到那一幕都是作戏的。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和这么强悍的解释,自然都是高文举安排的。旁边还有人不信邪,低声嘟囔着说什么明明看到手都剁下来了,而且那两人看着也不像汉人百姓云云,马上就有认出高文举身份的人低声劝解几句,那位立马闭嘴。开玩笑,高状元现在是什么人?那是个招惹不得的存在,真敢拗着他老人家的意思胡嚷嚷,估计明天能被街坊邻居拿唾沫星子淹死。

高文举一行人没费多大功夫又启程回转了。这一下,大家的防护队形也恢复了野外时的警惕,绝对不敢再有丝毫的掉以轻心了。队伍也就无惊无险的回到了高升。

这边刚一安顿好,还没来得及审讯呢,那边就有人传话过来了,说是洪七让人给他送了个礼物过来。

得,自己人要紧,高文举连忙让人将送礼的人带进来。却是两个一身破烂的半大小子抬着个**袋,一脸紧张的来到了高文举面前。

“给驸马爷磕头”一见面,两人马上大礼参拜,手上的麻袋自然被扔到了一旁。

高文举听得麻袋中发出吭的一声闷哼,觉得有些奇怪,且不论两位对自己的称呼,连忙让两人起来,先问了一句:“七公让你们送什么东西给我?怎么听着好像是活的?”在老七的小弟面前,一些面子问题还是要顾忌的。尊称无疑可以加强他在其他人心中的地位。

果然,一听到驸马爷对自己的帮主都称呼为七公了,两个浑身都散发着浓浓的丐帮气息的家伙眼中那股狂喜简直没法形容。

“回驸马爷的话。”一个年纪稍长几岁,看起来颇有几分沉稳之态的青年乞丐连忙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确实是活的。您请看。”

两人几下将麻袋扯开,高文举一见,却是一个捆的比粽子还彻底的汉子,嘴里不知被塞了一团什么东西,两眼正骨鲁鲁乱转,一见到高文举,马上死死的盯住了他,那凶狠的眼神,简直能杀死人。

有几分面熟,高文举稍稍一思量,突然笑出了声:“这不是在金銮殿上耶律王爷那位随员吗?叫什么大人来着……好像没人介绍啊,别怪我不记得你。”直起来向两个丐帮的家伙问道:“你们从哪绑来的?”

那年长乞丐道:“好教驸马爷知道,早前在路上伏击驸马爷的两名刺客,便是此人主使得,驸马爷擒了那两人之后,此人想要逃跑,被俺们拿下了。帮主让俺们给驸马爷送过来,如何发落,就不干俺们的事了。”

高文举听到他一口一个驸马爷,心里腻歪的直犯酸,心道这个老七是不是故意恶心我呀,我高鹏好歹也有个太平绅士的正经爵位,又是正儿八经的新科状元,你喊哪个不成?实在不情愿,叫一声高老板也行啊,这么一叫,我不成了凭裙带关系吃软饭的小白脸了?有心说这俩个家伙几句吧,看他们那样子估计也不是有心的,可要不说上几句,我这憋屈劲可都要赶上麻袋兄了。他哪里知道,他的那些名头大家不是不知道,但在普通百姓眼里,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胜过十个状元郎,更是一百个劳什子绅士也赶不上的,至于说老板的身份,估计真有人敢这么称呼高文举,十个人有九个人会朝他吐唾沫,剩下那个会直接扔砖头。商人的身份地位之底下,由此可见一斑。

再问了几句,高文举弄明白了,敢情这家伙带了两个武士怒气冲冲的出了兴国寺,就被洪盛臣给盯上了,丐帮的人实力不足,没有把握制服那两个武士,也没来得及通知高文举,结果两名刺客失手之后,远远的躺在一家茶楼里观察的这家伙想要逃回兴国寺,估计也是为了躲开高文举的人,专拣偏僻的巷子走,结果正中了丐帮的下怀,一记闷棍就给收到麻袋里去了。

原来如此呀,高文举连忙喊人送上几吊钱来,又吩咐为两位安排一顿上好的酒席,好好招呼一番再打发他们回去。两人感激不尽的又磕了头,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享用酒席了。一路上眉飞色舞的夸赞自家帮主果然有门路,真的认识驸马爷,而且在驸马爷眼里还挺重要的呢,没听到人家都称呼帮主七公嘛……

“要杀就杀,哪里那许多废话”麻袋兄很不配合,一副英勇就义的架势,猛子他们几个审了这哥们老半天,屁也没砸出半个来,直到高文举进来时,连人家的名字也没问出来。碍于高文举不许对他用刑,搞的猛子等人简直都要发狂了。

高文举见状撇嘴笑道:“还当契丹人有多牛呢,一个连名字都不敢示人的鼠辈而已,也由不得人家低看你一眼了。”

麻袋兄大怒:“我们契丹人比你们汉人不知道强了多少,老子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契丹宿直司小将军萧伏虎是也你们汉人个个卑鄙无耻,除了敲闷棍,人多欺负人少以外,一点真本事都没有”

高文举笑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小将军,官二代了不起呀?你知不知道我这里专治这种官二代?”

许猛悄悄凑过来他耳边说了一句:“小将军是契丹国的官职。”

汗,丢人了,高文举觉得挺尴尬,摆摆手,安排把这家伙严加看管就是了,别让他跑了,也别让他死了。看他这架势,估计肚里也没多少货,就算全倒出来也不见得有多大用。先关着,回头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用处。

不过耶律文敢公然派人来刺杀,倒是让高文举多少觉得有些意外。想不到,在这个年代,居然也有人敢仗着外资豁免权胡作非为啊,不好好想点辙还真让你看扁了。不过高文举并没有马上就发动反击,他知道对方这时候肯定是防范最严密的时候,索性就以不变应万变,让他们自己紧张去。只是让人盯紧一些就行了。

很古怪的是,萧伏虎都失踪两天了,耶律文那边也没什么动静,反倒是朝廷这边又得到了个新消息。说是李至的左丞之位已退,陛下已属意将此位由曾经做过宰相的张齐贤来接替,而且好像已经定了下来,连文书都送到张府了,只等着明日朝会上宣布了。

一想到张老头那天的样子,高文举就觉得心里有气,你表忠心就表忠心吧,干嘛要拆我的台?虽说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可那天这么表现了一把,就换来这么大一顶官帽,这可就是踩着我上位了,咱没法跟老前辈计较,可没点反应岂不也要让人看扁?

嗯,老头这么忠君爱国,我这里不表示表示怎么好意思呢?不是说老头贪杯好酒吗?成,就投您老所好,咱提前为您老庆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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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谢郁闷之死和花下_亡魂两位同学的持续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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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高文举的势力延伸到京城之后,他非常看重的情报系统自然也不断的在完善和加强着。(更新快

八度吧

故而一般的朝廷中的官员和周边势力的相关要员的一些信息已经成了为情报系统重点的收集对象。而曾经在太宗朝出任过宰相的张齐贤,自然也名列其中了。

那天在朝堂上,高文举之所以没有与老头起龌龊,完全是因为老头的资料告诉他,这个人并非是什么奸恶之徒,他的所作所为从大义上来讲,都可以称得上可圈可点。而且,最重要的一条是,这老头虽然是个文人,却是以军功起家的。通俗点讲,他就是儒将,是披着文士袍的军人对于这种凭实力出身的老前辈,让一让也是很有必要的。

再者说了,这张齐贤也是个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他最牛气的经历就是多年以前,尚未考取到功名之时,便曾以布衣的身份向太祖皇帝上过书。当时还只是个书生的青年张齐贤,在太祖回洛阳祭祖的时候,当街拦了御驾要向皇帝上书。而神奇的是,太祖当时就接过了他的上书,还召他面谈了一回,并对他上书所陈十条其中的四条大是赞赏,深觉有理。按说对于一个平头百姓来讲,你这么愣头愣脑的跑去给皇帝上书,皇帝居然准了四成,这个中奖概率已经大的不得了了,你顺着杆稍稍一爬,这乌纱帽可就算到手了。可张牛人并没有被眼前的小胜利蒙蔽了双眼,执意要求太祖一定要十条皆准,一副捆绑销售的架势,只批发,不零售。

太祖是什么人?本来或者日后还有可能将你那法子逐渐接受,可你这么个搞法,算是啥意思?于是乎,两人杠上了。杠到最后,张牛人执意不退步,大有你不接受我这霸王条款我就退出你这片市场的意思。然而在宋的权柄毕竟不在他手中,于是乎,张牛人杯具了。太祖满足了他的条件,不过是另一个,一条都不采纳,你哪来的回哪去霸王条款还耍到朕头上来了,反了你小样了不过倒也没有追究他的责任。

据说事后太祖回到汴梁之后曾对时任开封府尹的太宗说过这样一句话,说是我这次去西京,发现个人才,不过这小子锋芒太硬了,我现在还不想用他,等把他的刺头磨一磨,留着你将来用吧。

这番话的真假无从可考,不过有件事却是千真万确的,就是张齐贤在太宗继位之后的第一年便赴京赶考,而太宗在录取考生时发现了张齐贤的名字排在第一百三十名,大笔一挥,将前面的那一百三十号倒霉蛋全给扒拉下榜了。就这么着,张齐贤成了新科状元郎。而张状元一入朝堂就又把自己当年献给太祖的那一套搬了出来,这回没人反对了,那十策本来就都可用:下并汾、富民、封建、敦孝、举贤、太学、籍田、选吏、慎刑、惩奸。哪个是没用的?这回太宗吸取教训了,也不计较他的霸王条款,且此时这十条也的确切中了时政要害,正好拿来一勺烩了。

张状元就这么走上了政途,而他的政治历程中,最为浓重的一笔,却并非是文才,而是军功。几年后,张状元工作变动,被下放到代州做了知州。代州这个地方,就紧挨着雁门关,正是大宋与契丹交界的要害地界。就在张知州出任代州地方行政最高长官的日子里,代州迎来了一声极为严峻的考验:契丹人打来了。

在太宗当政的时期,两国之间的战争一直接连不断,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像这种事情也比较常见。但当时的情况比较特殊的是,时任军事最高长官潘美接到太宗的旨意,要求他将主要兵力抽调到太原方面,而在代州坐镇的那位潘元帅的副手卢汉贇则完全没有军人应该有的勇气,畏敌惧战,龟缩不出,要学着当年杨无敌在太原守城的样板与契丹人打消耗战。每遇到张齐贤请兵出战的时候,总是拒绝发兵,一副严防死守的嘴脸。

张齐贤在卢汉贇极不配合的情况下,用手头仅有的两千厢兵(禁军归卢汉贇管,人家不鸟他,厢兵属于地方编制,归知州节制),找到一个机会,毅然出击,出奇制胜,赢得了那场战争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局部胜利。这一战,张齐贤大获全胜,生擒契丹北院大王的一个儿子,帐前舍利一人,阵斩两千余人,俘虏五百人,马匹、车帐、牛羊、器甲等物资一大堆。战后,张齐贤还很厚道的以卢汉贇的名义向皇帝报了功。不过后来这事还是传到了太宗耳中,张齐贤又再度高升,步入了权力中枢,甚至一度做了宰相。

就是这么个牛叉人物,试问高文举如何能与他对着干?先不说能不能顶的过这倔老头,单从舆论方面来讲,他一个新状元,屁事还没干过,就想与人家老牌状元顶牛,多少会落人些话柄。再说那件事在他眼里或者是个错误,可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眼中,却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之事。从理法上,也是人家占了优。

高文举在这种情况下,才不咸不淡的找了个谢媒的借口去恶心了一把张前辈。可又因为有了皇帝和张齐贤这一打岔,那提议的正主就被揭过了,搞的他心里那口怨气没能发泄出来。就这件事情上,高文举多少觉得有些不得劲。今天又听说了张齐贤要被任命为副相了,他更是郁闷的不浅,没想到那天恶心了老头一把,反倒让老头拣了便宜了。这也从一个侧面说明自己这个当皇帝的妻哥并非是什么昏庸之辈,自己那点小把戏让人家看出来了。无论百官怎么看,皇帝这儿老头的确是人情送到了。

想来想去,高文举还是觉得自己在老头这里根本就讨不到什么便宜,最后决定,索性来个友情大奉送,你不是爱喝酒吗?当年在凤凰岭酿出的那些酒里,还有百来斤的酒头被封存在京城高升的地窖中呢。这回就送给老头两瓶,权当恭贺老头重回相位了吧。

本来高文举是打算自己亲自送去的,一来也好向大伙展示一下自己的气度,好让大家知道自己的确没有计较的意思,二来也好趁机劝解劝解老头,骗着让老头多喝几两。要知道这种酒头,入口时感觉极好,但后劲却大的不得了,一般情况下,只要稍微一过量,便能让人醉上一整天。要是一个控制不住,连着三五天不省人事也是有的。这也算不上是害老头,权当是自己纯粹的在老头面前找点乐子,也算是收回来点利息,将来在寿昌面前也好说的上话。看,为了你这点事,我连新相公都给灌醉了,这回总不能说我什么都没做吧。

可就在他叫了高兴,喊了许猛打算出门的时候,南衙那边突然来了个送信的,说是赵元佐请他过去见个面。大舅哥相召,高文举不敢推辞,但又想着恶搞张前辈的事,觉得要是错过了今天这个机会,以后机会可就不太好找了,又得攒半个月等到朝会前才有效果,而到那时借口又不太好找了。左右一掂量,便写了封信,让高兴自己拎了两瓶酒替自己跑一趟。而自己则悄悄换过装,带了几名随从跟着南衙的来人去了开封府后宅。

高文举这还是第一次到开封府来,到了内宅之后先四下打量了一番,发现这里环境极其优雅,各种树木花草布置的非常到位,让人一入其境顿时便产生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到内宅之后就方便些了,来接他的正是多日不见的赵德才,不过很可惜寿昌不在。赵德才领着他又拐了几个门之后便见到了正躺在大树下的躺椅上晒太阳的赵元佐。

“那几个契丹人还活着没?”赵元佐也不客气,高文举一落坐,他就开门见山了。一点咨询的意思都没有。

高文举微微一笑:“有人找你说情了?”

赵元佐道:“若是别人,我也不来和你开口了。这萧伏虎是契丹萧太后的族侄,他有个叔叔叫萧达凛,这俩人可是契丹的实权人物,现在正是要紧关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能卖个人情,不妨退上一步。”他知道高文举是聪明人,也不用说的太透,拣重要的点上一句就行了。

高文举道:“大哥你发话了,小弟敢不给面子吗?不过他那两刺客手艺太潮,已经废了……”

赵元佐没听过手艺太潮的说法,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高文举的意思,很不以为然的挥挥手道:“能保住他的小命就是万幸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人,真当我大宋是他那大草原,可以为所欲为么?那两个怎么处理你看着办吧。”

高文举笑道:“既然要放,索性就来个大酬宾,买一送二。你别那么看着我,反正那两个也废了,杀了也没什么成就感,养着还费粮还得费人看着,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呢。说实话,我想过许多种事后的处理方法,唯独没想到是大哥来说情。大哥和契丹人有交情?”

赵元佐摇头苦笑道:“我和契丹人能有什么交情?何况契丹人明面上和我们攀交情,实际上却正在厉兵秣马的打算南下攻打我们。我恨不得把这帮人全都赶到沙漠里去自生自灭才好。可……事有轻重缓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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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高文举一脸问号,赵元佐解释道:“如今咱们最要紧的是对付夏州李继迁。()此人朝秦暮楚左右逢源,在契丹拐了个义成公主,捞了个夏国王的封号,等在契丹捞够了,一见契丹要向他要地盘,马上就翻了脸又转向我大宋,朝廷迫不得已,只得认了他的身份,如此一来,虽然纵容了他的骄横,可起码从大名分上来说,定难五州眼下还算是大宋的国土。此次李继迁明着使张浦进京来贡马,可正巧又与耶律文来京求亲碰到了一起,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可就见鬼了。在这个关头,耶律文的亲事告吹,背地里的勾当又不见得能成行,若是再让他折上一个要紧的随员,难免给契丹人滋事的借口,若是因此而引发战争,那李继迁可就真的要得逞了。你别这么看着我,说实话,我大宋的士兵没有一个胆小鬼,可上下不同心是其一,其二,先帝这些年穷兵黩武已经将国库败的精光了,虽然这几年稍稍有些好转,可毕竟想要支持两线作战还是有些艰难。咱们总不能让儿郎们饿着肚子上前线拼命吧?再者,眼看着天越来越冷了,这两条战线又都在苦寒之地,只是这冬季给养就是个天大的难题。唯今之计,只能先将契丹人应付住,且等彻底解决了李继迁这头白眼狼再作计较。”

高文举对赵元佐这番见解很是佩服,不过他印象中,李继迁正是趁着宋辽两国闹的不可开交之际钻了空子,不断蚕食周边势力,逐步坐大,面子上又一直不和宋廷闹翻,这边进贡,那边下黑手,两不耽误。历来的评论家对这一时期的宋朝政府都是颇多微词,觉得是他们纵容了李继迁,才给西夏后来的独立创造了机会。可经过自己这几年来的观察,宋朝君臣在维护领土完整、国家统一的问题上,根本就没有过丝毫的妥协,只是碍于能力有限(现在他知道了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军队中的隐藏势力从中作梗),才不得不如此。饶是如此,在大义面前,宋国上下从来也都是态度如一的。不过,有信心和有能力的确是两回事。强硬的态度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只能是一个笑话。

高文举微微一笑道:“大哥觉得我们把萧伏虎放回去,就能让契丹人不去勾结李继迁,与我们保持和平关系,让我们腾出手来收拾那头白眼狼吗?”

赵元佐看白痴一样瞪着他:“你没问题吧?发什么美梦呢?契丹人想要南侵想的都要发疯了。尤其是这几年,大宋的军力不断下降,而契丹的战力却在逐年上升,他们要是能按的住那才见鬼你怎么能把指望放在这头……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放不放萧伏虎都不会影响大局。你能这么想也对,可你并不知道,契丹人如今想要南侵,缺少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出师之名的借口。我让你放萧伏虎回去,不过是避免契丹人拿此事来作文章罢了。哪里能起到阻止契丹人野心的作用?再说,萧伏虎去刺杀你也不过是一时气愤,并非耶律文自己主使的,说破了大天去,也只是个私人仇怨罢了,能在此事上退一步,也好给耶律文个台阶下。”

高文举奇道:“大哥怎知不是耶律文唆使的?”

赵元佐道:“那日耶律文从禁宫回兴国寺,一路上都有太医陪护,他一直都不曾醒过来,只是在回到兴国寺下榻之所时,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要杀了你的狠话,那萧伏虎与耶律文相交莫逆,又都是皇族,一时气愤便叫了两人去截杀你。整个过程其实就是个小孩子发脾气泄愤而已。其实这事在你出宫之前老三都得到消息了,他是有心让契丹人吃个瘪,才没让人知会你。本来安排了人手缀着萧伏虎的,没想到还是被你的人抢了先。这几天耶律文也托人递了软话过来,只要放了萧伏虎,他们马上打道回府,绝不敢再多生丁点事。”

高文举撇嘴道:“合着我又被当枪使了一回?得了,这回两位哥哥得记我个人情,那彩礼能不能少点?”

赵元佐一时没转过头来,稍愣了一下差点笑出声来,连忙一板脸道:“人情归人情,数目一定要分明。正所谓亲兄弟,明算帐。这两件事岂可混为一谈?”

高文举咧嘴一笑:“就知道讨不到便宜去。索性再免费送大哥一条内幕,我打听到契丹人和夏州人这次同赴汴梁可是有预谋的。至于具体到是什么内容,就不得而知了。这就归两位哥哥自己去打听了。”

赵元佐很自然的点头道:“这不奇怪,契丹的齐王驻扎在边界上,李继迁那边连个鸟都飞不过去,而他又没能力同时招惹大宋和契丹,便是我大宋这番实力,想两线同时开战也没什么胜算,更别说他那个弹丸之地了。他若想要立国,就得先与契丹达成共识。而边境一线走不通,只好绕个道也是有的。不过耶律文此次的表现,估计以张浦的眼光,不见得会看好此次交涉。咱们这边再催上一把火,西边吓唬吓唬张浦,东边再借着萧伏虎的事把耶律文递解出境,把他们和谈的念头掐掉”

高文举道:“契丹这齐王什么来头?这么厉害?难道连李继迁的和谈使者都不愿意接纳吗?”

赵元佐笑了一声道:“说起这位王爷来,那可真是扯上三天三夜都扯不完。这位齐王是契丹萧太后的姐姐,名叫萧胡辇,齐王这个封号是他的丈夫耶律罨撒曷生前的封号。因为耶律罨撒曷当年为了李继迁的事被赐死,因此萧胡辇对李继迁非常仇视。李继迁这些年又在两国之间左右摇摆,占了契丹许多便宜之后嘴一抹不认帐了。萧太后一火,就让她这位姐姐去对付李继迁了。这位王爷虽是女流之辈,可打起仗来一点都不含糊,加上她又很恨李继迁,这几年把李继迁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几次想要求和,派去的使都都让齐王给砍了。若非萧太后想留着夏州来牵制我大宋,严令萧胡辇不得越境出击,恐怕李继迁的日子还要更难过一些。”

高文举听的很是开眼:“契丹这位萧太后果然厉害,这等用人之道,放在我大宋恐怕早被人吵翻了天。”

赵元佐对他的暗讽一笑置之:“我观李继迁,一定不会心甘情愿的窝在那里当一辈子定难军节度使的。他自然也看出了大宋这几年国力蒸蒸日上,再往后拖只能是坐以待毙的局面,这才按不住了跑来一面献殷勤,一面又勾结契丹。呵呵,这回,只怕他要打错算盘了。”

高文举对赵元佐提出的掐对两方会谈的法子不置可否,在他想来,人家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一方打着求亲的旗号,一方赶着进贡的马匹,自然是有着极大的图谋的,若是如此轻易就被你破坏了,那还谈什么做大事?不过他眼下身份比较尴尬,只是透露一点双方有猫腻的消息还说的过去,大不了就推说是从萧伏虎嘴里套来的,总不会有人跑去和那愣子对质吧。可要是再说的细些,就有些敏感了,一个弄不好,还会让人家对自己起疑心的。你在汴梁城里撒这么大个网,到底是想干嘛?

鉴于这个原因,他只能附和赵元佐了。同时答应了回去就放人。这时候,赵元佐又提出了新的要求,原来今天请高文举来的主要原因,还并不是说萧伏虎的事,而是要请高文举帮个忙,让他明天朝会之时当着百官的面把彩礼送去。

高文举一听就郁闷了,这叫什么事呀?先不说这事合不合礼数,单是赵元佐提出的那个彩礼数额就让他有些吃不消。一万金币,五万银币。这算什么?这些钱他一家伙也拿不出来呀(这不是数目问题,是个态度问题,有也不能说有哇)。更何况,他心里明的跟镜一样,这两位大舅哥,现在是吃定自己了,嘴上说着是借他的钱应应急,可这事是当着百官的面整的,事后还怎么好意思再去讨帐?高文举对这两位大舅哥简直无语了,整个大宋居然穷到要向一个商人来借钱,简直莫名其妙嘛。

赵元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扯了这半天,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些钱是明天用来向张浦施压的。得了,还是跟你明说了吧,昨夜刚刚得报,李继迁五日前又劫了送往灵州的粮草,你说说,他这边来贡马,那边又打劫,这算什么?”

高文举大是郁闷:“那你也不能拿小弟来顶缸啊,李继迁打劫你不去追,倒揪着我这老实人不丢手,这往后还有没有老实人的活路了?”

赵元佐笑着将头凑到他耳边道:“其实是这样的,这个消息来的比较快,比一般军报要早上两日,这样一来呢,就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明天呀……”将他与赵恒的计划说了一遍。

高文举笑道:“这倒是个好法子,不知道李继迁知道了会不会后悔。要不,干脆加点料,直接砸上五万金币……哎,咱可说好了,你以后得还我啊,不然我们两口子将来讨饭都堵不上这窟窿。”

赵元佐仰头大笑:“你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让福建几府就近将接下来几年的税赋交给你旗下的商队递解,你只管从中扣了自己的钱,把数目报回来便是。这回放心了吧?”

高文举点点头,突然又抬头看着赵元佐道:“我还是亏了呀,桃花币如今是二换三的汇率,五万两金币,我可是要亏两万五千两利润的。这个帐怎么算?”

赵元佐笑道:“自家兄弟,你还真好意思下这黑手赚两个哥哥的钱?”

高文举:“不是你说的亲兄弟明算帐嘛?”

赵元佐:“咱们不是姻亲嘛,谁跟丈人家计较那么清?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高文举竖起大拇指:“你狠”

赵元佐脸色一正:“明日事了,你和你家十一去北边捧日军大营一趟,看看那些人合不合适……也别管合不合适,就让十一帮着练一练。这也是你答应老三的事,可不能马虎喽。”

高文举:“没问题不过我要全权处理的权限”

赵元佐:“这个当然明日朝会之后,老三会把旨意和腰牌给你的。你多费心了。”

高文举嘻嘻一笑:“很期待明天张大人的脸色啊。”

赵元佐也笑着附和道:“这算是给他们反复无常之举一个小教训吧。”他却不知道,高文举嘴里的张大人,并非是夏州张浦,而是新任工部尚书张齐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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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齐贤揉了揉发懵的脑袋说:“再来一碗”。跟在轿子旁的管家张诚赶忙停下身形,从跟在旁边的小厮怀里取过套壶,倒出一碗醒酒汤,又一路小跑追上轿子,把醒酒汤递了进去,张齐贤接过小碗一饮而尽,继续揉着太阳穴发愁,小声嘟囔道:“这个小王八蛋,这回可把老夫坑苦了。”。

没一会当张诚揭开轿帘准备取回碗时,看见老爷一脸愁苦,小心翼翼劝道:“老爷,要不……告个假吧。”

张齐贤瞪了张诚一眼,叱道:“今日事关重大,岂能因小失大”

张诚应了一声退离轿子,心想您还知道不能因小失大呀,喝酒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这会倒是记起来了。

张齐贤长长的吐了口气,苦笑着自嘲道:“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重回中书,却得意忘形至斯,老夫的确是越老越没长进了。”

话说昨日高兴奉了高文举的令去张府送酒时,正好碰到了素来与张齐贤交好的寇准、毕士安等人一同到张府恭贺老头重回中书省,一见高文举的帖子,大家马上来了兴致,原本张齐贤还有些担心是高文举在跟自己玩什么花样,可正巧毕士安也在,他只轻轻点了一句,老头就明白了是楚王殿下要见未来妹夫,身为老一辈**家,张齐贤自然不像街头那些愚妇村夫把赵元佐当成疯子,知道能被楚王青眼有加,人家没能亲身前来也是有道理的。而寇准和毕士安又都对高文举送来的好酒极感兴趣,趁着开宴,大家正好把高文举送来的两瓶“好酒”品尝了一下。

可真是好酒啊,虽然高文举的帖子里很明确的说此酒劲大,不宜过量,可在坐的这几位,除了毕士安以外,都是海量,哪里把这么两斤酒放在眼里。好酒之人一开喝,马上就刹不住了,一家伙把两瓶酒三个人就解决了。而后遗症也很明显……老头到现在还没回过劲来,一路上醒酒汤连喝了三四碗,可一身的酸痛却还是没得到丁点缓解。一想到今天要面对的事情,老头就有些心虚,要是以这副模样在朝堂上议事,难免出丑落人话柄呀,可今日又事关重大,自己又不得不到场,总不能宣布自己上任的当天就告病假吧,这让百官怎么看?

怀着忐忑的心情,张齐贤努力的掩饰着自己宿醉的痕迹,扮出一副寻常的模样随着大部队进了大殿排班候驾。好在这种场合下也没人留意他,老头就这么不动声色的进了殿。

很快,官家上了殿,百官山呼万岁大礼参拜等一系列过场之后就开始了例行的廷议。今天的重要事情有这么几件,首先是宣布了对张齐贤的中书左丞任命,接着便是夏州赵保吉的使者张浦前来进贡良马五千匹。对于国际影响越来越小的大宋来讲,这种进贡的事情可是大件事,虽然说定难五州名义上还是宋土,可大家心知肚明,那不过是块遮羞布,人家赵保吉高兴了把你喊声主子,不高兴了抽刀子顺手就剁你也拿人家没辙。如今人家能作出这么高的姿态来,多少对大宋的脸面是个光彩。

赵恒喜气洋洋的接受了张浦的奉表礼单,当场让百官议一议要如何赏赐赵保吉。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一般有进贡的,这边就得回礼,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交易方式,只不过名义上听着挺有面子罢了。给对方的赏赐一般都要与贡品的价值相差无几,还要显出上国的风范来。户部礼部几位尚书和员外郎加上李沆吕蒙正张齐贤几位相公便低声的商量了起来。张齐贤唯恐被人家发现自己状态不好,便推脱自己尚未熟悉业务,今天就不发表意见了,只作个旁听者列席一下就行了。其他人也没发觉不妥,大事当前也没人留意这个小事情。就算看到老头脚下轻浮也都当他是高兴的有些晕,最多鄙视一下老头这副得意相就是了,谁能想到他还在醉酒状态?

这里正商量着呢,殿前武士突然进来大声报了一句,说是高鹏前来送彩礼了。

这事闹的,大家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高鹏也太没个规矩了吧,这里大朝会呢,你跑来瞎掺和个什么劲?太不像话了你这还没当上驸马呢就这么嚣张,这要是做了驸马还不得翻了天去?

可还没轮到有人发表意见呢,就听到皇帝一副惊喜的口气宣他上殿,得了,这下没人出声了,官家都表态了,臣子还能有啥意见?再说这儿还当了夏州使者的面儿呢,公然和官家唱反调岂不是不想混了?

接下来,百官就再次看着这个嚣张的没了规矩的新科状元未来驸马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上了殿,很规矩的参拜了陛下又送上礼单。那个内侍接过礼单依着规矩当堂朗声念了出来。

礼单上最前面列的那些丝绸衣料裙料、绣花带、绣花巾、手镯、戒指、头饰等等十种必备品不必提起,这都是礼节必须的,以取其“十全十美”之意。自然没人看在眼里,可这些东西过后,这礼单居然没有按例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原本大家还有些不爽高文举的行为,可一听到人家这礼单上的东西,不爽的心思全被扔的找不着边了,留下的只有震惊了。

……夜明珠十颗、南洋极品龙眼珍珠十颗、珍珠项链十条、红、蓝、绿等各色宝石套装饰品十副、旅行用具十套、千里望十具、指南针十只、菱花镜十面、雕花屏风镜十面、玳瑁金丝镜十副……

随着内侍的唱礼声,殿前武士鱼贯而入,将礼单上的物品一一呈上,似乎是有意要让大家开开眼,这些东西一呈上殿,皇帝身后就迎上来一群小黄门抬着小案几将这些物品摆在殿中央,看着一件件美轮美奂的礼物争相炫耀一样拼命的散发着自己的光芒,尽管朝堂上站立的这些都是见过世面的人物,依旧一个个牙疼一般直抽抽。

前面的小物件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待得随后那些旅行帐篷、高过人一头的屏风镜子也陈列到殿中时,许多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乖乖哟,这可真是要娶媳妇了。根据往常惯例,娶公主这种事其实就是在占皇家的便宜,人家皇家缺什么,男方不拘呈上些什么礼物不过是应个景罢了,可看看高鹏这气势,分明就是寻常人家要娶媳妇的阵势呀,这一点占便宜的意思都没有。

还没完,等到最后礼物呈的差不多了,那位内侍的声音也有些发颤了,因为礼单的最后一项,居然是桃花金币五万枚

太让人震惊了高文举今天送的这些物品,让好多人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家伙到底有多少钱?光是这些玩意的价值,就够得上一句富可敌国了。

赵恒很满意高文举今天造成的效果,尤其是看到张浦那一脸乡下人进城的表情,更是爽的差点笑出声来。等到礼物都摆到了殿上,赵恒很是开心的表示了一下对高文举的满意之情。然后就让百官都看看那些感兴趣的物件,让大家互相传着都欣赏一下自己妹夫送来这些玩意的奥妙之处。

珍珠、项链、宝石、小镜子等等这些装饰品虽然都挺贵重,可作为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员来说也只是羡慕一下就够了。最让人啧啧称奇爱不释手的还得说是千里望和指南针这些有着划时代意义的神奇工具。当然了,要说最让人心动的,还得数那黄灿灿的五万枚桃花金币了。这玩意,一枚就能换十五贯钱,五万枚全换成铜钱,一屋子都装不下。不动心才怪。

这时候,也没人拿张浦当外人,那千里望和指南针自然也让他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这两件东西让张浦差点把眼珠子掉下来。心里的震惊和贪婪简直没法形容。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赵恒大手一挥,今天如此喜庆,文举送来这些东西朕都很喜欢,别的东西还好说,那些金币嘛,朕留着也没用,干脆就转赐给夏州赵保吉,让张卿带回去吧,他那里日子过的紧些,用得上。

张浦这次真的震惊了,五万枚金币,按现在的行情,换成金子值七万五千两用来买粮食,够夏州军民吃上好几年的了。官家这么一挥手,就归我了?幸福来得太快,让张浦有些回不过神来,甚至还要旁边的官员提醒一下才想起来要跪下谢恩。这次是发自肺腑的,七万五千两金子也值得磕几个头。

就在中书几位相公开始草诏,要将这五万金币的赏赐列进之时,又有个殿前武士跑了进来大声道:“陛下有紧急军报”

百官很纳闷,今天这是唱的什么戏呀?怎么没一个按规矩来的?高鹏这么嚣张也就罢了,冲这些礼物大家就不计较了。可军报?你不送去枢密院,不去中书省,怎么就这么直愣愣的送到金殿上来了?

奇怪的是,官家居然又宣了进来。不一时,一个风尘仆仆的军士踉踉跄跄的进了殿,扑通跪倒,声带哭腔道:“陛下夏州赵保吉反了”

一句话,满堂皆哗。张浦如坠冰窖,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这时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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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迁一边送礼一边打劫两不耽误这种事干的很拿手,不用任何印证大家都知道前来报信的军士说的是实情,七日前,李继迁突然将运往灵州的一万石军粮打劫了个精光。还把负责押运粮草的那名副将给砍了。按说这事放在平时也就不叫个事,大伙都知道这孙子当面人背面鬼的这一套,他要是不打劫那才怪呢。可今天这时候不太对啊,这儿官家正喜气洋洋的打算赏赐他贡马的行动呢,你那儿就捅了人一刀,这让大宋君臣脸上怎么过的去?

一时之间,原本挺喜庆的气氛马上生出了几分杀伐之气。一群官员用发红的目光瞪着张浦,好像那一万石粮就是这家伙抢走了似的。张浦这里也挺恨那个打劫的家伙,你就不能等我从汴梁回去了再动手?这分明是打算把我老张这百来斤要扔到这儿呀,再者说了,你抢的时候也不挑个有料的机会下手,瞧瞧我老张前年下的那次手,四十万石那才像个打劫的样子嘛,你抢了一万石粮草够干什么的?要没你那点屁事我这儿五万两桃花金币都到手了,能习多少粮?最要紧的是,抢粮归抢粮又不是攻城,你杀人干什么?你这一刀下去,那边送粮的指定要换人了,下回自然比这回要难下手的多了,这不是给自己制造难度嘛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货等我老张回去,非得把你小子用那些粮草塞死不可。

张浦心里乱打算盘,嘴上可一点都不敢含糊,连忙跪下痛哭流涕的向官家说明,自打我家老大重回大宋这个温暖大家庭之后,这名声也好听了,收入也增长了,牛马驴骡也多了,那是打心眼里高兴啊。可俗话说的好,林子大了啥鸟都有,这家大业大的也有自个的难处,我家老大愿意重回大宋,可下面也有些不晓事的要唱反调,为这个老大没少训他们,这帮孙子平日就无法无天的习惯了,这么一骂,想是心里有些不服气,就自己拉了队伍落草为寇了,微臣敢肯定,打劫粮草的,指定是这帮王八蛋干的。我这就回去,让老大整了队伍,抄了他们的贼窝,把粮草都给送去回来……哦,不,直接做个好人好事,免费给送到灵州去得了。

听了张浦的解释,大家虽然都明白这家伙在胡咧咧,可如今大宋缺的就是个脸面台阶,大家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看见,赵恒也开口表了态,让张浦回去与赵保吉商量一下,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不过嘛,出了这事,今天这些赏赐……就先别拿回去了,等啥时候粮草的事解决了,啥时候朕让人给你们送去。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你那儿穷我们大家都知道,只要你不闲的没事扯旗造反,朕还是愿意隔三岔五的帮衬点的,可送你的归送你的,朕没同意的,你丁点都不准乱动,这是规矩要是连这点规矩都不守,那不好意思,救济没有了,你们自己想辙去吧。

张浦满头大汗的被轰出了大殿,心中还在暗自庆幸,亏得官家信了我这番鬼话,其实这也要归功于那五千匹好马打底,这才没再被扣在这里当囚犯,不过那些已经舔了一舌头却没吃到嘴里的赏赐,想想就让人觉得心疼。当时他还琢磨着能不能趁着那点热乎劲寻摸着要上一把千里望呢,这东西他一过手就看出了那强悍的功能。现在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对那个作主打劫灵州粮草的家伙狠意越发的强烈了。

不说张浦满心欢喜的送礼来,灰溜溜的蹿了,且说大殿上自打出了这事之后,大家讨论的重心一下就转移到了定难五州的问题上,剩下个来送彩礼的高文举一脸茫然的站在自己那堆能晃瞎人眼的礼物中间东张西望,怎么的?过河拆桥?道具用完了就不要了?这也太现实了些吧?都讨论军国大事,我娶媳妇的事谁给个话呀?往龙案上一望,赵恒也是一脸无奈,连连给他使了几个眼神,那意思,你赶紧发个言,把话题兜回来呀。

高文举会意,刚想说话,一眼就看到了老神在在闭目静听的张齐贤了,马上想起了和老头的那点摩擦,悄悄走近一打量,嘿,老头这分明是宿醉未醒啊,得嘞,这时候不让你老人家现点丑,怎么对得起我那两瓶酒头?

“张相公”高文举故意大喝了一声,将附近的许多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恭喜啊”

张齐贤有些费力的睁开眼,他没想到这酒的后劲居然这么大,自己这都睡了一觉了,早起又灌了四五碗醒酒汤,可站了这一会怎么好像这醉意倒更严重了。本来躲在这里装着思考问题想要恢复一下的,怎么想到这个小冤家居然好好的就在朝堂上整起这一套来了。虽然心里有些不爽利,却还是拱手还了一礼,谦逊了两句。又示意这是朝堂之上,君王面前,就不要搞这些东西了,你要真有那份心咱私下里好好聊。

他这儿打算就这么糊弄过去,高文举哪里肯就此放过?装作一脸关心的模样嘘寒问暖,似乎对老头这蔫巴巴的样子极为关注,这么大喜的日子,您老怎么一点不高兴呢,合着是身体不舒服是怎么的?然后又意装了一惊,问了一句,您老不会是把昨天晚辈送的那酒喝上头了吧?我不是跟高兴那小子叮嘱了许多遍,让他千万告诉您一句不可多饮嘛,怎么弄成这样?

这下完了,原本还没怎么有人留意他的样子,被高文举这一咋乎,马上就有同僚来表示关心了,若是换了别的地方别的时间或者别的人,老头估计都会很受用。可眼下的时间地点和对象都有些尴尬,这位首先来表示关心的不是别人,乃是御史台的扛把子钱若水。

话说钱若水这几年在御史台可谓威风八面,天下事只要被他看不顺眼的,无事不奏无人不弹,可怜在遇到李至父子的问题上,老钱被官家三番五次的拒绝严重的伤害了。加上那次与李沆联手打算玩一票大的,结果却被李至倒打了一耙,差点把相爷给搭进去。这事闹的老钱多少有些气馁。而后来高文举当廷死磕李至的事更是让他心灰意冷。你说这事闹的,怎么自己一个正经的御史头头三番五次的摆事实讲道理,官家就非得要死死的护着那李老乌龟,还当官家这儿就离不了那老东西了呢。可轮到高鹏一个小毛孩出头,这儿就干脆利落的把人撸了,这不是明摆着抽我们御史台的脸嘛。这活还让人怎么干?

在这种不良情绪的影响下,最近一段时间御史台的工作很是死气沉沉,大家都有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按说御史台这些御史言官们平常有个考核标准,连续一百天无事弹奏就算是渎职,因此,平日大家有事没事都喜欢找点问题给陛下上个书,一来完成指标保住工作,二来这样也能保证自己在陛下那里混个脸熟。可自打钱老大霜打茄子蔫了之后,大伙就跟着一同偃旗息鼓了,老大都这样了,做小弟的谁还敢乱冒头,除非真正有份量的弹劾,否则绝不轻易上书。

今天,本来只是来列席一个会议,凑个热闹的老钱,突然听到高文举“关心”张相公的话,猛然间打了个激灵,好家伙,醉酒上朝?这可是君前失仪的大不敬罪过呀,高文举那关切的话语和张齐贤支支唔唔的解释听到钱若水耳朵里,简直就好像西天极乐世界的八百罗汉齐唱梵音,美的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太真实了。

抱着验证的心态,钱若水近距离的关注了一下这位刚刚上任还没两个时辰的副相,两句话不过,就确定了老头真的是醉的还没灵醒过来呢。这一下,喜出望外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收集到前面那位副相的黑材料,结果自己倒被训了个狗血淋头,这颗受伤的心灵还没恢复过来呢,新任副相就送上门来了。这份大礼要是不收,那可真有些对不住自己了。

回忆一下当日高文举死磕李至的雄姿,钱若水整了整衣衫,迈步出班一句话把焦点全引到了自己身上:“启奏陛下,臣有本奏上。”

接下来,在所有人羡慕的眼神是,钱若水充分展显了他当年神童的风采,依足了高文举当日的模样,当堂口述了弹劾新任工部尚书、中书左丞张齐贤君前失仪的奏折。一石激起千重浪,大家一听到他的发言,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张齐贤身上。

张齐贤心里苦的像嚼了半天黄莲又品了一口胆汁,可是与生俱来的傲气又使他不屑于去辩解,而眼下这场景的打击又实在过于强悍,搞的本就酒劲冲头的张齐贤在陛下的询问之下,居然打了个趔趄,差点就摔倒在地了,幸亏有高文举这个“好心”的晚辈眼明手快,一把将老头扶住了,要不然,本来就松了的门牙估计就要光荣下岗了。

这一下,换了谁也知道老头这是被击中要害了。御史台一帮马仔见老大一击得手,又念在参倒副相的功劳和荣耀实在不一般,在如此利好消息的刺激下,马上跟进,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附议,为老在加油助威。

张齐贤再怎么晕乎也知道自己这回坏菜了,还没暖热的椅子(好像还没坐过呢)又要被撤走了,只好垂头丧气的闭口不言,犯错了的孩子一般老泪纵横低头不语。这一次,再被赶出中书,恐怕今生也无重来的机会了。

高文举瞠目结舌的看着场上的变化,这下,玩笑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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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变化远远超出了高文举的预计,原本只是想让老头在大家面前出个丑,看个热闹也就是了,却没想到事情居然会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以这时候的情况来看,局面已无非高文举所能左右,而张齐贤又自己感觉到了失态之处,别人说什么老头都是一脸认错的样子,老眼巴嗒巴嗒往下掉泪。也难怪了,没人知道为了对付夏州李继迁,老头这些年来都做了多少努力,好不容易有了眉目,总算可以中入中书一展胸中所长的要紧关头,却因为一个玩笑而丢了乌纱帽。

没说的,就算是李沆这样的老资格宰相,干出这种君前失仪的事来也免不了要贬官受罚,何况是一个还没坐到椅子上的副相。张齐贤毫无悬念的被停职审查了,若是别人,或者还有翻身的可能,可他一个试用期还没过的新官,哪里还能抗的住?

高文举心中多少生起了些罪恶感,有了这么一场闹剧,搞的他苦恼营造出来的广告气氛也被冲击的无影无踪了。辛辛苦苦一家伙出了这么多血,摆也几可敌国的这么多彩礼来,并非是为了炫耀,也并非他真的钱多到扔出去不眨眼。而是为了趁这个机会在百官面前打个广告。试想还有什么场合能比得过朝会这种地方的广告效果好?只要被这些人看上一眼,自己明年主推的这些产品想不红都难。可现在一看,大家都被新副相还没上任就被罢免的事吸引了注意力,谁还有心情看他那些玩意?这算不算自讨苦吃?

从赵恒那失望的神情就可以感觉到他对张齐贤有多重视了,老头是他为了对付李继迁而特意重新启用的,谁能想到他居然用宿醉来回报自己?可想而知,没了张齐贤这位夏州问题专家,赵恒的胜算又要低了几分,他能不郁闷吗?

在这种环境下,高文举和寿昌长公主的婚事匆匆走了个过场就算定了,随后散朝之后,赵恒拉着脸把高文举留了下来,将捧日军的腰牌和任命他为总教头的旨意递给他,又板着脸埋怨了几句。高文举知道赵恒不爽他今天搞的这个小动作,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就给赵恒出了个主意,既然张齐贤对夏州那么上心,研究的又透,老头又有军伍经验,干嘛不让老头去前线做个总指挥,岂不是更能将他心中的打算施展出来?

赵恒大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留京也好,赴前线也罢,不都是为了对付李继迁吗?老头若是留在中书,就算将夏州的事情全权交于他处置,也难免会与其他两位相公起些摩擦,又要防备边关将士会不会阳奉阴违,什么招数估计都要打些折扣。若是将他放到一线坐镇,并给他足够的权力,岂不一举两得?

思考了一阵,赵恒在地图上比划了半天,终于下了决心,大笔一挥,张齐贤摇身一变,从中央大员变成了地方长官,具体有多大权,从官名上就能看出些端倪。

泾、原、仪、渭、邠、宁、环、庆、鄜、延诸州及保安、鎮戎、清远三军安抚经略使。以翰林院知制诰梁颢为副手佐之。克日离京赴任。明面上看,皇帝这是真生老头的气了,以至于一天都不想让他多呆,可实际上那一长串的头衔却极其明显的告诉了全天下所有的人,老头还是皇帝的重臣,分量足着呢。

名字这么长,听着就提气,光念一遍都费劲,上了年纪的光是读这个官名中间就得歇个两三回,估计老头接到命令的话心里也多少能舒服些。高文举这话当然不敢说出来,只是稍稍想一下也就是了。

带着旨意回到高升,兴国寺那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萧伏虎带着两个已经残废了的手下一回到兴国寺,刚刚好转的耶律文就迫不及待的启程北返了。看他们的行色,估计和张浦那边的和谈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加上两伙人多少都闹出了些动静,如今正被大宋名正言顺的监视着一举一动,这就更加增大了和谈的困难。眼见着一事无成,耶律文也不是那种喜欢自己找不自在的人,哪里还捂得住,这里人一进门,那边行李就装了车,仅仅歇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就撤退了。

至于张浦,更是担心大宋官家会不会因那打劫粮草的事难为自己,若是再扣一次做人质,那日后夏州可就真的没他的脚印了。他比耶律文还夸张,一出禁宫,马上就带了两个随从打马先行一步,甚至连大部随员也顾不上看一眼就那么着落荒而逃了。这事闹的,别提多憋屈了,紧赶着给人送了五千匹好马来,结果屁都没捞着一个不说,还落了个失魂落魄找人说理去?

高文举自家知道这回不小心把张齐贤给捅倒了,老头官声又一向不错,估计自己这一阵少不了被人编排,也就不主动出去招惹别人,只是将一干将要随着高十一前去捧日军中做教官的随从好好的突击培训了一天。

咸平三年十月最后一天,一大早,高文举就带了自己手下五十人悄无声息的一路奔袭,在太阳还没升起来之前便来到了皇帝特意为练兵而新建的军营门前。守卫森严的营门前威风凛凛的站着几名站岗的禁军士兵,见到众人到来,不见丝毫慌乱的将武器架了起来,低声喝问。

很熟悉的感觉,卫兵验过腰牌确认了身份,连忙分出一人来带着一行人进奔议事厅,在这里,高文举见到了一身戎装的沈青,这是他那个内兄特意安排来负责帮助他的。高文举也不啰嗦,大家草草拱手一礼,便向大操场走了过去,四下一打量,这块营地完全是按照高文举设计的图纸改造的,中央的大操场上一个方圆两丈的点将台搞的像模像样。让高文举和高十一都感到了一丝亲切。海坛岛当初的小校场就是这副模样,只是相较要小了许多罢了。而这副样子,自然就是高文举根据自己前世居住了很多年的维和基地设计的,四周的那些兵器架和鼓架提醒他,如今还处在冷兵器时代。

高文举一行人往点将台处走的时候,操场上零零散散互不干扰各自锻炼身体的一些军士对一行人很是好奇,待高文举等人都站在点将台上之后,营房里还在睡大头觉的军士们也被惊动了,许多人远远的指着高文举等人,饶有兴趣的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咚咚咚,一阵鼓声响过,四周原本探头探脑的那些军士三三两两的聚了过来,大家似乎对这里并不熟悉,一个个都在互相打探着高文举一行人的来头,询问着相关情况,高文举和他的五十名随从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第二通鼓响起,营房中又陆续走出一些揉着惺忪的睡眼,边走边打理身上衣物的家伙,一看就是还没睡够的样子。沈青在他耳边轻轻介绍:“一共一千人,都是从各军中选出来的好苗子,陛下的意思,如果可以,尽可能都练上一练。最底限度,要带出一半人来。再少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高文举不置可否,清秀的脸庞透出一股完全不同的神态,沈青向旁边一同前来听差的另一个同僚打了个眼色,两人悄悄退后几步,通过手势,安排自己的人手做好应变的准备。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物色产物之一,军伍之中,新官上任,一般都会找几个刺头来立威,依着沈青对高文举的理解,搞不好今天就得见血出人命。不过他手里有旨意,要完全配合人家,自然不会多事,反而悄无声息的把要做的准备都做好了。

要说为了给自己训练些心腹出来,赵恒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从周边各营中选拔了一千名资质都算不错的新兵蛋子送来让高文举磨练,为了配合高文举,又出去了捧日军一千精锐,几乎是一对一的将这些新兵蛋子控制在眼皮子底下,目的只有一个,为自己也练出一支与桃花岛雇佣兵不相上下的精锐出来。

这些新兵蛋子,最多的也只入伍了一年,还有刚入伍不到两月的,不过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就是每个身手不错头脑也还算灵活,多少都称得上可造之才,为了得到最终结果,赵恒这次甚至不惜让高文举砍掉几个来立威,可谓用心良苦。

三通鼓很快就擂过了,近一千号新后杂乱的挤在点将台四周乱哄哄的议论着,高文举依旧一言不发,不一时,高十一靠近他低声道:“九百九十七,少三个。”

沈青也在当面,不用高文举吩咐,马上招呼手下挨着营房去找,没屁大会功夫,三个衣衫不整的家伙被推推搡搡的带到了点将台前。

沈青原本还自信满满,就等着高文举这儿一声令下,他那里举刀一砍,只等着立杆见影树立威信了,可一看清这三人中间个,脸色顿时就绿了,心里连声阶的叫苦,思前想后还是壮着胆子来到高文举面前低声道:“高大人,中间那个,杀不得”

高文举一愣:“你说什么?”

沈青连忙解释:“那是延安郡王”看到高文举还是一脸疑惑,又追加了一句:“楚王殿下的儿子”

高文举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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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白总算把电脑拿回来了,可是硬盘里的资料还是没有希望。折腾了老半天,装了个XP系统凑合着用,由于没有装软件,只好用系统自带的写字板对付着先码出一章来奉上。大家体谅一二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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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举愕然的好几个地方,一是沈青那副战战兢兢的求情样,二是这个所谓的延安郡王。他很奇怪沈青怎么会以为自己要杀人,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即逝,相比这个问题,赵元佐居然有个儿子如此突破性的消息才更让他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甚至都顾不上别的了,悄悄问了沈青一句:“楚王殿下还有儿子?”这太不可思议了,不是说这位老兄一直都被当成疯子在御花园了关着吗?怎么还有功夫生儿子呢?

沈青无语了,一脸古怪的看着他,憋了半天才回了一句:“殿下有三个儿子,这位是长子,打小就是太后抚养的。虽然懒些,不过还算是知书达礼,王爷这次就是想让他跟着磨练磨练。那两个不认识。”那意思,你要是想杀人立威,拜托也另寻个人吧,这位爷完全是来客串的,可不能就因为睡过了头就送了命吧。至于提了一句那两个,就有着暗示的意思了,你要真的非得砍人,虽然那两位来头估计也小不了,不过勉勉强强也过的去。真要动了手,这边也还能顶的住。

高文举瞅了一眼越来越近的那三个家伙,仔细一瞧,个顶个的细皮嫩肉,一下明白了,这都是不知道哪位要员想趁机把儿子送来磨练一下了。他再一想就明白了沈青之所以如此紧张的原因了,不由的笑出了声:“你怎么就觉得我要杀人立威呢?”

沈青顿时松了一口气,转眼一想又不太对啊:“那……您怎么管教这些人?”一脸自古以来都是这一套,你要是不杀人根本达不到目的的模样。

高文举笑道:“难怪你们练出来的兵没几个听话的,用吓唬的法子怎么能让人心服呢?要以德服人,以德服人明白吗?”他越来越喜欢这个平时挺机灵,遇到这种问题时却总是一根筋的带刀护卫了。

沈青点头表示明白了,不过看他那表情分明还是不相信。感觉高文举这是在给自己不敢杀小郡王找台阶下,不过能保住小郡王的命他就算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再追根究底,要是一个弄不好,适得其反,逼的他真的拿小郡王来立威,那可就不妙了。想想几天前自己受陛下所托接此处教导营地之前,太后泪花花向自己求情的模样,他就觉得头大。也不知道楚王殿下和官家给太后是怎么说的,反正太后一脸这个宝贝孙子此去恐怕性命难保的样子,任凭自己怎么解释死活都不信,只是泪汪汪的向自己求情。自己当时可是在太后面前拍了胸脯的,无论如何也要保得小郡王平安回宫。这下好了,只要高大人不开杀戒,小郡王在这里受点苦对他也好。

在禁军士兵的吆喝下,教导营的新兵们歪歪扭扭的围在了一起,一千人的阵势,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黑压压一片,再加上在他们外围负责执勤的士兵,场面也挺气派的。

看看人都差不多了,高文举清了清嗓子开始训话,大意无非是你们大家都是从各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都是大宋禁军未来的将军,我受陛下所托来对你们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深入训练,希望大家最终能达到陛下期望的那样,顺利完成考核,踏上军官的行列云云。

在高文举训话的同时,距离此地约三里左右的一处的捧日军营地中,几个衣着并不起眼的人聚在明显是新扩建的一座三层结构的楼房三楼小声的作着讨论。若是被哪位大宋官员看见这几位,一定会吓的浑身发抖并伴随着短暂昏厥的,因为这伙人中,其中有两位,赫然便是大宋官家和那位传说中发誓一生不与他见面的兄长楚王殿下,而这两位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让人害怕的,则是站在这两位身边那个一身披挂的少年将军。认识他的人恐怕都没人愿意和这位爷打交道,因为他的身份来头和个性实在让人受不了。他就是太宗陛下在世时最宠爱的八殿下赵元俨,人称”八大王“的便是。

这位爷打小就喜好舞枪弄棒,稍大一点就仗着自己的身手满城乱转,遇到看不顺眼的人或事便要学着那江湖侠士来一回惩奸除恶,可世上哪有那许多恶事让他碰见?而且他的来头那么大,就算有人有意见也不敢提呀。久而久之,这位爷就在京里闯下了个”八大王“的名头来。

为这事言官们没少在太宗那儿告状,不过太宗很喜欢他,这种告状往往没个下文。得知这个宝贝儿子如此好武,太宗挺高兴,特意请了几位高手将他好好调教了几年。待赵恒继位之后,这位八大王在大哥赵元佐的支持下,通过一番努力,终于完全掌控了捧日军。因此,捧日军也就成了赵恒和赵元佐兄弟眼下最可靠却是也唯一可以放心的力量了。

”怎么这么半天了也没个动静呀?“赵元俨依依不舍的将手里的千里望放下:”这家伙真有两位哥哥说的那么神?“

赵恒依旧举着千里望,应了一句:”有没有那么神,过一段日子就知道了。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允升,你看这小子这懒洋洋的样,要真的被文举拿了来立威,咱们怎么跟母后那边交待?“赵允升,就是赵元佐的长子,延安郡王。赵恒也很无奈,虽然母后很疼爱这个孙子,可毕竟赵元佐才是他爹,人家要让儿子去磨练磨练,他能不答应吗?为这事又和母后弄的有些不愉快。

赵元佐冷哼一声:”不让他吃点苦,如何知道这世态炎凉?你放心,文举不会要他命的。最不济也不过是赶出营罢了。可要真的到了那步田地,以后你们谁也不许再管他赶出宫去,便让他自家自生自灭去吧“

赵恒连忙岔开话道:”这且不忙说,眼下还是这教导营的事要紧。老八,你让你的人可盯紧点。练兵练的再狠都不要紧,可你得留神点,别让他练来练去,又练出一群白眼狼来。忠心是最最紧要的,这一点一定要牢记“

赵元俨道:”你放心吧三哥,里面有沈青,外围有八处营盘牢牢盯着,里里外外全是咱们的人,出不了事我倒是很好奇,这个高鹏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你们两位如此……咦,你们快看,有动静了哎。“

教导营里,听完高文举做完的介绍,台下的新兵顿时炸了锅,啥意思?我们辛辛苦苦从军中比武赢个露脸的机会,不是说这就要接受陛下的任命升迁了吗?怎么跑出来个教头和一大堆教官出来?而且这个教头还是文状元,而那些教官居然是他的家丁随从这是干什么?文人处处欺压武将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可也不能这么没个边际呀让这么个绣花枕头来教我们大伙?教什么?读书识字吗?要是能读书识字,谁他娘的还跑来当这大头兵?这不是明摆着恶心人吗?

起初还只是三三两两的议论声,到最后一些胆子稍大些的干脆就跳起脚来扯着嗓子叫了起来:”我们不要狗屁的状元来教我们识字我们都是凭拳脚力气吃饭的,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

沈青看了人群中小脸煞白的赵允升一眼,便想上前招呼外围士兵维持秩序,却被高文举拦住了。

只听得耳边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怒喝声:”统统闭嘴“正是高十一,看到人群安静了下来,稍低了一下头,请高文举接着讲话。

高文举环顾了一下这一千名新兵,朗声道:”你们不是说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吗?那好,我给你们个机会,我这里有五十人,他们都将成为你们的教官,若是你们谁觉得自己能打得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下,可以就此离去,我绝无二话并且保证向陛下推荐他去军中任职,如何?“

”你说话算数?“人群中一个声音喊道,中气十足的样子像是个练家子。

”当然算数“高文举微微一笑:”整个大宋,谁不知道我高鹏一口唾沫一个钉?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契丹人那里打听打听。“

人群中一阵哄笑,他们虽然是当兵的,却也听说过高文举两斗耶律文的英雄事迹,由于契丹人与大宋长期对峙的关系,大宋的士兵们对契丹人都有一种很自然的仇恨感,听他提起这事来,多少就有了几分亲近之意。就算这位是文状元,可人家那也不是孬货,起码在与契丹人对脸的时候没丢份。

”不过我要把丑话说到前面。“高文举见有了些效果,趁热打铁道:”我们这边五十人可是一起动手的,你要是觉得一个人能挑得过五十人,不妨来试试。要是觉得力量不够,可以多约几个人一起来。我方还是这五十人。“

本来他一说五十一一起动手,人群中便有了几声唾骂声,可听到最后,却都有些糊涂了,还是方才那人道:”那我们一千人齐上呢?“

”还是这五十人“高文举一脸肯定的补充道:”只要你们打倒了其中一个,就算你们赢了一千人齐上,打倒其中一个,就算一千人都赢了“

太嚣张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五十比一千,这是要一个打二十个呀这是完完全全的没把大伙放在眼里呀人群中顿时响起了比方才更大的声音,甚至还有破口大骂的。与沈青一同前来负责维持秩序的姜宜生很担忧的使了个眼神过来,却见沈青完全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不由的好奇了一些,再度打量了点将台上站在高文举和高十一身后的那五十位随从,突然心里一惊,直到现在,这五十人的表情和姿势,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这是什么样的军纪?一霎那间,那原本的忧心就化成了好奇,也与沈青一样,满心期待着双方的战斗结果了。他也很好奇,这个嘴上功夫几乎天下无敌的状元郎,到底有什么底气,敢说这样大话呢?今天就拭目以待,看看他的身手是不是和他的嘴巴一样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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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一会功夫,那一千新兵就达成了一致,大家要一同进攻,本来还有心躲开的赵允升他们三个被那些好斗的家伙劈头盖脸一顿损,人家可不知道他是郡王,而且赵允升也早得了老爹和皇帝叔叔的吩咐,绝对不许透露自己的身份。()被这么一顿骂,也觉得有些颜面无光,心中多少起了些愤慨之意,又有心钻个空子,最后也便壮着胆子加入了。反正只要自己这边那些能打的去找个机会打倒他们其中一个就算过关了,恐怕也轮不到自己动手就结束了呢。

新兵们商量好了之后便上前叫阵了,而且他们居然很快就分成了三批,第一批约两百多人,一看就是身手都比较强悍的,第二拔也是两百左右,应该是多少也有些胆气身手的,至于第三拔,人数虽然最多,但大多是没有心思上前动手的,一部分是不喜欢做出头鸟,还有一部分则是感觉没有必要,当然还有赵允升这种完全吓着了的。

高文举一声令下,五十名随从马上分成十个五人组,直接就从点将台上冲了下去,在落地的同时,每个五人组都迅速的组成了一个非常独特的阵型,三人主攻两人防御,不由分说,以虎入羊群一般的气势冲进了新兵队伍之中。顿时一片惨叫声闷哼声伴随着咒骂声打斗声和重物倒地声连绵不绝的响了起来。

捧日军营地瞭望楼上。

“不是吧?”赵元俨咧开了嘴直抽抽:“五十人打一千人?还主动出击?这也太嚣张了些吧?这些新兵我瞧过一眼,可都是从各军中挑出来的好苗子,不敢说以一当十,起码……啊?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

赵元佐和赵恒都闷不作声举着千里望静静的观察着场中的每一处变化,根本就没费多少功夫,第一拔最强悍的出头鸟就无一幸免,尽数倒地了。打斗喝骂的声音随着已经拂面生寒的北方飘了过来,听得三人直摇头。

赵元俨眼看着第二拔新兵也接了阵,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道:“两位哥哥你们看出来没?这帮人好像是组了个阵法啊,每个小队中的那几个人互相配合,然后每个小队之间又有攻防响应,这家伙,不简单啊,行,值得我喊一声姐夫啧啧,你们看这帮家伙动手那样子,专拣人身上最疼最软的地方打呀,一看就是内行,哈哈,这架打的,太过瘾了”

赵恒眼睁睁看着高文举那伙人没费多少功夫就把前面两拔人放倒在地了,望着第三拔好像才回过神来的另一半新兵苦笑着自语道:“你们这时候还想落好?嗯呀,这就是朕的精锐之师呀,跟人家护院交手,二十个打一个,连半个时辰也撑不下来,看见没?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只是想制服他们,估计真的拼起命来,时间还要更短上一些。这桃花岛,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怎么能训练出这么妖孽的人来?”

赵元佐眼瞅着一个好汉被一个五人组拳打脚踢蹂躏了老半天却依旧坚持在搏斗,折腾了半天就是不倒,不由的多瞧了他几眼,再看了一会,见那位硬汉终于被第二个五人组经过的时候又虐待了一次,这才不甘的倒了下去,却始终昂着脑袋不屈的盯着对方,再扫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儿子,乐了:“好小子,你倒是机灵,没打呢先躺下了,打是不用挨了,可这种事得要多不要脸的人才能干出来呀?哈,这回看你小子长不长进”说着放下千里望对赵恒笑道:“难怪这家伙信誓旦旦的说他绝不会在训练场上杀自己人,这比杀个人来劲多了。这回看这帮小子服气不服气”

点将台上,始终一动不动看着全场的高文举也有些意外,场面比预料的还要干脆一些。原以为动起手来,虽然这一千新兵肯定会输,却不至于被压着打,起码得有个激烈的过程。可没想到,第一拔最强悍的出头鸟被一个照面拿下之后,其他人居然连一点勇气都没有了。后来那些家伙几乎全是被动着挨打甚至还有主动躺下装死的。这可真让高文举对这些所谓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有些失望,以小见大,可想而知现在大宋军队的战斗力是个什么样子。用这样的人去打仗,要是不输才真的见鬼了呢。难怪这时候的兵四十岁才是最吃香的了,没经过战争中血与火和岁月的考验,根本就磨练不出合格的士兵来。

这年头当兵的没人把自己这职业当成多崇高的使命,一般来讲,能跑去当兵的,除了硬拉的壮丁之外,就是些走投无路实在混不下去的,更有因为犯了事而被发配充军的,这些人往往就只能背着个大头兵的身份一直混到老的上不了战场或者战死沙场,否则绝无出头之日。至于将军那类人呢,则大多都是世家出身,只有极小的机会才有从小兵一路爬上高位成为将军的那种情况。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就是这么来的。

一群没有归属感,没有使命感,没有荣誉感的军人,能称之为军人吗?他们只是一群穿着军装拿着武器的打工仔而已。遇到比自己差的对手时或者还能嚣张几分,可真的一旦遇到了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时,马上便兵败如山倒了。这年头因为溃兵出现而导致整场仗都输了的倒子数不胜数。这些新兵这种反应其实也不奇怪,起码其中还有几个大头兵的表现的可圈可点,尤其是那个叫的最欢的家伙,第一拔就被放倒了,后来居然又爬起来接着缠斗,一直打到力气使尽才被人干倒,有了这几个亮点,多少让高文举心里安慰了一些,起码还有的希望等到场面恢复了平静,新兵们一脸畏惧的看着这位斯斯文文的总教头时,他才开始了新兵激励的演讲。

沈青还好些,因为他见识过这些人拼命时候的表现,较这种场面刺激多了,若非要顾忌这些新兵的安危,这场一边倒的战斗恐怕时间还要更短一些。可姜宜生则完全被眼前这场面震惊了。这些新兵自打入营以来一直在他的管理之下,他也曾经和其中几个身手不错的家伙切磋过,心里掂量一下,就是靠自己这一千捧日军精锐和这一千新兵硬碰硬的干上一场,也不见得就能这么快结束战斗。两相比较,他对高文举的这个教官队伍发自内心的敬畏了。

接下来,他又见识了高文举嘴上的功夫,只见这位状元郎用一通近乎于恶毒的挖苦和打击将这群被胖揍了一顿的新兵蛋子训的垂头丧气不已。而在最后,他却又话头一转,向这些倒霉蛋抛出了个巨大的诱惑,告诉他们,只要肯用心训练,就有机会达到他们教官这样的身手,然后就有了同样欺负别人的资格,问他们想不想和教官一样将来去欺负欺负别的新兵?

这还用问嘛,没一会的功夫,大伙的漏*点全都恢复过来了,他们又不是傻瓜,明知道这些揍自己的牛人就是自己的教官,那就是来教自己本事的人,原本不服是不太相信他们的本事,如今人家拳头硬过自己,那自然就是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了,这时候正是就坡下驴的机会,谁要是连这都不明白也不用混了。

可没想到,人家这儿还有规矩呢,高文举接下来宣布,从现在开始,爬起来绕大操场边上画的那个大白灰圈跑二十圈,合格的才能入他的新兵营,不合格的,对不起,你想学呀,人家还不愿意收呢。当然了,机会也不是就此断绝了,只要你肯用心,日后还是有机会来参加考核的,不过明天之后的条件就变的苛刻了许多,二十圈可就变成了五十圈。而且,名额只有五百个,先到先得,若是跑的慢了或者完成的晚了,那就对不起,只好下次了。

说也奇怪,那个坚持的最久,被人揍的最狠的家伙,居然是第一个爬起来冲向跑道的,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多的新兵爬起来加入了跑步的行列,直到最后,地上便只剩下了几个的确是伤比较重已经影响到行动的家伙。当然了,赵允升他们三个也在此行列,这三位爷压根就不想动,打的主意分明就是反正选不上,最好明天就被赶回去,也省的再遭这罪。

捧日军营的瞭望楼上,赵家三兄弟望着场面中的变化,低声的议论了起来,高文举这一手立威的把戏无疑是他们印象中最有说服力的法子,而高文举早前和赵元佐谈到的军人的荣誉感,使命感和归属感,以及纪律性等等见解都让赵元佐对高文举充满了信心,而赵恒看到这时候,也对自己拥有一支像桃花岛雇佣兵那样的精锐之师充满了憧憬之情,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海中筹划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教导营这些士兵迅速的安排到全国的各支军队中去,这么一来,自己便可以很快的将全国所有的军队真正的掌握在手中,等到能把全国的军队完全控制在手中之后,他肯定会超越先帝,重现太祖昔日的辉煌,终将收复燕云十六州,再复盛唐雄风

在赵恒开始思索等自己归天之后,群臣给自己上庙号会称自己为宗还是祖的时候,高文举那边跑完二十圈的人已经越来越多,而高十一等人随即便开始了新兵的重新编组,教导营天字营正式建制了。

感谢书友岭南孤月和郁闷之死两位大大的打赏

这破网络,传个稿子折腾了两个钟头,怨念啊~

再次恳求给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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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营的天字营很快就成了新兵眼中最为神圣的所在,同为新兵,这些在与教官们交过手之后依然坚持跑了二十里的两百四十人从第二天开始就向其他的新兵们展示了什么叫天子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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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明显的,是待遇上的差别。从第二天开始,天字营中的士兵住最好的营房,四人一间的那种。而其他的新兵们只能委曲的挤在一条通铺上要躺下近百人的大宿舍。他们吃的也是最好的,新兵营中每天的供应还是很足的,顿顿都有肉,餐餐见荤星,不过很不好意思,这些肉都得是天字营的家伙们先吃过之后才能轮到其他人来分。换句话说,他们只能吃剩饭剩菜。更让人郁闷的是,总教官黑脸高十一(高文举只是挂了个教头的名,当天训过话安排完之后就闪人了)宣布,天字营的兄弟们以后的衣服、杂役都得由大营的兄弟们轮流着来。至于怎么轮,他不管。

于是乎,细皮嫩肉打着大不了被踢出新兵营语音的赵允升小郡王杯具了,这种情况下,他们三个毫不意外的被痛揍了好几顿,非但吃饭的时候轮不上好东西,连干活的时候也被分派到去做那些最苦最累最恶心的。第一天的时候,三人还想着反抗一下争取点地位呢,没想到换来的只能是更残暴的对待,鼻青脸肿之后只好乖乖听话了。

沈青夜里随着高十一巡查营房的时候悄悄观察了一下赵允升,看到这位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小贵人倦缩在大通铺的角落处瑟瑟发抖,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出来的时候便小心的找高十一提了一句,成,得到照顾了,赵允升马上被喊出了营房,沈青还以为会给他换个地方,结果高十一黑着脸发给这家伙一根棍子,让他在已经冷到结霜的夜里站岗两个时辰。

沈青无语了,从此再也不敢提半句说情的话。到第三天,高十一黑着脸对自称是延安郡王的赵允升冷嘲热讽的时候,沈青很明智的选择了旁听,连带着把吓的瞠目结舌的姜宜生扯到了一边,告诉他千万别多事,否则小郡王会受到更变态的虐待的。

姜宜生再听了几句,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了,很为难的问道:“你听听,高教官这口气,不像是怀疑郡王的身份,倒好像是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呀,这……是不是有些过了?若是不知道还好说些,毕竟不知者不罪。可这明明知道他的身份,还敢这么骂,传了出去,会不会……”

沈青心里一阵发苦,脸上却挺的很平:“你不知道高教官的来头,自然不明白了,放心吧,咱哥俩当好自己的差就成了。别的事轮不到咱们管,只要别让这些家伙偷偷跑掉就成了。得了,你呀,这事就当不知道,对新兵营里的新兵,就像高大人说的那样,一视同仁”

姜宜生虽然是捧日军的主管,可这新兵营里的事却得由沈青说了算,人家主事的都表态了,他一个副手还能怎么办,只要瞪着眼竖起耳朵接着旁观了。

“你叫什么名字”高十一的口气一点都不客气:“大声点,听不到”

“赵允升”赵允升算是明白了,自己那个狗屁的郡王身份在这黑脸王八蛋眼里根本就没什么用,这半天被骂的也起了心火,梗着脖子红着脸吼了出来,搁以前这是绝对不可能会发生的,从小到大,他还没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过话。

高十一突然挥手,一记响亮的耳光抽的赵允升怒目而视,吓的姜宜生胆战心惊,连带着沈青也有些害怕,怎么说着说着动起手来了?

赵允升眼里冒着凶光:”干嘛打我“

”对教官不敬“高十一冷冷道:”回答问题要记得喊教官“

赵允升无语了,眼神越发的凶狠。

高十一直接无视他这眼神:”你叫什么名字?“这个问题已经问第不知道多少遍了。以前是嫌他声音小,声音大了又说他不敬长官,反正只是一个名字就折腾了有一阵子了,赵允升那告状求待遇的最初想法早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

赵允升双手紧紧攥着拳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嘶吼道:”报告教官,我叫赵允升“

姜宜生和沈青暗暗叫苦,这孩子还真够拗的,这黑厮摆明了就是要玩你,说两句软话不就结了吧,怎么还叫上板了?

可事情的发展却让这两人更加吃惊了。看到这种反应,高十一那紧绷的表情居然有了些缓解,语气明显的缓和了些道:”你有什么事?“

赵允升吸取了教训:”报告教官我要求换营房我要吃肉我不要给人洗衣服倒尿桶“

姜宜生和沈青苦笑着对视了一眼,谁能相信这是一个郡王给人提出的要求?

高十一面不改色:”理由呢?“

赵允升踌躇了一下道:”太……报告教官太苦,太卑贱了“

高十一点点头:”那你想要什么待遇?“

赵允升:”报告教官我……我要和天字营的人一样“要求也不敢提的太高,他现在知道退出的可能性已经完全没有了,昨天夜里那个和他差不多的小白脸偷偷往外跑的时候,被巡夜的教官抓了回来,现在还吊在旗杆上呢。也不知道还活着没,那小子最初还嚷嚷自己是什么皇亲国戚,被扒光了往上一吊就老实了,可惜这时候求饶好像已经不管用了。幸亏赵允升自己那来自皇家血脉中的尊严让他不屑于去做逃兵,被人赶出去是一回事,自己逃跑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既然没了退路,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没想到来找教官提要求的时候,却被揪到这里好一顿训斥,还捞了一记耳光,收获不可谓不丰盛。就是不知道要求能不能实现。

”可以“高十一干脆的回答让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就让大家明白了什么叫一视同仁:”看到那边那个白灰画的圈子没?连续跑五十圈,你就是天字营的人了“

赵允升哑火了,这两天,也有不少恢复过来的新兵向往天字营的优越生活,依着教官的要求去做跑步测试,可五十圈和二十圈是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两天下来,也不过才有六七个坚持下来的幸运儿跳出了通铺的火坑住进了小营房,自己这副身板?二十圈都是个难以企及的恐怖存在,五十圈?累死都撑不下来呀

高十一冷冷的看着他道:”没把握了?没那个能耐就别想着那个待遇做废物就得有做废物的觉悟“

赵允升一下又硬起来了:”报告教官我不是废物“生平第一次挨的这记耳光,让他对报告教官这四个字印象很深刻。

高十一道:”证明给我看你要是坚持下来了,我就给你那个待遇就由着你去欺负别人要是不行,就乖乖的在大营里去做废物应该做的事“说到这里,抬起脸来环视了一下跟着赵允升一同来看消息的其他新兵:”不管哪一个,只要能达到这个条件,天字营就欢迎你们。若是你们达不到这个要求,就别怪自己过的差。我今天把话说清楚了,这种待遇,不但在新兵营适合,将来在战场上,同样适合。优秀的人就会做校尉、做将军废物们只配给人家跑腿送信打杂役明白了没有?如果你们自己不争气,就只能一辈子做最苦最累最脏的活,看着人家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受封赏,自己只配躲在民夫和骡子中间做苦力现在改变你们命运的机会就在眼前,是努力这一阵子将来出人头地,还是一辈子做眼红别人风光的下三滥,由你们自己决定“

赵允升一下子神情激动了起来,右手的拳手忍不住有力的晃动了几下,咬着牙道:”报告教官我要求测试“

高十一面不改色:”批准要求无论是谁,在这半个月中,任何时候都可以提出测试要求。半个月后,这个要求将会升到七十圈。而一个月之后,若是还不能达到天字营的要求,你们将被送回原来的地方,去当一辈子的大头兵“

姜宜生咕咚的咽下一口口水,小声对沈青道:”***真有一套你看这帮家伙,被这么一阵撩拨,就跟喝了鹿血似的。你说咱们军中怎么就没有这么能说的人呢?“

沈青没接他的话,望着晃悠悠第一个冲出去,如今已经被人群夹在中间的赵允升反问道:”你说,小郡王这回能撑下来不?“

姜宜生望了一眼,摇摇头:”我看着悬有信心是好的,可能耐这东西,不是光有信心就能凭空得来的。还得练啊,小郡王哪有受过这苦?能有这股劲就是个了不得的成就了,别指望他今天就能一步登天慢慢来吧只要他肯下苦心,总有进天字营的时候。“

操场上,才跑了四五圈就已经精疲力竭的赵允升望了一眼就在操场中央分成十人小组进行队列训练的天字营新兵,狠狠一咬牙低吼道:”我不是废物!我要进天字营我要做将军”摇摇欲坠的身形居然又撑着跑了下去。

沈青望着赵允升的背景,喃喃道:”难怪楚王殿下能狠下心肠送儿子到这里来,果然知子莫若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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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消息和机会【求收藏、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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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大宋咸平三年的腊月了,凛冽的西北风吹到人脸上如同冰刀割体一般生疼,受这种不良环境影响,人们日常的活动减少了许多,便是繁华如汴梁城,大街小巷平素那种人来人往的现象也几乎绝迹了。(更新最快空荡荡的街道被大风这么一吹,越发显的萧条了。

这种环境下,本来应该和那些文人士子一样坐在温暖如春的高升客栈大堂中欣赏歌舞表演品着小酒的高文举,却带着稍显瘦小的刘霞跟着安定国向开封府走去。

高文举正在战情室里与刘霞一起为报仇做行动计划时,安定国突然到来,带来了赵元佐的口信,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他商量。高文举稍一思索,便只带了女扮男装的刘霞一同前往。如今的刘霞,多少算是有些能耐了,而这个时候,正是应该让她实习的阶段了,高文举自然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碰到这种事,正好带上她一同去体验一番。

一见到赵元佐,受过谢玉英好几个月谆谆教导的刘霞马上显出了极其专业的书僮素质,看得赵元佐都不免夸了两句。这么冷的天,高文举大老远的跑了来,自然不是为了和他讨论书僮的人选问题,笑着问起了大舅哥烟烧火燎的叫自己来的原因。问他是不是心疼儿子,有些看不下去了,打算让他放人。

赵元佐笑着摇头说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那小子这不到两月的功夫就变了一个人,不但成功的达到了天字营的要求,居然还努力的进入了三连。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教导营的新兵们,通过一个多月的集训,一千号人差不多全数达到了基本要求,只有一个叫李宣的倒霉蛋没能达到要求,就是偷着想逃跑被挂在旗杆上差点风干的那家伙,当取下来之后整个人都晕了过去,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情绪,高十一把消息封锁了起来,对外只称那家伙撑不住已经死了,反正逃兵就这下场,也没人敢说什么,把奄奄一息的李宣让沈青哪来的给送回哪去。别说,有了逃兵唯有一死这种耻辱下场的刺激,便是另外一个小白脸居然也挣扎着达到了录取要求。

可全部通过了并不意味着就能大声吃肉大碗喝酒了,这才是刚刚开始。高十一把整个教导营分成了一百个班,每五个班为一个连,共分了二十个连,每个连有两名教官负责,还余下了十个教官负责具体项目的训练和考核。接下来,教导营里的考核成绩和相应待遇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每十天一小考,每月一个大比武。每次成绩最好的连,就会得到最好的待遇,差的就不用说了,全营的衣服都归他们洗,所有的环境卫生都由他们负责,而且还得吃人家剩下的饭菜。再加上在高十一有意的纵容之下,其他连队免不了还得冷嘲热讽几句。通过这种近乎于变态的刺激,这一千名新兵短短两个月就焕然一新了,每个人心中都产生了极强的求胜**。而赵允升就是他们中非常耀眼的一颗明星。这家伙以每天付出比别人多最少两个时辰的苦练,终于在腊月初的大比武中成功的获得了晋身三连的资格。这种优胜劣汰的法子也是教导营的特色,越是优秀的人就越有机会进入好的团体,越是差的,就越有可能被扫去和垃圾们在一起混日子。赵元佐基本上每隔几天都会收到沈青他们报回来的情况,对儿子的表现发自肺腑的高兴,当然对高文举也有感激之意了。

这个话题轻轻撇过,赵元佐知道这个妹夫虽然顶着个读书人的名头,其实骨子里却是个直来直往的豪杰,当下也便不再整那些云山雾罩的虚头,直截了当的提起了今天约见高文举的本意。

半个月前,驻扎在遂城的杨传永在城外倒行巡逻时,在路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个奄奄一息的倒霉蛋。出于军人的敏感,他当时就把这个人救回了城,等第二天此人被救醒时一看,这个大难不死的家伙居然还是个熟人,便是他两月前送往京城的契丹求亲使耶律文的随员韩平。

大宋与契丹之间总的来说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相持状态,两国之间公开的关系还是和平对等的,虽然说私底下两国的边境上总是不时的会发生一些打草谷之类的小冲突,但大局上却并没有完全撕破脸,而作为契丹的公开使节,耶律文一行人更是受到了两国最高规格的保护,如今看到韩平这副模样,怎么能不让杨传永意外?

拣回一条命的韩平向闻讯赶来的杨延昭将自己的悲惨遭遇讲了一遍。原来,那天耶律文在汴梁城中大败亏输,丧家之犬一样的返回了契丹境内。一路上,为了掩饰自己和萧伏虎二人的鲁莽举动给这一次行动带来的损失,耶律文和萧伏虎便制定了攻守同盟,将自己这一次在汴梁的遭遇改头换面设计了另外一套脚本,并且要求韩平与他们统一口径。

这个新版本的汴梁之行中,南朝状元高鹏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口蜜腹剑的小人,用种种卑鄙的行为将耶律文和萧伏虎两人骗的团团转,以致于耶律文痛失求亲资格,并因此让夏州使者产生了误会而导致了会谈失败。至于萧伏虎对高文举的刺杀,更是被描述成了高文举仗着是自己地盘,主动上门来挑衅,萧将军为了顾全大局忍辱负重却最终被伤了两名手下,迫不得已,自己一行人这才匆匆北返。

了解了一下耶律编剧的这个新剧本,被动出演龙套的韩平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异议,他认为如此不负责任的说法在两国邦交事件中必将会导致无法预料的结果,为了避免发生比较严重的误会,是不是把真相向决策层透露一下?韩平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他心中国家的安危远比个人荣辱要来的重要,可以说是纯粹的一片公心。可他却忘记了一个很严重的事实,此次出使北朝,正副三位使者,正使耶律文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高文举的口才和学识。右使萧伏虎在高文举的兵器前铩羽,最后还被人当场生擒关了好几天黑牢。唯有他自己一点错都没犯。而更要命的是,那两位虽然年轻,却都是皇亲国戚,一位是皇帝的族弟,一位是皇太后的内侄。而他只不过是个出身普通的汉人官员而已。

于是,被怀疑有可能会出卖两位贵族的韩平在茫然中杯具了。当时的韩平正一心一意想要琢磨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在即能不改变真相又可以不伤害两位贵人的前提之下,将南下的经过汇报给太后和陛下。突然就被同行的契丹武士不由分说给关押了起来,而且他很震惊的从看押他的人嘴中听到了耶律文即将要对他下死手。

意识到自己犯了个愚蠢错误的韩平,为了保住性命,当夜就寻了个机会试图逃跑,结果被人发现,一路狼狈逃蹿,当身受一箭的他终于逃出生天之后,很沮丧的发现,自己竟然又逃到了两国的交界之地。一点都不意外,追兵很快就出现了,韩平为了活命,只好狼狈南逃,最终在东绕西绕逃到遂城外时昏厥,被巡逻经过的杨传永救回了一条命。

得知这个消息的杨延昭前后一联系,感觉耶律文这个小人此去一定会翻弄是非,这么一来,两国都已陈列了重兵的边境极有可能会爆发强烈的冲突,他不敢马虎,连忙将消息传回了京城。得知消息之后的赵恒很自然的向边关诸镇都传发了备战的旨意,而赵元佐之所以叫高文举过来,则是因为韩平说自己有个很重要的消息,可他只愿意对高文举说。

得知韩平因为伤势比较严重无法行动,如今人还在遂城杨延昭的军营中养伤,高文举心里挺纳闷:“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主角模式?要什么来什么?早上还在那发愁要不要随着刘霞一起走一趟真定解决了李惟熙呢,下午就有人送上出差的机会了?”

为了对付十月中就已经迁回真定老家生活的李惟熙,高文举这几天和刘霞一起制定了好几个计划,当然也包括研究周边的环境关系了,根据从朱氏兄弟和龙呤云早前安置落脚点之后采集回来的消息,他清楚的知道,杨延昭的军营所在距离李至老家所在的小镇只有短短的五十余里,如今赵元佐拱手为自己送上这么个机会,哪里能轻易放过?自然一口就应了下来,搞的不明究里的赵元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连声抱歉着说本来在他尚未实授官职之前不应当让他如此劳累的,可一来这个韩平身份特殊,极有可能挖到些好消息,如此机会不可错过。二来他现在也算是自己人,这大宋的江山多少也算是自己的家事,既然是自家兄弟自然就当仁不让了。

高文举假意谦让一回,顺水推舟的又捞了个赵恒亲笔所书的秘旨,旨意上许他在边关若有所见时可便宜行事,这多少就有些钦差大臣的意思在里头了,原本还挺得意的高文举稍一思索就意识到了,赵恒这是为了以防万一,担心若是契丹大军真的在耶律文的翻弄之下突然发动袭击,到时候高文举有了这道旨意在手,以他的能耐,多少也能起些作用。

一想到这个原因,高文举心里的得意自然就消失了,他这次极有可能会亲眼目睹一次这个时代的战争,身为一个曾经多次经历现代热兵器小冲突战斗的职业军人,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亲身经历一次这种动辄上万人参与的战争更让人兴奋的呢?一瞬间,高文举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颇有几份期待战争的到来了,他为自己这种枉顾他人生命的想法感到几分羞愧,可是一转眼马上就将这点羞愧抛到脑后了,无论你愿不愿意,战争都是和平的伴生物,这一点,无论何时,都不会有丝毫改变。他现在唯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在处理好公事的同时,安排好刘霞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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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举带着刘霞,在赵元佐派出的安定国和赵恒派出的鲁洪两位代表着皇权的随行人员匆匆上路了。()家里面,为了掩人耳目,白布衣暂时客串的装成高文举的样子在高升坐镇,至于如何使人相信他就是高文举本人,高文举并不担心,身为一个游历江湖多年的活神仙,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那可就白混了。而白布衣正好可以借着这个身份光明正大的全面接管高升客栈,趁此良机好好的将他感兴趣的神秘之所都好好的查探一番,自然没口子应了下来,悄悄与龙呤云等人开了个会之后,高文举连夜就赶到了开封府,次日城门一开,一行人直接从金光门出发,一路向北急驰而去。

从汴梁到遂城,直线距离就差不多七百里,加上路上的三折两弯,差不多有九百里之遥,军中的情报人员由于有重任在身又兼之沿途军驿极度完善,而北面边境又是大宋的重中之重,因此,一般有什么紧急军情,一个八百里加急,一日夜便可从边关直达禁中。但高文举一行并非此种情况,按理来说,似这等身负皇命的钦差大员出行,一般光是排场就够让人眼晕的了,一天能走个七八十里已经是极限,因此,赵元佐给高文举当时的原话是让他尽量在年前赶回来就行,毕竟快过年了,估计契丹人也要顾忌一下天气的情况,就算有什么紧急情况,真的想要发动攻击,那也得等到过了年开了春吧。

一行二十人,十五六名骑马的随从,还有两名驾车的车夫,高文举和刘霞两位重点保护对象被安置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车厢之中,由于正是北风正紧的时候,这时候的官道又不甚平整,马车也没有减震效果,一早出发之后,为了照顾在车厢中的高文举二人,队伍走的很慢,到正午才离京不到五十里,大家停下在个叫阎家寨的小镇打尖。下了马车的高文举一问情况,顿时郁闷了,赶了大半天路,到现在居然还在封丘县的地盘之内,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还没离开京城的范围呢,照这样的速度下去,等赶到遂城岂不得过上十天半个月?真要花这么久的话,恐怕坐在让别人眼红的那种马车上也要被摇的散了架。

匆匆在路边的小店用过一顿热饭,高文举决定下车骑马,尽最快的速度赶往遂城,虽然随行的几位侍卫不明究里,可听到他的提议之后多少都有几分怀疑的意思,不说别的,就这半天的马车都受不了的人,居然也打算骑马顶着北风赶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他们人微言轻,虽然心里不爽,却也不敢反驳,只把目光向自己的头领鲁洪来看。

真着高文举和刘霞在小店里换衣服的空档,鲁洪很为难和向老安提了一句,是不是劝劝这位爷,要是真的照他的说法,换了骑马赶路,回头再要是感到不舒服或者受不了的话,可就没法子了。因为高文举方才已经拍板决定让两个马夫掉头将马车赶回京城去,他不坐这玩意了。到那时,上哪给他再找一辆比王府的马车更舒适的车去?

鲁洪不认识曾经在太宗身边做了近十年护卫的老安,只是官家派他们一行出来之前曾经当面吩咐过,此行一切都要听从高大人的命令,如果遇到有什么拿捏不下的,就先和南衙的老安商量一下,千万不要当面和高大人顶撞。他们一行十六人,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禁军将士,奉了皇命护卫钦差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就算是钦差大人让他们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会退缩,可也不能由着这位爷胡闹呀,他自己受不受得了都在其次,要是因为他的胡闹坏了官家的大事可怎么好?一个状元郎,带了个小书僮,居然也想学着他们这些习武之人骑马赶路?这太让人难以理解了。

老安其实早就有让高文举骑马的打算了,他知道以高文举的身手和脾气,肯定受不了马车这种慢吞吞的速度,这又不是郊游慢点无所谓。可他却多少有点担心高文举的这个书僮,以他的见识,自然不费多少劲就能看出来这丫头是女扮男装,但是他自己也明白这位爷的身份比较特殊,在两位主子眼里也有些不太寻常,谁知道他带的这个丫头到底有什么用意呢,也就闷声大发财不闻不问了。如今见高文举决定换马,他是一点疑问都没有了,就算高文举提议用腿跑,他也不会意外。因此,听到鲁洪的疑问时老安并没有向他解释什么,反而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只要保证你的弟兄们能跟得上高大人的速度就行。

鲁洪被这一句话顶的有些不舒服,同时听到老安这番话的几个兄弟也多少有些郁闷,心中便存了让高钦差吃些苦头的玩味之意。大家都是久在一起的兄弟,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的达成了默契,只将自己的装束仔细检查了几遍,暗自开始计算要在何时何处开始提速好让高钦差明白世上的事并非他想你的那般容易。

不一时,换过装扮的高文举和刘霞出了门,一点机会也没给这些存心想要让自己一个教训的好汉,直接用老大的口气下了命令:“全体上马,今晚我们在邢台驿站投宿”出发之前他已经仔细的研究过了地图和沿途的驿站分布情况,原计划今天要赶五百里路,结果都半天了才走了四十里,这不能不让他一肚子邪火,火到甚至根本没有问从未骑过马的刘霞受不受得了。

鲁洪等人很不以为然的跟着他出站门牵马,那两个驾马车的家伙还有些委决不下,却被老安挥手一鞭吓的驾车就跑,能顺风往京赶,谁鬼迷心窍了才愿意跟着顶风去边关呢。

从未骑过马的刘霞,丝毫没有初次骑马时的紧张和恐惧,在她眼里,高文举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容置疑的,她看到高文举有意在认鞍上马的时候放慢了动作,明白这是他在示意自己照着学习,只是开始时稍微有些不适的刘霞在出了小镇之后就熟悉了这种感觉,很主动的双腿轻轻一磕,超出了高文举半个马头。

很默契的收到了信号,高文举顶着拂面如刀的北风大声喝道:“老安前头带路全体都有加快速度,天黑之前一定要赶到邢台”

鲁洪和他的弟兄们对了个眼神,心中微微好笑,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天黑前到邢台?从这里到邢台可足足有四百里的路要赶真当赶路就像你们这些才子在纸上用笔一画那么随意么?且看看呆会你如何的叫苦连天吧

不过他们注定了看不到高文举叫苦连天的那一幕了。在鲁洪等人从最初的好笑,到随即而来的惊愕,一个时辰之后转而变为震惊的心态变换之中,那个看着老态龙钟的南衙老头安定国,居然始终保持着领先所有人一个马身的状态,高文举和鲁洪一左一右将刘霞夹在中间紧随其后,整个队伍很自然的排列成了一个由老安为首的楔子,顶着呼啸而来的北风疾驰了一个时辰才稍稍放缓了速度。

鲁洪等人这回再不敢露出任何轻视的心思了,他们很明白,现在放缓速度并非是人家受不了了,而是在缓解马匹在高强度冲刺之后的疲劳,这才是真正的好骑手应有的表现。果然,缓慢的速度只是持续了一刻左右,队伍便再度提速了。在经过沿途的几个小镇时,身为禁军一员的鲁洪再一次开了眼。

小镇的城门口,几个手持武器的士兵正抱着身子在门洞里来回跺脚取暖,由于处在边关到京城的要道上,像这种小镇上的守卫也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即使在如此严寒的天气中,依然有士兵坚守着岗位。看到有马队前来,马上将手中的武器竖起大声喝问:“来者何人?下马验引”这时候的过关证书叫做路引。

而老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只是稍稍放慢了速度,距离门洞尚有十余丈的时候,左手一扬,一块黄灿灿的金牌就脱手飞向了那个喝问的老兵面前,那老兵下意识的伸手一挡,厚厚的鹿皮手套包裹之下依然觉得隐隐生疼,可见这一掷力道之劲。目光一扫之下,顿时神情为之一顿,连忙大声喊道:“快,拉开拒马,清出道来”这是遇到有紧急军情之类的情况发生时才会有的应对,好在这几年契丹人老在那边闹腾,大家都习惯了,虽然天冷,却还是第一时间就将道路清空了。

鲁洪等人跟在放慢了速度的老安向后策马进门,却看到边上站立的那几个老兵一脸肃穆,居然在向自己一行人施了个军礼,顿时越发的好奇了起来。他没看清老安是怎么弄的,反正好像他的马从老兵身边经过时,老兵手里那块金牌已经不见了,很显然是老安收了回去,可整个过程从那老兵喝问,到自己一行人进门,整个马队居然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速度也只是稍稍影响了一些而已。由于天气寒冷,小镇的街道上也没几个人,马队速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很快就穿过镇而过,一路疾驰而去了。

小镇南门门洞处,几个费力的将拒马又摆回门洞当中的士兵向那个依旧出神的望着北去马队的老兵好奇的问道:“骡子叔还看呐?人早走了叔,他们是什么人呐,怎么您老那么紧张?哎,平日就算有军报也是先北后南的,怎么今日先从南边来了?”

被呼为骡子叔的老罗失魂落魄的摇摇头,半天也没言语,脑海中却浮现出了好多年前两国交兵之际,太宗御驾陷入敌营,一群只有不到六十人的小伙子,浑身浴血,在契丹大军中保护着太宗杀出重围的情景……许久之后,老人才从几个年轻的小兵不断的问询声中回过神来,露出一个神气的笑容:“你们懂什么先从面边来,那是京里有主意了好事来的,瞎嚼什么舌头”

一个小伙子搓了搓手道:”叔,这伙人是什么来头?您老怎么那么看重呀?咱这拴马镇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您对谁客以客气过。“

老罗伸手将那小子打了个趔趄:”小兔崽子你懂个屁你才见过几个人,就收这么说老叔回去叫你老子送两坛好酒过来,老叔这两天有个远处的熟人要来,要再敢拿掺了水的来糊弄我,看我不拆了他的招牌“

笑骂打闹声中,门洞又恢复了平静,老罗很自然的摘下厚厚的鹿皮手套,右手好像取暖一样揣进了怀里,贴身的地方,一块与老安那块金牌样式相同的金牌正随着心跳轻轻的颤动,老罗温柔的抚摸着那块带着自己体温的金牌,眼睛望着老安一行人绝尘而去的街道,喃喃道:”老伙计,你可一定得活着回来啊,这一回,咱们一醉方休“

鲁洪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老安那面金牌一路上亮了很多次,却并非是在每个关卡都亮过,静下来仔细回忆一下,每次他亮金牌的所在,似乎都有着极为特殊的战略意义,而且每个看到这面金牌的人,所反应出来的应对能力都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厢军素质,这个发现让鲁洪吃惊不已,对老安越发好奇了。

有老安打头,高文举一行人很顺利的穿城过镇,居然堪堪在天夜之际赶到了邢台军驿,下了马的鲁洪等人在看高文举和安定国时的眼神,早已没了早前的桀骜之态,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人家一个文官,一个书僮,另外一个老管家,三人的表现实在是让他们这些整天标榜自己是禁军精锐的人汗颜。

第一次骑马就顶着西北风急行了将近四百里的刘霞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当高文举晚饭时问她时,得知她居然在这大半天的功夫里喜欢上了这项运动,这让学了半个月才逐渐掌握骑术的高文举深感惭愧,不过这也是好事,他没有必要去过多追究,毕竟刘霞有着比自己当初要优越许多倍的条件,有飞龙堂的灵药辅助,再加上自己改良过之后的潜能激发训练,能这么快上手也在情理之中。

次日天色刚白,一行人便匆匆上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再有异议了,而鲁洪一干禁军精锐经过一夜休整之后,虽然身体已经显出了些许不适,但在这种环境下,也没人好意思开口,而这一天,行进的速度和路程,较前一天都有了相对轻松的调整,毕竟今天只剩下一半路程了,也没有必要像昨天那么赶了,一路上也就轻松了许多。一行人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遂城的威虏军军营。

见到风尘仆仆的高文举,杨传永非常吃惊,连忙将一干随从安顿好,带着高文举本人去见自己的父亲杨延昭。

与这位传说级的人物相见,高文举多少有些小紧张,一个是杨延昭在后世的影响太大,二来他也算是高文举的亲戚。宋太祖赵匡胤禅了后周江山,对后周宗室柴家上下极是重视,不但给了他们很隆重的身份待遇,甚至还将他们当成了自家人看待。周世宗所遗的子女,皆以皇子皇女呼之,完全的当成了自己的儿女一般看待。虽说到了太宗时期,柴氏一门的待遇稍微差了些,但赵柴两家通谱的名分却没有丝毫改变。

而杨延昭的妻子,正是世宗之女翌祥郡主。照着赵柴两个的辈份一算,翌祥郡主也算是寿昌的堂姐,杨延昭也就成了他的便宜连襟,喊一声姐夫也是当得的。不过眼下这边还没成亲,自然只能以公论为主了。而且,身担朝廷重任,没有几个人真的会把那所谓的亲戚关系看的比国事还重的。

看到这位正当壮年的将军向自己行礼,高文举连忙还礼,开玩笑,虽说一品太平绅士这个虚头爵位可与三品官相比肩,而杨延昭如今只是个四品的团练使,但人家那可是实打实的军功,玩命换来的,和自己这个拿钱买来的玩意不可同日而语。但世上的事就是这么扯淡,不管你怎么玩命,官大一级就能压死人。杨传永因为年少可以不顾忌这些,可杨延昭是一个在太宗朝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手,又怎能和儿子一般幼稚?且不说人家官比他大,文才比他好,就算啥玩意都不是,人家此次来可是依了皇命的钦差,礼数上当然不能有丝毫马虎。他那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倒真让高文举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番虚头巴脑的礼节之后,高文举总算能坐下来和他谈正事了。高文举也不客气,他知道和军人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了当。于是几句开场白过后,马上话题一转就扯到正事上,他要尽快见一见那位正主韩平。杨延昭久经战阵,几句话下来,就发现高文举这个买过绅士头衔的状元郎的确不是一般人,直来直往的性子很对自己的脾气。不过他还是依着惯例问了一句,高大人一路劳顿,是不是歇上一晚,明天再见?高文举一点不含糊,执意要去见见,并且很诚恳的说了一句,那个韩平既然知道那么多契丹的事,估计能挖出不少料来,搞不好会涉及到紧急军情,岂可延误?

半个时辰之后,一口水还没喝过的高文举见到了正在养伤的韩平。看到高文举走进自己的房间,正在灯光下翻看一本不知什么书的韩平脸上露出一个很值得玩味的表情,很郑重的说道:”韩平果然没看错人“

高文举狐疑的问韩平,为什么非见自己不可,又有什么话非要讲给自己不可。韩平说自己只是为了保住性命罢了,他知道两国关系很差劲,害怕自己将情报说出来之后会落得个卸磨杀驴的下场。但他曾与高文举有过一面之缘,感觉高文举是个可以依赖的人,而且也有能力为自己将来复仇创造条件。他要用自己的情报来换取高文举的庇护,哪怕为奴为婢也无所谓。

这就让高文举有些拿捏不下了,他看了一眼就陪在身边的杨延昭一眼,貌似很随意的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韩平脸色一重:”我用遂城的安危和城内五万军民的性命来证明“

高文举和杨延昭对了个神眼,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担忧,连忙接着问道:”此话怎讲?“

韩平向后轻轻一倒,靠在墙壁上努力的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字一板的说道:”腊月初八,契丹十万大军将来攻打遂城“

高文举和杨延昭顿时大吃一惊,因为现在已经是初五夜里了,距离腊八,仅仅剩下两天时间了。而如今的杨延昭,手头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五千兵马,这种情况,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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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今年开春之后,契丹就在边境一带屯了二十万大军,搞的大宋全国上下都紧张了好一阵子,都觉得契丹这回又要南侵了,少不得又是一场大战。(

谁知道左等右等,过了几个月却等来了契丹使者通知他们将国号“辽”又改回了契丹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外交消息。而随后的事态发展也让大家摸不着头脑,契丹大军驻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派出了外交使臣与大宋联络,搞的好像真的要和大宋搞友好睦邻居关系,大家和平共处一样。换了个国名,送上了国书,但并不代表着大宋就可以把这么个整日虎视眈眈的邻居当成可以信赖的朋友了,那二十万大军可不是摆在那里让你欣赏的,为了及时应对,宋军也做了相应的调整,而且还是下了大本钱,绝对的重视。

仅以临时成立的镇、定、高阳关行营战区为例。便布置下了步、骑混杂总兵力达到了十万人的大阵。以原延州路都部署傅潜为都部署,总领北面战事。以宿将张昭远为其副手,宦官秦翰监军,田绍斌、石普、杨琼三位能力出众的将领听其调用。其次东面和西面都有相应部署。可让人纳闷的是,契丹这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一带居然出奇的老实,甚至连往日的常备项目打草谷也不见出现了。如此反常的情况更是让宋军上下揪心不已,但人家不来打,你总不能主动去约战吧,要知道现在的宋军早已非太宗北伐前的那种境界可比了,虽然人数较之前多了一番还不止,但战斗力却连之前的一半都赶不上。以昔日那种战斗力,太宗陛下御驾亲征尚且两次折戟,何况现在这些少爷兵?

就这么着两军一直遥摇相望,却出奇的平静。眼看着今年就要过去了,天气又这么冷,而韩平这时候居然抛出了如此令人震惊的消息来,怎么能不让人意外,这个意外甚至远远超过了当日契丹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边境本身之举给人带来的感觉。

高文举见他一脸郑重不似作伪,追问道:“你如何能肯定,他们一定会进攻遂城?为何又肯定会是腊八当日?”

韩平苦笑道:“其实这早就是既定之策了,我们此次出使汴梁,目的便是趁机与夏州约定一同起兵,如今夏州那边没能谈成,估计此次南下终将无果。但二十万大军云集于此,所耗非小,他们肯定会寻个法子找些补偿的。”

高文举不解的看了一眼杨延昭,后者露出一个很苦涩的笑容道:“遂城虽小,却是大军粮草辎重屯集之所,契丹人,这是摸准了咱们的脉络啊。不过我很奇怪的是,遂城所处并非最前沿,东有傅大帅十万大军枕戈待旦,西有代州信安军据天险以逸待劳,遂城虽小,但城高墙厚,也是易守难攻之地,他们为何会选这里呢?”

韩平平静的看着他道:“若是换了你来统兵,你会选遂城下手吗?”

杨延昭摇摇头:“遂城虽小,却是绝地之形。若是输了,便是契丹这等国力,也得大伤元气,此消彼涨之下,保不齐两国之间的关系就要掉个个,变成我攻彼守了呢。以萧太后的英明,她不会想不到此节关窍。岂会由得大军如此胡闹?太冒险了,只要遂城撑过三五天,东西两面都会有大军前来策应,到时候岂不被包了饺子?若真到了那步田地,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我不相信契丹人会如此冒进,这是在拿十万大军的性命在赌博嘛”

只这一个称萧太后英明的说法,就让高文举对杨延昭又多了一层佩服,果然是传说级的人物,对敌方的人也丝毫不吝惜赞美之辞,由此可见,他并不像这个时代的普通人那样,只是一味的贬低对手,而是真正的研究对方,并且很客观的正视对方实力的。只有这样的将领,才称得上合格的将领,才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得出错误的判断,这是极为难得的。

韩平很明显对杨延昭的反应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很平静的接着问道:“若是遂城撑不过三五天呢?又或者,东西两面的大军都来不及策应或者不敢出兵呢?”

杨延昭稍一思索,猛然抬起头来:“你是说,他们会同时向东西两方出兵,但最终的目的,却是遂城?”

韩平点点头:“二十万大军一齐出击,又要让边军前后左右互相策应,如果不提前约好时间,可是不太好协调。至于为何是腊八,就要问杨将军你自己了。”

高文举纳闷了,他感觉自己的思路明显有些跟不上趟,又望了一眼杨延昭,希望他能为自己解惑。

果然,杨延昭脸色顿时变的难看了起来:“难怪你能如此肯定,原来我们的底细都已被摸清了。”

看到高文举还是有些迷糊,连忙补充道:“上个月底,有一批粮草辎重和军饷才刚刚送入了遂城大仓,这些东西的交接要到腊八才能有结果。各军前来领取的也得等到过了初十,也是为了与年底发饷攒到一起图个吉利。这也是军中惯例,只是今年各处所驻兵马较往年多了好几倍,物资自然也相应的多了几倍。”

高文举明白了,这也就是说,腊八这几天,遂城的大仓里是物资最多的时候,难怪人家要对这里下手了。连韩平这样的人都知道的这么详细,可以肯定,这个消息**不离十了。那么,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向东西两方的大军做军情通报,并请求出兵协助才是。可仅仅凭着一个契丹国的逃犯这么红嘴白牙的一阵白活就随意调动兵马,是不是有些太过儿戏了?可要是不通知,人家一打过来,凭着杨延昭手头仅有的这五千人,能撑得住吗?再说契丹人如果真的打过来,人家以骑兵为主,又是攻城方,完全掌握着主动权,到时候就算两边闻讯赶来,还来得及吗?

韩平将这个重磅炸弹般的消息扔给杨延昭之后,便不再言语了,杨延昭再问了几个细节问题,确认了他的消息应该没错便匆匆离去了。他也很明白,韩平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把高文举找来,绝对不会只是要当着他的面透露出这么一道军情这么简单,肯定还会有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事情要说。至于说到契丹来打劫遂城的消息,恐怕也是这家伙为了表示对自己父子的救命之情做的一点回报之举吧。这种情况下,自己当然还得是回避一下的好。

杨延昭离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靠着墙壁坐在床上的韩平和坐在床对面那张椅子上的高文举四目相望,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两人对看了好一阵子,韩平突然一个骨鲁滚下了床铺,直挺挺的跪在高文举面前,一个响头砰的磕在地上,那一声响听得高文举直抽冷气:“你这是何意?”

韩平沉声道:“韩平出身卑微,今被契丹皇族王室污以叛国之罪,恐终生再无洗白之日,然平一生光明磊落俯仰无愧,忠君爱国之心天日可表无端受此污蔑,实难心甘此仇若不能报,有何面目苟活于世?然当此两国对峙之际,欲报此仇谈何容易平碌碌半生,阅人甚多,唯大人之风采气节为平所折服。伏念若图复仇雪恨,非大人不可图之。今平冒昧自荐为门下走狗,惟愿大人念平所受之磨难,怜念则个,只要雪了此仇此恨。平今生作牛作马为大人所驱,来世结草衔环再报大人恩德”

肉麻啊~饶是高文举这等脸皮厚到一定造诣的人,听了这番话也觉得有些面皮发烫。高文举很明白,韩平对他的认识最深刻的就是在禁宫中的那次会面,而那次见面中,他从头到尾几乎都没表现出什么正人君子的行为,用直白一点的话说,简直就是无赖的手段,尤其是在候宣的时候那番表现,更是称得上低俗。可现在到了韩平嘴里,就成了风采气节折服他人无数的英姿……这家伙不去搞传销真是亏了。不过他也很快就明白了韩平的意思,这家伙被耶律文那种小人暗算了,而根据他的认识,这个世界上,能对付得了耶律文这种小人的,似乎就只有自己这种无良人士了,事实上自己在这方面也有经验。这也就难怪他非见到自己不可了,说明他对其他人都没什么信心,同时也说明他对耶律文此人的认识很深刻,起码知道他的能力绝非一般人可比。

高文举并未第一时间就扶他起来,对于这么一个因为受了憋屈就要背叛自己国家的人,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托底的,但扪心自问,换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又当如何呢?思考了半天,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视契丹人如此,契丹人眼中之汉人亦是如此。在契丹那些贵族印象中,恐怕汉人也与他们不是一条心,那么想杀自然随手杀了便是。这种情况下,难道还要让人去对这么个野蛮的异族统治者效忠吗?而且这家伙貌似了解不少契丹人的底细似的,收到身边应该没什么坏处。再说人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来投奔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复仇而他不过一介书生,所谋所划,只要在自己掌握之中,他还翻不了天。既然这样,就不妨收下他再作计较。

叹息了一声,高文举轻声道:“你起来吧,你既已报信给了杨将军,也算是投效有功,只要我们撑过了这场劫难,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一口干的,就绝不让你喝稀的”响鼓不用重槌,聪明人也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只要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自然知道要如何摆正自己的位置了,否则也不配在自己手上混饭,更别提借机报仇了。

韩平闻言郑重的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方才起身,这便是认主的姿态了。这番仪式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正式的成为主仆关系了。

这位曾经的契丹高层精英在认主之后为新主子透露的第一条消息就差点让高文举掉了下巴:契丹军方的最高统帅,南院大王耶律休哥,那个被宋国上下深为忌惮的将军,曾经俘虏了杨延昭他老爹杨业的牛叉人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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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听到耶律休哥死讯的杨延昭完全震惊了:“那如今在契丹大军中坐镇的,又是何人?”

韩平道:“是萧太后本人,临时统领的是她的族兄萧达凛……将军,你怎么了?”

方才还很镇定的询问对方军情的杨延昭突然就变的失魂落魄了,两眼空洞无神的望着挂在迎面大墙上的地图,脸上的表情极度复杂,充斥着失望、沮丧、欣喜、悲哀、失落、无助……等等,若非高文举就站在他对面很清晰的看到了这一幕,他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如此复杂的表情居然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脸上。()

韩平问了一声,见他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也就沉默了。而高文举也没有出言相扰,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的好,毕竟,那个契丹人奉之若神明,宋军畏之如虎儿狼的耶律大王,是他的杀父仇人。让这位将军难得的失神一次,也由着他吧。

当听到韩平透露出耶律休哥死讯之后,高文举深知此时的一军统帅对战局影响颇大,不敢马虎,连忙揪着伤势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的韩平直接追到了杨延昭的中军帐中。此时,正在研究敌情的杨延昭尚未歇息,见到两人此时前来,情知事态非小,赶紧喝退了左右,亲自为二人奉上了热茶,谁知一杯茶还没喝完,韩平就迎面砸给他一个将他直接击晕了的重大消息。

隔了许久,杨延昭才悠悠的回过神来,而此时,他的双眼已是热泪盈眶了。韩平见状连忙轻声问高文举道:“大人,我二人是否回避?”他也知道杨业的事,印象中,一般人在听到杀父仇人死了之后,都少不得要祭告一番,这时候,有外人在场多有不便。

杨延昭却听到了这句问话,露出一个很尴尬的笑容摇摇头道:“不必了军情紧急,也顾不上那许多了。”说着又摇摇头一脸惋惜:“怎么就殁了呢?可惜了……”

韩平愕然:“将军……您不是应该盼着他……”自己说到这里也觉得好像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赶紧收了口。不过心里的想法却并未有丝毫改变。

高文举也是一头雾水,且不论私仇,就以两国关系来说,敌方阵亡一个重量级将领,那也是利好消息,怎么就可惜了呢?这却从何说起?

杨延昭看到二人的表情,毫不掩饰的举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脸肃穆道:“不瞒二位,耶律元帅是我杨延昭生平佩服的第一人可惜,再无与他交手的机会啦。”

两人恍然,原来这是高手的寂寞之感,正是传说中的惺惺惜惺惺啊。

然后,杨延昭接下来却又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依然猜错了:“但我所叹,却并非此事。我是可惜,契丹失了此人,必将导致大乱。而大宋失了如此一个对手,也必将迎来连绵不断的战争。无论两国之立场,耶律元帅乃是世间伟丈夫,真正的军人没了此人,两国之间的平静必将不再,大战将起,生灵涂炭在所难免,这才是我真正可惜的原因。”

韩平望了一眼高文举,马上很主动的起身一拱手:“小子愚钝,敢请将军解惑。”高文举很欣慰,这家伙果然很上道,知道什么时候替主子说话,有前途不过这种小人也要越发防范才是,否则一旦让他得了势,难免不做出些李至那样的事来。

杨延昭示意两人坐下,一脸神往的说道:“耶律元帅,本是文官出身,但他在战功却当世无匹虽然他是我的杀父仇人,但那是两国交兵,胜败本就寻常事,我也怪他不得。并且,那次北伐,实是我大宋主攻,他也是尽忠职守,并非私人恩怨。你们现在都清楚,大宋与契丹两国之间的兵力相差多少或许没人说的清,但这十几年来一直是契丹主攻,大宋被动防御却是铁一般的事实。而二十年前,这种情况恰恰相反,总是我大宋主动出击,而契丹被迫防御。将两国之间形势彻底扭转的,正是耶律休哥有此人在,契丹便如同一座大山一般,堵在我们收复燕云十六州的道路中央。太宗某日曾感慨说,休哥不死,燕云诸州收复终究无望。可见此人能力之强延照平生最大的愿望,便是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将他击败,一雪先父之仇可惜再也没机会了……“

顿了一顿,杨延昭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重新理了理思路道:”你们觉得我狂妄了?这也难怪你们都还小,不知道二十年前,我大宋兵力之盛……当年,太宗陛下御驾亲征,欲挟灭北汉之余威一举收复燕云十六州,兵锋所指,势如破竹可就在十余万大军兵临幽州城下,眼见大功告成之际,却被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改变了整个战场的形势。幽州城中的守军本来已全无斗志,却在幽州留守韩德让的指挥下硬生生撑了我大军半月之久。而这半个月,那个原本只是个守库房的耶律休哥力排重议,仅仅带了三万骑兵昼夜兼程驰援幽州即使在十十年后的今天,我依旧无法体会那一刻耶律元帅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因为,他带着那三万骑兵,赶了几千里路,居然连口气也不曾喘,就直接一头冲进了幽州城下的大阵之中……那一战,契丹人的血性被完全的打了出来,连太宗陛下自己本身也被耶律元帅差点俘虏了,三万疲惫之师对十万士气正盛的虎狼之师,居然完胜如此战绩,纵使孙武在世,白起重生,也未必如此就是那一战,彻底的扭转了两国之间的关系,从此契丹人再不惧怕我们了,几年之后,积蓄了二十几万大军的太宗二度北伐,依旧在他面前无功而返。自此之后,大宋士气一落千丈,而契丹人则越来越胆大,这些年,已经再也看不到我军主动出击的场面了。而这一切,全都是因耶律元帅一人所致你们说,这样的对手,值不值得尊重?“

高文举默然,韩平愣了半晌,突然起身长长一揖:”小人久在契丹,几年间便闻朝中诸公对杨将军赞赏有加,原以为多有不尽不实之处。今日闻将军所言,方知盛名之下无虚士也。“

杨延昭这时才想起来,敢情面前这儿还杵着一个契丹人呢。脸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摇手道:”此等虚名再莫提起,先前还以为先生言及契丹欲发大军攻打遂城或者有假,若耶律元帅果然已薨,而契丹又一直秘不发丧,便足以证明此事**不离十了“

韩平又郁闷了,怎么我先前说的你不信,一听说老对头死了你就信了呢?

杨延昭叹息了声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耶律元帅与我军相对峙几十年,从未枉杀一人,亦未曾有过丝毫主动挑衅之举。近年来名声已渐渐被风头正盛的萧达凛盖过。而我军上下,对元帅之敬重却无丝毫改变。如今,元帅尸骨未寒,萧太后便迫不及待要南征。哼哼,却不知契丹军中,若没有耶律休哥,兵力便是再多上十倍,也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难怪契丹大军驻扎在边关大半年都没有动静,想来那是耶律元帅在弥留之际在做最后的努力,想要把战争消弥于无形。可惜天不假年,他辛辛苦苦营造的这几十年安宁之境,就要被葬送在他苦苦辅佐的圣主之手了“

话说到这里,杨延昭已经恢复了自信,双手很有力的互击了一下道:”发十万大军来打草谷这种事,也就是萧达凛这样的蠢货才干得出。也罢既然你想占便宜,我就给你个大便宜让你试试,且看看,谁能笑到最后“突然一扬声:”来呀“

一名站在帐外执勤的小兵挑帘而入:”将军“

杨延昭自顾自的提起桌上的笔来刷刷刷写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向那小兵手中一递:”连夜将此信送往傅大帅处,讨了回信再来见我“紧接着,居然就当了高文举和韩平的面,接连的发出了好几拔信使,又将斥候探马的力量加强了一倍……等忙活完了这一通,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安排韩平回去歇息之后,杨延昭与高文举秉烛夜谈,两人在地图前对眼下的局势进行了全面细致的分析的探讨,越聊越觉得投机,等到不知不觉耳边已经能听到有公鸡打鸣的声音时,这才发觉居然聊了一整夜。两人索性洗漱一番,用了些早点之后又一同去晨练了一回。高文举这时候也知道自己在徐府空手宰了一头狼的事经过杨传永的口已经传到杨延昭耳中了,自然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

通过后半夜的交谈,高文举对杨延昭的认识又多了一层,经过杨延昭的解说,他才明白杨延昭为何要当着自己两人的面安排那些行动,原来杨延昭对这个韩平依然有些不放心。而且,杨延昭还向高文举说了个消息,这个韩平,与如今契丹国中如日中天的重臣韩德让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这么个人儿,居然叛逃了,能不让人起疑心吗?高文举得知这个情况,对韩平的防范意识便又加重了一层,想着寻个机会将这家伙的底细全挖出来才好,省得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晨练结束,天色便放亮了。老安带着鲁洪来寻高文举听候差遣,高文举突然意识到,遂城极有可能会爆发战争,自己眼下肯定是离不开了,刘霞的事,却还没有解决呢,高文举还不打算让她这时候就接触战争,连忙让人去喊了她过来,得先把她安顿好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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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霞对高文举的安排没有任异议,虽然她也察觉到了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她毕竟涉世未深,并不能从这些气氛中找到真相。(

而高文举安排他去的地方,又是她心中最记挂的所在,当然不会反对了。高文举让鲁洪分出一半人来随着老安一同护送刘霞,目的地是六七十里外,真定府地界的相桥镇,那里是李至的老家所在之处。老头这几年在朝里虽然也干过些不得人心的勾当,但却对家乡的人非常友善,修桥铺路的事没少做。尤其著名的是他出资为家乡修了一座规模相当宏伟的石拱桥,乡亲们便很念恩的把那座桥称为”相桥“,顺带着连他老家所在的镇子也改名为相桥镇了。可见老头在家乡的群众基础还是相当不错的。

龙呤云和朱家兄弟几个月前在当地寻找落脚点时便将这种情况反映给了高文举,并且很隐晦的告诉他,李至父子在家乡口碑极好,因此,扳倒老头的高文举便成了当地人嘴里的恶棍。这个消息让原本打算在当地开一家高升分店的高文举很无奈的放弃了这个计划。他知道自己和李至的事已经闹的天下闻名了,高升的名头若是传到当地人耳中,搞不好有人给门上泼粪的事都会发生。老百姓就是这样,他们才不管什么公理天道,大是大非,谁对他好才是实实在在的好人。高文举甚至还收到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小道消息,相桥镇许多受过李至父子恩情的人都在家里给老头立了长生牌位,得知老头被高鹏这个”奸人“所害之后,也在茅房给高文举立了个牌位。位置不同,待遇也有差别,每天给李至是晨昏三柱香,对高状元则是早晚两泡尿,就算咒不死,恶心一把也算是个心意。

高文举当然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这种情况下,也懒的去跟他们解释,只是确定了李惟熙已经回到镇上老宅居住之后,便悄悄的做好了行动的准备。而这次来遂城,凑巧遇到了有契丹人进攻的可能,为了不节外生枝,便将刘霞先行安顿去了镇上自家开设的小茶馆里去准备,顺便让老安将自己准备在那里的一套武器捎回遂城。

距离相桥镇不过六十里,来回百里,又是老安带队,半天功夫就返回来了。与他一前一后返回的,还有连夜去傅潜军中报信的信使,傅潜的军营距离遂州仅仅百余里,回来的当然快些,去代州雁门关各处的信使尚未回来。看了傅潜的回信,杨延昭板着脸一言不发,高文举不用问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估计援兵没戏了。想想也是,人家凭什么相信你这边一个契丹逃犯的话?再说十万大军就算要动起码也有些动静,军中的斥候探马都没反应,光凭你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让人家发大军来策应你?实在是太天真了。不过杨延昭原本也就没抱多大希望,他送这趟信不过是希望大军那边有个心理准备罢了,起码打起来,收到消息出兵的时候不至于太仓促。

傍晚的时候,几路信使全都返回了。但看过回信的杨延昭脸色并未有多少好转。很明显,他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几位大佬的足够重视,反而被人家回信讥讽了几句,被人嘲笑倒无所谓,杨延昭最担心的还是他们这种态度之下,如果大战爆发,能不能来得及反应。他将手下比较重要的将佐都叫进了中军议事,同时也请了高文举列席了会议。看到那些将佐们极其不友善的目光,高文举也苦笑不已,这就是眼下大宋军队与朝廷之间的关系写照了。所有掌握军权的将领们,最不待见的就以属皇帝派来的钦差了。在他们心目中,皇帝那边来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不是来当监军,就是要剥夺自家将军的军权,要不是就是来寻谁的晦气,总之没什么好东西。

杨延昭也没有心思向大家解释高文举的来意,毕竟韩平的身份事涉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在会议上先将各营的任务着重强调了一下,然后又宣布了即刻加紧城防的命令。同时宣布了一个让高文举很诧异的筛选方案:“凡军中士卒,父子俱在军中者,父归;兄弟俱在军中者,兄归;独子无兄弟者,归养。”只这一条一宣布,众将马上就变了脸色,他们很清楚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一般来讲,只有在抱着必死之心上战场前才会有这种决定出炉,可他们眼下丝毫大战的消息都没听到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没说的,高文举这里又汇集了几道很不友好的目光,得,人家把他当成那个扫把星了。

杨延昭之所以懒的跟诸将解释,是因为他已经决定会议结束之后就安排人护送高文举离开,毕竟高文举是本科状元,前途不可限量,没有任何必要让人家陪自己在这里冒险。可在随后的任务分派中,杨延昭却受到了诸将的抵制,没任何一个人愿意护送这个书呆子回京,在他们看来,战前脱离战场,那就与逃兵无异,这是任何一个军人也无法忍受的耻辱,甚至还有人冷言冷语的嘲讽了高文举几句,大意无非是这么个绣花枕头,大战将起之际,跑这儿来添什么乱?人家能来,自然也就能走了,不是还有护送他来的禁军精锐嘛

高文举这才察觉,敢情杨延昭这支部队,居然连禁军的编制都不属于,他们不过是一群边兵,属于厢军编制。难怪杨延昭给各方大佬报信人家爱理不理的了,档次太差。他们现在这编制要搁在后世,就是民兵、保安团、预备役之类的角色。在傅潜的十万大军面前,他们只配给人家跑腿送东西,和民夫待遇差不了多少。

随后,杨延昭抛出了契丹人极有可能发大军来攻的消息,不出秘料,众将没人相信。一是契丹大军驻扎之地距离遂城沿有二百多里,若果然有动静,肯定会有粮草调动之类的动静,斥候们不应当没有察觉。二来就算契丹出兵,这二百多里之间,尚有军寨十余处,真打起来,撑个十天半个月的问题不大。分析来分析去,总之没人相信契丹人会在年前发兵攻打地处要冲的遂城。

世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扯淡,明明已经有了确信,却不能拿出有力证据来使人相信,看到杨延昭一脸无奈的表情,高文举心中暗叹一声,难怪毛太祖曾言,真理有时候就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此事正当其时。他有心为杨延昭帮几句腔,可自己这身份尴尬,实在上不得台面,不出声都有人用目光试图将他射杀当场,要真的出了声,还不得马上引来众人的一致讨伐?

不过这时候主帅的优势就马上显现出来了,杨延昭用不容置疑的口气下达了备战命令,要求诸将马上回去执行,在筛选出来可以脱离战场的士兵之后,把他们组织起来,赶紧送离遂城,然后发动全城民夫,尽一切能力做应变的准备。

诸将散去,杨延昭只留下了两个人,向高文举引见之后,高文举得知这两个人一个叫杨星,一个叫岳胜,都是杨延昭的心腹。奇怪的是,并没有发现有杨传永的身影。问了一句才知道,杨传永眼下还只是个小小军头,不够资格列席这种会议。高文举明白了,这家伙眼下就是个实习军官,能让他带队执勤已经是走了老爹的后门了,再让他列席这种规格的军事会议难免招人非议。

用比较隐晦的语言将消息来源向两人讲解了一下,杨延昭这才向二人询问他们的看法。

杨星拱了拱手道:“将军,末将以为此信无论是谁透露来的,都不值得将军如此看重。今日是三九第二天,正是呵气成冰的时节,俗话说三九四九,冻破碌碡。这么冷的天,契丹人就算真有谋划,也未见得就能如期而动。而且,眼看就要过年了,军心正是最散的时候,契丹人若真要动手,应该早就动手了,又怎会等了大半年,赶到这冷冬时天才来下手?”

杨延昭又转眼看向岳胜,岳胜轻轻摇了摇头道:“末将不这么看。连你我都能想到此时军心松散,不宜出战,萧达凛久在军伍,又如何不知?但正是此种情况,才更能打一个措手不及正所谓军无常势,如何可以寻常心态揣摸契丹人?方才那几个蠢货居然还说若是契丹大军欲动,必有粮草消息传来,这分明是人云亦云的学舌之语岂不知契丹骑兵出战,从不携带军粮?几年未与契丹大军交手,连这点常识都不记得了?若将军消息准确,末将可以肯定,如今列在我们对面的二十万大军,早已非当日驻扎在彼处的那二十万汉军了。”

杨延昭和高文举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赞赏之意,这家伙一下就看到了关键点。虽然没有全中,却也**不离十了。因为韩平还说了个消息给两人,萧太后为了达到出奇制胜的效果,半年前驻在这里的大军用的是汉军,却在动手之前的十月期间,悄悄的用契丹精骑逐渐的替换掉了其中的一半人。如果真的发动袭击,肯定会以这十万契丹骑兵为主攻力量的。而契丹骑兵与汉军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出战,不需要粮草辎重。

杨星被岳胜这么一提醒,皱着眉头想了想,也觉得大有可能,但还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就算真的动手,这一路上十几处军寨,起码也能抵挡上几天,我们到时候向高阳关傅大帅求一支兵来,也不见得就会……”

“报~”一声清喝响起,打断了杨星的话,一个士兵匆匆而入:”将军孟副将回来了“

杨延昭脸色顿时一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风尘仆仆的汉子紧随那士兵匆匆而入,一看到杨延昭就连忙焦声道:”将军赶快备战北边要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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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匆匆赶进来报信的这位叫孟良,是杨延昭的副将,兼斥候首领。(

在所有人都不认为契丹会出兵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发现契丹人要动手的呢?说起来,又与高文举多少有些关系。

话说那日柳三变柳七少爷,自打与自家姑奶奶认亲之后,深觉往昔不曾在姑奶奶前一尽孝道很不应该,于是乎,借着热乎劲三天两头往徐府里面跑。这串门的时候,空着手总是有些不太好,他这里又有高文举这样的大财主做靠山,一时兴起就缠着高文举要他给自己置办礼物。高文举那时也觉得这个非主流老太太是女中豪杰,又与杨家有着不浅的关系,便有意结交,便让柳三变送了一支千里望和几支指南针,外加些小镜子急救包之类的准军用品给老太太。

柳老夫人一见那支千里望,顿时爱不释手,同时她也意识到了这玩意在战场上的用处。正把玩间,乖孙杨传永来找她辞行,杨传永只是负责将耶律文一行人护送到京就要返回驻地,老太太一思量,得,自己这把年纪了,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再好的东西留在手里也糟践了,索性送给乖孙拿去战场上还有个用。于是,那支千里望就到了杨传永手中。

杨传永得了这支千里望和一支小指南针,非常高兴,兴冲冲的拿给父亲献宝。杨延昭也不问这东西的来历,反而儿子孝敬老子的东西,用着天经地义,这还有啥好说的,马上就笑纳了。而孟良在杨延昭手下又有着比较独特的地位,这天看到将军把玩千里望,自然免不了要分享一下。一用之下,马上就动了心思。顿时翻起三寸来烂之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诱之以功利,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的找了个自己要去打探契丹兵马底细的借口,将那支千里望暂时借用了。

孟良出身原北汉国太原城中豪门大户,由于生性豪爽,与当时负责守城的杨业杨延昭父子相识相知,北汉亡国之后杨业父子归宋,孟良也随了杨业投了宋军谋了个出身。由于他的背景较别人都要强上几分,在做斥候打探消息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他没费多少劲就通过家族的生意环节与南下的女真猎人搭上了线,随着他们来往于大宋和契丹之间。由于女真人的先天优势,他们在两国之间一直都处于游离状态,两国对他们用来交易的老山参和兽皮都有需求,再者女真人也没什么气候,对两国形成不了什么有力的威胁,因此,女真人的商队在两国之间穿梭一直是最安全的队伍之一。

孟良搭上了这条线,很轻松的就混到了契丹大军驻扎的营盘附近,他寻了个机会在附近的山头上用千里望打探契丹军营,由于这时候没人能想到世上还有这种逆天的玩意,契丹人的大军虽然也做了些保密措施,但在千里望的帮助下,孟良还是很吃惊的看出了契丹军营中的一些端倪。首先,他发现了一直表现都很平静的契丹大军中突然多出了一大片简单营房,经过仔细观察,他确认了那是马厩,这说明对面驻扎的根本就不是步兵,而是骑兵,清点之后他发现,几处营盘中的马匹竟然高达十万余众随后,他又发现了契丹人突然加强了警戒,对来往行人和过路客商的盘点非常的严格,一般来讲,这都是为了清除敌方派来的探子的举动。

这两个发现就让孟良心生警惕,而在三日前,他们一行人在遭遇到一支搜捕韩平的队伍之后,他更是从那几个小兵的谈话中听出了大战将起的信息。左右衡量一番,孟良觉得这事八成错不了,连忙抽身南返。并且在沿途向各处军寨做了敌情通报,结果却是换来了许多顿的臭骂和讽刺。焦急之下,孟良也顾不上那许多,赶紧回到遂城找自家将军来汇报,希望能在对方下手之前做好准备,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听完了孟良的分析,杨星也没了最初的侥幸,马上向杨延昭请令,拍着胸脯保证将全力备战,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候尿性,看样子,他虽然眼光比不上岳胜和孟良,但胆气却是不差的。

与心腹之人统一了思想,杨延昭待这几位都出去之后,方才让人叫了杨传永进来,同时交给高文举一封信,托他转交给皇帝,吩咐让杨传永护送高文举韩平一行回京去。

只是杨传永这时候已经知道了遂城将有大战,哪里肯临阵脱逃,红着脸梗着脖子一声不吭,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很显然,他虽然不敢出言顶撞老爹,却并不愿意听他这道命令。搞的杨延昭很郁闷,板着脸又是一阵乱训,告诉他高大人是皇差,出了事自己爷俩担不起那个责任。

这下,轮到高文举郁闷了,想了想让杨传永退下去,自己将怀里揣着的皇帝密旨取出来给杨延昭过了个目。告诉他,大战将起,自己绝不后退一步,誓与遂城共存亡。搞的杨延昭相当感动,连声道歉不迭。这当口,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话都没用,重要的就是那个视死如归的劲头。而高文举之所以敢如此笃定,是因为他记得史书上对杨延昭寥寥无几的记载中,就有孤军守遂里这么个事迹。而且他也知道杨延昭和父亲一样,在守城这方面有着非同寻常的能力。

接下来,比较头疼的就是契丹的降官韩平了,结果把他找来一问,这位压根就没把十万契丹精锐当回事,也要留下来一同守城,并且告诉高文举和杨延昭,他这是打算用性命来证明自己的可靠性。退一步说,如果城破了,高大人不在了,他自己活着也没意思。如果抗过去了,有了这个事情打底,自己日后在大宋也好混些。虽说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可韩平说的这么直白,还是让高文举多少有些意外。不过人家既然表了态,再做那些儿女姿态说些矫情话反倒显得低人一头,这时节,多个人就多一份力量。高文举二话不说,就让老安将韩平编入了卫队,反正他的伤不怎么严重,要真的打起来,重伤都不下火线,何况他这点小伤。

初六一天就这么吵吵闹闹的过去了,临近晚间,士兵筛选结果出来了,全军五千士兵,符合条件的居然将近两千人。高文举对这个时代如此高度集中的父子兄弟同服役非常意外。雄雄的火把光亮中,五千人分成两个阵列默默的在校场列了队,没有人高声吵闹,没有伤感,想像中的生离死别般的痛苦场景并没出现,多少让高文举对杨延昭的治兵能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五千人的规模,居然听不到什么杂声,只有杨延昭沉着声讲了几句场面话,两千被选出来脱离战场的幸运儿就那么列队离开了,没有任何一个人回头望一眼,而站在原地那些将要上场与敌人拼命的士兵也很平静,没有一个人眼红另一半人的幸运,仿佛他们的离去就是普通的操练一般。

夜里,高文举躺在床上静静的回忆今天见到的一切,杨延昭得到各方大佬回复时的无奈、威虏军军官对自己一行人的敌意、在战情通报会议上的分歧、一些中层军官那明显不足的军事能力、筛选出来的士兵离去时那平静的表情……这些事一一在脑海中浮现,经过仔细分析之后,高文举终于知道了为何赵恒赵元佐兄弟对于军队掌控的渴望,眼下看来,杨延昭的确是一个能力出众的将领,无奈他手头这支军队却相当于是他自己的私兵,而军中有几位见到自己时明显带有谄媚迹象的军官应该就是赵恒安插到威虏军中的亲信,可惜这些人能力都不怎么样,这样子搞下去,只能让杨延昭一派更加鄙视朝廷,排斥皇差。难怪赵恒对教导营那么上心了,要是自己手头有足够的能力出众的基层军官,那么掌握军队就不是什么难事。看来,这军队里面的水,很深啊。

腊月初七,高文举带着老安在杨延昭的陪同下,巡视了遂城北门的备战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的观察这时候的防御设施。虽然也从许多城镇的城门中走过一回,可城墙上面的情况他还真是头一回见。而这一次,却也关系着自己或许也是许多人的性命,他不敢马虎。

遂城的北城墙长不过二十里,高约四十丈,顶部宽五丈,这在同等规模的城池中算是非常坚固厚实的特殊情况了,由此也可见遂城的战略意义非同一般了。宽大的城墙上,每隔大约半里左右便能看到一处箭楼,一队队威虏军士兵手持长矛弓箭等兵器在城头四处走去,不时的督促着正在城头忙活的民夫们加固各处,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抑扬顿挫的口号声充耳不绝,一片热火朝天的工程景象。

高文举甚至在一段女墙的防御处看到了几扇厚实的门板,走近了一看,滑不溜手的门栓处还拴着一条红布条,上写一行小字:“北城老街孙伯全,咸平三年腊月”。分明就是刚刚从百姓家里拆借来的。

天空中,厚厚的云层越来越低,压迫的天色也显得越来越暗了,细蒙蒙的雪雾将视野笼罩的一片白茫茫,一股十分压抑的感觉涌上心头,高文举抬头看了一眼城楼上空猎猎作响的“杨”字大旗,久久未动。发觉到他有些不对劲的杨延昭很关心的走过来轻声问道:“高大人,有什么不妥之处么?”

高文举收回目光,轻轻的摇了摇头,伸出右手平举在身前,感受着那星星点点的雪雾入手时的冰凉之意,喃喃道:“开始下雪了,今年冬天,很冷~”

(第二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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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来了

001来了

咸平三年腊月初八,腊八节,小寒第六天,三九第三天。(

岁在庚子,月属已丑,日当辛亥。岁煞正西,月煞正南。当值星宿,西方昂日鸡。宜订盟、纳采、会亲友,沐浴、上梁、开柱眼。忌立庙、嫁娶、动土。甲不开仓,申不安床。

这是黄历上对今天的注解。高文举对这些东西不怎么熟悉,饶有兴趣的听着杨延昭手下一个名叫潘静的文官捧着本黄历喃喃有声。打量了他一眼,见此人目光涣散,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分明是被大战来临前的这种气氛压抑的快要崩溃了。摇头笑了笑,起身出了门,举目向东方看去,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但并没有丝毫太阳的遗迹,酝酿了好几天的乌云依旧没有下雪的意思,只是偶尔会飘下一篷篷雾化了的白沫星儿,阴沉的天气将处于紧张备战状态的人们压的快要喘不过气。

一声声口令和号子从前方的城墙上传了过来,那是分成三班连着在城墙上干了好几天的民夫们正在紧张的为这座将要迎接战争的小城做着最后的加固。各种战略物资源源不断的被运上城墙,分散到各处。高文举站在距离城墙尚有两三里的街道上,依旧能感受到那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最后的战前会议在半个时辰前结束了,杨延昭已经先一步去了各处巡防,高文举等着老安将自己的那箱装备送过来的空档又写了几封信,交由鲁洪手下的禁军士兵做了一回信差。等到高文举写完了信,老安还没到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这个和他一样一直没出屋子的家伙捧着本皇历在喃喃自语。他对这家伙没什么好感,从那天的首次动员会议上开始,这家伙就一直在和杨延昭唱着反调,他觉得契丹人根本就不可能会进攻,就算进攻也不可能打到遂城,就算打到遂城也不可能那么快。总之一句话,他对杨延昭的备战极不满意,大到二千士兵脱离驻地返回太原,小到强征百姓家的门板棉被等物,一律被他批的一无是处。无奈他说他的,人家做人家的,两不相干,每每除了把他自己气的脸红脖子粗之外,并无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或许是今天的气氛特别凝重的缘故吧,大家早早的开完了会议马上就各赴防区去了,根本没人愿意搭他的茬,而他好像也从这种压抑的气氛中感觉到了大战来临时的征兆,破天荒的没有再出言挑衅。直到大伙都散了之后,这位名叫潘静的四品官员才努力的挤出了个笑脸试图与高文举搭讪,不过高文举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就顾不上理他。讨了个没趣的潘静只好从怀里取出一本书来自顾自的翻看去了,等高文举忙活了一通,将要准备的事情全都写信通知到各人之后,这才发现,这位好学的家伙手里捧着的,居然是一本黄历。

这下连高文举也不愿意再理会他了,扔下他一人呆在屋子里坐冷板凳,自己出了门,信步向城墙上走了过去。正坐在旁边差房的鲁洪等人连忙跟上,行动中还不忘记留下一人在这里等着接应老安。

高文举上了城墙,四下一打量,忙碌了两天的民夫们已经渐渐的停了下来,看来这两天已经将原定的战前加固很及时的完成了。一队衣着杂乱的百姓抬着几口大锅兴高采烈的送了上来,一边走一边高喊着吃腊八面了。高文举自嘲的笑了笑,他发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个腊八节居然都没能和平常百姓一样轻轻松松的在家里过,第一年是乘了船出海去抢占桃花岛,第二年忙着养病调理身子,第三年还跑前跑后帮着柳三变他爹张罗着筹办苏州海事衙门,好不容易进京考了功名,却被发配到边关来,正好还赶上了守城,这难道就是命?穿越者就得比别人忙些苦些累些吗?我不过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多赚点钱罢了,怎么非得要逼着我打打杀杀的呢?好吧,说实话我好像对这种事也挺兴奋的,这多少算是业余爱好吧。可那也得我自己选啊,凭什么就非得让别人安排着来?不能歧视穿越者嘛

抓起一把女墙角落里的尘土,轻轻一扬,高文举低声自语道:“风速每秒十米左右,风力应该在五六级之间。风向北偏西。正好是逆风守城,看起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大人”鲁洪很不好意思的叫了他一声:“杨将军那边和咱们打招呼呢,要不要也一起去来一碗腊八面?”

大家都知道高大人是南方人,腊八是所有华夏儿女共同的节日,但各地风俗又自不同,北方人吃腊八面,南方人则是喝腊八粥,吃面吃米各自有招。鲁洪看到杨延昭也捧着个面碗正在笑mimi和与自己打招呼,一时间食指大动,连忙提醒了高文举一句。其实早前他就知会过高文举了,早就在下榻之处为高文举特意熬了一锅腊八粥,就等着他开完会回去享用呢,结果他根本没回去,直接上了城墙不说,连那口特意从相桥镇带回来的箱子也让老安送上城头来。

高文举呵呵一笑,上辈子自己是正宗的北方人,吃惯了面食,腊八面,这东西在那时候已经完全失去了节日的气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流恋的。这辈子又成了南方人,几顿腊八粥又都喝的没滋没味。今天碰到了这么特殊的场合,哪里能就此放过?再说一看鲁洪那副样子,就知道他们也馋了,笑着一挥手,大家一起挤到了箭楼拐角,一人捧一只大碗,捞一碗内容丰富的小面条来呼噜呼噜的埋头奋战了起来。

“你说他们今天能不能冲过前面那十几座军寨?”说话的是杨星,军人就是这样,大家在一起搅一回勺把,马上距离感就淡化许多,尤其看到高状元捧着面碗那大开大阖的招式,大伙都觉得很顺眼,没人再把他当文人看了。原本在他面前说话时总是会稍稍避讳一些的军官们也放开了,就这么毫无顾忌的聊开了。

岳胜将手里的碗递给身后的小兵,意犹未尽的咂咂嘴,迎着凛冽的北风张望一眼道:“难说按老孟的说法,契丹人这回肯定是要动手了。韩平又说他们约定了在腊八当天发动攻击。若果然如此,单从距离上来讲,这不到两百城的路程,以契丹的骑兵速度来计算,正午之前肯定就能到城下。可这一路上毕竟还有这多军寨呢,若是他们一一破去,多少总得花些时间吧,我琢磨着,咱们至少得有个三五天的缓头。看着吧,等到边上狼烟一起,傅大帅那边还有什么可推脱的?三天时间,足够援兵赶到了。”

高文举和杨延昭也觉得有理,两人都没言语,静静的听着几位将领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契丹人的攻势和当前敌我双方的各种因素,鲁洪很识趣的没有靠上前来。

原本对高文举并没多少好感的孟良,自打听杨传永说了一次为自己立下大功的千里望居然是从人家那里得来的之后,那种明显流于表面的排斥感已经没有了,不过依然不愿意与他过分接近,总是下意识的要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这时候,这位一脸胡须的大汉正自得意的举着眼下在威虏军中独一无二的千里望向北方张望着,一边看还一边摇头叹息不已,也不知道他是在感慨千里望的效果,还是在感叹契丹人到现在还没见踪影。

一顿腊八面之后,大家的心情明显轻松了许多,正在缓解紧张的压抑情绪之际,突然从城墙的通道处传来一声暴喝:“杨延昭在哪里?”紧接着,几个衣冠朱紫的官员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之下上了城头。

“又是这个王八蛋”孟良根本没回头,嘴里却很大声的嘀咕了一句:“半个月连人影都不见,这时候跑来添乱”

高文举看到杨延昭一脸尴尬,低声问了旁边的岳胜一句:“这谁呀?”同时他也打量了来人一眼,来的一伙人中有一个他认识的,就是刚才在城中临时会议室里读黄历的那位,这帮人应该是一伙的。从潘静对那发话之人一脸献媚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人身份应该不低。

岳胜似乎有些不满高文举的提问,嘟囔着说道:“潘宁潘静的哥哥,官家派来的监军还不是官家不放心咱们威虏军,特意叫个人来盯着咱们。若是个正经人倒也罢了,这家伙一年有三百天都在北街鬼混,除了添乱就没干过正经事”

高文举自动屏蔽了岳胜将自己划归为监军一类人的态度,很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他根本不屑于和这种人打交道,再说自己身有秘旨,也犯不着与他理论,当下扭了头不去搭理。所谓北街,是人们对ji院教坊司一类场所的隐晦称呼,皇帝居然挑了个一年有三百天泡吧的人来做监军,难怪军中上下没人服气了。这种情况,能让这些用血和性命去拼博功名的汉子归心,简直就是开玩笑

“杨将军”潘宁一脸倨傲对着迎上去的杨延昭喝问道:“你如何敢私自调动军队?凭着几句风言风语,便私自将两千劲卒遣散,将朝廷法度置于何地?”

杨延昭还未开口,潘宁将左手抬起止住他的动作接着道:“别说什么契丹人要来攻打的疯话且不说消息是否属实,便算是果然攻来了,遂城兵力本就不足,尽数用来防御尚且不够,为何还要遣散一半人手?你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杨延昭冷冷道:“然则潘大人以为,该当如何?全都留下来吗?五千人守一座孤城,潘大人觉得较三千人相比,胜算大了多少?”盯着潘宁的脸,杨延昭不待他反应,接着道:“若无援兵,便再有五千也是枉然难道要让我威虏军尽数折在这里吗?潘大人遂城但有杨延昭在,纵使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放弃”

潘宁怒道:“战至一兵一卒?说的好本官倒要问一问杨将军了,纵使你战至最后的一兵一卒,可敢保证遂城无恙?若遂城有失,你杨延昭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杨延昭拱了拱手道:“多了不敢说,杨某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纵使契丹十万精骑齐至,遂城也可抵过十日。只是十日之后,若然援兵依然未至,杨某拼了一腔热血,尽忠报国便是”

潘宁一时气噎:“你……”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杨延昭说的本就在理,若真的打起来,如果没有援兵,遂城只有陷落一条路。而东西两面各有十万大军,距离又不过百余里,就算用爬的,两三天也应该到了。

就连高文举也听出了这话里多少有些对友军的不满之处,大敌当前,自己人却还在这里勾心斗角,难怪这些年一直被契丹人压着打了。

潘宁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语,气乎乎的回头抽了老弟潘静一个嘴巴,大约是恨他一点用都没有,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是如果契丹人来攻的消息如果是假的,就一定要参一下杨延昭居心不良之举,如果契丹人来攻,而杨延昭若是表现不好,又要如何如何之类的,反正他在那发狠,别人都一脸鄙夷,压根没人把他当菜。

就在潘宁自家觉得无趣打算离去时,突然一个声音大喝道:“来了”潘宁身子微微一顿,一脸疑惑的向北面张望了一眼,却什么都没发现,不由的有些气恼,觉得又是这帮人在戏弄自己,原本想就此离去的心思顿时被抛诸脑后,气冲冲的冲了过来,一定要给那个戏弄他的人一个好看,也让杨延昭知道御下不严的下场

可当他们一行人冲到那个说话之人的跟前时,却发愣了。这时候,包括杨延昭和高文举在内的所有军官都一脸肃穆的围在一片空地周围,而那片铺着厚重石条的地面中央,却放着一个很像是姑娘们绣花时用的那种绷圈。那个用丝绸绷起来的表面,零散的放着几颗并不起眼的绿豆,仔细一看,那几个绿豆正在微微的颤动着。

潘宁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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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良是正宗的太原府豪门出身,家大业大,不过他是旁支出身,在家里地位不怎么样,从小在家里也习得几下把式。(

以前北汉那个屁大的朝廷和那个怂囊鬼皇帝刘继元在太原做堂把子的时候,孟良正当年少,因为北汉夹在宋和契丹两个大国之间苟延残喘,谁看着不顺眼就想来掐一把,当时最强大的守将杨业就成了太原府中所有人的靠山。为了支持杨业北抗契丹,南挡大宋,太原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没少出钱出力。孟良就是在家里不断的向守军砸钱的时候有幸结识了杨靠山和他的儿子杨延昭,一次往军营送慰问品的时候正好遇上了一场小规模冲突,有幸与杨延昭并肩战斗了一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喜欢上了这种让人热血沸腾的场面。于是,心甘情愿的抛弃了和族中那些叔伯兄弟一样整天吃的满嘴流油,最后脑满肠肥的日子,随着杨家父子从了军。

北汉被太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窝端了,快的甚至没来得及杨业反应。一心要随着杨业在军中建功立业,凭着自己双手打下一片属于自己荣誉的孟良随着杨业降了宋,带着从他们老家募集来的威虏军从此为大宋东奔西走,南征北战,在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战斗中,孟良学会了许多以前做富家子弟时做梦都不敢想的本事。同时他也在一次次的战斗中发现了大宋军队中的种种古怪,知道了在别人眼中,威虏军就算杀敌再多,战功再彪炳也始终要被人家当成外人。

那一阵,已经入了局无法回头的杨业曾经劝过他,让他解甲归田别再那趟混水里扑腾了,可孟良丢心不下那些一起出生入死,抛头颅洒热血的战友,丢心不下他眼里始终有些缺心眼的大公子,丢心不下一心报国却处处受人排挤的杨太尉。杨太尉没辙,也为了给威虏军留下点种子,便将他远远的打发去守一个连强盗都不愿意下手去抢的小地方。

杨太尉随着太宗二度北伐时,他们早就揣测过的最坏境地终于出现了。杨太尉在明知必败的情况下依然被人用言语挤兑的硬着头皮去冲锋陷阵拼死与超过自己二十倍的敌军开战,可当他退回约定好让友军们接应自己的陈家谷时却只能看到满目的敌人,信誓旦旦会力保威虏军不失的潘大帅失约了,威虏军全军覆没,从上到下,没有一个投降的。骨头硬的连当时将他们团团围住的耶律休哥都不得不感叹一声。老太尉力尽被俘了,他用自己仅有的力气拒绝了再当一次降将换取荣华富贵的机会,绝食以明志,三天后,殉国了。威虏军用自己的鲜血证明了他们对大宋的忠诚。

孟良随着杨延昭重新组建了威虏军,这支军队与别个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们全都是太原府的子弟兵,每个人都是以前威虏军阵亡的那些老弟兄家里的子弟,他们与契丹人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他们知道自己这样的一支队伍会让朝廷不怎么顺眼,但他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报仇而且朝廷正在用兵之际,没有道理拒绝这样一支一心杀敌报国的忠良之后所组建的偏师。

很可惜,二度北伐之后,大宋就像是被阉割了的公牛一样,再也没了某日那番气魄,非但再无主动出击的情况,反而屡屡被契丹人上门挑衅,打家劫舍、横行无忌,掳百姓,抢牛羊,带不走的放火烧。种种恶行令人发指,威虏军上下无不愤慨,可国事如此,一个小小的校尉又能做什么呢?值得庆幸的是,一直与他情同手足的大公子杨延昭越来越有老太尉的气势了,稳重、成熟、眼光独到、手段凌厉,处处顾全大局,却又不像老太尉那样只会一味的吃亏,知道什么时候该为自己兄弟争取好处,也知道如何在勾心斗角的朝廷中明哲保身。

太宗驾崩之后,契丹与大宋之间的关系稍稍好转了一些,为了不让威虏军这种刺头一样的家伙引起契丹人的怒火,将好不容易形成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威虏军奉命撤回关内,被放到遂城来给人看仓库了,虽然安全了许多,但大家都觉得很憋屈。饶是如此,官家居然还是不放心,依然派了两个监军来盯着大家。若是旁个,倒也还罢了,可偏偏来的这两个,却是那个名声极好,实际上却丝毫没有信誉的潘大帅的侄子。并且这哥俩,一个又呆又蠢,整天人五人六看谁都不顺眼,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八吊钱没还一样,另一个又贪又色,除了领饷的时候偶尔会出现一次,其他时候大多都钻在院子里搂着粉头快活。

大敌当前,一心想要找契丹人拼命报仇雪恨的孟良甚至没功夫去鄙视潘宁潘静,现在的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地上的绷圈。这法子是以守城闻名天下的老太尉传给他的。用蒙了丝面的箩子放上几粒绿豆,就能感觉到大地传来的动静,根据绿豆的反应就能判断出对手的大致情况。在守城的要紧关头,遇到有对手打地道时,还能凭这个找到对方打地道的所在,实在是个很神奇的本事。

高文举虽然没见过这个东西,但他也能在第一时间就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固体传递信息的速度远远大于空气和液体,如果有大队的人马在附近行动,自然会在大地上形成一定规模的冲击,这种冲击或许可以凭着包裹马蹄将声音掩盖,但那么大动静在大地上形成的撞击却是无法掩盖的。他不问也知道这种法子肯定有着很科学的道理,只是如何来通过大家都能看明白的这点变化得出准确结论就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了。

“十万骑兵”孟良仔细的看了一阵箩子上的绿豆,很肯定的说道:“只多不少距离咱们,不过百里速度很快,按这速度,要不了两个时辰就能到城下”

旁人还没说话,方才还一脸嚣张的潘宁脸色先变了,用微微颤抖的声音道:“不可能怎么会那么快?北面的伏龙寨,瓦子寨、青龙砦、三阳砦……那些军寨,起码还有上万的禁军把守着,怎么可能让契丹人如此长驱直入?”

没人搭他的话茬,大家都很担心眼前的形势,如果契丹人果真如此顺利的长驱直入,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些军寨,根本就没起到任何作用,不拘是被契丹人一马踏破了还是早就被契丹人收买了,总之,以前认为的三五天缓头,眼下肯定是不保险了。

“擂鼓”杨延昭又观察了少许,等孟良确定的告诉他,契丹人的速度根本就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时,他马上下了备战令:“全体将士尽数备战收吊桥放虎闸向傅大帅告急向朝廷请命”一连串的命令急促而沉稳的清晰吐出,所有人迅速的执行起了命令。文书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信差们也早就喂饱了战马,就等着契丹人进攻的消息得到确认之后便向各自的方向去送信了。

这时候,老安带了那几个捧日军的士兵抬着高文举那口箱子也赶到了,他们方才是在营地吃了饭才稍稍延误了一会,赶到时,正好听到杨延昭发令,他们不敢打扰,很规矩的侍立在一旁,直到高文举看到之后迎上去。

紧随在高文举身边的鲁洪很自觉的将自己当成了随从,连忙上前接过箱子,这一捧,差点没收住,好家伙,这么一箱子东西居然有六七十斤重,他不好意思的向高文举笑了笑,高文举也不说话,直接示意他将箱子捧到箭楼下的角落。

随后,让鲁洪无法相信的一幕出现了,这位斯斯文文的高大人将那口重达六七十斤的箱子打开之后,麻利的除下了向上厚厚的棉衣,露出一身与夜行衣很相似的贴身黑色短靠,就那样从容的站在呼啸而来的西北风中,从箱子中取一件件样式古怪的衣物来一一穿戴在身上,随后又将箱子中摆放的密密麻麻的各种古怪玩意分门别类的装到身上那几件古怪的衣物之中。鲁洪很适时的示了个眼色,几个手下连忙排成一排站在上风处为高文举挡着寒风,他眼尖,看出来高文举从箱子中最后取出的几件东西中,有一长一短两把刀,还有一张样式古怪的短弓,更有最下面的一壶二十支,做工明显优于禁军制式的羽箭。

他眼看着高文举从箱盖部分又取出一件衣服来套在最外面,很熟练的将那壶箭甩到背上,左手中的长刀连着鞘,在甩了一个很潇洒的花子之后也被插到了背上,随后,再出现在鲁洪眼前的,就是一个穿着与所有将士有着明显区别的江湖侠士,再看到他的动作纯熟,丝毫没有生滞之感,鲁洪惊呆了,别的不说,那箱东西可足足有六七十斤的分量啊,他就这么轻松的披挂上了身,而且鲁洪更加震惊的发现,高大人身上多了这六七十斤的东西之后,似乎越发有精神了。天呐难道说,高大人真要和杨将军一起在城头参加守城之战么?这个消息对于身负保护高文举安全的鲁洪可是个严重的考验,身为军人,他不怕打仗,可他现在却要考虑高文举的安全,要是这位爷真的要留下来守城,自己可就晋升一级,要做亲卫了。这可是个玩命的活计,容不得半点马虎。鲁洪很为难的扯过老安,又去旁边嘀咕了。

高文举没心情理会他们,信步走近杨延昭,从身上摸出一支千里望来,向着北方看了一眼,很镇定的将千里望递给杨延昭,同时向西北方一伸手:“有动静了。”

杨延昭接过千里望,很熟练的向眼上一搭,并不大的镜头之中,一道粗大的狼烟几乎贴着地面向着眼前飘了过来,终于有人示警了不过由于阴天可视度和西北风的关系,狼烟并没有达到应该有的效果。若不是有千里望这等工具,恐怕很难分清楚在乌云下滚滚而来的浓烟是示警的信号。

面色凝重的一众将官,站在遂城正北门的城楼上极目远眺,黑压压的乌云下,天地交接之处,一片蚂蚁般蠕动的物事正在缓缓靠近,是契丹骑兵来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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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把这个时期宋军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展现给大家,老白费了不少心思,尽量压缩之后还是用了好几章的篇幅,抱歉明天,遂城之战将要打响老白请求各位书友火力支援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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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大权在握的牛人

003大权在握的牛人

在全大宋都认为可以抵挡契丹人最少半个月的十几座军寨阻拦下,契丹骑兵仅仅用了半天功夫就出现在了遂城将士的视线之中在杨延昭等人的注视下,契丹骑兵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滚滚而来,顺着西北风的方向一路狂奔,那万马奔腾的场面让所有的人瞠目结舌,心中的震惊简直不可言喻,尤其是那位一年有三百天都在粉头肚皮上埋头奋战的监军潘宁潘大人,此时的表现实在让人提不起鄙视的兴致。面如土色,浑身战栗,两腿发软,看样子还有些晕头转向,他身后稍稍好些的潘静赶紧上前将他架着,两人还在硬撑着观察。

俗话说人过一万,无边无际,人过十万,铺天盖地。如果规模的场面,别说战斗了,近些年连一道演习的机会都不多见了,许多新入伍的将士根本连见也没见过这么多人一齐行动的场面。在契丹十万骑兵滚滚而来的时候,虽然早就做足了迎战准备,但大多数威虏军的士兵还是被震惊的手足无措了。当那如雷的马蹄声彻底将城楼上将士们的声音淹没时,许多胆小些的士兵已经吓的抱头战栗不已,连看也不敢看了。

杨延归的卫队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们匆匆的在士兵们之间穿行,不断的用手拍打着战友们的肩膀,提醒他们做好防范,打起精神来应敌。几个将领及时的分赴了战线各处去维持场面,杨延昭带着高文举孟良和老安等人扭身上了正门左方的箭楼,那里,是整个遂城北门的制高点,虽然往往是最危险的地方,但却是整个战场上唯一可以统揽全局的所在,那才是指挥官应该呆的地方。

契丹人本来就是走的突袭路线,根本就不打算给宋军任何反应的机会,他们显然已经将遂城城墙上毫无动静的宋军判定为与前方军寨那帮家伙一样吓坏了,为了加强威慑效果,也为了在宋军尚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将遂城一举拿下,他们依足了之前演习的阵势,赶到距离遂城城门仅有两三里的地方开始了有条不紊的进攻准备。

打头的足有五千骑兵突然左右一分,齐刷刷的勒马停步,狂奔了百余里的战马发出一连串的嘶吼,几千匹马的嘶吼声叠加在一起的声音可谓惊天动地,对宋军的心理形成了极大的打击。潘宁顿时屁滚尿流惊慌失措,连手脚也不知要往哪里放才好了,着了魔一般嘴里乱哇哇着大喊大叫,可惜他的声音在被北风夹着铺天盖地砸过来的马嘶声中根本没有任何冒泡的机会。还是他的那些卫兵有些胆色,见状连忙将自家大人抬起,匆匆下了城墙,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无意间看到这一幕的孟良恨恨的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种”这独独的一个字已经包括了孬种咋种等等一切世间可以想像的恶毒评价,正所谓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效果不是一般的明显。这么言简意赅的咒骂之语也只有善于斤斤计较精打细算的山西人才能发明出来,却并不影响其他人体会其中的含义,连一惯不苟言笑的老安也被逗乐了。

此时,契丹的五六千先锋勒马止步,左右一分,闪开了中间的大道,紧接着,从中间的大道中急驰而出另外一队人马,这些骑兵较先前的先锋不同,人人马背后都架着一个长长的布口袋,这些人马不停蹄的又向前飞奔了两里,一直跑到护城河沿才堪堪停下,甫一停步,立刻就将马背上搭着的那只口袋取下向着护城河中投去,口袋出手,也不管到底投到哪里,马上就打马飞转,顺着来路又排到了先锋的阵列之后去了。

“他们这是要填护城河”孟良急促道:“要不要下令动手?”

杨延昭缓缓的摇了摇头:“护城河正好在弓箭的射程末端,如今正是逆风,恐怕连一点杀伤力也没有,徒增消耗而已。而咱们手头又只有五架投石车,若尽数进攻,倒是有些效果,只是在如此阵势面前,也是于事无补。契丹人如此费尽心思,一鼓作气的冲到咱们面前,其锋正盛,如果不痛不痒的来几下,只能让他们更嚣张。他们此刻见咱们没动静,肯定是认为咱们吓怕了,就等他们安心的铺好了路,到了城下再好好的让他们领教领教,只要一下把他们打疼了,折了那股劲,咱们也就有了喘息的机会。命令全军,在没我命令之前,任何人不得轻举妄动,违令者,斩”

高文举手里拿着千里望不住的观察着十万骑后齐上阵的壮观场面,说实话,虽然他两世为人,后世又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但他依然不曾亲眼见识过如此多的人一同出面在战场上的景象,这种实打实的切身体会根本不是后世那些所谓的高科技,多视角,真切体验的3D4D5D之类的大片所能感受得到的。他也无数次的战场中浴血奋战过,但那个时候的战争,已经完全抛弃了凭着人数决定胜负的战法,超过一百人参战的战斗已经可以算是大场面了,再加上他自己受训方向的特殊性,每次执行任务时,人数最多也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遇到这种阵势,他哪能不看个饱。

何况,在高文举心里,始终还有个缺憾,他只受过战术训练,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到战略层面。这也是他在接手海坛岛几千人之后很大度的放手让许大勇去经营的主要原因之一,他深知自己的能力,如果统领一两百人,做一些偷鸡摸狗的战术性任务,这个世界上,他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可要是人数一上千,他自己很清楚,根本就没有那能力驾驭。在吕宋岛与那些土人交手的那一次他就清楚的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事后为了避免自己这个缺点暴露在众人面前,他将大小事务一应尽数移交给了许大勇一干人等,彻底的做起了甩手掌柜。而那些人的印象中,他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神,既然敢把大权如此轻易的甩出来,自然就有着驾驭的能力,反倒个个战战兢兢,人人诚惶诚恐,根本没人敢糊弄他。

但这种法子毕竟不是长远之法,见识这个时代的战略眼光和大规模的战争对于高文举来讲,一直都是心中很期望的事情。此刻,他便很自觉的以一个观察员的身份来切身的体会这场守城之战中各方的反应和种种应对。并不断的转换身份去感受各方此时的心境,心求在战斗中学习战斗。这是当年受训时被教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用在此时正合适。

“齐王?”高文举的镜头中出现了一个让他想像不到的旗帜,他很诧异,如果那个萧太后的姐姐,自封为齐王的萧胡辇出现在这里,岂不是说明他们已经和李继迁达成了协议?那么这回大宋可就真的危险了。再一转镜头,高文举更是吃惊:“北院枢密使、南院枢密使、南京统军使,还有黑黄两面龙旗,这是什么阵势?”

他将千里望向杨延昭手里一递,狐疑的向对面军中一指:“你看看那边的旗号,不是说北院大王耶律斜轸三年前病故之后,契丹一直没有重新册封新的北院大王吗?怎么在这冒出来了?还有,那个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打着他的旗号?还有这个齐王,不是在宁边一带盯着李继迁吗?怎么也蹿到这儿来了?”

杨延昭察看了一会,放下千里望,苦笑道:“看来契丹人为了这场仗准备的很足啊,这些消息居然将咱们瞒的死死的。那几面旗子聚在一起,应该是中军帐。龙旗,呵呵,黑的那面是萧太后的,黄的那面,是契丹皇帝的。看来,契丹人这次所图非小啊。”

高文举心里一惊,这么大的动静,几乎把契丹的朝廷都一道搬来了,怎么可能只是为了打下遂城来创收?肯定所图非小他面色一沉,顿时想起一个可能来,扭头道:“鲁洪马上把韩平带来”

契丹的填坑队分成三组,各自隔开了两里左右的距离对着前方的护城河不断的投放装着不知什么东西的口袋。虽然人马声嘶,喧闹非常,但秩序井然的让人害怕。眼看着十几丈宽的护城河在这种不计成本的布袋投放之下不断的缩小,城墙上所有的宋军将士都有一种空前的压抑和紧张,当然也有很多人心中甚是恐惧,不过身边有战友,大伙互相鼓励打气之下,倒也没有什么不良状况发生。

韩平很快就被带上来了,他根本就没离多远,一直都在城下的临时军营中歇息,听到高文举召唤,马上就赶到了。他对高文举和杨延昭的疑问没有第一时间作答,而是默默的接过了千里望,仔细的观察了许久。

“是一个人”韩平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还没等两人反问就接着补充道:“北院枢密使、南院枢密使、还有齐王,这三个封号,是同一个人,你们看,他们的旗帜上都是耶律。”

孟良差点就喷这小子一脸唾沫,这他娘的叫什么话?契丹人改汉姓的时候就选了那么几个,而皇族贵胄不是萧就是耶律,凭着姓一样就判断是同一个人,糊弄人也不能这么不负责任吧?谁不知道以前南院是耶律休哥,北院是耶律斜轸?人家还不都是姓耶律?这小子一嘴胡呔,肯定是奸细再说了,谁不知道这三个封号中,南院负责大宋,北院负责高丽,齐王要对付夏州,怎么可能会同时封给同一个人?

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出来,韩平就自己解答了:“别以为这三个封号很多,这个人还有个封号,是大丞相他叫耶律隆运。”

“耶律隆运?”高文举似乎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听过。杨延昭和孟良等人却完全没听过这个名字,大家都很奇怪的望着韩平。

韩平努力的挤出个笑容来掩饰了一下心中的苦涩:“他以前有个汉人名字,叫韩德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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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让,今年五十九岁,蓟州玉田人。祖父韩知谷以奴隶之身被简拔为官,官至中书令。其父韩匡嗣官至南京(幽州)留守,封秦王。韩德让是韩匡嗣次子,太宗首次北伐围攻幽州城时,韩德让正好替父行使留守之责在守城。在幽州城岌岌可危的情况之下,韩德让充分的发挥了出色的军事才能,在当时距离幽州仅百余里的耶律斜轸拒不发兵救援的情况下,率领城中军民将强大自己十倍的宋军死死抵挡了整整半个月。为耶律休哥领兵来解围创造了条件,使太宗苦心谋划的收复燕云之举毁于一旦。

此役之后,韩德让因功升迁为兴军节度使,权力甚至与其父不相上下。契丹国景宗皇帝驾崩之后,萧太后垂帘听政,韩德让献策收复诸候兵权、提高汉人地位、开设科举选才等等,使得契丹国力日盛一日。因而权势更盛。

此人文武双全,有勇有谋,是个罕见的国家栋梁之才,但他却有几个非常为人所不齿的缺点。一是心眼小,睚眦必报。因为昔日宋军围攻幽州时,手握重兵的耶律斜轸出于战略考虑,一直拒绝发兵增援。事后证实他的坚持也是完全正确的,在耶律休哥的生力军赶到之后,耶律斜轸挥军突袭宋军,与耶律休哥左右夹击,一举将宋军击溃,甚至一度差点活捉了御驾亲征的太宗。但韩德让为此事念念不忘,在自己手握权柄之后处处给耶律斜轸小鞋穿。传言三年前耶律斜轸在重病中还被他强令去攻打高丽,结果损兵折将之下,连气带伤外加老病根,一下子就咽了气。随后韩德让不顾众人议论,毫不客气的将北院兵马一口吞并。

要说这事多少算是公报私仇的话,那么耶律虎古的事可就完全是泄愤了,并且他做的明目张胆,丝毫没有什么大臣上位人士的风范。耶律虎古也是辽国的皇族、官居涿州刺史。因为耶律虎古当年在韩匡嗣与宋国打交道时曾经很不客气的批评过他所犯的错误,虽然因为韩匡嗣并未受到什么重大的惩罚,但被当时的契丹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笔帐韩德让一直给他在心里记着。直到他手握大权之后,有一次在朝堂上,耶律虎古出言顶撞了他几句。他就在契丹王庭的大殿之上,夺过武士的铁骨朵,把虎古当场击毙,而当时的契丹群臣无一敢言。嚣张跋扈的小人嘴脸可见一斑。

韩德让之所以敢如此一手遮天,却是因为他的第二个缺点,好色。韩德让小的时候与现在的契丹太后萧绰有过婚约,但是当时的契丹皇帝耶律贤却仗着帝王之尊强行将萧绰纳为皇后。待景宗崩后,萧太后扶持年仅十二岁的儿子耶律隆绪继位。两人便开始眉来眼去勾勾搭搭了起来,出双入对甚至到了毫不避讳他人的地步。韩德让与萧太后勾搭上之后,在国事上相互扶持,将契丹国治理的蒸蒸日上,萧太后对韩德让更加的宠信,而韩德让对萧太后母子则越发忠诚卖力。而此时的韩德让,家中已经有一正一平两个妻子和四房小妾了。

有两件事,足以证明韩德让与萧太后之间的关系明目张胆到了什么程度。一件是韩德让与人打马球时被人撞下了马,萧太后马上令人将那撞倒他的人杖毙为他出气。另一件则是韩德让的正房夫人对韩萧两人之间的事情颇多怨言,甚至在公开场合表示了些许不满之意。没隔几天,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不用问都知道这里面有情况,至于是这两人谁下的手就不得而知了。总之此事之后,契丹国上上下下,大家心知肚明,却无人敢再提及半句了。

现在,契丹的柱石之臣、大于越、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尸骨未寒,这个南院大王的封号和精兵就被韩德让一并吞下了肚,连带着他早已吞的连渣也没剩下的北院大王的力量,可谓风头一时无两。这么强大的一个对手,如今就出现在了遂城的视线之中,怎能不让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即使对杀父仇人耶律休哥也怀有一颗尊敬心态的杨延昭,在向高文举讲述关于韩德让此人的情况时也丝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之情,讲解过程中大量含有贬义的词汇充分的展现了他对此人的鄙视。但一提到军事才能时,却依旧很客观的告诉高文举,这个人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若此次果然是他领兵,那么极有可能宋军的所有反应都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了。那么,仅仅用了三四个时辰就踏破了宋军依为屏障的十几座军寨也就不足为奇了,而更重要的是,极有可能,遂城的几处援军也来不及救场了。接下来,就只能靠自己这三千人,硬搞这十万如狼似虎的契丹畜生了。

高文举对韩德让的印象不怎么深,毕竟辽史在中国历史中一直不怎么被人们重视,同一时段,人们更关注的是宋史,像契丹这个昙花一现的纸老虎实在太没研究的必要了,再者这多少也是汉族人心底隐隐的一块痛处,不是专家学者,普通人根本没兴趣在故纸堆里去查找一个被外族蛮夷之辈奴役汉人的事迹。他听到杨延昭将此人的事迹讲了一些之后,顿时感到有些惊讶,原以为史书上的许多事情差不多都是虚构出来的,可没想到现实发生的事情居然比传说更加荒诞和不可思议。

在杨延昭讲解韩德让的过程中,高文举稍稍留意了一下韩平,他发现后者虽然在努力的试图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假扮平静,但眼神中的许多波动还是出卖了他心中的燥动。他可以肯定这家伙与韩德让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不过眼下他既然不愿意透露,自己也没必要去深挖,毕竟人家现在也没什么值得他怀疑的行为举止。

短短的半个时辰,契丹的骑兵们就将护城河填的差不多了。眼瞅着口袋垒出来的三道堤坝越来越靠近对面了,杨延昭依然没有任何下令攻击的意思,急的孟良在旁边抓耳挠腮,不断的小声嘟囔。

此时,杨延昭嘴里那个荒yin无耻却又极具军事才能的韩德让,契丹国如今权力最大最集中人,集大丞相、齐王、南院大王、北院大王于一身的重量级人物,正端坐在马背上,站在距离遂城只有五六里之外的小山坡上,一脸凝重的望着遂城城墙下来回穿梭的契丹士兵,半天来连破南朝十几寨的大好心情被隐隐约约的担忧充斥的满满当当。

三天前刚刚荣任南京统军使的萧达凛策马赶到了他身边:“王爷,这回让末将打头阵吧”

韩德让对这个已经身为一军统帅却总是惦记着冲锋陷阵当先锋的家伙很是无语,要不是这家伙在耶律斜轸和耶律休哥面前都挺混的开,如今还要借他的这点人气来维持新收编的两院精兵,韩德让真想直接把这家伙贬了去做先锋官。不过不行啊,自己虽然现在被赐了国姓,可在那些契丹人眼里,终究是个汉人,就算仗着太后的强势总揽了兵权,可说到底还是不能服众哇。那个斡鲁朵军,以前为契丹的崛起做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这没人否认,可眼下契丹已经不再是草原上到处游走的小部落了,要建立属于自己的王朝了,像这种游离于政权体制之外的军队,迟早会成了国家发展的绊脚石。无论如何,也要尽快将其撤销才行,否则,一统天下将是一纸空谈。契丹,不能总是如此野蛮啊。

这次要是不能一鼓作气的搞出点成绩来,只怕又要让那些老东西看笑话了。不行,无论如何,要趁着筹备了这么久的这次大战圆满完成,这样一来,挟大胜之威,将那几个不知所谓的老东西全都撸了才是。可为什么,费尽心机筹划了一整年,总算等到耶律休哥也没了反对的声音之后,所有事情都按着自己的计划顺利进行的时候,自己看着眼前这座弹丸小城怎么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呢?

“你且再等等”韩德让没怎么给萧达凛好脸色,这位萧太后的族弟忠诚度是没的说,猛劲也数一数二,可就是有些不安份:“你不觉得遂城太安静了些吗?”

萧达凛一脸的不以为然:“嗨王爷过虑了没动静分明就是被我大军吓傻了嘛这么个弹丸之地,满打满算不过三五万人,便是男女老少齐上阵,还不是砍瓜切菜、手到擒来?”

韩德让怒了:“狂妄你才打过几次仗?上过几次战场?便敢如此轻看南朝将士?”

萧达凛虽然很看不起汉人,但对于这半个姐夫却始终有些畏惧,不是怕他的官大过自己,而是这位看着人畜无害的斯文王爷,是个真会下死手的厉害角色,要命的是他对契丹人,尤其是契丹皇族中人一点好感都欠奉,稍不顺他的意就要招来大祸,轻者贬官去职,重者当场拍成肉泥。若不是有着太后这层关系在,自己这种小角色早不知道被抛到哪儿去了。

不过出于对战争的狂热,他还是低声嘀咕了一句:“南人软弱,大多都没种,哪有几个硬骨头?一路行来,连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过,谅这小小遂城,能硬到哪里去?”

韩德让知道萧太后对这个族弟很看重,而自己也有意提拔他,毕竟这样心思不重的人比较容易控制,可太愣了也不是个事啊。当下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可知道,昔日我契丹大军也曾打过遂城,六万大军齐聚城下时却被人家三千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啊?”萧达凛傻了,怎么还有这种事?该不是王爷想吓唬我,故意编来让我提高警惕的吧,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南朝还有如此英雄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

“哼”韩德让在心里鄙夷了一句:“莽夫”面上却平静如水的说道:“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千万不要小看对手,否则,会死的很难堪”

萧达凛撇撇嘴刚想回一句,就听到前方阵地传来一阵欢呼声,扭头看了一眼,大喜过望:“王爷路填平了”

韩德让没冷冷的扫了他一眼,将这位想要客串一把先锋的念头顿时给吓的缩回了肚子。

韩德让轻轻一扬马鞭:“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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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嘶马鸣声中,契丹骑兵踩着护城河中的口袋铺成的堤坝冲到了城下,纷纷举起手中的弓弩仰头冲着城墙上泼洒了一轮箭雨,在箭雨的掩护下,后续部队源源不断的开过了护城河到了城下列阵。

遂城的护城河很古怪,不像寻常城池那样紧贴着城墙根,而是恰好距离城墙有着一箭之遥。这也就给城墙脚下腾出了一块与城墙一般长短,宽有几十步的地方,正好可以用来列阵。契丹人没想到,他们先声夺人的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城墙上的守军从他们出现到现在已经走到城下为止,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静的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箭楼上,眼瞅着黑压压的契丹骑兵大大咧咧的跨过护城河,非常轻松的在城墙下列阵,期间还不停的向城头抛洒着不要钱一样的各种羽箭。早前还有些急燥的孟良反倒安静了下来,因为他很清楚,身边这个大公子绝对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格,他既然一直没下令反击,那就肯定是在酝酿着什么比较大的动静。

鲁洪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心里多少有些不托底,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下面可是整整十万契丹骑兵啊,怎么还不动手?等他们全都攻到城下才反击还能来得及吗?”

老安看白痴一样的瞪了他一眼,鲁洪连忙住了嘴,他眼下最主要的任务还是保护高文举的安全,只要城不破,啥都好说,既然主将都这么稳如泰山,他一个跑腿跟班的还有啥好说。

高文举正好有些兴致,微笑了一下用下巴向城下一指道:“你看城下这片地方,就算全站满了人,撑死了也不过能站两三万,现在是骑兵,恐怕连一万都盛不下。而且,就算骑兵再多上十倍,咱们又不是要和他们野战,这是攻城,骑兵再多有什么用?这些骑兵不过是来探咱们底的,太早暴露实力反而不美。让他们在下面挠痒痒吧。反正箭又不花咱们的钱”

孟良呵呵一笑,能在生死存亡之际还如此谈笑风生的年轻人实在不多,就算他是官家的亲信,如今在孟良心里也不那么排斥了。而且高文举的分析也的确正中要害,说明这个少年成名的家伙果然不是寻常草包。当听到高文举的最后一句时,他更是笑的开心,回头冲着高文举一竖大拇指:“真像我们太原爷们”这是发自肺腑的一句赞扬,一是说他胆气过人,二是说他精打细算。

身边几个在大战中谈笑风生的家伙并没有对杨延昭产生丝毫影响,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城下的契丹骑兵大阵,脑海中却浮现出了许多年前的一幕。

那是素以“无敌”著称的父亲第一次打了败仗回家的时候,得知父亲在与宋军交手时吃了个大亏的母亲带着自己和几个兄弟在门口迎接那个他以为必然会垂头丧气实际上却风采依旧的父亲归家。饭桌上,终于忍不住好奇心思的自己问了父亲一句,为什么父亲打了败仗依旧可以如此波澜不惊?父亲告诉他说因为那个对手太强大,输了一点也不丢人。他又问是什么人可以让父亲都如此推崇?父亲告诉他,那人叫田钦祚。曾经以三千骑兵对阵六万契丹精骑,还获得了完胜。后来更是差点将契丹名将耶律沙父子一网打尽输给这样的对手,一点也不丢人

杨延昭听着父亲将王钦祚的英雄事迹讲了几样,得知这位英雄以三千破了契丹六万之后,被契丹前来复仇的几万大军团团围困在一个叫遂城的小地方,打了三天三夜之后,居然从容的在契丹大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安然离去了。当时还是少年的杨延昭一脸憧憬的对父亲说,以后自己也一定要做的比他强就算以三千对十万,也绝不逃跑到时候,也让别人像父亲尊敬田钦祚一样来尊敬自己。父亲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对母亲说,是我老杨家的种

“想不到,一语成谶。”杨延昭喃喃低语,几十年之后,自己居然真的碰到了这种场面,而且恰好也在遂城。不过他比不上田钦祚,他手上的三千人,全是步兵,也就没了出城与契丹人拼斗的能力。而他又比田钦祚幸运,因为遂城在太宗两度北伐失利之后,便国地势关系被当成了重要的关口,重新修葺了城池。如今的遂城,早已不复当年老田躲在里面提心吊胆的那座破落小庙了。契丹人就算把世上所有的寻常羽箭都射上城来,也不见得就能伤得到城墙分毫。倒是能让躲在女墙后面的士兵白捡不少便宜,不要钱送上门的箭支,不要白不要。

韩德让望着纹丝不动,死寂一片的遂城城头,心中那股担忧越来越重,脸色也变的越来越难看了。眼看着城墙下的勇士已经越来越多,差不多快要挤满城下那片空地的时候,他心里突然一惊,坏了在攻城器械还没有送达之前,这么多骑兵聚有城下,除了挨打,还能有什么用?要是此时,守军往下砸滚木擂石,原本来去如风的骑兵们退都来不及啊,毕竟通道只有短短的三条。

就在韩德让意识到不妥,想要传令骑兵暂且退回的时候,杨延昭出手了

杨延昭任由契丹人在城下跳梁小丑一般上蹿下跳,甚至耀武扬威的冲到了自己脚下冲着自己泼洒了不止一拔箭雨却一直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知道契丹人为了试探他的底细,一定会不断的让骑兵近前骚扰的,而这些骑兵齐聚城下,自已将退路挤的水泄不通正是他追求的最佳效果。于是,他终于出手了

“砸”只一个字。躲在女墙后面冻的真哆嗦的威虏军将士们几乎在同一时间齐刷刷的冒出了头,早就演习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两人组合,很默契的抬起准备了很久的滚木、擂石、各种大小不一的重物,毫不犹豫的向城墙外扔了出去。

聚集在城墙下方嚣张的四下转悠,只等着后续的云梯等攻城器械到达之后就顺利登城全面接管遂城的契丹骑兵们顿时遇到了末日危机。一连串凄惨绝伦的惨叫声在长达十里的城墙下此起彼伏,可怜素以骁勇善战的骑兵勇士们在这种从天而降的重物面前一个个显得那么无助。意识到自己中计了的骑兵勇士们试图发挥骑兵最擅长的机动能力迅速撤离时才悲哀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城下排列的这么多骑兵已经无法顺利的从仅有的三五条通道从容离去了。而最可恨的是,城上的守军在这几条通道的方位砸的最狠。片刻之间,一路势如破竹深觉南朝无人的契丹勇士们心胆俱碎,不知道多少人被城头上扔下来的重物砸的模糊,活着的争先恐后寻找着能安全离去的道路,人挤人,马撞马,手忙脚乱中,不知多少袍泽被自己人硬生生挤下了护城河。

“快退”韩德让龇目欲裂的嘶吼了一声,这时候,他的斯文形象已经荡然无存。对方这一手太毒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对手在城下铺路,在脚下列阵,居然从头到尾一点动静都没有,直到这些大意的骑兵们自己将退路封死之后才突然出手,短短一刻不到,一万多梦想着用南朝士兵的头颅和财富建功立业的契丹勇士就烟销云散,化为乌有了。而最可怕的是,直到此时,韩德让也没看到守军使用任何制式武器。就连最常用的弓箭,到现在也见城头飞下一支来。

城头的第一拔反击停止了,而城下的一万多骑兵,此刻除了仓皇之间夺路逃回护城河北岸的两千多人之外,留在南岸的近万人已经找不到几个囫囵人活人了。墙角下,护城河中,到处响着凄惨无比、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所有的人都脸色苍白的心有余悸,太可怕了辛辛苦苦折腾了两个时辰才达成的那么点成绩,只在片刻之间就被粉碎了。而且还是如此的血腥恐怖。

韩德让面色铁青的扫了一眼同样神色忐忑的萧达凛,心中感慨,契丹人太久没有攻打过城池了,以致于连起码的攻城常识都没人记得了。本来用三千骑兵去试探对手的反应,将对手的实力探出来,随后及时应对,可就是因为用了这个只知道一味埋头冲锋的家伙打头阵,一下子就折了这么多人。虽然此次云集了十万大军专攻遂城一路,可这一下子就损失一万人,这样下去,还能撑几拔?

萧达凛心里打了个突突,大意了,太大意了。起兵前太后就殷殷叮嘱自己,说守遂城的是杨无敌的儿子杨延昭,此子颇有父风,不可轻敌。可萧达凛当年随着大帅耶律何哥的时候,连他老爹杨无敌都亲手活捉了,还会把一个颇有父风的儿子放在眼里么?可他没意识到,当年两军交手的时候,是野战,正是以已之长攻敌之短。如今,掉了个个,虽然自己主攻,对方守城。可人家有着高墙厚壁,自己却连一架云梯也拿不出来。正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的时候,又怎能相提并论?一时被眼前大好局面冲昏了头的萧达凛甚至差点自己挽袖子上了,哪里还记得韩德让反复交待的过河兵力不得大过三千?等到这时候,他明白了,却也有些迟了。

“报~”一匹马从后方军阵中急驰而来,奔到韩行让面前,骑士滚鞍下马:“王爷,太后和皇上已经移架青龙砦,请王爷帐前议事”

韩德让叹息了一声,吩咐将原本用来诱敌的几面大旗暂且收了,勒马回身先去王帐汇报战果。萧达凛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那些还伤兵,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就这么在号叫中冻死吧?

韩德让马不停蹄缓缓前行,冷冷道:“不必理会,让大家都看看吧,也该知道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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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人的第一拔攻击根本没对遂城守军造成任何伤亡就被打的惨不忍睹,狼狈而逃。但看着退出攻击范围的契丹大军稳稳的在城下十里方圆开始安营扎寨的杨延昭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很清楚,契丹人之所以会被自己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一部分是因为他们轻敌,另一部分则是因为他们的攻城器械还没运到。而折了一阵的契丹人比起势如破竹一口气冲进宋境百余里却毫无消耗的契丹人来更加可怕。这么多年,他和契丹人打交道的时候远远超过了与家人相聚,要论起对契丹人性格的了解来,恐怕全大宋都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强的人来。他很确信,在遇到挫折之后,自己这三千人就绝然没了后退的机会,如果不能将契丹人死死抵挡在城下,那么城破之后,面临自己的,绝对不是简单的被俘或者投降。被激起凶性的契丹人对于那些敢于反抗自己屠刀的人,只有一个字,杀若是自己这些当兵的,为国死忠,死也便死了,但城中尚有近五万百姓却当如何?面对那个一怒之下连自己治下汉人也敢整村整镇屠个干净的萧达凛,下场不问可知。

现在就看援军能不能在城破之前及时赶到了,如果援军无法及时赶到,那么,迎接他们的,将只有一条死路,而最让人担忧的,是对面契丹人的阵势,摆明了不会仅仅满足于小小遂城这点物资的。而纵观遂城所处的位置,杨延昭心里泛起一阵苦涩,遂城正是抵抗契丹大军从这一路南下的唯一屏障。如果任由契丹人破城而入,那么遂城背后一马平川的大宋锦绣江山将在契丹骑兵的铁蹄下饱受蹂躏,处处战火、遍地狼烟的局面势必重新在这片本已多灾多难的土地上再现。好不容易得了几十年休养生息的百姓们将再度被战火摧残。这种生灵涂炭的结果是杨家人和威虏军所无法接受的。

契丹大军缓缓后退,丝毫不理会依旧在护城河的冰面和南岸上惨号的袍泽。反倒是在契丹人的箭雨停下之后透出头来查看情况的宋军将士感觉到了些许不忍。许多士兵向自己的长官请求准许使用弓箭替这些倒霉蛋了结这种无休止的痛苦。但杨延昭严令,绝对不许浪费箭支,于是,很多年已经没有接触过战争的威虏军将士们就在这种一声惨过一声的环境中吃了午饭。这直接导致了许多年纪小些的士兵根本无法下咽,甚至还有将好不容易吞落肚的食物又呕吐了个干干净净的情况发生。而这一切,始终没有让杨延昭心里产生丝毫的动摇。

城下的惨呼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有气无力,最终沉默的一片寂静。这些为了实现贵人们许诺给自己那美好前程而来的热血勇士,终于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这种呵气成冰的老天爷毫不怜悯的照单全收了。这个过程中,距离他们仅有几里的袍泽们与宋军一样用在享用好不容易搞热的饭团和肉干。在没有任何可以对城池形成有效攻击的器械到来之前,他们只能望城兴叹。因为他们最引以为傲的长刀、弓弩和长枪,在厚厚的城墙面前显得无助而可笑。他们在等因为行军速度而落在大队之后的辎重部队,只有解除了城墙形成的保护,他们才有机会在南朝汉人面前挥舞长刀,射出羽箭,刺出长枪。好在他们早已将沿途的军寨尽数清除了,要不了多久,他们需要的攻城器械就会送达前线了。等到城破之后,方才那些惨叫声中痛苦死去的袍泽的仇,要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契丹人的云梯出现在了眼前,这将是第一次恶战匆匆用过午饭的杨延昭望着阵阵燥动的契丹军营,沉着冷静的下达了迎战的命令。。在午饭前,他已得到了来自定州傅潜傅大帅的回信,可惜信封中的字很无情的传达了一个令他绝望的消息,傅潜并没有任何出兵救援的意思。他的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他没有追究傅潜拒绝发兵的原因,眼下更要紧的是如何在契丹人十万大军的铁蹄下守信遂城才是重中之重。

将现场的情况做了一个非常客观的分析,写了奏折,打发快马回京报信,做完这一切,杨延昭吩咐士兵们去动员城中百姓。唇亡齿寒的道理不用多讲,百姓们自然也明白,城中青壮很自觉的列队听候调遣,妇女老弱主动的承担起了做饭跑腿的活计,场面令人感慨不已。

高文举的镇定表现让除去老安之外的所有人都有些意外,即便如此,孟良此刻依旧不认为这个有胆有识又有种的大才子能在这场硬仗中发挥多大的作用,他甚至很善良的想,如果情况真的恶化了,到时候就拼了一死也要把他和大公子保下来,毕竟现在有种的文官太少了,好不容易碰到一个,折在这里可惜了。对于高文举斜挎在身上的那张怪模怪样的弓,他直接无视了,那么轻巧的玩意,用来射鸟抓兔还凑合,拿到战场上来?呵呵,算是个心意吧。就是可惜他背后那壶好箭了,回头试试能不能讨两支来试试鲜。至于高文举那把在箭囊旁边露出一点把手的孟刀,孟良根本就没看出来那玩意是个什么东西,更别说高文举浑身上下那些根本看不出端倪的武器了。

契丹人第二拔攻击开始了,与前一次冒冒失失来送死有着截然不同的表现,这次,契丹人全都弃了马,改成步兵上阵了,他们很清楚,骑兵在城墙面前只是个好看的笑话。而抬着云梯、推着攻城车缓缓前进的步兵,却肯定能对这座小小的城池形成致命的打击。

赛过倾盆大雨的箭雨再一次铺天盖地的向城头泼洒着,将城头上的威虏军将士死死的压制在女墙后面不敢冒头,趁着这些箭雨的掩护,抬着云梯的契丹士兵潮水一样沿着宽达十里的战绩没头没脑的攻了过来。几十丈长的云梯先后在护城河上搭建出了一座座独木桥,契丹士兵们便踩着这些独木桥飞速冲向城墙根。

距离进攻阵地有五六里的大帐附近,那个以手腕强硬著称的契丹太后萧绰与大权独揽的韩德让并肩站在匆忙搭建出来的点将台上。两人的面色都很平静,眼瞅着契丹士兵冲到城下而城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两人非但没有像站在中军帐中的契丹皇帝耶律隆绪那样心情舒畅,反而同时生起了一股担忧之意。

“若是一直用弓弩压制。”萧太后轻声道:“能不能将宋军压制的无法反击?”

韩德让摇了摇头:“如今我们看不到宋军的动静,那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反击,绝非因我们这些箭雨压制所致。如果杨延昭要动手,臣确信,便是箭雨再强一倍也挡不住他们的反击。”

刚好走上点将台打算与母亲一同见证拿下遂城这一历史时刻的耶律隆绪听到这话微微一怔,脱口问道:“南人多胆怯,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们便不是被吓的不敢抬头?”

韩德让并没有很恭敬的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姿态,而是很平静的开口道:“陛下还是太轻敌了,南人中,也不乏能人异士……”

仿佛是为了验证韩德让的乌鸦嘴,一字排开,在城墙上搭的二十几把云梯上都爬满了人,眼瞅着就要到扑上城头了,突然从城头上飞出一段段巨大的滚木来,准确的砸在每一张云梯上。惨叫声此起彼伏,契丹士兵又是一阵慌乱。心声尖叫中,城下负责掩护的弓弩手连忙加强了攻击频率。可让人郁闷的是,城头自始至终,压根就没出现任何一个宋兵的影子。但是那准确无误的打击又实实在在的告诉契丹人,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家看在眼里,就算你再耗费上十倍的箭支,也伤不着人家分毫,只能眼瞅着人家用石头在自己头顶开瓢却无可奈何。

“这是怎么回事?”耶律隆绪简直要疯了,两个时辰前一万骑兵莫名其妙的就跑到城下去给人家送了菜。让随后赶来的耶律隆绪极度不爽,好不容易听完了韩德让的解释,知道是因为缺少攻城器具的原故。如今已经用上了云梯和攻城车,可云梯费劲巴拉搭在那里根本就够不着城头不说,好不容易爬到城墙高处的勇士们还只能用脑袋去和人家扔下来的玩意硬磕。这叫什么事?再一看那几具半死不活徘徊在护城河北岸的攻城车,耶律隆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玩意晃悠悠的砸了那么久了,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究竟是为什么?

韩德让嘴里很苦涩:“陛下这守城的是杨延昭。此人对我契丹战法极为了解。加之又在这小小遂城经营了两三年之久。以眼下的情景来看,此人定然是一直在防范着我们。否则不可能准备的如此充足。而且,这遂城的城墙,较普通的城池高出近乎一倍此人居然敢违制扩建城墙,可谓胆大包天却也出乎意料,这才让咱们措手不及。”

耶律隆绪脸色很不好看:“朕不是南朝皇帝,管不得他违不违制。莫不成因他违制扩城,我们筹备了几年的南征便要放弃了么?”

萧太后不轻不重的清咳了一声。

耶律隆绪调整了一下表情,缓解了语气道:“全国上下筹备此战久矣,遂城乃此战最关键一战,切不可有何纰漏。否则,我们只好绕道,如此一来,士气低落不说,长途奔袭能否还能保证奇袭之效也是两说。丞相,这一仗,全看你的了”说完挥挥袖子,也不理会自己老娘那张不太好看的脸色,飘然下了点将台,躲进中军帐里生闷气去了。

萧绰有些不解的问道:“不是说南朝人都很古板,没人敢越雷池半步么?怎么就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一个小小的下城扩建的如此高大?”

韩德让望着城头迎风飘动的“杨”字大旗叹息了一声,很不甘心的说道:“因为,他是杨延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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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契丹汉军【求订阅】

契丹人的进攻再次被打退了,可恼的是到现在为止,骑兵稀里糊涂的折了近万人马,换上步兵又徒劳无功的折了五六千人,一万五六条人命下来,换来的居然是连威虏军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更别说伤着谁了。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契丹中军帐中的皇帝耶律隆绪恼火异常,萧太后唏嘘不已,韩德让眉头紧锁。前来听令的诸将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异动,唯恐一不小心被大丞相揪出来当了替罪羊背了黑锅,落个惨淡收场。

从第二拔进攻被打退到现在,商量了两个时辰,天都黑了,却依旧没能拿出任何一个能让人放心的方案出来。契丹人习惯的攻城法门,在遂城这个原本只应该有眼前城池三分之一大小的硬壳面前没有丝毫希望。辛苦筹划了近一年,为了瞒过宋国所有人的眼睛,不惜动用十万汉军来做幌子,隐忍到今天发作起来时,本以为小小遂城必然会像之前那些军寨一样会在契丹铁骑之下被踏的粉碎,可没想到,如此机密快捷的行动居然还是被杨延昭死死的-本文转自书书网html-抵挡了下来。如今,军心士气已然一落千丈,如果不能尽快拿出点看得过眼的成绩出来,恐怕这场战最后难免会变成一个笑话。

契丹骑兵出战,向来没有携带粮草的习惯,这样才能保证来去如风行动自如,可连破了十余座军寨,所掠来的那些粮草食物连三天都撑不下去,如果不能在三天之内攻破遂城,拿下那座据说囤积了三关十余万将士粮饷的大仓,恐怕连这十万大军的军心都很难驾驭,更别提什么挟大胜之余威一扫诸顽,尽收各帐军权于王室,革除旧弊,实行新政等等富国强民,一统天下的大计了。

有位将军推算了一下,距离遂城最近的两处宋军,如果接报赶来,最少也得在三天以后,步兵的速度这已经是极限。也就是说,他们还有三天时间来攻打,否则极有可能会被宋军前后夹击,关门打狗。但韩德让表示关于此节大可不必担心,因为早在中路进攻之前,负责分散力量互相掩护的其余几路兵马也已经同时向东西两路的高阳关和雁门关发动了进攻。连同中间进攻遂城这一路,三路大军齐头并进,无论哪一路先行攻破,都可以将这种僵持的局面打破。三路大军遥相呼应,不分主次,哪一路先打下来,就以哪一路为主。这种全线进攻之下,以宋军的习惯,断然不会有人会出兵来救遂城的。

只是让韩德让没想到的是,原本只应该有方圆五里的遂城,在杨延昭这几年的不断折腾之下,居然加固到了如此让人不可思议的地步。要命的是,杨延昭在遂城弄的动静这么大,契丹国上下居然没有听到丝毫消息。原以为十万大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踏破遂城,从此穿过一马平川的攻入宋境,可直到兵临城下才赫然发现,小小的遂城居然已经将唯一通往宋境的道路死死堵住了,而巧妙的依据城池附近地势修建的这座堡垒,已经将原本还可以勉强绕城通行的几条小道完全吞并,眼前唯有攻破遂城才有可能进入宋境。这让原本信誓旦旦,就算一时半会打不下遂城还可以绕城而过,再回过头来四面攻打,很容易就能将这个弹丸之地拿下的韩德让多少有些意外。展现在眼前的遂城,就像把四面城墙尽数拆开摆到了正面,如此一来,宋军根本就不用顾忌四面围城的窘态,只需要在这个长达十里的战线上牢牢守住就行了。而城前那条原本紧贴着城墙根的护城河,居然也不知何时被改到了几十丈之外去了,搞的如今什么战法都有些勉强。射程本就不怎么厉害的小型攻城车停在护城河的这一面,根本就无法将石头扔上高出了原本城墙几乎两倍的城头。而步兵也好,骑兵也罢,在城墙下那片看着挺平坦的墙根下,只能挨砸,毫无还手之力。两场仗,一万多条人命下来,终于让契丹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个事实,这个小小的遂城,所有的准备,全都是针对契丹骑兵设计的,每一个细节,都准确无误的打在了要害上。

商量来商量去,大家都觉得面对遂城这种近乎于妖孽的城池,唯有采用汉军由来以久的传统强攻之法,就是量身打造攻城器械,然后用人命硬填了。否则,以机动能力和拼杀见长的骑兵在这个硬乌龟壳面前只能干看。今天小试两次,已经送上一万多条人命了。十万大军,这么个折腾法,恐怕要不了三五天就全得折到这里,最后还连人家的面也看不到,这也太憋屈了。

厚厚的云层在酝酿了好几天之后总算有了动静,入夜之后,细蒙蒙的雪花开始随着逐渐变小的北风飘落,逐渐的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变成了鹅毛大雪。

一同在瓮城的军营中取休息的高文举很疑惑的向杨延昭请教了一下白天的两场屠杀。他虽然是第一次看到攻城这种战斗,可并不代表他对这种事没印象,今天契丹人的表现实在让人不敢相信,但他不用千里望也能看清楚契丹士兵绝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无能,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遂城这种战法正好克制了契丹人所有的长处。他对这个非常好奇,免不了要讨教几句了。

杨延昭笑着问他,有没有发现遂城的城墙和护城河之类的这些设施与别的城池有何不同?高文举还真没留意这个,他的印象中,城池的建造形态各异才是正理,依据地形,将防御的功能增强到最大是题中应有之意。听了杨延昭的解释才知道,原来这年头修建城池,都有个标准和规矩,多少人的城修多高多宽多厚的墙都是有硬规定的,绝对不能违制,否则主官就会被扣上个图谋不轨的罪名。这就是为何那么多官员每隔几年都要削尖了脑袋让自己治下的地盘升格成望县望郡的原因,升格之后官声好进步是一个好处,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堂而皇之的扩建城池,至于扩建城池是为了增强安全感还是为了借机敛财就见仁见智了。

补了一课的高文举自然要问一下为什么小小的遂城居然能将城池扩建的如此恐怖了?这么干就不怕招来非议么?杨延昭很神秘的笑了笑,反问他,你看这城池的规模,像是一两年就能建成的么?高文举稍稍一想便恍然大悟,如此看来,这座城池肯定是上面点了头的,搞不好还有可能就是那个被契丹人差点活捉了的太宗陛下自己的意思呢。难怪杨延昭会被派到这里来看粮仓了,杨家父子与契丹人交手最有心得,让他们在前线把守,难免会与契丹人磕磕碰碰,放在这里闷上一阵子,如果契丹人不来就算了,契丹人果然来袭时,一下就看到露出獠牙的威虏军的威风了。

高文举想了一会,低声问道:“设计这座城的,是杨太尉吧?”

杨延昭面色一怔,露出一个很自豪的表情:“高大人果然聪明绝顶。一眼就看到了根子上。当年,先帝首度北伐失利,南归之时,便在此地差点被契丹人追上,若非先父护驾,恐怕难逃契丹人的毒手。后来他一路南归,仅用了八天就回到了京城,虽说安然拣回了性命,可同时也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遂城一过,大宋境内居然再无任何屏障可依。而遂城城小墙败,若契丹人果然来攻打,便是一时半会攻不下,却也大可绕道而行。先帝忧心于此,便问计于先父,后来便有了此城。遂城如今这个规模,乃是前后五任主官合力修建的。先帝大去之前,令延昭率威虏军退回遂城,一是为了向契丹人示好,好换取边境安定,为大宋赢得点时间。二来,先帝也很清楚,此处是抵挡契丹进攻的关键所在,也唯有延昭把守时才能发挥最大效用。”说到这里,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只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这一层,今日那潘宁的嘴脸高大人也看到了,大人可知为何潘宁恼怒末将遣散了那两千士兵吗?”

高文举这几个月来常常听到赵元佐聊起关于宋军各军中的种种龌龊,看到杨延昭一脸苦楚,心里一惊,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率一些:“他是想断了威虏军东山再起的机会?”

杨延昭很难得的展齿一笑,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那两千士兵,正是他给威虏军留下的火种。有了这两千退伍老兵,就算威虏军这次全军覆没了,也还有个重头再来的机会。这也是当年从父亲陈家谷兵败之后,他与孟良等人重建威虏军时从父亲的手段中学来的。被高文举说中,他丝毫不意外,对于这个年轻人,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能文能武,有胆有识,最难得的是要紧关头肯与他并肩作战,没有丢下袍泽逃跑,能有这份情谊,不管立场如何,都是个可以放心的汉子。

高文举摸着下巴,自顾自的思索了一会,小声道:“如此看来,杨将军是觉得,威虏军一定会被抛弃,不会有求援的了?不过看眼下这情况,契丹那十万骑兵就算再添上几次油,也不过是白白牺牲,徒劳无功而已,根本就对遂城形成不了任何威胁嘛。将军为何如此悲观呢?”

杨延昭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脸严肃道:“契丹骑兵并不难对付,在坚墙壁垒前,再好的战马,再远的弓弩也是枉然。只是,契丹并非只有骑兵,他们还有汉军。而汉军虽然行军缓慢,却是攻城的能手。骑兵冲锋是为了突袭,突袭失败,自然就要换善于攻城的上来了。那时,才是真正考验遂城的时候。”说到这里,他轻轻叹了一声道:“能打败汉人的,永远只有汉人。”

高文举深以为然。接下来的两天,契丹人果然毫无动静,仿佛是因为大雪的缘故才没有进攻,但杨延昭和高文举心里都很清楚,契丹人这是铁了心要用汉军来攻城了。

果然,到了第三天,腊月初十一早,城头来报,契丹军后阵中又出现了一大队人马,如今正在阵前组装什么机械,看样子应该都是很大个的攻城器械。

契丹汉军,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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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领汉军三万精锐赶到遂城大营帮场子的,不是别人,是萧太后的另一个儿子。

梁王耶律隆庆,字燕隐,小名普贤奴。三十岁,契丹景宗和萧太后的次子,契丹当今皇帝胞弟,南京(幽州)留守,南院汉军统领。从小接受正统的汉家儒学教育,潜意识里早就把自己当成了汉人。虽然骨子里继承了契丹人的那种好勇斗狠的凶性,但多年的贵族教育使他越来越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

耶律隆庆生平最佩服和尊敬的人,一个是母后萧绰,另一个就是已故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前者是他的生母,给了他生命。后者是他的老师,教给了他为人处世之道。从十岁起就懂得双拳难敌四手的耶律隆庆拜在耶律休哥门下耳闻目睹许多年,早已对官场中的是是非非了然于胸,但碍于身份,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一些自己根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

参与这次母后与皇兄他们筹划的南征,并非他的本意,实在是身份所限,不得不来。早在半年前,恩师耶律休哥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自己曾经与恩师就这个问题进行过一次长谈。恩师告诉他,就算是契丹再强大上两倍,南面的宋国再孱弱两倍的情况下,契丹南征依然会无果而终。他询问原因,那位睿智的老人告诉他,汉人是绝对不会被外人打败的,他们受到的打击越大,团结的就越紧凑。只有等待他们自己先闹将起来,搞的民不聊生的时候,别的民族才会有那么一点点机会入主中原,不过这个民族却绝对不会是现阶段的契丹。

耶律隆庆问恩师,这个道理母后他们不知道吗?耶律休哥笑着说,连我这种不思进取的人都能看出端倪,他们能不清楚吗?耶律隆庆又问,那他们既然明白这个道理,又为何要筹备如此大的军事行动呢?耶律休哥笑而不答。过了许久,耶律隆庆再去探望恩师时,再度提起了这个话题,或许是由于耶律隆庆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又或许耶律何哥知道自己大限已近,把这点见识带进棺材不免可惜,便将前因后果向他讲了一遍,并且不轻不重的提点了爱徒几句。

耶律休哥告诉自己的得意弟子,契丹在崛起起初,设立了八王共立的斡鲁朵大帐,每个斡鲁朵大王都有着平等于皇帝的权利,他们便像是中原春秋时候的诸候。在皇族受到威胁的时候便会发兵勤王,而平时则下马放牧。这种机制在立国之初的确为皇权起到了极大的辅助作用。可是契丹国在吞下了石敬塘送上的燕云十六州之后,一切都变的不同了。接触了中原文化,有先见之明的高明人士都觉得这种中原生活更适合国家统一和发展。但是很不幸的是,想要照搬这一套的几位皇帝都先后被那些早就享受惯了与皇权平等的斡鲁朵大王们的反击,期间几度废立,杀的血流成河,差点把好好的一座江山就此葬送了。结果在几代人的努力之下,最后就形成了现在这种一国两制的南院北院制度。

南北院制度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契丹国内两种截然不同的执政理念的冲突,表现上看,这种妥协的办法使国内的各股力量暂时得到了平衡,但同时这种妥协也制约了契丹向一个大国强国的发展趋势。这种情况下,先帝驾崩之后太后采取了韩德让等汉臣的策略,开科取士,取消奴隶制度,提高汉人地位等种种手段,使得契丹国全国迅速的拧成了一股绳,国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让斡鲁朵那些大王们在潜移默化中接受汉化,习惯汉化,最终完成汉化。这是好事,也是解决斡鲁朵制度与皇权统一制度冲突最妥善的方法。

本来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再过上五六十年,经过一两代人的努力,契丹必将完全实现权力集中,从而迈入更辉煌的时代。如果南面的大宋再这么不思进取,过上五六十年,契丹取代大宋的可能也不是没有,但绝对不能完成靠着战争。如果契丹依旧没能完成这种转变,那么取代宋国统治中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搞的不好,连燕云十六州的汉人们最终也将倒向更适合汉人生存发展的宋国。

可惜,正如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现一些有着远大目光的高人一样,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有一些为了眼前利益而枉顾大局的鼠目寸光之辈出现。今年早些的八王逼宫便是明证。那些手中掌握着各自**的斡鲁朵王爷们,认为这种汉法统治终将会使自己的权利旁落,居然联合起来向太后施压。虽然最后的结果是以国号改回契丹向他们来表示绝不会改变立国初衷,但这种动辄威胁皇权的行径无疑使的太后和韩大人产生了危机感。于是,便有了这次南征。

综合抽调兵力的情况稍一分析,耶律隆庆再蠢也明白了这是韩德让和母后他们联手用宋国的大诱饵设了一个借刀杀人之局。通过这次南征,既要达到掠夺财富的目的,又要实现削弱各部兵力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之下,他很聪明的听从了恩师临终前的吩咐,对此事绝不插手,能不沾尽量不沾,反正二十万大军差不多都是从八位斡鲁朵大王手下调来的精锐骑兵。打赢了做为距离宋境最近的他兴许也有一碗残羹剩汤享用,打输了的话折的也是八位大王的人马。回头母后再要收归权力的时候,那些手上没了兵力的大王们也就只能像没牙的老虎一样俯首贴耳的乖乖听话,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条不归路。

明白这其中猫腻的耶律隆庆尽管帐下有着不下十万精锐的汉军,但他在被要求配合契丹骑兵做一些掩人耳目的假动作时依然一点怨言也没有,很乐意的先是将大军摆出阵势来,安营扎寨之后再等着骑兵们将自己的步兵逐一换下。打吧,打的越乱越好,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就在幽州城里做我的逍遥王爷也就是了。

抱着坐山观虎斗冷眼旁观的耶律隆庆在目送着契丹骑兵风卷残云的冲入宋境,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接到了调令,命令他发兵三万,一定要在三天之内把遂城拿下。骨子里早已把自己当成汉人的耶律隆庆很不情愿让自己手下的士兵们为这种毫无意义的战争去送死。恩师说的对,在遇到侵略时,保境安民是军人的天职,就算是亡命沙场,马革裹尸也是天经地义的事,皱一皱眉头都不是好汉。为了实现一些并不现实的空虚目标,在阴谋诡计中莫名其妙的去送死,是毫无意义的事情。可是很不幸,别人都可以推辞,唯独身为皇帝胞弟的他却无法推辞。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恩师当时为何不愿意向他明言这其中的阴谋诡计了。的确,如果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种种根源,那么于公于私,在这种大战面前,都少不了他的身影,若是母后真的从头到尾都不用他的汉军,或许他还会心生怨念,认为这是轻视他帐下汉军的不公正待遇。但当他得知这次声势浩大的南征不过是个借刀杀人之局之后,便恨不得马上带了自己这点人马离的远远的。可惜呀,虽然母后有借宋军之手削弱契丹诸王兵力的意思,可一万多人不声不响的打了水漂还是让人觉得有些无法接受。没奈何,出兵吧。

耶律隆庆是个聪明人,聪明的他很早就明白了,当一件事情不得不去做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第一时间去做,并且尽量的把他做好,否则要达到同样的效果不但要付出极大的努力,而且还极有可能出力不讨好。因此,在一接到命令的时候,他马上就调动了帐下最精锐的三万士兵,携带了最强悍的攻城器械,昼夜兼程,寻常情况下一百多里至少要三四天才能赶到,但他的人马在接到调令到汇集在遂城大营前仅仅只花了两天。这让身为皇帝的哥哥耶律隆绪大受鼓舞,连呼还是自家兄弟贴心。耶律隆庆其实很清楚,只要一转身的功夫,这个哥哥就恨不得连皮带毛将自己一口吞了,若非自己母后一心一意护着自己,谁知道这个王爷还当不当得安稳呢。话说回来,要不是有母后在,这个废物哥哥给自己提鞋都不配,除了会在自家人面前咋咋呼呼之外屁本事都没有,要是没有母后人前人后拼了老命的扶持着,他这个皇帝恐怕早就当到头了。虽然一肚子怨气,但他还是依足了礼数说了些场面话,给足了母后面子。

腊月十一,天色一亮,耶律隆庆就命令自己的士兵在大雪中列阵出击。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如果没有他这个皇帝的弟弟赤胳上阵,难免会让那些各路诸候的兵马心中起疑。同时,他也要向那些目空一切的契丹骑兵们证实一下,汉军绝非他们想像中的那么无能,那些契丹骑兵们能做的到事,我们汉军一样能做到契丹骑兵做不到的,我们汉军照样能做到

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在纷飞的大雪中忙忙碌碌组装攻城器械的士兵,耶律隆庆心中没来由的一阵郁闷,凭什么老实人就得听人摆布?凭什么所有脏活累活拼命的话都由我来做,而风光口采都由那个窝囊废来享受?就因为他是老大吗?这不公平

“王爷”一个校尉踩着并不怎么厚的积雪匆匆面来:“诸事已备,请王爷下令”

回头望了一眼中军帐里与母后和大丞相笑指江山的皇兄,耶律隆庆恨恨攥紧了拳头,呸一个三十好几了还要叼着老娘奶头的废物等着看母后百年之后你还有多风光?转过头来,面沉如水的耶律隆庆扬起右手,朗声道:“弟兄们”

“有”惊天动地的齐声回应,将远在半里之后的大营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耶律隆庆看也不看就能想像那些乌合之众的吃惊,接着道:“让那些只会在马背上耍刀花的废物看看我们汉军的实力”大手一扬:“攻城”

中军帐里,萧太后看着那个被汉军将士爱戴有加的次子意气风发,面色平静,眼中流光飞舞,不知是喜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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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援兵【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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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隆庆的汉军一到,进攻的法门马上就不一样了。并列在护城河边上一字排开的上百辆大型攻城车三辆一组,依次向着城头抛射百余斤大小的石块。由于这种超大型的攻城车体型巨大,射程相对也比契丹骑兵们携带的那种轻便型号要远上不上一倍,很轻松就将落点延伸到了遂城城头。于是,城墙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宋军的伤亡也开始出现了。

高文举望着城头被头顶落下的巨石不断砸伤的士兵,眼中尽是担忧之色,虽然这种抛射型武器的速度很低,守军可以凭借肉眼判断弹落点,从而及时躲避,但出于守城之责,没人可以擅离职守,而耶律隆庆的进攻很有特色,他的所有攻城车虽然排列的很广,但进攻的目标却只选了城头其中一处,所有的火力尽数集中到了同一段地方,如此一来,密密麻麻的大小石块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城头上那一段十几丈的位置没费多少功夫就被石块覆盖了一遍。高文举用千里望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一段中,原本散开的近百名士兵已经没有活人了。洁白的雪地上,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鲜红。高文举甚至还在镜头中看到了一幕让他匪夷所思的情况,那是一个下半身被巨石压着的威虏军士兵,在费力的挣扎了许久之后,终于捡起身前散落的一支箭来,在高文举的注视下,这名士兵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箭刺入了自己的太阳穴,那个挣扎着才能支撑在空中的身躯颓然摔落,整个过程中,那名年轻的士兵从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叫声。

高文举很诧异的望了一眼杨延昭,后者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但高文举却很敏锐的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挣扎。身边的孟良、老安和鲁洪等人分明也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出声,大家都默默的等待着杨延昭的决定。却始终没能从后者嘴里听到哪怕一个字眼。

这个场面,让高文举想起了前世一篇很著名的描写志愿军在抗美援朝战场事迹的文章《我的战友邱少云》,那个在美军空袭中,为了不暴露战友的性急,在着火的情况下强忍着纹丝不动,活生生被烧死了。他的身后,起码还有战友记得名字和他的故事。可是那个年轻的威虏军士兵呢,他的身后还会有谁记得?高文举很佩服杨延昭的治兵之道,但是这两天经过和他的不断交谈,他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威虏军在整个大宋朝野的尴尬处境。身为上位者,一支被打上了私人烙印的军队,战斗力和凝聚力越强,就越发的使人忌惮。从太宗迫于公论不得不承认威虏军重建的那一天起,这支部队就注定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处境。高文举还得知了一个更加让人无可奈何的情况,就在威虏军把守的遂城大仓中,有着供应近十万士兵的各种补给,但那些东西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杨延昭也调不出一箭一枪出来。因为那些东西是供应禁军的,没有他们的份

这是个很扯蛋的现实,威虏军的将士们拼了性命要保护的这批物资,无论以前还是现在,甚至以后,他们都没有资格使用其中的任何东西。这也就是为何大仓中放罢了一万多面上等步兵盾,而杨延昭却还要满城向老百姓去借门板的原因。高文举知道,那名在痛苦中挣扎的士兵绝对不是没有求生的**,但在那种情况之下,他之所以选择自尽也不愿意让战友来搭救自己,就是为了让战友留着性命来为自己复仇。这是一支将仇恨铭记在骨子里的部队,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复仇

三天了,从契丹人兵临城下到现在,整整三天了,所有返回的信使带回来的消息无一例外的都让人失望。没有援军,遂城被遗忘了,威虏军被遗忘了杨延昭和他的将士们,只能靠自己来撑过这一劫

高文举想起了杨延昭昨夜对他说的那番话,觉得很悲哀。杨延昭告诉他,自己之所有如此不顾性命的来证明威虏军的能力和忠诚,就是希望可以用父子两代的努力来改善威虏军在朝廷和官家眼中的地位。希望第三次成立的威虏军能真正的享受到公正的待遇这就是杨延昭这就是威虏军在受到不公正待遇的时候仍然无怨无悔,只为了能让后辈们不再受到父亲和自己的这种待遇

孟良在与大伙聊天的时候很气愤的说,被所谓的“战友们”选择性遗忘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高文举知道他说的是谁。杨延昭的父亲杨业太尉便是如此,而且那个背叛他的,还是当年曾经并肩作战,被杨业推心置腹、引为知己的潘大帅但杨延昭似乎并不怎么赞同这个观点,却也没有出言反对。高文举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也听人说过这段公案。知道杨业殉国之后,仅仅一年不到,龙精虎猛的潘美也郁郁而终了。那么,幕后黑手是谁也就显而易见了。而换一个角度来想,一个总是无法掌握军权的皇帝,对自己人的防范,肯定会大过对外人的防范,为了保证皇权的安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也很正常。只是有时候,这种正常显得太过不近人情和血腥了。

契丹汉军在攻城车的掩护下,潮水般的冲了上来,整个十里长的战线上,集中了三股兵力分段集中,目标正是攻城车的三段弹落点处。而宋军这一次也不得不冒着伴随着雪花抛洒上城头的箭雨和石块进行反击。由此可见,耶律隆庆的战术的确已经打中了宋军的软肋。战争的血腥再次展现在了高文举的眼前。

檑石、滚木、弓箭、标枪等等各种反击毫不吝啬的向城下的几处契丹兵招呼着,城下的箭支和抛石压制同样也加大的力度,双方的伤亡都很大。而且契丹人还面临着另外一个很尴尬的局面,他们扔上城头的那些玩意,都被宋军拣起来回应在自己战友身上了。

雪势越发的大了起来。耶律隆庆特意为遂城量身定作的四十丈长的云梯靠了上来,宋军拼命的用几丈长的木杈奋力的将云梯撑离墙面,任凭城下的石块,箭支打击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丝毫停滞,一把、两把、三把……越来越多的云梯被撑离了城墙,平面摔下的云梯上,依次攀爬的契丹士兵发出阵阵惨叫摔向地面,滚落到护城河中,雪白的地面不断的被鲜红的液体勾勒出种种图案。不过盏茶时分,那触目惊心的红色又被洁白的雪花覆盖了。干净的视野中,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没有有效的法门爬上城头,任何压制都是徒劳的。漫天的大雪中,对面也看不清人影,契丹人的攻城车也失去了准头,根本不知道落到了什么地方,而城墙附近的喊杀声也逐渐的低了下来,最终消失,第一拔进攻被打退了。在能见度极低的情况下,这种徒劳的进攻毫无意义。耶律隆庆鸣金收兵,却很心疼的发现,第一拔进攻的六千人,退回来的,连八百都不足了,在如此高强度的压制下,依旧损失了五千多人,这让耶律隆庆非常郁闷。

与此同时,汴梁的皇宫中,赵恒发怒了遂城已经被十几万契丹大军围了整整三天了祁州(今河北无极)附近也出现了契丹骑兵的踪迹,雁门关一带也有契丹骑兵出没,可是高阳关,定州附近什么动静都没有,那么傅潜在哪儿?他在干什么?十万大军就坐在定州城中的热炕上看热闹吗?

那么这个时候,高阳行营也已经吵翻了天,但主帅傅潜居然闪人了,他在接到杨延昭的第一封军报的时候,狠批了一句,说他是杞人忧天,契丹人要进攻早就打来了,怎么会压了半年等到天冷的时候才出动?然后就拂袖回了定州城,躲进了暖和的热炕上。

第二天,杨延昭的军报到了,契丹人打来的消息坐实了,与此同时,祁州的军报也到了,但傅潜根本没有任何发兵的意思。伏龙寨,瓦子寨、青龙砦、三阳砦……那些军寨被契丹人摧枯拉朽一样半天功夫就踏穿而过,他没有反应。十万契丹大军兵围遂城,他没有反应。耶律隆庆从幽州发兵三万前去攻城,他依旧没有反应。

他没有反应,可底下的人都很着急啊。监军是秦翰,虽然是个太监,却也是个很有血性的人,板着脸追到帅营中去向他质问,无奈他虽然是监军,可身份地位较傅潜都差太多,被人家不冷不热的讥讽了几句,说什么打仗的事轮不到一个没把的在这里指指点点,秦翰掩面羞愧而遁。

接着,田绍斌、石普、杨琼三位将领走马灯一般跑来请兵出战,结果无一例外,都被傅潜喷了一脸唾沫直接轰出府去了。心急如焚的诸将聚集在高阳关行营中一筹莫展。无论谁去劝,傅大帅都是一点发兵的意思都没有。闻迅赶来的范延昭也来请战了,结果依旧。范延昭脾气大,性子直,当场大怒,当众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说傅潜你比娘们都胆小,真他**的不配做个军人他资格老,傅潜没骂他,不过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你骂你的,照样不发兵。气的范延昭走马直奔高阳关,他联合了监军和三位将领,把一直想置身事外的副帅张昭远找到,当面质问,这事到底怎么办。无论遂城破了,还是祁州有失,大宋可都将面临空前的灾难啊,坐拥十万大军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边闹腾,不闻不问,那还要当兵的来干什么?

张昭远一琢磨,自己是副帅,要真的两地有失,自己肯定也跑不了干系,于是,他亲自去寻傅潜请战。这一回傅潜没办法,同意了出战,但结果很让人无语。两地各发八千兵马,骑兵三千,步兵五千分头去救援。众将一听结果,傻眼了,这点兵,够干啥的?真当人家是泥捏的呀,不过有兵总好过没动静。一咬牙,几位血气方刚的将士主动领了兵,分头向两地驰援而去了。

漫天的大雪将契丹人的进攻缓解了一天,腊月十二日,雪势稍缓,契丹人再度发起了进攻。便在这个时候,杨延昭的镜头中,突兀的出现了一支打着宋军旗号的骑兵,援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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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加快进程,周边形势只好略笔带过,大家体谅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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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平三年腊月十二,遂城东南二十里处一座小山丘上。

一个盔甲鲜明的白须老将与两位中年副手勒马打量着遂城正北面浩浩荡荡的契丹军大营,低声做着交谈。他们是连夜从高阳关冒雪赶来救援遂城的高阳关都部署康保裔,和他的副手高阳关行营副都部署李重贵、以及高阳关先锋张凝。

在接到傅大帅同意发兵的命令之后,康保裔以自己的老资格不容置疑的将六千骑兵一并讨到了手中来驰援遂城,让一万步兵整合在一起去支援祁州。他的理由很简单,三千骑兵打头,五千步兵随后,由于速度关系,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梯次攻击能力,无论在两方哪一面都有可能被对方以绝对优势吞没。只有将所有骑兵整合起来发雷霆一击,或者能对围攻遂城的契丹大军形成一定程度的骚扰,更重要的是,遂城此时已然被围困,在兵力悬殊的情况下,难免会军心不稳生出事端,此举会给城中的军民带来信心,让他们知道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张昭远和秦翰稍一商量便同意了他的提议,于是,六千骑兵尽数拔给了高阳关的三位将领,由他们来增援遂城。而其他的一万步兵,则携带辎重去增援祁州。

三人星座冒雪一路行来,将所有遇到的契丹探马尽数俘获,总算在天亮之时赶到了遂城附近并且成功的避开了契丹人的耳目。稍一商议,三人兵分三路,由李重贵和张凝各率二千骑兵,打了三人的旗号从南北两个方向同时对契丹大营进行骚扰性攻击,目的有两个,一是吸引契丹人的注意力,二是让遂城人知道援兵已至。而老将康保裔自己领着其余的两千骑兵做为后盾,随时准备接应两人。

天色大亮,飘洒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停了下来,契丹汉军在发起攻击的同时,扎营在遂城北十里处的骑兵营中冲出了几支人数不过千人上下的队伍,这是契丹人的老传统,打草谷,他们要趁着雪停的时候去周围寻找些百姓什么的抢些粮食回来,并非是契丹人日子过不下去了,而是要用这种手法来保证将士们的血性。

很没有悬念的,张凝和李重贵的两支队伍都与对方接上了阵,宋军以有备打无备,一阵厮杀将各自的对手杀的阵脚大乱,溃散而逃,二人率队冲到契丹大营左近放了几把火之后及时抽身撤退了。这一幕,很清楚的被遂城城头上的杨延昭等人看在了眼里。

“康保裔?”孟良放下千里望,冷笑道:“这算什么?赎罪么?哼哼,晚了十几年前不见你出现,这时候带了这么几只小鱼小虾来表忠心?可笑你欠我们威虏军的债,这辈子也还不清”

杨延昭板着脸道:“良子以后这样的话休要再提起无论如何,人家能赶来,这份情谊都要记得。起码,我们也知道了自己没被人忘记”

“是将军”孟良虽然答应了,但脸上和眼中的神情却分明还是不怎么当回事。高文举看了杨延昭一眼,后者眼中露出一抹无奈,高文举也明白,这位康将军肯定与当年杨太尉陈家谷兵败有些干系,不过眼下的确不是扯这些陈年旧帐的时候,大敌当前,自己人还闹别扭,这种事实在让人窝火。他回了个理解的眼神给杨延昭。两人默契的将注意力重新转回战场,没有再提任何一个字。

城下的契丹汉军再度攻击了,百余辆攻城车发了疯一样抛洒着大小石块,将城墙各处砸的千疮百孔,城头上落满了大小石块。而这时候,城头又冒出了两千多青壮,原来是城中的百姓,在经过几天胆战心惊的等待之后,经过威虏军将士的劝说,自发的组织了两千青壮上了城头来帮忙,这一幕让杨延昭大为感动,连忙亲自下去与他们的头领见面谈话,并分配了任务。

威虏军的人手不足,这几天战死的袍泽都没能及时的将遗体搬出来,这些青壮加入之后,首先便冒着箭失巨石,将那些早已冻的梆梆硬的烈士遗体一一抢出运往城下,同时奋力的抢修各处破损的城墙。但是契丹人的攻击力度很大,而这些未经过训练的青壮又大多缺乏经验,很快就有许多人倒在了血泊之中,却很爷们的没有任何一个人打退堂鼓。看的鲁洪一脸激动,连声称赞民心可用。而话本来就不多的老安则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只是眼神中的欣赏之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也不知他是在欣赏遂城百姓的勇敢,还是欣赏威虏军的军民关系。

东南小山丘上,及时退回来的李重贵和张凝与康保裔一起审讯了俘虏,将交战的情况大体摸了个**不离十。他们的骚扰性攻击对契丹人造成的损失并不大,而且契丹人很显然发现了他们的意图,任由他们那么大咧咧的离去,根本就没有什么追击的意思,很显然,并不愿意中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一心一意的要先将遂城拿下。这让康保裔几人非常头疼,这么六千人,就算全冲进契丹大营,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可好不容易狂奔了一夜赶来救援了,一点作用也起不到也不是个事。三人一边安排埋锅造饭,一边紧张的商议对策,耳边,随着并不厉害的西北风,那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喊杀声隐隐约约的传进了三人的耳中,更加使人心急如焚。

李重贵不明白为什么老上司会如此紧张遂城和威虏军,他隐约的听说过十几年前陈家谷的事,知道老上司当年是潘帅手下极为重要的将领之一,而当年杨太尉兵败陈家谷时本来约好前去救援的潘帅为何失约已经没人说的清了,有人说当时是因为王侁未能守约,私自将陈家谷埋伏接应杨业的人马带离了战场,导致败退至此的杨业孤立无助,最后被耶律休哥俘虏,以致绝食殉国以明其志。但是这么多年来,康将军却一直将这件沉重的包袱背在自己身上。几年前,本已应当致仕荣养的康将军听说杨延昭和威虏军被安置到了遂城,便硬生生用那一身的荣誉将早已卸任的高阳关都部署重新讨回手中。其中的良苦用心,或许只有帮着老上司处理给养往来的李重贵清楚一点。三年来,若无高阳关的照应,恐怕威虏军连战甲和箭失都难以为继了,更别提军饷粮草什么的。可每每李重贵去移交补给的时候,碰到杨延昭还有一张笑脸相迎,若是被孟良杨星等人碰到了,还得落一身的骚味,直到今年早些时候杨家那位小少爷出任粮草官才没了这种让人生闷气的事情。

此次发兵救援遂城,李重贵很清楚这是老上司想趁机向杨延昭证明自己当年的清白之举,因此,他二话不说就跟了过来。可是问题是,自己这点人马,给人家十几万大军塞牙缝都不见得有动静,何况还不见得就真能让人家心存感激呢。不过身为康将军一手调教出来的门生,将军的话就是军令,容不得半点推脱和置疑,只要照着做便是了。

商量来商量去,三人都找不到有效的办法来解救遂城,现在情况是,遂城与他们之间的联络中断,城中情况如何无人知晓,而契丹人已将遂城牢牢困成一个死局,同时他们又将自己的营盘布置的水泄不通,并且拒不出战,根本就不理会这些小规模的骚扰。如果仅凭自己这六千人去闯营,傻子也知道和找死没什么两样。可老远的跑来了,总不能眼看着遂城就这么陷落而无动于衷吧,这可要比当年陈家谷的事恶劣多了。于是,康保裔三人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此时,耶律隆庆的攻击越发凶猛了,百余具攻城车不要命的向城头抛洒着石块,被反复蹂躏出现破损的城墙处很快就搭上了云梯,密密麻麻的士兵顺着云梯拼命的向上攀爬,城头上同样做着激烈的反击,冒着城下如雨的箭矢和石块,不住的用同样的手法对爬在城墙上的士兵攻击,洁白的城墙上下,到处喷溅着鲜红的血液,随处可见残肢断臂和毙命的士兵,地狱一般的场景激起了交战双方所有人心中的狂野。没人顾得上同情,没人顾得上怜悯。生命在这里变得廉价,一切都只为了那个最终目的,坚持到最后的便是赢家。

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台上,望着遂城下肆无忌惮发威的百余架攻城车,康保裔的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他再次审视了契丹军营的布置,突然间,一个很微小的地方让他眼前一亮。抚着胡须思考了一会,康保裔眼中闪过一丝恍然,一扭头,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跳下高台,将两名副手召集了过来开始分派任务。

脚下的雪地上,草草的勾勒出了一副契丹军营的布置图,虽然简陋却一目了然。须发皆白的康保裔用手中的羽箭向契丹骑兵和汉军的结合处一指吩咐道:“张凝,你带两千人,在骑兵营地边缘尽一切手段进行攻击,务必要整出点动静来。无论对方如何应对,绝不可太过深入对方营盘,只在外围游斗。如遇敌袭,即时后撤,我让重贵接应你。马上动手”

“是”张凝领命而去。

“重贵,你领三千人。”康保裔在另一处画了个圈,重重一顿:“就扎在这里,契丹骑兵不动则已,如果追击,尽力将他们挡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向北半步只要拖上两个时辰,我算你大功一件”

李重贵看着这个古怪的安排,心中浮起一丝隐忧,思考了一下,颤声道:“将军攻城车那边,还是末将去吧”

康保裔很欣慰的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得意门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能体会我的用意,说明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过今天这事,还是老夫自己亲手来做的好。”

李重贵面色一愣,又努力的试图劝说一次:“将军……”

康保裔抬手制止了他的话头,眼睛望着遂城方向叹道:“这一天,老夫已经等了十四年了。”

李重贵两眼一红,再没话说了,干净的行了个军礼,很郑重的看了康保裔一眼,掉头点兵离去。

两人走后,康保裔稍等了一会,转头向身边侍立的一个同样须发皆白的小校打扮的老人道:“虎子,招呼弟兄们一声,十几年的旧债,是时候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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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悲壮的救援

011悲壮的救援

被康保裔喊为虎子的老人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缺了门牙的嘴显得分外好笑。原本早就可以凭着大小几十场硬仗的功劳回家含饴弄孙的他最清楚这个自己跟了大半辈子的主子如今的打算。康虎意气风发的用那稍稍漏气的嘴巴招呼留下的一千人,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和将军一起打一个前所未有的硬仗,很有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如果有怕死的可以留下,将军已经在高阳关准备好了遣散费,回去找守库的老潘支取便是,绝没人说什么。

康保裔眯着眼睛看着康虎一如十几年前那般向弟兄们做战前动员,一言不发。他的思绪早已飘回了十四年前的回忆中去了。一想到自己从军几十年来,自从与杨业一起跟着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潘大帅,闯下了若大的名头,那时候,契丹人看到潘、杨、康三面大旗无不闻风而遁。那七年,是自己人生中最得意,最辉煌的七年。可惜,这一切,从二次北伐之后便化为了泡影。杨无敌在悲愤中被王侁的激将法害的一损兵折将,本来约定负责救援的王侁自作主张的将陈家谷伏兵拉进了主战场。使得杨业力尽被俘殉国。康保裔记得自己得知杨业殁于战场之后去问询潘帅时的那一幕,看到潘帅那涣散的眼神,一肚子火的康保裔硬生生将那满腔的愤懑吞了回去。可惜,潘帅依旧为此事耿耿于怀,不上一年便郁郁而终了。

康保裔望着张凝带着两千人利箭一般冲入契丹骑兵营盘,一边厮杀一边纵火,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这孩子,很像老夫当年,这一场硬仗下来,若是不死,日后一定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他又想起潘帅故后自己寻机到登州找到王侁时的情景,那个出身名门,用言语害死杨业的懦夫在自己的刀下发抖时,他恨不得将那畜生千刀万剐,但最终还是没有下手,因为那一刻,他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杀了这个懦夫,那个可以放心的把背后交给战友的杨无敌也回不来了。如果当初不是自己贪功,将接应的任务交给这个懦夫,杨业又岂会无援被俘?潘帅心里压了一块石头,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这么多年了,虽然他费尽了心思照顾着重建的威虏军,可始终也未能得到威虏军上下的原谅。每当看到以前在自己面前总是大咧咧的杨延昭恭恭敬敬向自己感谢的时候,康保裔的心就像被针刺一样疼痛。可是,孽是自己做的,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今天,上天终于给了自己一个了结心愿的机会,好男儿沙场喋血,马革裹尸,不亦快哉今日一战,恩怨尽了,此生再无遗憾

远处,契丹骑兵果然分兵一路前去追击张凝了,而李重贵的伏兵也很及时的接应上,双方混战在了一起,契丹骑兵与步兵结合入闪出了一个空档,时机便在此时

“呛”康保裔一反手,那把已经多年不曾拔出的战刀映着雪光闪闪发亮:“儿郎们契丹贼子攻城车威力极大,遂城危在旦夕,我等今日来救遂城,先破了契丹贼子的攻城车,今日一战,有我无敌杀”

……

遂城中央的箭楼上,密切关注战局的高文举突然发现契丹汉军一阵大乱,仔细一瞧,一支打着康字大旗骑兵居然毫无遮拦的冲进了汉军营盘,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眨眼之间就冲到了护城河附近,这些骑兵根本不屑于与那些手忙脚乱的契丹汉军缠斗,目标直指忙碌个不停的攻城车。马上的骑士抛出一个个皮囊,随后放上一把火,木制的攻城车一辆接一辆的燃起了冲天大火,那皮囊中,是火油。

“是康叔”杨延昭面色很凝重,放下千里望,眼中尽是动情的神色,他如何不知道这一千骑兵此举必然是有来无回,这一刻,康保裔的心思他又岂能看不透?可是,遂城如今的情况,决定了身为一军主帅的他根本无法分兵前去救援,他可以肯定,老将军这一次,凶多吉少了。

孟良一脸激动,嘴唇微微发抖,两眼通红的望着康字大旗在契丹汉军中左冲右突,速度越来越慢,突然回身向杨延昭喊道:“将军给我三百人,我去接康将军回城”

杨延昭望着他叹了口气,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轻轻的将目光又转向了战场中的康保裔,他又何尝不想接了康保裔出来?可是别说三百人,便是三千人齐发,在契丹的三万大军中,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他当然知道康保裔此举是为了什么,可这其中的道理,让他如何说的出口?

就好比当年的情景,原本交好的潘杨两家,因为杨业的殉国,潘美的病殁,两家人居然都将对方视为罪魁祸首,这其中的那些难以为外人道的痛楚,又有谁能说的清呢?更何况,对于将荣誉看的比生命更重要的军人来说,或许唯有战死沙场才是最终的解脱。

高文举的镜头中,两个须发皆白的骑士一攻一守,在契丹汉军中杀的酣畅淋漓,几乎没有一合之敌。这让他对骑兵与步兵之间的差距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耳边听得孟良和杨延昭的几次请求都没得到结果,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一下整个战场上两军之间的情景。原本借着攻城车已经占据了些许上风的契丹兵在攻城车被大量破坏之后,缺少了有力压制,再一次被城头的宋兵顶了回去。

再看一眼在契丹军中横冲直撞的那路高阳关骑兵,高文举赫然发现,那些原本负责向城头压制攻击的弓箭手居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自己袍泽中冲来冲去,握着弓箭却始终不敢向他们射出哪怕一箭。高文举稍稍一想,结合韩平告诉他关于这个梁王耶律隆庆的性子,一个极为胆大的计划顿时闪了出来。随即又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可真是走火入魔了,净想些不靠谱的事。

……

耶律隆庆两眼通红,恶狠狠的回头向远在十里外的中军帐瞪了一眼,大吼道:“列阵把这支骑兵围起来一个也别放过”他的卫队冲下去组织了起来,很快,场中的形势逐步稳定了下来。

一门心思进攻的耶律隆庆根本就没想到居然被人如此轻易就突破了母后和皇兄信誓旦旦的铁桶营盘,跑到自己的地盘上为所欲为。看着那些一下子被冲的懵了头的士兵们大乱阵脚,耶律隆庆心头在滴血,近十万大军守在外面,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骑兵冲进自己的营盘中大肆屠杀破坏,少了攻城车,原本就很吃力的进攻还能不能完成?又需要多大的代价才能完成?这是在借刀杀人啊居然连自己也不放过,在这要紧关头,在自己折了将近六千人依旧尽力进攻的时候,他们居然还忍心玩这一套这就是自己那偏心的母亲这就是自己那狠心的兄长这就是那个一心一意要一统契丹,重现大唐盛世的韩德让

咬牙切齿的耶律隆庆很快就恢复了理智,他很明白这时候不是自己应该闹事的机会,冷静下来之后的耶律隆庆很快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仅剩下三百人不到的宋军骑兵,他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这支骑兵的来意,分明是报着必死之心来救援遂城的,一瞬间,他对那个浑身染满了鲜血的白发老将便充满了敬仰之情。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如果有这样的战友一同上战场,复有何虑?可是,契丹全国上下,还有谁能当得此评?与一群时时刻刻都想在自己后腰上捅刀子的战友上战场,竟有几分赢面?

三百骑兵在耶律隆庆的围剿之下很快就折了一半,仅剩的一百多人马迅速的围成了一个三角阵型,耶律隆庆很悲哀的发现,这支已然穷途末路的骑兵直到此时依然坚持着在冲锋,依然每隔一阵便会破坏一架攻城车。原本一百多辆攻城车在这伙人的破坏之下已经所剩无几,而那些弓箭手又怕误伤了袍泽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伙人顽强的继续。耶律隆庆心里天人交战,一方面,他对自己帐下将士这种感情很欣慰,另一方面,他也对这支宋军的精神很欣赏。同时,他又很明白,不把这些人消灭,那么倒霉的必然是自己。

“把我的弓拿来”耶律隆庆看到中军帐那边影影绰绰有人过来,懒的去搭理一下,眼下先把这百来号对自己造成巨大破坏的家伙干掉才是正经。

耶律隆庆抄弓在手,搭上较普通箭矢要长上几分的白羽箭,嗖的一箭便射向了那个举着“康”字大旗的汉子,从冲进契丹营盘到现在,一直举着大旗冲在前锋的汉子应声落马,大旗缓缓飘落。康虎刚要打马去抢旗,康保裔沉声将他阻止,一行人不管不顾,接着向下一架攻城车冲去。

耶律隆庆叹息一声,最后的一丝怜才之意也熄灭了,张弓搭箭,这一次的目标,正是康保裔。

弓弦响过,羽箭流星般飞出,但却并没有射中康保裔,康虎瞧的真切,飞向扑上去,将康保裔扑落马下,那支箭正中康虎后心,箭头从前胸穿出,眼见是活不成了。

康保裔瘫坐在地上,将康虎搂在怀里,惨笑着望了一眼这个与他生死与共几十年的马弁,康虎的眼神终于如释重负,一脸解脱的闭上了双眼。此时,仅剩下十二个活着的骑兵先后下马,紧紧的围在康保裔身边,一个个威风凛凛的执刀而立。

便在此时,遂城的城头突然一阵大乱,搭在城墙上的一架云梯轰然作响,城头上一个人影飘然下坠,正砸在云梯中央,一阵慌乱之后,那人影借着云梯上的契丹士兵,几个起落便站到了地面,脚下毫不停顿,旋风般冲进了契丹士兵的人群,城上城下的双方士兵,都被这一幕震惊的暂时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顾不上看城头占况的耶律隆庆红着眼,将手中巨弓扔给给旁边的卫兵,一把抽出佩刀,大喝一声:“杀”跳下高台,冲向康保裔那几个人的小圈子,这样的好汉,他要亲手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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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急关头,救星出现,此人是谁?康将军是生是死?遂城能否守住?投票之后,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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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绝处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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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我们这是要战死了吧。”一张很年轻甚至显得颇有几分幼稚的脸庞,被染的腥红,显出几分与他的年龄极不相衬的狰狞,他问话的同时,右手的刀也没有片刻停顿,将契丹士兵刺来的长枪一一劈开,趁机还寻个空档做几个偷袭的动作,左手同时在脸上一抹,感觉到脸面有个什么东西,顺势一扯,只觉得一阵疼痛,将那扯下来的物事举起来看了一眼,居然是自己的耳朵,这家伙非但没有任何惊慌,反而可惜的咂咂嘴:“可惜了,好好整整能弄一盘菜呢。”

他的话惹的被围在中央的康保裔一阵大笑:“好子有种不愧是我老康带出来的兵。就要死了,怕不怕?”

“有将军在,俺们还怕个球”青年头也不回,死死盯着前面的契丹士兵,尽量用轻松的口气道:“人死鸟朝上哎呀,俺就是有些不爽,活了快二十年了,还没娶上媳妇呢,也没尝过娘们是啥味遗憾啊”

另一个青年咧嘴一笑:“不要脸的猪头三到这会了还惦记着娘们呢。到了下面,给你找个长舌头的吊死鬼好好让你尝尝娘们的味”

众人一阵大笑。

被称做猪头三的青年刷刷劈出两刀将刺过来的两支长枪荡开,还不忘问了一句康保裔:“将军,老听你夸当年的六十血卫,你看俺们哥几个比起当年的血卫来,能差多少?”

康保裔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太宗亲率二十万大军围困幽州十余日,结果被耶律休哥快马赶来一阵冲杀,差点被那个不要命的家伙得了手,全军溃败的情况下,不知何人一声喊,救驾然后便是四面八方各冲出去几个身手敏捷的汉子,迅的将契丹骑兵拦了下来,以区区六十余人的力量,硬生生将耶律休哥的三千精锐死死拖住,期间居然还被某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突袭得手,将一路高歌猛进的耶律休哥连砍三刀,为太宗的安然脱逃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后来,那些英雄的壮士有一部分被太宗选出组建了那个名叫带刀护卫的神秘组织,由于他们干的都是血里捞骨头的活计,私下里,大伙都把那帮家伙叫血卫。康保裔记得,自己在受到太宗独自接见的时候,见到了一个早年间出身于自己帐下的家伙,那时候,他已经有了个御赐的名字叫安定国。官职甚至与自己不相上下了。一想到那些困缘际会下脱颖而出的家伙,康保裔又将眼前这二十来个一路陪着自己走向黄泉路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你们比他们强”康保裔豪迈道:“从头到尾,你们都没乱过分毫,这一点他们也比不上”

朱三和战友们相视一笑,知道将军是在安慰自己,明知道人家那些家伙都是好手中的好手,不敢说以一敌千,起码百里挑一是有的。自己这些人,能与人家相提并论的,或许只有这股子不怕死的劲了吧。

“将军”朱三眼尖,看到了盔甲鲜明的耶律隆庆冲了过来,胖手一指:“契丹大官冲过来了,咱们要不要去拉个垫背的?”

康保裔一笑道:“有胆气是好的不过什么时候都要记得,一定要用最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这才是为将之道。杀一个契丹大官于事无补,咱们还是先紧着攻城车下手这边人也乏,杀起来也占些便宜,你们说是不是?”

将军高见之类的马屁声顿时响了起来,这时候,康保裔也不再像往常那样笑骂推辞,高明便高明一回吧。攻城车是唯一能对遂城形成有力威胁的东西,破坏的越多,遂城的安全就越大,冲

二三十号仅存的高阳关将士迅的组成了一个两头尖尖的阵型,又对着一架仍然完好的攻城车冲了过去。正在奋力冲杀之间,又是朱三眼快,看到一幕完全不敢置信的场面,失声道:“将军你看”

康保裔被众人围在中间,并无多大危险,闻言向朱三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个浑身黑色劲装的汉子双手执刀踩着契丹士兵的脑袋和肩膀闪电般的冲了过来,仔细一瞧,康保裔不由的脱口而出:“安定国”随后连忙被了一句:“血卫”

“**”朱三看到老安在契丹士兵中虎入羊群一般根本就是毫无阻碍的一路前行,震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就是血卫?”

康保裔举刀大喝一声:“儿郎们血卫来接应咱们了,加把劲,别给咱高阳关的弟兄们丢脸啊”其实他也明白,老安此来,恐怕依旧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了,只是有了这么个变数,孩子们的精神头又能拔上个台阶,多拉几个垫背的也好。

眼前突生变故,耶律隆庆目眦欲裂,他绝对不能让这几个在他的大营中嚣张了一把的家伙就此离去,大声喊着将士们重新布置阵型将这些人团团围住,自己脚下加快,也加入了围剿的队伍。

另一面,遂城的城墙上,高文举自嘲的笑了笑:“老安呀老安,你这可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这简直就是抢我的镜嘛,太不厚道了。”看着一脸震惊和茫然的鲁洪,趁着大伙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突然下城攻入敌营的老安身上,低声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绳索准备接应”

鲁洪回过神来,匆匆喊了两个手下,很快就将城头平时准备的吊篮找了出来。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手中突然就多了一件东西,一看却是高文举将千里望塞到了自己手中,他有些纳闷,这是干什么?还没来得及问,便见这位自己一直琢磨不透的状元郎突然抓起一条绳索,轻轻一纵便上了女墙,随后在鲁洪瞠目结舌之中一跃而下,待回过神来的鲁洪失魂落魄的大喊一声扑到墙边观看的时候,高文举已经连连在城墙上点了几下,以过老安三分的度扑进了契丹士兵之中。

城上城下交战的双方士兵再次震惊了,一个站在云梯上的契丹汉军突然失声叫道:“剑仙宋国有剑仙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契丹士兵全都咋乎了起来,攻城的节奏顿时就被打断了。杨延昭和孟良等人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三度缺氧。先是眼看着康将军全军覆没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看着,紧接着一个管家式的老人惊艳亮相,以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样子卷入了战场,这儿还没回过味呢,那位传曲星转世的状元郎再次带给了他们震惊,没错,不是惊喜,是纯粹的震惊这几件事完全的出了杨延昭等人的常识,而接下来高文举的行为,更是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高文举身上携带了差不多过七十斤的物资,这里面八成左右都是消耗型武器,其中,便有由桃花岛资深研究人员,他的爱徒吕疯子根据他的创意搞出来的最新研究成果手榴弹,由于这种大部分部位都是由木头制作的手榴弹威力并不怎么大,并且还不是百分百能爆炸,高文举此次来又没预计到会遇到战争,一共也就只带了六枚而已。这时候,他原本计划过的特种营救计划在自己都觉得荒谬而放弃却被老安抢先一步实施的情况下,他骨子里那股子漏*点顿时被引爆,一想一个古人都这么有漏*点,自己这个受过类似行动培训又修炼了飞龙堂几种不传之秘的人还不出手,是不是有些太不够意思了。这一扑进敌军阵中,他一出手便是三枚手榴弹,分别向着三个不同的方位投去,随后,自己却沿着老安方才的路线又冲了过去。

汉军营盘遇袭的事当然很快就传进了中军帐,萧太后和耶律隆绪等人得报匆匆赶来之时,康保裔已然穷途末路了,萧太后、韩德让、耶律隆绪、萧达凛等契丹将领都站在营盘外的高地上目睹了康保裔逐渐被吞没的一幕,原本想要在此事之后仔细询问一下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才让宋军如此轻松就冲进了汉军营盘,可异变突生,一前一后两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就那么突兀的冲了过来,所过之处,全然是一副无人之境的场面,有胆大些出手阻拦的,几乎尽数都是在一个照面便被砍白菜一样剁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萧太后很诧异,难道果然有剑仙?萧达凛还没回答,便听着三声震天的霹雳声接连响起,吓的众人同时一惊,注意力尽数被吸引到了响声的起处,大雪刚停,怎么就打雷了呢?萧太凛再一看手榴弹炸过的地方,连忙劝解道:“太后莫惊,是宋军的火器。”

火器?打到这时候了,大家都觉得遂城被拿下是迟早的事了,他们居然才将火器拿了出来,这说明什么?如果不是火器不够多,那就是人家觉得还没到用火器的时候。要是前一种可能还好些,要是后一种的话,那可如何是好?

大人物们离的远正在商量呢,高文举这边已经成功的用手榴弹取得了声东击西的效果,顺利的与老安一同杀到了康保裔的圈子当中。还没忘了向老安笑着说了一句:“老安,你不厚道啊”

老安苦笑着不回答,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能畅快的战死对军人来说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至于什么身份,什么后果,眼下都没空计较了。

耶律隆庆火了,他祖母的,这是把本王根本没当菜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还没来得及他怒,高文举就先动手了,他可不像老安那么冲动,为了和老上级战死沙场了结心愿就不管不顾,他还想活着回去娶媳妇呢。那么很自然的,挟持人质便成了他的要选择,正在火头的耶律隆庆当然是最佳人选了。

“保护康将军,撤”高文举一如既往的采用声东击西之法,当仁不让的向老安下了命令。老安本来也不过是憋了口气,出于义愤才出的手,这时候听到高文举的话,顿时觉得眼前一亮,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命令。

众人这一撤,当然也引起了耶律隆庆的注意,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这伙人,否则脸面可就要丢光了。怒吼着舞起手中的大刀,冲了过来。

这一来,正中高文举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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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古怪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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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举下达撤退命令,老安将已然脱力,见到自己出现后仅剩的一口气也终于散去的康保裔老将军背起来,顺手撕了一条衣襟将两人牢牢捆住。招呼了一声,带着硕果仅存的二十来个高阳关勇士向城墙方面冲去。

康保裔在他背上喘息着喃喃道:“你子,自打跟了我,从来就没听过话,我还记得,围幽州那会,你还欠我八十军棍呢,怎么就让你子踩了狗屎,一夜之间就升官大过我了呢。今天你又跑来搅和我的事,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老安呵呵一笑:“将军,我娘活着的时候说过,欠人债,迟早都要还。等回了城,我把那八十军棍还给你。”

康保裔也笑了,想伸手在怀里掏一下,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努力了半天也没掏成,自嘲的笑了笑道:“定国啊,老夫心愿已了,死活已经不重要了,呆会要是走不脱,你记着,回头找我家那仨子,告诉他们,人死帐不空,欠人家的钱,一文不少的都给人家还上。”

老安毫不在意的挥刀劈个不停:“这话您还是留着自己跟他们说吧,自己欠的帐,还是自己还的好,怎么好意思留给儿孙?您好歹也是大将军不是?这话传出去多寒碜?”

康保裔大笑:“好子,连老夫也敢打趣,可真是有了官威了。你说,咱们还能回的去吗?”能活,谁会盼着自己死呢。

老安道:“说实话,我冲下来的时候心里可没谱,就是觉着刀头舔血这么多年了,能和将军一起上路也不枉此生。如今,嘿嘿,我有八成把握咱们可以回的去。”

康保裔一惊:“你是说跟你来的那个子?咦?怎么不见他人了?”一说起高文举来,康保裔也觉得那家伙身手较老安也要好上几分,下意识的就想找到他,结果一转头,瞟来瞟去也没看见人。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这种混战中,再好的身手,也难保不受乱刀。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就在众人身后不远处响起,随即一架攻城车便在吱呀呀的声音中四散倒下,砸了不少被爆炸声震懵了的契丹士兵。

康保裔使劲扭过头去查看,却见一个契丹士兵打扮的家伙三蹿两蹿就蹦到了耶律隆庆身边,刷刷几刀就将他身边的几个卫兵撩翻,一个照面便将刀递到了耶律隆庆脖子上。

“好”康保裔自肺腑的叫了一声好,这身手,这心机,果然不同凡响,能在千军万马中还如此镇定,居然还有能寻了空档换上契丹人的战甲,轻易的混过了对方的视线,又反其道而行,擒贼擒王,一击得手,这份能耐,岂是一个好字了得

耶律隆庆正憋着一股劲要将这伙无法无天的家伙一网打尽呢,哪里想的到对方居然还有如此胆大包天的家伙,居然就冲到了自己面前,而且高文举不知道啥时候居然换上了契丹士兵的服色,在大队人马的活动之下,一个不起眼的兵行动有些慢也没多少人留意,直到耶律隆庆瞥见他扔出一个黑乎乎的物事砸向了攻城车才意识到有些不妙,爆炸声中,他想下令也来不及了,这家伙将时间掐的极准,便是爆炸声响起的同时向自己了难,他挥刀摞翻身边几个废物的时候,那几个家伙眼光还在那架被轰烂的攻城车上没收回来呢。

脖子上被架上刀的耶律隆庆在这一时刻突然冷静了下来,长叹了一声,自己怎么就没有个如此出色的帮手呢。他之所以能有这份闲心瞎琢磨,是因为他很明白,对方既然没有第一时间砍了自己,定然是留着自己有用。好歹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耶律隆庆的表现将跟随了军神耶律休哥学习多年的修养挥的淋漓尽致。

高文举一把扯下身上的契丹服色,微笑着说道:“王爷,得罪了”与此同时,身边现变故的契丹士兵迅的散开将他两人团团围在中央,但投鼠忌器,大伙都举着手里的家伙,却没一人敢轻举妄动。这种恐惧加警惕的行为如同水面上的涟漪一样迅的扩散了开来,几乎所有在战场上的契丹士兵全都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两人身上,正在突围的老安一行人只觉得眼前一空,阻拦他们的契丹士兵突然就停了下来。契丹士兵再傻也能想像,自家王爷被人掳了去,眼下可不是对付这几个人物的时机。老安也没有趁机突围,正好借这个空隙喘两口气,因为他也听到康保裔说的话,高文举已然得手的消息让他心中又起了几分雄心,如果能借此良机将契丹大军给劝退,岂不更是一桩美谈?

遂城箭楼上,杨延昭、孟良、鲁洪等人瞠目结舌的望着护城河那边的变故,孟良喃喃自语:“百万军中取上将级,世上还真有这种人,古人诚不欺我也,今日老孟算是开了眼啦”

鲁洪身上还背着高文举下城前交给他的弓和箭,手里的千里望动也不动的瞄着高文举,嘴里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不过可以肯定,从京城出前有些看轻高文举和老安的心思,再也找不着了。

杨延昭不愧大将风范,虽然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表面上却依旧很平静。

另一面,萧太后等人也察觉到了这一幕,顿时有些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的意思,还是韩德让镇定,劝解道,既然对方只是挟持了人,并没有伤害梁王,那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萧太后想了想的确在理,便打算吩咐个人过去与对方谈判。

正中央,高文举和耶律隆庆两人都是一脸平静。

耶律隆庆很冷静的问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救得了遂城吗?十几万大军齐聚城下,没有道理为了我一个败军之将就此罢手的,你还是死了那条心吧。”这话显然是已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听到他这话的契丹士兵无不心生赞叹,王爷真有种

高文举朗声道:“王爷误会了”这便是提醒他,你也别玩花样,你是啥底子我早就打听明白了。接着道:“遂城守不守得住,咱们手下见真章。今天借王爷的面子,我只要接康将军这么几个已经无关战局的人物回城而已。不知王爷值不值得这个价?”

耶律隆庆鼻子都气歪了,心说我这里还价是早了些,可你这王八蛋居然连个好价钱都不开,那也太不把本王当菜了。不过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怎么样:“呵呵,为了这么几个飞蛾扑火的家伙,阁下便甘冒如此大险,佩服佩服可我要是不愿意呢?你也知道,我这里不是集市,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日后我耶律隆庆还如何有颜面在军中立足?”

高文举道:“王爷果然是条汉子不过凡事不妨多想想。”然后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他们是怎么冲进王爷的营盘,王爷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这一句,正中耶律隆庆的软肋,耶律隆庆虽然尽量掩饰,却依旧无法将心中的怒火和震惊完全平息。

紧贴着他的高文举当然察觉到了这微妙的变化,感觉到耶律隆庆那微微颤抖的身子,高文举决定再给他加点猛料:“王爷知道一个叫韩平的人吗?”

耶律隆庆毫不觉得高文举的刀有威胁性,猛然将头扭过来盯着高文举,眼中的震惊丝毫没有掩饰:“丞相那个儿子?”话一出口,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连忙闭上了嘴,但眼中流光波动,显然是在思索着这其中的古怪。稍一顿,开口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高文举心里一乐,搞了半天,韩平这子居然是韩德让的儿子,可是官方居然没这方面的消息,看来还是有些猫腻在里头。他微笑着又低声道:“二十几年前,太宗陛下几十万大军兵临幽州城下,韩大人……哦,不,现在是齐王殿下,当时的齐王硬生生顶住了强过自己十几倍的大军撑了半个月。王爷觉得较眼下遂城来比,是否颇有几分相似?”

耶律隆庆有些不耐烦:“提那些陈年旧事做甚?何况那一仗便让我们彻底的消了疑虑,宋军不过外强中干而已。”说到这里,耶律隆庆突然有些出神,似有所得,但身处这种环境,他不好意思开口,只在心中的不住思索。

高文举微笑道:“王爷我敬你是条汉子,也知道你受民如子,受将士们爱戴。可你想没想过,你在民间官声这么好,你那位皇兄会怎么想?”

耶律隆庆心腻歪,连宋人都知道这里头的古怪了,母后和皇兄果然是看自己不顺眼啊。心里这么想,脸上却尽量露出个不屑的表情:“挑拨离间,你这把戏也太过儿戏了些”

高文举笑道:“哦,不好意思,一时口快,说正事还请王爷吩咐一声,闪出一条道来,我等只要安然回城,便恭送王爷回营如何?”

耶律隆庆疑惑道:“你真只要接应这么几条死狗回去?不怕你们回了城我尽起大军来攻打吗?”

高文举呵呵一笑:“王爷只管兵来打便是,不必顾忌。”

耶律隆庆举手吩咐:“鸣金收兵”反正要让个人情,不妨光棍些,他倒要看一看,这子是不是真会像他说的那样,接了几个漏网之鱼就会放自己回营。

一声锣响,契丹汉军退潮一样撤回了护城河北岸,但没有一个表情轻松的,他们王爷还在人家刀下架着呢,大家都举着手里的家伙瞅着高文举,恨不得把这家伙剁成肉泥。

老安在高文举的命令下带了康保裔一行安全的撤回了城下,城上用吊篮将他们一一接上城头,城下便只剩下了依然在契丹大军包围之中的高文举。

“王爷,借一步说话”高文举很轻松的将耶律隆庆也带到了护城河南岸。

耶律隆庆也很配合,一过护城河,高文举便将刀收回了鞘中,两人一前一后又向城下走近了几步。高文举突然一伸手,将背上的长刀连鞘取出,递给耶律隆庆,笑mimi的说道:“王爷,麻烦你一趟,实在不好意思,这把刀留着做个记念。”

耶律隆庆哭笑不得,在两军十几万人的注视之下,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将他劫持了,最后只是救了几个已然无关痛痒的人物回了城,如今不但没有乘胜追击将自己掳回城中,居然还来了这么一出,这叫什么事?

搞不清楚不如随机应变,耶律隆庆跟这个实在琢磨不透的家伙也犯不着客气,接过刀来,随口问道:“打了半天交道,尚未请教尊姓大名。”

高文举笑道:“贱名不足挂齿,王爷若是有心,可以去问问前一阵子出使敝国的耶律文和萧伏虎。”

耶律隆庆见他不肯说,也不勉强,眼下情景不比方才,如今是自己独自一人身处敌方势力之下,容不得他有半点马虎,笑着问道:“今日之事,如何收场?”

高文举道:“已经结束了呀,现在咱们各走各的路,王爷回去尽可大军来攻,我在城里恭候大驾”

耶律隆庆正色问道:“我可以走了?”

高文举哈哈大笑:“王爷要是想留下吃顿饭,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两军对阵,实在多有不便,还请王爷见谅待他日贵我两国平息干戈之际,再补上这一顿吧”

耶律隆庆哑然失笑:“倒是我儿女态了就此别过,只希望遂城城破之时,还能与你一较高下”

高文举收起笑容,正色道:“其实我倒是希望能在酒桌上与王爷分个胜负。不过……说这些都没意思,恕不远送,王爷请”

耶律隆庆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拱了拱手,扭头大踏步的离去了。而高文举则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契丹汉军搭在城墙上的云梯一步一格的爬上了城头。

整个事情的过程,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落了幕,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最离谱的是,在这两人独自面对的进时候,双方都有条件可以将对方下手干掉,可两方大军居然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这让所有的人在事后回忆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无论怎么说,这个营救行动从一个惊艳的亮相开始,到最后一个诡异的结果收场,都算是告一个段落了。

回到契丹大营的耶律隆庆,面对下属们殷切的目光,并未做任何解释,反手将那把刀抽出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脱口赞道:“好刀”收刀入鞘,再度望向遂城城头,喃喃道:“平息干戈之际……还真想和你分上高低”

感谢【一班人我不告诉他】和【花下_亡魂】两位同学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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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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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遂城的高文举面对迎接自己的那些炽热目光,很随和的笑了笑,一脸的云淡风轻。他不是老安,可以毫无顾忌的冲杀进敌营,要在几万大军中营救自己的老上司,他的行动早在他看到康保裔的那一刻便有了非常条理的计划,只是原本因为把握太低而没有打算实施,最后却在老安阴差阳错的出手之下让他发现了契丹大军的许多弱点,说实话,若非老安先冲那一道,他根本也不会冲出去,毕竟乱军从中,谁能保证不会被乱拳打死?可老安以实际行动告诉他,契丹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有效的应对之策。这一下才使他下定了决定冒这个险,而且在出手前,他也已经计划好了几种方案,务必一击之下将耶律隆庆制住,没想到这位王爷也挺配合,反倒让他省了不少事。

至于为何不掳了耶律隆庆回遂城,其实更有深意,起初韩平向他分析说这位王爷颇得军民之心,大有耶律休哥真传弟子的风范,可正因如此,他多少都受到皇帝和韩德让的排挤,这其中的原因和道理谁都明白。他只是东拉西扯的给耶律隆庆说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就将耶律隆庆心中的疑惑成功的勾勒出了一个框架,虽然他嘴上说这是很幼稚的挑拨离间,可却恰好暴露出了他心里其实很重视这点旧事。

做为对一个曾经败在自己手上的人来说,放他安然回去的威慑力要远远大过将他掳走。耶律隆庆已经败过一次,气势上便已弱了三分,若是将他掳走,对方势必另换一个将领,到那时,契丹高层巴不得这个颇得民心的王爷被宋军弄死好少一个祸患,而原本隶属于他的将士出于解救或者报复的心理当然会不遗余力的找回场子,到时候不敢说一定就能将遂城拿下,起码让城中的处境更加艰难一些还是很自然的。那么将他放回去,底下的将士也好,他本人也罢,甚至契丹高层,从上到下,他的威信肯定会受到影响。这样一来,还是这些兵,再来攻打的时候,多少就背上了些心理阴影,对遂城来讲,肯定利大于弊。

更要紧的是,他成功的将耶律隆庆心中那原本就不太和谐的猜疑之心催生了,猜忌这种心理,一旦生了根发了芽,就再难抑制了,只会越来越茁壮的成长,直到一发不可收拾。虽然眼前不见得会有什么收益,但长远了看,能在契丹国内制造些不和谐因素也算是长线投资,将来说不定就会有什么惊喜的收获呢。

做为耶律隆庆一语道破将韩平的身份告诉他的回报,高文举很大度的将自己的刀赠送给了他,但这其中也不乏高文举对这个契丹人临危不惧遇乱不惊的大将风范的欣赏之意。而且这种情况下,他可以如此大度的赠刀给对手,可身为败军之将的对手还不见得就能无是无非的接受这个礼物呢。

事实也的确如高文举所料,耶律隆庆回营之后马上吩咐埋锅造饭,抓紧修理被破坏了一大半的攻城车,打算重整旗鼓,再好好的啃一啃这块硬骨头。可是还没来得及他端上饭碗,中军帐就来人请他过去议事了,情知躲不过的耶律隆庆只好硬着头皮前去,当然,他没忘记将高文举送的那把刀随身携带以防万一。

中军帐里的谈话毫无营养,走了狗屎运大难不死平安归来的耶律隆庆非但没有得到任何安慰,反而被一连串劈头盖脸的责难训的狗血淋头。看着那个一脸得色的胞兄、面沉如水的老娘、阴冷而狠毒的韩德让、眼露鄙夷的萧达凛等等这些大人物,耶律隆庆心中丝毫愤怒都没有,反而有一种淡淡的解脱。

他没有找任何借口推脱责任,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诚恳的向与会的各位领导做了深刻的检讨。他先是很客观的做了自我批评,认为自己大意在先,使宋军轻易闯入营盘;冲动在后,擅自离了中军,被对方的刺客轻易得了手。随即又做了保证,表示自己从今而后一定痛改前非,做一个合格的将领。此次损失,若有什么责罚,自己绝对不敢推脱,一定心甘情愿的接受云云。

这一手倒让其他人面面相觑,有些吃惊了。耶律隆绪目光流动,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韩德让眼中的阴狠之色越发浓郁了,不过大家都没人说话,毕竟身为皇帝的胞弟,能摆出这个态度来已经难能可贵了,再说什么过火的话好像也不太合适了。还是萧太后用一句,看来果然经一事长一智的客观评价结束了谈话。

最后达成的裁决意见是,让梁王戴罪立功,只要将遂城拿下便可将功补过。耶律隆庆不敢推辞,但也很婉转的表示了自己眼下手头的攻城车数量不足,很难在短时间内达到效果,希望可以宽限几日。等他将攻城车修复或者重新调配一些之后再发起总攻。萧达凛便冷笑着数落了一句,被人家活捉了一回,连胆都吓破了之类。韩德让虽然出言将萧达凛的冷嘲热讽阻拦了下来,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差不多是那个态度,总之一句话,人家现在不太放心他的立场了。

耶律隆庆知道这时候如果自己再不表示表示,恐怕这一关都不好过了,豁然起立,冷着脸说自己这就发起全面进攻,如果拿不下遂城,就算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后退半步萧太后眼见气氛有些不太和谐,有心调解一番,听到他这话的时候,突然出言道,既然我儿有此决心,朕为你们擂鼓助威

耶律隆庆连忙大礼拜谢,心中却犹如被刀割一般绞疼,在磕头的时候默默的告诉自己,这几个头,便是将这三十年的养育之恩尽数还给您了,以后你我只是君臣,再无母子之情了。同时又告诉自己,一定要狠下心肠来,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今天如果不舍得那些将士,明日可能连自己的脑袋都保不住了。等到将来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一定要讨回今天这个公道

半个时辰之后,饱食一顿的契丹汉军重新列阵,耶律隆庆一脸肃穆的告诉大家,这一次,一定要一雪前耻,不破遂城绝不后退并且很自豪的告诉大家,为了给大家信心,太后她老人家亲自来为大家擂鼓助威了。一时之间,山呼万岁之声雷动。站在点将台上的耶律隆庆心如止水,待大家谢过恩之后,抽出高文举送给自己的那把刀狠狠往虚空一劈:“进攻”

攻城几天以来,就数今天的损失最大,重整旗鼓之后,耶律隆庆的人马一共还有两万三千左右,攻城车却只剩下了可怜的三十具不到,这么一来,虽然有弓箭手拼命的用弓箭压制,但对城头形成的威胁还是较前几天差了很多。耶律隆庆发了狠心,一改之前以点带面的打法,将两万三千人一线铺开,尽数压上,自己亲率厚着督战阵紧随其后,沿着遂城北门一线,全面发动了攻击。

阴谋诡计这种东西,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高文举与耶律隆庆玩的这一套把戏,他自然没有向别人提起,不过却也有像杨延昭和康保裔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多少能察觉出点什么,只是大伙现在根本没功夫讨论这个,迎接契丹人这一拔看起来最为凶猛的攻击才是当务之急。

孟良对高文举如今是彻底的刮目相看了,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何将耶律隆庆放了回去,却也没说什么,看到耶律隆庆只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摆出一副恼羞成怒的阵势要来找场子,笑着说了一句,这小子还真是逮着了乖乖叫,一放手就别别跳。不让给他点厉害瞧瞧,还真当遂城是歇马凉店,想来就来呀。

城上城下的交战进入了空前的激烈胶着,一动手,双方就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城头上的军民将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当成了武器向个倾洒,城下的契丹士兵手中的箭矢也好像不要钱一样毫不吝惜。双方的伤亡开始逐步升级,胜利的天平貌似在开始向着耶律隆庆慢慢倾斜。

缓过了神,吃了顿饭的康保裔没有和他的几位幸存下来的士兵一起去休息,反而纹丝不动的与杨延昭并肩站在箭楼上。稍早前,这位面对死神也没有皱一下眉头眨一眨眼睛的老将,被杨延昭和孟良两人的一声“康叔”硬生生叫的老泪纵横,老人到此时,是彻底的放下了心结,能在有生之年了结了这桩心愿,实在是老人最痛快的事情。眼看着城头的防守显得越来越吃力,老人问了一句,眼看着防护破损严重,箭矢将尽,为何不从遂城大仓调用?

孟良苦笑着告诉他,遂城大仓从三月起便转由监军潘宁潘静兄弟掌管,若无三关调令,这两位是绝对不会拔出哪怕一支箭给威虏军的。直到这时候,高文举才知道,敢情不是没东西用,是守着不给用啊,那这城破了,那些玩意还不是给了契丹人个大便宜?这他娘的叫什么事?或许大宋的军规便是如此死板吧,康保裔对此也无能为力,老人稍稍思索了一下,不顾杨延昭和孟良的挽留,拎着刀冲向了城头。

高文举正在郁闷之际,老安突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高文举一怔,颇为懊恼的拍了拍脑门,自己可是有秘旨在身的,怎么把这茬给忘了。连忙吩咐鲁洪,赶紧去请两位潘大人上城头来议事。这个局,还是得自己来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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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执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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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受了耶律隆庆被掳的刺激,又或许是受了萧太后亲自擂鼓助威的刺激,反正这一次契丹汉军这两万三千号人根本就没有任何保留,竭尽全力的扑了上来,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尽管上头袍泽的尸体血淋淋的从头顶摔下擦身而过,而那些被袍泽尸体擦到的人却视而不见,只是一个劲的埋头猛冲,一个个前赴后继,好像送死是占天大的便宜一般。

在这种不要命的攻击之下,遂城城头终于出现了契丹士兵的身影,一队人从防守稍弱的一处破损处爬了上来,用自己的身子拼命将城头宋军的身子抱住,使得城头的宋军一时分身乏术,使那一处的契丹士兵迅的冒上了城头。城下一看到如此情景,无不确信成功在望,鼓噪声越的响了起来。连萧太后的鼓声仿佛都受到感染,变的急促了几分。

高文举刚刚与鲁洪在城墙入口处交待完事项,还没返回箭楼,便见孟良匆匆而来,孟良的来意很明确,他受杨延昭的嘱托,请高文举不要太过勉强,毕竟军队的事,从太宗时候起,便一直是墨守成规,无人敢越雷池半步,想当年,李继隆大将军在未得旨意之时擅自调,打了个大胜仗,事后还不免要背个处分在身,人家那还是陛下的大舅哥,也落个那等下场,何况是眼下这等情景。孟良劝他道,高大人前途光明,绝不能因此而自坏了前程。高文举笑着对他说且放宽了心,他既然敢做,自然就有做的道理。

两人说话间,便转过了拐角,正好入目所及,看到了墙头爬上几个契丹士兵那一幕。高文举一惊,下意识的就抄起了**弓,还没来得及掂箭,却见正站在两人不远处的老将康保裔将手中的长刀竖起向地上一顿,一下便稳稳的插在了脚下的砖缝之中。电光火石之间,老将从身边一个刚刚倒下的弓箭取过长弓,右脚一挑,那弓箭手背上的一壶箭乱糟糟的飞到了半空中。接着,便在高文举吃惊的目光中,康保裔右手连闪,以快得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的频率将那洒在身旁半空中的一壶将近二十支箭尽数射了出去。前方那些刚刚爬上城头的契丹士兵几乎便是同一时刻被射了个正着。这一手,看的高文举咂舌不已。他原以为自己学来的这个连珠箭已经是人间绝技了,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如此不可思议的一手,这太让人吃惊了。

孟良看着高文举左手握着他那张古怪的弓,面色接连变幻,情知他是被康保裔这一手震惊了,笑了笑对他解释道:“这是康叔的家传绝技‘满天花雨’,好多年没见过康叔使了,想不到,宝弓未老啊。”高文举知道他对自己的弓和箭法肯定是有几分看不上,这当口,也不便解释,只是露了个笑脸,便存了打算此战之后好好向老将讨教讨教。

有了康保裔这及时的补救,那个缺口很快就被城头堵上了。康保裔精神抖擞的将弓抛开,又抄起刀来沿着城头通道来回巡视。

高文举记挂着要和两位潘大人谈兵器补充的问题,不好离开箭楼太远,便再度回到了杨延昭身边,直到现在,他才切实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大将风范,杨延昭身处在这目光可以纵揽全局之处,根据战场上的变化不时的布着一道道命令,将手头仅有的两三千士兵和差不多五千民夫青壮组织的井井有条,以这相差对方不只三倍的兵力牢牢的将对方抵挡在城墙之下半步也不曾突破。这的确是个了不得的本事。同时,高文举又对设计遂城这个城池的杨业大是佩服,仅从这个指挥官所处的箭楼便可见一斑。这个箭楼是整个遂城北面防线的十一座箭楼其中很普通一个,若从外看,毫无起眼之处,但这座箭楼的所在之处构思巧妙至极,它的所在正是整条防线中唯一可以纵揽全局之处,而且又极难被对方直接攻击,再看这座箭楼的用料,竟然全部选用极为结实的条石,难怪这几天的攻击中,寥寥有数的几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外面时,就站在一墙之隔的高文举竟然只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颤动,由此可见,这座城池的规格,绝非普通城那种谨慎微的规模。更重要的是,能早早便看出遂城在战略上的重要性,这位前辈的眼光可谓独到而精准。只可惜,能意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否则杨延昭带着威虏军移驻在遂城也不会招致如此多的刁难,直到今天危在旦夕之时,还有像潘氏兄弟这样有意用教条来说事的不开眼之人。

不一时,潘宁潘静两兄弟带着六名随从前呼后拥的进了箭楼,看起来,杨延昭这几天守城的效果很明显,起码从这哥俩相较那天看到契丹人兵临城下时的惊慌之态,如今已经镇定了许多。

事有轻重缓急,高文举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开口就要向这二位借用箭矢一百万支,盾牌一万面,各种其它兵器若干。这个口开的实在太大,大到连杨延昭都觉得有些过分了。孟良暗自摇头,高大人还是年轻啊,不知道狮子大张口会弄巧成拙吗?本来或许你有皇差的身份做个脸面出来说个话,这两人多少还会看着陛下的面子支点给你,你开这么大口,谁敢应承?而杨延昭在稍稍诧异了一下之后,马上就释然了,这家伙是打算拿潘家兄弟开刀立威呀,可他毕竟还是年轻,不晓得这军队里面的弯弯绕,这两人死活都是事,日后要是被追究起来,那才是真正头疼的事呢,岂能因失大?一想通此节,杨延昭就连着向高文举使了几个眼色,希望他不要冲突,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高文举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最恨的就是大敌当前自己人还在身手拆台的行径,对于这种人,上辈子活在法治社会中他尚且会毫不顾忌的出手,何况如今已有皇命在身?

潘静脸色变幻不停,他本来就胆,事事皆以大哥为依仗,听到如此恐怖的数目,不敢说话,只把眼神向自家兄长来看。潘宁两兄弟一直驻在城下大仓附近,消息不怎么灵便,因此还没不知道眼前这个一脸灿烂笑容的公子哥儿已经在万军丛中用血趟过一回道的事,虽然敬他是个皇差,却也并不怎么惧怕。

冷笑着,潘宁用一种近乎于嘲笑的口吻问高文举,你以为你是谁呀,就这么狮子大开口,真当那些兵器不要钱呀?高文举也不和他客套,直接取出秘旨来递到他眼前问,识字不?看明白没有,上面写的很清楚,授于本官便宜行事之权,什么叫便宜行事懂不?

潘宁见了这道秘旨,倒不是质疑旨意的真假,但他依旧一点面子也不给,只是冷笑着说,遂城大仓乃三关所辖,只受三关傅大帅的节制,便是圣上亲至,若无傅大帅的手令,也休想从他这里拿走一根毛

话说到这里高文举要是再听不出里头的猫腻可就白活了,很显然,他那个身为九五之尊的舅哥对傅潜的约束力实在有限。再结合遂城告急三次请兵无果,康保裔死里逃生得知兵器不足却只能执刀上城头种种迹象一对比,高文举马上意识到,眼前这哥俩,分明就是傅潜一脉那么早前这哥俩质疑杨延昭遣散士兵和如今拒不增援的意图就很明显了,这是硬要把杨延昭和威虏军往绝路上逼呀

环扫了一圈在场众人,只见杨延昭很难过的摇了摇头不说一句话,有些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是没人会相信的。孟良则两眼冒火却只能喘着粗气无可奈何。老安则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闻不问,鲁洪等人早傻了眼了,在他们眼中,有便宜行事之权的钦差,那可就是代表着皇帝在行使权力呀,如今居然被人家这么不当回事,这回可真是大开眼界了。

高文举冷眼打量潘氏兄弟和他们的六名随从,自打潘宁不惜撕破脸说了那番硬话之后,这些人一个个都如临大敌,无一不是手搭刀柄,只等着变故生时听令动手了,看来早就知道此行不那么平安,已经早做好了应变的准备。

叹息了一声,高文举在心里暗暗将两个大舅哥又骂了一句,怎么什么浑水都得让我来趟啊,太不仗义了脸上却没有丝毫被驳了面子的恼怒,只是弯下腰伸手捡起了一支契丹人射进来的箭支轻巧的在手中舞了个花样,淡然道:“大敌当前,自家后院还在互相扯后腿,真让人无奈。你们谁是哪帮,谁归哪派我都没兴趣知道,只是,眼下城破在即,难道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就不能缓一缓再搞吗?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们难道都不知道吗?”

潘宁冷笑道:“你也不用来与我讲什么大道理今**便是说的太阳西出,也休想从我手里讨来一根毛话说到这儿,不妨说的再透一点,你那个官家的大帽子,还是拿回家去供起来的好,在这儿,不见得好使”

高文举点了点头,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就在潘宁自以为得计,打算甩手离去之时,高文举左手一扬,潘宁下意识的去挡了一下,与此同时,高文举右手中的那支箭已经捅进了他的腹部,虽然穿着厚厚的战甲,但那玩意在高文举那恐怖的手劲下与纸壳也没什么两样,一声惨叫,潘宁捂着肚子,一脸震惊的盯着高文举缓缓倒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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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6落幕

落幕

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高文举眼看着已经流露出了示弱的意思,居然猝不及防的下了黑手这等行径绝对的出乎大家意料。潘氏兄弟这一方的人是没想到居然真有人敢甘冒奇险对自己下手,而杨延昭这一方的人则是在见识过高文举前番光明正大的那一趟营救之后,心里已经将他划分到光明正大这一类的好汉之中去了,怎么能想到他居然会出此阴招?这与他的形象实在是太不相符了。

潘氏兄弟的手名随从一听到惨叫声便同时作,可见也不是庸手,但他们快,老安鲁洪他们更快,老安就不必说了,鲁洪等人眼下是把高文举彻底的当成了偶像来崇拜了,早前又听到潘宁居然敢当着自己这些人的面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犯上之语,本就憋了一肚子火了,碍于高文举没话,他们才强行忍住了,这一箭刺下去,最痛快的还要数鲁洪一伙,见那几名随从想动手,众人一齐作,登时便将六人制服,强按着跪在了旁边。潘静吓的浑身直哆嗦,话也说不出来了,盯着高文举的眼神,是彻骨的恐惧。

潘宁捂着肚子,依旧嘴硬道:“有种你就杀了我否则,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到这时候,光棍一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虽然潘宁胆怕死,这点投机心理却还是很明白的,否则也白在军队中混了这么多年。

高文举微微一笑:“收起你那一套吧你今天死定了”说着向他手捂着的箭杆处一指道:“知道这是什么位置吗?看你的样子就是外行了,今天免费给你补一课,从这里入内,便是肺部,肺是干啥用的呢?就是呼吸用的,这一箭的位置,正好是在肺管上方,心脉下方,只要再入内一分,便可导致大出血,这些血会灌进你的肺中,使你呼吸越来越困难,最终的结果,你会被自己的血活活淹死。”

潘宁眼中闪过一丝狠毒,虽然他没听说过这种死法,可终究也不敢确定是否真的会受到这种待遇,咬着牙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高文举道:“我要兵器只要你肯开仓拔付兵器,我就送你一个痛快”

不但潘宁傻了,连周围那些人也都傻了,这下好,搞来搞去,最后还都是一个死啊没见过这样威胁人的。

潘宁惨笑道:“你真当我潘宁是软骨头啊……啊……唔……”却是高文举一脚将那支箭踩着又刺入他体内几分,心脉受损,大量的血液灌入肺中,顺着呼吸道从口腔泉涌而出,潘宁出一阵阵类似溺水之人的吐水声,只是配上眼前这场景,实在令人毛骨悚然,见到这一幕的所有人都觉得有一股起自内心深处的寒意迅弥漫了全身。

高文举冷冷看着不断抽搐的潘宁道:“我知道你是硬骨头,可是硬错了地方如果遂城得保,事后你多少还会得一个烈士的名誉,起码不会让潘家祖宗蒙羞,你应该知足了”

潘宁努力的挣扎一下,试图说出什么话来,无奈此时心脉受损浑身已无一丝力气,张了张口,除了喷出更多的血之外,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但是却依旧不能死去,只能徒劳的做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动作,眼神中那股狠毒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除了恐惧,还有乞求,显然,这种痛苦,的确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但高文举对这种人恨之入骨,又有心要拿他杀鸡儆猴,怎么肯就此罢手,只是冷冷的看着他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

还是杨延昭看不过眼,走过来提脚在潘宁的心口轻点一下,潘宁顿时停止了挣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感激,随即便消散一空,上路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曾经不可一世的监军潘宁最后居然会因为别人帮助自己上路而心生感激?这是个多么残酷的落差啊这一刻,斯斯文文的高文举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看他的时候,没人再像以前那样可以保持平常心了。这个变化,较之不久前他在契丹大军中来去自如带给大家的震惊还要大上几分。

随后调用兵器的事便顺利多了,潘静两股战战的在鲁洪等人的陪同下去了大仓调配武器,杨延昭这里也了民夫青壮前去搬运,那六名随从则被暂时扣押了起来。在一个极有可能让你连死都觉得是一种奢望的家伙面前,什么派系之争,什么血性骨气,什么忠诚世仇,统统成了浮云。

杨延昭忧心忡忡的问高文举,这么做是痛快了,武器也要到手了,可日后傅潜计较起来,却当如何?高文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看来,一个大敌当前还不忘记内斗的将领,根本就不是个合格的将领,不管他手中有多少权力,都只能成为国家和民族的障碍,这种人,只能除掉。之所以留着那几个随从,便是要将事情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省得回头让杨延昭背黑锅。

至于潘宁的处理,高文举告诉杨延昭,潘宁是被契丹人的箭伤中要害而死的,应该算是功臣吧。杨延昭苦笑着表示明白,反正人已经死了,不妨给他个好听些的名声。他现在对这个少年越的看不透了。不过幸好,这样一个可怕的家伙不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否则,还真有的受。杨延昭还担忧的问了一句,那个潘静虽然胆,却是个十足的人,日后少不了要被他播弄出些是非来,高文举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杨延昭明白了,如此看来,潘二将军恐怕也难逃阵亡一途啊。这时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时候,对敌人怀柔,就是对自己残酷,而眼前这位,显然是不会对自己残酷的那种人。妇人之仁,不正是杨家人缺少的性格吗?

契丹人的攻击强度一直持续到现在已经快两三个时辰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可契丹人的攻击势头却没有丝毫的减弱,反而有些更回疯狂了的意思,大家都明白,这是到了危急关头了,只要撑过这一拔,那么契丹人不说会不会罢手,起码那势头就会被打回去,不再那么嚣张了。

有了大仓中武器的补充,城头的防守风格顿时一变,凌厉的反击倒让契丹人吃了一惊,这大手大脚的作风不像是杨延昭那家子气的模样啊,难道城中有变?耶律隆庆和萧太后都察觉到了个中古怪,这种情况,若非对方得了援手,便是已到强弩之末在做垂死挣扎了,这时候,他们更多的认为是后一种,毕竟打到这程度,如果杨延昭真有后手,早就应该拿出来,而不是要等到现在了。

耶律隆庆一咬牙,成败在此一举整了整战甲,他率着督战队向前又压了一段,很快便到了护城河的北岸,这里,距离遂城城头,仅一箭之遥。有了他如此鲜明的示意,契丹士兵的攻击更加猛烈了。双方的交手顿时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激烈程度。

高文举看到耶律隆庆居然亲自跑到了护城河边缘来督战,深觉其中颇为古怪,再一望后方,现契丹的中军帐居然也前移到了先前汉军的营盘之中,两面九龙耀日大旗迎风招展,看起来,自己那番离间还真的达到了效果。他不由的对耶律隆庆产生了一股惋惜之情。同时又自嘲的思索道,自己在这边拼了命的消除这种内斗的事,却又很无耻的让对方产生猜忌的隔阂。虽说此消彼长之下,胜利的天平终究会向己方倾斜,往大的说,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大局着想,但今天这两场中所使的计策和手法,是不是太过阴险了?

再一想,说一千道一万,光明正大的那些手腕,只是在自己能力过对方时才有用。和一个强过自己十倍百倍许多倍的敌人讲道理,只能徒增笑料罢了。如果大家都讲光明正大,还要什么兵法,什么谋略?兵法也说,以正合,以奇胜。有时候,手法残酷些,但效果也相对明显些。为了达到目的,有些事,不得不做,至于别人的看法?活了两辈子,什么时候在意过?

放下心事的高文举望着在护城河岸指手划脚的耶律隆庆,轻笑了一声道:“看来给这位王爷的料有些太猛了,搞的人家现在下不了台,这回连老本都押上了。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受点累,还是我来送王爷一个台阶吧”

杨延昭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孟良现在觉得这家伙看着挺阳光,骨子里却实在太黑暗,有意识的要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却见高文举将自己那把古怪样式的弓抄在左手中,一扭头出了箭楼。

孟良看到高文举一出箭楼之后,目光一直锁定在护城河对岸的对方将领身上,轻声笑道:“这个高大人,还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咱们的六石弓射到河对岸也没什么力道了,他就算是身手过人,难道箭法较康叔还……**”

孟良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再将千里望搭起一看,方才还在河对岸指手划脚的耶律隆庆已然中箭倒地,旁边一大群卫兵焦头烂额的乱做一团。

孟良喃喃道:“这家伙拿的是个啥弓啊……梁王你个二锤子,明知道有高手坐镇还跑这么近,不是找死嘛”

就听城头上一阵欢呼,梁王死啦契丹人败了两人再看时,契丹士兵果然阵脚大乱,再没了方才猛攻时的劲头,很快便潮水般的退了下去,看来,这位梁王在契丹士兵心目中的地位很是重要。

老将康保裔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到高文举身边竖起大拇指:“今天这两场,过瘾啊,过瘾好箭法当得上一箭定乾坤”

高文举连忙谦虚,在别人面前或者还能牛叉一下,自己目睹过老将军那一手,哪里还敢嚣张:“梁王折腾了这么久,也该歇歇啦”两人有过生死的交情,说虚的都没啥意思。

康保裔笑的很开心,拍了拍高文举的肩膀,望着城头依旧招展如初的杨字大旗,喃喃道:“是该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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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契丹士兵比进攻时还要快上几分的退了回去,杨延昭长呼了一口气,总算又挺过了一关转头一看,高文举正在和一脸豪迈笑容的康保裔站在城头说笑。心里一阵感激,连忙吩咐卫兵下去准备饭菜,他要好好谢过这两位遂城的大恩人。

杨延昭走出箭楼正打算亲自前去邀请两人的时候,突然听到高文举一声很焦急的声音:“来人呀”心头一阵莫名的担忧,连忙加快脚步匆匆赶了过去。

等他走到高康二人面前时,却见高文举用很无奈的眼神对自己摇了摇头,杨延昭心里一惊,举目再看康保裔,这位六十几岁的老将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城头那迎风飘扬的杨字大旗,只是整个人那一动不动的状态让杨延昭非常的不安,他很小心的走到面前握起老人的手腕,冰凉的手腕没有丝毫脉搏的迹象,再看一眼康保裔那已然无神的眼睛,杨延昭眼眶登时一红,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竟然就此离世了

战场上,一切从简。康保裔的后事由老安一手打理,这个事情就连康保裔那十六位幸存的下属也没什么意见,这年头,资历很重要,且不说这个看起来老实木讷的大叔与将军二十几年前便是袍泽这层关系,单是人家单枪匹马就从万军丛中杀来救援的这份胆气和情谊,就让他们挑不出反对的理由来。更别说这位爷还是他们大家最羡慕的“血卫”中人,在大伙眼中,那就是偶像一般的存在。如此一来,老安要单独与老上司告别,自然也没人有异议了。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差点搭上自己性命的恩公,之所以要独自面对老上司的遗体,却是因为他要将康保裔手中那份极要紧的物事取走,因为这件东西,极有可能会让许多陈年旧事大白于天下,而这种肯定会影响先帝名声的结果,是老安所不能接受的。他受命来遂城,甚至在要紧关头慷慨赴死,可不是为了得到这种结果。

老安很清楚,自己这个老上司肯定还有些话想对杨延昭说。但当时冲下城头与他同赴国难已是老安的底线,能将他全须全尾的救回遂城可以说已经是超出想像的意外惊喜了。如果再任由他把当年那些旧事抖擞出来,岂不是弄巧成拙自寻烦恼?因此,在一回到遂城之后,老安便寸步不离的守着杨延昭,旁人不明白这其中的奥秘,只有康保裔能体会他的用意,那就是摆明了告诉康保裔,我拿你没法子,但我对杨延昭还是有些把握的,你要真打算揭老底,我只好对不住了。老将终于没有将那些旧事告诉杨延昭。以自己临终前取得杨延昭的谅解而结束了那场是非,许多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许多秘密,还是随着已经逝去人一起埋葬了的好。一个背负着十几年心理负担的老人,终于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含笑而终了。那个纠结了他十几年的心结,纵然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已经不再重要了。

康保裔,洛阳人,出身军伍世家,祖父康志忠,后唐长兴年间,于讨王都之战中阵亡。其父康再遇,后周龙捷指挥使,从太祖征李筠,又死于兵。康保裔因袭父职,以战功累迁日骑都虞候,转龙卫指挥使,领登州刺史。后授淄州团练使。又徙高阳关都部署,加侍卫马军都虞候。曾与杨业并为潘美帐下左膀右臂,三姓亦有通家之谊,至陈家谷杨业殉国,杨家与潘、康两家反目。保裔引为生平第一恨事,然终无计可解。咸平三年腊月,契丹南掠,遂城杨延昭告急,傅潜畏敌不出,保裔独率一旅驰援,以奇兵突入敌营,尽毁契丹所倚之攻城车,血战半日遇遂城援军接应入城,所率千人之旅,仅存一十六人。是日,契丹强攻遂城无果。敌却,保裔于城头大笑而逝。时年六十六岁。保裔有四子,继英、继彬、继明、继宗,皆疏于军旅,祖传箭法绝技满天花雨,四子皆未得传,遂成绝响。

死者已矣,活人却还要继续生活。契丹人少了耶律隆庆,不见得就会就此罢手。正像耶律隆庆说的那样,十几万大军,如此声势而来,若无所得,岂会善罢甘休?只怕接下来要迎接的,就是更加强烈的攻击了。在老安他们装殓康保裔的同时,杨延昭等在便在城头的箭楼上召开了紧急会议,商量如何以目前这捉襟见肘的兵力来应对极有可能会超过今天强度的攻击。毕竟有了今天的例子在前,如果契丹骑兵全都学着他们的样子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阵猛攻,可真有点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如今,城墙又破损严重,不复前几天那么坚固了,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遂城陷落吧。

高文举记得很清楚,正史也好,传说演义也罢,都说过杨延昭守某城的时候,曾在冬天用过水冻城墙的法子来加固,怎么商量了半天也没见他提出来呢?等了老半天,他发现真的没人想到这一点,便小心的提出,现在正是三九中最冷的几天,不妨用水泼城墙试试。一下让与会众人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大喜过望的杨延昭本着事不宜迟的精神,马上发动城中士兵和青壮连夜行动,不拘是河水还是井水,甚至是化开的雪水,反正有一桶算一桶,挨着个的往城墙上浇,这时节,冻破碌碡的冷法,便是刚刚化开的还在发烫的雪水,一泼上去,不上盏茶时分也冻的**了。大家一看有效果,干劲越发足了。

这边连夜浇城,忙的热火朝天的时节,契丹中军帐里一片愁云惨淡的景像。耶律隆绪也好,韩德让也罢,虽然恨不得梁王就此嗝屁,却依旧要摆出极度紧张和关注的样子到脸上来。阵前折大将,对军心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不得不让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不情不愿的祈祷那家伙千万别死,好歹撑到回自己地盘再死也行啊。

萧太后亲自去耶律隆庆的营房中去探望儿子的伤情,虽说迫于大局考虑,许多时候他不得不牺牲这个儿子的利益来换取整个国家的利益,可怎么说这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看着他中箭翻倒,萧太后心里也是像被刀挖了一样疼,她甚至有些后悔自己硬逼着儿子去送死的行径,便转眼一想已经身为帝王之尊的长子,再一想契丹前朝的一场场风波,又连忙将心中那一丝恻隐按了下去。梁王撑不撑的过这一劫,还看他自己的造化吧若侥幸大难不死,今后多少给他点补偿便是了,国家大事面前,便是亲如母子也要顾全大局啊。

漫长而煎熬的等待之后,随军大夫告诉萧太后,王爷的命是保住了,但伤势却极其严重,需要静心调养半年以上才能康复。萧太后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死就好,养半年便养半年吧,正好借这个机会将他手上的那点军队捋一捋。

返回中军帐,萧太后与韩德让等人召开了军事会议,分派了明日对遂城发动攻击的任务,耶律隆庆本人重伤不能出战,他帐下的三万步兵也已打的精疲力竭,连皮带毛剩下不到一半人了,肯定指望不上,只好让悠闲了几天的契丹骑兵依样画葫芦,照着步兵今天的打法猛攻一阵,肯定能把同样已经苟延残喘的遂城拿下。

次日天一亮,契丹士兵便开始了阵地交接,耶律隆庆被裹的严严实实,带着他幸存下来的一半人撤退了,依旧可以照常使用的三十多架攻城车也连同阵地一起友情赞助给了骑兵同仁。反正他已经尽了全力,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没人再去计较什么了,只由得他那么半死不活的返回幽州养伤去了。

当下了马的契丹骑兵们学着汉军的样子操控着攻城车向遂城城头发动攻击时,赫然发现,原本汉军攻打时,每一石下去,城头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些破损,而这一次,轮到自己这帮人上手时,城墙上居然只是出现了个浅浅的白印,那磨盘大小的石头根本就没对这本该摇摇欲坠的破城造成任何损伤,这是怎么回事?

萧太后和韩德让、萧达凛都傻眼了,眼瞅着乌秧乌秧的契丹士兵抬着云梯辛辛苦苦冲到城下,却只能望着那座已经浑然一体的巨大冰坨干瞪眼,别说上了,云梯搭在上面支不支得住都是个事。稍稍过了一会,放晴了的天很难得的看到了久未谋面的太阳公公。在太阳公公那灿烂的笑容下,遂城马上变的金光灿灿耀眼夺目了,这一下,远处观阵的大人们连看也看不得了,在听到一阵乱七八糟的喊杀声之后,垂头丧气的契丹骑兵们无功而返了。最后得出个结论,连老天都帮着杨延昭十几万大军围了成十天,损兵折将之后,就得了这个结果?

鉴于接下来的天气只会一日冷过一日,算一算,契丹人就算再抽来百架攻城车,每天玩命的对遂城攻击,也招不住人家夜里拎几捅水泼上一遍来得快,这个无情而残酷的现实狠狠的抽了契丹高层所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经过认真分析,大家都觉得再在遂里下耗下去,肯定是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了,于是乎,很干脆的拍了板,全军拔营

尚在返回幽州途中的耶律隆庆很快就接了报,遂城泼了水之后有多坚硬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三万人全力攻击下遂城眼看就要得手,可就在自己大出血退下来之后,坐拥十万大军的老娘只做了个试探的意思就放弃了,从头到尾,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没人认真的去打过遂城设了那么大个局,就是为了消弱幽州的汉军实力

左手握着一支作工极其精美的羽箭,耶律隆庆的右手抚摸着胸口那处并不怎么严重的伤口,眼中露出一股炽热的光芒,喃喃道:“就这么蹩脚的收场吗?这次便由得你们,下一次,咱们看看,谁才有资格最后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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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城终于转危为安了,大家心里压了很久的阴霾也像今天的天气一样露出了阳光。

次日一大早,打探到消息的李重贵和张凝带着五千骑兵也到了遂城下,杨延昭连忙启虎闸放吊桥接大军入城。

两军汇合,二人免不了到老上司康保裔灵柩前抚棺痛哭一场。又闻听那十六名幸存将士的讲述,得知原本应该死于混战的老上司是被安定国和高文举二人所救,当然要郑重的去见上一面了。一见面,纳头便拜,正经的晚辈礼节。

杨延昭这里,自然是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收缴敌资,清点得失等等忙的不可开交。契丹大军撤了,可扔了好几万具尸体却没带走,再加上双方投入的矛枪箭矢、滚木擂石等物,清扫起来可得费些劲。幸好是冬天,不至于腐烂,若是夏天,只这种场面可能带来的瘟疫疾病就够受的。

一般来讲,大战过后,打扫战场这种事情虽然繁琐,但收益却极高,而且还没风险,是所有胆小之人的最爱,不但兵器什么的能捡不少,运气好些的,碰到个当官的什么的,身上携带的好东西也能小发一笔意外之财。这些活路,杨延昭全都交给了遂城的百姓去做了,一是他的士兵实在太疲劳了,体力大多透支无法继续,需要休息一下。二来遂城百姓也在此战中出了不少力,回头缴上来的兵器物资换点钱多少还能贴补些家用,反正现在也没什么活计,就当拉民夫了。

当天黄昏时分,探子来报,契丹大军拔营之后,并没有就此折返,而是在折回边境一带之后转头向东去了,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联想此前契丹的三路大军齐头并进的情景,可以想像,这次契丹人真是铁了心要在宋境捞一笔了,向东去,如果他们和原本貌似佯攻祁州的那一路大军合流,则祁州必危矣

如此危急的情况下,傅大帅却只是很小气的发了一万步兵去祁州应景,祁州不比遂城,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可做倚仗,祁州城虽大,可却是四面空旷,人家完全可以将城团团围起来再打,就算援军到了城下也只能干看着,想救都未必救得到这可如何是好?

这里无论有无对策,都得先发紧急军报,一路走关内急报祁州,一路报傅潜,当然也少不了一路报朝廷,包括康保裔阵亡的消息和遂城终于得以幸免等等消息一同上报。细心的李重贵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上报朝廷的文书,赫然发现威虏军的监军潘宁和行军长史潘静居然也在阵亡名单之中,这个发现让他心里吃惊不少,要说监军阵亡也还在情理之中,可那个行军长史,一个书记官,居然也能阵亡?啥时候仗打的连书记官也上一线过?这又不是咱们攻城,更不是野战这里头要说没猫腻,鬼才会相信

三关将士,谁不知道潘家那哥俩不是好东西,整天记挂着寻杨延昭的晦气,过了年傅大帅到任之后还一家伙连遂城大仓也交给他们掌管,分明就是有意要针对杨延昭的。这下好,让人家打着机会,一下子连窝端了只是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了,老将军拼了性命好不容易才解开的康杨两家的旧结,自己总不好转身就揭个窟窿吧。

话虽然没说出口,可心里多少对杨延昭生起了一丝警惕,这位杨将军,比起他爹来,可是老辣多了以后多少得防着些,可别没事惹着了,要不然,这种兵荒马乱的时节,人家整死你还不跟玩似的。

高文举本来还记挂着要解决了刘霞的事之后回京过个年呢,没想到契丹人连年也不过,没完没了的闹腾开了,他身负皇命,在危机未解之前当然不能就此束手。这边呢,杨延昭也知道了他有着代天巡守使命的钦差身份,加上对他的胆气和身手又有了新的认识,又有他帮自己解决了潘兄弟和大仓的难题,心里也就将他看成了自己人,大小事情也不敢瞒他。匆匆用过饭,大家都聚在会议室里讨论契丹人的行踪,判断对方企图,商量对策。

李重贵和张凝两人因为杨延昭拟报功请赏折时,说了一句,领兵救援遂城,由始至终都是康将军的主意,今遂城侥幸得保,而将军陷没,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去请赏?这句话深得杨延昭和高文举的赞赏,很自然的与这两位又拉近了一层关系,连以前老是不给李重贵好脸的孟良也破天荒的说了几句赞赏的话,以前那点龌龊,一笑而过,总算也是替康保裔圆了心愿。

虽然说李重贵的官职与杨延昭相比还稍稍高了一头,但人家出身军伍世家,多年来又一直担任一把手主将一方,眼界见识都高出一直给人当副手的他不止一筹,张凝更是没的说,对杨延昭本来就佩服的紧,两人稍一商量,五千骑兵也就一并交由杨延昭来统筹安排了。杨延昭却不由分说,将所有的事全往高文举面前一推,自己很主动的做起了配角。

他这番作做,并非是存心戏弄或者摆架子,而是发自内心,且不说高文举本就是钦差,名义上就压过他一对,只说这家伙这几天在战场上的表现就让他不得不佩服,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那就是小意思,乱军阵前生擒对方主将还全身而退才真显本事再加上他对潘家兄弟这种窝里斗的家伙那番雷霆手腕,杨延昭可以肯定,让他做主,一定不会亏了自己人,这一点比起自己来可要强上很多。

本来依着大家的意思,遂城现在保住了,可供高阳关骑兵选择的路有两条,一是就是休整,二是返回高阳关听候调遣。可现在主将阵亡了,根据战场上的惯例,指挥权便由李重贵接手,李重贵又有心卖个人情给杨延昭,杨延昭又唯高文举之命是从,这么一来,高文举摇身一变就成了拥有五千骑兵的一方大将了,真正的手握重兵。虽说五千骑兵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实在算不上什么,但对于高文举来说,已经超出他自己的奢望了,前世最牛的时候,手下也不过百人。今生手下人倒是多,可他自己都觉得能力不足,桃花岛那边做了甩手掌柜,高家庄里,老管家还在和自己闹别扭。一下子手头有了这么多久经训练和战争考验的军人,让高文举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小激动。心里一惊,我这是怎么了?一直以来都世外高人一样的心如止水,怎么五千骑兵的小小甜头就破功了?

扪心自问,一直以来都以观察员和龙套的身份自居的高文举为何对这突然掉到头上的权力如此上心?除了隐藏在他骨子里那点血性之外,恐怕影响他最多的还得数那份责任感没错,正是责任感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意见决策有可能决定了这五千骑兵的动向甚至生死,从而决定战斗结果甚至影响整个战争的格局,这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使命感让高文举头一次有了一种熟悉的归属感,正是这种归属感的出现才让他心潮澎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模式?虽然很扯蛋,但的确很爽。高文举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的融入到了这个时代,不容易啊

既然找到感觉了,就要做出个样子来努力的回忆着前世记忆中关于宋史的部分,很无奈,此时的环境已然与他记忆中的历史有了极大的出入,想了半天也没能品出个味来,不过看着契丹大军行动的路线,他倒是有了些想法,心念一动,连忙仔细观察起了地图,不停的向李重贵和杨延昭询问各地驻防的情况。

在地图上琢磨了一番契丹大军的企图,高文举突然一指地图上的一处道:“你们说,如果契丹人绕开前面这几个屯有重兵的重镇,直插我国境内腹地,这儿,你们看,若是契丹人从这里一路走来,基本上沿途根本就没有任何阻拦之力,契丹人可以毫不费力的拿下乐寿县(今河北献县),再以此地为补充,拿下相邻的河间、束城二县,只消在此三县各驻一万兵力,便可辐射整个河北,再分兵两三万与祁州这一路里应外合,到时候,傅大帅想接着在定州城里练龟息**都没意义了。整个河北将尽入敌手,且不说人家打不打算长期占有,便是掳掠一番咱们也受不了啊”

李重贵和张凝都有些迷糊,这种说法也太违背常理了,且不说深入敌后乃是兵家大忌,就算真的让他们突进去了,能那么轻易就放虎归山吗?这种行军计划已经不能用不正常来形容了,简直就是疯狂嘛

杨延昭看着高文举的手指在地图上不断挪动,心中凛然生寒,他突然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如果傅潜龟缩在定州城中拒不出战,那么定州、祁州一线能不能保都在两可之间,人家绕过这几处驻有大军的重镇,直插纵深腹地也不是不可能,到那时,定州也好,祁州也罢,就算再分兵,也只能是被虎视眈眈的契丹骑兵分股吃掉,要是大兵齐发又没无法达到效果,那么多路骑兵,如何忙得过来?真到了那时候,整个黄河以北,可真的要尽入敌手了

他将自己的分析一讲出来,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招实在太毒了明白这个计划的风险、回报以及最对大宋造成的恶劣影响之后,这种可能性马上就上升的无限大了。这回,大伙再看高文举,除了以前的那些复杂的感觉之外,还有一个发自内心的想法,这家伙,真的是哪个星君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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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连忙商量,要不要把这种可能性上报朝廷和通知傅大帅,可说来说去这也不过是一种猜测,而且可能性极小,说实话只有疯子才能想出这招来,大伙都觉得要是把这种设想报上朝廷,不定会不会让上头那些大佬把大家当成疯子来看,那这半个月刚用命拼来的那点荣誉可就要打水漂了。

高文举突然问了一个极不搭界的问题:“哪位有傅大帅的履历?”

李重贵看了看众人,拱手道:“末将对傅大帅也算是颇有了解,高大人想问什么事?”显然大家对高文举突然提出的这个问题有些疑惑。

高文举道:“把傅大帅的从军从政经过讲来听一听,也好分析分析他的性格,他到底会不会出兵,咱们也好心里有个谱。”

这下,大家明白了,一想也有道理,一个人的性格往往决定了他的行事风格。

李重贵便掰着手指将傅潜的历史讲给大家听。

傅潜,冀州衡水人,早年随冀州张廷翰入伍从军。太宗时,因缘巧合得以升迁,官至殿前左班指挥使。从太宗太原,两度受伤置之不理。又从征范阳,先到涿州,与契丹战,生擒五百余人。以此受太宗赏识,攻幽州时为先锋官,连攻幽州数日不下,无功而返。傅潜因功升为捧日军右厢都指挥使。今上即位后,加为领忠武军节度使。因今年初契丹大军行迹可疑,授为镇、定、高阳关三路行营都部署,领三关共计十万兵马以应变。

高文举摸着下巴低声道:“照说这样一个重伤不下火线的猛人,又做了那么久的先锋,应该胆气很足才对,怎么搞的现在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呢?”突然脑子中闪过一丝灵光,他转头吩咐临时客串负责会议保卫的鲁洪道:“去把韩平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韩平还没来,杨传永先来了,并且带来了很意外的消息,有一队人浩浩荡荡的跑来要见高文举,碰上了巡逻的杨传永,被顺势带了过来,高文举挺诧异,谁找他能找到这儿来?家里不是有个白神仙在坐镇吗?这都瞒不过,难道是熟人?

吕聪高文举的开山大弟子,浑身包的跟个北极熊一样,正站在营房前来回打转转,一见到高文举,激动的都快哭了,身后还跟了一大帮貌似桃花岛的人,随行的还有两辆马车,看雪地上的痕迹,显然有些份量。

高文举没想到他能找到这儿来,的确很意外,连忙将一干人请进营房,先暖和着再说。吕聪见高文举摒退了旁人,痛哭流涕的表示了自己已经尽力了,本来五天前便已经到了京城,可被那个白神仙延误了一天,直到他不停的追问之下,才知道师傅出了皇差,连忙去求见了教官,经过打探才得知师傅到了遂城,而且那时,契丹人进攻的消息,京中已然得报,传的沸沸扬扬了,吕聪担心师傅有失,发动了这一干随员,一同押运着两车武器一路赶了过来,紧赶慢赶还是拖了好几天,直到今天才赶到。没想到竟然没赶上趟,这都怪大宋这官道实在太差,又遇上了大雪,还冷的出奇,要是放在桃花岛,千把里路,绝对的朝发夕至。

高文举笑着表示不介意,有那份心就很让人感动了,他先让一干人歇下,自己那里还有重要的会议要开呢,等开完了会再回来慢慢细说。又招呼军中给众人准备饭菜,现在整个威虏军上下对这位神秘的大人物都充满了感激和景仰,见是他的朋友,哪里敢怠慢,马上就是上宾的规模招待。

回到会议室,韩平已经等在那里了,高文举如今已经知道了他是韩德让的私生子,心里对这家伙安的来意多少有些怀疑,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还不是追究这个事情的时候,找他来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便问韩平,知不知道韩德让和傅潜是什么关系?

韩平看着高文举那平静的可怕近乎于清澈的眼神,终于抵挡不住,败下阵来,要求私下里对高文举说这件事。只要肯开口就是有门,高文举带着他到一间僻静之处,听他讲解。韩平这回不再隐瞒,将自己是韩德让儿子的事情交待了出来,并且告诉高文举,由于自己身份尴尬,在韩家一直都没什么地位,直到自己费尽心思在科举中考得了功名,韩行让才私下里认了自己,并通过自己的能力,将韩平一步步拔上了高位。而韩平这些年也一直帮着韩德让处理那些大多见不得人的事情。直到此次访宋返回幽州,韩平发觉此次针对大宋的这次大规模军事行动时,认为时机还不成熟,此举完全只能为两国百姓带来灾难,并由此而激怒了韩德让,便被他囚禁了起来。韩平思前想后觉得自己恐怕落不到什么好下场,便买通了守卫偷偷跑了出来,为了混过关,他有意的给自己弄出了几处外伤,直奔遂城而来,终于被他侥幸得逞。

这些事高文举都不怎么重视,要紧的是他心里对傅潜的猜疑。韩平接着讲了自己与韩德让争执关于南掠行动的时候,韩德让曾经痛斥自己没有眼光远见,不懂得帝王心思,想当年,南朝太宗皇帝若非为了借刀杀人,如何会放他韩德让一条生路?那时节是宋兵来打,自己来攻,这回不过是掉个头罢了并且还感慨的说了一句,昔日都是小角色的人,如今都是一方节帅了。当年傅潜卖了个人情给他,如今正好还回去,傅潜是明白人,他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高文举不能确定韩平说的话是真是假,更无法确定即使韩德让说过那番话,那韩德让的用意又是什么,他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脑子里有个什么东西闪现了一下,但努力的去分析时却又发现那丝灵感已经逃之夭夭遍寻不着了,再回会议室,面对众人的时候,他没有将自己心里的猜疑说出来,只是告诉大家,据他分析,傅潜已经不再是当年给太宗当先锋时的那个傅潜了,有了高贵的身份,人可能就变的不思进取,从而胆小怕事了。询问大家有没有合适一点的办法来解决此事。起码能劝动傅大帅有所行动才行,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契丹人在眼皮子底下横行啊

其他人有个屁的办法杨延昭要有那门路还用得着被潘家兄弟排挤?李重贵和张凝以及孟良、杨星、岳胜这些人素来是听令行事的二把手,要是说战场上怎么拼命他们或者都有些主意,遇到这种官场上的是非,他们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敢去招惹?

高文举这下就有些小郁闷了,只能吩咐让探马盯紧点契丹大军,若有异动一定飞马来报,同时也将自己的想法写了封密折送往京城,反正主意是出了,到底京里人怎么想,契丹人又会怎么做,谁也不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师傅”吕聪见高文举用过饭后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开解道:“大不了他们乱成一窝粥去咱们回桃花岛过咱们的逍遥日子去就行了,管他们闹成啥样省得在这儿生闷气”

高文举叹息道:“你不明白的,如果只顾着咱们那个小旮旯,我哪里还用得着上京来?你想想,咱们要想多赚钱,多发展,还不得跟外面人打交道吗?要是别的地方都乱了套,咱们那小地方,还能幸免吗?”

吕聪点头道:“那我支持师傅打契丹人这些外族人也就会欺负咱们汉人,没铁了来抢一通,没粮吃了又来抢一通,想花媳妇了还是来抢汉人的这种人就应该被赶到沙漠里去养骆驼”

高文举笑道:“行啊,长进了,都知道沙漠和骆驼了。你从哪听来的这些玩意?”

吕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一笑:“最近一阵子在桃花岛挺闲的,就老听大将军讲古,什么匈奴人、柔然人、契丹人,李牧、白起、霍去病,都是他闲暇时讲给我听的。匈奴人那么厉害不是都被霍去病给赶到北边沙漠里养骆驼去了嘛柔然人那么厉害,不是也被赶跑了?契丹人是他们的后代,就算强也强不到哪儿去”

高文举道:“契丹人比当年的匈奴人和柔然人强多了,他们已经有相对成熟的社会体系,而且还学习了汉人的文化习俗,生活习惯等等,而咱们汉人,眼下却没有卫青、霍去病那样的悍将了。想要赶他们去放骆驼,谈何容易啊”

吕聪不服气的一拍桌子:“给我三千骑兵,我做一回陈庆之给师傅你看看不信收拾不了他们”

高文举大笑:“你知道陈庆之?”这时候的吕聪,才像个他这年龄的孩子,有梦想,有漏*点,干劲十足。比起那个整天除了埋头琢磨火药配方就是试验铸炮法门,想不通透的时候就到处去祸害别人的样子,无疑可爱多了。看来许叔最近没少在这家伙身上下功夫,效果也很明显嘛。

吕聪的两只小眼透过眼镜闪闪发光:“名师大将莫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当年陈庆之的三千骑兵可以破敌十万,以七千部曲纵横天下那是何等的威风大将军最佩服的就是他,我最佩服他有朝一日……师傅,我是不是过头了?”

高文举呵呵一笑,摸着他的头道:“行知道自己过头了,还有救回去好好在你那一块用功夫,有空的时候就多读读书,再就多陪陪许叔。打仗这种事,不是谁去了都行的,人人都做陈庆之,那谁来做尔朱荣啊。”

吕聪点头受教。高文举摸着他的头,眼睛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和耀眼的积雪,心里一阵激动,是啊,当年陈庆之七千骑兵便可纵横天下今日我有五千骑兵,纵横天下不敢说,起码总能有点做为吧”

吕聪看到高文举心情转好,也就达到自己的目的了,笑着问道:“师傅你在想什么?”

高文举微微一笑:“把契丹人,赶到沙漠里去放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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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契丹人的图谋和傅潜的怯懦,吕聪带来的消息对高文举来讲,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桃花岛的各项事务正在许大勇的全力操持下蒸蒸日上,与周边势力的关系也逐步明朗,好感度持续攀升。日本诸岛以石见国为点开始逐渐辐射,如今的石见国,已经尽数被桃花岛的势力掌控了,由于加大了在石见国本土的投资,将在桃花岛服役过两年以上的日本人送回石见定居,此举深得许多原本就不愿意背井离乡的日本人的好感,毕竟本土生活比起海外来,更有归属感一些,而这些人经过在桃花岛上两年的劳动,带回来的,不止是那些随身发放的物资,更有学来的一身本事,虽说算不上什么,但在日本国内来讲,已经够他们横行一阵子的了。就这样,日本国内由于战乱活不下去而逃亡的人,经过海船这么一颠簸,到了桃花岛就要做上两三年的劳役,完成之后由桃花岛再送回日本安置,所需费用再由安居之后几年内逐步偿还,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高文举一听这法子就乐,简直太损了把人骗回来白干两年活,再送去开荒,然后还得要人还债,这样的法子估计也就是做惯了海盗的许大勇一伙人才琢磨得出。桃花岛全岛道路如今已经差不多全部打通了,盘据在北端的邱道士一伙如今是什么个情形,吕聪没说,高文举也懒的问,这种事,反正大家心知肚明,就是那么回事了,既然没有报告又多收了个小弟,自然就是消失了,弱肉强食的丛林规则,在某些时候其实是唯一手段。

吕宋岛做为桃花岛和南洋的跳板中转之地,如今发展的也不错,除了不断将各种矿物粗炼之后送往桃花岛,还有与日本差不多的一个待遇,培训每隔几个月都有一两千青壮被发往桃花岛接受为期三到五年不等的“培训”,等到培训完成之后再回去,好歹也算是渡过金的“海归”一族了,除了可以在吕宋土著人当中享受一定的特权,就是到了汉城,那也会被人高看一等的,如今已经有那么一两批被送回的“毕业”学员,他们的成功经历使得原本稍显血腥的培训一下变的抢手了起来。据说现在去桃花岛接受培训已经成了大热门,许多原本在家混吃等死的吕宋土著青年争着抢着要去渡金,好过在家只能下矿场受累,一辈子连个指望都没有。

看来不能低估古人的能力啊,自己当初只是稍稍提出了个设想,三年功夫,就已经成为了现实,甚至连琼州海峡和真腊一带也已经尽数被桃花岛势力笼罩起来了。吕聪这次来京,就是因为在真腊(今泰国)遇到了经陆路历时三年之久终于抵达那一带做生意的一伙女真人,经过朱天赐的安排劝说,打算走一趟海路,为了保险起见,这帮女真人只是来了五六个,其他人还在占城等着呢。

高文举无法想你这些女真人是如何历经千难万险经由陆路到达真腊的,三年啊跑一趟得三年之久一个来回就是六年还不说在路有有多大风险这些人可真舍得啊。据吕聪说,他们是用自己的人参兽皮之类的东西一路走一路换,反正哪儿产什么就换什么,就这么跌跌撞撞的顺着传说中的丝绸之路西行而来,鬼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跑到真腊去了。反正在真腊听到朱家的人说唐话的时候,那些久走江湖的女真人欢喜的就跟见到活佛一样,也幸好朱天赐那一趟正好到了占城,朱家在真腊刚展开局面,几个管事觉得这事挺大,连忙引见了一下。这才有了这次冬季之行。

吕聪是随了日本天皇雇佣的桃花岛船队运送许多年不曾往来的贡品走汴河漕运的路线入的京。这两年,经过一断的摸索,桃花岛和大宋两处海事署理衙门一起努力,已经找出了不止一条可以从桃花岛直抵京城的水上航线,如果不是因为河运要考虑船体构造,估计还能再多出几条来。

高文举好奇之下问了一句,日本人给大宋贡的是什么宝贝,吕聪很不屑的说,是硫磺早在太祖时期,日本就贡过,这些年他们那儿闹腾的太扎实,连个像样的海船也凑不出来了,这才停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桃花岛这个靠山,哪里还能不趁机和老大哥联络联络感情,他那儿还等着老大哥这儿赏点点心渣茶叶梗什么的下锅呢。虽说桃花岛最近也在收购日本产的硫磺,可桃花岛这些大爷手太黑,换来的东西实在是不够开销的,要说还得数天朝上邦大度,不拘你送点什么来,大手一挥就变成钱了,要不就是丝绸瓷器什么的,反正送一趟贡品说上几句好话,好处大大的。傻子才不去呢

吕聪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总觉得那些矬子没什么好东西,就是试验新武器的时候那不怕死的精神值得表扬,除此之外,一无是处高文举知道这小子多少是因为石见国那个国王占了他看中的地方,心里有气,也不和他计较,反正日本人的确是没什么好东西。只要面子上过的去,他也懒的理这些屁事。

吕聪这次急匆匆赶来,除了听说高文举有可能要打仗,赶着把自己送来的新武器支援师傅之外,还送来了许多早前高文举提出构想未曾做出实物的样品来。包括威力已经提升了一个档次的手榴弹十箱共计一千枚,还有高文举设计出来的多功能铁锹一百把,吕聪说幸好现在岛上有几个疯子琢磨出了用不同的金属炼出的各种合金来,否则这玩意还真难达到高文举说的那种效果。即使是用了合金,高文举试了一下,还是差强人意,不过较现在人们用的家具来,那强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只这纯金属构造就够让人眼馋的了,别说那玩意开口处还开了锋能当刀使,侧面又有锯口用来对付树木等等功能。这玩意,一拿出去,绝对的极品装备,一旦拥有,别有所求。

吕聪见高文举心情挺好,就混不在意的说,大将军想今年开了春之后,让那些燕云出身的家伙试试看能不能把济州岛拿下来,反正他们也在桃花岛干了三年了,一直也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如今看大宋出身的这些人都把家眷什么的接去岛上了,连好多日本人也阖家团圆了,心里就有了些念想,想着能不能借着岛上的力量去报那一箭这仇,寻回那个场子都在其次,关键是想趁机偷渡回契丹去把家伙接出来,也省的整天悬着一颗心没着没落的。大将军倒是挺有那个心的,就是怕影响了师傅心里的大计划,一直没敢应,自己赴京之前,还见那几个家伙愁眉苦脸的在大将军那软磨硬泡呢。

高文举乐了,他还能不明白这肯定是许大勇让吕聪来探自己口风呢,只要不影响安定团结和民展趋势,他们想怎么弄都随着去弄呗,只要是别出太大的乱子就成,扩张嘛,有时候一些手段也是必须的,就算是自己出手,还不是一样要靠实力说话?人家高丽人占了济州岛,你就那么凭两张嘴就想说服人家把地盘让给你?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字,打不给就揍到他给为止,不信小样还翻了天了

吕聪发现师傅经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居然变的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就算迫不得已出手和人见高下时也念念不忘的说什么以德服人,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也是为了以后少生事端等等说辞,怎么今天一提起来整个人的风格都变了呢?

这小子双手环抱在胸前,侧着脸看了一会把玩着样品铁锹的高文举,啧啧赞道:“帅师傅,你说这话的时候特别的帅以前总觉得你缺点什么,大将军说那是你心胸广阔,比别人都稳重,我总觉得你和那些老家伙一样阴沉,看起来没有年轻人的冲劲现在好了,有了今天这股子霸气,齐了你现在就是我的偶像了师傅,要不你带着我也打上两场仗吧”

高文举哭笑不得,合着吕聪以为自己如今思想上的变化是因为打了一场仗才出现的,笑着解释说以前不是也打仗了嘛,说明这和打仗没关系,吕聪跳起脚来信誓旦旦说以前那不算,海上用炮轰用油浇那能叫打仗嘛,一点硬气劲都没有,就得是在这冰天雪地里真刀真枪的干上几场才叫打仗呢,最好再在身上捅上几个窟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起码也得让身上有几条像样的刀疤才在人前抬的起头嘛。

完了,这家伙走火入魔了,估计是看到许叔他们谁身上的伤疤,激起心里那股子热血一下钻了牛角尖,以为身上伤疤多的就是英雄好汉了,却不知道那些英雄好汉每一次下战场时,都在为自己能活着回来而暗自庆幸,还什么在难不死必有后福?狗屁大耳刮子在后脑勺上抽两下,吕聪抽抽着嘴不敢吭气了,师傅是有霸气了,可这霸气太大了连自己也受不了啊,还是以前的时候好些,起码不揍我呀

高文举不理这想入非非的小子,端详着手里的铁锹,心里也是豪情万丈:是啊,上辈子低眉顺眼的做了一辈子好人,还不是处处受人排挤老天给了自己再来一次的机会,要是还这么小心翼翼的过日子,岂不白活了两辈子?既然来到这里了,就要活出个人样来看看傅潜那副德行看看契丹人和李继迁的嚣张劲再被他们这么折腾下去,难道就由着大宋走回历史的老路,被人赶下海吗?

他将铁锹插入一只木箱下,在下面垫了块小木块,嘴里喃喃有声:“这五千骑兵就是我的杠杆,天时地利人各就是那个支点,我先来撬一撬契丹这个大球……往大了说,大宋百姓就是我的支点,桃花岛就是我的杠杆”

吕聪好奇的打量着师傅在那里比划,半天也没见有什么效果出来,又听他嘴里喃喃不停,迷惑不解的问道:“师傅,你说什么呢?”

高文举微微一笑:“给我一个支点和一支杠杆,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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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腊月十七,京城的旨意到了,大意是枢密院的诸位老爷们觉得高文举的想法太过匪夷所思耸人听闻,而皇帝自己却深觉有理,争较了一番之后,便由高文举自己决定那五千骑兵的行止,如果契丹大军果真绕道进攻,便配合三关大军将契丹人关门打狗一窝端掉,这算是给了他个正式的任命了。而傅潜那边呢,则又发了个措辞严厉的公文去质询他为何眼看着契丹人横行无忌却无动于衷,希望他能尽快找到状态,赶紧采取措施才好。

同时,探马的消息也回来了,契丹大军并没有继续向东,而是顺着往祁州那一种行来,似乎有与打祁州那一路的队伍合流的意思。正在观摩手榴弹威力的诸位将军总算是歇了一口气,这样一来,祁州的危险是大了些,可傅大帅发兵的理由也充分了些,他便再也没有不发兵的道理了,有他的几万大军在,契丹人就算再狠也得掂量掂量,要是真拼起来,多少也得他出点血。

高文举的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半会又没能琢磨出道道来。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在没有确切动态之前,先吩咐大家备战。如果傅潜那边一直不发兵,指不定就得轮到自己上了,如果那边发了兵,自己这五千骑兵也可做一支奇兵以达到攻其不意的效果,反正怎么都跑不了要大干一场。

这两天,他和吕聪谈过了关于桃花岛的发展事项之后,便让这家伙回京去,等过了年赶紧回岛去汇报工作,结果这家伙说不放心师傅去打仗,死活非得缠着他,整的高文举无奈之下只得再震了震虎躯,散出一股王霸之气,小家伙吃不住,落荒而逃了,不过临走前说什么也要留下十个桃花岛带来的随从,说是身边没有自己人,他不放心,这几位都是用惯了新式武器而且随身携带了新式武器的好手,留着多少顶些用,在这个时候,像这种好事,高文举当然“勉为其难”的笑纳了。

今天正在向威虏军和高阳关的军官们展示手榴弹的威力,许多人那天都见识过高文举独行侠一样在契丹大军中使用过这玩意,只是当时的手榴弹雷声大,雨点小,大家都没怎么当回事,今天眼看着一颗手榴弹在地上炸出的大坑和周围被破坏了的环境,无不瞠目结舌大呼过瘾,纷纷叫喊着要给自己装配上几千枚,一见契丹人,劈头盖脸先扔上几圈,看他还怎么嚣张,可一听高文举说这玩意一枚就得纹银五百两,马上不吭声了,这哪里是兵器?完全就是银子五百两银子换成铜钱来,向下一扔,也砸死那么多契丹人,就算砸不死,也能让他们眼红到不分东南西北,还打个屁呀真敢向朝廷开这口,有了它打不打的过契丹人两说,自己头上这顶官帽指定要完玩,败家也不是这么个败法

这就没办法了,没钱就别想着天下落馅饼的好事,高财主是有钱,可也不是开善堂的,再说开善堂人家也不管发凶器呀。大伙眼看着那一千枚手榴弹静静的躺在箱子里睡觉,心里痒痒却只能眼红。高文举撇过这个不提,先把遂城仓的冬装紧着威虏军将士和那五千骑兵装备了,然后再发动群众按着五千人马七天的口粮准备了干粮肉食之类的东西。城外契丹人阵亡的那一万多匹马为制作肉干解决了最大的难题,再有大仓里的粮草补充,很容易就解决了粮草问题。

杨延昭虽然有些担心傅潜会秋后算帐,可上有高文举发话,下面将士们愤愤不平,你这都快完蛋了,人家眼都没眨一下,你这会还替人家操这份心,真是给人当护院当上瘾了?杨延昭无言以对,既然上下都一心了,他当然乐观其成了,反正便宜也是自家占。只是,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的杨延昭心里不免惴惴,以往连饷钱和粮草都要求爷爷告奶奶,还得经康保裔的援手才能按时拿到,如今突然就这样了,感觉就好像一个流浪了多年的乞丐,突然就被某个富家翁找着了,说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一样,这份感觉啊,真让人有一种如在云端似的晕晕乎乎。

当天黄昏,对新式武器爱不释手的孟良,硬磨着杨延昭和高文举亲自带领探马出去侦察返回了,带回来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契丹大军是没有向东绕,但人家也没有与祁州那一路汇合,而是从高阳关和定州之间的空档大摇大摆的穿了过去,而咱们守着十万枕戈待旦精锐之师的傅大帅居然屁都没放一个直到契丹大军过了一大半的时候,定州城中才扣扣索索的出来了三千人应景,结果人家甩都没甩这三千人一眼,反正步兵也赶不上骑兵,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定州赶出来那三千步兵,倒像是出城来给人送行的。

大家在地图上稍一比划就看到了其中的危机,契丹的大军虽说已经不足十万,可也有八万出头,这么大的阵势,一到中原闹将起来,哪里好受得了?

幸好高文举杨延昭等人提前心里有个谱,将士们也已经厉兵秣马做好了出击前的一切准备,可即使如此,在听到契丹人居然大胆到从定州城下招摇而过却没得到任何有效阻击,高文举也好,杨延昭也罢,包括全军上下所有人,无不愤慨,大骂傅潜是老乌龟,可老乌龟也有老乌龟的优势,就是任你千般骂,我只不伸头,反正也骂不掉一块肉在定州城里当面骂的那几个都没辙,何况百里之外的遂城这几个小角色?

高文举和杨延昭叫了诸将略一商议,当机立断决定马上出击,绝对不能让契丹人如此张扬的在大宋自家院子里耀武扬威张牙舞爪。五千骑兵在李重贵和张凝的带领下,尽数由高文举率领,孟良率威虏军的一个斥候小队也归高文举暂辖,全力保障情报的准确性。至于杨延昭,大伙商量之后,一致认为遂城目前依旧在契丹的威胁之下,也只有杨延昭能镇得住这场子。最后,杨延昭磨不过两眼闪闪发光的儿子杨传永的软磨硬泡,向高文举请求让他儿子也一同参战。其实高文举很明白,杨延昭是以为自己在执行一个不可能完成的自杀式袭击任务,而自己却参加不了,这才让儿子一同参与的,这一点,他却是看走眼了,高文举上辈子受训中最要紧的一条就是安全第一,任何情况下,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的,所以他的作战计划无论看起来多疯狂,那可都是有一定的安全系数的。不过这样也好,杨传永拼上一回命,以后资历就好看些,升起官来也有些底气。他也就顺水推舟的要下了杨传永,反正他现在的身份只不过是个小校,也不怎么影响大局,能把历史上的名人纳于帐下也算是一大成就,指不定日后就被人编成戏文传唱呢。

万事俱备,大家饱食一顿,各自带好这两天紧急从城中征集来的白布制成的白袍,连夜打马上路,有孟良这个地里鬼为向导,又值腊月中旬,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月光和星光被积雪反射回空中,视线出奇的好,连火把都省了,大家快马加鞭一路疾驰,赶在天亮之前,便已经赶到了高阳关。此时得报,契丹大军便在距离此地仅六十余里之外扎营了,可即使这种情况,定州城中居然也没有一点动静去表示表示,真让人寒心。

很意外,高文举并没有要求继续赶路连续出击,而是让大家入关休息,这让憋了一口气打算和契丹人上去拼命的将士们多少有些不理解,便打发了几位首领前来询问,得到的回答是让大家吃了饭赶紧睡觉,晚上才有正经事情干。大家已经一夜未睡了,肯定累的不行,连续作战根本发挥不了战斗力,好好休息一天,等到上战场的时候别拉稀就行。

高阳关是李重贵和张凝的老窝,回到自己窝里自然不会亏待自己人了,连忙收拾营房,招呼伙房准备饭菜,安排休息,因为这五千骑兵有一部分是从定州大营中调来的,高文举还特意让人问了一下,要不要回大营和自己的上司啊袍泽的打个招呼去,这儿可以放两天假。大家一听,这不是摆明了问谁想拉稀赶紧滚嘛,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要赶人走也用个直接点的法子啊,怎么能这么隔应人呢?一个个愤愤不平的多少有些气话,他们可没看到高文举单枪匹马杀进敌营的英雄模样,只觉得这个年轻的有点过分的大人说话太气人了,和那些文官一个德行。杨传永和康保裔旗下幸存的那十几位低头不语,他们知道这位大人绝对不是胆小怕事的主,而且本事也大,只管埋头听话便是。

腊月中旬,夜长昼短,白天睡觉其实也不觉得怎么样一天就过去了。经过一白天的休息,将士们都恢复了体力,直到入夜时分,高文举才吩咐大家用饭,召开军事会议,让各级军官到中军去议事。

孟良手下的探马和定州信差都及时的传回了消息,今天一整天,契丹人依旧大摇大摆的向着乐寿方面行军,一路上,不断派出几百人,上千人不等的队伍到各处去打草谷,搞的方圆几十里内鸡飞狗跳一片狼籍,但定州的傅大帅就是不闻不问,无论谁去请战他都是一脸不高兴的训斥几句,骂上一番就赶人,好像身为军人去打仗是多丢人的事一样。这就可以肯定,傅潜已经靠不住了,可惜高文举那道旨意对人家那种级别的将领没什么用,只能望洋兴叹。在没有圣旨之前,那几万大军没人调的动,也就是说,眼下能阻挡契丹的十万大军继续为非作歹的,只有这么五千人了。

五千对十万注定了是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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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2偷营



022偷营

“他娘的,这帮契丹人可真会扎营”张凝站在高文举旁边,望着山下整整齐齐列成十个方阵的契丹军营咂嘴咒骂不已。幸亏没依了自己的性子贸然去踹营,否则这点人马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在高文举分派了行动任务之后,抱着一往无前勇气的张凝被分到了一个哭笑不得的任务,让他率了一千人在距离契丹军营五里处的小山上等候火起,然后鼓噪大喊,折腾一个时辰之后马上返回,这算哪门子的打仗?心有不甘的张凝直到被高文举揪到至高点用千里望趁着月色打量契丹军营的时候才闭了嘴,别说自己这一千人,就是五千人齐上,在人家那互相响应的大阵之间恐怕也讨不到好去呀。可高大人怎么就确信,那派去那个三十人的小队就一定能得手呢?想想都害怕,三十个人在十万大军中,别说每人一泡尿了,就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凭他们就能偷营得手吗?张凝很不看好。

高文举之所以采取袭营的这种手法,却是利益于他最近与杨延昭和韩平等人的经常讨论,恶补了许多关于契丹的军事知识而来的。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得知契丹内部也是一团乱麻,并非外表看起来的那样铁板一块,高文举才好对症下药。

契丹立国之初,太祖耶律阿保机以迭剌部将受禅称帝,分本部为五院,统以皇族,却没有心腹卫队。乃立斡鲁朵法,选取了诸部豪健之人两千人,组成宿卫亲军,号为“算”,意思是腹心部,成为一支直属于他本人的斡鲁朵禁卫队,领以左、右皮室(意为精兵,其官名“详稳”)。这支部队平时任皇帝的警卫,有战事则随皇帝亲征,有时也分派外出参与征伐。掌领宿卫者都是皇帝的腹心功臣,宿卫人员多因受知于皇帝而超擢为重臣显宦。这支禁卫军在皇帝驾崩之后便依例要去替皇帝守陵,但编制却并不会被就此撤消,而是沿习着保留下来自成一系,在遇到国家或者皇室有危难之时便可及时发兵勤王。这样一来,每一任皇帝在死后都会留下一支类似的地位很超然的精锐之师。后来甚至有些地位比较显赫的亲王也有了同等的权力组建自己的斡鲁朵卫队,到了契丹当今皇帝继位时,连同驾崩了的景帝和新皇依例组建的斡鲁朵,已经达到了十几支之多,其中势力比较大的有九支。因此,契丹现在的龙旗是一个九龙捧日的图案,即表示有九支旁支在拱卫皇室。

而这九支卫队,经过多年的发展,有些如今已经严重影响了契丹皇帝权力,比如今年年初便发生了一起恶件,萧太后采用了韩德让所献的汉法对国家制度进行改革,本来是挺好的一件事,但由于其中影响了许多人的既得利益,便搞出了个“八王逼宫”的闹剧。就是有八位各领着一支斡鲁朵卫军的亲王一起向太后进谏,要求彻底废除汉法,否则再过几年,整个契丹国便成了汉人天下,哪里还有契丹贵族的立足之处

这事闹到最后,以双方各退一步收了场,韩德让那比较激进的集权统治之法被搁置,八王所上的彻底废除汉法之议也被驳回,为了表示对契丹贵族的忠诚,太后甚至将国号改成了契丹。如此一来,改革的事就不了了之,日子依旧像以前那样按步就班,大家一团和气。

高文举却从这里面多少听出了些微妙的玩意,这说明这九帐不见得和王帐是一条心呀,起码也说明皇帝娘俩并不放心那八帐,这么一来可就有点意思了。高文举又向韩平讨教了许多关于斡鲁朵卫队的事,得知由于契丹国这些年帝位更迭争夺的极其惨烈,这几帐之间互相多少都有些旧怨,说是同为皇帝效力,其实各自为战,互不顺眼,偶尔有争执时还会大打出手。

在这种情报的支持之下,高文举才制定了这么个偷袭的计划,他将五千骑兵分为三路,一路两千人由李重贵带领埋伏在距离契丹大营西北五里之外的青狼谷,第二路两千人由自己亲自带领机动,第三路一千人,则由张凝带领,埋伏在契丹大营正西五里处的牛头山,这一千人只有一个任务,就是在得到信号之后,用携带的军鼓拼命的制造噪音,其他的事一概不用管。之所以不让张凝带队机动,只怕这家伙热血上头,一冲动跑去跟人家硬磕,两千人,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呢。

高文举挑选来下手的这一帐,乃是九帐中极为显赫的一支新贵,孤稳斡鲁朵(孤稳,契丹语,意为玉),他们还有个很好听的汉名叫崇德帐,之所以如此显赫,是因为他们名义上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实际上由太后亲自掌握。如今在外围守营的将领名啊萧继远,也是太后本家子弟,本身骁勇善战,很能打仗。这次出击太后为了向其他人表示诚意,便由他打了先锋。正是在萧继远的指挥下,契丹大军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连克宋境十余处堡砦,半天之内,士气昂扬到了极点。当然后来攻遂里的时候,他就被轮换了下去,几次败仗也不关他的事,在众军皆无战果,而他一支独秀的情况下,崇德帐的士兵也就显得有些目无余子了。

在绕道定州这一路上,又是萧继远不停的派出小分队到各处去打草谷,收获无算,而宋军在如此嚣张的挑衅之下依然龟缩不出,更是大大的刺激了萧继远等人的神经,琢磨着明天行军途中更要多派几支队伍出去才行。由于萧继远和太后的关系,其他几帐与崇德帐之间一直都保持着相对克制的距离,一是不愿意招惹是非,二是实在不愿意和这种得意小人来往过密让人笑话。而今天崇德帐之所以扎营在最后面,却完全是因为他的队伍出去打草丛延误了时辰,导致扎营之间紧贴皇帐的位置让人家给占了。不过萧继远也不怎么在意,反正自己与太后的关系不是站一两天岗就能被动摇的。

临近子时,皎洁的月光下,方圆十余里的大地上,一座座帐篷毗邻而居,摆出了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大阵,这是契丹人极其罕见的防御型阵法,足以说明契丹人虽然嚣张,却也无时无刻不在防备着宋军的偷袭,毕竟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作战,大意不得。这种九宫阵,环环相扣,一处有警,处处皆可驰援,是防守阵型中极难攻破的一种阵法。

就在这个貌似浑然一体的大阵西北角,一队浑身雪白的人影在蹑手蹑脚的靠近。打头的,当然是高文举自家新调来的那十位好手了,随在其后的,还有少了一只耳朵却在乱军从中拼出一条命的朱三,和他那十几个一同幸存下来的战友,能在乱军从中拼杀到最后还没死的,手底下多少都有几把刷子,又从李重贵手上抽了几个好手,一共凑足了三十人组成了今晚的特别行动小组。

朱三一伙那天亲眼目睹了高文举剑仙一般的身手,对高文举那是发自肺腑的佩服和景仰,如今得知眼前这十位好汉的身手与高大人也相去不远,便早早将心里的不爽打去,死心塌地的愿意为人家打下手,跑腿送东西什么的都没二话。如今,看到前面打过来的手势,他连忙招呼身边的战友潜伏在原地不要动。

接着,朱三等人便眼看着前方那十个家伙从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正在诧异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几声微小的声响,举目打量,却又没看到什么动静,无不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不一时,两团白影飘然而至,打了个手势将大家带着悄悄向军营走去,朱三素来胆大,这时候也不免心跳加快,血冲脑门,要知道这可是十万大军的敌营啊,万一惊动了敌人,自己这帮人可是连马都没骑,跑都跑不利索。虽说死并不可怕,可也不是说就一点也不怕死,尤其是这种心里没谱的时候。

让朱三等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俩领路的居然就这么大咧咧的将他们带到一座军帐前示意大伙赶紧进去,若非朱三认识这家伙的脸,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被契丹人得了底细要诱杀自己了。一进大帐,更是傻了眼,这是一座原本睡着三十来号人的大通铺,现在,躺在床上的契丹士兵全都咽了气,那脱下来的衣甲还都扔在铺前呢,那个名叫宋思棋的家伙拍了拍还在发呆的朱三,低声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换衣服,挑一身合适的,咱们要出去巡逻了”

朱三咽了一口唾沫,我的妈呀,这可真够胆大的要说悄悄干掉这一帐子里三十来号人其实也不难,毕竟都睡了嘛,可这在敌营里装束起来大摇大摆的巡逻?这可有些太让人不可思议了,不过也刺激大不了不就是一死嘛,反正这条命是高大人那天拣回来的,最多就当今天还给他了。朱三这时候已经认定这次任务肯定是回不去了,不定捅出多大个篓子之后就要被几百倍的契丹人围在中间了呢。呸他祖母的,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死就死吧,跟着这几位高手,指不定这回还能把契丹那个鸟皇帝给逮着呢,到那时,嘿嘿……

没多久,从这座已经死寂一片的大帐中走出一队巡逻士兵,与普通的夜间巡逻小队一样,他们也是三十人一组,顶着寒冷的天气,不断的小声咒骂着这鬼天气和上司,嘟嘟囔囔中迤逦前行,只是有一点与其他的巡逻队伍稍有不同,这队人身上的东西,明显比别人多了一些,但在这种朦胧的月色下,谁能看的那么仔细认真?这队士兵施施然与几队士兵擦肩而过,偶尔还会很友好的敬个军礼。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队士兵终于不再绕着崇德帐乱转了,他们的脚步逐渐的慢了下来,最终停下,随后便突兀的消失了,而他们消失的地方,正是崇德帐的马厩……

感谢【莫玄飞】(打赏1888)、【一班人我不告诉他】、【书友091104001804640】、【亡魂不死】几位大大的慷慨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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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哗变

o23哗变

丑时是正常人一天中最困的时候,一般情况下,人在这个时候都是睡眠最深沉,生理心理各项机能都减低到一个临界点的状态。执行这个名为“哗变行动”计划的分队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是高文举定的,要求他们绝对不能太提前,一定要在丑时过半之后再下手,这就是为何他们早就找到马厩的所在却不得不顺着巡逻队伍的路线多趟了几个圈的原因。时间一到,他们再次路经马厩时,马上就四散扑向马厩开始下手了。

契丹骑兵来去如风,靠的就是那久经训练,与人思想合一的战马,契丹骑兵视马如手足兄弟,每到一处扎营时,人住的地方未搭,先给马儿把马厩建起来,选用的材料也是极为讲究,一般来讲,像冬天这种情况,除了要防风之外,还要尽量能保暖,也就搞的挺像那么回事,既坚固又厚实。像这种结构的临时建筑,易起火,热量高,火焰稳,经久耐烧,一旦起火还很难被扑灭,实在是点火、放火、纵火之徒眼中的最佳目标,不二选择。

“哗变组”三十人分开,将携带的火油心的泼洒在马厩的木梁和草席上,为了保障烧起来能达到最佳效果,每隔一段都洒上了一些,保障能在最短时间内达到火情最大化。崇德帐在此处扎营的共有六千人,也有就六千匹马,为了便于管理和出击准备,马厩一共被分成了三处,呈品字型散在营盘各处,这样一来,有情况时士兵便可第一时间赶到自己的战马前,为了让战马得到妥善休息,萧继远还不忘让夜里拴马时都把马鞍卸下来,这就让哗变组省了许多手脚,直接给那摞起老高的一堆马鞍上重点照顾一下多浇点火油便是。

任务分头同时进行,十个人在容纳两千匹马规模的马厩中简直渺到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每个行动组还都有两到三个人根本就不干活,只负责清理有巡夜的人员,这就让朱三等人劳动强度大了许多。尽管如此,大伙还是干的很投入,而且也很有成就感。只因他们目睹了这几位话语不多的家伙罕有的几次出手,遇到有巡夜的契丹士兵出现时,根本就来不及反应就会被他们收拾掉,随即就连个影子也看不见了,跟着这样的人,给人家拉下手,没二话,传出去也不丢人。大约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三组人总算汇合,搞定。

宋思棋打一个手势,大家恢复了巡逻士兵的模样大咧咧的再次向外围走去。无惊无险的就到了那个先占领的军帐中,大家换下衣服,恢复了白袍,悄悄撤退。撤退前,朱三看着宋思棋在军帐中央用一支香设了个定时引火装置,其实就是一堆易燃的衣物干草什么的,洒上些火药,周围再浇上火油,然后把点燃了的香插在火药上,等香引燃火药马上就起火,而且从中央烧起来,当火情外放时肯定已经救援不及了。一看就明白其中缘由的朱三大是佩服,心里连连称赞高大人果然是高人,连这不知哪里来帮忙的家伙们都如此高深莫测,一看就是内行,不服不行啊。这玩意能看明白还好点,朱三想不明白的是,那手榴弹怎么就用绳子那么一绕就一定能引火,不过他也不好意思问,而且眼下也不是个好时候,就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回头再看结果吧。

一行人悄悄潜出,向着原本计划中的山谷中奔去,就在他们快要赶到撤退点时,身后契丹那处军营的火光终于亮了起来。紧接着,便响起了大大的警示声。“哗变组”却置若罔闻,只顾埋头赶路,很快就到了谷口。此时,身后那个最后引火的营房已经冒出了火光,而崇德帐也出了些许动静。宋思棋突然打了个手势,大家连忙戒备,全都将武器持在手中作好准备。呈战斗队形放缓了行进的度。

“改委”

“中石油”如此独特的口令,当然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错不了。

“你们回来了”前来接应的是孟良本人,孟大胡子望着那边并不怎么起劲的火光低声劝道:“行啊,回来就好,今天得不了手,明天接着整他,总有让他们出血的时候”他本来想劝劝大伙,好歹有点动静就算成功了,可一想这似乎有些不妥当,就换了一套说辞,倒显得大度。

宋思棋也不解释,向欲言又止的朱三等人一摆手,众人匆匆向谷内走去,他们得抓紧时间休息,战场上,瞬息万变,谁知道危机什么时候来,随时都得做好拼命的准备,才没多少功夫扯这闲篇。

孟良望着“哗变组”入谷的身影,喃喃道:“高大人还是太自信啊,三十个人去偷营,那能……”契丹大营那边传来的几声爆炸声将他的话头打断,被这几声爆炸惊的回头一看,却见契丹大营只在眨眼之间便火光冲天,正是“哗变组”下手的崇德帐营盘,一瞬间,人喊马嘶之声便吵翻了天,火光中,到处能看到一团团马形人形的火往来奔突,由于崇德帐便驻扎在整个大营的最北端,此时又是西北风,火借风势,一下子便亮堂了起来。

目瞪口呆的孟良大张着嘴看着那亮堂堂的所在,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取出千里望又打量了一番,这才垂头叹息不已:“他祖母的这个高大人,简直就是……神了真神了嘿嘿,过瘾啊,过瘾”

在他出感慨的同时,与此地遥遥相望的牛头山上,一阵军鼓的声音响起,好像还加杂着一阵阵牛角号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契丹大军的冲锋信号,孟良也知道整个行动计划,笑的合不拢嘴:“这法儿可真够缺德的,这下估计契丹人也弄不清是被谁下了手了,有够头疼的。”

果不其然,说起契丹这个斡鲁朵军制来,可有些猫腻,由于契丹帝位争执这些年过于血腥,也就直接导致了各帐之间多少有些不和谐的因素,比如说今天正好毗邻崇德帐扎营的延昌帐,契丹话叫夺里本斡鲁朵,这延昌帐是穆宗耶律璟所置,耶律璟当年是被萧太后他爹那一帮人合伙干掉的,这一帐里的人多少就有些记挂这些老帐,对崇德帐这些家伙平日就不怎么友好。加上这几天萧继远将军风头又出的过劲,而延昌帐却在第一天打遂城时折了将近一半的人马,再看崇德帐就更不是味了。连晚上扎营之后,都将双方往来的通道摆上了鹿角拒马,摆明了不愿意和你来往。

话说“哗变组”设下的那个定时引火装置见效之后,很不意外的被及时现了,相邻的军帐里冲出来人连忙救火,这一救不要紧,马上就现帐里的士兵已经全被人干掉了,于是,赶紧示警,萧继远睡的迷迷糊糊的,一听被人劫了营,登时大怒,还他娘的愣着干嘛,追呀不管谁干的,都给我抓回来再说,绝对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跑了

手脚利索些的士兵迅向马厩冲去牵马备鞍,可这一进马厩不要紧,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引爆了机关,几枚威力相当强悍的手榴弹当场作,虽说人没炸死几个,可很成功的将设置好的几处火源引了,在火油的帮助下,几乎没费多大劲,崇德帐就变成炼丹炉了,要命的是,那个火势居然有救越大的趋势。萧继远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爱的良马,就在自己眼前被活生生的烧成了天马。白天打草谷那点喜悦一下子就被火光照耀成了浮云,感觉就像有一双大手硬生生的将自己的心撕裂了一般疼痛。

他这边人嘶马鸣的,最早惊动的当然就是延昌帐了,延昌帐的当家堂把子名叫耶律大悲奴,六十来年纪,也是位亲王,这位爷听着名字挺仁慈,可实际上心里一点也不仁慈,和他那个早年被萧太后他爹萧思温干掉的旧主子耶律璟一样,都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一见崇德帐这边失火了,他没说先救火,先起来偷着乐了一回,这才假猩猩的打人过去问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半夜三更的不好好睡觉点火溜马带放炮仗的,还让不让人睡了你们今个打草谷捞了个饱,俺们明个还得找饭辙呢。

萧继远这儿一肚子邪火正没处撒呢,一听这话,登时转移目标,嗬我说谁这么悄没声息的就偷了我的营呢,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整个契丹谁不知道,只有你延昌帐握着当年穆宗禁宫才有的火药配方除了你也没旁人拿得出这么大手笔的火药来下黑手就是你老子没跑你等我们离太后远点有些日子了吧?一声高喊:“来呀,弟兄们抄家伙,耶律大悲奴反了害了咱们六千良马,我要你老子拿六万匹来赔”

耶律大悲奴什么人?岂是一个后生晚辈几句大话便能诈唬的住的?你一天到晚仗着太后宠信胡作非为,咱们孤军深入南明腹地,你不说收敛些,反而招摇过市,一天四处去招蜂引蝶的乱惹麻烦,周围那些汉人百姓被你祸害了多少?真当人家南朝那几十万大军是摆设呀?谁知道你惹了谁被人家找上门来了呢,吃了亏就冲老子火逞凶?干什么?拿爷爷当出气筒?也不怕闪了娃娃你的蛮腰怎么?不服气是怎么着?还抄家伙?当我延昌帐是泥捏得还是怎么着?没二话,抄家伙招呼怒火一下子控制了理智,原本就互不对眼的两帐顿时大打出手,士兵们只要一见血,再想收手可就费劲了。这么大的动静,当然引的整个大营都吵乱了起来。

正好在这时候,张凝那帮人的鼓声和牛角号声很及时的传了过来,本身就乱成一锅粥的契丹大营顿时越乱套了,一会有人喊这帐反了,一会有人喊那帐反了,吵来吵去好像全都成了反贼,一家伙把事态升级了,就着火光,从崇德帐和延昌帐的冲突开始蔓延开去,先是也和延昌帐不对眼的积庆帐掺了一脚,兴许是有趁机把延昌帐收拾了的意思,可没想到却又惊动了与自己本身不对盘的弘义帐……一来二去,整个契丹大营外围全都乱了套,除了紧紧护卫着皇帝行营的兴圣帐和禁卫军之外,到处都是一片喊杀声。

还真被高文举随口起的那个名字给说了个准,契丹大军,哗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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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乱战

o24乱战

这一通好杀喊杀声直冲天际,那动静大的让张凝等人都是一脸惭愧,他们这儿的动静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耳朵里全是人家契丹大营传来的喊杀声,不够丢人现眼的还好高文举也没怪罪,既然人家自己动了乐器,咱这不入眼的玩意,收了吧这里张凝等人奉命留下一大堆乐器什么的,先行撤退,一步三回头的还想看热闹,不过高大人这里好像不怎么好说话,让你撤就得赶紧撤,不然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想想也是,人家三十号人就整的契丹十万大军乱成一锅粥了,想玩死自己一个手下才一千人的先锋官还不是手拿把攥的,再说人家有这本事,自己佩服还来不及呢,顶什么牛呢,撤

高文举一看契丹人这么给力,索性就配合一下,先不着急,下令埋锅造饭,原地休息,等着那边闹腾的差不子了再说。这种情况下,士兵们哪还有心情休息,一个个神情激动巴不得冲到火堆跟前去瞅个清楚,看个明白。得知仅仅用了三十个人的分队就起到了这么大的效果,再看高文举时的神态,就跟活神仙一样了

孟良那边一收到张凝等人撤退的消息,连忙通知了宋思棋,宋思棋一伙翻身上马连忙走路,这些马都是孟良早就准备好了的,除了粮食之外,还有一些战备物资。一路急驰,倒比原计划早了半个时辰赶到了高文举面前,张凝等人撤的早了些,高文举这边又因契丹大营动静太热烈,行动稍缓了一步,使原计划高文举一伙离开后才到达的宋思棋一行碰到了高文举。

如此大的功劳,高文举也没夸奖,只是淡淡的点了下头,吩咐他们赶紧去行事,宋思棋连忙率人开始在张凝一伙扔下的东西上捣鼓了起来,折腾了半天,总算捣鼓完了。直到这时候,契丹大营的喊杀声依旧震天的响,高文举望着火光冲天的契丹大营,赞叹道:“到底是训练有素啊,哗变也来得这么给力真不是一般的牛”

旁边所有人一听都乐了,不一时,饭也做好了,大家连忙吃饭,只等着吃饱了好提起劲来干活。东边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今天,又是个大晴天,消雪的时节,可是冷的紧呢,不吃饱些,可就很难应对这鬼天气了。

契丹大营的哗变也闹到了要紧关头,许多砍杀了大半夜的士兵早就杀红了眼,逮着身边不拘是哪一帐的人,只要不是自己的服色迎面就砍。那些身为主将的大人物,多少算是回过了些味,已经开始在逐步的制止自己帐下的士兵暂且住手,先把事情原委搞清楚了再计较。

这事要怪多少也得怪那个心思慎密的韩德让,本来这次南征,他打的主意就有些居心不良,为了防止自己的居心被那些老奸巨滑的家伙们察觉,他在整个行动中都做了周密部署,尤其为了防止那些平日关系就不错的各帐之间互相勾结,在扎营时他总是会费尽心思将所有平日关系不错的队伍岔开,这么一搞,除了中央由已经完全被他自己掌握的北院禁军和皇帝的亲兵兴圣帐团团守护着皇帐之外,外围的八帐之间,基本上与各帐相邻的那个都是平日看不对眼的。

这本来是为了防止各帐互相勾结,如果一旦做起乱来势大到无法控制的措施。毕竟先帝那个皇帝之位就是这么从穆宗手里抢来的,那被抢了皇位的皇帝和他的心腹,下场可想而知。这种事情不见得就不会再次上演,他可不得不妨,尤其是对延昌帐的耶律大悲奴,这家伙本就是当年穆宗的心腹,更是防的要紧,就连扎营也是,两边都是与他不对盘的,为的就是防止这家伙有什么不良企图。

这里一闹将起来,果不其然,耶律大悲奴这儿刚和韩继远抄起家伙来,背后积庆帐的耶律台里怀马上难,为啥?只因这个积庆帐却是当年世宗耶律阮的部下,契丹话叫耶鲁斡鲁朵,当年穆宗那帝位就是靠篡位杀了世宗夺来的,两家也算是世仇。这里平日没事都给他憋着一股劲呢,一看到眼下有戏,哪肯就此放过?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鸟气,这一路来损兵折将也没捞着好处,白天刚和萧继远商量着分点好处,你这里就趁火打劫?再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把别人都当摆设了?

类似这种新仇旧怨都在连日来郁闷的气氛压抑之下被一把火点燃了,这是原本打算把这把火引到宋国腹地去放一放的韩德让所始料未及的。等他和怀里因为担心儿子耶律隆庆而辗转反侧折腾了大半夜才刚刚睡熟的萧太后被惊醒,两人着了衣冠打人出去查看时,大营事态已经失去控制了。两人连忙赶到皇帝耶律隆绪的御帐中,三人商量了一下,觉得此事蹊跷,现在满营都吵吵着是反贼,可到底是谁反还没人闹明白呢,只好让兴圣帐的萧达凛和禁卫军的将士们先护着中央皇帐,无论是谁都不许靠近,等把事态搞清楚了再做计较。

本来这时候是有个机会可以控制事态扩散的,就是由皇帐出面将各方制止,可一来这三位心里没谱,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二来又是深夜,到处都是喊杀声和战火,哪里能分得清谁是谁?这儿还怕出去人少没用,出去人多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呢。皇帐这儿一守,外面诸帐一看,越确信有反贼了,平日就有心向这个手腕和心肠都异于常人的萧太后靠笼的各帐都施出了浑身的本事,要将与自己对手的家伙就地消灭了来表一表自己的忠心。可大伙都抱了同样的心思,却不知道自己在人家眼里也是反贼。

这一夜好杀

从寅时初一直吵吵到卯时末牌天色大亮,萧达凛一看,好嘛,外围八帐这时候已经杀的没几个人了,朝着最外围的崇德帐扫了一眼,登时眼就红了,别的帐都好些,只是有些火光而已,可崇德帐眼下的情景,竟然是一片焦炭已经被烧得清洁溜溜了他为啥这么急?兴圣帐和崇德帐是皇帝和太后的亲卫,自然都由皇族自家人掌管,那崇德帐的萧继远,是他的亲弟弟

一看自己弟弟被耶律大悲奴这个老货欺负成这样,萧达凛也不去和太后皇帝商量,点起一支兵马来,直突突穿过中央的交战区,也不停留,奔着延昌帐就杀了过来。

其实耶律大悲奴杀了一阵子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头,可这时候已经收不住手了,两边都是与他有宿怨的,这时候他愿意收手,也得人家愿意呢,且看看这两家都是谁?一个旧主子当年收拾了的顺毛畜生,早年一直是被当骡马使唤的,另一个是当年捅了自家一刀的萧家人,这都是有血仇的呀,就算今天自己愿意低头,那人家能放过自己?索性把心一横,打算以一敌二,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家伙。这一打就乱了套,三家的血性都被激了出来,以命相搏的打法,苦啊

一直打打杀杀搞的天亮时分,耶律大悲奴举目一扫,一下应了自己的名字,悲从中来。自己这次出征,轻信了那泼妇和他的拼头,精英尽出,军中八千人全是帐中精锐啊打遂城的时候拔了两千去填了个黑窟窿,本来就大伤了元气,这一打更了不得了。现在能动的,只剩下了三千都不到了,这可是几十年来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底啊,就这么给毁了明白了,这分明就是韩德让和那毒妇的借刀杀人之计呀中计了,中计喽亏了血本的老头痛彻心扉,一咬牙,事到如今,大家一拍两散,拼个鱼死网破吧

他这儿刚下了决心,连贴身卫队都打着上了一线,那头萧达凛就杀到了。要说这萧达凛,虽说脾气坏,性子急,可打起仗来是一点都不含糊,再加上他这里是士兵都是龙精虎猛养足了精神,对得又是被杀到了强弩之末的耶律大悲奴,一上手,砍瓜切菜一般横扫了延昌帐,没费多少功夫,耶律大悲奴就改了名,变成了耶律大悲剧。

这里一安静下来,萧达凛也不理会垂头丧气成了光杆司令被押着坐在地上的大悲剧,带着兵又招呼了依旧有战斗力的崇德帐和积庆帐的人手,直扑依然在朝着积庆帐动手的永兴帐。这永兴帐也有来头,乃是当年差点便入主中原的太祖耶律德光所置,契丹名唤作国阿辇斡鲁朵。听名字就知道够威风了,当年可是一度将汴梁城也打下来的主,一惯目中无人,对积庆帐这些后起之秀不顺眼,经常为了些地盘奴隶的事动刀子,今天可着机会也招呼了一下,现在人家三合冲过来的时候简直毫无还手之力。一下就被打懵了,而且这萧达凛可不是习惯坐下来喝茶讲理的主,习惯了用拳头说话,反正开打了,也没那许多讲究,还敢动手的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放下兵器就是死路一条

萧达凛一出手,那边韩德让也吃过味了,点出几支禁军往来冲突,将厮杀了大半夜的各部都镇压下去,很快,在太阳冒红的时候,大营的骚乱就被平息了。虽说各斡鲁朵的战斗力已然十不存可萧太后和韩德让看在眼里并不觉得可惜,起码借此机会将国内势力整合成一股绳也算是一件好事。

就在禁军分成几股齐出,将各帐主管全都擒拿回皇帐听候落的当口,西北方五里开外的牛头山方向,突然冲下来一彪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了已然放下武器等候落的弘义帐。

宋兵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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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离间

o25离间

弘义帐,便是大名鼎鼎的算斡鲁朵,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亲手创建的第一支斡鲁朵,真正的根正苗红老招牌,家大业大资格老。这次哗变起头也被影响着闹腾了一阵,但损失并不怎么大。主将耶律奉先素以吕布为偶像,却并不像吕布那般鲁莽,也算是有胆有识的文武双全型将领。不过闹腾到这份上,身为主将的他也知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这当口试图狡辩,禁军士兵一来,乖乖就跟着去皇帐听候落了。

这里正打算平息事态呢,高文举那儿就杀到了,军中无主,又是人困马乏的状态,哪里能招得住这么揉搓?三锤两梆子就被砍的落花流水,作鸟兽散。

高文举这里一杀到,马上先抢了几个家伙过去悄悄问口供,两脚踩上去就知道了这弘义帐的主官是谁。于是,所有士兵都高喊着:“活捉耶律奉先”一路杀向原本耶律奉先的营房,打打杀杀的空隙还不忘捉到一个人就问耶律奉先何在。

这里一闹,那押着耶律奉先的契丹禁军将士一看,不对劲,怎么有宋兵杀到了?自家人的事不紧要,先可着敌人对付要紧,一边向皇帐报信,一边就掉转马头,冲杀了出来。

宋兵没费多少功夫就把耶律奉先的军营给端了,眼瞅着禁军士兵杀了过来,呼哨一声,大喊道:“韩丞相耶律奉先已归案,我等告退,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呼啸而来,呼啸而去,除了砍了一地的残肢断脚之外,什么也没留下。

把后面那些禁军士兵给气的,没赶去皇帐又跟过来的耶律奉先一看,是宋兵马上依着战时机制,官大一级便可调动监控军队的规矩,临时客串起了指挥官,一边吩咐回去报信,一边点起人手飞马来追。这里急急忙忙连禁军带片子帐下的兵,凑出大约两队有三千号人来,死死咬着前方的宋军苦苦追赶,一心想要全歼了这股胆大包天之徒,好好出一出这股恶气。其实他心里也是在想,只要拿下这股人,今夜大家就都有台阶下,否则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再说自己那些这半夜里辛辛苦苦的守在营房里谁也没招谁也不惹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图个清静嘛,这倒好,临了却被南朝人拣了便宜。而且他们嘴里还在喊什么韩丞相的约定之类,一定是有阴谋只要拿下几个,一问就全清楚了

他这里追的紧,前面高文举一行跑的也不慢,没多大功夫几十里就蹿出去了。眼看着前面这帮宋兵进了青狼谷,耶律奉先心头一惊,不好此处地势有古怪,搞不好有伏兵在此,便放缓了度,叫了几个禁军的校尉过来一起商议。

稍一商议,觉得就这么因为害怕而放走了敌人也不是个事,便派出了股骑兵前去打探,这一打探,好家伙,谷两旁全是白雪,鬼影子也看不见一只。对方根本就没有任何停留,一溜烟的穿谷而去了事不宜迟,再不追就让人跑了

耶律奉先当机立断,追三千人马浩浩荡荡就追进了谷。一进青狼谷没两三里,耶律奉先就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不对头,怎么拐个弯来两边高出这么多去?这要是有人埋伏在上面……多年的军伍经验使他感觉到了强烈的杀机,思前想后,刚打算下令掉头出谷时,灾难降临了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头顶两旁的山坡上骨鲁鲁滚下大不等的石块滚木来,夹杂着大量的火油皮囊和漫天的火把。完了耶律奉先面如死灰肢冰凉,中计了

眼看着铺天盖地的灭顶之灾转眼便到,就在耶律奉先等人徒劳的挣扎了一番准备接受死神的召唤时,两边的攻击突然停了下来,一时间呼天抢地的契丹士兵顿感逃生有望,连忙大声呼叫了起来,投降了别砸了

这当口,耶律奉先很沮丧的现,随自己一同前来的三千号人,如今只剩下一千都不到了,而且还大多是挂了彩的屁大会功夫这就全军覆没了?一屁股坐在旁边一块磨盘大的石块上,耶律奉先再没了方才那股气势。反正眼下是人在屋檐下,先保住命要紧,他懊恼的一把将头上的头盔摘了下来狠狠向地上一摔。哼哟瞧这倒霉劲还砸着个受伤了的家伙。连忙将那倒霉蛋扶起,一看,腿断了,活着也没用,不过这时候还是得安慰几句。

两队宋兵分别从两边围了上来,一连喊着放下武器一边上前接收俘虏。半柱香都不到就把几个全须全尾的家伙揪到了一旁开始审问,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被问话的那个正是原本奉命来带耶律奉先回皇帐的禁军都统。

至于说到交流问题,契丹建国至今已近百年,汉人比例在契丹国内占的相当大,因此契丹朝廷上下汉化的非常厉害,现在汉语已经成为了契丹的官方语言之一。就算是根红苗正的契丹族出身,不会汉语连晋升的机会都没有,这也是社会展的必然结果。契丹在立国之初,太祖耶律阿保机就曾经动过依托契丹语创建契丹自己文字的打算,但像契丹这种社会结构各方面极不完备的民族,创造文字的各方面条件都不成熟,人们对文字的需求并不大,因此这个创建契丹文字的事就很难实现。后来又有了石敬塘拱手送上的燕云十六州并入版图,一家伙把国内两族人口的比例掉了个头,由于汉人比契丹人多,而汉字又已经具备了所有人类社会活动的需求,如此一来,汉字自然轻而易举的取得了契丹国的官方地位,依托汉字的巨大能量,汉语也就顺利的得到了普及。因此,契丹和大宋之间连互相称呼都成了南北朝,虽然矛盾不断冲突频繁,但大家从意识上都没把对方当外人。这种情况下,交流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一听说这位是禁军的人,那宋军将领连呼搞错了,大水冲了龙王庙云云。看那都统一脸迷糊,那宋军将领问他是不是韩丞相的人,那都统虽然知道韩德让已被赐了国姓耶律,但此时形势比人强,当然不会蠢到去和人争执这个问题,脑袋点的与鸡啄米一般。宋军将领一脸抱歉,告诉他自己是奉了傅大帅的令,来完成与韩丞相约定的任务,来袭杀耶律奉先的,结果因为几个傻蛋搞错了方向,夜里迷了路,这才误了时辰,结果赶到的时候才知道任务已经被你们的人先一步完成了。这里撤退的时候不是向你们打了招呼嘛,怎么还傻愣愣的追来?害的我们还以为是耶律奉先那个大棒槌呢,这青狼谷的伏兵可是特意为他设的,想不到却搞了自家兄弟,真是不好意思。

这里一边道歉,一边让人把侥幸活下来的契丹士兵救起来送出谷口,唏嘘不已的向那都统吹嘘说自家傅大帅与你家韩丞相是多年老朋友之类的话,又说这次两家约定趁此次南来做一件大事,说到这里又似乎觉自己失了口,赶紧住口不好意思的向对方表示不应该把这种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起说,那都统能做到禁军中如此高位,当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虽然吃不准他说的是什么事,但多少也知道虚与委蛇,面上表情搞的好像自己果然知道事实便是如此一般,两人不几句便勾肩搭背的亲热了起来,等出谷口,那宋将一脸抱歉,对无意中伤了禁军这许多弟兄表示了哀悼,并让自家兄弟让出马来请这都统与幸存的禁军兄弟返营,还悄悄拉着他的手告诉他等日后大家成一家兄弟的时候,一定别忘了来找兄弟喝酒,一指自己大胡子笑呵呵说我叫朱三,人送外号猪头三,啥时候你来汴梁城到陈州门大街一打听就能找着我了……大家言欢而散,依依惜别,整的跟亲兄弟送别似的场面还挺感人。

契丹士兵一撤,宋兵毛胡子将领笑嘻嘻招呼弟兄们打扫战场,自己打马前行来见高文举汇报。高文举笑着对李重贵竖了个大拇指:“这演技,绝对的实力派影帝也就这水平了”

李重贵笑道:“就是借了人家朱三的名字,不知道合不合适,回头请他吃猪头肉,好好喝一顿”

等到这契丹都统带着一干残兵败将飞马奔出二三十里,眼看着自家大营在望这才放缓了度喘了口气大叫侥幸。随后就看到了身后耶律奉先那张愤怒的面孔,连忙解释其实末将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完全是为了逃命才与敌人虚与委蛇勉强应对的,事实真相如何末将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啊。耶律奉先冷着脸说行了,还解释个屁你家韩丞相这都和南朝亲如一家了,可怜咱们还傻不拉唧的把他当成自家人来看待,可真是瞎了眼了我耶律奉先一条命不值钱,我弘义帐下一万两千兄弟的命也不算什么,怕就怕扫了我们八帐之后,整个契丹再无一人能挡得住这位大丞相奉国归宋

那都统这时候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可这事前前后后想着也让人毛骨悚然,自己虽说算得上是大丞相的亲信,可那是看在他忠于契丹,忠于太后的份上如今搞出这么大的事来,这可让这个都统犯了难,左思右想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太后和皇上,比起大丞相来,还是这两位才算得上真正的主子。心里一有计较,连忙翻身下马,虚心的向耶律奉先请教起对策来,其实他也是怕,怕自己知道了韩德让如此要紧的秘密一惹出祸事可如何是好?再说这事自己一人恐怕也说不清楚啊。

耶律奉先看一眼自己那被扫的七零八落的营房,两眼直冒火,恨声道:“横竖是一死可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地里鬼咱们去太后面前辩个明白”

注:1契丹国之斡鲁朵,辽史称其为xx宫,如本章所及算斡鲁朵即为弘义宫。

2为了方便文中诸多官职称呼都做了适当修改,请各位不要太过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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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哭谏

o26哭谏

一大早,哗变的闹剧被平息之后,各帐的主官都被递解到了皇帐见驾,可唯独等了半天没等着耶律奉先,让人一催才知道碰到了来劫营的宋军,那里临时应变去追击了。大家一听,明白了,闹了大半夜的窝里斗,是中了宋军的奸计了。于是那些损兵折将的主官们一个个开始就坡下驴,趁机做起了检讨和反省,一边痛骂对方阴阴狠毒,一边检讨自己的不足,只希望能侥幸混过这一关,以图后计。当然也有一声不做老年痴呆状的,就是那个已经彻底成了光杆司令的耶律大悲剧,哦,是耶律大悲奴。他现在说啥都没用了,心里明的跟镜一样,皇上和太后就算饶了他,可回去怎么跟族里那些孤儿寡妇交待?没了兵的斡鲁朵还不是被人一吞下场?否则韩德让白让人喊做“大撑象”了。人家那胃口好的吞个象都不觉得撑

看到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各路诸侯都低了头,皇帝太后韩德让都觉得自内心的高兴,当然了,面子上还是要驳斥一番他们素来不团结的毛病的,为了不让契丹勇士无辜牺牲,韩德让向太后建议把各帐幸存的精锐暂时打散了编入禁军,等南征返回之后再让他们各自归帐。大家明白了,事到如今,这就是要削藩了。可自己又没什么借口阻止,人在你们手里只能窝里斗嘛,老这样下去,迟早内耗个干净,还顾不顾国家大事了?

正午时分,大家正聚在中央皇帐中商量改编方案,耶律奉先一行灰溜溜的回来了,韩德让一看,嗬,最后一个也送上门来了,这还有啥说的?先劈头盖脸一顿乱训,连他未得皇命擅自出兵的罪过都一并算上。这一阵海喷,耶律奉先满脸的唾沫,擦都擦不干净。

被骂急了,耶律奉先不阴不阳的顶了一句,幸亏我不知轻重的撵了一回,否则这江山到底还姓不姓耶律都两说呢,再这么由着你老人家折腾,我们迟早被你拱手送人

韩德让大怒,你这什么意思?话说不清楚看我怎么收拾你耶律奉先却不言语了,一指那个押解自己的都统,你是丞相的人,你来说

那都统吓的都快尿裤子了,心说这叫什么事呀,谁不知道大丞相有太后护着呢,我敢当面说他坏话不是自己找死?还正想着悄悄把这事向皇上先汇报了,何去何从得他先拿个主意呀,你这么一闹,当着大家的面一说,大丞相那边的罪名扣不扣的实我不知道,我这命是丢定了可被逼到这副田地,不说也不成了,只好哆哆嗦嗦的把事情的经过向大家说了一遍,为了追求真实感,还不忘记不时的拉过几个弟来佐证。没一会的功夫就把当时的情景说了个**不离十。

这一下,不得了。只听得如丧考妣一般的嚎啕大哭突的就炸在了大帐之中,一看,谁呀?耶律大悲剧哦,是耶律大悲奴老头这回可真够悲的,这一通好哭几下就鼻涕与眼泪齐流,眼泪共红肠一色惨痛相胜过哭来三旅虎狼师的申包胥,凄凉声不输哭倒长城八百里的孟姜女。

这么大年纪的老头,又从万军主帅变成了脱毛公鸡落水狗,本来看着就凄凉,这一哭起来更是让人不舒服,太后这里连忙打人劝住了。老头扑通一声趴到太后脚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骂,哎哟我的太后哟,你错信这个白脸曹操大奸贼了当初他要改那个汉法的时候我们大伙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你看看你看看那事他没闹成,现在就打起了咱们契丹大军的主意了这斡鲁朵是咱契丹的立国之本呐,这奸贼也敢下这么重的手来祸害今天把我们延昌帐捋了个干净,一转脸又把其他的大军散了个精光这以后朝里还不都是他姓韩的一人说了算呐?他要和傅潜联起手来,把咱们卖到这南朝哇我的太后哇,你可得为咱们那屈死的几万将士报仇雪恨呐

本来这事就闹的韩德让和太后很尴尬,正在这琢磨怎么寻个由头遮过去再仔细调查呢,他老人家这一哭,一下把太后哭的给无奈了,连忙软言相劝,说什么此中必然有宋军的诡计,南人多狡诈,其中定有蹊跷,待咱们查个水落石出再做计较。这里耶律奉先一看,敢情一向雷厉风行的太后吃这一套啊,这时候再不上,以后被夺了兵权成了光杆杆想再学人老头这么哭,恐怕连太后的面都见不上了吧?那还等啥?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嚎啕大哭,痛心疾的告诉太后,我那弘义帐的将士,一夜闹的那么乱都没折损几个人,这眼看着风波过去了,倒被人家宋军来赶了个正着半柱香的功夫就折了一大半这要不是有内鬼,谁就能那么清楚咱们的底细?再说外面那么多探马怎得连一个消息都没传回来?这分明就是里应外合来害我们的呀

别看其他人平时闹的挺凶,这时候一看事情紧急,马上联起了手,有一个就有第二个,接二连三三五成群接着就来,这些王公大爷们这时候也不嫌丢人,一个个哭的跟被人糟蹋了好多回的黄花大闺女一样哭的楚楚可怜,就差抱着太后的腿撒娇了。

这都成什么了?耶律隆绪这股子郁闷呀,这还像是个朝廷大员议事的样吗?母后相信丞相,事事都依着他,前次改汉制的时候就搞的差点下不来台,才平静了没几天,又整出个南征来你说打南朝就打南朝吧,偏偏还要玩那么多花样,什么借刀杀人啦,什么顺手牵羊啦,什么声东击西啦……这下好,看看给闹的叫你借刀,叫你牵羊瞟了一眼韩德让,结果人家一脸平静,好像这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哎呀,这给耶律隆绪气的,大声哼了一句,一甩袖子,撤了反正说啥事也轮不到**心,你们受咋咋的吧让朕一个人清静清静就行了。

虽说耶律隆绪这皇帝做的没什么威信,说话也不怎么好使,可好歹身份在那呢,他这拂袖而去,马上就把大帐里哭成一团的各位给震住了,大伙一看,哎呀不好,一时有些入戏,演的过过逼真,效果强的有些过头了,怎么把皇帝都给气走了?赶紧见好就收,收起了声泪,一个个梨花带雨的等候太后给信。

萧太后一看,都这样了,那还能怎么办?先安慰大家一番,说什么契丹国是所有契丹人的国家,绝对不会由着谁一个人就能轻易给毁了云云。今天这事肯定是有人在捣鬼,就盼着咱们契丹国大乱,人家好收渔人之利呢,咱们可不能自乱了阵脚,被人钻了空子。眼下咱们孤军深入敌境,还得靠着大家互相帮衬才能达到最后目的呢,你们大伙先回去歇着,这里把事查清楚问明白了就给你们个准话。

大伙一看,哎,说什么都好,只要不收兵权,手里有兵说话就有底气,且先回去把剩下那点兵力整顿了再计较。再想个法儿,哄着太后班了师,等回到自家地盘上,再来摆布韩德让这个老白脸

韩德让一头冷汗,尽量摆出一脸平静的模样,可心里却免不了翻起了惊涛骇浪。这是谁这么阴毒出的这损招,这是要自己的老命呀从古到今,做到他这程度的臣子没几个,说是位极人臣都有些轻了。可扳着手指数一数,历朝历代,哪一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被扣上谋反的帽子还能落得了好?这种事情如果主上起了疑,又或者是臣下没了用,只有一个惨淡收场的结局,从来就没有例外刚刚还意气风的想着终于找着机会可以彻底消除斡鲁朵军制的弊端,怎么一转眼自己就成了卖国贼,成了奸细了?韩德让心里不停的琢磨,试图找出南朝有哪位高人能想到如此阴险的招数来对付自己,无奈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只好耐着性子等候太后话。

萧太后送走了那些失魂落魄的王公们,并没有向韩德让询问什么,她看向韩德让的眼神一如往常那般充满了浓浓的信任和鼓励,见韩德让终于松懈下来,脸上露出几分疲惫,连忙摒退左右,将他按在椅上落坐,亲自为他按摩着太阳穴,又低声的劝告他不要灰心,眼下正是裁撤斡鲁朵的要紧关头,千万不可功亏一篑,让他不要在意宋人玩的那些花样,只管依着自己的计划放手去做便是。

韩德让长叹一声,告诉她光是你信任不行啊,陛下对我已起了猜忌之心,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的,到时候我个人荣辱都无所谓,契丹国的千秋大业可就要从此止步了

萧太后劝他,这事你放心,皇帝那儿由我去劝解,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韩德让想了想道:“如今看来,宋人绝不会对咱们的大军坐视不理的,而各帐精英昨夜又损失不少,要不然,咱们还是先撤回去吧。”

萧太后目光坚决的摇了摇头:“长痛不如短痛,即使今次再危险,损失再大,也比日后亡国灭种要来得好你只管去安排便是。”

有萧太后的支持,韩德让当然有底气放去大干。可身为皇帝的耶律隆绪心里却难免吃味,不过眼下他也没什么办法,对于这个老娘,他是自内心的尊敬和畏惧,只得由着她去施为。

吵闹了一天,终于在傍晚时分定下了行止,明日一早,拔营出击,目标,乐寿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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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战术名称和作战理念

o27战术名称和作战理念

萧太后和韩德让做出这个攻击乐寿的决定也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的。依着韩德让起初的计划,此次从已经被吓傻了的傅潜防区招摇过市,随后奇兵火出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举将毫无防守之力乐寿、河间、束城三县,大肆掠夺一番。傅潜若视而不见,那么此次出征多少也算是有些收获,要知道此时临近年关,汉人百姓一年的收成可都堆在家里等着来取呢,这一趟肯定少不了好处。如果傅潜受不了激出兵来打,那么正好遂了自己的心思,先把各帐那些杂鱼轮番顶上去消耗一番,等到差不多了再将另一路大军调动前后夹击,然后从容退去。可没想到这儿还没动呢,先被人阴了一家伙,一下子就替他把最大的难题给解决了,各帐精锐被一夜之间内耗了个干净,可同时也被人扔了只死老鼠在头顶恶心着,如今背了个里通敌国的嫌疑在身,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撤了,那这个罪名搞不好可就要坐实了,就算今天太后一手遮天能挡得住,却也难保一回朝被众人群起而攻之。如果掠夺上三县的物资之后再回去,那效果可就大大不同了,有那么多的好处摆在面前,就算谁有意见,一堆金山银海的砸过去,保管让他高兴的连他爹是谁都不记得了,哪里还那么多闲心来管别人的事

如今情况不比昨天,虽说各帐已没多少战斗力了,但碍于那个恶心的黑锅在头顶的阴影,萧太后只能自己出面要求各帐将士兵重新编制,一并归于禁军统领,随后另行扎营排阵,务求防御的水泄不通,确保明天能顺利出击,尽快的在三到五天之内完成出击任务马上北返。既然削兵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再置身险地就有些不划算了。因此,力求稳妥的契丹大军甚至连昨夜传来鼓动声响的牛头山也未曾派人去查探。

高文举让人费了老大心思摆布的那么大的阵容,结果等了一天也没动静,孟良的人在附近盯了一天,傍晚时分回到青狼谷营地来汇报,契丹人根本就没搭理

“这可就有些古怪了。”高文举也有些吃不准,与孟良、李重贵、张凝、杨延永等将领一起议论此事的蹊跷:“照理说吃了那么大个亏,起码也得让人过去瞧一眼啊,难道契丹人如此轻易就猜透了咱们的计划?”

孟良身为斥候头领,契丹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闻言摇头道:“我看不像,契丹人今天一整天都在善后,除了安葬尸体修整营房之外,好像还重新编制了那些残兵败将,营地也收缩了不少,看起来倒像是铁了心要做缩头乌龟一般,让人吃不透。”

李重贵道:“如今身在敌国,即使再怎么收缩营地也无济于事,我倒觉得契丹人如此做作,极有可能是在酝酿什么更大的阴谋。就像高大人说的,河间府三县就在眼前,只消两鞭子就冲到了,而且这里又没多少防御力量,要说眼皮子底下的肉都不去碰,那也太不符合契丹人的狼性了。因此,我认为还是应当尽快通知傅大帅兵去守河间府才是。”

张凝一拳打在面前大家正在看的简单沙盘上,一下差点把沙盘给掀翻了,连忙向大家道歉,解释道:“一时激动,一时激动。我这是恨呐,这个傅大帅,忒也没种了如今便只好祈求老天保佑高大人的折子及时被官家批复,另选贤能来换了这老乌龟才是。否则,契丹人一旦散开阵型在咱们腹地做起乱来,可就要连累百姓们受苦了。就算到时候能尽数剿灭,可那损失,也不是咱们能受得起的呀他祖母的傅潜真要是让契丹**害了百姓,老子非得……不好意思,又激动了,我改我改。”

高文举点点头:“张将军说的对,若是坐视百姓受苦,还要我们这些当兵的作什么?百姓紧衣缩食缴粮纳税出民夫,图的不就是让我们这些当兵的能保着他们过几天平安日子吗?若是畏敌不战,还配穿这身军装吗?我们不管契丹人怎么打算的,他就算是打算守在这里过年,也绝不能就这么由着他逍遥”

孟良微微一笑:“这话提气那就请大人早做决断”

高文举一指沙盘上的契丹大营模型:“契丹人一天之内把营盘缩了一半,一是兵力受损人手有限,二是为了更好的互相照应。如此一来,要想攻打难度就更大了。况且,咱们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千号人,就算全扑上去也不见得能啃得动。唔,这样,他们想休整,咱们就偏不让他睡安宁喽。今晚,咱们用麻雀战,好好的给他们提提神”

麻雀战?众人一头冷汗,听说过野战、海战、山地战、步战、骑战、攻城战,怎么高大人这儿冒出个麻雀战来?打仗啊,玩命的活计,就算起名,大家也拼了命的想把名起的威风些,好取个口采图个吉利,麻雀?这也太家子气了些吧,光听这名就够让人泄气的了,还给人家提神?先给自己提提神吧。不成不成,说啥也不能用这法子去跟人打仗,这要传了出去,以后大宋军人还有啥脸面见人?

怎么听个名字一个个就霜打了一样?高文举挺纳闷,解释了几句,大伙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体会到了他的作战意图,可就是没一个愿意顶着个麻雀战的名头去执行任务的,费了半天劲也没能说通大伙接受这个战术名称,这可让高文举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根本无法理解这年头的军人怎么会如此迷信一个兆头口采之类的东西,无奈之下,只好琢磨另改个名字。不过他已经叫习惯了,便由着大伙去群策群力,贡献个好名字出来。

这下好了,大家其实对高文举提出的这个骚扰战法还是很有好感的,毕竟昨夜的成绩在那摆着,三十人闹的十万人自己窝里斗了一夜,听着都带劲,光是这份功绩,拿出来都能横着走一辈子了。一听今晚还有一样的活路,无不跃跃欲试。从一个个挖空心思给这个战术起名就能看出有多上心。有说叫袭扰战的,别人说太俗气。有说叫群狼战的,又说太野蛮。有说叫遍地开花的,大伙一齐鄙视,太娘娘腔。

高文举看着大伙越争越上头了,虽说无伤大雅,可一直这么闹啥时候才能分派任务?笑着出言道:“我看呐,也别争了,干脆就叫游击战”

众人一品,又是齐声附和交口称赞,这也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之领导拍板了的,只要面子上过的去,大家都得紧紧拥护,总不能驳了一次,再驳一次吧,那样对领导威信影响不好。人家让你们挑一次茬了,再来一次还挑可就有些过头了,这时候谁要是敢再出头找事,完全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不过仅仅是同意还远远不够,还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来让领导相信他的主意绝对是天才型的才行,于是乎,阿谀如潮,马屁滚滚,倒让高文举一时之间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谁不喜欢人说好听的?只是说的太过露骨了就容易让人反感,这几位虽然深谙官场规矩,拍的马屁也中规中矩,无奈这个游击战的名字却并非高大人一时兴起信手拈来的,多少有些心中有愧,听到这么多的马屁,心里当然难免生出几分抗拒来,猛然间,便觉到了这其中的隐患。试想一下,连军队当中都已是这般情景,朝堂之不问可知。潜规则如此大行其道,官风吏治如何能好的了?不过眼下还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只能从长计议。

这时候,轮到杨传永的马屁了:“《握奇经》有言:游军之形,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赢挠盛,结陈趋地,断绕四经。游击二字,正切要害,一语道破天机,大人之才果然更胜传闻几分,末将佩服的五体投地”

高文举微微一笑,刚想说话,突然意识到,杨传永这貌似简单的马屁话语中,居然很明白的透露出了几条信息,一是他对游击战术的领悟已然越了其他人,二是关于兵书,只是不经意的一番话便引经据典,透露出了他平日渊博的学识。厉害呀能在拍马屁的同时将自己的优势展现出来,无形之中便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崭露头角,可谓高明之至这才是拍马屁的真谛今天又学到一手,这家伙,大有前途呀

任由大伙轮番拍了自己一圈,高文举这才示意大家过来听取任务。将任务分派完毕之后,高文举正色道:“正如杨将军所言游击战之要领,简而言之,大家只要掌握住一个基本原则,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要尽量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来消弱敌人,就一定要坚持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作战理念。好了,大家下去分头准备吧。”

毕竟是军队不是官场,这一次没人恶心到再来拍一圈马屁的程度了。不过大家对高文举如此简单便总结出游击战的特点来却是自内心的佩服。一路走出去的时候,免不了要互相交流一下。这就不是高文举能控制的了的了。

入夜,提心吊胆大半夜又折腾了一整天的契丹大营终于安静了下来,大伙都抱着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天去打劫的心思睡觉去了。可白天睡了一整天的高文举,哪里能让他们这么舒服?

亥时末,宋兵出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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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太无耻了

028太无耻了

刚刚进入梦乡的契丹大营突然处处都是示警的牛角号声,火光,加杂着零落的爆炸声,惨叫声,军鼓声,引起马厩中战马的嘶鸣声……一片混乱。好在有了昨夜的经验,今晚大多数人都是和衣而卧,披起战甲来就出营来迎敌,火把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各级军官迅速的整队出战,虽然乱哄哄却并没多大惊慌失措的现象。

这得归功于只花了半天功夫就将八支斡鲁朵卫队(耶律大悲奴的延昌帐已经彻底被消灭了)全部改变完成的韩德让,如今大军令行禁止,完全由皇帐统一发号施令,当然更有纪律一些了。新任命的侍卫亲兵马军副指挥使耶律奉先心里说不出的腻歪,可又无能为力。比起领了个闲职只能跟在粮草官屁股后面痛哭流涕悔过的耶律大悲奴,他算得上强多了。但话说回来,虽说眼下官职貌似只削了一级,可帐下的兵马副手已经完全不是自己的亲兵了,说难听点,他这是连自己一块被收编了。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哇。耶律奉先憋了一肚子火,被吵醒之后更是恼怒异常,跳起身来就向太后请命主动出击去收拾这伙来犯之敌。

外围的消息传进来,让所有人的都大吃一惊,营盘四周居然处处有警,细细一算,敌人竟有十股之多,而且到底有多少人,又是何等情况,事到如今居然都一无所知。萧太后一怒之下,先把负责打探消息的总管揪来喝令推出去斩讫报来,昨夜遇袭未见前报已属失职,今夜又出此等纰漏这等废物,要来何用?

随后打发人小心的与敌人试探性的接触一下,将对方的底细摸一摸。让契丹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的小股部队一出营盘马上就遭受到了疯狂的打击,铺天盖地就是一阵箭雨,等到纠集了更多人再来冲击时,对方又突兀的后撤了。搁谁都知道这里头肯定有鬼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么一碰就撤了,显然是诱敌之计,久经战阵,谁还没有这点常识?一边警惕的退回防线,一边上报太后早做决断。

太后那里决断还没出来,外面进攻的宋兵突然就全面撤退了,只一柱香的功夫就通了个干干净净。除了契丹人自家的火把之外,外围再无半点光亮和动静。诱敌之计大家心里都有了很明确的认识,这种情况下,千万不能出击,否则极有可能会受到耶律奉先白天的待遇。一转眼,整个大营一片萧杀之气,大家聚精会神的等候对方耐不住性子主动来攻打时好好教训教训。

很可惜,等了近两个时辰,哈欠连天的契丹人鬼影子也没等来一只,就在大伙疑神疑鬼的时候,喊杀声又响了起来,仔细一听,是东北面的牛头山传来的。嘿,昨天那些宋军就是从这儿冲出来欺负了一把弘义帐,怎么今天又钻到了那里?萧太后连忙吩咐加强北面的防御力量,派出探马去打探情况,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对方却根本没来,敢情只是在那边敲鼓却根本就没发兵这不是糊弄人嘛

正琢磨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打南面冲过来一支兵马,到大营边上放一把火,诈唬了一阵子,等契丹人做好准备迎敌时,又跑了。可真是要活活气死人呐

众将无不愤慨,纷纷请战,一定要给这些南朝人一点颜色看看。萧太后虽然有些担心将士们已经连续两天没睡好觉了有些体力不支,但此时军心可用,不免动了心思,下令耶律奉先点起一支兵马去牛头山一探对方虚实。之所以用耶律奉先,便是因为他昨日受了教训,不至于蠢到再受一次骗。

耶律奉先有心要把连日来的这些郁闷尽数撒到宋兵身上,再加上如今帐下已经不是自己的亲兵了,用起来也不怎么心疼,一马当先就冲了出去。后面那些军官虽然都知道丞相的意思是打算把耶律奉先架空了,可眼下这种情况,毕竟不能做的太显眼了。人家名义上还是自己的主官,一见将军都身先士卒了,哪里还敢心存他想,无不拼命打马来追。

五六里的路程,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到,三千兵马的队伍也不算大也不算小,一座小小的牛头山一下子就围了个半圆。耶律奉先命令两侧伏兵一千,亲自带了其他一千人向山上发起试探性进攻,没想到一点反击都没有。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冲上山头一看,好嘛,一地的军鼓号角军旗锅灶,扔的乱七八糟,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对方提前出击正好与自己错过了?又或者是对方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其实压根就没那么多人,只是摆出了个样子吓唬自己?

耶律奉先正在这琢磨呢,几个副手一看,这都没个人,将军你还在这想啥?别管那么多了,这些东西先当战利品缴获了再说,吩咐士兵们捡便宜,这些玩意拿回去就是功劳啊。大伙一看,嗬,你看这事便宜的,仗都不用打就有战利品收,太轻松了。

俗话说事物反常必有妖,耶律奉文没来得及劝阻,事实是他也劝阻不了,人家不见得听他的。这些家伙喜气洋洋的正捡便宜呢,手头的一些个鼓啊锅啊的突然就爆炸了,这一炸起来,可不得了,接二连三的就炸开了,随即,漫天的大火前后左右几乎同时就烧了起来。耶律奉先崩溃了,人家这明明就是陷阱,你们这群猪猡偏偏要来踩,这下连累死我了对手这么狡猾狠毒,自己却这么命苦,碰到他时时打算将自己兵权解除抹成个光杆的主子,如今又接手了一群其笨如猪,其蠢如驴的问下,这叫什么事呀……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的。

“将军,快突围吧”一个亲兵打马过来,推了一把失魂落魄的耶律奉先:“弟兄们还指望着将军重整旗鼓,同保富贵呢”

耶律奉先泪眼婆娑瞄了一眼,认得,自己的亲兵,还好韩德让做的不绝,十六名亲兵都还在。这时候,保命要紧,连忙吩咐寻路往山下冲,与山下队伍汇合。这时候,如果对方有伏兵趁机来要命可就坏菜了。

这阵大火也不怎么厉害,只是烧了个猝不及防,耶律奉先一下山,和山下队伍汇合之后清点了下人数,发现才折损了两三百人,一想也是,人家根本就没出手,只是用了机关来设计了自己,不过这也太窝囊了,本来还想再寻一寻对方踪迹,可一看手下这帮歪瓜裂枣,得了,先回去报信吧。

他想走,人家不见得愿意放过他,还没走两步,突然就从东边树林中冲出一飚五六百人一队的骑兵来,快的让人眼花缭乱,还没看清呢,人家就从他们的大队中穿过去了,根本就没给他交战的机会。人家一走,满地都是哀号声,一看,好嘛,对方只是在路过的时候迎面射了自己一阵箭雨,五百人就有五百箭,虽说有落空的,可射中的也不少。耶律奉先一看,心里先泄了气,如今士气低迷,就算自己想追,这帮猪头也不见得就能有什么作为,追上去也不过是给人送菜,算了,撤赶紧撤

耶律奉先满怀希望的出来,垂头丧气的回去了。事情的经过萧太后和韩德让他们知道了之后,也没追究耶律奉先的责任,还要忙着分析敌情,制定行军计划呢。这时候,太阳就已经挂到头顶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士兵们又累又饿,前途又一片危机,原定的突袭乐寿的计划只能搁浅。

提心吊胆的又过了一天,夜里天刚黑不久,敌情再次出现,到处是敲锣打鼓喊杀声,远远的几支冷箭射的人防不胜防。不时的还有个古怪的玩意飞进营盘轰然爆炸,宋军这种火器实在是超出了契丹人的认识,一时也没能弄清楚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只能小心防范。可你这里一出兵,人家马上就闻风逃蹿。你一歇下人家却又来闹,这动静大的就是你狠下心来想不管都不成。别说这些普通将士了,就连皇帝耶律隆绪、萧太后、韩德让这些住在最中央皇帐中的大人物也被折腾的两眼直冒金星,耳朵里嘤嘤作响。

等天亮大家一看,好嘛,好几万人,个个都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人人顶个黑眼圈,精神恍惚直打盹。

大家一商量,对方实在太卑鄙,这分明就是要让大军休息不好,然后再趁着战斗力不足的时候来攻打,可他们既然是在夜里骚扰,咱们就白天睡觉,等到今夜好好收拾他们一回。

你能想到,人家也能想到这里刚埋了灶,饭还没做好,宋兵又来了,这回是白天来打了,声势浩大,绝非夜里那种小打小闹的样子,整整五千人,直接奔着营门就冲了过来。萧太后一看,好正愁你躲的没处找呢,倒还敢送上门来,列阵迎敌

刚刚组织好,那边五千宋军已经发动了攻击,当然还是很传统的远程箭支攻击,一字排开三列长队,冲着契丹大营不停气的射了近二十轮羽箭,显然是到了箭支用光,射手体力也不支的时候了,这时候应该就是冲锋见真章了。契丹人翻身上马准备迎敌了。可接着,让他们郁闷的事发生了,那五千宋兵,居然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那情景,好像是任务已经完成,再留下已经没有任何必要了一样。

这儿正准备了大阵势要迎战呢,那儿人就跑的没影了。你倒是慢点跑呀,这么搞让人怎么受得了?契丹大军上上下下,所以有加一块都是一个感觉,快被气疯了从古到今,遍观战史,何曾见过如此不要脸的打法?太无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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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 机不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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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大军盘点一番,腊月初八自易州城下兵出击时,精锐骑兵整整十万。其中禁军约四万人,九帐斡鲁朵军各支人数不等共计六万余人。初八当日,一路势如破竹狂突宋境百余里,连破尚途十余砦直抵遂城城下,不料第一仗莫名其妙的就折了整整一万人,而且连个响动都没听到,接下来在遂城折腾了将近十天,除了幽州借来的三万步兵损兵折将折戟沉沙灰溜溜的撤回之外,骑兵的损失前后加起来也过了两万,幸好这两万人都是从各斡鲁朵军抽调组成的,并没有伤及禁军根本。

不足八万兵力的大营回到契丹境内稍作补充之后又向东出击,与上次一样,一路风平浪静的就穿过了定州高阳关之间的空档,顺利的进入了宋国腹地,可没想到满情希望的第一次出击尚未实施,就连着被折腾了两次。第一次阴差阳错的引起了各斡鲁朵军之间的新仇旧怨,害的大家一夜自相残杀,搞的鸡毛鸭血一片狼籍,一清点,好家伙万余从的斡鲁朵军加起来连一万都不到了这一夜好杀,居然被自己人硬生生火并掉了三万多人如此也罢,趁机将这些早就尾大不掉的家伙们一块撸了也干净,从此令行禁止,也算是有得有失。说不定还能因此改变国内的权力格局,改革大计再不会受人掣肘。

可自信满满的韩德让和萧太后做梦也想不到,一向以礼仪之邦自居的宋国居然会有如此阴险的人,用了如此卑鄙无耻简直可以称之为下流的招数将自己的五万大军坑的连觉都睡不好。看着士兵们一个个精神恍惚摇摇欲坠的模样,还谈什么长途奔袭,闪电出击?这种状况,别说去打县城了,恐怕自己在马上就先累死了这样下去不行了,无论如何,得把这些烦人的跳蚤拍死,让大军得以喘息,好好休养两天之后战决才行,否则,人家不用大军来打,只这么拖也拖死了

商量一番之后,契丹大军分配了新的执勤方案,将五万大军分为五路,每路又以两千人规模分为五队,排出班次,每路负责两个时辰的外围警示,其他各路抓紧时间休息,力争在两天之内让大军休整到最佳状态,然后全体出击,等大军正经的与宋人交起手来,以以往的经验来看,宋人根本就不是契丹骑兵的对手,肯定是一触即溃,那时,这两天骚扰的大军坐卧不宁的这几个杂毛,还不手到擒来?

“哈哈,契丹人全线收缩了防御,学起了傅大帅,这是打算练大人说的那个什么龟息**呢。”孟良摸着大胡子,将手头汇总而来的情报递给高文举:“今天连外围的探马都没怎么派了,末将还以为是弟兄们偷懒没盯紧呢。”

契丹人为何对周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答案就要在孟良这里着落,这年头的情报工作,极度倚仗于探马斥候的亲身查探,十万人规模的大营,光是周边撒出去的探马就有几百人之多,即使是在冬天这种冰天雪地的情况下也不会例外,而这些探马斥候,一般都是身手极为了得的好手,除了负责打探四周情况之外,还负有示警的重任。高文举在出前就已经着重在这方面加强了力量,突击性对斥候分队做了些临时培训,由自己那十位随从各自带队,做好伪装之后对契丹人的探马进行了反复排查和清理。由于双方档次上有一定差距,契丹人的探马往往还在打着马四下张望的时候就被一箭掼下马来,要不就是莫名其妙的被路边的某个陷阱将跨下马先暗害了,再把人活捉了去。

两天下来,契丹人现在的五万大军真的成了瞎子和笼子,撒出去的探马不拘多少,都是一去不回,返回来寥寥无几的几个也是一无所见,搞的契丹人一头雾水,虽然心里明明白白是着了人家的道,可是怎么着的道却死活也弄不清楚。

腊八之后的那场大雪让宋军的伪装变的容易了许多,黑白两面的袍子斗篷,一反一正就能很快的实现就地消失的把戏。让契丹探马们吃尽了苦头,今天契丹大营决定收缩防线,抓紧休整之后,孟良这边老半天也没碰到一个契丹探马,还以为对方也学乖了,想出什么新招呢。悄悄突近契丹营盘,捉了几个哨兵回来一问才让孟良明白了为什么今天没怎么抓到探马,原来人家也知道中招了,连探马也不舍得多派几个了,即使有限的那么几个,也只要求他们突出五到十里,与寻常行军的前突三十到五十里可谓已有了天壤之别,这已经不能再算是探马,只能叫警戒哨了。

再往深了问,这些哨兵就不可能知道的太多了。高文举等人稍一商议,便知道了契丹人的打算,不由的乐了,三十人折腾了一下就让八成*人变成了五万人。五千人再折腾了一天一夜,就硬生生的把五万人拖的yu仙yu死了。这要不是自己亲自经历,说了出去,谁信呐

这些阶段性的胜利都是浮云,眼下很明显的是契丹人正在尽一切能力休整,等他们真的缓过神来,自己这五千人和人家硬碰明显是以卵击石取死之道。所以绝对不能让契丹人就这么睡大头觉,得想个办法来才行。高文举托着下巴思索方案,刚刚又得了消息,大宋朝廷已经得知了此地的情况,对于傅潜坐视敌军深入大宋腹地而不闻不问极为震怒,已然派出了宿将高琼前来替换傅潜,看来傅大帅要下岗了。只是这个过程即使再快,也还得个三五天才行,要是这三五天里,让契丹人喘过了气,不但前面河间府三县有危险,只怕到时候就算高大帅了兵,也难以将契丹人彻底的击退。人家在祁州那块还有一路三万骑兵的人马呢,那里虽然眼下是佯攻,可这里一闹腾,那边马上就能爆大战,到时候,难免两头都吃力。

李重贵建议道,昔日陈庆之可以凭七千骑兵大破敌军十余万,我们也可以呀。

高文举一下笑了:“有信心是好事的,可不能太盲目的自信。李将军觉得我军如今从单兵素质到互相配合之间较几百年前的陈庆之白袍军都有进步,这是事实。可也有一个不得不重视的事实是,契丹大军也不是当年的北魏军,韩德让更不是尔朱荣啊。当年北魏军之所以战斗力低下,是因为国内民不聊生,军无斗志,那样的军队,与陈庆之的精兵对阵,也无异于群羊遇到虎狼,便是再多十倍,也一样无济于事。可如今的情况,你们觉得与那时候可以相提并论吗?”

众人皆点头称是。没错,三十人闹腾了一下,让对方内乱取得了点成绩,两天的骚扰也成功的将对方拖成了疲兵,可这并不能说明五千人就能与人家的五万人硬碰硬了。现在的契丹人,巴不得你来和他硬碰一下呢。如果盲目的自信,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跑去攻打人家的大营,那可真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纯粹的自己找不自在了。

可现在契丹人已经收缩了防线,整个大营团结成了一块铁板,再去骚扰的话,人家不可以全军尽出来和你计较,这种骚扰也就失去了意义。人家白天抓紧时间休息够了,你夜里再偷袭也意义不大。这就让人郁闷了。如今,又正是契丹大军最困乏的时候,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再想拿下可就难如登天了。

“要是能调动定州那三万骑兵就好了”张凝恨恨的双手一击,出一声脆响:“从定州到此地不过八十余里,眨眼便到,三万养精蓄锐的骑兵对五万迷迷糊糊的疲兵,打不赢才怪了呢。可恨傅潜那老东西唉,高大帅又赶不及。咱们辛辛苦苦这么几天,到头来还要眼睁睁看着这帮契丹贼子从容而去,真不甘心呐”

高文举用手轻轻的在地图上的定州大营点了几点,喃喃道:“是啊,要是能调动这三万兵,那得多好啊。唔,他祖母的且看今天送去的战报他怎么回复再说先让弟兄们抓紧时间休息。”

午时前后,刚眯了一会的高文举被一脸兴奋的杨传永叫醒了,由于高文举的随从们都上了前线临时被委以重任了,身边也没个服侍的人,杨大少现在临时客串做起了高文举的亲兵队长。杨队长告诉高文举,定州来人了

高文举大喜,连忙跑出去见客人,结果在帐中看到一个白面无须的中年人,一问才知道,这位是监军秦翰,太监,难怪没胡子呢。来了个这么规格的人物,难怪杨传永那么兴奋呢,看来出兵的事有戏。

秦翰虽然是太监,可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娘娘腔,很直接的就向高文举证实关于军报上的细节,确认了之后却一脸无奈的向高文举解释,说傅大帅不但不相信高文举军报上说的那个,反而有些责怪他自把自为的意思。又说他哗众取宠,居心叵测等等。反正说到天东地西他也绝不会一兵一卒秦翰去请战,结果被骂了一顿赶了出来。无奈之下,秦翰化妆之后悄悄跟了高文举的信差跑了来。

高文举一听没兵,只好徒劳的谓然长叹,连道可惜眼下这个好时机了。秦翰又向他问传言朝中已经让高琼来接替傅潜,可有此事?高文举点头,这事也瞒不过有心人。自己都知道了,傅潜能不知道吗?只是一天高琼未到,人家就还是三关主帅,军区司令一样的人物,谁能左右得了他的意思?

秦翰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示意扬传永退下,低声向一头雾水的高文举说,眼下倒是有个机会,就看高大人你敢不敢放手一搏了。

高文举看着他那样子,突然心里一惊,失声道:“你不是说……那个吧?”

秦翰点头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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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傅大帅

o3o傅大帅

为了不让高文举误会,秦翰取出一封信来交给高文举。

高文举狐疑的接过来,一下就被信中的内容震惊了。

这封信是王继恩写给秦翰的,信中对契丹人下一步的行动作了预测,非常一针见血的指出,契丹人的野心绝对不会仅仅满足的骚扰,极有可能会对河北路几个地方进行一次大掠夺。建议他一定要动员傅潜出兵,并且还提出了几个用兵方案供秦翰参考。信中,王继恩很担心傅潜最终按兵不动,那样的话,势必会造成整个河北沦入敌手。他建议秦翰,在迫不利己的时候,可以行使监军的权利,联合副帅张昭远将傅潜的军权夺到手中,再奉张昭远为帅进行反击。在信的最后,王继恩告诉秦翰,高鹏如今人已经遂城,如果可以联系到遂城,而张昭远又不愿意与他联后夺权,则可设法接高鹏到定州大营一行,若有高鹏在,此事定然可行云云。

看来这是秦翰当初为解遂城之围时向王继恩问计的答复,虽说遂城围解,可事实上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恶劣了。秦翰这才迫不得已跑来和高文举商量,打算让高文举出面,去夺了傅潜的兵权。这一提议,对高文举来说,实在是太意外了。

高文举意外的,并不是这个提议的本身,毕竟事到如今,有这个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他意外的,是飞龙堂在军队中的影响,居然会大到这种程度看王继恩信里的证据,张昭远很显然也是飞龙堂的人,但并非王继恩这一派,因此有告诉秦翰劝解张昭远时须心的回避派系之争的字眼。不用说,秦翰就算不是飞龙堂的核心人物,至少也是个知根知底的,当然他是王继恩这一派的无疑。如今,高文举更好奇的是,这个傅潜到底又是何方神圣?身为军区司令,底下的几个副手又是飞龙堂的人,他怎么就可以把这个位子坐的如此稳当,在这等情况下依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他是想干什么?

秦翰告诉高文举,他怀疑傅潜与契丹人有勾结,但苦无证据,并且此人深得太宗信任,昔日又曾立过无数功劳,只因一个虚无缥缈的说法,自己是动不了他的。而且,就算此次他拒不出兵造成了恶劣影响,以他的军中的资历,日后恐怕也很难将他严办,最多也不过是贬官流放而已,这也是他能如此坚持的底气之一。

高文举就纳闷了,这都是什么狗屁潜规则呀,都这样了,居然事后都会没事?他贬几级官无所谓,可真要是纵容了契丹人在境内胡作一气,那些受苦的百姓却当如何?

见他一脸沉思,秦翰还以为他是在考虑此事的风险,低声又补了一句:“下官来寻大人之前,已经在定州大营作了妥善安排,只要大人肯出头挑这个大梁,日后之事,皆有下官”这意思,今天这事我是能耐有限拿不下来,只要你肯出头把事办成了,以后有啥黑锅,都由我来背吧。

高文举被这番话雷的不轻,心中感慨,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以前总以为太监没什么好人,全是只会搞些阴谋诡计的娘娘腔,可来到京城之后,所遇的三个太监,却是一个比一个铁血好战,王继恩官拜大将军就不提了,那个孙汉的内值班头都想着要对皇帝实行兵谏要一展所长,如今这个秦翰,年愤青的厉害。这些人彻底的颠覆了他心中对太监的看法。人家一个没把的都把背黑锅这话说出来了,自己堂堂七尺男子汉,没道理这时候做缩头乌龟吧。

衡量一下得失,事成的话,这五万契丹骑兵可就插翅难飞了,说不定运气好还能一网把韩德让萧太后耶律隆绪这三条大鱼给捞上来呢。如果不成功,以自己的身手,想要脱身也不见得是什么难事。一握拳,高文举下定决定博一回。

将帐下诸将都叫了进来,吩咐加强对契丹人的监视,告诉大伙,自己要去定州大营面见傅大帅,劝他出兵得了这天大的功劳。孟良等人都劝高文举说傅潜已经鬼迷心窍,不见得会听他的劝解,还是等几天高大帅到了之后再做计较的好,没必要在这当口去得罪一个人之类。高文举告诉他们,两地相距不过**十里,自己去一趟花不了多少功夫,如果事不成天黑前就可返回,不影响正事。如果自己回来的太晚,让大家入夜之后,按既定计划,加大对契丹大营的骚扰就行了。

由于老安留在了遂城打理康保裔的后事,这时候估计正护送着康保裔的灵柩在回京的路上呢。而鲁洪他们几个又被高文举打去临时做了斥候。见高文举铁了心要去,李重贵张凝等人只好去又叫了鲁洪他们几个回来贴身保护,杨传永不太放心,非要跟着去,高文举考虑此事无论成败,事后影响都很恶劣,说什么也不让他去,给了他一个眼红不已的斥候队长身份,让他去执行任务,自己打扮成信差的模样与秦翰一同上路真奔定州大营。

事情紧急,也顾不得休息,一路打马如飞,一个多时辰之后定州城便进入视线,大家才放慢了度,这时候,秦翰才告诉高文举,定州大营其实并不在定州城中,而是安扎在城外三十里外的升仙台。所谓升仙台,其实就是太行山脉一处分支,此处适合驻军,属易守难攻之势,进可照应三关,退可保自保无虞。因此,傅大帅一到就挑中了这地方。秦翰感慨说,其实那时候就应该看出来傅大帅是存心要做缩头乌龟了,只是没想到契丹人这次居然闹的这么厉害。若非考虑到百姓安危,自己还真不愿意行此恶事。

他明白秦翰这时候说这话就是在暗示自己极有可能会遇上很难决断的事,而且一旦双方谈崩,势必会刀兵相见,一世英名的傅大帅,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这才是让秦翰最难决断的事情,因为事手若是追究起来,无论如何他都是逃不脱犯上这个恶名,下场只怕比傅大帅强不到哪儿去。不过到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没什么意思了,高文举也不再骄情,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与江山百姓的安危比起来,个人荣辱实在渺到可以忽略不计。只要问心无愧,是非功过,便由着别人去说吧。

秦翰哈哈一笑,打马前行为大家带路,不一时便来到了升仙台定州大营。守营的士兵显然是秦翰的人,一见面根本没有任何为难的迹象不动声色就放诸人入了营房。

到自己营房后,秦翰换回了装束,又交待了高文举等人几句,便带着高文举和鲁洪扮作有紧急军报的信差模样,匆匆来求见大帅。

傅潜正在自己的院里烤火品茶看书,听说秦翰带了信差前来,颇有几分不耐烦的意思,打人要轰他们离开,正巧此时范廷昭也来请战了,性格脾气都不太好的范廷昭一见那厮连送军报的都想赶走,迎面就是一马鞭,打的那厮在掩面大哭,还被他再补了一脚踢的扑了一跌,连滚带爬的进去通报了。

不一时,另一个厮战战兢兢的出来请诸位进去说话。范廷昭对秦翰多少还是有些尊敬,拱手示意对方先请,自己随在其后与高文举二人前后相随入了大帅的院。

一见面,傅潜劈头盖脸对着范廷昭就是一顿训斥,无非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什么的那一套。

范廷昭板着脸不阴不阳的顶了一句,便是打不得主人无奈之下才打狗,总不能憋一肚子火回去打自家婆娘吧,人家又没偷汉子。一下子把傅潜说成了贱人,气的老头直咳嗽,涨着脸连称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秦翰连忙打圆场说高阳关有军报送来,请大帅定夺。鲁洪上前两步,恭敬的将高文举的亲笔信奉上。

信中将如今契丹大军的现状说的很清楚,请求傅大帅连夜兵搞个突袭,一定能将契丹人一网打尽,说不定连契丹皇帝太后大丞相这样的大鱼也能捞着呢,这可是天大的功劳云云。

傅潜板着脸看完了信,顺手递给秦翰:“仲文,你且看看。”

秦翰匆匆扫完,连忙拱手道:“大帅,这可是难得的天赐良机呀……”

傅潜冷笑道:“你只看到了好处,却不曾看出这里面的蹊跷和风险契丹人挥军十万,那高鹏儿仅用五千人便能耗其一半?这种事你信吗?哼,且不说他是否夸大其词有意表功,便果真看来如此,那也可能是契丹人有意摆下的**阵想要诱我军上当这等黄口孺子信口开河之言,岂可当真?”

范廷昭插嘴道:“大帅的意思,我们只要坐在山上看着契丹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烧杀抢掠,自保无虞就行了?至于友军、百姓,由得他去死?那朝廷还养着咱们这些当兵的来做甚么?有这许多军费,养上几万头猪宰了也能顶些事呢”

傅潜气的狠狠一拍桌子,指着范廷昭就要开骂,想了老半天却没能憋出话来,看来他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哼哼了半天又讪讪的回过手来,长叹一声道:“敌人太猖狂了,这时候去攻打,我军的锐气会被挫伤的。”

这他**的还是人话吗?范廷昭被气的连话也说不出口了。秦翰红着脸扭头看了一眼高文举,那意思,别犹豫了,是时候了。

高文举瞠目结舌,这就是传说中重伤不下火线的那个傅大帅吗?真怀疑他是不是被柳老夫人把蛋给捶破了才变成这副没种的模样。他很沮丧的意识到,这时候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此人畏敌怯战的现状了。

很无奈,高文举把心一横,从怀里掏出那份秘旨来朗声道:“圣旨到”都到了这时候,他也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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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么人?”傅潜毕竟是久混官场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物,一见高文举这番作派,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了,这时候,他的胆色倒显现了出来,非但没有丝毫惊慌,反而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来。

高文举心中也赞了一句,不过事到如今,你再镇定也没用了,也不见你把这份胆气用在制敌上。脸色平静的向身边的鲁洪道:“腰牌”

鲁洪会意,从怀里取出象征着皇家身份的内卫腰牌来冲着傅潜一竖,板着脸也不言语。其实他也是不知道这时候说什么才好,虽说自己有这么块腰牌,可一来自己是初次使用,二来这一路上又见多了老安那块的威风,心里感觉自己这玩意与人家那个明显的不是一个档次,一直以来都觉得不好意思拿出来见人,此刻高文举让他拿出来昭示一下身份,他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管不管用。

傅潜扫了一眼,冷笑道:“内值班头?如此说来,你们还真是官家派来的人喽?”容不得高文举说话,他面色一板对着秦翰和范廷昭道:“你两人联手给本帅下套?还真是长进了”

这话可就冤枉范廷昭了,他完全是凑巧碰到一起进来参详军报的。可事到如今,似乎解释已经没用了,而且他也盼着京里真有把这老懦夫撤了的意思呢。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闭上嘴静观其变了。

高文举道:“傅大帅,身正不怕影子斜……算了,这时候说这些都是虚的。下官如今最后再劝你一次,希望你可以尽快发兵,把握这彩虹难逢的良机全歼来犯之敌,毕大功于此役如此百姓社稷安然得保,于大帅又是大功一件咱们也无须伤了和气,坏了彼此颜面。”

傅潜怔怔的看了高文举一会,恍然道:“你就是高鹏吧呵呵,还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高文举没想到这么一下子就被他识破了自己的身份,也觉得挺意外,由此可见,这傅潜也绝非庸手,可怎么就在出兵这件事上如此固执呢?

见高文举默认了身份,傅潜冷笑道:“前几日听闻传言,高大人单枪匹马于两军阵前生擒契丹梁王,呵呵,是穿凿附会也好,是确有其事也罢。高大人这是打算拿我傅潜也来试试手?你劝你还是早早打消了那个念头吧定州大营虽非龙潭虎穴,却也由不得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来指手划脚”说着好像是动了心气一般狠狠的在桌上拍了一巴掌。看来他也知道朝廷要让高琼来接替自己的消息了。

随着这一巴掌,原本仅仅只有六七个人的客厅中突然涌进了一队手执刀枪的士兵来,这队人数大约在二十人左右的士兵一进门便立刻将高文举和秦翰、范廷昭、鲁洪等四人团团围了起来。

傅潜冷冷道:“本帅不妨把话说明白些,今日莫说是你高鹏矫旨作乱,便是高琼来了,也休想调动本帅帐下一兵一卒”

高文举面色如常,根本就不理会那些充满敌意的士兵,盯着傅潜道:“如此说来,傅大帅果然与韩德让有些勾连,打算卖国求荣了?”

傅潜刷一下变了脸,就算真有这事,也不能承认呀,当下怒道:“竖子血口喷人本帅一心为国,岂会行那苟且之事?”

高文举将手中的秘旨一扬,大声说道:“圣上有旨,着本官代天巡狩三关,便宜行事。如今契丹大军已然被我军拖至疲惫不堪之地,正是歼敌之最佳时机。傅潜坐视敌军入境不顾,失职在前。如今军情紧急,又意欲坐失战机,渎职在后。本官奉旨就地免除傅潜三关总兵之职,另选贤能,率军出战,保家卫国诸位将士,不想与这误国误民的懦夫同罪的,速速闪开”

自打契丹人打进来之后,傅潜一直拒不发兵的事,整个大营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伙虽说碍于他的身份,没人拧的过他,可心里多少都有些犯嘀咕。即使是傅潜这些亲兵侍卫,心里其实也明镜一般,如今看到高文举手捧圣旨,一下子犯了难。要知道,这年头,圣旨便是天,没几个人敢胆大到搞旨不遵或者犯上的份上,因为那是灭九族的谋逆之罪。至于说到真假,还真没人认为有人敢假传圣旨的,因为假传圣旨也是谋逆的罪过,换是谁也不会拿着自己九族亲人的性命来玩一个与自己好处并不成正比的把戏。因此,高文举这一喊,大伙从心里首先就确认了他的身份,只是眼下此地依然是傅大帅说了算,他不接旨听令,大伙就得依旧听他的话,这是规矩,当兵的也没辙。还好傅潜还没下令把高文举拿下,否则还真是让这些小兵们不好办。这种情况下,大家只好紧着保护大帅,先在两人之间隔出个人墙出来。

高文举见一群士兵面上皆有难色,心知这些人也并非是傅潜的铁杆,也就松了一口气。接着道:“傅大帅,你说自己未与契丹人勾结,那么请问你为何坐拥十万大军却眼睁睁的看着契丹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蹂躏自己的乡亲?百姓们紧衣缩食奉养着我们这些当兵的,不就是希望能在这种时候由我们这些当兵的来为他们提供一点可怜的安全保障吗?别说眼下这种敌弱我强的良机了,便是敌人强我十倍百倍,犯我之际亦当拼死以报国恩缩在热炕上学乌龟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既然傅大帅自己不愿意冒这个险,便当让出兵权,另选贤能之士了。这也是你傅大帅如今唯一能为国家出力的地方了”

傅潜被气的脸色涨红,猛一拍桌子道:“本帅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毛头小子来指拨来呀,把这假传圣旨的狂妄之徒于我拿下,送往京师等候圣上发落”

得,小人物们犯难的事来了。一群士兵面面相觑,拿着武器战战兢兢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高文举苦笑一下,自己这儿没先翻脸,人家倒先来了。他一伸手,从怀里掏出个手榴弹来,秦翰不知道这是个啥东西,还挺好奇的望了一眼。鲁洪吓的一哆嗦,下意识的就想向旁边闪,这一阵子,他也见识过这玩意的威力,甚至还有机会亲手投过一颗,一看高大人居然就把如此危险的东西在怀里揣着,心里多少有些不是味。

在傅潜和一群士兵好奇的目光中,高文举将保险环扯落,高高的扬了两下对众人道:“知道这是什么吗?是个新奇玩意,大家看~”话语中,一扬手,手榴弹脱手砸向了客厅的角落,鲁洪腿肚子都快抽筋了,爷爷呀,你怎么就扔到自家面前了,这不是要人老命嘛。可看着高文举一脸平静的站在那里,自己也终于不好意思按训练时的那样趴下躲避,心里把几句半生不熟的《金刚经》反复的诵念,只盼那玩意炸了可别伤着自己就此飞升。

傅潜等人莫名其妙,不知道高文举这是在搞什么,可还没来得及他们寻思呢,“轰”的一声巨响,那玩意就爆炸了,一下子将房子的掀了一半起来,这回挡在高文举几人前面的一伙士兵便很幸运的体验了一把给人当肉盾的滋味,爆炸掀起的气浪挟着角落里摆放的桌椅残骸铺天盖地的砸了过来,毕竟是受过训的军人,大家几乎同时反应过来,不是抄起手边的东西护着头脸要害,便是趴倒在地躲避,只在呼吸之间,高文举面前就空无一人了。

等到爆炸的威力消除过去,半拉屋子轰然倒塌,大伙小心的等了一下,见再无他故,这才爬起身来心有余悸的打算打高文举问个明白这是啥意思,一回头,这个罪魁祸首已经站到了傅大帅身边,一把雪亮的短刀正架在傅潜脖子上。

这算怎么回事?怎么变成了劫持大帅?这回大伙没说的了,不管他是什么人,炸了大帅的老窝还劫持了大帅本人,无论是谁也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了。一下子,刚刚回过神来的士兵们马上抄起家伙来冲着高文举摆出了阵势。

秦翰和范廷昭瞠目结舌的看着,暗暗叫苦,这是怎么话说的?本来钦差传旨,大帅抗旨,你是挺占理的,咋一转眼就整出这动静来了?这不是把有理的事搞的没理了嘛这可怎么收场?

这声爆炸比擂鼓聚将的威力还大,不一时,听到声音的将士们都围了过来,很快外面就围满了手拿武器的士兵,又过了一会,几位一身戎装的将领一同走了进来,一看这情况,大家都愣了。

冲进来几人中打头的是副帅张昭远,他还没弄明白状况呢,不过看眼前这情景有些古怪,也没敢上前喝问高文举,连忙拉着秦翰问了几句,秦翰三言两语就交待了个明白,张昭远一下犯起了愁,按说若是傅潜被就地免职,一般来讲,如果没有指定替换的人选,自然是他顺位上浮一级做临时统帅。可眼下这情况,分明是主帅被人劫持了,可要命的劫持他的这个,却又是钦差上官,这叫人如何应对?

高文举面色如常,一手握刀架着傅潜,一手从怀里又摸出一枚手榴弹来,一下把一群人吓的就想往地上趴。

高文举笑了笑对秦翰道:“秦监军,这里的事就交给你,马上与范将军还有诸位将军商量临时统帅,速速整军出击。傅大帅嘛,就交给在下吧。”

秦翰脸都成苦瓜了:“高大人,咱们从长计议吧”人是他领进门的,本来两个选择,一是仗着高文举钦差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夺了兵权,二是趁人不备悄悄的把傅潜拿下。可打死秦翰都猜不到,这位天才的高大人居然把两个法子揉一块执行了。

主帅被劫持,你叫其他人还怎么淡定?

昨天的成绩惨的老白差点活不下去了,感觉比被人炸了一下又架把力的傅大帅还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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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张昭远经验丰富些,迈前两步很平静的说道:“高大人,我们大家都明白你也是一片为国为民的心意,可傅大帅毕竟是三军之首,你来这么一手,叫别人如何看待?便是别选贤能,有了傅帅先例在前,谁又敢担此重责?”

高文举冷笑道:“张将军,岂不闻兵法有云,夫军成于用势,败於谋漏;疑於不战,退於刑罚,故陈教令以同其道,兴赏赐以劝其功,行诛伐以防其伪。军法又云,教令有不从,斧钺为之使。值此国难当头之际,拥兵十万而坐视不理,置国家百姓安危不顾,此等行径,天理不容其罪当诛本官奉天子所托巡狩三边,遇此轻军慢军怠军误军之人,如何能置若罔闻?”

张昭远一听,啊?教令有不从,斧钺为之使?听这意思,是把大帅当成普通士兵来对待了?而且连罪名都给坐实了,还有动刀的迹象?自古常言,刑不上大夫,像这种高位官员,只要不是事涉谋反,一般都不会要命,就算要问死罪,那也得有个像样的死法,怎么能像寻常士兵那样随手就给砍了头呢?

可眼下傅潜就像死鱼一样被人家拎在刀口下,怎么劝?张昭远也犯了难。

高文举见众人一时还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趁着这个机会要是不赶紧把事办妥了,回头让傅潜再逃出生天可就再难控制事态了。当下高声道:“秦将军,你是监军,张将军是副帅,如今傅大帅有通敌叛国之嫌,即使罪名不实那也得等到京里面圣之后再做计较。你二人如今且先把军中诸事安顿起来,先消灭敌人要紧”话一说完,一把揪起傅潜来冷冷道:“傅大帅,借一步说话”

不由分说,就把一脸郁闷的傅潜推着向外走,鲁洪连忙上前跟上,外面与他一同前来的几名随员这时候也分开众人迎了上来。高文举把傅潜揪出他的暖房,将手中的手榴弹交给鲁洪,让他找个地方先把傅大帅照顾着,要是有人敢冒犯,别客气,用手榴弹直接送大帅上路便是。这番话是当着外面所有人的面交待的,大家都被他这么直接的威胁之语吓的不轻,再一看鲁洪等人那模样,分明都是些认死理的嘴脸,哪里还有人敢上前指手划脚说三道四?

傅潜被高文举这种完全超出寻常理解范围的手法一下子给震惊的没了话,他很后悔为何如此大意,因为怕下面的人吵吵着请战而支开了几个心腹将领,致使秦翰如此轻易就钻了空子领着人来使黑手,可现在自己又能如何?兵权再大,那也只是个权力,在成了孤家寡人之后,再大的官也只是个寻常人,面对威力奇大的手榴弹也挺发怵,何况如今的傅潜早已被温柔乡将早年的铁血和漏*点消磨的无影无踪了,便是让他发一回狠,拼死争夺一次也不见得有那份胆气,而且如今的身手也早不复当年,面对如狼似虎的鲁洪等人,只能识相的做个囚犯。他也明白,这种人除了皇帝之外,恐怕谁的面子都不见得会卖,自己想说服他们,比登天还难

高文举送人出来这当口,张昭远迅速的和秦翰商量了一番,身为全军二把手,又与秦翰一样有着飞龙堂的背景,此事秦翰既然担了大头,他再不上道也有些说不过去。两人计议一番之后,决定便依着高文举宣布的罪名先将傅潜的事向大家解释一下,随后马上聚将议事,准备发兵。

匆匆赶来的几个傅潜心腹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张昭远控制了起来,随后张昭远宣布临时接替了全军统帅的位子,紧急召集三万骑兵备战。

这段日子其实全军上下早就憋了一口劲想着和契丹人好好打一场呢,这里一召集,下面马上响应,一时间喊杀声震天的响,军威顿时为之一振。这样一来,高文举原本打算事有不谐时就直接拿傅潜开刀的计划就暂时用不上了,大家匆匆用饭之际,高文举安排了鲁洪手下几个看着有些死心眼的家伙来看管傅潜,秦翰也拨了一队人支援他们,三下五除二,一场天大的风波就被大战前的紧张气氛给遮挡了过去。

事不宜迟,眼看着天就快黑了,此地距离契丹大营还有近百里的路程,而且契丹人白天又躲在营地里歇了一天,如今已经是最后的良机,再不打就要看着他们明天拔营去祸害百姓了。张昭远宣布完出战的命令之后,打算亲自带队,却被秦翰阻止了,毕竟大营还有五万人马需要有个重量级的人物来坐镇,否则一旦祁州有警谁来决断?于是,最终决定由秦翰领衔出战,张昭远在大营坐镇。

本来就对秦翰高看一眼的高文举等人再次见识了这个肢体不全之人那铁血彪悍的一面,秦翰的表现完全与太监的形象大相径庭,不但一马当先,而且调度得当,指挥若定,三万大军在他的指挥下秩序井然,浩浩荡荡的杀奔高阳关而来。

入夜已经很深,监控亥时,大军终于与高文举的先头部队汇合了。稍事休整,又吃了些干粮之后,秦翰指挥三万大军分三个方向杀向了契丹大营。高文举也算是见识到了专业军官的作战风格。

这一场大战与早前高文举那种小打小闹全然不同,从头到尾都是一副硬碰硬的打法,一眼望去,火光冲天,喊杀声充斥着天地之间,高文举的五千人马一直只做为机动在一旁等候命令。

虽然经过了一个白天的休整,但契丹大军的士气已经被折磨的所剩无几,如今又见宋兵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原本准备好的应对方案顿时被瓦解,一下子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全军上下一片哗然,士气低迷之下,很快就崩溃了。这时候,秦翰指着契丹人败退方向寻些零乱的火把向高文举解释为什么围三阙一,因为有这么一条出路,人总会报一线期望不会尽全力拼命,若是被围的水泄不通,那么就只能拼死一战,反而会让军心士气有所提升。

这种规模的野战高文举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虽然是在夜里,可那满目的火把看起来也颇为壮观,不由的让人一阵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契丹人败的如此之快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印象里契丹人起码还是有些作战能力的,却没想到碰到秦翰,被他以少碰多还胜的这么快,再次颠覆了他心目中实力的估计。

他还觉得契丹人是不是有意在搞鬼呢,秦翰告诉他,这种情况下,一旦出现溃败,就很难再挽回局面了,除非契丹人外有援军,但很不幸的是,距离此地最近的那支契丹军正在祁州城下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想打不想打的来回拉锯呢,想要再绕过定州大营来接应,呵呵,现在升仙台上坐的那位可不是傅大帅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直信心满满以为定州的宋军不会有反应的韩德让现在苦的就像吃了黄连沾胆汁,简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一面组织身边早已没了斗志的队伍保护两位圣驾,一面抓紧时间研究退敌之策,很可惜琢磨了半天,秦翰似乎只给他留了一条路,便是向东北方撤退,脱离战场之后再向西绕三十余里,经羊山撤回契丹境内,又或者向东绕五十里,再冒着与定州大营冲突的危险去祁州城下与另一支队伍汇合。

如此危急时刻,到处是溃兵败将,满耳都是求援问计的声音,耶律隆绪又不断的在旁边训斥,情急之下,韩德让只好选了走羊山这条道。这时候,再怎么蠢他也能想到是傅潜那里有了变故,而另一路大军又没能有效牵制敌军,这一趟,看来只能无功而返了。

见他这时候还在感慨没捞着便宜,已经成了光杆司令的耶律大悲奴不免出言讥讽了几句,能保住小命回去就不错了,还想着要占人家便宜,真是不知死活。

韩德让大怒,太后和皇帝可以骂他,那是因为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才,底下的将士们可以骂他,那是因为自己的决策会使他们受到生命的危胁,可你一个被自己人撸成没毛鸡的老东西凭什么也敢在这当口说这等风凉话?正好,眼下士气正散,拿你来给大家提提神吧。

于是,耶律大悲奴真正的悲剧了,不由分说被推下去砍了祭了旗,大伙一看,好家伙,都杀王爷了,这是真的急了眼了。赶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护圣驾撤离。而正主耶律隆绪也被韩德让这一手吓的不敢再吭气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周围的所有人,似乎只听韩德让的。他不敢猜测如果韩德让此时恼羞成怒下令那些粗汉对自己动手会是个什么情景,只好乖乖的闭了嘴听从安排,这时候就体现出母爱的伟大了,萧太后见儿子神色有些不对劲,连连在他身边低声安慰,这才让耶律隆绪找到了一点安全感,同时心里暗自决定,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找到制衡韩德让的法子才行。

宋军攻势太过强悍,圣驾很快就被重重包围了起来,看来就算是夜里,皇帝的车驾也还是太显眼了。就在韩德让苦苦支撑的时候,突然前方一阵大乱,一支兵马势如破竹冲开宋军的包围圈成功的靠近了圣驾,韩德让一看,却是那个平日最看不上眼的萧达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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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萧达凛和萧继远兄弟的护持,圣驾总算得以保全,加上又是黑夜,宋军攻势虽然凌厉,却终究不是所有人都能发觉圣驾的所在。韩德让吩咐熄了火把,只由着萧达凛兄弟往来冲突,保护着两翼安全,圣驾一路仓皇向北狼狈而遁。

这一场混战直厮杀到天亮方才落幕,契丹的五万大军这一夜中被消灭大半,又俘虏了万余人,如此一计算,如今逃走的契丹军人数已不过万,正经的成了落水狗,再不复当日十万大军趾高气扬的嘴脸了。

好不容易挣扎了大半夜终于逃出生天的契丹残军望着南边远处大营那冲天的火光一个个垂头丧气欲哭无泪,正在暗自庆幸总算捡了一条命,合计着回去怎么追究这个自以为是的大丞相的罪责呢,他们的噩梦就再度来临了。

秦翰的作风是以正面以堂堂之阵硬拼,这种仗靠着士气和信心以及实力往往是赢的痛快也输的干脆,一场下来谁胜谁败高下立判,夜里这一仗一下子让秦翰赚了个盆满钵满,如今正一脸欢喜的打扫战场,清点战俘和物资呢。至于逃掉的那些契丹人,高文举当仁不让的包圆了。

高文举的作风则全然不同,他习惯于用自己损失最小的方式来达到伤敌最大的效果,为了追求这种效果,他才不管什么战场礼仪,什么大将风范之类的虚名呢。五千骑兵看了大半夜的热闹,歇了个够,如今看着契丹人落荒而逃正是他发挥的时候,哪里能善罢甘休?

李重贵和张凝杨传永等人原本也习惯了这年头比较常见的接阵战术,可最近这么一段时间跟高文举厮混了几回下来,居然也很快的就体会到了游击战术的奥妙所在。难怪了,哪个当兵的在能不损失的情况下还选择硬碰硬的去用人命来换胜利?

于是,喘息未定的契丹残军刚想埋锅造饭的时候,李重贵的两千生力军杀到了,一阵箭雨射的早已没了斗志的契丹人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来不及享用还没弄熟的伙食又现度北蹿,幸好这些宋军也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瞅着契丹人跑了,他们欢天喜地的就去收缴契丹人遗弃的物资了,这多少让契丹人心里能舒服些,丢点东西总好过丢了性命

好不容易逃出三五十里,再次整顿一番,重新埋锅做饭,可是让人崩溃的是,眼瞅着饭就要熟了,天杀的宋军又追到了又是一阵箭雨,一个冲锋,砍的契丹人一阵慌乱,已经有士兵放弃了抵抗,抱着头等候对方的屠刀,反正也没了力气和信心,再这么拖下去还不如死了干净。可是宋军依旧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将契丹人赶出阵地就算完事,当然,留在阵地上的物资和那些已经不再抵抗的士兵,就由着他们笑纳了。

一日之内,第三次仓皇逃命,等到再度安顿下来,一盘点,所有人都傻了,天亮时分还有一万余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也就是说,早间那不轻不重的两场突袭,居然生生的耗掉了他们一半人马这日子还让不让人过了契丹军中那些幸存的将领怒气冲冲的围在皇帐前要寻着大丞相讨个说法。你不是说遂城可以一鼓而下,然后便可以放心的长驱直入到南朝腹地大掠一把吗?如今怎么说?我们要回去,你又要东进,当时大家都说定州有十万宋军,可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傅潜绝不会发兵吗?现在怎么说?

一声声责难搞的一向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韩德让尴尬万分。更让他郁闷的,是耶律奉先等人拿着宋军当日离间他的那些事情来责问,难怪大军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入宋军彀中,原来是你与傅潜互相勾结想要断送我契丹百年基业早知道你们汉人的心思与我们不是一条心了,你这等卖国贼就应该被明正典刑以儆效尤种种质疑慷慨激昂,搞的韩德让疲于应对,一时不知从何处辩解才好,又是萧太后出面安抚群臣,告诉大家大丞相绝无私心,绝对的一心为国,只是此次中了宋人奸计,值此危机关头,大家更应该团结一致,同仇敌忾以图平安归国再谋后计。

契丹人吵成一锅粥的时候,高文举的队伍已经汇合到一起休整盘点了,大伙儿这高兴劲,看看契丹人多贴心,连饭都给大伙准备好了,就着阵地上契丹人还没来得及享用的伙食大家可劲的造。至于契丹那些俘虏,更是好对付,又累又饿的人,只要给一口吃的就感恩戴德了,这时候他们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能临阵放弃抵抗的都不是什么硬气人,或者说都是识时务之人,这种人当然会明白保住命比忠诚义气什么的更重要。

这里休整完毕,点出一千人来押送俘虏直接送往定州大营,其他人分两队再次对契丹人进行尾随骚扰。李重贵等人越来越喜欢这种打法了,从第一次与契丹人交阵到如今五六天了,自己就这仅有的五千号人,把十万契丹大军折腾的痛不欲生损兵折将,而自己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伤亡最大的不过是与对方的斥候小队接触时偶然被对方下手,可这种伤亡对于五千人的队伍来讲,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当然也有因为行军途中自己失误造成误伤或者掉队的非战斗减员情况,可这种事实在上不得台面,没人愿意当回事来说。将双方的损失情况做个对比,谁要是不喜欢这种打法才见鬼了呢。而且还有个天大的好处,就是主动权一直都在自己手中,想打就打,想歇就歇,还能轮班换着来。可契丹人为了防范,就不得不全天打起精神来,被这么一阵摆布,哪里还有士气和精神?几场下来,被宋军折腾的更惨了,而宋军则越发的来了劲,闹腾的更欢实了。

契丹人如今已经彻底的抛弃了好不容易才学会得汉军阵法,行军灶也不搭了,大家匆匆赶着煮些马肉什么的弄成熟食做了干粮,也别讲究了,反正饿了就扯出来啃两口,累了就赶紧的找个地方打个盹眯一会,谁知道缺德带冒烟的宋军啥时候就出现在屁股后面了。让人最痛恨的是这些宋军根本就不给你任何与他交手的机会,每次只是骚扰一阵就算完事,原来几次契丹人被追的弃了好几次营地,后来契丹人也累的走不动了,索性把心一横,等他们来冲阵的时候硬拼一阵,死也死个干脆壮烈得了。谁想到对方一见他们摆出一副死磕的样子来,居然就此止步,根本没有再往前半步,就这么放过了。

契丹人因此得以喘息,抓紧时间弄了些吃食,可人家不打,不代表自己就敢安心的在这里扎营,吃过东西歇息一阵之后赶紧上路,先回到自己境内才能放下心来。黄昏时分,眼瞅着就到了羊山附近,这里已经是遂城杨延昭的地盘了。契丹人知道杨延昭兵力不足不敢出城,此处肯定没有伏兵,很放心就在羊山脚下扎了营,打算好好歇一夜明天一鼓作气的……跑回老家去。

要不说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呢,这里刚刚扎下营盘还没顾上睡觉呢,羊山里最不可能有伏兵的地方就冲出了一飚人马来,打头一面迎风招展的“杨”字大旗让所有的契丹人都有种想哭的感觉。是杨延昭他居然放弃了守城,跑到羊山这里来打埋伏了,天呐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这时候还感慨个屁,抓紧时间逃命才是正经。被折磨的胆气体力全都所剩无几的契丹人顾不上去研究为什么杨延昭敢这么大胆跑来劫营,不过却知道一件事,既然杨延昭在这里出现了,那前方遂城一带肯定已经没了守军,抓点紧,赶快从那里沿着上次打通的路线往家跑吧

忽啦啦又是一阵猛跑,可这回宋军再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路上,不知道多少支骑兵步兵队伍沿着这一路不停的向契丹人实施骚扰攻击,搞的这么五千人越跑越少,幸好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坚持苦苦追随的都是些铁杆忠诚之辈,尚未出现有大规模的放弃投降之流,大伙都抱着一个心思,拼了命也要保着圣驾回朝,否则这个跟头栽的就太大了,到时候依了契丹军法,圣驾有失,伴驾随行之人九族都要被牵连,那可就不好了。

有了拼死逃命精神的契丹人士气居然为之一振,一时之间,宋军也发觉再打起来好像没那么容易了,也就加大了攻击力度,确保能让契丹人无法喘息。当契丹人终于连夜急驰两百余里逃回边境北边时,双方将士全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告一个段落了。所有人都是同样一个心思,这算不算是大功告成了?

受了高文举秘密调派赶在羊山设伏,又跟着追了一夜落水狗的杨延昭这时候才顾得上问了一句高文举,既然一直都有全力出击便可能擒获契丹皇帝的可能,为何不一鼓作气全面出击成就不世奇功?

高文举向他解释,如果契丹皇帝陷于我军手中,那么契丹人必然立另新君。在国有危难之际,新君肯定要全面报复我们才能赢得民心军心,如此一来,双方势必陷入长久的战火之中,而大宋如今百废待兴,根本就有那个实力来与对方打消耗战。这次狠狠的教训他们一顿,契丹皇帝还是那个皇帝,不过他肯定心里有了阴影,再想动手可就得掂量掂量了,何况契丹军中如今还有好多夹杂不清的内务要处理呢,这么一折腾起来,没个三五年他们缓不过劲来,有这功夫,大宋也可以加紧休养生息。

杨延昭大为叹服,连称自己看不到那么远,实在惭愧。

高文举望着东方的曙光,感叹道:“但愿这场仗能换来几年和平,有了这几年的喘息,想必日后不会再重蹈覆辙去签那份城下之盟了吧。那些遗憾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也就小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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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4指点迷津

034指点迷津

遂城,威虏军大营。

内容丰富到令人发指的酒席,这不是杨延昭自己办的,是遂城百姓听说契丹人被赶出国门之后自发组织起来送来劳军的,又有从定州大营新帅高琼手下拨发来的许多物资,几下里一凑,就整出了这么一幕来。

契丹皇帝太后御驾亲征撞的满头包狼狈逃跑,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面打祁州和西面打雁门关的两支契丹军中,两队人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识趣的退了回去。边关的危机解除了,而两天后高琼也带着向傅潜问责的圣旨赴任了,高文举巴不得没人理会自己,将五千高阳关骑兵发回原地之后,又带着几个随从回到了遂城,正好就碰上了这顿庆功宴。

没说的,看在百姓们发自内心高兴的份上,也得喝两杯,这一喝就上头了,虽说这里的酒还不怎么烈,可架不住量大啊,各界的头面人物排成好几个长串等着要给解救了大家的文曲星状元郎驸马爷敬一杯酒呢,怎么能不喝的比他的姓还高?

还是杨延昭等将领出头为他挡了酒,让大伙一同遥遥敬一杯就算完事,人家高大人身负重任,事情多着呢,不能这么没完没了的陪大家瞎胡闹,这才让高大人逃过一劫,如释重负的高文举长叹一声,这感觉比打仗还累人。

喝完了酒,杨延昭寻了个机会扯着高文举向他请教,原本以高文举平日的作风,是不会和他聊这些话题的,一来人家是历史名人,二来资历比他又要老那么多。可今天喝的有些晕,大家又有了在一起战斗的情分,一坐下来难免扯东扯的拉远了话题。杨延昭就顺着这个机会旁敲侧击的提出了好些个问题,一时有些迷糊的高文举也没当回事,就把自己的见解一五一十的向对方倒了出来。

最让高文举意外的,是杨延昭居然向他提了一个关于自己前途的问题。大意无非就是杨家父子两代尽管都一心尽忠,可由于出身尴尬,一直被排挤在朝廷边缘,实在是有些不舒服,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由于这个原因,连累的整个威虏军几千将士都无法像其他禁军将士那样获得应有的待遇,甚至连有些厢军的待遇都比不上。这次虽说打了这么大个胜仗,可先有监军长史离奇“阵亡”,后有擅自动用大仓物资,几条罪过要是一旦追究下来,恐怕又是一场灾难,自己丢官都不紧要,重要的是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弟兄们可就得不到应有的奖赏了,一想到这里,叫人怎么能安心?

高文举语重心长的告诉杨延昭,其实要解决这些问题很简单,最根本的问题就出在你自己身上了,只要你自己把问题的原因找到了,这些事就都成了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再没人会揪着不放的。

杨延昭很疑惑,高文举就进一步向他解释,皇帝也好,朝里诸位大佬也罢,他们最怕有兵权的将军们哪一点?无非就是尾大不掉,居心不良就好比这次的傅潜,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事后无论如何追究都已经来不及了,当时的损失却如何来弥补?这还算好的,若是和西北李继迁一样那般朝三暮四,早上降了,晚上又反了,折腾来折腾去,谁受得了?

杨延昭连忙解释,自己和威虏军将士绝无不臣之心,对陛下对朝廷那是绝对的忠心耿耿。无奈别人都不信呀,这都怪自己父子出身不好。

高文举笑道:“将军此言差矣漫说你杨家只是汉国旧臣,便是汉国旧主子刘继元那棒槌,不也享尽了荣华富贵,过的逍遥自在么?可见出身绝非原因,问题就出在兵权上了。”

杨延昭愕然,对于他来讲,兵权就等于是他的全部,如果没了兵权,他活着也就没了奋斗的方向。可却又因为手里的兵权而被人猜忌,这事一下就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似乎变得无解了。

高文举道:“其实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没办法。”

杨延昭连忙递上一杯茶:“请大人指教”他现在是真心请教了,原本他只是得知了高文举在官家跟前挺红,想着借这么个拉家常的机会把自己的心思通过高文举转达给皇帝知道,谁想到自己觉得无解的难题,在人家这儿好像根本就当不得什么事,如何能不让已经因此忧愁纠结多年的杨延昭不动心?

高文举这时候也说到了兴头上,一时也没察觉气氛的古怪,接着说道:“你想想当年太祖两次杯酒释兵权的事,人家那么多节度使,各地藩镇都能放下兵权,安心的去做个富家翁,为何杨将军你就放不下呢?”

杨延昭犹豫了,说了半天,原来是让我放弃兵权啊,那谁做不到?不就是放心不下这些弟兄和战场上这种感觉才让人左右为难的吗?你这也叫办法?

高文举看着杨延昭的表情道:“我知道将军觉得这法子或许很蠢,但请将军换个角度来想一想。没错,你杨家的确世代忠良,威虏军也对朝廷忠心不二,可你也得考虑考虑别人的感受啊,现在大宋全国上下,谁不知道威虏军就是杨家军?这与一方诸候有什么不同?为什么威虏军的补给一直有人从中作梗使绊子却没人吭声?因为大家都知道你杨家军自成一派,如果没有点制约要是一闹将起来还不成了第二个李继迁呀?你别急着解释,先听我说完。你倒是忠心,可你得把这份忠心让别人都看出来呀我听说早前将军在连着屡立奇功,若依着功劳,早就能再上一步升迁一番了,可就是放心不下威虏军的将士又硬生生留了下来。是,你这么做可以得到弟兄们的拥挤,使的士兵们的凝聚力大大增强。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事看在别人眼里会怎么想?说句不中听的话,亏得太宗当年信任你,若是换个不知底细的,只怕早将你这种行径当成收买人心的不臣之举了”

杨延昭顿时一头冷汗刷刷顺脸往下淌,前后一想,可不嘛,自己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这些事,唯恐原本就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弟兄们在自己离开后有失照应日子会过的更紧,可从来没想过,恰恰是自己这种死活不挪窝的行为引起了人家的猜忌,别说官家会不会有想法,单是枢密院那些大佬们也不放心啊。

一想通此节,杨延昭顿时觉得有些为难了,照这种说法,只有自己离开威虏军弟兄们的日子才会有所好转,可自己这一离开,又要何去何从呢?大宋其他的部队一直与自己都有些不太友好的旧公案,若是就此离开军队回家务农,却又太让人不甘心了,这可如何是好?

高文举见他一脸的患得患失,顿时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脱口道:“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你掉个头想一想,就算你主动递了辞呈,撂挑子不干了,可一旦边关有警,能担当大任的,除了你们这几位之外,还有谁?真要是闹出点动静来,朝廷能让你这么个干将闲在家里发霉吗?而且,你一旦做出了姿态证明自己的忠诚,人家再用起来也放心不少不是?”

杨延昭恍然大悟:“大人之言,令延昭茅塞顿开。我这就拟折子请辞”

高文举长叹一声:“我的杨将军呐,你怎么这么老实呢?叫你表忠心你就真的辞职啊?刚打了胜仗,你就玩这一套,岂不更让人起疑?”

杨延昭郁闷了:“那……却该当如何?”

高文举没好气的将手中的茶杯一顿:“表功啊请赏啊要升官啊最好把功劳再夸的大一些,给自己多讨些好处”

杨延昭一愣:“啊?那不成了慌报军情?岂不与那些贪官污吏没什么两样?”

高文举这回真是郁闷了,摇头叹道:“要不说你们这些人死心眼呢,难怪打了那么多胜仗却过的跟讨饭的似的。你这儿功劳稍稍夸张一些,朝廷脸上也好看些不是?人家给你赏赐的时候也方便一点。其实下面打仗的结果如何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可是面子活却还是要做一做的,有道是花花轿子大家抬嘛你这里功劳大,枢密院的大佬们也跟着沾光,大家都有好处,自然没人来挑你的理了。你再开个大口要赏赐,他们那里再稍稍还个价,互相有台阶,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皆大欢喜不好吗?再说了,你这眼看就是最后一次给弟兄们谋好处了,不多要点东西,你好意思就这么走?”

杨延昭一想也是,自己向朝廷要求升官,且不拘要升往何处,只要自己表示出愿意离开威虏军的样子来,朝廷自然就会把威虏军不再当成私兵来看待了。只是,这说走就走,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呀

高文举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好笑:“你再替弟兄们想想,大伙拼死拼活立下汗马功劳,可就是因为你这位老上司死活不挪窝,害的大家都没的升。你就拿那个……那个谁呀,孟良,对,就说孟良,以他的资历,现在独掌威虏军这五千号人的编制足够了可就是你老人家在前面杵着,让人家也没的升。你说让大家怎么说你?”

杨延昭愕然,这么说,自己一心想要两头讨好,结果却里外不是人了?怎么早没想明白这一点呢?今天幸亏碰到了高大人指点啊,否则自己还不知道要这么浑浑噩噩的混到什么时候呢?高大人,当世大才也幸亏他是个好人才能帮自己脱此困境,果然还是好人有好报啊。

被杨延昭当成好人的高大人这时候可没琢磨什么好事,眼看就要过年了,他正想着要怎么坑一坑某个作孽多端的家伙,好让年前了结了那桩旧公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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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良心不安

o35良心不安

真定府真定县北相桥镇,缘来客栈。

大口大口的喝着滚烫的茶水,虽然经过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快马奔驰,却还是无法消除内心恐慌的高文举一筹莫展的坐在客栈后院的豪华套房内做着深刻的自我批评。

大意啊,太大意了,喝酒误事酒后失言酒后无德一世英名……哦不,半世英名啊,毁了,全毁了

今天一大早,起床洗脸晨练的高文举就被杨传永那殷勤的表现吓了一大跳,心说你这临时字客串的侍卫队长还干上瘾了?顺势就开了两句玩笑,谁想杨传永却一本正经的告诉他,因为他帮老爹解决了悬在心头多年的疑难,杨家上下和威虏军全体将士以后都会把他当成大恩人来看的,做这点事,应当的。

高文举一愣之后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夜与杨延昭把酒言欢的过程历历在目,一言一语犹在耳边,一下子就震惊了。我的个老天爷这是怎么话说的?自己昨夜酒后吐真言,居然把一个老实巴交的将军教唆成了个官场油条完了,完了,从此世上再没了那个威震边关的杨将军,大宋朝堂上又要多出个杨大人了。唉后悔啊,痛心疾啊把一个本该扬名青史的落魄将军调教成个官油子,这罪过可大了去了

一想到这里,顿时一身冷汗的高文举连忙推脱说自己还有要务在身,要赶回京城。吩咐杨传永转告他爹,千万不要把自己与他的对话泄露给任何人知道,又让他们安排人送韩平进京到高升客栈去等自己……然后,连早饭也没顾上吃,喊起鲁洪一伙打马就跑,一口气奔出几十里,直接就赶到了几个月前就在此地扎下来的落脚点,缘来客栈。

为了确保能镇住场面不至于多生事端,缘来客栈现在的主事正是龙家老九龙溪云,一见大老板驾临,哪敢怠慢,连忙招呼进豪华套房安置,流水般的服务接踵而来,平常见到这么一幕多少都有些不乐意的高文举竟然出奇的一言未,默默的捧着茶杯对着墙壁起了呆,吓的龙溪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越的陪起了心,等了半天没见有反应,赶紧识相的让所有人回避,自己来向鲁洪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不是刚刚收到消息和契丹人打了胜仗吗,怎么把个传言中最大的功臣搞成这副模样?

鲁洪被龙溪云问了几句弄的挺尴尬,他也是一头雾水,昨晚还好好的呢,先是与民同乐喝的痛快,后来又与杨将军秉烛夜谈聊得笑声朗朗,直到临近天光才休息,怎么眯了几个时辰就这么一副模样呢?

早前安排到这里保护刘霞的几个侍卫见到鲁洪到来也归了队,大伙悄悄商量一下,还是觉得弄不清楚状况,索性就去请了一直在缘来客栈安心养性的刘霞出面去试探一下。

这一段时间里,龙溪云和刘霞处的不算太好,却也好歹能说上话,不像那几位悲催的禁军侍卫那样,整天心的给人做保镖结果却连个冷脸都换不来,人家压根就没拿正眼瞧过他们。龙溪云能说上话那是因为刘霞认得这位为了自己特意跑到这城方来打理客栈的老板,不过现在大家地位不同,又各有任务在身,她也不愿意过分拉扯关系以免暴露了自己,一直也就不咸不淡的保持着距离。那些侍卫又不清楚这位的底细,一天到晚赔着心,只盼着高大人早些到来接了这个冷面大爷回去才算解脱。平日一有空闲大家不免扯上几句,连连感叹,高大人果然不是凡人呀,连个书僮都这么难侍候

刘霞一听说高文举来了挺兴奋,知道他为自己报仇安排了这么大的阵势本来就很感激,如今见他一处理完边关大战第一时间就赶来更是莫名兴奋,再一听龙溪去说高文举有些不太正常,吓了一跳,赶紧跑来查看。

正聚集在套间外面心商议的鲁洪等人看到换回女装的刘霞进了高文举的内间,一下子惊呆了,老天爷,这不是书僮,是个丫环这……这也太离谱了些吧,就这个看起来一步三摇弱不经风的女孩子,居然两天里和大伙急驰了上千里而且人家还一点事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高大人是从哪找来这么厉害的丫环的?

那几个在这里保护了刘霞半个月之久的家伙一下子平衡了,难怪人家对自己冷冰冰的呢,敢情是男女有别啊不过这么久了,居然连人家是男是女都没分清,这份眼力是不是也太差劲了些?话说回来,谁叫她早前有那么强悍的表现呢?本来在京城见面的时候,大伙都觉得她有些娘娘腔,后来一想书僮嘛,斯文些也是有的。可赶了一路之后,大家就不敢再瞧她了,谁能想到,人家本来就是个女的?唉,自己这眼力,还有啥脸面在人前吹嘘进了禁军内值做侍卫的威风劲?

刘霞当然不知道外面这帮家伙因为她的装扮翻起了惊涛骇浪,她眼下根本顾不得这个,心翼翼的为这个在自己心目中有如神一般存在的恩人换上一杯热茶递上,然后就恭恭敬敬的侍立在旁边。

高文举陷入了沉思,连刘霞的出现也未能让他从那股子不安中拔出身来,很机械的举起杯子来喝了一口,一下被烫到,蓦然一惊,抬头就看到了刘霞。

“老爷有心事?”刘霞一直称呼高文举为老爷,这就是把自己当成丫环的意思。高文举曾劝她改个称呼,却死活劝她不过来,再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只好由着她:“奴婢闻得边关大捷,契丹人已经被打的大败而逃,大伙都在夸赞是老爷的功劳呢。”

高文举苦笑一下,示意她坐在自己对面,轻声道:“我做了一件事,可能会让一个原本很老实的人变得老于世故,从此不再有以前那样……朴实了,对朝廷,对百姓,对边关将士来讲,都是一个很大的损失,你说,以后史书上如果写这一段的时候,会不会把我当成教唆犯来对待?”

刘霞微微一笑:“老爷对杨将军便如此没有信心么?”

高文举一惊,随即恍然,知道自己这副模样肯定是引起了别人担忧,而昨天的情况又被鲁洪透露了出去,因此不难猜测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不过刘霞这个说法倒是让他觉得挺新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刘霞道:“奴婢不知老爷与杨将军说了些什么,不过奴婢相信老爷的本意是好的,如果杨将军只因老爷的一番话便变成坏人,即便是没有老爷这番话,他迟早也会因为他人的话变坏。如果杨将军本质不坏,那他就算依了老爷的劝解,也不见得就会坏到哪里去。”

高文举大笑,可不就是如此吗?他只想了悲观的一面,却没想到乐观的一面。要是杨延昭因此想通了官场上的进阶之法,一心一意做个大官,不一样能造福于民?怎么光想着边关将士的损失,却没想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么简单的道理呢?

要不说谢玉英是个难得的人才呢,连这个出身卑微从来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刘霞经她调教一阵之后也变的心灵嘴巧了,知道这时候用什么话劝解自己,这可真是让人多少有些意外。

刘霞见高文举豁然开朗,知道像他这种聪明人,只要一走出那个牛角尖,马上就会重拾信心,也就适可而止的没再多说,飘然起身走到外间吩咐把早饭给老爷送进来。

鲁洪和龙溪云等人这叫一个目瞪口呆啊,难怪,难怪人家高大人连打仗这么要紧的事也要带着这个丫环了,有个女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啊,眼瞅着闷闷不乐连话也不愿意多说的高大人害起了心事,一群大老爷们束手无策,人家进去一个照面就传出了笑声开了胃口?这就是本事,不服不行啊

侍候高文举吃饭的刘霞一脸平静,高文举心情一好转,胃口也开了,痛痛快快的吃了个饱,等下面人收拾了桌子这才问刘霞这一阵子有没有关于李惟熙的情报。

刘霞依旧面色如常:“九爷一直安排了人手盯着李家,听说李惟熙回到镇上定居之后,镇里百姓对他们一家都很热情,只是这李惟熙死性不改,刚回到镇上没几天就强占了人家闺女,不过听说这事与那闺女的家人也有干系,好像是李惟熙送给了他父母一些财物田产。”

高文举看了刘霞一眼,见她脸上没有丝毫的愤怒,很满意她的养性功夫,点了点头道:“这种事,一旦收了东西,就谁也说不清到底是强买强卖还是你情我愿了。以李惟熙的心性,这也符合他的作风。他造了那么多的孽,已经连累的老爹都丢官流放了,居然还不知收敛,可真是有些死性不改了。让人心里多少有些好受。”

“啊?”这回刘霞吃惊了,怎么这样你心里倒还好受些?

高文举微微一笑:“我是怕自己良心不安,要是暗算一个迷途知返浪子回头的人,多少会有些过意不去的。要是他死性不改,动起手来也就少些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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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啊,居然忘记了点布,又补一行道歉,重新上传一次对不住大伙了

036忠诚

o36忠诚

相桥镇南端,李家老宅。

身子微显佝偻的老管家孙广斜躺在南墙下的躺椅上,近乎于倦着身子,一脸惬意的享受着冬日难得的阳光,没人知道他平静的面容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想法,只有他自己袖着的双手在袖筒里互相掐着的双臂才能提醒他自己仍然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做。

望着院中那些为了迎接新年而油漆一新的柱梁门窗,孙广的思绪变的飘忽了起来。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大家孙全来到李家老宅时的情景,那时候,对于像他们兄弟这种退役老兵来讲,能进太子老师家的大院是多么荣幸的一种荣耀啊。

从那时起,他们兄弟就一心一意的为李至跑起了腿,卖起了命。他可以说是一步一步看着李至从一个斯斯文文老老实实的官员变成贪污受贿枉法害理的坏人的。可是认定了主子,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一步步跟着主子往下堕落了。

是啊,堕落了。可一个主子的堕落,所带来的影响却绝对不是想像中的那么简单,总会因为他的变质而带动一大片的相关之人的。尤其是那个原本还算老实上进的三少爷李惟熙。

孙广想起了三四年前,自己和哥哥孙全费尽心机动用了一切关系,替李至千里追杀范贻,一路奔波劳累追到了福建,可惜事情终归功亏一篑,虽然他们哥俩联络了大大三四方的势力,可最终却还是人算不如天算没能达到目的。甚至连大哥的性命也莫名其妙的丢了,而且还落了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下场。

可是就在自己兄弟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之后,迎接孙广的不是安慰和开解,而是李至那冷若冰霜的态度和妻女的哭诉。原来,就在自己兄弟离家办差期间,那个整日游手好闲吃成冬瓜一般的三少爷,居然一时兽性大,把自己那唯一的女儿给糟蹋了给人干脏活,事没办成还差点送了命,家里又出了这种事,这让孙广如何接受?可他又不得不接受,人家是主子,自己是奴才,知道李至那么多丑事的他如果就这么离了李府,能不能找到一口饭吃养活妻女和大嫂一家几口两说,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个问题而且,每每看到精神恍惚变得呆呆傻傻的爱女,就暗暗誓一定要亲手报了这个仇可要是离开李府,以自己的能耐,还能有什么机会?

忍辱负重啊孙广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的没了尊严,就此一蹶不振的在李府当起了狗一样的奴仆。好在李至多少还念着他大哥用命换来的那点信任。一直也没对他们两家人怎么样,算是念着旧情给了点面子养着他们。

直到几个月前,三少爷出了事,全府上下一齐出动去打听消息,早已被李至遗忘的孙广也被打出去跑动了一下。虽说没能问出什么来,可孙广的人脉关系还是让那些新手们大是惊讶。因此,后来李惟熙带了人去高升闹事的时候,孙广也被几个后辈们连哄带拉的跟去了现场。

就在那里,孙广赫然现了一张应该已经是死人的面孔,当年他亲自去联络的飞龙堂新一辈堂把子龙呤云一下子,孙广感觉到自己报仇的机会来临了

再后来,主动去寻龙呤云联络,用性命作保与对方谈判最终取得共识。孙广从此成了龙呤云安插在李府的眼线。李至倒台了,原以为机会到了的孙广得到指示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他便很爷们的没有就此背弃李至,从而重新获得了李家父子的信任,甚至将打理老宅这最后根基的事也全盘交给了他。有李至在此地的人脉,孙广很方便的为缘来客栈的落脚帮了好多忙。

李惟熙回到相桥镇之后,没几天居然就旧病复,将镇上一户百姓家的闺女强纳为妾,孙广更是坚定了为女儿复仇的决心。终于在昨天晚上,他照例去缘来客栈打酒时,碰到了那位名声已然如日中天的状元郎高鹏高大人。与高鹏谈过话之后,孙广第一次觉得自己活的像个人了他拿着高鹏送给他安顿妻女的那份缘来客栈的房契地契和帐本,一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少爷回来啦”一声很狗腿的谄媚之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孙广收回了目光,再次将高文举讲给他的计划回忆了一遍,李惟熙那胖的圆的身形出现在了眼前。

“老孙”李惟熙一脸的不高兴:“这么急着喊我回来干嘛?都回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还能有啥事让你这么急?”

孙广费力的站起身子道:“少爷不是老奴说你,明天就是祭祖的日子了,老爷今年又遇太岁,你就不能虔诚一点吗?今天就要和你讲一讲明天的礼数”

李惟熙大是扫兴:“我说你也真够烦的,这点破事也值当打断我的酒兴老头子出事那是他得罪人太多,你放心吧,他死不了他手里可还有保命的玩意呐,只要皇帝不死,他就出不了事和拜不拜那些死鬼有什么关系?”

孙广连忙作出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我的少爷呀,你可不能乱说话呀那可都是李家祖宗啊,这再说了,二夫人那一关你总得过吧?她要是知道你今天还在外面喝酒,会怎么想?”

一提起自己老娘来,李惟熙多少有些怵,因为自己胡闹害的老爹丢了官,为这事老娘没少说道,尤其是回到老家之后,更是对自己百般约束,否则,一个百姓家的丫头,用了便用了,睡一夜撂开手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费心搞什么名分?一想到老娘那要吃人的目光,挠着头道:“没错还是老孙你想的周到嗯,我先去老娘那里回了话,再去外面吃酒耍子罢了。行了,我先去了”

孙广见他就要往后宅走,连忙扯着道:“你就这么进去呀?还满嘴的酒气呢,夫人问起来又要如何应对?”

李惟熙道:“是哦,虽然刚喝了两杯,可多少还是有酒味,这可如何是好?”

孙广叹气道:“这样吧,你把老奴昨个托人买回来祭祖用的酒带上,就对夫人说为了祭祖特意寻的好酒,怕那些人用劣酒骗你尝了一口。”说着招呼一个厮去自己房里拎了一坛酒过来递给李惟熙,想了想又心的将那上面的泥封拍开自语道:“这样就行了,少爷啊,老奴劝你还是收敛几天的好,等过了年前这几日,到年上再好好喝也不迟啊”

泥封一开,登时一股扑面而来的酒香便将李惟熙呛了个头昏眼花,他贪婪的深吸一口气:“老孙,你这什么酒?”

孙广看了他一眼:“少爷,你可别打这酒的主意啊,这是老奴为了祭祖特地托人寻来三十年陈酿,你就是要喝也得等祖宗们用过之后,剩下的自然都是少爷你的了。”

李惟熙自打老爹倒台家里树倒猢狲散之后,便将孙广看成了极可信任的忠仆,虽然平日有几分看他不起,却也全然不像早前那般视他如走狗的态度,多少有那么丁点尊重的意思了。如今见老头一脸凝重,只当老头是一心为自己着想,也挺感动,拍了拍孙广的肩膀,却还是没说话,拎着酒坛就进了后宅。

孙广看到李惟熙一路走一路不停的打量手中的酒坛,嘴角浮起一个微的勾来,凭自己这几句就能让他不去碰那坛酒吗?那也太看李三少爷了

祭祖,是华夏大地传统风俗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一方面是源于“百善孝为先”和“慎终追远”的传统观念,在辞旧迎新之际对祖宗先辈表示孝敬之意和表达怀念之情;另一方面是由于人们深信祖先神灵可以保佑子孙后代,使子孙后代兴旺达。这一传统习俗代代相传,人们每逢一些特殊节日总要举行祭祀仪式,感恩追始,祈求保佑。

岁末祭祖仪式是所有的祭祀中最为正式的一次。一般在腊月二十六到除夕之间这几天下午举行,地点嘛因人而异,帝王家在太庙,达官贵人们在自家家庙,穷人百姓们便是在自己同姓的祠堂之中了,祭祀的形式依条件而有所不同。

在祭祖的日子,应当参与祭祀的男性成员齐集家庙,事先已将应用的供器擦洗干净、供品预备齐全,把各代先人的神主和画像按辈份顺序摆挂。随后在祭司的主持下,所有人按辈份高低,分批向各位祖先上香行礼。

像李家这种情况,以前李至做了大官,京城中自然就有了家庙,家里的祠堂自然就不必每年参加了,到了今年,李惟熙落魄归来,当然免不了要参与到家族中的集体祭祀中去了,做为本家最有出息的一支,他的参加当然显得极为重要了。

腊月二十八,是相桥镇李家阖族祭祖的正日子。天还没有亮,孙广就将家里的老少仆从们都赶了起来准备各色物事,以前自家在京里当然不必理会这些,如今回来了,以后少不得要靠这些本族亲戚们照应,在祭祖这事上更加的不能有半点马虎。

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正主李惟熙终于摇摇晃晃的出现了,孙广上前两步一打量,马上皱起了眉头:“少爷,你怎得醉成这个样子?”

李惟熙费力的睁眼看了他一下咂咂嘴道:“好酒”

孙广一脸焦急跺脚道:“我的少爷呀,你怎得如此不知轻重?把祭祖的酒也给喝了?”心里却暗自得意,当然是好酒了,不是好酒怎好打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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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 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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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铁不成钢”的老管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被喝的五迷三道的三少爷一顿喝斥,幸亏老管家早有准备,另备了几坛好酒,否则早有约定今年由自家负责提供的祭祖佳酿都没有了可怎么给族中其他长老交待?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收拾点醒酒汤呀”孙广跺脚冲着周围战战兢兢的几个下人喝了一声,又摇头叹息一声,扶着李惟熙坐在暖房中:“少爷呀,你让老奴说你点什么好呀”

李惟熙似乎被触动了心事,努力的睁开眼瞅着他突然很不甘心的在桌上砸了一拳道:“我恨呐我恨那个高鹏小儿,居然越混越得意了不但在朝堂上有官家搂后腰,如今竟然连这边关诸府也声名鹊起做了大救星,立了大功了老孙你是没去外面听听那些白眼狼的话老爷子这十几年填坑一样拿银钱养的一群喂不熟哇少爷我以前回来的时候,你看那一个个恨不得把自家闺女送我床上来的样儿可如今你再看看那帮人看我的眼神再听听他们在背后议论的话,你知道有多难听吗这都是因为那个高鹏他如今成了英雄,和他不对付就不是好人老爷子养了他们十几年,以前伸手要钱的时候个个感恩戴德恨不得家家立长生牌位,如今落了势就不是好人啦?”

孙广撇撇嘴,你家老子辛辛苦苦在家里留下这么条后路,被你回来糟蹋一个闺女就扫了个精光,你还指望人家怎么说你?难道真的念着你爹以前那点情分送女儿来给你糟蹋吗?嘴上却安慰道:“少爷既然知道人情如纸,就别去招惹那帮小人了如今不是以前人家求我们的时节了,咱家失了势,就得多少顾忌点。可说到底还是得看自个的能耐求亲亲,靠邻邻,不如自个下谋心呀”

李惟熙很感动,拍拍孙广的肩膀叹道:“老孙你是好人我记着你的情分回头等过年开了春,我替你家丫头寻个好些的婆家,送她几亩地,让她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去”

孙广心里一阵恶心,嘴上还是奉承的谢了几句,这时,有人送进了醒酒汤,孙广小心的服侍李惟熙喝下,见他依旧是一副醉醺醺的样,皱眉道:“这样不行啊,宿醉未醒的人,这大冷的天,一吃北风吹,岂不要坏了身子?那个谁,你赶紧去寻顶轿子来”

“嗤~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官人家的管家了”旁边那个被喊了一声的下人恨老头连自己名字也记不住,一边往外跑传话,一边低声嘀咕着发牢骚,声音有意说的不大不小,刚好被老头听见的样子:“穷的连轿子都养不起了,还讲排场人家少爷都不见说雇轿子,偏你事多”

李惟熙迷迷糊糊的也听到了这句话,瞪着眼狠狠将手里的汤碗摔在地上:“你听听你听听连个奴才都敢这么说话这不是骂你,这是在打少爷我的脸呐这些喂不熟的狗”

孙广叹道:“少爷,你就消消气吧,如今咱也是没落了,家里连个轿子也养不起了,这不都得从外面雇嘛再说人家也不是咱家的家生子,不过是个帮佣,便由得他说几句吧,老奴这里不妨事的。”

李惟熙叹道:“难为你了老孙我以后会想着你的话,多注意些的。”看来醒酒汤还是有些效果的。

那小厮匆匆跑出街去寻轿子,无奈正是年关根脚,正是有钱的大爷们大讲排场的时候,穷哈哈轿夫们也趁机多跑几步多赚些,可就是这样这轿子也紧张的不行,那小厮一路嘀咕一路寻找,一直跑到镇北端的缘来客栈附近才找到有那么一顶半旧不新的绿昵顶子四抬小轿正闲置在那里,却并无一人在旁候客,走到客栈门前一打听才知道几个轿夫刚跑了早上一趟活,如今正在客栈里面吃饭呢。

耐着性子等人家吃完东西,又被对方借着年关生意紧俏要了个高价,小厮强忍着怒火领着小轿一路小跑回到了李宅。孙广一路小心的扶持着少爷上了轿,又吩咐今天要跟着去打下手的随从们带上祭祀用品和一套壶暖着的醒酒汤。一路迤逦行来,朝着位于相桥镇南门外风水宝地的李家祠堂而去。

一路上,不断的有李家同族同宗的本家相遇,孙广为免李惟熙受到风吹引发醉态,总是主动替主子招呼那些过来问话的,就这么一路走来,五六里的路也行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日出之时堪堪到达。

孙广掏出几串钱来递给轿夫让他们在些稍候,祭祀完后还要再请他们抬少爷回去呢。然后才小心的护持着李惟熙下轿走向祠堂。

正站在祠堂门口负责点数的李家子弟一下就发现了李惟熙那宿醉的模样,连忙跑进去与族长通了个气。李家族长皱着眉头出来看了一眼,很不高兴的问了一句,今日祭祖,怎么还喝成这副嘴脸?真是太不知自爱了

本来,这是做为一个族长应尽的责任,训斥上几句场面话就此让他进去也就勉强说的过去了。可李惟熙一个醉中的人,又受了一肚子的恶气,早就憋的有些不耐烦了,一听这话,哪肯甘休?半眯着醉眼谅撒起了酒疯,指着李家族长破口大骂,什么以前见了本少爷跟条狗一样恨不得来舔脚后跟,如今少爷落了难就狗眼看人低啦,什么这么多年钱粮喂不熟一条白眼狼啦……等等等等,种种污言秽语铺天盖地的喷了出来,闹的大家都是一脸尴尬。

要说李家如今的确是失了势,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再怎么落魄也依旧还是官场中人,就算如今被贬成崖州团练使的李至,想玩死一群不过有几亩薄田的乡下土财主那还不跟喝水一样容易?因此李家族长才有意训斥两句打算放水让李惟熙破例参与祭祀,要放了别个,早就一脚踹了出去,说不定就此赶出家族开除族名也不一定呢。谁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居然被人这么对待?一下子老头就陷入了两难之地。

很快的,几位族中长老也闻讯赶了过来,众口一辞的对李惟熙作出了声讨,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无论你家以前如何荣耀,可你总还是李家一份子吧怎么能在祭祖之日宿醉未醒而且还要借酒闹事呢?你这么无法无天就不怕祖宗显灵,惩处于你吗?

李惟熙闹破了脸,这时候也索性不顾忌了,指着一群老头又是一顿没遮拦的话语,什么祖宗要是有灵又怎么会让他家落魄如此?能让后人如此落魄,正说明祖宗无德气的一群老头直打噎,虽然顾忌在祖宗面前不敢高声乱语,却说什么也不愿意放他进去了。

孙广在旁边连声劝解却始终没起到效果,最后实在迫于无奈,只得大声喝了一句,将李惟熙堪堪打断,然后不由分说让李惟熙先进轿子里歇一歇缓口气,趁他在这里向诸位长老们解释,赶紧再喝一碗醒酒汤提提神。最后回过头来很抱歉的向大家解释,少爷是因为遇上了些要紧事情一时没能控制好情绪,等他回思一番就向祖宗们谢罪,还请诸位长老念在我家老爷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要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一群长老们见他这么说了,也想起了李至这些年为家乡做出的贡献,不免动了心思,一帮人便议论了起来该当如何处理此事,李家的那些下人也紧张的守候在旁边等候发落,反倒没有人留意钻进了轿子的李惟熙如今是何情景了。

停要祠堂边上十几顶轿子之间的绿昵小轿毫不起眼,轿夫们都被安顿在周围歇脚去了。李惟熙独自一人正苦闷的坐在轿中费力的喝着那碗醒酒汤,被孙广喝断之后,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深感醉酒误人,想着赶紧清醒过来好了结了此事,要是真被赶出了宗庙,自己只怕连家也回不了了。

正苦思一会要如何下台之际,轿帘一闪,一个人影闪身挤了进来,李惟熙以为是孙广来叫他了,刚想抬头问一下事情的结果,就觉得向上一麻,整个人居然动再无法动弹分毫了,心头一惊,费力的用睁眼看去,眼前却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少年轿夫,这是怎么回事?

嘴上贴着一层茸茸短须,做轿夫打扮的刘霞冷眼看着这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轻轻的将自己的胡须撕了下来,淡淡道:“还记得我吗?三少爷?”

李惟熙身子明显的震动了一下,他如何能忘记这个累得老爹丢官倒台,一家人树倒猢狲散,自己落的不如丧家之犬的小贱人?她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以前她有高鹏罩着,传言高鹏近日在高阳关大破契丹人,难道说,那个煞星也追自己到这里来了么?李家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他还不肯放过么?

心里有太多疑问的李惟熙徒劳的挣扎了几下,却很无奈的发现自己的身子如今就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根本动弹不了分毫,甚至连话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努力的用眼睛表达着心中的震惊和不甘。

刘霞望着他冷冷道:“你害死我爹娘又放火毁尸灭迹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报应”一边说,一边伸手从轿子后面翻了几个包裹出来,很熟练的将包裹打开,将其中的粉末向李惟熙身上均匀的洒落:“你读过那么多书,应该知道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爹娘的,我今天就怎么还给你”

李惟熙闻到那些粉末中居然有硫磺的味道,一下吓的魂飞魄散,可惜,他连求饶的机会也没有了。只能眼看着刘霞酒完了粉末又拿出一坛酒来,一把拍开,熟悉的酒香味顿时让李惟熙心头一阵绝望,这酒和昨夜老孙拿回来的那酒一模一样

酒轿子老孙刘霞这几样东西一齐闪现在脑海中迅速的纠缠在了一起。李惟熙心里一阵冰凉,难道说,是老孙和她串通好了的么?连老孙也背叛了我!这世上,还有谁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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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祖宗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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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战心惊的李惟熙就这么一动不动木偶般的看着刘霞在自己身前身后忙活个不停,他之前不是没有幻想过和刘霞单独相处的情景,甚至在他那颗习惯了享受的脑袋里曾经假设过上百种不用自己动一根手指,整个过程都由这个美人来完成的场景。可其中并不包含像今天这种情景,这两下里的差别也太大了些这是一种多么让人绝望的感觉呀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刘霞打算要自己的命了,可怕不怕死是一回事,这明知道将死却只能眼睁睁的等着的感觉才最让人害怕,李惟熙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一齐张开,连头也一根根的竖起了。他不由的想起了被自己害了命最后一把火烧成碳棒的刘老实夫妇,心中自然后悔不迭,要是能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因为贪图美色以致于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来了要是他现在能动或者能说话,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用尽所有他可以想你的到的方式向对方投降求饶的,实在不行求她给自己一个痛快也行啊,这等死的滋味,太他**的吓人了

不一时,刘霞做完了准备,最后取出三支三寸长短的檀香来,轻轻划燃一支火柴点上,一脸肃穆的将三支香插在李惟熙头顶,喃喃道:“爹,娘女儿给你们拜年了”

这么吉祥的话,却让李惟熙魂飞魄散,差点就此吓死

眼前亮光一闪,刘霞揭帘退出了轿子。依旧丝毫动弹不得的李惟熙终于明白,刘霞这是拿自己当献祭的冷猪头一样对待了虽然不知道她要怎么弄死自己,可眼下却也明白恐怕无论如何也难逃对方的毒手了末日来临之时,李惟熙崩溃了轿子里顿时弥漫起了一股臊臭味,不过却有浓烈的酒香将这些气味都掩盖了个严严实实。费力的转动眼珠四下打量的李惟熙瞅着脚下一股液体正在逐渐扩散,同时伴随着浓烈的酒香,难道是自己尿出酒来了?这么说这只是个梦了?他这时候,多希望眼前这一切只是一个梦啊

他不知道的是,这顶轿子本来就是以明创造为爱好之一的高大人特意为他量身定作的,轿底潺潺流淌的白酒一直就装在他屁股下坐的那张轿椅之中,刘霞在做完引火准备之后,只是将那几只塞子取掉便完成了所有工作。

李惟熙就在这种痛苦的等待中期盼着有人能及时将自己拉回鬼门关,又或者那丫头一时良心现放过自己一马,又或者她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吓唬自己……

很可惜,老天这回没帮他,那三柱香终于烧到了尽头,将洒在他头上的火药引燃了

哧哧声充耳不绝,眼前亮起一阵火光,那些火药只在瞬间便火光大作,顿时将他背上浇着的汽油引燃几乎只是一个呼吸之间,轿子里马上就被火苗填充的满满当当

这时候,孙广还陪着心正在祠堂门口与几位本家长老商量着如何从轻落自家少爷呢。像这种有可能得罪神明的事他们是不敢在祠堂之中商量的,唯恐惊扰了老祖宗,惹的祖宗怒降下灾难来可就祸事了。

“孙管家”一位长老抚着长须打断孙广的话头道:“不是我们不讲理,也不是我们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我们几个老东西这些年受言几帮衬的地方不在少数,无论何时也会给他几分颜面。即使他在官场上落魄了,只要他回到咱们相桥镇,他就还是李家最体面的人可……他家这三子,实在不成器啊得罪了我们几个倒没什么相干,这祖宗面前,借酒撒泼,岂是应有的体面?”

另一长老附和道:“就是倘使此等行径尚且不作惩处,日后谁还会把祖宗当回事?又让族中子弟怎么看我们几个老不死?”

孙广连忙又是一阵劝解,摆事实讲道理,解释少爷其实是因为自己无法对付朝里那个害自家老爷的恶人,心里觉得对不住老爷,于孝道有亏,这才纵酒解愁误了大事的。说起来也是无心之失,希望大伙念在老爷住日的情分和少爷此行的本意上,给他一次机会,他保证少爷以后绝不再犯

后来还是族长出来了话,既然如此,那就还让他参加祭祀吧,只是绝对再不能让他主祭了,就让他和旁支那几家的子一同给祖宗磕几个头,算是记下这个过错,以观后效吧

这里差不多就要拿出处理意见了,突然一阵惊呼,李惟熙歇脚的那顶轿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无端端的冒起了冲天大火众人一见大惊,连忙招呼人上前准备救人。

李惟熙在大火烧起来的那一刹那,总算能够挣扎着做一些动作了,无奈还是说不出话,挪不动脚,只是奋力的向前一扑,整个人就扑出了燃烧的轿帘露了半个身子在轿外,这一下,轿子中的大火一遇到外面的空气,越的猛烈了。冲天的大火向周围散出阵阵滚烫的热浪,可诡异的是,这么大的火,居然只是在李惟熙坐的那顶轿子四周燃烧,并未殃及到距离那顶轿子只有几步远的其他轿。再瞧瞧这火势,想救火都没法下手哇众人眼睁睁的看着李三少爷扑了半个身子在轿外然后就那么活生生的烧化了……

旁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孙广先哆嗦着嘴唇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冲天膜拜不已,嘴里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

“这是……”李氏族长眼瞅着这诡异的大火在眼前将一个活人烧成飞灰,吓的腿肚子都软了,看着孙广这副作派,不免起了疑心:“孙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其实他也是失了神,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也没指望老头能给他答案,只是这时候大家都吓呆了,只有孙老头在念叨着什么,他又是李惟熙最亲近的人,不问他又来问谁?

孙广嚎啕大哭:“老爷呀,老奴对不住你呀老奴实在是劝不住三少爷,才让他得罪了神明,亵渎了祖宗,招来如此大祸老奴无能啊”

李氏众长老以及阖族子弟一听无不凛然,同时心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谁说祖宗神明无灵?这不就是摆了个样子给大家看?看以后谁还敢对祖宗无礼”

这时候,一个轿夫一脸为难走了过来讪讪的对众人施了个礼道:“各位贵人老爷人弟兄几个可都指着这轿子吃饭呢,这却如何是好?”得,看看这死胖子干的这个事他胆大包天敢在祖宗面前胡闹,倒是不怕什么如今他这儿人烧死了,还连累的人家脚汉们砸了吃饭的家伙,这却如何是好?

孙广听到此人说话,正哭的畅快一下被吓了个哆嗦,为啥,这轿夫居然就是昨晚与他商议整个过程的高鹏高大人虽然他的面容已经改的完全看不出原本那个俊秀不凡的模样了,可那声音和那对能看穿人心的眼睛却明白无误的告诉孙广,他就是高鹏无疑我的个乖乖,这位爷可真不省事,你都把人烧死了,合着还得人家给你赔凶器呀?见过胆大的,可没见过这么胆大的

高文举这一出现一下把孙广吓的连原本全身心投入的戏码也差点演不下去了,一时瞪着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他失了神。别说他了,其他人这时候也全闭了嘴,不过却不是因为看出了端倪又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而是这事说起来算是李家整个家族的事,那现在人烧死了,给人赔东西这钱,算是谁的?一旦涉及到自身利益之时,哪怕人命关天呢,谁也不会傻到愿意去做那个出头鸟,只盼着孙管家赶紧把这帮泥腿子打了。至于李惟熙这条命,孙广这一哭,一下就坐实了他被祖宗显灵施了惩罚的事实,再无人愿意多说一句可能会亵渎神灵的话了。

高文举见孙广被自己吓傻了,连忙上前提示道,本来你们这儿出了人命,这话就不该再提起了,可的们生活艰难,几年辛苦下来,弟兄们几人凑了份子才置下这份家当,本来是打算趁着临近年关想着多赚几个力气钱,为了怕在自家门前多讨几文钱伤了脸面,这才跑了几十里来到你们这里拼几天的,这哪能想到会摊上天罚这种事呀早知道你们家少爷造过这么大的孽,我们哥几个说啥也是不会抬他来拜祖宗的。

孙广被他这一提醒,马上回过了神,一脸惊讶的失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少爷……呃,这位哥,借一步说话”

众人一听,乖乖还真是有内情看来人还是不能造孽呀,否则连自家祖宗都不放过你没一会儿,孙广一脸不好意思的回到祠堂门口来告诉李氏诸位长老,说自家少爷这事怨不得别人,自己这就让人赶紧把少爷的骨灰收敛了,早日让他入土为安轮回转世去。那边轿夫的事,还得摆脱诸位同宗老爷们想想办法,实在是家里如今也很作难,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了云云。

众人一时都犯了难,连忙推脱说今天来祭祖都没带钱,实在是不方便。孙广叹了口气,回头对高轿夫说道,你拿老夫的玉佩先去缘来客栈老板那里支了轿钱,回头老夫自己去客栈柜上还钱便是。

高文举一脸感激的捧着玉佩走了,还不忘记夸赞几句,你们李家祖宗真是有灵果然有恶必惩

孙广脸都绿了,这恶是你惩的,这么说岂不是把自己当成李家祖宗了?占人便宜也不能这么过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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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9是非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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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至的二夫人听说自己儿子在祠堂前借酒闹事,被祖宗显灵降下天罚烧了个灰飞烟灭,心头本有些不信和不甘,但跟儿子同去回来的仆从一个个信誓旦旦说的活灵活现,再加上昨天儿子见自己时拎着那坛酒的模样,让她不得不接受这个无奈的事实。

至于说到赔人家的轿子钱,这位二夫人原本就是出了名的抠门,儿子在日尚且时时嫌这嫌那,如今儿子都没了,哪敢再出一文钱来?坑的阖府上下一愁莫展,老管家孙广无奈之下,打发自己妻女和自家寡居的老嫂子一同去人家缘来客栈帮工还钱,老头在临走之间向着京城方向磕了三个头,算是了结了自己与李家的情分。二夫人虽然心有不忍,但如今整个老宅就剩下自己一人了,如何还愿意养着这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仆一家上下?冷着眼看着他离去一句话也不曾说。

孙广虽然平素因为过于较真在下人眼中不甚合群,但大伙却都知道老头是一心为主,如今见他都落了个这般下场,谁不灰心?于是,在腊月二十八,年前还有两天的时候,李家老宅突然就从张灯结彩的模样变得冷冷清清一片凄凉了。那些回到镇上才临时雇佣来的帮工们顿时做鸟兽散,再无一人肯留下。李府前后加起来,最后只剩下了二夫人和她的两个贴身丫环,连那个李惟熙前几日抢来的小妾也卷了些细软回娘家去了。二夫人望着满院的喜庆模样,不由的悲中从来,一声哭的差点就断了气。

孙广当天中午就全家搬进了缘来客栈,当然名义上是李家搬回相桥镇之后这几个月里一直欠着人家客栈的酒菜钱,再加上今天又借支了一顶轿子钱,加起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当初可都是看着老孙这张脸欠下的,如今自然要着落在他身上还债,老头在家里支不到钱,只好拿一家老小来顶帐。

老头这番动作,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相桥镇,大家对李三少爷回镇短短几月间就将老爹的一世英名尽数付诸东流多少都有些叹息,又为他受了祖宗天罚的事大伙多少当个警示教训来谈。于是,李府一主一仆就成了年末最大的新闻,一个成了反面教材,一个成了忠仆的形象代言人。差别不可谓不大。以致于关于孙广的事迹越传越邪乎,到晚间的时候就已经传成了老头事事劝阻还老被那个不成器的三少爷母子冷眼对待,最后更是被二夫人因少爷的死迁怒而卖身还债,这是多么伟大的人格呀

再伟大的人格也无法引起高文举的过分关注了,他只是在客栈中演了最后一幕,将当时在李家祠堂外看到的天罚过程活灵活现的向当时在客栈中吃饭的人们讲了一遍,又当着大家的面在柜上狮子大开口,支了十贯的轿子钱便扬长而去了。出镇十来里便与早早等候在那里的鲁洪一伙汇合,打马直奔京城而去。

在座的那些人一下子就变成了本年度最大新闻的第一手听众,同时也见证了此事的最后一个情节,甚至还有许多人目睹了孙广一家老小来到缘来客栈的一幕,更是拥有了与传播时的资格,一下子就为这段新闻的传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当然其中也免不了要夸张的训斥一番那几个外地轿夫的黑心肠了,一顶轿子嘛,新的也值不了十贯钱,他就敢开那口又夸老孙广的人缘就是好,十贯钱呐,老头一枚玉佩,人家缘来客栈的掌柜眼也不眨就给人了。这么好的老头,怎么就落个那种下场呢?真是所遇非人呀甚至当天晚些时候还有再来吃饭的客人在见到为大家跑堂的孙广时忍不住多赏几个钱的事。后来全镇因为仰慕这位风范高人一等的忠仆事迹而特意赶到缘来客栈用饭的人越来越多,一下子就把生意给搞火了。不过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从腊月二十八开始,老头就已经成了这家客栈的真正老板,他为自己干活,当然不遗余力了。

腊月二十九日夜,高文举一行赶到了汴梁城外三十里铺歇脚,风尘仆仆的高文举没有歇息,带着刘霞,二人踏着积雪连夜去了距离三十里铺不远的乱坟岗子,拜祭了刘老实夫妇,痛哭了一场的刘霞终于放下了最大的一块心结,回到客栈时整个人的神情明显开朗了许多。

鲁洪没敢问高大人去做什么了,倒是那两个临时被高文举揪去客串轿夫的侍卫心里有些疑惑,将自己的所见和高文举言行讲给了首领听,听完之后,稍一分析就将事情猜测了个差不离,一下子吓的鲁洪汗毛倒立,吃惊不老天爷那个死胖子可是李相公的儿子呀身为捧日军提拔入禁宫的一份子,他对京城中权贵在官家心目中的地位多少有些了解。李至贪赃枉法搞的天怒人怨,那么大的动静最后官家一句话也没说就悄没声息的贬了个官了事,这说明官家心目中对李至还是很在意的,指不定啥时候就重新起复了呢。这位爷当初金銮殿上告李三少爷杀人焚尸,后来就那么被无视了。这下好,官家不追究了,他老人家倒执行起了私刑

鲁洪觉得自己这是上了贼船了,那两个去帮忙的侍卫可是他的手下,这事要是败露了,他也脱不了干系到时候,人家是皇亲国戚状元郎太平绅士,自己一个小小的步军小班头,还不得被人揪来当替罪羊?思前想后,他向那两个兄弟下了封口令,那事任谁也不许提起,否则最后就得你们俩给人背黑锅,那两位一听也吓一跳,好在人家高大人还没冷血到要杀人灭口的地步,只要大伙一心一意帮着他办事,以这段日子与他相片的经历来看,一旦他把你当成了自家兄弟,好处那可是少不了的。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好处就到手了。大年三十,别说京城如何,就连三十里铺也是处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一行人晃悠悠的从陈州门进京,先到高升客栈落脚。高文举一进门就吩咐上了一桌酒席给大伙接风,吃喝尽兴之后,每位奉上金币十枚,银币十枚,桃花佳酿两瓶,各色礼物若干。吩咐大家先回去过个好年,等过了年朝里放完了年假再回来客栈一同去宫里交旨。

且不论那些礼物值多少钱,只这金币一枚便价值百贯,光这十枚黄灿灿的玩意就是一千贯这一趟虽说经历的事情挺多,可这么大的收益还是让大家有些不敢相信,稍一回思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奥妙所在吗?这明明就是封口费呀再说得罪这位爷的下场也实在是太让人胆战心惊了,潘家兄弟得罪了他,就被阵亡了傅大帅不发兵,差点被炸成肉泥契丹人凶猛,十几万大军面前,也能生擒他们王爷,差点活捉他们的皇帝李三少爷得罪他了,被活活烧死还弄成是他们家祖宗显灵,死了都没处说理去再看看他是怎么对自己人的?杨将军在边关那么久都混的四处碰壁,这与高大人一搭上线,马上就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发兵就去给你劫主帅康将军对他的眼,眼瞅着要被乱军围剿马丛中就把人给捞出来了高阳关几位将军对他脾气,跟了一趟,一个人没伤着,捞了个天大的功劳,光是缴获的物资和白捡的俘虏就能让其他人眼红死

再想想自己这些人,就算是自己这高人一等的禁军,一年的饷钱也不过几十贯,这跟着高大人跑一趟,半个月就能赚一辈子就攒不到的钱哪头轻哪头重,谁不在心里自己掂量?得了,先放假回去过个好年,希望以后还有跟着高大人办差的机会吧

大年三十,一年中最后一天了,大家都在忙着辞旧迎新,整个汴梁城处处都是一片喜庆的景象,契丹人打来的消息还没传开呢,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捷报就送回来了。压在大伙胸口的大石一下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过年的喜庆气氛越发显得浓厚了。捷报中,状元郎高大人临危不惧,十万大军中直取对方主帅的传言一下子被传的神乎其神,又有他巧设妙计,把契丹十万大军硬生生拖成一群黑眼圈,再突发奇兵一举将对方击溃等等等等这些传言愈演愈烈,一下子将一个文武双全的转世星君演绎的活灵活现,有些桥段,甚至连高文举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夸张,不过这时候,想低调已经不行了。因为他在边关上做的许多事,如果没有相应的名声和功绩,恐怕很难遮掩的过去,因此,也只好被迫高调一回了。

他一回到高升,虽然消息并未张扬出去,但自家人却还是第一时间就得了消息,后院中顿时就被前来贺喜的人挤了个水泄不通,柳三变和谢玉英还特意谱了首新曲为他庆祝。正好又是除夕大喜的日子,高文举也不好扫了大家的兴,顺水推舟与大家闹了一场。

时间看看到了正午,本打算找个借口躲个清静的高文举,突然被一阵锣声吸引了注意力,仔细一听,正是冲着他的小院来的,这事挺奇怪,怎么闹着闹着跑这里敲锣来了?

正诧异间,就听一声清喝随着锣声传了进来:“陛下驾到闲杂人等立时回避”

还想清静,连皇帝也来了这回热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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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夸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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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动静闹大了

赵恒前几天一接到边关传回来的捷报,马上就下令全城戒备,但戒备的对象却是高文举,他要求所有官兵在验到高文举和鲁洪等人的关防过关之后马上向他禀报,他要好好的替高文举“夸官”。

所谓夸官,原本是武则天在制定出科举制度之后配套颁布的一项奖励制度。新科状元殿试钦点之后,由吏部、礼部官员捧着圣旨鸣锣开道,状元郎身穿新官衣、帽插御赐宫花,骑着高头大马,在皇城御街上走上几个来回,接受万民朝贺。因奉有圣旨,不论什么官员,得知夸官,都必须跪迎,向圣旨叩头,高呼万岁。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激励学子们的上进心,鼓励他们积极地学习,参加科举考试。后来科举制度渐成定制,这最初的每科必夸也就变成了偶尔遇到特殊情况才夸一夸了,而这个夸官的形式却逐渐的深入官场,成为了一项独特的官员激励制度。就是在遇到有特殊贡献或者重大事件的时候,由皇帝下旨,将那位为朝廷做出巨大贡献的官员请到大伙面前夸上一夸。通俗一点讲,其实就是向大家显摆一下。

赵恒知道他这个妹夫非比常人,连军情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宿将高琼需要五天才能赶到的路程,他两天就能赶到,说明是个干实事的。而这次又为自己,哦,应该说是为大宋朝廷解决了那么重大的一次危机,如此大的功劳,怎能不好好的表示表示?他估计以高文举的度,比军报慢不了多久就会回京。因此这几天一直把原本要在年前接见的几国使臣拖着没见,就是打算等到高文举回来的时候,一起召见,顺便向大家昭示一下自己的威风,好让大家都知道大宋的人才风范。没想到高文举跟谁也没打招呼,突然消失了两天,一直到大年三十还没进城门。赵恒只好在今天接见了诸国使臣。谁知道刚刚朝见完毕还没赐宴呢,这儿高文举进京的消息就报上来了。赵恒大喜过望,他也知道高文举想必是不愿意在节日期间来见自己,索性揪着大伙一道来高升客栈慰劳一下他。

皇帝摆了全副仪仗来看望臣子这种事,历朝历代也有过不少,但那都是对名臣老将国之栋梁才用得上的阵容,高文举一个新科状元,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怎么能不轰动全城?这时候正是各衙门放假休息,百姓们也难得的在家歇息几天过年的大好日子,碰上这么难得一见的场面,怎么能不热闹?更何况此次御驾临门还是本朝头一遭呢。京城的百姓们疯了一样簇拥着随着龙驾的队伍来想看个热闹。可惜御驾的热闹实在不是常人能享受得了的,远远看到鸣锣开道就得回避,要是避不及就得赶紧的跪在街边等候龙辇过去才能抬头,热闹,不如说是来受罪。就这,能远远缀在大队屁股后面望上一眼就能让人从今年激动到明年,说不定一辈子最大的谈资就从此诞生呢。可想而知,人们对这位能让陛下在大年三十亲自上门来慰问的状元公有多羡慕了。

高文举这里一接到御驾要来的消息,赶紧换上官服,带着几个有功名官身的自己人一道出迎。这一迎就一直从陈州门大街向西走了两三里来到朱雀大街上。又尚着朱雀大街向着内城方向迎了上去。朱雀大街,是开封城正南的南熏门与朱雀门之间的那条大街。由此向北,正是内城的朱雀门,再穿过朱雀门向里走,就直达禁宫大内的大庆门。因此,这条街道朱雀门外这段被称为朱雀大街,朱雀门内那段则被称为御街。皇帝的龙辇御驾从大内出门直通通就能到达正南的南熏门,不过要去高升客栈还得从国子监附近向东拐上两三里折到陈州门大街才行。可皇帝来探望不比寻常,名义上是他来看高文举,却还是得高文举自己先迎到朱雀门外才行。

高文举和柳三变、莫玄飞、韩平,以及又折返回头的鲁洪等人恭恭敬敬的等候在朱雀门外,街道两旁的百姓对着这一行人指指点点,大家早就听说过高升三英的名头。未来驸马高文举的传闻更是让大家惊为天人,凡大宋百姓,谁不想一睹这位神仙样人物的风采?今天一见,身穿三品官服的高文举站在一众人中越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凡,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一时之间,欢呼声此起彼伏。

高文举听着百姓们喊声中,最响亮的是他大败契丹人的英雄事迹,不由的笑了笑,这事其实是人家边关将士们出的力,却让自己捡了个便宜。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位苦练缩头**的傅大帅呢,他笑着说不知道皇帝知道事实真相之后会不会追究他谎报军情的欺君之罪。

柳三变对功名不甚热衷,又加之一心打算想跟了高文举混,听到这话反应还好些。莫玄飞和韩平鲁洪等人一听这话,吓的脸色都变了,这种玩笑岂是可以随便乱开的?眼看着就要迎御驾了,你还开这玩笑?这位爷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不一时,两排抬着半个高巨锣的禁军士兵远远的喝着道走了过来,当然看到这几位的时候并没有驱逐,只是稍稍在此处顿了一顿,换了个锣声,又再度向前行去,这是向大队传达信号了。两旁的百姓们赶紧在紧随其后的禁军士兵的提示下跪在街道两旁,大街两边的高楼上挤满了悄悄张望的面孔。

接着是先头的十八对屏山开道,表示御驾已经到了。紧随其后的是两队手执各色旗帜的仪卫,打头一对分左右而行的是青龙、白虎旗,接着左边跟在青龙旗后的是五岳旗五面,五方龙旗二十五面。白虎旗后面跟着的是五星旗五面,五方凤旗二十五面。再后是红门神旗二十八面分左右。朱雀、玄武旗各一面分左右;皂色大纛十二面,分左右。这还是第一拔,叫金吾卫仪仗。

第二拔是兵部仪仗,天一旗在左、太一旗在右打头,紧随其后的是五辰旗和北斗旗。木、火、北斗在左,金、水、土在右。星宿旗二十八面,风伯、雨师旗各一面。白泽、驯象、仙鹿、玉兔、驯犀、金鹦鹉、瑞麦、孔雀、野马、犛牛旗居中。日月合璧旗、五星连珠旗、雷公、电母旗、黄鹿、飞麟、兕、白狼、苍乌、辟邪、貔貅旗收尾。

第三拔是龙墀仪仗,手里捧着的是日旗、月旗、君王万岁旗、天下太平旗、狮子旗、金鸾、金凤旗、五方龙旗等等。

第四拔到第九拔称为六军依仗,旗帜更是名目繁多,看的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别说高文举这种后世来的菜鸟了,就算是莫玄飞鲁洪柳三变这样的资深大宋居民也早就看呆了眼,来自契丹那种“蛮夷”之邦的韩平更是瞠目结舌浑身僵硬,这场面才算得上礼仪之邦的风采嘛想想契丹人那些排场,还号称十足的依了华夏礼仪,拿出来一比,都没脸见人

高文举看着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的两排依仗,不得不叹服古人的创意,他看了这么半天,都数了几百面大旗了,就愣是没找到任何两面一样的他算是有学识的了,可还是有一大半没能认出来叫啥名字,悄悄问了一下莫玄飞,后者正在那虔诚的行注目礼呢,问半天没反应,想问鲁洪又觉得不靠谱,看了一眼韩平,那哥们还不如自己呢,都流口水了。只好作罢,心中连连惋惜没个数码相机,否则拍上一组照片,嘿嘿,那可就爽大了。

正在这琢磨着怎么把这副难得一见的盛况描绘下来呢,一声清喝,龙辇到了。还没等这帮人下拜,就听到赵恒爽朗的笑声,邀了高文举同上龙辇。一下子,更加轰动了,同乘龙辇啊从古到今,有几个臣子能混到这份上高文举今天算是风光到尽头了

莫玄飞等人也沾了光,连跪迎都免了,跟在龙辇后面的大部队迤逦前行,向着高升客栈的方向而去。

龙辇上,赵恒笑吟吟的问道:“够不够威风?”

高文举站在他旁边向外面探头探脑,一点严肃的模样都没有,完全是个好奇的朋友状:“太奢侈了,这么多人折腾这么一趟,得花多少钱?你要真的钱多花不完,给我点也行啊,这回打仗可垫了我不少私房。”

赵恒哈哈大笑,扭头向旁边吩咐道:“今日辇上答对,不必记录。”

高文举一愣,透过赵恒向那边一看,哟,还有一位呢,面无人色的孙率孙郎中。孙郎中正在愁要怎么把这位如此不识抬举的异数那大不敬之语记下来呢,皇帝给了话让他解脱了。心里对高文举更加的恐惧了,最近的军报他都听在耳里,知道这位爷在军中做过的许多事,明面上的也好,背后的手段也罢,哪一件不是用血染出来的功劳?如今在官家面前说出这样煞风景的玩笑话来,居然逗的官家大笑,看来这位爷在官家心里的地位,绝非等闲可比呀

两人一笑笑,由于辇上还有其他人在,高文举不敢太过随意,只拣了些面上不会让人误会的话题向赵恒解答,还不时的向赵恒询问这仪仗的奥妙,得知这是天子出行最隆重的仪仗之时,对赵恒的用意也多少有了些体会。很清楚,这位内兄这是在替自己造势呢,这就说明自己在军中玩的那些黑手已经让人家知道了,赵恒这是在想法儿保护他呢。

迎接御驾进门,走过一场繁琐隆重的仪式之后,皇帝摆驾回宫了。留下了唏嘘不已的围观群众和一脸沉思的高文举。皇帝给了他面子,接下来,就应该是他给皇帝回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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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遭遇弹劾

o41遭遇弹劾

岁末皇帝驾临高升慰问高文举的消息无疑成为了新年第一热门话题,这个消息使得许多原本憋了一肚子阴谋诡计打算针对高文举的官员们无不左右为难。于是,新年的半个月的年假里,平素以稳重见称的大宋官场突然空前的活跃了起来,许多往日连话也不愿意多说几句官员们互相之间串的也勤快了许多。原因显而易见,就是由高文举高红人引起的。

白布衣掰着手指给高文举数了一下他这一趟都得罪了些什么人,第一当然要数军方势力中潘大帅那一支了,人家两位嫡系子侄就那么着被你弄阵亡了,能不有点意见么?第二依旧是军方,傅潜大帅那一支也要提防,你这里不按套路玩了一手绝的,搞的人家身败名裂,连累的军中那些心腹也被秦翰给一网打尽了,朝中这一派当然恨你入骨了。第三就要数文官集团了,原本就觉得你子有些不按路数来,想尽了办法试图把你排除在官场之外,谁想到让你这么三折两弄的居然捞了如此大个功劳回来,连圣驾也惊动了。对比你冲潘家兄弟和傅潜下手的法子,这下大伙更不能容忍你进官场了,否则谁知道你哪天看谁不顺眼就来那么一下子,动不动就要人命,这谁受得了?

这么一算,文官武将两边都让高文举得罪了个精光,当然也不是没有向着他的人,比如威虏军上下,可那些人官职微,压根就说不上话连自己前途还不定是个什么样呢,怎么轮得到他们替你说话?还有就是心存感激的老百姓,契丹铁骑下救出来的百姓也好,听说这一场仗中高文举英雄事迹的其他百姓也好,无不盼望着大宋能有个如此强势的将领出来挑头,英雄情结是人之常情嘛。可老百姓管不了乌纱帽啊,人再多也是屁用不顶。皇帝那里也算是向着他,可年三十来那么一场已经到了极致,再想他做别的什么,恐怕就很难了。算来算去,高文举的仕途,堪忧啊

高文举听完白布衣的分析,压根就没往心里去,该吃吃,该喝照喝,按着习俗在年初几天往皇宫里跑了几趟拜年,算是亲戚之间的走动,回来照样每天指点刘霞几下。又在破五过年的时候走了一趟教导营,看望了一下全营官兵,带去了些酒菜之类的向大家表示了一下节日的慰问。勉励他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他这种大咧咧的做派当然免不了会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大伙对他这种肆无忌惮的家伙更加的上心了,一看这家伙整个一个人得志不可一世呀,这儿还没怎么着呢,就目空一切开始横行了,要让他真的在朝堂上扎了根,那还了得?一场针对高文举的阴谋就在年假期间逐渐形成了。高文举如今消息灵通至极,很容易就收到了风,但他依旧一副不相干的模样我行我素,搞的连白布衣都有些看不过眼了,想着劝他两句,却每次都被他插诨打科的转移了话题,最后只好无奈的放弃。

至于柳三变,他巴不得高文举不去做那个破官呢,而他本人比高文举更夸张。由于他的原创新词清新脱俗,总让人有一种耳目一新之感,因此他的词流传总是异常的快。往往午间刚刚填成,晚间便已经各大娱乐场所开始上演了。因唱他的词而一夜走红的歌ji不知凡几,几个月下来,京师多少名ji,无不敬慕他,以得见一面为荣。若有不认得柳探花者,众人都笑她为下品,不列姊妹之数。所以ji家传出几句口歌:“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柳七探花也乐得整日流连于风花雪月之所,带着谢玉英一手调教出来的几个歌ji四处串场走穴,一人身兼词曲作者和经济人,忙的不亦乐乎,很有一派宗师的范儿。名声越的响亮了,慢慢的,向他求词的人也越来越多,而且范围也在逐步扩大,从最初的青楼歌ji到才子佳人,到如今连官场中的那些达官贵人们也以能求到柳三变一新词而自豪。他眼下过的如此快活,又怎会对那束手束脚的官场有半点兴趣?

只可怜与这两位不着调的同年齐名的莫玄飞了,他倒是一心一意的想通过仕途来求些上进,好将来一展胸中所学,为朝廷君主分忧解难,为贫苦百姓出头作主,造福一方。他想劝劝这两人来着,可惜他连人影都见不着。人家在过年这半个月里玩的兴高采烈乐不思蜀,只有莫玄飞是那个最不快乐的人。一想到当初兴趣志向脾气文采都比较合拍的高升三英,一同占了本科头甲,这还没到放官之时呢,就闹的分道扬镳互不相统了,只剩下他一个孤家寡人,这种落寞之感让莫玄飞连高升客栈特意为他提供的上等酒菜也无心享用了。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半个月的年假转眼就结束了,连续三天通宵达旦的元宵灯会让这个举国欢腾的新年圆满的落下了帷幕。正月十六,歇了半个多月的朝廷再度恢复了运转,咸平四年的第一次朝会来临了。

这半个月里,虽然各地方衙门都封了衙不办公,但国事却依旧要照常运转,也接到了许多地方上送来的奏章军报之类,尤其是军报这种东西,绝对的不能有半点延误,因此,枢密院即使在放假期间也依旧有人在值守。今天一开朝会,几位枢密使就将半个月来积攒的军情了出来要一并上达天听。这其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遂城的威虏军杨延昭的请赏折子,一见到这封奏章的时候,几位枢密院大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折子上开出来的要求,是那个杨延昭提出来的吗?这也太猴子大开口了些吧?不过大家静下来一商量,都觉得此时正是将威虏军一并收编的最好时机,杨延昭要官,就给他个官也无妨,他有历年的功绩在那摆着,又在此次大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给升一升也在情理之中。

在例行的新年贺喜之仪之后,几位相公在李沆的带领下将新年的国事安排向陛下做了能报。然后就轮到各司逐一将积压了半个多月的事情向陛下汇报,枢密院的军机当然排在前列。今天比较引人注意的有两则内容,一是对惧敌畏战的傅潜如何处置,二是对立下大功的杨延昭又当如何奖赏。

按惯例,这种事又是廷议,关于傅潜的处置,大家推了一回,有人认为他的行径就是临阵脱逃,形同叛变,是造成国家重大损失的叛徒,应与谋反同罪,必须处死,才能平息民愤,重振军威。也有人认为他当时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图后计,毕竟契丹人十几万骑兵分两路左右呼应,稍不留意就有可能中了对方奸计而全军覆没,身为主帅他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大家争论来争论去,却都非常识相的将高文举在整个事件中的作用有意识的回避了。最后,终于达成一致意见,由于傅潜畏战,贻误战机,应断个渎职之罪,削夺在身官爵,全家一并流放房州,傅潜长子内殿崇班傅从范,也因此被削籍随父流放,并处以抄没家产入公的处罚决定。

这样一来,争执双方都有了台阶下,要保的,保住了性命也就够了。要倒的,一军统帅沦落到这等田地也就和乞丐差不多了,而且连全家老一并都捎带着下去了,一时半会的就算想卷土重来都很难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一留一面,日后好相见嘛。也就此罢手,算是了结了这桩公案。

至于杨延昭奏折所请,许多要求的确是有些过头了,但一个一直以来被认为会拥兵自重打算割地为王的家伙突然开了窍,向朝廷投诚了,可谓大喜之事。朝廷里官多的很,不怕你不想升,就怕你不愿意升,只要你要官,再高些也都准了。大伙对杨延昭所请,居然出奇的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还有许多人纷纷附和,说杨将军这些年在连着功劳卓著,早就该升一升了,这时候升他虽然稍迟了些,但适当的高升一点也算是个补偿。很好,杨延昭的任命就这么定下来了,甚至连他请求接替自己的孟良,和那几位都有战功的杨星、岳胜等人都一并高升了。只要离开了威虏军,你做多大的官也都蹦不出朝廷的手掌心去。至于威虏军嘛,自然又是要由枢官院重新选派贤能全面接管了。

整个朝会就么有争执也有和气的往下进行。眼看着各司事务都要结束了,突然一个四品官员出班跪倒:“臣有本奏”

赵恒一看,有些面熟,这么多官员他一时也记不全,悄悄一问身边的太监统领,知道这位是大理寺丞吕夷简,乃是左相吕蒙正的侄子。便让他递折子上来。

吕夷简的奏折却是弹劾,他要参劾本科状元高鹏和探花柳三变

这一科头甲三位,他一家伙就要参两个,而且还是名声最响亮的那两位。最要命的,谁不知道高鹏眼下是官家眼前的红人呀,参谁不好,你居然敢参他

得,又有热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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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白衣卿相

o42白衣卿相

吕夷简弹劾高文举的理由是因为他有投机倒把的奸商行径,而且这种行径居然严重的影响到了禁军之中。起因便是和高文举一同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手榴弹。当时高阳关诸将在观摩了手榴弹的威力之后,都挺动心,高文举顺口就报了个五百两银子一枚的价钱,当时是将大伙都震住了,使得没人敢打他那批手榴弹的主意。可没想到事情过去了,关于这种神秘武器的传言竟然越传越猛了,最后传到京城的时候,这手榴弹的威力被无限扩大不说,连五百两银子一枚的价格也成了高文举才能独享的友情价,意思就是说如果旁人想买,还得要贵这事传的如此玄乎,高文举自己又没当回事,当然就难免要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了,经过仔细查询,很快就知道了这玩意不过就是一种比较方便的火器罢了,哪里能值五百两银子之多?分明是高文举想趁机要胁朝廷,最要命的一条,此等猛烈之武器,高鹏未有任何通关手续,如何就能从京城一路无惊无险的送到了前线?分明有鬼肯定是他早已将沿途守军早已买通,趁机大国难财,此等用心,着实可恨虽然他此次立下大功,却也无法掩盖他趁机敛财的事实功是功,过是过,他有功自有朝廷赏赐,有官家施恩,可也不能因此而坏了朝廷法度,让他如此轻易就上下其手的赚黑钱

接下来,吕夷简又痛心疾的列举了高文举的高升客栈巧立各种名目,大肆哄抬物价,使得京城中奢靡之风渐长,若放任如此,日后必将导致贪官横行,人心**,离亡国灭种就不远了

至于说到柳三变,那就更要不得了。此事说起来,却是吕夷简自己慕了这位词中第一人的风流才子之名,在自己伯父吕蒙正今年正月六十大寿之时,向柳三变求一新词引起的。

为了让柳三变觉得自己有诚意,吕夷简将年前高价购来的蜀锦和吴绫各送了四匹权当润笔之资送去给他。柳大才子一听是为吕相公祝寿,也不推脱,当下挥笔立填了一《千秋岁》:“泰阶平了,又见三台耀。烽火静,搀枪归。朝堂耆硕辅,樽俎英雄表。福无艾,山河带砺人难老。渭水当年钓,晚应飞熊兆;同一吕,今偏早。乌纱头未白,笑把金樽倒。人争羡,二十四遍中书考。”

这词却将吕蒙正的功绩夸的天花乱坠。上半阙是讲他老人家当政,为国家大难立下了汗马功劳,使得烽火尽平,刀枪归库,老英雄那就是说他呢。下半阙则是对他老人家的评价,拿他和当年的姜太公和郭子仪相比。比起姜子牙来,他出山成名就要早很多(姜太公又名吕尚,出山时已经六十八岁高寿了,因此叫同一吕,今偏早)。但愿他以后能如郭子仪那般历经二十四次在中书位上的考核,这可以算得上是很贴切的祝福了。

本来拿到这词,吕夷简高兴的不得了,可没想到,柳三变当天喝了点酒,一时兴起,又随意做了一词,那前去求词的吕府家人也不太识字,只觉得柳大才子的字都是好的,见桌上两副字,顺便就一同归了包堆扫回了吕府。

吕夷简一见,哟,这子行啊,还买一送有前途展纸细品第二新词,这一品,坏事了。

柳三变即兴所作乃《西江月》其词曰:“腹内胎生异锦,笔端舌喷长江。纵教匹绢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风流才子占词场,真是白衣卿相。”

吕夷简念到“纵教匹绢字难偿,不屑与人称量”句时,笑道:“当初裴晋公修福光寺,求文于皇甫湜,湜每字索绢三匹。柳七这是嫌我酬仪太少哇”不过自己一词送上等绢绫八匹已极少见了,也不算亏了他嘛。又接着念到:“我不求人富贵,人须求我文章”,一下心头火起大怒道:“子轻薄,看你名头正盛,借个吉声罢了,怎么便是我来求你了?你一个新科进士,整日不务正业,流连岁月场所,这还有理了白衣卿相?我叫你做一世白衣倒要看你如何卿相?”

其实他心里恨的是柳三变一个未入官场的新丁居然敢嘲笑他,你一个的大理寺丞,也给不了我什么,却得向我来求新词,这说明我比你混的好啊。这么近乎于指着鼻子痛骂人是废物的话语如何能让人受得了?吕夷简心地再宽敞也装不下呀。是,我是给不了你富贵,可我也能让别人不给你富贵

事情就这么生了,冲突就这么埋下了。虽然吕夷简在当天吕蒙正大寿之时用一新词获得了全场的赞赏,但却不代表他就能将此事放过不究。这不,一过年,吕夷简马上就拿本要弹这位不务正业的新科探花郎了。

吕夷简奏章里言道:“此人虽有才华,然恃才高傲,全不以功名为念。方中龙头榜,尚未实授,便日夜留连ji馆,大失官箴。若用之这官,恐士习由此而变。”奏折里当然也附着那张柳三变的作品了,为了增强效果,他抑扬顿挫的将那《西江月》向群臣诵了一遍。

好家伙,新科两位进士,一个大国难财,另一个不务正业流连ji馆,这大宋的风气是怎么了?一时之间,金殿之上议论之声纷然,大伙都等着官家话怎么处理呢。

其实吕夷简并不太清楚有许多军中要员正在串联着要向高文举报复,更不知道文官们也抱成了团打算阻止高文举入朝为官,他之所以弹劾高文举,完全是为了吸引官家的注意力,目标却是后面那个柳三变。他知道高文举在官家那儿正得宠呢,就算再夸张些的罪名恐怕也摇不动人家,可这里一次告两个,你放过一个,总得给个交待吧?这么一算,柳三变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掉了。

他这主意打的挺好,却一不心将文武两帮尚未完全统一的“倒高”行动给影响了。年假期间这些官员们互相都做了通气,就等着过了年之后各衙开始办公就着手开始准备高文举的黑材料,然后一家伙把他打的翻不了身。为了不过早打草惊蛇,大家这次朝会上,关于高文举的话题都尽量的避免提及。

吕夷简这儿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手。一下子把大家都给弄晕了,文官那边以为是武将们挑的头,武将们以为是文官们下的手。却没想到人家吕夷简身为吕蒙正相公的亲侄子,从来也不屑于和他们这些人拉帮结伙,一直都是独来独往的。

由于文武双方都不知道对方手上有了什么底气才让吕夷简挑的头,也都抱了静观其变的打算做起了冷眼旁观,并没有谁上前为参劾高文举的事再做补充,这就让皇帝那儿有了借口。

赵恒笑着说,那批火器的通关都是他亲自下的令,让内卫们护送的,何来官*商*勾*结一说?至于说到五百两银子一枚,更是无稽之谈,人家这些火器压根就没向朝廷要过一文钱,你怎么能说人家是赚黑钱要胁朝廷呢?再说这个高升客栈的经营项目,你就有些过火了,人家照章纳税,明码标价,又不是欺骗消费,大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公平买卖,你说人家巧立名目就不对了。

再说你担心高升客栈的高消费会带坏社会风气,就更不对了。难道你吕卿家认为,我大宋的官员们个个都是贪图享乐以致于会贪赃枉法的人吗?人家手上有几个钱,吃的好一些,穿的好一些也是人之常情,乃是无可厚非之事,你总不能盼着我们大宋全国上下都过穷日子才舒服吧?

说到这里,赵恒索性把话再说的明白了一些,高鹏身负秘旨替朕巡守边关,所立功勋有目共睹对人家的赏赐还没定下来呢,这儿就急着下黑手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这么做以后还让旁人怎么为国效力,为朕尽忠了?着有司尽快拟定对高鹏的赏赐出来,以后再不许任何人以任何借口再寻高鹏的不是,否则严惩不贷

得,吕夷简的目的是什么且不忙说,他这误打误撞的一手,一下子就把过年期间这么多位大人辛辛苦苦布局筹划做的那些准备全都给打了水漂,陛下这儿都定了调子了,大家再去边关收集黑材料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意义了。一下子,吕夷简马上被这些人当成了高文举的同伙,认为他这是替高文举以退为进的破大家的局呢。许多人悄悄一讨论就现,吕蒙正便是当日高文举的主考官,吕夷简又是吕蒙正的亲侄子,那么这两人一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吕夷简还不知道自己为了一时气愤居然得罪了满朝文武,依然在那等着官家对柳三变的落呢。

有那纸《西江月》为证,柳三变的艳名又太过响亮,这事实在是没什么值得再研究的了。赵恒思前想后,回批了几个字,着有司拟旨,自己一甩袖子退朝了。

等到奏折还之后,吕夷简看到上面的御笔批词:“柳三变不求富贵,奈何将富贵求之?任作白衣卿相,花前月下填词。”脸上浮出一丝笑容,你不是要做白衣卿相么?御笔钦封的行不行?我倒要看看你柳七还求不求人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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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新闻

o43新闻

吕夷简注定了要失望透顶,他要是知道柳三变接到这道圣旨之后居然是吵着高文举加菜庆祝,不知会不会吐血。对他这种官迷来讲,实在很难理解一个辛辛苦苦十年寒窗好不容易考了个功名的人被就此打落永不录用之后非但没有丝毫懊恼,反倒欢呼雀跃一脸解脱的现象。不过他眼下可没功夫去体会人家柳三变的感觉了,因为眼下他就面临了个**烦。

话说吕大人自打那天稀里糊涂的搅乱了高文举的事情之后,朝中有意对高文举下手的文武两派可都气的不轻,几乎同时都把他划到了高文举的阵营之中去了。对付高文举这种还没进官场的新丁,大家难免有些没处下嘴的感觉,可对会一个已然身在官场的大理寺丞,那还是花样多多的,哪怕你大爷是副相也照整不误。几天功夫下来,吕大人焦头烂额却不知原因何在,当初坑了柳三变一把的那股子喜庆劲早被扔的找不着影儿了。

对于高文举的赏赐,有司也抓紧时间拟出了个条陈送皇帝御览了一下,除了将那个买来的一等太平绅士晋升了一下授了个正式的勋爵佐运飞骑尉之外,又加封了文武散官头衔各一个,文职的是金紫光禄大夫,这是个正三品的官,武职的是云麾将军,却是个从三品。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高大人的官职如今就成了“佐运飞骑尉、金紫光禄大夫、云麾将军”这么一长串的名称了。

但请注意,这里边的三个衔听着都挺威风,够唬人的,可却和早前那个一等太平绅士一样,都是没有任何实权的闲散官职。简单的来说,就是享受这几种待遇,至于实职,高状元是本科新进士,依惯例要到三月才能实授。重要的是,这些人为了对付高文举,想尽了一切办法在这些名目上玩花样,虽然列了这么几个官职,却并未注明实际要享用的俸禄,这么一绕,等于三个官职都成了名誉头衔,高文举除了搞了一大堆的官名之外,依旧啥玩意都不是。

而且,之所以给高文举一大堆这么显赫的头衔,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依惯例,新科进士所授实缺不得过六品,如果品级高,就得放到闲散部门去,比如一般的状元都是先下放到翰林院去锻炼几年,然后再授实缺这样就名正言顺了。要给高文举授实官的时候,遇到拥有一大堆头衔的情况下,似乎只能把他送进翰林院,到时候再寻个由头把他弄到类似编史著书这样的闲散部门去挂起来。这样子高文举就永远也抓不到实权,也就变相的把他扔到了官场边缘。这算是大家迫于官家的威言想出来的缓兵之计。

好在高大人自己并不在乎这些玩意,皇帝想来也明白这些人的打算,他也不愿意做的太过搞的群臣都有意见,也就顺水推舟准了这个有名无实的封赐。于是乎,高大人就这么升官了。其实皇帝最看重的,根本就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头衔,他只需要高文举的头衔中有一个云麾将军就够了,这样子,他就能够堂而皇之的任命高文举做他的教导营总教头。至于说下面人玩的那些虚虚实实的把戏,对身为皇帝的赵恒来讲,其实也不失是个好事,虽然他如今挺喜欢高文举,却也不能让他尾大不掉吧。能掌握在手中的人,本事越大他越喜欢,要是一不心被蹦出手心去,岂不成了祸害?

为了显示官家对新任捧日军总教头高将军的重视,皇帝在二月初的朝会之后再次御驾巡幸了高大人的府邸。虽说这次规模没有上次那么高,可两月之内连续两次迎接圣驾这种事,搁在谁身上都是了不得的荣耀哇。一下子搞的那些对高文举不爽的官员连呼侥幸,幸亏给了他一大堆的虚闲把他挂起来了,否则让这样个妖孽进了朝堂,还有谁的活路?

大宋咸平四年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大好日子。阳光明媚的开封城处处欢歌笑语,高升客栈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大宋元崇文广武圣明仁孝皇帝赵恒陛下在丞相李沆、左丞吕蒙正、右丞毕士安等官员的陪同下,不远千丈,深入到新晋云麾将军高鹏高大人的家中,为他带去了新的晋升旨意和良好的祝愿。

陛下在三位相公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参观了高升客栈的基础设施,并亲切慰问了战斗在服务一线的服务人员,饶有兴致的品尝了高升大厨精心炮制的几道新菜……

接着皇帝陛下与高将军亲切的拉起了家常,陛下回顾了高将军在去年的边境危机中所付出的巨大努力和取得的辉煌成绩。在交谈中,陛下勉励高将军说:“爱卿如今身兼数职,身上的担子更重了,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不要过分操劳,如果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就向朝廷反应,组织上一定尽快解决。”

高将军很动情的说,请陛下和朝廷放心,自己一定努力做好这个总教头,要让每一位学员都成长为有素质、有理想、有能力、有水平的四有新人,努力为祖国培养出一支能打胜仗,打硬仗的钢铁雄师为达到这个目标努力奋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后,陛下又接见了从与大宋交恶的邻国契丹投奔来的契丹国原外交官员韩平。陛下对韩平弃暗投明的正确决定表示了由衷的表扬,欢迎他来到正义的行列之中,回归到人民的怀抱,并勉励他在光明的世界里为大宋的展做出新的贡献

韩平对陛下坦述了自己向往光明,追求自由的心路历程。对于自己在追求光明和正义过程中施以援手的高将军表示了衷心的感谢,对关怀自己的大宋各方友好人士表达了自肺腑的感激,他动情的说,从来到大宋的第一次开始,他就期盼着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和所有的汉族同胞一起和平共处,共谋展。如今,这个心愿终于实现了,自己一定尽一切努力,为了这个光明正义的大家庭挥每一分光和热。

陛下亲切的询问了韩平在大宋期间的生活情况,是不是有水土不服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具体困难等等。韩平回答说,没有水土不服,一切都很好。陛下又问他在高升的日常开支能负担的起吗?韩平又说,能负担的起,谢谢朝廷的好政策和陛下的关心,也感谢高将军对我的照顾,让我可以住得起这么好的宿舍,吃上这么好的伙食……

会谈始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以陛下为的领导集体就高将军和韩平同志的下一步工作安排达成了广泛的共识。陛下强调:华夏只有一个正统,那就是汉族子弟当国的大宋所有汉族子弟都是华夏子女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切背离这个思想,试图以野蛮武力破坏华夏子弟安定繁荣的行径都是可耻的是邪恶的是必须打倒的只要我们华夏儿女紧紧团结起来,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高将军和韩平同志表示要用“一个华夏,汉族正统”的伟大思想武装自己,抵抗一切反动势力。要紧紧团结在以陛下为核心的朝廷集体周围,一心一意抓学习,同心同德谋展……

接着,陛下一行又在高升客栈兴致勃勃的欣赏了白衣卿相柳七郎最新排练的歌舞剧《梁山伯与祝英台》。陛下和同行的诸位官员对柳探花能迅的摆正自己的位置,在新的工作岗位上挥光和热的正确态度赞不绝口,勉励他努力在娱乐行业不懈奋斗,为大宋的文化事业展做出新的贡献

午后,高将军在宴请了陛下一行,席间,宾主就随行的禁军班头鲁洪被鱼刺卡的痛不欲生等问题进行了深入而愉快的会谈。陛下责令高将军,要以此为鉴,一定要严把食物差异关,对每一位前来用餐的客人都要做好陌生菜品的讲解工作,杜绝此类事故再次生。

最后,陛下在离开高升时对送行的人们语重心长的说:高将军以大无畏的英雄主义精神带动了整个边关将士,奋勇向前同契丹来犯之敌做了艰苦的斗争,目前已取得阶段性的胜利,使得国家暂时性的恢复了生产秩序,但这点胜利只是暂时的,我们不能只顾眼前不顾将来,要立足现在,展望未来,现危机并及时做好应变准备。一定不要松懈,要紧紧抓住练出强兵这个基本点不动摇,努力实现边关无战事,最终实现华夏一统的千秋功绩。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实现这一预期目标,既需要扎扎实实的苦练,又需要新的思路和措施。希望高将军不要辜负朝廷的期望,努力为实现这一宏伟目标做出更大的成绩

陪同慰问的还有:左谏议大夫、翰林学士王钦若,礼部侍郎寇准,御史大夫钱若水,枢密直学士冯拯、知制诰梁颢等官员。

昨天,看了《新闻联播》,深受鼓舞……呃,那个,求票票

044好事连连

o44好事连连

防范高文举的那些人使的那些花样果然见了效,三月里新授本科进士官职时,头甲的三位才子只有莫玄飞被授了个通判之职,柳探花毫不意外的被选择性遗忘了,高状元则因正担任着捧日军教导营教头之职暂时走不开,根本就没出现,大伙也很默契的没人提起他来,就这么着糊弄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对整个大宋来讲都是安乐祥和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捎带着那个恶邻居契丹国自己还闹起了内乱,原本对大宋最大的威胁如今也一扫而空了。大家一下子都精神了起来,几个邻邦的国也察觉到了大宋和契丹之间的优劣,纷纷改换门庭转向了大宋。

高丽、女真这些东北邦虽说没敢和契丹公开翻脸,却也悄悄的打人来和大宋暗通曲款串起了门,南边的交趾(今越南一带)、大理,西边的吐蕃诸部都向大宋表示了景仰之情,断绝多年的朝贡也突然就恢复了。甚至连以前两年才能来回一趟的真腊人也托了桃花岛的快船来朝贡了,送上了当地最著名的乌木佛像等特产。这一切的一切,成绩当然都是那些朝中大佬的,和高文举没有多大关系。

这时候的高将军正很惬意的享受着大宋第一所军校校长的威风,自从正式领到那个云麾将军的职位之后,经过赵恒赵元佐兄弟商量,在原教导营的基础上,成立了大宋第一所皇家军事学院。高将军摇身一变成了高校长。这时候正一手叉腰一手高扬体会着当年黄浦蒋校长的风范呢。

高校长之所以这么开心,除了婚期接近好事将到之外,还有诸多的利好消息刺激着他。腊月底过年期间,冯连生乘着“探索”号,带领着十艘护卫舰成功的将济州岛一举拿下,收入了桃花岛的版图。如今,济州岛和日本石见国这一通道打通之后,桃花岛的海上势力已经成功的覆盖了整个亚洲。从现在开始,几乎所有的海上贸易都已经尽数落入桃花岛的势力范围。

迅扩张的势力范围也逐渐的暴露了桃花岛的弱点,人才的缺口成了当前的头等难题。大量的日本和高丽难民被接到岛上接受再教育和挑选,虽然从中也涌现出了一大批受过良好教育的各类人才,但本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思想的许大勇等一干领导层根本就不放心让这些外族人掌握核心权力,只是放任他们做着一些外围的工作,美其名曰“考验期”。大宋的日子过的相对好了起来,逃往桃花岛的大宋难民也就逐渐少了,这让大伙都很郁闷,请教过高文举许多次,但高校长似乎真的一心一意要为大宋贡献自己的力量了,压根就不闻不问,依旧只是任由他们自己决断。

终于在四月的时候,许大勇来了一封信,请求开设学校,建立完整的人才培养系统。高文举很欣慰,将早已准备好的新式学堂设立规划誊录了一份送了回去。一同送回去的,还有他这么久以来陆陆续续依照后世的课本,结果如今的实际情况编写的几本教材。还有一个最神密的礼物,就是活神仙白布衣。这位出自华山陈抟老祖门下的世外高人终于知道了高文举的秘密,一心想要去桃花岛开开眼,看一看新式的工厂,试一试高文举嘴里的那些机器,也想体会一下高文举向他夸赞的那种开放和平等的社会结构。随同他一道去的,还有名ji孙云仙,经过半年多的相处,又经历了一次刘霞事件之后,孙姑娘终于决定洗尽铅华,从此与白神仙逍遥人间去了。

一切都展的那么美好,六月,黄灿灿的麦子成熟了,又是一个丰收的好年头。在夏收尚未结束之时,传来的契丹国内乱的最新消息。梁王耶律隆庆以“除奸佞,清君侧”为名起兵造反,一举将燕云十六州二十八万汉军兵权尽纳自己手中,步兵十万,骑兵六万攻向上京,一路势如破竹,打的本已实力大损又互相勾心斗角的契丹各路诸候落花流水,叫苦连天。梁王造反的同时,原本守在胜州防守李继迁的萧胡辇因王爵无故被削,宣布脱离契丹闹起了独立,同时与李继迁暗中联络建立了攻守同盟。

一下子,原本铁桶一般强盛一时的契丹国突然就面临着土崩瓦解改朝换代的下场了。守在契丹和大宋边境的许多契丹兵马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才好,有心想向梁王效忠又怕人家不纳,有心想起兵勤王,又清楚自己那点实力给人塞牙都不够。可是很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守在这里,没了梁王那边送来的给养,根本就不用打,要不了几天就饿死了。这也是人家梁王起兵时根本没搭理他们的原因之很显然,他们这些可怜虫只有投降一条道。可梁王没想到的是,如今守在边关的那位大帅已经不再是去年那个傅潜了。这位高琼大帅的作风和他的姓一样,很高明,在探知幽州兵变的同时,就向守在易州等地的契丹兵马扔了几个粮衣炮弹,告诉他们,梁王是叛逆,你们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可你家主子如今又自顾不暇,要想等着他来搭救你们,恐怕就先要饿死了,唯今这计,只有投向光明的大宋才是唯一出路。

六月底,梁王和皇帝的大军打的不可开交之际,易州、武州两路原本属于契丹皇帝的亲兵向大宋投诚,赵恒大喜,赐原契丹易州刺史萧肯头国姓,又赐名怀忠,封为右领军卫将军、出为严州刺史。萧招鹘赐名赵从化,册为右监门卫将军。耶律虫哥赐名赵从顺,册为千牛卫将军。一下子,连一兵一卒也不用费,就白拣了两州之地。高琼的名头马上就火的冒起了烟,契丹皇帝耶律隆绪和梁王耶律隆庆哥俩可就气的冒了烟,这儿拼死拼活的,结果便宜却让高琼给拣了,这叫什么事呀

契丹内乱闹的如火如荼,自然就无暇顾及周边那些凭武力强行收服的弟了,高丽先难,公开表示自己将奉大宋为正统宗主国,以后不再向契丹国纳贡。女真人虽然没势力胆不敢吭气,却也将原本按季向契丹上缴的税贡暂停了,契丹这儿打人去一问,人家说你们那儿谁说了算现在还没弄明白呢,我们送去东西给谁合适?还是等你们决出领了再计较吧。一下子把契丹使者气的不轻,可眼下已经没了教训人家的实力,只好忍气吞声把帐记在肚子里等着回头再算。

几个月下来,高校长已经成功的将教导营那第一批一千新兵完成了转型,其中有六百多人被分别派往各军去做了教头,其余的三百多口才好,有眼力的家伙被留了下来做起了教员。到了七月的时候,皇家军事学院中已经有了第二期将近三千学员培训到了中期。这个成绩让皇帝和楚王很是满意。

七月中,由于海上交通的便利,经过几年辛苦缓和的苏州、杭州一带爆出了两位知州贪赃枉法引起民乱的事,为了力求尽快平息民乱恢复生产,皇帝将正在益州安抚百姓的大宋最强地方官张咏调往苏杭,任命为两浙路黜置大使,行节度使之权,务求将民众安抚下来,因为此时苏杭一带还有个最让人愁的现象,当地百姓被欺负的狠了,就冒险出海一去不回头了,这是朝廷无法承受的损失。

张咏在离开益州之前,得知接替自己的是知州是牛冕,张咏连忙给皇帝上了折子,称“此子非抚众之才,臣呕心半载,沥血经年,偶见功,倘此子入蜀,只恐千秋功业一旦尽毁,伏祈陛下三思,另择贤明。”云云。大意是说这家伙根本就是不是干这种灾后重建工程的料,老臣在这里辛辛苦苦折腾了一年才勉强收拾出的局面,这家伙一来,恐怕要不了几天就给败光了。

可皇帝硬是没理会他,为啥呢?这个牛冕进士出身,没啥好说的。就算他不成,成都不是还有个符昭寿在那嘛没错,皇帝之所以如此放心,就因为主管军队的,是宿将符彦卿的儿子,符昭寿。

这个符昭寿,可是个大有来头的人。当年他爹符彦卿,人称“符第四”,这位符家的四公子,纵横五代,所向无敌,连契丹人最牛叉的皇帝耶律德光都被他打跑过,战斗力之强,可见一斑。

进入宋朝以后,他老了,也聪明了,别的元老们需要太祖杯酒释兵权,明着告诉他们说,让他们去吃喝玩乐保平安,才能明白皇帝的心思。可符彦卿却早就身体力行了,他在自己的驻所连贪污带枉法捎带还抢了几个姑娘,把自己一辈子廉洁大度的名声抹的乌漆麻黑,保住了一世的平安,也保住了手里的兵权。

符昭寿,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上次蜀地闹乱之后,他就被赵恒和张咏一道派去坐镇了,一年来和张咏配合的很是默契,也算是相得益彰。有兵权在自己人手里握着,皇帝这才如此放心让牛冕去试试的。可皇帝不知道的是,张咏之所以那么紧张,并不是担心牛冕,而是担心符昭寿,有他在成都,符昭寿翻不起浪,可牛冕行吗?

这些东西通过邸抄,高文举都知道了,可他现在顾不上研究这个,眼下他还有个更重要的事要办呢也不知道是谁挑的日子,反正八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这一天,高校长又要多一个头衔,驸马都尉

高文举要娶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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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身世

o45身世

契丹,上京城里一片愁云惨淡。

最近的上京城,早已没了昔日平和宁静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气沉沉的恐慌,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对战争的恐惧。上京城,自众太祖耶律阿保机建国以来,历经百年,从来没有像最近这样距离战争如此的近。契丹国为了争夺皇权也曾经在上京城爆过几次危机,但那些乱哄哄的事情都仅限于贵族卷子,老百姓们甚至连察觉都来不及就完成了改朝换代。

可这次不同了,梁王耶律隆绪这次起大兵来攻打上京,一路上他的十几万兵马居然越打越多,越打越厉害。那是因为他在途中不断的招降各地驻军,三日前传来消息,他已经将中京一举攻破,将守城的大将耶律观音奴招至麾下,双方大军合流,如今人数已然过了三十万,正浩浩荡荡的向上京杀来。上京城的城池,根本就没法和燕云十六州的汉城相提并论,说起来是个城池,可实际上围墙什么的根本就受不了冲击,只怕人家一个照面就能冲几个窟窿,你让百姓们如何能不恐慌。

也有传播着内幕消息的在劝大家不要过分紧张,说是梁王此次起兵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朝里出了大奸臣,谁呀?大丞相耶律隆运不太熟?他的汉名大家应该知道哇,就是韩德让据说因为韩德让在太后的纵容下,把持朝政,一手遮天,把整个契丹国的精英一家伙就给扔到大宋那个黑窟窿里去了。可是他回朝之后,非但没有自己检讨,反而借机把诸位斡鲁朵王帐的王爷们全都给削了权贬为平民,将罪责全都推到了他们身上。你想啊,他本来就是个汉人,如今把这契丹人的天下都快弄成汉人的朝廷了,这让大伙怎么受得了?梁王这是在为大伙出头呢?他的要求就只有一个,除奸佞,清君侧那就是说的韩德让只要太后把他交出去,咱们大伙就没事啦

当然更有对这种看法嗤之以鼻的,韩德让别的不说,起码让大家读汉人的书就是好的,你们若真的读过汉人的那些历史上像打着这种旗号去寻皇帝不是的,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他的目的其实是自己想当皇帝你要真以为杀了大丞相就能让梁王爷退兵,那你也就离死不远了,就算不死活着也没用了,这么糊涂,还不如死了干净

百姓们争执的结果谁胜谁败,对于当事的几位贵人来讲,实在是不重要。他们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保住上京城,保住这得之不易的荣华富贵韩德让正在领着手头并不多的几万兵马布置着城防,他眼下最苦恼的并不是打不打得过梁王,而是皇帝显然对他不信任了,那皇帐的十五万精锐居然一兵一卒也不愿意拔给他调动,如今就只凭了他自己帐下这六万兵马守着上京城,这让韩德让情何以堪呢?

上京城北方百里之外的泰州皇家禁军大营,萧太后匆匆打马直奔皇帐,沿途的卫兵看到是她过来,连气也不敢喘一下就由着她老人家如此长驱直入。

萧太后板着脸一路前行,来到皇帝耶律隆绪暂时歇脚的山顶,看到耶律隆绪正一脸惬意的坐在一把躺椅上眯着眼感受山顶的凉风,手里还拎着一串葡萄,不时的揪一粒来丢到嘴里嚼的挺开心,一下子便怒从心头起,匆匆上前,一脚便将他旁边的桌子踹翻在地。

耶律隆绪被吓了一跳,睁眼一看,原来是母亲大人驾到,习惯性的跳起来,双手下垂静听她老人家的教诲。刚摆好姿势,想想又不太对劲,将手里的葡萄狠狠的向旁边一扔,竖起手指来指着战战兢兢陪侍在四周的侍卫们骂道:“朕把你们这群废物母后驾到如何也不通报一声?养着你们有何用?”

萧太后冷冷一笑,摆摆手:“行啊,我儿终于有些帝王气派了,出息了啊朕今番此来只问你一句话,你为何不兵增援上京?”

耶律隆绪一头冷汗,稍一思索回道:“母后,那上京城不是有大丞相守着吗?二弟那厢便是再多一倍,又如何能轻易攻破大丞相?他老人家当年可是凭着五千兵马硬抗过南朝太宗的二十万大军呢。如今手里有六万人,二弟不过也才二十来万人马,就算攻来,也一定能守得住”

萧太后大怒:“我把你个没良心的……你这是要送大丞相去死你真的以为隆庆杀了大丞相就会放过咱们娘俩么?若没了大丞相,你这个皇帝恐怕连条狗都不如”

耶律隆绪马上不乐意了:“母后孩儿不知母后为何如此信任那个汉人,他在朝里一手遮天还不算完,前次一个莫名其妙的南伐让我契丹精英尽失,这一回来马上又趁着各王帐手头无兵,把那些国之柱石全都贬为庶民打的永不生,这样下去,这个朝廷到底由谁说了算?这江山是契丹人当家还是汉人当家?孩儿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

萧太后气的直喘粗气,突然一挥手大声喝道:“你们都退下”

旁边那些忠于皇帝的侍卫们惴惴不安的望着皇帝,耶律隆绪一脸为难的说道:“母后,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他们都是自家人,不会泄露出去的。”

萧太后冷笑道:“怕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婆子要了你的命?这点胆色也想着收回皇权?也想着要一统天下?你就这么点出息?”

耶律隆绪一下子无语了,挥挥手示意旁边人都退下。

萧太后见四周已无别人,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皇儿,娘劝你还是早早兵,解救了大丞相再计较收回皇权的事。若是我儿自觉已有能力统奴群臣,娘便让大丞相归政于你,以后绝不再过问一句朝政,如何?”

耶律隆绪不满道:“母后大丞相如今一手包揽朝政,眼里根本就没有孩儿这个皇帝,此等行径较曹操也不遑多让而这一切,都是出自母后您老人家的纵容,你让孩儿如何相信你的话?”

萧太后道:“你要相信母后,母后是不会害你的大丞相如此辛苦,也是为了你的江山永固,他是不会对你有什么不轨之心的”

耶律隆绪道:“母后如何敢如此肯定?你用什么来担保他没有不臣之心?”

萧太后叹了口气,幽幽道:“因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耶律隆绪一下子如遭雷击,这个消息对他来讲,实在是太意外了。老娘和韩德让之间勾勾搭搭的事,大伙都清清楚楚,可是因为父皇已经驾崩,依着契丹人的习俗,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丑事,再说有了这层关系在内,韩德让对皇室一直也算是尽心尽力,当然他这几年越来越过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可耶律隆绪打死也不敢相信,这个自己如今觉得威胁越来越大的权臣,居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若是旁人说这种风话他当然可以置之不理,可这话是自己老娘说的,就不由的他不信了,一下子,耶律隆绪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崩塌了。

如果自己是韩德让的儿子,那么岂不是说老2隆庆才是正统的皇家血脉?这事要是张扬了出去,自己这个皇帝还怎么能服众?你连个正统的契丹人都不是呀难怪老2兵一路打来居然越打兵力越强慢了,估计这子就是在用这个由头劝说的那些人,这么说,他北上的本意,绝非只是要大丞相的命了,到头来肯定会连朕的皇位一并抢走的,这个和自己一直亲如手足的兄弟,怎么会变得如此奸险?

亏他之前还给自己这个兄长来了封手足情深的密信,要他尽量配合,自己一旦完成对韩德让的围剿,马上就归政于皇兄,日后兄弟同心,重现大唐盛世云云。原来,这一切,都是骗局而人家都看出来了,只有自己这个糊涂皇帝没看明白老天呀

萧太后看着耶律隆绪喃喃自语,冷笑道:“你果然和隆庆勾结要抛了大丞相出去吗?你知道当年大丞相为何在兵力悬殊那么大的时候还能咬着牙硬撑半个月吗?”

耶律隆绪不解的抬着看着老娘,是啊,当年赵光义二十万大军兵临幽州城下,破城只在旦夕之间,城内人心惶惶,兵力捉襟见肘,当时他完全可以和之前那些守将一样投了宋军换一世的荣华富贵的,可他就那么死死的硬抗了宋兵连续半个月的强攻,硬撑到了耶律休哥的救兵来临,一仗成名,从此奠定了他在契丹国内的牢固地位。那么,当年他那么拼命的原因是什么?稍一思索,耶律隆绪就恍然了,只怕那个时候,韩德让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得知自己的儿子有可能会继承皇位,他又怎么肯放下姿态去宋国做一个降将?

这么想来,自己当政这十几年里,韩德让兢兢业业的形象一幕幕的浮现在了眼前,昔日他向为帝师之时对自己严加要求的模样,处理朝政时呕心沥血的模样,为了筹划消弱各路王公权柄时废寝忘食的模样,为了确保南伐计划顺利进行将他那个私生子差点砍了的样子……耶律隆庆一下子明白了。难怪他如此尽心尽力,原来,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甘心付出

“来呀”耶律隆庆很快收敛了心情,换上一副自信的表情:“传令三军火集结,驰援上京城,解救大丞相”

感谢【亡魂不死】【郁闷之死】两位书友的打赏。

严重感谢书友【郁闷之死】诚恳的批评

痛思一番,老白觉得自己这一阵子有些急功近利了,或许是为了加快完本的步伐而忽略了许多细节上的处理。又或许是因为最近的成绩不太好影响了心情。总之最近的确是有些不蛋定了。这与当初老白誓只要本书还有一个书友在看就保证一定尽全力写好的初衷有了很大出入。在这里,向所有感到失望的歉

老白最近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当然这不能成为不好好写书的理由。

一句话:大家看表现吧

046寿昌

046寿昌

契丹人自己闹的热火朝天的时候,大宋京城开封内外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唯有东郊捧日军大营和皇家学院里处处洋溢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学院内的学员和学院外的捧日军将士们都顶着毒辣的阳光挥汗如雨努力的完成各项训练任务。

瞭望楼上,八大王赵元俨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身边一位身着半旧常装的男子,望着他那棱角分明的面孔,赵元俨等了半天也不曾从他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中看出点端倪来,终于忍不住了:“舅舅,是好是孬,你倒是给句话呀”

这位被他呼为舅舅的老人,正是皇太后的兄长,皇帝和楚王的亲舅舅,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宿将李继隆。

此刻,刚过五十却已然满头白发的李继隆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几里之外皇家学院中的学员们操练的景象,千里望虽然已经取了下来,但他眼中那几里之外的将士们依然出奇的清晰。望着那些龙精虎猛的儿郎们刻苦操练的模样,李继隆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了十五岁从军以来三十多年戎马生涯的许多回忆。

听到赵元俨再次出声问自己,李继隆微微一笑:“你还是这般急性子,如此沉不住气,如何做一军统帅?”

赵元俨蛮不在乎道:“这不是跟您老人家说自家话嘛,要这样都得瞻前顾后,这做人也太没趣味了”

李继隆哈哈大笑:“还是你看的通透倒是舅舅有些没想明白,呵呵,说吧,你想问什么?”

赵元俨连忙道:“您老都看半天了,咱们这些儿郎们如今可完全是照了高家姐夫那一套练的,您说,如今把咱们这帮儿郎拉上,和姐夫那些‘学员’兵过过手,胜算大不大?”

李继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呀永远都是这么好胜依舅舅看了这半天来判断,如果两军操练,你的兵赢面非常大。”

赵元俨大喜,双手搓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却听李继隆接着道:“可要是真的两军玩命的话,你的兵连三成胜算都没有”

赵元俨马上傻眼了:“不会吧?”

李继隆一指远处的操场道:“你看仔细些,他们练兵的时候,完全是从实战出发的,只这半个时辰下来,我就看着有不下十个被抬下场的。你看看你这边有吗?”

赵元俨不解道:“这么玩命没必要吧?”

李继隆叹了口气道:“高鹏说的对,操练场上受伤总比战场上送命好。咱们大宋的士兵,就是缺少这股子玩命的狠劲想当年啊,太祖初登大宝之时,全国上下一共才有禁军十八万,可就是这么十八万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两月灭蜀,一战平唐,那是何等的威风先帝初年,禁军将士还是极有战力的,可伐北汉,征幽燕,一战便打的破了胆,从此一落千丈,再不复昔日风光。先帝末年时,大宋已有禁军超过四十万,可是举国养着四十万大军却依旧内忧外患接二连三,为什么?就是士气低落,兵无斗志但愿高鹏能将我大宋将士那被吓破了的胆子拣回来吧。”

赵元俨听舅舅说着说着居然激动了起来,当着自己这个儿子的面大说老爹的不是,吓的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一直等到老头自己先行平复了心情,这才小心的岔开话题道:“舅,你给三哥上折子请战,三哥如何回复的你呀?”

李继隆摇头叹息道:“你那个皇兄呀,还是不信我这个舅舅,奈何?那个李继迁,还真是阴魂不散当年若是舅舅手中有高鹏手上这样的兵,哪里还有李继迁的今日?可惜呀,功亏一篑若是见不到李继迁授首,五州尽复,老夫死不瞑目”

赵元俨一听,得,老头请求出战收复夏州的事又黄了,看来三哥是真的不太信任自己这个舅舅呀,为啥呢?他琢磨不透,反正他只知道三哥今年动作很大,许多军中的宿将都被挪了位置,有了早前傅潜的教训,大伙对这事倒是没什么看法,只是他如此防范自己舅舅,好像是有些过头了吧。说来也好笑,这位舅舅在大哥和三哥这两个亲外甥面前都不怎么吃香,反倒与自己走的比较近,这可真是让人无奈。

李继隆见自己的话又让赵元俨沉默了,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笑着问道:“你以前不是挺不喜欢高鹏的吗?怎么现在一口一个姐夫叫的那么顺溜?他给你什么好处了?就这千里望?”

赵元俨呵呵一笑:“以前那是不知道他有多大本事,还总以为他不过是个运气不错的奸商罢了。这年前那一场血战,我是真服了再看他练兵的法门,也觉得顺眼了,这不,还特意留了几个他们的一期学员过来帮着练兵嘛。不过就像舅舅你说的,我还是狠不下心来那么玩命的练,看来还是得向姐夫学啊。”

李继隆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性子,该认错的时候就认错,该向人学的时候就向人学。说起来啊,先帝在这方面可就差太多了,要不是他……呵呵,过了,子不言父过,你看我,又过头了,当着你的面说先帝的不是,呵呵,幸亏是你呀,这要是你三哥,还不得治舅舅一个大不敬的罪过?”

赵元俨讪讪一笑:“这有什么?自家人还能不让说话?再说当年你都敢当着爹爹的面说他的不是,如今他都不在了,说两句又能怎么着?”

李继隆笑道:“你还是不明白呀,要真是不能怎么着,舅舅又如何会落到如此田地?”

赵元俨不知说什么才好了,突然看到对面学院内一阵动静,连忙招呼:“舅舅快看又到练队形的时候了,我最爱看啊,老看不够”

李继隆被他一惊一乍的弄的有些措手不及,原以为是他在为自己打岔,可一看这小子满脸凝重的举着千里望动也不动看的入神,摇头笑笑也拿起千里望,这一看马上就入了神,顿时明白了赵元俨为何会说老看不够了。

看了一会,李继隆嘴里喃喃有声:“好横看一条线,竖看一条线,斜看还是一条线一举手一投足,几千人竟然纹丝不差如同一人让人觉得这竟不是几千人,倒像是上万人的阵势尤其是这走路的姿势,让人一看就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提气呀哈哈,我大宋果然复兴有望好,好哇”

好一会儿,迈着正步的几个方队整整齐齐的回了营地,原来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方才只是下操前的队伍练习。李继隆又是一阵赞叹,能把每时每刻都用在训练上,连平日的一举一动都融入了训练,这才叫真正的练到骨子里去了。厉害呀

放下千里望,李继隆愣愣的望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操场低声自语道:“如此看来,这个外甥女婿倒是个人物,值得会一会,过几天就是他们大婚的日子了,我老头子也去凑个热闹吧”

赵元俨正吩咐亲兵准备酒菜上来,邀请舅舅进屋里用饭,闻言笑道:“舅舅,别以为你老人家官大就多了不起,你想去,也得问问人家乐不乐意呀”

李继隆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这叫什么话?我做舅舅的去送嫁还有他说的什么话倒是寿昌出嫁可不比其他几位长公主,去随些什么礼可得用些心思。”

两人此时刚刚落了座,赵元俨给他斟了一杯酒送上,刚好听到这番话,好奇的问道:“说起这事来,我一直想找个明白人请教一下呢。你说三哥也是,他登基之后,几个姐妹都晋了长公主的封号,独独到岚姐这儿就没搭理。原以为是他对岚姐有什么意见呢,可后来又听宫里传出话来,说岚姐在他眼里要紧着呢。可你说这次,岚姐都要尚驸马了,他这儿晋个长公主的封号,居然还用爹爹当年这个寿昌,你说,这不是可寒碜人嘛”

李继隆看着他,手里把玩着那个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突然失笑道:“你这傻小子,倒也有些人情味了只是这回你可弄错了,这次你三哥给你岚姐晋位,没有换封号,那可不是没有新封号,而是不舍得这个封号。”

赵元俨滋的一声干了杯里的酒,一脸不解的笑道:“不就是一个封号嘛,有什么舍得不舍得?难道就找不到一个比它还好的了?寿昌,我觉得这个封号很一般嘛。有什么不舍得?”

李继隆呵呵一笑,干了杯中酒,自己拎过酒壶来又倒上一杯夸道:“好酒这桃花佳酿还真是不同凡响,难怪老张舍得拿相位去换一醉呢。呵呵,小子,这世上有些东西呀,就和这美酒一样,它越陈越香,越老越够味呀”

赵元俨又不明白了,想问个明白又见李继隆那个表情分明就是不愿意多说,喃喃自语道:“没听说过封号这东西也越老越值钱的,寿昌,寿昌,到底有什么好的?倒是听说过秦始皇那枚传国玉玺的几个字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可惜秦朝也是二世而亡。玉玺后来也不知落到谁家手里了,你要是说这个……”他正说笑呢,看到李继隆的表情居然有些异样,心头一惊,失声道:“不会是……那个吧?”

李继隆一言不发,扬脖又干了一杯酒,赞道:“好酒啊”一副完全没听到的样子。

赵元俨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瞪着眼睛思索了半天,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李继隆道:“要真是这样,那高家姐夫可就更了不得啦。嘶,他又那么有钱,想必也不缺什么,送什么人家也不稀罕呐。舅,你说,咱们给他送什么好?”

李继隆微微一笑:“送礼这东西,有时候,不在于它有多贵重,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赵元俨一愣,随即恍然:“我明白了”

高文举明天大婚,大家用票票来祝福一下他吧~

047 春/宵一刻值千金

o47春宵一刻值千金

咸平四年八月初八,岁煞西,日建危,宜嫁娶、祭祀、求嗣、出行,忌造屋、掘井……黄道吉日。

一大早,高文举就被兴奋的吕聪给折腾的差点崩溃。如今的陈州门大街房产已经尽数被高文举收购了,而新的驸马府也就是在这个基础上扩建的,后院更是与高升客栈相通便于互相往来沟通。当然正门已经距离高升的门面有了三里之遥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看着毫无瓜葛的样子。吕聪得知师傅要在今天娶媳妇,提前半个月就来给他暖新房了,整天没事就把自己特意让人制作的爆竹放上一串,今天一大早更是放的收笼不住,反正过了今天留着也都没用了,不如全放了干净,有这玩意在手,高府上下那些随从杂役们对这位和家长关系很奇怪的家伙大是喜欢,无不欢欣雀跃跟着他闹腾。高文举被这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郁闷的不浅,可又无可奈何,心里非常不是滋味,我娶媳妇,怎么他们这么高兴呢?真是奇怪。

有上次王贻永大婚时的经验,高文举自家又没有个老爷子可以坐镇,为了避免出现类似的尴尬,只好自己先出来安顿一番,好在他的手下差不多都有在高升打工的经验,倒不至于出现狗眼看人低的事情,加之如今的高府地盘绝非昔日祁国公府那般落魄,别的不说,地方大着呢,又有皇家学院的教官学员们临时前来帮忙,人手也绰绰有余了。

高文举出门到前院迎宾的门房处查看时,吓了一大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徐重仁、徐重义两位徐大人竟然坐在了帐桌后面客串起了帐房先生,再一看旁边站的那位喝礼的,更夸张,竟然是礼部侍郎寇准倒也挺合他的身份,也是他的本行。可这待遇,无论是谁看了保管都得吓一大跳高文举上前试图劝解几句,好歹换个人,人家寇大人那可是国之重器,怎么能跑到私人婚礼上搞这个呢?结果寇准只一句话就堵回去了,你娶的是长公主,这还不算国之大事,啥事才算得的上?

这个重量级组合让高文举感慨不已,迈步出前门,就着灯光一看,更加吃惊,让在门口那位五大三粗的爷们,正是新晋升的莫州团练使杨延昭杨将军,右边那位则是老熟人,禁军内值班头鲁洪。不用解释,打个招呼之后只好无奈的接受这个豪华阵容。刚想往前面街头去街迎宾的都是啥来头,就见灯光下一个稍稍佝偻的身子到了门前,高文举觉得有些面熟,仔细一瞧,可不就是老安嘛得了,不用问,这是娘家大哥又在玩那一套了,幸亏自己早早迎在门前了,否则又要闹笑话了。

老安不用做影子侍卫之后,虽然表情和身段显得卑微了许多,但表情显然较之前更加明朗了,这个下人的角色起码阳光了些。紧随在他身后的,当然是那位整天神龙见不见尾的楚王殿下了,毫不意外,旁边一个白无须老者,自然就是王继恩大将军了。高文举上前连忙见礼,可让他意外的是,这行人之中竟然还有几个让他根本没想到会出现的人,一个是回京述职的范贻,另一个,自然就是他那个宝贝妹妹慧了。

大喜过望的高文举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一把就把慧抱了起来,开心的不行,却没留意就站在范贻身后还个一脸幽怨的香秀。这也不怪高文举,天还没亮嘛,她又站在黑影处,高文举还以为是个普通下人呢。

情知楚王等人不愿意暴露身份,高文举也便没有向杨延昭引见,直接将大伙领着进了早就安排好的雅间奉上茶点,这时候才认出了香秀,一下子觉得有些尴尬了,这丫头当初可是一直被大伙认为会被他收了房的主啊,自己这一进京,早把人家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怎能想到人家居然不远千里找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本来在男女关系这方面就有些缺乏经验的高文举一时之间头大如斗,为了掩饰心虚,只好一个劲的和慧聊天,问东问西,问了学业又问生活,问完一路上的见闻又扯到了对京城的印象,反正就是不敢和香秀对上一眼。

倒是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的范贻打了个哈哈,将慧接了过去,让高文举赶紧出去招呼其他客人,免得又闹出笑话来。高文举抹了冷汗落荒而逃,出门才想起来,这个范叔,为什么要说个“又”呢?

不过他的疑问转眼就被接踵而来的客人给冲的烟消云散了,李继隆和赵元俨相携而来,高文举不认识李继隆,却和八大王有过一面之缘,能让八大王如此恭敬的人物,他又岂敢怠慢?

后面就是王溥王贻永父子,这算是自家人,来得早也不奇怪,接着来的可都是朝中大佬,一个个平日都是前呼后拥的富贵模样,可今天到这里来一个比一个低调,尤其是在看到两位帐房和赞礼官的模样之后,哪里还敢有丝毫桀骜?再一听广陵郡王赵元俨和太傅李继隆早就到了,众人无不惊出一身冷汗来。这两位爷可是出了名的不喜交际,何曾见过他们二位上谁家去走动过?一下子,许多原本还觉得今天提前来摆个谦卑姿态是否划算的人顿时暗自庆幸了起来,看来和高驸马结交,果然是大有前途浑然不记得自己当初也曾参与过排挤这位大有前途的驸马爷的往事。

过门都是客,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高文举自然不会和这些有意钻营的人一般见识,忙活了半天,宫里钦天监来人了,这回这位钦天正不像上回在祁国公府那般嚣张了,一脸的恭敬,每提出一项来都不忘记询问一下驸马爷有没有什么意见,人家都这样了,驸马爷还能怎么样?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团和气顺顺利利了。

卯时三刻,天色开始放亮,高文举这边祭拜了祖宗,跨马出街,一路浩浩荡荡的向皇宫来了。进了禁宫,随着内侍们的引导,先去拜了太后,见了皇帝,这才轮到去接公主的凤驾。这一通忙活,搞的高文举晕头转向,感觉比前世给人当伴郎还累。

因为新人要在午时正点进自己家门,这里的每一个动作几乎都是掐着点进行的,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稍有延迟就会导致时间上的差错,好不容易忙完了宫里这一套,高文举跨着高头大白马,身上披红挂彩带着迎亲队伍又原路折返。这回的路上,可就不像来之前那般冷清了,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随处都能听到欢呼声,前面开跟那些吹吹打打的皇家乐队被人群影响的一步三顿,可今天这日子却是难得的与民同乐之时,依惯例,他们是不得强行驱逐的,只好拼了老命的用鼓乐来向大伙求情。

好在高文举这边早有准备,大把大把特意为今天准备的喜糖抛洒出去,大伙的注意力马上就被成功转移。这一路上,光是洒出去的喜糖就让许多人咂舌不已。要知道,这种糖果在高升客栈的下属糖果铺子里也可以买得到,可那价格,十文钱一枚平常人家连试的勇气都没有。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们才偶尔会为客人准备一些。可看看今天这手笔,果然是高大财主哇,这排场,可真够气派的光是随了迎接队伍来回拣糖果的孩子们,今天就有许多人拣到的糖果价值是他们父母可能一个月都赚不回来的。高驸马的人气更旺了。

有些百姓看着人家拣了那多好东西,自己跟不上趟挺焦急,关键今天这些东西它意义不同,不只是值不值钱的事,主要还是有个喜庆的意思在里面。这位驸马爷是出了名的武可安邦定国,文才又笑傲士林的大才子、状元郎。他如今又娶的是长公主,可谓喜事让他占全了。这种喜庆劲要是沾不上,这辈子都是个遗憾。于是,有个胆子大些的布铺老板就扯了一匹红布,自己夫妻两口儿亲自出马在街道上做了个围子。

这时候的人还没见过有人玩这一套,倒是高文举对这玩意感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一喜之下连忙招呼人上前使买路钱,当几样喜庆礼外加一袋喜糖。布铺老板两口子高兴的差点跪下磕头,欢喜的连红布也顾不上收,就地一撒手就回去验货了。

有了前面的经验,后面的人也壮着胆子有样学样了。高文举一看,不得了,准备的东西还是不够,看来还是有些低估了自己在群众中间的声望,赶紧招呼人迂回去高升搬救兵,再送些礼物过来应急。这一路,没几步就是一道拦路打劫的,高文举这儿也不推脱,每到一处就是几样礼送上,恭敬的请求人家让道。打劫的打的趾高气扬,被打劫的也是心甘情愿,这场景一下子让京城所有的百姓印在了记忆之中。后来这种场面更是演化成了大宋婚礼上的一种习俗,从此流传了下来。

好不容易接媳妇进了门,正好正午时分,在钦天正和寇准的唱礼中拜过了堂。高文举这才知道,原本皇家拜堂和百姓家的那种还是有些区别的,由于人家女方是公主,皇家贵胄,是不能向平民行大礼的,这中间自然就会有些不一样的法门。不过自家没有双亲在,也免了那番让父母尴尬的局面。

好不容易拜完了堂,便到了闹亲的时节,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新郎倌可不行,只好耐着性子被大伙轮流折腾,一下子灌了不少酒。闹了一阵,突然有人提议,驸马爷不是大才子嘛,如此良辰美景怎么能少了做诗记念一下?大家纷纷应和,意见迅统请驸马爷赋诗一答谢来宾。

高文举这个郁闷啊,不过还是得强颜欢笑,稍稍想了一下,清清嗓子朗声道:“谢天谢地谢诸公,我本无才哪会吟?曾记唐人诗一句……”说到这里顿了下来,一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大伙等了半天也没见动静,终于有人忍不住出声:“哪一句?你倒是快点说呀”又是一片附和。

高文举好像鼓足勇气一般,不好意思的说道:“*宵一刻值千金”

众人先是一片愕然,随即恍然,继而哗然,原来驸马爷这儿是想着洞房呢,也真亏了他能当众说的出口不过人家都这么说了,大家要还是不识趣,是不是就有些太不识相了?

一片嬉笑中,高文举被放进了洞房。

心头一阵狂喜的高文举强忍着兴奋,推门进了洞房,可这一进去,马上傻眼了,怎么洞房里不是应该只有个新娘子么?这多出来的是什么人?

悲崔的,昨夜再度失眠,天亮才睡着,起的很晚,迟了,抱歉抱歉

大家猜猜洞房里多出的是谁?答对有奖哦

感谢书友【安巧儿】的月票支持

感谢【一班人我不告诉他】、【花下_亡魂】、【岭南孤月】三位书友的打赏支持

048周公之礼

o48周公之礼

洞房里,除了凤冠霞帔坐在正中央的寿昌之外,两边各有三位身穿大红喜服的女子,正一个个板着脸漠然的看着高文举。

“啥意思?”高文举觉得头都要炸起来了:“排唐伯虎点秋香啊?那你们起码也穿戴成一样的呀,这明显一眼就能看出谁是谁来,连个脸谱也不戴,一点都不专业嘛。呃,一个个板着脸,难道皇帝哥哥心情好买一送六,你们觉得自己亏了?喂,这算哪一出啊?谁来解释一下?”

一位看起来似乎年长一些的女子起身向着高文举很漠然的施了个礼:“驸马爷,奴婢们是侍候两位的喜娘。”说着依次一点介绍道:“这位是梳妆贵人,这位是端妆贵人,这位是正妆贵人,这位是撒帐贵人,这位是暖帐贵人。”

高文举有些纳闷,喜娘这词能明白,听起来好像是伴娘的意思,可怎么一家伙就来了六个呢?当初上轿的时候也没看仔细,一不心就接了这么多回来,拜堂的时候后面站那么多人他也没留神,怎么一直就跟到这儿来了?要命的是现在人家还不走,这是还等着要礼物呢?呃,好像还没介绍她自己呀,下意识的问道:“你又是哪位?”

那年长喜娘道:“奴婢是赞礼贵人。”

高文举道:“好吧,现在大家都认识了,你们任务完成了,可以走了,谢谢啊,我招呼人给诸位准备些礼物,还请不要推辞的好。”

那赞礼贵人一下急了:“驸马爷慎言”

高文举郁闷了,本身又喝了些酒有点上火:“我慎什么言?拜托各位大婶,这时候了,你们总不能让我撵你们出去吧?麻溜的闪人,我们俩口子还有正经事要做呢,没听钦天监那老倌说,今天适合求嗣嘛?”反正在外面都来一回了,在屋里也不怕人笑话,这时候你们还杵在这儿,这不摆明了要让本驸马飚吗?

赞礼贵人连忙道:“驸马爷长公主殿下乃金枝玉叶,一举一动皆有法度,岂可同民间愚夫愚妇相提并论?还请驸马爷依了规矩”

高文举一听更郁闷,这还油盐不进不过好歹寿昌还在当面,面子多少还是得给一些的,他心的看了一眼眉目含笑的寿昌问道:“晓岚?这是你们姐妹要和我开玩笑?”

寿昌还没回答,赞礼贵人又急了:“驸马爷此时不当与殿下出此失礼之言”

寿昌看着高文举急的抓耳挠腮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连忙捂着嘴笑的枝花乱颤,看的高文举越的心花怒放,心里更痒痒了,刚想上前,却被那几位喜娘齐齐拦住,只听那赞礼贵人道:“驸马爷天家婚姻,言行举止皆有法度,还请驸马爷依了规矩”

高文举很恼火:“那麻烦大婶你把规矩赶紧交待一下。”说完没好气的扯过一张椅子来扑通就坐下了。

那几位喜娘一下傻了眼,赞礼贵人忙道:“驸马爷不忙坐,请先听奴婢赞完了礼。”

高文举就这么在寿昌吃吃的笑声中又被拎了起来,听着那位赞礼贵人一通稀奇古怪有如巫词一般的念叨了一阵,又扯着他在新房中东转西转这边拜那边拜的折腾了半天,弄的高文举一肚子火。

好不容易折腾完了,这才请高文举与寿昌并排坐在床沿上,高文举低声问寿昌:“不是有个盖头吗,怎么不见你顶,这样子一下看着脸了,多没神秘感?”

寿昌又乐了,还没回答,就听那赞礼贵人一声清咳,看来又违礼了。六个喜娘这下一齐出手,各自扶着一篮瓜果向两人远远的投了过来,寿昌连忙一扯高文举,低声道:“快接”

这时候状元郎的好身手一下显出来了,双手连闪,接暗器一样把五人扔过来的东西全接了个准,除了出两人身体范围之外的那些,其余的都被他给拦截了下来,一个都没打到寿昌身上。

赞礼贵人脸都绿了,寿昌又笑着扯了一把高文举,这才让他停了手,原来这东西是要隔三岔五的接几个才行,全接了也不像话。高文举一打量,原来是些栗子、桂圆、大枣、核桃、莲子之类,又有几个造型精美的金钱,又有几个红绳儿结成的同心结,反正花样挺多。

没轮到两位新人说话,那几位喜娘上前动手开始将围在床四周的喜帐放下,同时用一个拂尘摔摔打打,就听那赞礼贵人朗声道:“撒帐东,帘幕深围烛影红。”

几个正忙活的喜娘接口应道:“佳气郁葱永不散,画堂日日是春风。”

高文举悄悄拉过寿昌的手,低声道:“这是干嘛?”

寿昌的手动了动,蚊子般轻声道:“赞礼呀你别说话”

高文举点点头,一转眼就看到赞礼贵人那极不友善的目光,大声道:“干嘛呀,我没说话”寿昌差点又笑的岔了气,狠狠在他手心掐了一把。

那赞礼贵人这时候也无奈了,只求赶紧把仪式进行完,再没敢接这话茬,接着道:“撒帐西,彩带流苏着锦衣。”

那边几位齐声应和:“举案齐眉长厮守,相敬如宾永不离。”

“撒帐南,情投意合乐无边。”

“凉月好风庭户爽,多福多寿永平安。”

“撒帐北,白头偕老山伴水。”

“从今夫唱妇相随,一生一世终无悔。”

…………

听着挺有意思的赞礼,可再有意思这当口也未免有些画蛇添足了,高文举耐着性子等这位大婶东西南北赞了一遍,又上下左右来了一回,听的直犯迷糊,本来就有些上头的酒意越的浓了,醉眼朦胧的看着就坐在身边满脸羞意的寿昌,心里又是一阵冲动,好不容易才耐下性子没再动手动脚。

等啊等啊,不知等了多久,这个撒帐的礼节总算折腾完了,接着几位喜娘又为两人送上了合衾酒,在那位赞礼大婶的指点下,先各饮一杯,然后互换了酒杯,再各饮一杯,第三杯则要喝个交杯酒。当然期间也少不了那位大婶一阵抑扬顿挫的赞诗了。等喝过酒,还要把两只酒杯一正一反的扔到床下,这时候的赞词便成了百年好合。

搞了半天,两只酒杯这样摆出个合的姿势来就可以百年好合了?高文举听得直乐,按着大婶的吩咐将酒杯向床下一掷,这一掷不要紧,居然被他听到了一床下出了一声闷哼。高文举大是诧异,也顾不上理会几位大婶的示意,弯腰撩床围一看,可不有声嘛,床下有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高文举都快崩溃了,床下钻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宝贝徒弟吕聪。吕四少被抓了现行,不但没有丝毫忏悔之意,反而一脸洋洋自得的模样,仔细一瞧,他手上还拿着个文件夹,似乎正在记录什么。高文举劈手夺过一看,上面用眉笔清清楚楚的记录了方才赞礼大婶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高文举很郁闷,拿起文件夹在吕聪头上拍了几下:“我叫你不学好听墙根都听到床下来了,你个臭子……”

吕聪抱头鼠窜:“不关我的事啊,是他们让我来的……”至于是谁,他也来不及指出,高文举也没心思追问,反正轰出去就算完了,挺喜庆个事,也不能闹的太难看不是?

回头一看,几位喜娘根本没什么意外,更郁闷了:“呃,我说几位大婶,我说句话你们就这不合规矩,那不合礼数的,怎么床下钻出个活人来,你们就连句话也没有了?”

寿昌又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高文举一愣,失声道:“不是吧?难道你们都知道他在床下面?”

寿昌点点头接着笑,高文举更诧异了,这几位大婶就算了,你身为当事人,怎么可以如此容忍?不过转眼一想,估计是寿昌有意要最后才揭他,也头释然了:“那你也给我通个气嘛,等到最后才轰这子走,害我还打他两下,他也该打,搞什么不好,非得学人听墙根,还现场记录,这不学坏了嘛”

赞礼大婶好不容易等到高文举静了下来,这才接着道:“请两位新人合衾”

高文举松了口气道:“不容易啊,终于……呃,好了,谢谢几位大婶了,请到外面奉茶”

不过他的好意没一点效果,人家根本就没挪地方,依然分成六个方向直勾勾的看着他俩。

高文举吓一跳:“啥意思?还有手续没办完?那赶紧的呀”

寿昌扯着他的胳膊轻声道:“她们……是要在这里的。”

高文举刚点头想说明白了,突然一愣:“没搞错吧?我们俩洞房,她们就在旁边参观?这也太奔放了些吧?”

寿昌一脸正经的点点头,脸上浮起两片红霞,美艳不可方物,看的高文举心神荡漾不可自持。

可是周围这几位现场观摩的实在是让高文举无法挥,饶是他这等曾无数,心中已然无*之人,依旧对这种事情有些无法接受。

想了想,他还是出言相劝道:“我们这儿不需要几位了,还请几位回避一下。”

赞礼大婶很坚持原则:“驸马爷此请与礼不合。”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高文举大怒:“你执的是哪门子的礼?”

赞礼大婶一脸风平浪静:“周公之礼”

高文举愤然道:“就不能通融一下?”

赞礼大婶态度很坚决:“此乃古礼,几千年了”

高文举扫了一眼寿昌,却见她根本对此没有意见,正一脸笑意看着他在这斗嘴,心里念头一闪:“你说这礼是周公定的?”

大婶点头:“没错”

高文举追问:“你知道周公是谁吗?”

大婶道:“当然知道了,他是周文王的儿子,武王的弟弟。”

高文举双手一击:“那不就结了你这个礼根本就不是周公原来订的那个,你唱的那个举案齐眉是汉朝司马相如的卓文君的典故,周公是周朝的人,早了他一千年怎么会制出这么个礼来呢?你赶紧回去弄清楚到底真正的礼是啥样的再来吧”

几位大婶虽然被他唬了一愣,但是守着两位洞房的立场却丝毫不妥协。任由高文举如何舌绽莲花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为所动。

高文举费了半天劲,终于火了,狠狠一跺脚,一把拉开房门大声喊道:“良辰美景花好月圆霞儿”

屋里连寿昌在内的几位都是一愣,怎么气糊涂了是怎么着?吉祥话也说的这么咬牙切齿?

谢谢【郁闷之死】同学的再度打赏

049新婚燕尔

o49新婚燕尔

当刘霞带着几个姑娘匆匆出现在新房中时,曾经在高升呆过一段的寿昌先明白过来了,什么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花红、柳绿、如花、似玉等等,全是人名,除了最前面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刘霞之外,其他的她多少还都有些印象呢。只是不知道鹏哥喊她们来做什么?比人多么?

几位喜娘不知道驸马爷要玩什么,依旧板着脸一副不相干的模样没有理睬。高文举走到门口招招手让刘霞走到跟前低声道:“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老爷我有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们”

刘霞愕然。高文举一挥手向屋里几位面面相觑的喜娘示意了一下:“看见没?几位客人一脸不高兴,说是咱们家没招呼好她们,现在正在向长公主殿下诉苦呢。你现在让姐妹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请几位大婶到外面喝个痛快。桃花佳酿,每人半斤上说话嗯,交给你了老爷相信你们能行”

刘霞很罕见的捂嘴轻轻一笑:“老爷,便是寻常百姓家新婚也有喜娘赞礼,也要招呼人听床根的……”看来丫头果然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老爷想玩什么花样。

这下轮到高文举傻眼了,搞了半天,这年头就这风俗啊,人家看来都明白,就自己外行。不过这是个原则问题,他实在拉不下脸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现场表演,这种事两个人的时候是一种愉快的享受,人多了……那就是变态他又不男优,说不定被这么多人一围观,会被吓到临阵脱逃,文举就变不举了呢,从此再落个心理阴影……这可太严重了,为了自己的终身性福,绝不能妥协

“哎呀你这丫头,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高文举一脸严肃的看着刘霞等人:“老爷的幸福就靠你们几个了。解决了这个难题,老爷我帮你们每人找一个如意郎君再由得你们自己挑一份嫁妆”

刘霞噗嗤一笑,又低声道:“老爷,人家可是宫里的贵人呢,要是回头去陛下那儿告您的状怎么办?”

高文举竖起两根手指:“第一方案,每人半斤酒,明天大家就当啥事没生过。第二方案,你们负责给她们每人灌半斤酒。明天告诉宫里的人,这几位在酒席上喝醉了,根本没来赞礼。由她们先选”

刘霞瞪大了眼睛:“真的?不会有什么……”

高文举向旁边轻轻退开一步,一摆头:“执行命令”

刘霞下意识的双脚一并:“是”转头一招呼:“姐妹们,上”

谢玉英是人际关系的行家,经她调教出来的姑娘何来等闲之辈?几位喜娘哪里经得住这般软磨硬泡?又有刘霞这个看起来文弱实则下手黑的看不得的高手在其中,第一下被降伏的就是赞礼贵人,刘霞轻轻一揽就让她连声也说不出来浑身软了,被花好和月圆左右一拖,半扶半拖的扯出了门。其他五位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到领就这么出去了,还以为就可以一同离去了,原本因为受到约束而板的紧崩崩的表情这下也缓和了几分,与几位姑娘和和气气的一同走了出去。

“我滴神亚”高文举看着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口子,长叹一声,赶紧关了门。嘿嘿一笑,走回床边坐下,拉起寿昌的手来道:“总算老天不负我今天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寿昌红着脸笑道:“鹏哥,你把她们都赶走了,谁……谁……”谁了半天也没个下文。

高文举想了想道:“你们皇家人习惯了被人侍候,我不行。再说这事,好像也不需要别人帮忙吧?”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害臊。

寿昌掩口笑道:“你呀”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回身爬上了床,几下到了床头,伸出手在枕头附近摸索了起来。

高文举看的热血沸腾,搓着手喃喃道:“皇家教育果然不同,太开放了,太主动了,太……喜欢了”甩掉脚上两只靴子,一个虎扑就上了床,就觉得腰下一疼。

“我顶你个肺”从腰下摸出个核桃来,狠狠向地上一抛,怎么就忘了刚才扔了一床的这玩意呢,太大意了。等高文举扫了半天床,再回过头来时,就见寿昌埋着头鸵鸟一样趴在枕头那儿动也不动。这算什么?yin*吗?嘿嘿。

“你看什么呢,这么认真?”高文举促狭的从背手揽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寿昌埋着脸不回头,轻轻的从枕头下拿出个物事来递给他,闪电般的将手缩了回去。

高文举很好奇,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卷象牙雕刻的图案,仔细一瞧,一下子愣了:“我滴个乖乖,还有这东西?”

原来,看来应该属于婚前教育系列的东西。不过这上面的图案对高文举来讲吸引并不是非常大,反倒是这东西的做工让他很动心,到底是皇家用品,人家这做工,比起颜山他媳妇来可是要高明几分的。

寿昌等了半天也没见高文举有动静,只听见他喃喃的嘟囔着什么。反正两人早就搂搂抱抱的有过肌肤之亲了,想了想,鼓足勇气转过身来想打量一下,结果猛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脸坏笑的高文举。

“呀”寿昌顿时羞不可抑,双手向前一推:“你这人”

“哈哈”高文举大笑:“娘子,你就从了我吧”

…………

这一夜,说不尽的温柔缠绵(要仔细说桃源该被河蟹了)。高文举难得的睡到了日上三杆,一睁眼,身边已经空荡荡的了。

“晓岚寿昌宝贝老婆媳妇亲爱的”高文举躺在床上扯着嗓子乱喊,可惜没见动静,只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想是有人在外面等候,听到他的声音去叫人了吧。不一会儿,寿昌匆匆跑了进来,一瞧他这模样笑着来了个蹲礼眨着眼柔声道:“老爷早,妾身给老爷更衣”轻轻坐在他旁边,果然给他穿起了衣服。

“呵呵。”被寿昌毛手毛脚占了几下便宜之后,高文举三下五除二套上了衣服:“这新婚燕尔的,你怎么起那么早?我听人说女儿家那啥……不是不太方便么,你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寿昌红着脸打了他一下笑道:“还不是你昨晚把那几位喜娘都给灌醉了,一大早就在房门外求饶呢。人家是去替你收拾烂摊子,也不知道心疼人家”

高文举将她揽在怀里,贪婪的吸了一口气:“疼,怎么不疼,比你自己都疼……呃,你坐着,我去给你做早餐去”

刚跳下床,就被寿昌扯了回来:“都这时候了,还做什么早餐?我让人送过来了。等着,我去给你取水洗漱。”

“不是吧?”高文举呵呵直笑:“让你给我打水?几位哥哥不要我命,老天爷也会降天雷活劈了我的。太造孽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寿昌嘻嘻一笑:“你放心才没人说你什么,三哥昨天送轿前还叮咛我说,文举早失怙恃,没人疼爱,以后一定要多多照顾,切忌不可自恃身世有失妇道。听听倒像他是你哥一样我呀,现在是认命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就满山走。我才不稀罕这个什么公主的封号呢,我要做高夫人老爷稍等,妾身去去就来”

高文举一下子觉得幸福来的太快,有些晕头转向,坐在床沿连动也动不了。任由寿昌拿条毛巾在他脸上一通涂抹,又抓起他的手来反复擦拭。终于将高文举从幸福的失魂落魄状态擦了回来,看来这丫头根本就没有什么侍候人的经验,有心是真的,不过这效果嘛……还是自己洗的好。

高文举一边洗漱,一边问道:“你们皇家嫁女还真有这习俗……我是说就夜里还得几位喜娘陪在旁边,那个,观礼?”

寿昌抿嘴笑了笑道:“当然了,本来在大婚前钦天监和礼部官员要和你讲礼的。不过三哥说学院那边忙的脱不开身,就没让他们去找你。不然怎会闹昨夜那大的笑话?天也听床的被你赶出去不算,连喜娘也被轰走了。这就是不讲礼的下场”

高文举扔下毛巾,嘿嘿一笑:“原来不讲礼是这么来的呀这个礼还真是,不讲也罢,那玩意也太难为情了哎,那几位喜娘酒醒没?”

寿昌这回笑出了声:“你呀,没见过你这么坏的赞礼贵人好歹也是宫里一号人物呢,被你那些良辰美景硬灌的迷迷糊糊,天亮才想起来,跑来新房又被几个丫头硬挡着不让过来,只好在窗外哭哭啼啼,若非我出去劝解几句,恐怕真要闹的太后那里去了。”

高文举笑道:“闹呗现在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怕她闹”

寿昌攥起粉拳来轻轻捶他一下:“德行快吃点东西,一会大哥就过来了。”

高文举一愣:“啊?怎么皇家嫁女也要接回门?”

寿昌推他一把:“哎呀不是啦,接回门也不用大哥来。你赶紧的,大哥是有事要和你说”说着起身吩咐外面送早饭的丫环将东西摆进房间。

高文举坐下来兀自不解:“啥事这么紧张,要今天来说?”

寿昌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听德才说,好像是和赵保吉有关,嗯,就是李继迁”

高文举下意识的点点头,突然猛一惊:“李继迁又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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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国事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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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举这么紧张李继迁造反,并不是因为对国事如此上心,而是他知道一个很要命的事情,赵元佐是个很明白事情轻重缓急的人,能在自己大婚次日就跑来说这事,肯定是十万火急了,而且肯定也和他有关。这么说起来,这蜜月可真是危险了。这么一算,李继迁就真的应该千刀万剐了你打劫粮草,抢地盘都无所谓,你别折腾本驸马呀,这儿还等着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呢。

“行啦,别嘟囔了。”寿昌又盛了一碗粥递给他:“国事比家事紧要如今你也是皇家人了,这国家大事,也是自家的家事啦”

高文举连忙点头称是:“还是媳妇你觉悟高老公要向你学习,我不好,我检讨”呼噜呼噜喝起粥来。

寿昌早起已经换下了那身大红的礼服,如今浑然是一副居家妇人的模样,双手托着粉腮盯着高文举,两眼忽闪忽闪的眨个不停,等着高文举放下粥碗才说话:“鹏哥,我听香秀说,慧那套衣服是你给放的样儿?好漂亮哦。能不能给我也做两身?”

听到香秀两个字,高文举就有些懵,寿昌后面的话他也没怎么听明白,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啊?什么,什么衣服?”

寿昌一脸微笑的看着他:“就是慧那些衣服啊,从上到下一体的裙子,袖子和裙子分开,我觉得很好看,你让香秀给我也做几身吧”

高文举伸手在她额头按了一下:“臭丫头,把话说清楚”

寿昌咯咯娇笑,起身走到他身后揽着他道:“你呀害人家姑娘在家等的望眼欲穿,就这么的娶了公主攀高枝了,害人家姑娘千里寻夫你倒好,有了新人忘旧人没良心”

高文举郁闷了:“大姐,呃,姐,呃,不对,媳妇啊,说话可得凭良心啊。香秀和我,那纯粹是主仆关系,我俩之间那是清清白白……呸这玩意咋好像越描越黑呢?哎,不管了,她爱咋想咋想去,回头就打她回去,要不然就……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吧”

寿昌将头绕过他的头顶,倒下来与他对视一下,笑着打了一拳:“好啦还真把妾身当妒妇啦人家姑娘也跟了你十几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功吧你就寻个好日子收了房吧,也省的落人话柄你没见人家姑娘早上看到我的那个模样,真是我见犹怜,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高文举很尴尬,貌似这种事实在是他的弱项,幸好这时候刘霞来通报,有位赵惟吉公子前来拜访,说是有要紧的事要和老爷说。高文举差点就要喊楚王万岁了,在寿昌促狭的眼神和低笑声中落荒而逃。

“李继迁反了?”见到赵元佐,高文举根本就没客气,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赵元佐一脸凝重的点头道:“事情比预料的要严重的多。”

高文举道:“要我做什么?”

赵元佐一愣,随即哑然失笑,用手指虚点两下:“你呀你怎么就知道是要让你做什么的?我就不能只是来问问吗?”

高文举笑道:“大家自己兄弟,你就别来这套虚的了。要只是问个话,何必要赶到这时候?肯定大婚前就问了。”

赵元佐收敛了笑容,摆摆手向侍立在一旁的赵德才示意了一下,赵德才恭敬的取出一只圆筒来抽出其中的地图,轻轻展开在桌上,退后两步。

赵元佐随即对赵德才道:“你不是很久没见丫头了么?趁现在有空,去看看吧,以后没了大内那般约束,就常来走动走动。”赵德才脸上一喜,转身离去找寿昌了。

高文举看着地图上红绿蓝黑几个大箭头,下意识的将注意力集中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除了契丹和定难五州之外,那个触目惊心的大红箭头,居然在蜀中的成都

“成都出什么事了?”高文举很震惊,前次蜀地二次叛乱,好不容易才清剿镇压下去,这才安宁了几天呀,难道李顺还没死?这家伙可真成打不死的强了

赵元佐摇摇头:“这次不是李顺。是咱们自家人造反了”

高文举静待下文。赵元佐叹息一声道:“张乖崖离蜀之前曾上表,说牛冕非抚众之才,请朝廷另择贤能。可满朝上下,竟众口一辞,觉得非此人莫属,甚至还有质疑张咏此举是不原离蜀打算割地为王的。结果,你看看,两月不到自家的兵马,居然就被逼反了”

高文举哑然:“不是说那个符昭寿出身军伍世家,颇有大将之风吗?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赵元佐狠狠一砸桌面:“我们都被这厮骗了张咏在蜀时,他惧于张公威严,战战兢兢凡事无不尽心尽力。张公这一走,牛冕来了,那牛冕是个什么货色?连头蠢驴都比不上的书呆子而已除了吃喝玩乐,屁事也不晓得。半个月不到,先得了符昭寿送上的两个黄花闺女,就连他爹是谁也不记得了,如何还镇得住他”

高文举一愣:“这么说,是符昭寿反了?”

赵元佐颓然落座:“要是他反了,还不至于搞的如此狼狈此人真是死不足惜也不知道他哪里出了毛病,喜欢上了蜀绣,一天到晚纵兵抢掠,搞的民间怨言四起。而这还不算,他手下有两位都虞候分统,董福和王均来。董福严谨,他的兵纪律严明,行为规范,大得符昭寿之心。而王均则稍差一些,他出身本就低一些,喜欢和部下打成一团,经常和手下一起喝酒赌博,军纪自然涣散许多。

如此一来,符昭寿就给两位副将手下的兵分了等级,把董福手下的人当成上等兵,一切供给优先,尤其是衣甲穿戴,打扮的神气活现。而王均那些痞子兵,就只能捡人家剩下的,反正己经烂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去了。这本是一直以来他自家的事,可不知道符昭寿又犯了什么病,七月十四,蜀地有个鬼节,他拉着自己的两支大兵做军演,结果一下子把两部的差别亮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这就出事了”

说到这里,赵元佐喝了一杯酒,才又接着道:“军演结束后,正好那个新到任的四川(咸平三年末,分蜀地为四路,从此称这四川)转运使张适送了军需到了益州,这些大爷们就聚在一起去喝酒作乐了。可也不知道符昭寿哪里犯了浑,居然独自一人带了几个亲兵跑去城外散心,却正好碰上了张均那些叫花子一样的部下。这些人一看符昭寿就红了眼,话也不原多说上去就把他给剁了”

“啊?”高文举听的张口结舌:“符昭寿,就这么死了?那……这造反的事是谁牵的头?”

“嘿嘿。”赵元佐苦笑道:“军报送来,连我都觉得匪夷所思。这些花子兵杀了主帅,回身就抢了军械库,先把自己打扮的比董福那些兵还好看,这才慢悠悠的上街四处寻那些官老爷们的不是。等牛冕他们得了消息时,这时候,这些花子兵的当家张均却还和牛冕他们在一起喝酒呢。兵乱消息传来,牛冕和张适当时就跑了。只剩下董福、张均还有监军王铎在城中了。王铎没跑成,就拿张均撒气,非说是他的兵,现在造反了就得让他去解决。结果张均倒是去了,可他一转身就当了叛军的头领,几下就把这些乱兵整合了起来,纠集了近五千人这下好,有了打头的,事就好办了。张均先带兵把王铎捉起来点了天灯董福装死才逃过一劫,费尽辛苦才把消息送到京城。”

高文举听的咂舌不已,这他祖母的,也太刺激了些吧感觉还真是很奇怪呢,好像叛乱搞的也太随意了些吧?兵变弄得像是即兴表演,杀了人砍了主帅之后还乱轰轰呢,这儿就硬逼着给人送上个领去然后再让他带人来把自己当灯笼点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赵元佐苦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很疯狂?都说我是个疯子,可和这些人比起来,我还真觉得自己挺正常。你说这些人,哪个不是疯子呢?符昭寿是不是?牛冕是不是?歌舞升平,饱食终日,把张乖崖辛苦经营了一年的地方一把火就烧了个干净这些人算不算是疯子?”

高文举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问道:“那接下来要弟怎么做?”

赵元佐摇摇头:“不是要你怎么做,蜀地叛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那儿一乱,朝里就已经征了八千禁军,由户部使雷有终挂帅,李惠、石普、李守伦辅之,其次又就近调了上官正、李继昌、高继勋、王阮四路距离最近的兵马协助。如今应该已经接上了仗,想来平复也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户部使?”高文举一愣:“文官挂帅?行不行呀?”

赵元佐笑笑道:“可别看雷有终,他虽是文官,却也行伍多年,经验很丰富。再加上为防蜀地变故,周边布置颇多,此次若非自家造反拖延了战机,恐怕早就平复了。”

高文举终究觉得有些不太妥当,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尤其从名义上来讲,他自己也是个文官。只好默默的坐下来接着等下文,既然此事已经有了着落,老大来找自己,肯定还是有别的事的,总不会是来向他通报军情的吧。

果然,赵元佐稍待了片刻之后道:“我来找你,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西北李继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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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临危受命

o51临危受命

“李继迁”高文举点头,一早就知道他是为这个来的:“他又造反?这哥们也不嫌烦,今天顺了明天又反,不是让张相去那边镇着了吗?怎么没效果?”

赵元佐叹了口气:“说来可真是……原以为张相的资历足够镇着了,可他毕竟管的地方太大,诸般事务无法事事亲为,而那个抓着兵权的杨琼……”狠狠拍了一把桌子道:“这个杨琼,简直就是第二个傅潜”

高文举连忙斟上一杯酒,示意老大压压气。赵元佐闷头干掉,气呼呼道:“年前李继迁一边来贡马,一边在北后打劫粮草,他就按兵不动,声称党项人已有言和之意,此举必是宵所为,为免伤了大局不曾兵。好,张浦回去之后也不知道如何劝的,总之是摆了个姿态过来,但粮草还是没有归还。张相到后,依了朝廷的要求民夫欲在绥州(今天陕西绥德一带)筑城,结果他那里也不配合,闹的最后城也没筑成。可如今,经过李继迁这二十年来的不断蚕食,灵州便只剩下了清远军城互为呼应。这李继迁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得来消息,便在益州大乱的同时,突然倾巢而出猛攻清远军。清远军城若失,灵州便彻底的断了与我方的联系,完全的沦为一片飞地李继迁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对的灵州而去的”

高文举比划了一下地图,地图上,从清远军一路向南大宋境内,环州、庆州、西边的镇戎军、东边的保安军:“这不都有咱们的兵马吗?若是尽起三路兵马合而击之,李继迁还不有来无回?”

赵元佐苦笑一声道:“说是那么一说,可你知道杨琼是怎么做的?整整一个月他最后终于派兵了,可一共就了六百人”

高文举差点瞪掉了眼珠子:“六百人?够不够给人塞牙缝的?”

赵元佐摇头道:“无论如何,六百人全军覆没也没能挡住清远军之失。如今想来,恐怕清远军已落敌手。只怕再救也来不及了。”

高文举道:“那大哥的意思?”

赵元佐道:“清远军救不及了,可灵州总还是得保呀。灵州,已是我朝最后一块养马之地了。若灵州陷入敌手,日后我大宋必将再无战马可用。到那时,无论是契丹人还是党项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来我境内招摇,而我们就只能干看了。与骑兵野战,若使步兵出击,只有死路一条哇”

高文举心里一惊,再看地图时,印象中,灵州这一片后来似乎果然成了西夏国的地盘。难怪两宋的部队后来战斗力那么低,这和缺少战马有很直接的关系。这样看起来,灵州果然不容有失啊。

赵元佐道:“这个杨琼,给朝廷上的军报还说是唯恐后方有失你看看他的位置他的人还在宁州离庆州还有百余里担心后方?后方有谁能对他形成威胁?分明就是学了傅潜的样”

高文举轻轻摇了摇头:“或许,他是担心朝廷呢?”

赵元佐苦笑道:“也就是你敢说这话。唉其实大伙心里都明白,他这分明就是给朝廷摆样子,傅潜的下场就摆在眼前,若是他兵的话,老巢被接手,到了清远军灵州一带又成了客军,自然会变成无源之水,只能被朝廷左右。这老混帐还是想着要割地为王呀”

高文举道:“那大哥你是想……?”

赵元佐道:“其实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可……眼下,实在是无人可解如此难题呀”

高文举一下福灵心至,脱口道:“大哥不是想让我再来一次吧?”

赵元佐无奈的向椅背上软软一靠:“我就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

高文举道:“不是兄弟我不愿意拼命,可你看杨琼现在的行止,分明就是已经吸取了傅潜的教训,以弟眼下这能耐,估计连见人家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是见着了,他肯定也会严加防范的,如何能得了手?这种事实在是……”

赵元佐道:“要不怎么赶在今天来和你说事呢。据我的线报,杨琼在京城的眼线盯你可是盯的最紧的。想来的确是很害怕你又对他来那么一家伙。如今你不是大婚了嘛,他肯定以为你如今正在温柔窝里享福呢,要是……”

高文举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大哥,你也不想你妹妹刚嫁人就守寡吧这玩笑也开的太大了。就算兄弟我今天就出,可京城离宁州还一千多里呢,等赶过去,人家一声令下就前功尽弃了。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哪里还轮得到我动手?”

赵元佐喟然长叹:“看来,我们终归是要丢了灵州了。李继迁此次来犯,是因为他与契丹那个造反了的萧胡辇达成了攻守同盟,不必再挂念后方。可我们……唉”

高文举哑然,难怪早前连婚前演礼都不让人来打扰自己,原来是为了迷惑杨琼的人呀。那今天赵元佐此来,自然是势在必得了。回想一下自己印象中的历史,灵州不知是何时丢的,但最终被西夏人收入囊中是铁一般的事实。而宋朝自此再无马可用,原本就不怎么强的军力一落千丈,后来甚至被披着野猪皮的女真人赶到长江南边去了。再后来,碰上以骑兵战术纵横天下的蒙古人,更是有如砧板上的肉一样被割了个支离破碎。

“崖山以后,再无中国。”高文举嘴里喃喃念诵了一句后世争议极大的论断,默默思索,难道真的要再看这种悲剧生吗?心里一横,他祖母的年前那一次都了狠心要改变现状了,怎么一夜缠绵就让人斗志全消了呢?看来这温柔乡的确误人不浅平心而论,十几万大军的主帅杨琼,以眼下军队的战斗力和防守能力,将他活捉了来也不是不可能。为何赵元佐一提起来自己就忙着推脱呢?看来再狂热的漏*点也招不住一夜缠绵的打磨啊,难怪以前有从此君王不早朝这种说法呢。嗯,来一回不容易,富贵险中求,何况帮助大宋走出困境还只是自己的一步棋而已,因为这点困难就裹足不前,实在不应该。

“你打算让谁去接替他?”高文举终于开了口,见赵元佐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提醒他道:“我是说杨琼,拿下他之后,由谁来统领大局?”

赵元佐面色一喜,连忙应道:“殿前都指挥使王”说完还不忘补充一句:“自己人,信的过”

那可不嘛,这位子,以前太祖的势力,绝对的根正苗红,要是连他也信不过,恐怕就真的没人可用了。

高文举一咬牙:“我去不过家里的事,你去跟晓岚解释,还有,你得找个差不离的人扮着我,每天在人前露一脸。好让我这里行动更机密些。只要有三天时间,差不多就能解决了。”说着叹口气道:“成不成的,三天时间,也该见分晓了。”

赵元佐一拍桌子:“我就知道这世上没有你办不成的事你放心吧,丫头那里我来劝解,皇家子弟,这种事应该能理解的。还有,王将军那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你这儿话了,你看我怎么给他回话?”

靠早就下好套了,现在还跑来卖人情碰上这么个大舅子真是前世……呃,祖上无德高文举一脸无奈:“事不宜迟,若是你那边安顿好了,我们今晚就出”

赵元佐从怀里摸了几下,递过来个黄绢:“老规矩,秘旨。”

高文举还能说什么,接过来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就塞靴筒里了,也不管赵元佐脸上那股哭笑不得的表情,他故意的起身做他手势:“我去点几个随从,家属那边的事,交给你了反正只要我媳妇一个不乐意,我马上撂挑子不干天大地天,媳妇最大”说完开门就走。

赵元佐瞠目结舌的望着他的背景,嘴里喃喃自语:“天大地天,媳妇最大?呵呵,丫头,你拣到宝了嘿嘿,我也拣到宝了老三呀,这个宝贝我是帮你找到了,但愿你能用好好用啊。”

…………

寿昌那里虽然表情有些幽怨,但皇家子女,就像赵元佐说的那样,国事家事哪头重还是分的很清楚的,只是很温柔的劝了几句就由了爱郎去冒险了。化妆成高文举陪同寿昌人前亮相的,自然是赵德才了,高文举虽然弄不清楚她的身份,但很肯定她绝对不是男人,不用操心头上帽子的颜色问题。

掩护行动先一步动,正午时分,赵德才扮成高文举的模样大摇大摆的陪着寿昌进宫面圣,回门去了,按惯例,她们会在宫中住一夜,次日才会返回。

与此同时,高文举在开封府里整顿队伍,盘点装备,再次讨论行动计划等等。为了出点胸口那股恶气,年近六十的老将王被他打扮成了管家模样,刘霞化妆成随行的丫环,再点了十几个身手比较好的随从,黄昏之际,悄没声息的出了城,一路向西迤逦而行。

天气炎热,晚间赶路的行人商队也不在少数。一行人也未曾引起别人的注意,从开封府出,经新郑门出京城,夜幕降临时,一行人已到了百里外的京城边界官驿。进官驿之后,高文举命令将所有车驾等物尽行留下,所有人单人快马连夜赶路。

目标,千里之外的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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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形势严峻

o52形势严峻

为了照顾老将王,夜里每两个时辰便会停下来打个尖,吃点东西再缓缓走上一阵,同时度也较年前赶赴遂城时慢了许多。天亮之后,一行人才赶出五百里左右,为免多生事端,也不曾住店,寻了个僻静之处,用行军帐篷在个山谷附近扎了营。二十人左右的队伍倒也不显得有多扎眼。白天天气炎热,的确也不适合赶路,睡觉倒挺合适。

王此次前来,点名带了两个随从,而两个高文举都认识,因为这两个家伙是教导营的第一期学员。一个叫张英,另一个叫孙密。这个安排大家倒都没意见,一是这两位以前就是王的老部下,他信的过。二来这两位又与高文举有过交集,也属于信得过单位。再者他俩受的训也差不多够的上高文举的要求。

太阳未冒红之前,十几座大帐篷就扎了起来,几位随从分了岗执勤放马,高文举和老将军在主帐中聊了一会便各自歇息了。

老将王看着一转眼就进入梦乡的高文举,不由的大是赞赏,到底是官家看上的人啊,看看人家这作派,这行事度,一丝一毫的繁文缛节都没有,所有的命令要求应答之类都是言简意赅,绝无半个多余的字眼。还有他们用的这些器具,无一不是老头前所未见的新奇玩意,连吃的东西也那么古怪,那么干巴巴的一坨,用热水一冲怎么就有了肉粥的香味了呢?吃起来又滑口又解馋,还不耽误功夫,这个驸马爷,还真是与众不同不经意间,老头就对此行的信心大大增加了。对于官家秘令自己独赴宁州大营的无奈和怨念也淡了许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黄昏的时候,大家难得的吃了一回野味,却是白日几个站岗的家伙一时兴起顺手打来的,这时节的兔子山羊之类的,正是秋日肉肥的时候,吃起来正对胃口。一顿饭吃的老将眉开眼笑,连呼快活,说道自己几十年都不曾有过如此尽兴过了,自打身份高贵些之后,以前的那些乐趣竟然都享用不成了,多少让人心里有些遗憾,今天可算是解了馋了。重要的是,这些家伙烤出来的东西比他自己年轻时候弄的那玩意好吃多了。

吃过东西,继续上路。这一次就相对好一些了,一夜无话,赶在天亮后不久,便已经到了邠州城下。邠州有张齐贤亲自坐镇,自然没有什么风险,一行人顺顺利利的寻到了这位名字长的离谱的三军安抚经略使,前任相公张齐贤。

张齐贤可算是把救星盼来了,一问是连夜赶的路,哪敢怠慢,赶紧招呼上酒菜,安顿住房。

一落坐,高文举先从怀里摸出个扁扁的银酒壶来递上:“前次子无意,使相公受此磨难,罪过非这是子特意为相公带来的改良美酒,算是一点心意,还请相公笑纳”

张齐贤哈哈大笑:“无妨无妨原是老朽自己贪杯招祸,怨不得高大人。嗯,高大人千里迢迢一路急驰,还不忘给我这老头子捎瓶美酒来,已是喜出望外,老朽又岂敢再有抱怨?”

说着就接过了酒壶,熟门熟路的拧开壶盖,深深的嗅了一口,又心的抿了一口,赶紧又盖上笑道:“好酒啊,这回老朽可得悠着些了……倒不是怕再被贬了官,实在是,高大人你也忒气,这一瓶,二三两的样子,容不得糟践啊”

众人大笑,只这一句话就将双方的关系拉近不少,一时便生出自家人的感觉来。用过饭,安排大家去歇息,王、高文举和张齐贤三人齐聚议事厅对着沙盘研究现在的局势,制定行动方案。

“清远军,丢了”这是张齐贤对现状的总结。

杨琼不是没兵,后来又了三千兵,由严州刺史李让率队去解救清远军,可惜他们还没到,清远军就丢了。因为李继迁这次,真的玩了命他了五万大军,自己和儿子李德明都在军中,一照面就是拼命的架势,一个的清远军城哪里经得住这般狂攻?只坚持了九天就被打破了。而此时,杨琼终于向前动了,他带着六万大军晃悠悠的到了庆州,可是一听说清远军失守,又停了下来,如今正在庆州打尖住店呢,还好因为他这里大军压了过来,李继迁也没敢贸然再向西进,而是停在了清远军城,等着事态进一步明朗。

王指着沙盘上的清远军和灵州一带的地形道:“张相、高大人,你们来看,如果李继迁意图西进攻打灵州,以裴济(灵州刺史)的能力,守上个把月不是难事,若是尽起六万大军从东面保安、环州、镇戎三路齐头并进,必可将此獠一举拿下,就算不能让他血本无归,也必定能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张齐贤点头道:“老朽对杨将军的调令也是这般请求,只是……唉”有心无力之态在两人面前一展无遗。

高文举注意到,老头说到对杨琼的命令时,用了个“请求”的词,要知道,两人之间,张齐贤才是主管,杨琼只是副手啊,怎么闹成这样子呢?看来老头的命令在人家那儿不大好使啊这么看来,杨琼带兵去庆州,不过是摆了个样子而已,若是他真的抓住战机,这时候估计已经接上火了。哪里还用得着老头这么愁?。难怪大舅哥这么无奈,想出这种主意来。

如此看来,取而代之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了。

高文举托着下巴想了想问道:“军中的中级将领中,有多少可靠人选?”

张齐贤道:“定州刺史李让算一个,还有几个,不过如今在杨琼那儿说不上话。”

难怪李让带了三千兵去救急了,敢情又是个送死的任务。

“你那个副手,就那个什么知制诰梁灏现在在哪呢?”高文举记得当初的邸抄上有这么个人。

张齐贤苦笑道:“梁大人只是个负责文案的官员,军中之事哪里插得上嘴?”

高文举无语,你折腾半天,要是军下下全都是人家杨琼的人,就算是换个主帅,那也解决不了问题呀。当初拿下傅潜,那是有秦翰范廷昭张昭远他们做底气的,可这里人家铁桶一般,如果中层将领全是一个德行,你干掉主帅有个屁用不过是让王和老张做一对难兄难弟罢了。这回,两位大舅哥可真是给自己出了个无解的难题呀。

王突然道:“在末将来之前,官家已经了一万大军,由张凝和秦翰率领,向银州进了,估计这时候已经驻进银州城了。若是顺利,他们会迅对夏州起攻击,这样的话,李继迁后院起火,他多少得顾忌着些,只要他军心一乱,灵州自然可保不失,我们抓住时机,一举将清远军城收复随后来个关门打狗,将李继迁父子生擒于宥州和夏州之间”

哦,张凝现在升官了,成了高阳关副部署,如今契丹人自顾不暇,终于让他们从北边抽出手来了。有他和秦翰在,估计这事靠谱。只是这两位再热血也远水解不了近渴呀,以李继迁和大宋闹腾了近二十年的经验来看,他能那么乖乖的让你关上门?再说杨琼到底为什么拥兵不前,现在谁也弄不清楚,若是此人与李继迁有勾结呢?

“保安军这里,是谁在主事?”高文举指着沙盘上位置很独特的一个突出宋境,孤零零像个尖嘴一样的保安军城问道。

“是曹玮。曹帅的二公子。”张齐贤解释道:“虽然入伍时间不长,但的确是个好汉子。只是,他手上只有五千人,不见得能起多大用啊。”

“嗯。只要是自己人,靠得住就行。”高文举点头道:“如果咱们此行事有不谐,就得靠曹二公子这条道撤退了。”

王一听,有些郁闷了:“高大人,未虑胜,先虑败,实乃为将者之大忌为人臣者,国难当头,自当奋不顾身,血战到底以报国恩,男子汉大丈夫,死则死矣,何来那许多后顾之忧?”

高文举哑然,难怪人家让老头一个人来,他就这么来了,敢情是个老愤青呀,不由失笑道:“好我的王将军,我且问你,若是你死可解国难,死就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可若是你死了,啥问题都解决不了,你死了又能如何?你让官家那殷勤的希望又要去何入着落?你得先保证自己不被人家消灭,然后才谈得上建功立业你连命都不要了,还怎么去解救灵州,怎么收复清远军?”

王被问的一愣一愣,但他毕竟不是愣头青,很快就明白了高文举的意思,人家这是万全之策,图的是达成任务,而不像自己这般,只顾埋头傻冲,成不成功去他娘的

张齐贤也乐了:“你个老东西怎得如此沉不住气亏你如今也是一方统帅,这要真的遇上大战,你怎么办?莫不成你自己挽了袖子冲锋陷阵与敌拼命么?还真就是个当先锋的料”

王讪讪的笑笑,不再言语了,看来他还是很能接受批评的,这一点倒也挺好。

高文举见他不再有异议了,伸手向着环州大营一指:“咱们就去会一会这位杨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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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 假圣旨

053假圣旨

“什么?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去环州?”一听高文举的计划,居然是亮明身份去见杨琼。别说张齐贤了,王超都吓一跳:“官家交待咱们如此保密而来,不就是为了出其不意一举将其拿下么?高大人这计划,未免太不妥当,若是一不小心,激起兵变,却当如何是好?”

张齐贤也是这看法:“倘若那杨琼真有不轨之意,一时发作起来,两位大人的安危堪忧啊”

高文举一摆手:“两位大人请听晚辈一言。咱们此来,目的可不纯粹是为了对付一个杨琼。最主要的目的,乃是解救灵州,收复清远军,歼灭来犯之敌没错,我们出奇兵突袭,拿下杨琼的可能性大的多,而且对我们本身而言也安全的多。可两位想过没有,倘若信安军上下已经被杨琼经营成铁板一块,我们拿了人,又能如何呢?就算换上王将军顶了杨琼,还不是和张相你老人家一样终究沦为摆设?”

两人默然,不得不承认高文举一语击中要害,要真的是那种情况,你换了杨琼依旧与事无补啊。可是,高文举这法儿也太过冒险了些吧。两人一时面色都浮起了担忧之态。

高文举笑笑道:“两位大人且莫着急,先听晚辈把计划说完再来研究可行性大不大。如果真的困难太大,咱们就另想他法,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嘛不是有那么名话么,办法总是会比困难多的”

张齐贤品着高文举最后的话头,点了点头:“如此,便请高大人示下。”

高文举便将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并分析了其中每一步的风险和困难。随后向两人拱拱手道:“此计若成,则可一举将所有隐患清除干净。虽然风险大了些,但收益也大呀否则,我们空拿到一个副都部署的头衔,能起个甚用?张相还是正部署呢,不一样被架空当成摆设了?再者说了,咱们亮身份也有个策略,不见得就让杨琼有那个时间来反应,只在亮明身份这个环节就,就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张齐贤抚着胡须点头道:“话是如此没错,但如此一来,将两位大人置于险地,实在是……”

王超双手狠狠一击:“他娘的,富贵险中求大不了就是拼一条老命嘛,再说我就不信这信安军上上下下都有谋反之意高大人此计大妙,只要杨琼肯见面,就成功了一大半若是他不愿见面,就像高大人说的那样,起码还可以保个全身而退,另谋他计。”

张齐贤道:“如此说来,倒是老朽太过小家子气了便请高大人吩咐,要老朽做些什么”

高文举道:“请张相帮我寻个会写字、会刻章的人来。”他本身是状元,这些一般文人能玩的东西自然也是行家,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当然是要寻一个高手来了。

张齐贤笑道:“这好办,梁灏任知制诰多年,正是此中好手。无论何种印章,随手便来,老朽的几方花印,尽出他手。呵呵,大人看中堂那块印,十余字,他也只用了两个时辰便刻了出来。”

高文举扫了一眼中堂挂的一副山水画下角那块巴掌大的印,果然有十几个字,古香古色的梅花篆体工工整整,很见功底。抚掌笑道:“人才呀,这种人才就应该让他发挥自己的长处。弄到这儿来,岂不埋没了?”

等到张齐贤吩咐人去请梁灏的时候,高文举这才对中堂那副气势宏伟的泼墨山水画赞叹不已,连夸张相胸襟气度不凡,下笔自成一格云云,夸的老头眉飞色舞,大是得意,深有知己之感。

梁灏很快就来了,拉到僻静处,一问就知道此人绝对是行家里手。但梁灏一听高文举要求,死活都不愿意给他干活。这也不怪人家梁灏,因为高大人的要求也太惊世骇俗了些,他让梁灏做的事,不但有一张假圣旨,还得帮他仿刻一方玉玺这不要了命了嘛

别说玉玺了,私刻他人的私章都是大忌,倘若有人敢仿刻官印,那便是杀头的大罪这私刻玉玺?啥罪过不知道,因为从古到今,就没人干过这要求实在太让人恐惧了,难怪梁灏吓的浑身发抖,话也说不出来了。

高文举也没想到这年头的人居然如此谨守职业道德。劝了半天也没能劝动,关键是这事还不能让张齐贤和王超来劝,造假玉玺这事,他连这两人也没告诉这种事实在不宜太多人知道,再说要是这两人知道他连圣旨都弄了个假的来,还不定怎么想呢。这时候,他是多么怀念后世那满街张贴的小广告啊人家才不管你要谁的章,谁的字呢,只要给钱,玉皇大帝的玺也归刻不误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死心眼呢?

实在劝不动了,高文举只好装大尾巴狼,从怀里取出那道秘旨来在梁灏眼前一晃,那意思,看看吧,本官这是奉旨公干,因为请旨已然来不及了,只好从权,这也是圣旨里面交待了的,你只管做事有我担待。刻好了,我只用一次,随手就毁掉,绝不牵连于你。

梁灏死活不信,非要看他那道旨意的内容,否则宁死不从乱命。高文举无奈,只好让他看,只是他自己也还没仔细瞧过这里面的内容呢,还当与年前去遂城时那道旨意差不离,便琢磨想个什么说辞把这里面的意思说成自己的意思。

不料梁灏一看圣旨,居然就同意了问了高文举只用一次,马上就寻了块大小差不多的印章石料埋头干起了活。倒让高文举有些诧异,顺嘴就问了一句,你知道要刻那一块玺吧?

梁灏头也不抬:“下官执掌制诰近十年之久,自然省得分寸。”又补了一句:“大人只管放心,误不了您的事,下官只需一个时辰便可。”

“哦。”高文举见人家这态度,也不好意思追问到底是哪块了,又见他没有继续和自己交谈的意思,只好悻悻离开,自来寻张齐贤和王超,心里腹诽不已,不就是个专门负责起草文书的秘书出身嘛,有啥牛气的?还不是照样被发配到边关来喝西北风了,瞧那神气样我欠了你八而吊钱没还是怎么着?

一出里间,得知张王二人已分头去准备了,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那道圣旨来,他很好奇,这玩意怎么就能把梁灏这种死心眼呆头鹅给说服了呢,展开一看,原来里面内容除了交待他此行有公干需各地官员无条件配合之外,竟然还有“如朕亲临”四字在内。难怪梁灏认卯了,敢情有这玩意在手,自己就是皇帝本人在现场啊。这么一说,梁灏也就能理解高文举为何会如此胆大,敢让他仿刻玉玺了。不过这也不排除他被本大人的凛然正气感化的可能。咱这也是一心为公嘛

很奇怪,皇帝为什么把这只呆头鹅发配来给张齐贤做助手,这家伙标准的书呆子一个呀。估计纯粹是那种学习成绩好的出奇,人际关系烂的一踏糊涂,搁后世来讲,就是专家式精英人物。这家伙也能当官?真他祖母的见鬼幸好也是在老张手下混饭,这要弄到战场上去,不出三天就被人玩死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好歹咱也是一方大员,不值当

他却不知道如今的梁灏感觉到身边那股威严消失之后,已然惊出了浑身冷汗。便在方才那片刻之间,梁灏居然感到比自己面对官家时还要恐怖的威严他几乎可以肯定,假如方才自己在这位传说一样的驸马爷拿出那道旨意之后还是不肯配合,那么等待自己的,恐怕只有死路一条。那便是做也死,不做也死好在,那道中旨的内容让他找到了一个借口。天呐自己当年也是状元出身,怎么状元跟状元相比,差距就这么大呢?人家才一年功夫,就已经可以捧一块如朕亲临的牌子代天巡守,而自己呢?还好他并非完全不讲理的那样,但愿自己做完了活路,能让他不生自己的气吧。否则,摊上这么个冤家,恐怕以后连觉也睡不好啊。其实梁灏这次也是打算拼了,他知道高文举如今正当红,如果此事泄了底坏了菜,大家一起完蛋。要是真的成了,自己起码能在高文举面前说上话,好歹也要寻个机会离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不一时,张齐贤便点了三百来号心腹之人帐前听用,又寻了自己当初上任来时的全副依仗来充数,请了王超过去与大伙见面商量细节。这里,梁灏也把假圣旨弄好了。

“盖闻三皇治世,五帝定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高文举展开梁灏递来的仿真圣旨一读,顿时恶心起一身的鸡皮疙瘩,暗自庆幸没让自己来写这个,自古到今,这官样文章都能恶心死人。别说,这位还真是搞这玩意的行家里手,一道圣旨,洋洋洒洒几千字,开头一大半都是废话,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的,尤其是落款的那方皇帝行玺的大印,更是逼真的让人不敢质疑。不错很有一套

难得的是,连这道圣旨的卷轴也看起来极为逼真,简直就和真的没什么区别,看来还是术业有专攻啊。换了别人来,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搞的这么好的。这东西是真的解决了高文举一大难题,不好好感谢人家可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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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传旨风波

054传旨风波

正在这儿感谢呢,张齐贤进了门,瞟了一眼圣旨,一下瞠目结舌,他还没开口,梁灏先说话了:“高大人要借相公那道旨意一用,用完即还。”说完还向高文举眨了眨眼,那意思,我帮你解决圣旨的事了,张相这儿可得你自己兜着了。

好嘛,难怪这么逼真,闹了半天,就是拿张齐贤的圣旨改造的,那玩意就是真的,能不逼真嘛。看来这家伙也不是那么死心眼嘛。一下子,梁灏的好感度就上升了不少。高文举连忙向张齐贤稍稍解释了一下,说自己此行,需要个装点门面的东西,这圣旨自然少不了。张齐贤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也就没再多问。

有了圣旨,又有了仪仗,这下东西都齐活了。高文举和王超下午各自休息了片刻,一擦黑,马上率众出城,一路急驰,赶赴环州而去。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环州,信安军大营。

节日的喜庆气氛无法将将士们心头的阴霾驱散。他们不明白,大帅为何眼睁睁的看着清远军陷落却无动于衷,如今,党项人正盘据在清远军城中休整。正是与灵州两头夹击,将其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为何大帅依旧全然不动?眼看着告急的军报雪片般的飞来,大家心里都很焦急,纷纷上前请战,可大帅就是不为所动。这叫什么事呀

一大早,正在中军帐中与诸将商议今日过节事宜的副都署杨琼突然接报,说大营外有宣旨钦差驾到,让他准备去接旨。一下子搞的杨琼有些纳闷了。

“哪里来的钦差?”杨琼皱着眉头问道:“问清钦差此来所为何事了吗?”

那报信的小校道:“回大帅,小的只知道是来宣旨的钦差,人家摆着钦差仪仗,如今就在城外等着呐”

杨琼旁边一个副将应声问道:“你看清楚了是钦差仪仗?”

那小校道:“打死小的也不敢拿这个开玩笑啊,十八面的双翅屏山,规规矩矩的钦差仪仗啊递了帖子,让大帅亲自出迎,这会应该已经进城奔着大营来了。”

那副将摆摆手:“好了,你先下去吧,大帅自有安排。”

待小校出去之后,那副将道:“大帅,这事古怪呀昨日里回来的军报还不见有提到京里有钦差出京的消息,怎么这儿凭空出冒出一队钦差来?”

杨琼挠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是一头雾水:“昨日那军报上,可是确认了高鹏大婚之后一直都在京中未曾离开?”

那副将点头:“大帅放心,高鹏那里咱们的人盯的最紧,定然不会有差池。这再者说了,长公主大婚,驸马爷又怎可能离京西来?”

杨琼狠拍一把桌面:“他祖母的,只要不是高鹏那小儿,任他谁来本帅也不惧无非又是催本帅进军解救清远军嘛,如今清远军已陷敌手,这道旨意,自然也就没了用处。大军行止,不是照样得听本帅的?”

那副将哈了哈腰:“那大帅的意思?”

杨琼一挥手:“摆香案点起本部亲兵,列队出迎随本帅一道去接旨”

王超和高文举一左一右跟随在太监打扮的刘霞身后,落后半个马身,一行三百余人打着钦差仪仗浩浩荡荡穿过环州城直奔信安军大营而来。王超心里其实挺不托底的,这两天一直白天休息夜里赶路,昨日午夜时分便已赶到了环州城外十余里外安营。到了天亮之后,高文举突然吩咐大家打起钦差仪仗来,光明正大的喊城通关,要来大营宣旨。王超留意了一下,原本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二十几名高文举的随从如今只剩下了十个,还有一大半不知所踪,他不知道高文举在玩什么花样,但他知道此子胆大心细又考虑周详,自然很识趣的没有开口。

半道上,便碰到了前来迎接的杨琼一行,刘霞很倨傲的挥了挥手示意杨琼前面带路。心有愤懑的杨琼不敢公然冲撞钦差,连忙掉头带路,两队汇合,队伍越发的壮大,晃晃悠悠的进了信安军大营。

一到大营中帐门前,早就摆好了的香案,两排盔甲鲜明的士兵整整齐齐的列在两旁,军中的长史很自觉的扮起了唱礼官,大声唱礼,宣旨的仪式很顺利的开始了。

杨琼率众将跪在香案后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等到长史大声唱礼:“有请天使宣旨”

刘霞稍稍退开两步,高文举闪了出来,取出圣旨当众展开,朗声宣读了起来。前面一通废话不用提起,要紧的是说到关于党项逆臣赵保吉,不思鞠躬尽瘁以报国恩,反起大军再行悖逆之举,灵州城岌岌可危,清远军朝不保夕,朕三番五次下诏催信安军前去援救却迟迟未见大军有所行动。此诚负君恩、亏社稷之极也。原三军副都部署杨琼畏敌怯战,拥兵不前,有失大将操行,已不堪其职,着令宣旨钦差立即将其捉拿回京等候发落。其一应职务由殿前兵马司都指挥使王超即时接替,速速整兵出击解清远军于倒悬,救灵州出水火等等。

“钦此”高文举念完最后两个字,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杨琼,扬声道:“杨大人,谢恩吧”

杨琼一下子傻了眼,他做梦也想不到,官家居然就真的敢对自己下如此重手,可笑的是他自己还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官家不用高鹏那等龌龊小人像对付傅潜那样,根本就奈何不了自己,他还以为这道旨意和前两道一样,都只不过是催促他发兵的公文而已,怎么一转眼,就成了问罪革职,捉拿回京的判决书了?他有些发晕。这时候,他身后的几个副将先他一步已经发作了起来,一跳三丈高,炸炸乎乎的冲着高文举等人指指点点开骂了。

高文举冷眼看着四周的环境,一旁那些基层官兵在听到圣旨的内容之后,分明有一种解脱的感觉,而跟在杨琼身后的那些将领中,除了距离他最近的五六人之外,其他人也是一脸轻松,看起来,信安军中的环境并不像他们之前推测的那么不堪,起码杨琼也并没有完全将其控制在手心里。只要这里并非铁板一块,杨琼迫于大义,他就不敢公然造反,那么接旨认罪便是他唯一出路了。否则,他只要敢出半个不子,就要坐实了谋反的罪名,那可就真的要众叛亲离了。

杨琼当然不敢冒这个险,但他却有自己的办法。他也觉得今天这事挺诡异的,京城的探子什么消息都没传过来,突兀之中,凭空就冒出一队钦差出来。居然还就是要拿他问罪,这如何使得?趁着弹压帐下诸将的当口,杨琼站起身来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状呵斥了几句。随后才转过头来向高文举施了一礼。

“敢问这位钦差大人如何称呼?”这时候才想起来问钦差的名字,因为早前他压根就没把钦差往心里去,想着接了旨就轰对方走人呢,他叫啥名字原也无妨。

高文举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来:“本官佐运飞骑尉、金紫光禄大夫、云麾将军、驸马都尉高鹏”官名是长了些,念着拗口,可听着倒也挺提气。难怪两宋官员的官职都那么长了,闹了半天病在这儿害着呢。都是虚荣心害人呀

杨琼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响亮,怎么是这个灾星可,他不是本月十二还在京里吗?三天时间,怎么就从环州冒出来了?沿途那些探马军报都是吃干饭的吗?怎么就让他这么大咧咧的走了过来却没通知自己?难道他真的像坊间传言那样,是个神仙转世,会飞天遁地不成?

杨琼眼球一转,冷笑道:“闻得高大人本月初八日方才与寿昌长公主殿下大婚。十二日当天尚在诸王府中拜会,这三天时间,便在千里之外出现,真可谓天下奇闻了。”

高文举脸色一板:“杨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杨琼身后那员副将跳将出来,伸手一指高文举:“还有何说?咱们大帅一心为国兢兢业业,何曾有你说的那般不堪?你分明就是假冒钦差的骗子大理寺的大牢正是为尔等所设”这位还知道这事归大理寺管,起码还没糊涂。

高文举冷冷道:“杨琼你果然图谋不轨,与那赵保吉勾结,意欲谋反么?”

杨琼伸手止住身后众人道:“这位……姑且称你为高大人吧。请教高大人,末将所犯何罪?竟然惊动驸马爷新婚之际不远千里前来捉拿?大人所言,又有何人可为佐证?”

高文举冷笑道:“杨大人这是在质疑本官的真伪了?那请你看看,这位将军,你可认识?”

王超向前两步,一伸手将头盔摘下:“杨将军还记得故人否?”

殿前司都指挥,天下第一实权将军,说起来也算是杨琼的半个上司,他能不认识吗?一见王超,杨琼心里顿时就凉了半截。不过如今双方力量悬殊,他自觉似乎有绝对实力可以将钦差一行尽数拿下,难免会有些想法了。

与几位忠心不二的部属对了个眼神,杨琼面色一沉:“哪里来的野人,也敢冒充王将军来人呀,把这些胆敢假冒钦差的骗子与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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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空城计

o55空城计

看到杨琼居然玩出了这一手,王心里一阵感叹,高大人到底年轻,经验不足,还是低估了这厮的心肠,当着几万将士的面,他也敢用这等卑劣的手法谋害钦差,咱们这回,恐怕是凶多吉少了,老无死不足惜,只是可恨不能死在战场上,这么个窝囊的死法实在让人心有不甘呐。不过看高大人的样子,怎么好你一点都不紧张呢,难道他还有什么后招?

杨琼这一声令下,他背后的几名副将顿时跳将出来,招呼一声,带着一队亲卫就围了上来。而高文举这边的三百人卫队马上也做出了反应,大家迅的围成了一个圆圈将几位大人守在中央,双方剑拔弩张,僵持了起来。从人数上来讲,高文举王这三百来号人在几万人的大营里,真是渺到可以忽略。

但这种情况下,杨琼只是紧紧将一行人围起来,并没有当时就下杀手。这却并非他不想灭口,而是他现了一个要命的事情,就在他下令的同时,高文举身旁突然就凭空出现了六支强弩,大张着机头正对着自己。蓝汪汪的箭头闪着寒光,让杨琼顿时从脚后根冒起一股凉意,直冲脑门。谁能想到,宣旨的钦差居然还有这玩意?这也怪他自己太大意,要是知道来宣旨的钦差里头有高鹏,打死他也不会傻到在大营外面摆香案接旨呀。本来是想给钦差一个下马威的,现在可倒好,把自己绕进去了

有这几支强弩如此近距离的威胁之下,杨琼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便是他身后那几个一开始就吵吵着要把这些假钦差拿下的副将也傻了眼,这么多人都算是沙场老手了,可盯了老半天,就硬是没看出来人家这强弩刚才是从哪取出来的双方片刻之间就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对峙了起来。

如今的形势是,杨琼的卫队将高文举一行围了起来,可高文举却将对方主帅一道捆在了圈子之内,如果真的一旦作起来,双方很显然只能落个玉石俱焚的结果。

杨琼这时候兀自挣着脸道:“尔等果然是假冒的真钦差岂会行此卑鄙无耻之举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本帅念尔等无知,今日便当做什么事也不曾生,放尔等一马如若尔等执迷不悟,只有死路一条”

周围的将士们被圈子里这种诡异的情况搞的都不敢出声,杨琼这番话自然清清楚楚的听在了大家的耳中,许多人交头接耳的声议论了起来,大家都在猜测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有一条,这年头假冒钦差的实在是不常见,根本没几个人相信这么规整的一行钦差会是假的,再加上杨大帅最近因为兵的事的确有些不太正常。大伙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他这是为了给自己脱罪,打算铤而走险害了钦差了。可这罪过也实在太大了些,要一旦走漏了消息,那就是诛九族的罪过呀。杨大帅敢冒这么大的险,指不定真的是有谋反的心思了,这回大家难办了,到底是跟着他造反呢,还是反了他听朝廷的话呢?身为没有什么话语权的士兵,今天遇到这种左也是反,右也是反的局面,大伙可真是没了抓落。一时之间,大多数将士都起了呆,只是远远的站在圈子外面不愿靠近沾惹这等烫手的事。

杨琼一出声周一片寂静,倒让高文举省了许多心思。他冷笑一声,对着显然有些怕死的杨琼道:“杨将军这番把戏未免太过幼稚你真以为本官会傻到一点把握也没有便独闯你的大营吗?”

杨琼一惊:“你什么意思?”

高文举仰头一笑,迅板下脸来大声喝道:“信安军的将士们杨琼勾结李继迁,意图卖国求荣如今事情败露,竟然打算公然谋害钦差,反了朝廷本官相信,你们大多数人还是忠于朝廷的现在,本官给你们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愿意随本官出兵解救灵州袍泽的,请站在东边来想一心一意跟着杨琼造反,一条道走到黑的,请站在西边去”

杨琼大急,伸手指着高文举怒声道:“黄口儿,一派胡言本帅何曾勾结过李继迁?何曾想过要谋反?”

这时,突然从人群中挤过一个人来,大声道:“杨大帅你有没有勾结李继迁下官不知。你想不想谋反下官也不清楚。但你如何敢当着几万将士的面,欺心说谎?王指挥与你我共事六年有余,如今你居然硬说他是冒充的如此信口颠倒,岂能使人信服?”

此人对着杨琼一阵猛喷,完事马上就回过头来对着王施了一礼:“王指挥,下官有礼了。”

王一看,正是曾与自己共事好多年的熟人,张齐贤嘴里那个可靠的人,定州刺史李让。连忙回礼打了个招呼:“李大人别来无恙”

两人这一寒暄周的将士再傻也回过些味了。一阵嘁嘁喳喳的商议之后,先是三三两两,随后忽忽拉拉的周的将士竟然很快就向着东边的空地上去列起了阵,很显然,杨琼这回玩失手了。

很快,场上便只剩下了杨琼和他的几名死忠以及他自己的亲卫将高文举等人团团围在其中,在他们这一个圈子四周竟然空出了很大一片地方。虽然西边也有一些将士,但也很识趣的与这个圈子拉开了一大侧面的距离。

高文举冷冷道:“杨将军,人心向背,由此可知,你还有何话说?”

杨琼心里一阵冰凉,浑身直抖,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被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搞的众叛亲离。这个高鹏,还真是个扫把星他身后一名副将轻轻一扯他的衣服,轻声道:“大帅,唯今之计,只好破釜沉舟,将假冒钦差的罪名扣实,我等才有一线生机”

杨琼下巴轻轻向对面那几把硬弩一指:“你能快过这几张弩吗?”

那副将道:“末将拼死护了大帅周详”

杨琼心里又活泛了,如今高鹏的意思很明显是打算将自己擒拿送回京城落,若是束手就擒,日后自然只能落个惨淡收场了。前面有傅潜的样子在那摆着,想想都让人心里寒,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再去过那仰人鼻息的日子,还不如一死来得干净。可要真的拼死一搏,要是对方果然不顾忌自己身份,一勾手指便能要了自己的命。命都没了,还谈什么荣华富贵?这可真让人犯难。

高文举见杨琼等人依然不肯投降,索性再加上一把火:“杨将军,本官的耐性可是有限的事到如今,就不妨给杨将军交个底,我等此来,不过是打个前站罢了。官家早已了三路大军,将信安军大营合围了起来。只是王将军一直认为杨将军并未有谋反之意,这才让本官来做这最后的努力。倘若杨将军果然执迷不悟,那就只好连累信安军这六万将士陪着将军一同背负这谋反的罪名了。”

杨琼一惊:“你说什么?”

高文举一抬手道:“还是让杨将军死了那条心的好来呀,信号”

一声响箭嘀溜溜的直冲天际。随着这声响箭出,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城东某处便紧跟着响起了一声同样的声音来。正是军中用来传递信号的鸣嘀箭。随后,在杨琼等人惊讶表情中,鸣嘀声一连串的响起,一路向东传递了下去,没片刻功夫便已经传的远了。

这一下,杨琼真的面如死灰了,嘴里喃喃道:“原来官家,早就防着我们了。难怪几百人的钦差无声无息的就出现了。难怪这么几个人也敢闯进大营来锁拿本帅了可笑我杨琼还一心想着与官家讨价还价,谋取晋身之阶。原来,人家一直就没相信过我们”

他身后的两名副将悄悄对了个眼神,突然向前一扑,将杨琼紧紧护在身后同时大声喊道:“将这伙贼子拿下”

可这一喊,却压根没得到什么响应,原来连杨琼的亲卫此时也犹豫了起来,那两名副将抱着杨琼,其他同名副将迅上前将他们挡在弩箭的威胁之后,可整个场上,除了他们自己之外,居然根本没有其他动静。非但他们的卫队没有行动,人家高鹏的钦差队伍也没有任何动作。

这回真玩砸了,连自家卫队也不听指挥了。杨琼一伙愣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事到临头连狗都不如云云。

王上前两步,怒喝道:“正是尔等自己辜负圣恩、背信弃义在前,不知悔改,才落得如此众叛亲离的下场还有何面目指责他人?倘若我大宋将士,皆似尔等这般贪生怕死,动辙勾结外敌,还有什么希望来呀,将这一干无耻之徒拿下”

高文举见四周依然没几个人有动静,明白这是大伙有些抹不开脸,连忙向身边的李让示意了一下。李让跨出两步,一拱手大声道:“是大帅”一句话,就把王的身份落实了下来。接着大声招呼了一下,从周围迅冲出一队扮相极是狼狈的士兵来执行起李让的命令来,很明显,这些都是他的人了。

接下来事情的展就顺利多了,再牛气的将军,没了士兵就如同没了牙的老虎,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斤钉?大势已去,徒劳挣扎实在没什么意义。再说只要保住了命,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没必要现在拼得鱼死网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杨琼和他手下的七八名副手被五花大绑捆在了一旁。

王立时便擂鼓聚将开始点兵。毕竟是久经训练的士兵,大人物们只要把名分定下来,行事度还是很快的。没多大功夫军营便再度恢复了秩序,只是中军帐里的头头们,如今已经换成了另外一茬人。

王下令犒赏三军,令诸将迅休整,明日一早,全尽大军,兵清远军城,给李继迁一点颜色瞧瞧

等安排完了军中事务,王这才心有余悸的向高文举称赞:“幸亏高大人搬了救兵,否则最后关头还真有可能让杨琼一伙生出事端来。”

高文举一脸纳闷:“什么救兵?”

王看他不像开玩笑,吓了一跳:“难道高大人那鸣嘀响箭,不是搬救兵的么?”

高文举呵呵一笑:“那不过是十来个人摆一摆样子罢了,吓唬吓唬杨琼,是他自己疑神疑鬼吓破了胆。要真有救兵,都大半天了,你也该见着了不是?”

原来就是那些中途消失了的高家随从在搞鬼呀。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老天,搞了半天,是个空城计老天爷呀,你可真够胆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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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6清算

o56清算

王搞特种作战和心理战,没有高文举那么天马行空的想法和胆识,但若是讲堂堂正正的带兵正面作战,却是他的拿手好戏。约束诸将,分配任务,犒赏三军,校场点兵……一应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本来就是中秋佳节,大家经历了这么个换帅风波,明天又将出征去打一场恶仗,晚上放松一下也是应该的。可是这一放松,当天夜里就出事了

原来军中还有一些杨琼的心腹将领,在今天事变当时,由于身处的环境使他们来不及营救,如今趁着夜色降临,军中上下又都沉浸在节日的欢快气氛之中,便想要趁机难,将杨琼等人搭救出来,随后再将高文举王一行控制,重夺兵权。

他们悄悄的纠集了近千人的自家心腹,趁着午夜入定之后哨兵已然放松的当口,兵分两路,一路冲到关押杨琼的地方去解救,另一路则直扑中军帐要将高文举等人一举拿下。

当偷袭中军帐这一路的几百人好不容易绕到中军帐前时,眼前突然一阵光亮,无数火把将四周照的亮如白昼,王和高文举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中计了就在此时,距离中军帐约有半里之遥的另一端突然一片喊杀声,很快便有冲天的火光亮起,顿时大营便被惊动了。

被围在中军帐前的这伙人一看,这么大动静,说明大帅已经被救出来了,现在还不拼一把,更待何时一片叫喊中,他们起了最后的一击,无奈在早有准备的圈套面前,几百人垂死挣扎的能量实在有限,几轮箭雨过去,便没了几个活口。最让这一些人崩溃的,还得要说在最后关头才看到的一幕,杨琼和几位副将居然就被关在中军帐中很明显,那边的关押之所也是个陷阱了,这次才真的断了大帅的后路

千把人的作乱在早有准备的镇压之下没费多大功夫就被平息了。平息之后的场面便是高文举最不喜欢看到的习惯行为,清算

有那一千来号人作引子,平素与杨琼走的近的许多中层军官和与他们有瓜葛牵连的官员都被很快挖了出来,稍一清点,竟有六七百人之多六万人的军队,如此庞大的中层和基层军官,差不多就算被一网打尽了虽然高文举也知道这里面有一大半都是被人冤枉的,可眼下信安军大权已经尽数交给了王,这是他带兵的风格,自己也不便插言。若是此时阻拦,难免会影响他的威望。只是眼看着这么多人都因杨琼一念之差而落个身异处,实在是让人心里不痛快。国人习惯便是如此,对敌人狠不狠要看环境,但对自己人,只要一找到能下手的机会,无不极尽所能的赶尽杀绝

最后的结果是,根本没有什么像样子的审判,只要有三名以上的士兵出来指责某人有某罪,就算是坐实了罪名,被押到辕门两旁用囚笼先关起来。闹了大半夜,天亮时分,总算是将所有杨琼一党都揪了出来,最后连杨琼等九人也一道被押到了那里。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血腥了,夜里那千来号人是意图作乱被当场格毙了,可这六七百人,却只是因平日与杨琼走的比较近,如今就被拿来为新大帅的头盔染色了

三通鼓响,七百多号人头一齐落地,杨琼终于没能等到回京审判从轻落的待遇,为免后患,王根本就不会再给他任何卷土重来的机会。为了能树立威信,他才不在乎这几百人的是否被冤枉了,既然能被帐下士兵揪出来,说明平时就没什么好人缘,这种人上了战场也不见得能起多大用。反之,因为他帮那些士兵们扫除了他们心目中的恶人,得到大伙的拥戴当然是顺理成章的事。

辕门两旁的高杆上迎着朝阳的方向,一溜儿吊着两排几百颗血淋淋的脑袋,让高文举心里一阵恶寒。他倒不是因为觉得血腥,而是这种对生命的漠视,实在让他有些不习惯。他虽然也杀人,但除了在战场上杀人可以不问情由之外,对于其他时候,总还是得问个事由,不是非杀不可之人,他一般都不会轻易就痛下杀手的。

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终究与这个世间的大多数人有所不同。只是,他却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现状。或许,在这时候大多数人眼里,敢单枪匹马万军从中生擒敌将,敢独闯定州大营拿下傅潜的他,才更加可怕呢。如果让大家知道他连圣旨玉玺都敢造假,那可就真的与恶魔一般无二了。

大家价值观不同,这些细节也无法依照他的意思去运转。张齐贤来的那三百人终于派上了用场,由他们迅的填补了杨琼一党留下的空档,再经过就地提拔一部分老兵油子,整个信安军的建制迅恢复,士气空前高涨。砍了杨琼等人,祭了大旗,誓师之后大军便出了。

高文举并没有随军出征,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告别王,高文举带着自己的二十来号随从,打马直奔北面百里之外的保安军城。距离保安军城二三十里之时,便遇到了亲自带队在此等候的曹玮。早在赶赴信安军营之前,高文举就派人通知了曹玮,一但在杨琼那里出了变故不能顺利拿下兵权,保安军城,将是他们的逃生之道。曹玮对传奇般的高文举本就有着强烈的好感和好奇,自然无不应允,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他亲自带队在这里已经等候了一天一夜了。

两人寒暄几句,直接回了军中聚事厅。高文举将信安军的情况稍稍讲了一下,曹玮也将最新的战报向高文举做了介绍。

三天前,由张凝和秦翰带队,宋军对夏州外围的几处党项部落进行了大清剿,一路势如破竹,兵锋直批夏州城。估计此时,消息已经传到了李继迁军中。这么算来,李继迁再被信安军从屁股后面这么一赶,就算他捂着清远军城不扔,也得顾着夏州城的安危,免不了要一部分兵回援夏州。

“高大人请看”曹玮向地图上一指:“倘若李继迁果然回师,最理想的路,无非便是经宥州一路。走这一路有个好处,这里的长城还没完全破败,可以起到抵挡我军骚扰的作用。如果顺利,两天之内,他的大军便可到达宥州休整。在宥州补充之后,只要一个冲锋,便可赶到夏州城下。说来也是无奈,祖宗们建的这些长城,本是为了防止这些游牧民族掠夺我汉人的财富,如今倒成了他们用来防范我们的屏障真不知说什么才好”

高文举呵呵一笑:“那也是我们自家无能,须怨不着祖宗。为何当初那么坚固的长城最终沦为风景?想想当年大唐盛世,整个亚……嗯,整个神州大地版图之内,长城都在自家院子里了,要来还有何用?都是我们这些后世儿孙无能,让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们再度猖獗起来了。如今,只有好好让他们疼上一疼,才能让他们和那些当初投靠大唐的祖先们一样学乖”

曹玮哈哈大笑,顿时豪情万丈:“说的好就得让这帮畜生疼一疼不然他们永远学不乖”说着,手指头下意识的在宥州与夏州之间的一处顿了几顿。

高文举指着那处道:“此处地势如何?”

曹玮道:“这一段的长城早就没用了,附近倒是有几座山包将党项人隔在另一边……高大人想的,是不是和末将想的一样?”

高文举哈哈大笑:“李继迁惯于打劫我军军粮,倘若他在宥州休整之后要去增援夏州,你说他的粮草会走哪里?”

曹玮抚掌大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接着脸色一正道:“就是不知道王指挥那里有没有把握啊。若是胶着了,我们却将如何下手?”

高文举笑道:“这有何妨?若是两军在清远军胶着,我们大可继续北上与张秦二位将军汇合去夏州城看看风景。若是李继迁果然放心不下他夏州的根基,我们不妨在路上给他老人家来个惊喜”

曹玮一拍大腿:“正是如此末将手头现有五千兵马,其中三千骑兵,我们便留下两千步兵看家,尽三千骑兵,早早去此处为李继迁父子准备一份大礼”

曹玮之所以如此欢欣雀跃,是因为他的兵与环州大营的信安军有些不太一样。大宋军制有规定,凡军城之兵马,未曾奉诏不许擅自调动一兵一卒,为的就是确保无论何时在这些要害地域都有一支随时有战斗力的部队来保卫边境安危。这个命令让曹玮对左右两方的两场大战都只能干看着却无能为力。如今高文举的出现,正好解决了他出师无名的尴尬处境。再加上年前高文举提出的“游击战术”,对他的触动极大,半年来一直都在琢磨着怎么找个机会试试手呢。如今正主儿也来了当面,岂能轻易错过?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真他么的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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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7打劫计划

o57打劫计划

八月十九日晨,宥州东北方五十里,槐柳山,朱絮沟。

三千保安军骑兵静静的分散在这条长达十几里的绿谷之各自休息,有高大茂密的各种树木为屏障,远远望去,丝毫感觉不到有人在其。

高举咬着一块马肉干,笑着对正在与下属在旁边下棋的曹玮道:“你别说,这地方还真是个打埋伏的好地方。你是怎么现的?”

曹玮道:“以前曾被家父扔到银州附近的永乐军一段时间,那时节,我那个上司宋将军,特别喜欢四处游猎,曾跟他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正是春夏交接之际,这道沟两旁边这些槐树正在吐絮,火红火红一片呐。当时还觉得挺奇怪,后来寻了附近几个当地百姓问了问,才知道这种槐树就叫朱絮槐,每年新的枝条都是大红的,一经夏就转绿,到了冬天就有些青黑了。当地百姓就用这种条子编织一些农具粮屯什么的,很耐用。有一阵时间,我们军也在当地购买了许多这种东西。不过五年前这一带被李继迁抢过一回,百姓们被抓的被抓,被杀的被杀,死的死,逃的逃,如今这一带已经没了人烟。这朱絮槐才长的这么疯,倒让咱们打掩护省了不少事。”

高举点点头不再言语,早间收到消息,李继迁得知夏州被攻,根本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就尽起大军掉头回援,只留下了五千兵马守着到手的清远军城。王大军到城下之后,因为对方挟持着城的百姓,一时半会没能得手。分了两万骑兵去追击李继迁的大部队,由于双方骑兵的素质有差距,度不是一个档次,根本就没能追上。让李继迁就这么顺顺当当的回到了宥州城休整。同时,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队又俘获了几个夏州过来的信使,高举稍一审讯,便将夏州城的情况也摸了个**不离十。

如今,正是秋高草肥的收获季节,夏州城外那些党项部落被张凝和秦翰这么一通扫荡,一下子损失惨重到无法承受。几大部落的头人如今都已齐聚在夏州城里围着坐镇的张浦要讨个说法呢。大王(李继迁被契丹册封为夏国王)不是和宋国已经和好了嘛,好好的怎么又跑去惹人家?以前惹那多次,我们大伙都没说过什么,可这回,你惹归惹,总得留下点看家的人吧,现在好你把大军全去打灵州了,老家被那些缺德的汉人都要烧光了

张浦也很无奈,根据以前的惯例,凡党项人和汉人有争执冲突的,汉人无不以招抚为主,从来不会主动上门攻打,就算真的要见硬仗,那也仅限于战场上的血拼。没听说过有这等骚扰百姓的举动啊。这怎么一下子转了性呢?那仁义之师,上国风范都跑哪儿去了?

高举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对曹玮笑着说,人家秦翰也不怕党项人骂他断子绝孙,因为他根本就没这顾虑曹玮哈哈大笑,也就高举敢拿秦翰这出身来开玩笑。要知道秦翰虽然是个内侍出身,可人家也是身经百战,头上那顶乌纱帽可真正的是用血染红的。要论起打仗来,如今在边军,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将像王之流的,其他人还真的和人家不在一个档次上。他这次下如此重手,想来也是没辙,手头兵力本就不足,又要对李继迁形成有力牵制,夏州城又易守难攻,他能怎么办?只好从周边这些鱼虾下手了。这一来,可就苦了那些习惯了享受李继迁的好处却从未体验过李继迁带来灾难的党项人了。一顿大棒扫过去,鸡飞狗跳一片狼籍。那些原本拥护李继迁的头人们顿时起了心思,为了保住自己的产业和命,只好按照秦翰的要求跑去夏州城哭诉。秦翰又动大军在夏州城下做出攻城之势,一下子就将李继迁成功的牵制了。

“清远军城是灵州的子城。裴公在灵州与民生息,自己开荒屯田,今年收成不错。给清远军的军粮也较朝廷下拨的要多出许多来。”曹玮落下一子轻声道:“可这些,都便宜了李继迁了。这老子这回可是大包包赚的捂不严了。正因为有这么多的粮草入了手,他才这么紧张夏州城的损失要是他这边抢的东西补不足夏州的损失,那这笔生意就算是做亏了依他的性子,自然是要将从清远军掳来的粮食拿回去给那些头人们补数来换回他们的拥戴。呵呵,咱们这一回,就让他两头都落空”

高举侧着头看了一眼两人对弈的局面,很可惜他在围棋这一道上的造诣实在是不敢恭维,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谁占优势,笑了笑道:“李继迁现在恐怕还没能从双方的固有形态上转过观念呢。一直以来,朝廷都将他当成自己治下百姓,就算他要造反,其他的党项百姓也算是自家子民,当然不会去骚扰伤害了。只要他在大义上向朝廷低个头,他抢些就抢些吧。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使的李继迁不断坐大,胃口也越来越大。他如今是一心一意要把定难五州尽收囊,然后再扯起大旗来做他的夏国王了。可他在朝廷和契丹两国之间左右取巧,这等事瞒得了一时,岂能瞒得了一世?以前朝廷对他一再谦让,那是有契丹人在旁边虎视眈眈,如果对他贸然用兵,难免契丹人会从后面捅咱们一刀。可现在呢,契丹人自己闹的一团浆糊,那个齐王萧胡辇说是与他达成了攻守同盟,却也只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保存实力罢了。不来揍他已经是仁至义尽,想要萧胡辇帮他出兵,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把朝廷当成以前那种态度,打算捞一笔再回个好口采就此揭过,那可就真是有些太天真了”

曹玮叹道:“是啊李继迁如此嚣张,说到底还是咱们自家纵容的如今,让这头白眼狼喘过气来露出獠牙了,这才感觉到疼了如果不是高大人应对及时,恐怕李继迁都要一鼓作气把灵州拿下了真到了那时候,这河套一带便再无我大宋丁点插手的可能,失去了如此大的养马之地,大宋的士兵还拿什么来和北边的契丹人玩命?让大伙都练飞毛腿么?朝里那些酸秀才……呃,我是说那些只知道埋头作章的官们,一天到晚口口声声说什么礼仪之邦,大国风范人家嘴一张叫一声好听的就要让弟兄们约束,不得出击。难道李继迁抢了的那些百姓就不是大宋子民吗?真应该让这帮酸丁把自家家眷放到这里来体验体验”

高举呵呵一笑:“这次,官家是铁了心要让李继迁学个乖了将军只管放去做无须管那些繁缛节事有我x后谁要敢来在这事上说三道四,看我不吐他一脸唾沫”

曹玮哈哈大笑:“有高大人这样的上司,曹玮夫复何言末将也相信高大人的能耐,谁要真敢不开眼的去自寻烦恼,不妨想想李相公的下场。哈哈”

“报”两人的对话没能继续,一个探子匆匆而来:“两位大人,李继迁已尽起五万大军,从宥州出,直奔夏州而去”

高举微微向后退开半步,将曹玮让了出来。曹玮明白这是高举示意他全权作主的意思,很感激的轻轻点个头,开口问道:“兵力配置如何?”

“五万精骑尽是轻骑”那探子道:“未见任何粮草辎重”

曹玮托着下巴想了想道:“这李继迁是成了精的猴子,宥州夏州两地之间距离不远。两百多里,轻骑快马半日便到。他这是想先解除夏州的威胁。唔,如我料不差,他肯定会留下股部队维持粮道。随后才会将那些从清远军掳来的粮草运回夏州。”面色一板,大声道:“传令所有人从现在起,不许出任何动静遇到党项股部队不得与之交战全军做好隐蔽,除斥候外,其他人一律原地扎营休息”

等命令传下去之后,他顺手在地上勾出了寡州夏州和槐柳山之间的地形,对高举道:“槐柳山在长城东面,估计李继迁不会过多留意。而他的辎重部队,不可能一天之内便从宥州赶到夏州。最理想的休息之所,便是这一带”说着在地形图上一顿:“此处名叫跑马川周空旷,适合骑兵突击。以李继迁的自信,肯定不会将我军的骑兵放在眼里。他的队伍在这里休整,互相之间照应起来也极为方便。这样的话,如果我们动手打劫,这些粮草来不及带走就会被他的大部队咬住。以我们三千人的战力,恐怕很难讨得了好去”

高举道:“这有何难?将军不要过多顾虑那些粮草的来源问题。打仗嘛,谁缴获了就是谁的。没错,这些粮草的确是灵州军民自己辛苦得来的。可如今已被敌方缴获,就应该算做是敌方物资了。我们的目标,是消弱对手的实力。只要给对方造成损失便可达到目的,别的,且不要去管他了”

曹玮道:“话是这么说不错,只是,如此一来,日后高大人怕是又要惹口舌官司了。”

高举一摆手:“你只管放手去干打口舌官司?我怕过谁来”

曹玮哈哈大笑:“得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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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夜袭跑马川

o58夜袭跑马川

黄昏,跑马川。党项人的粮草辎重部队果然在此处停下了脚步,开始安营扎寨。在党项人的马鞭下,一些面容麻木神情呆滞的民夫机械的依着对方的要求忙活着。

“手脚快一些”一个衣甲鲜明的青年男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趾高气扬的边走边用手头的马鞭前后乱挥:“赶紧弄些吃的来这大热的天,走一天路,都要渴死了”

“少主”一位头花白的党项贵族老人打马赶上:“王爷吩咐过,此次宋军反击处处透着古怪,夜里扎营时必要留意防守,少主为何要将骁勇骑将营地安在正?这要是万一有警,如何救的及?”

这位少主,正是李继迁的长子李德明。而前来劝说他的这位,乃是李继迁最为信任的弟弟李继瑗。

李德明丝毫不以为然摆手道:“九叔,你也太心了些。此地距离夏州不过百城,前后左右皆是我党项部落,宋人要来,起码还得先翻过那道长城才行等他们真来了,咱们再出手也不迟啊你看骁勇营的儿郎们,这一路上多辛苦,今晚让大伙好好睡个饱觉,明日还要赶回夏州和父王一道出战呢”

李继瑗又道:“可这等安营之法,实在有违行军之大忌呀哪有将骑兵置于帐的道理?”

李德明道:“哎呀九叔你不就是不愿意让儿郎们睡个安稳觉么?你是觉得万一宋人打来了,要让你的忠勇营打头阵?你放心吧,咱们骁勇的身手你还不清楚么?只要一声喊,保证抢在他们来之前就冲出大营在骁勇营没死绝之前,保证不让你们忠勇营少一根寒毛这总行了吧?”

李继瑗急道:“少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看如今这大营阵势,咱们两营士兵加起来不过九千不到。可运粮的民夫加起来过了三万如此众多的民夫扎在外围,若是他们……”

李德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九叔是不是又觉得这些汉人要造反?你也太看得起这些脓包了要真敢造反,我倒还巴不得呢正好在清远军那边也杀个痛快我今晚还就是有意给他们个机会,看看谁敢跑,谁敢反好了,九叔让你的人管好自己的事就成了。打仗这种事,你就只管交给我们骁勇营吧”

李继瑗又待说什么,那边几个士兵跑来报告军帐已然安置妥当,请王爷入帐休息,说话间,那几个士兵眉目古怪,表情暧昧,分明就是有什么不愿意示人的勾当。李德明再不与老头多废半句话,把马便走。李继瑗被两名士兵拦下没能追上,只好叹息回转。

三里之外的长城旧址上,高举和曹玮心的收回千里望,翻身下了仅有胸口高的破墙,回到东面的草丛之,一人多高茂密的秋草给了大伙最好的掩护,保安军的三千骑兵如今就在这里静静的休息,等候时机的来临。

“嘿嘿。”曹玮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这些党项蛮子挺解人意啊竟然还是用老法子,把粮草大车当成第一道屏障,他们知道只要是有大宋军粮字样的,咱们就不敢破坏,只要咱们想着把东西捞回去,就得跟他们硬拼。这回可省咱们不少事”

高举也有些好奇:“看这些人的样子,还真是有些毫不在意有人劫营啊。真当自己天下无敌了?”

曹玮道:“这个嘛,高大人你就有所不知了。不是咱们不想劫,而是自打定难五州被赵保吉纳表入朝之后,朝廷便有严令,不许咱们主动向党项人挑衅。这才让这帮蛮子越来越没个王法,他想打的时候就来打一把,咱们去打他的时候,他只要晃一晃白旗就算完事。若非如此,李继迁也不会对张秦两位将军的一万多人那么紧张了。要知道,这可是我军第一次主动向他们进攻啊”

高举大乐,看来这些党项人以前是找着了通关的Bug,一直靠作弊玩游戏。而大宋之所以如此放任,估计并非单纯的因为那个并不怎么真实的名义,主要还是因为有北边的契丹这个**烦。李继迁与契丹互相勾结,只要大宋敢对他动手,那么契丹人马上就会趁虚而入,而疲惫的大宋根本不具有两线作战的能力,两害相权,只好取其轻了。这就让党项人产生了个错觉,误以为这种偶然现象可以当成长久之策来使用呢。

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契丹人自家关上门玩起了龙虎斗,哪里有功夫理会李继迁这个分明喂不熟的白眼狼?大宋少了契丹这个**烦,当然不会再将从前那样宽容了。这政策一变,马上效果就出来了。从李继迁对区区一万宋兵攻打夏州的紧张程度就能看出来。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李继迁此人绝不简单,肯定从宋军这个主动出击上察觉到了点什么。可是毕竟不是所有的党项人都是李继迁呐,他意识到不同了,不见得其他人就能这么快跟进。看看眼前这摆成乌龟壳一样的大阵营就能明白了。

很快天就黑了下来,高举和曹玮躲在草从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闲话,聊一些军伍的趣事,又由些转到大宋如今的国际地位和三边关系,曹玮很是惊讶高举的眼界之广阔,见识之卓远,对他分析问题一针见血的深度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而高举也对曹玮的理解能力和对打仗的见解非常欣赏,两人这一聊顿时便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两人正在这聊着,突然前方传来几句低沉的应答声。

“改委”

“石油”

“回来啦,怎么样?”

“抓到两个舌头”

“行啊,子,赶紧扯过去敲打敲打,教头那儿还等着回话呢。”

“你就擎好吧……”

原来是突击分队抓俘虏任务归来的动静,因为身份关系,高举这些随从如今都顶着个皇家学院学员兵的名头在做见习军官。看来一会就会有更详细的情况报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曹玮突然问道:“高大人,这‘改委’和‘石油’两句口令是从何而来?”

高举正举着个水囊喝水,差点喷出来,捂着嘴咳咳了好一阵子,这才笑道:“这两个名字,要说起来头,那可真是能活活吓死人”

“哦?”曹玮很诧异:“什么大来头,为何末将从未听说过?”

高举神秘兮兮一笑道:“还记得大伙说我是曲星转世的事么?这两个名字就是我从天朝那里听来的这两个名字,乖乖,那可真是了不得啊。无论哪一个出现,都得是惊天动地的大动静这要是两名字一起出现,哈翻天覆地那都是意思便说一句世界末日也不为过”

曹玮咕的咽了口唾沫:“高大人可真够会开玩笑的,世上哪有什么神仙下凡不过你倒也说的有理,这两人也只能是天上才有的,要真的来了人间,那还有咱们这些凡人活的路嘛”

高举笑了笑:“那可不嘛,别说凡人了,就是神仙也受不了呀所以呀,我们得努力把自己的事做好,尽量别惊动这二位爷下凡,要不然,可真是……”

“教头”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话:“有大鱼”

高举一惊:“说详细点”

那随从道:“原来此次押送辎重的,是李继迁的儿子李德明,还有他的弟弟李继瑗如今军里作主的正是李德明,战力最强的是他的亲卫骁勇营,人数有五千人。其次是李继瑗的忠勇营,有四千人。骁勇营因为在攻打清远军城的时候立下了大功,这次李继迁才留了他在后方休整的。这个李德明,很是贪酒好色,他们说这家伙随军还带了几个侍妾呢一扎下营,就紧着去快活了。”

将俘虏交待了的事情都讲了一遍,高举和曹玮听的都有些不太敢相信,这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肥肉啊当即传令全军,所有人都将准备好的引火之物,什么松油牛油火油、木柴油毡硫磺之类的都准备好,随后大家先将就着在朦胧的月色下啃点干粮,一直等到子末丑初时分,先由一队斥候分队上前清除党项人的岗哨,随后大部队悄悄越过长城,在距离党项大营仅两三里的地方整队。

李继瑗虽说被侄子一阵训斥,但出于多年的行伍经历和刀口舔血给他带来的敏锐感觉,让他很习惯的将巡营和防卫的力量增加到了最大。甚至将自己的帐篷就安排在大营的东边最外围之处千忠勇营的亲兵一个不剩的撒在四周轮换警戒。饶是如此,睡到半夜时分,他还是被一阵心惊肉跳的感觉折腾的无法入眠,心里一横,索性就提着刀出来巡一番营。

刚走出自己的帐篷,他就觉到有些不对劲,怎么四周的那些火盆都熄灭了呢?哨兵都哪里去了?四下一张望,在月色帮助下,便看到东边长城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李继瑗下意识的喝问了一句:“口令”

回答他的不是惯常听到的口令,而是“嗖”的一声轻响。是箭有人偷营多年战场打滚的经验让李继瑗迅的做出了反应,就地一个侧滚试图躲开,不想那支箭来势极快,以他如此身手竟然也没能完全躲开,肩膀一阵刺痛,李继瑗赫然现,那支箭居然穿透了他的肩膀从背后透了出来。

忍着巨痛,李继瑗大声喊道:“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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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火烧连营

059火烧连营

李继瑗这声厉呼之后,附近有许多帐篷都听到了动静,纷纷响应,而散布在四周的忠勇军士兵也迅速的反应了过来,抄家伙就向李继瑗这边扑过来增援,只是,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从长城方向吹过来的秋风,本来是这种炎热的秋夜帮助睡眠最好的东西,而此时,突然变成了要命的帮凶。一字排开站在上风口的保安军将士一阵猛投,将手中所有能引火的东西心情的抛洒向党项人的大营,随着一声声沉闷而古怪的破裂声,一阵强烈刺鼻的气味顺风迅速的散播开来。是火油李继瑗心里不由的向下一沉这回麻烦了

几个亲兵冲过来将他扶起,李继瑗却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大声喊道:“快快通知少主,快向夏州逃”

不得不说李继瑗的决定是当前最合适的方案了,随着王兄李继迁一起造反的这二十年来,李继瑗是最清楚为何自家能一步步壮大,无往而不利却从未受到过多大损失的人。他知道之所以自家每次造反失利时,只要一低头,大宋朝廷便会罢手言和,那是因为大宋君臣一直报着要招揽他们的心思。每次他们打劫粮草之时,无论这些粮草怎么运送,路途中遇到的宋军都无一例外的不敢将其毁坏,全都是拼了命的往回抢。这就给了他们这些以速度见长的党项人一个天大的优势,只要他们警示及时,总是能够反复将粮草抢回来,从来不用担心这些粮草会被宋军破坏,大多数时候,还会捎带着连运送粮草的民夫们一起打包抢回来做搭头呢。

可是今天不同啊,这些宋人一个照面就下了死手,他们对粮草车架投放了火油和硫磺这就是根本不愿意再顾忌这些粮草的意思难怪王兄临行前那么紧张了,宋军先是主动向夏州进攻,抢掠周边的党项部族百姓,如今又毫不顾忌的对粮草痛下死手看来,朝廷现在的态度已经变了再不是那个愿意低三下四忍气吞声由着他们一味坐大的软蛋了这些粮草辎重都是小事,要紧的是一定要把朝廷的这个态度传回去给王兄,日后对朝廷作战,要换个法门了

可恨少主将骁勇营布在大阵中央,如今就算他们及时冲过来,恐怕这些粮草也救不及了。只要大火一起,再厉害的骑兵也只能望风逃蹿就算是人不怕火,那马儿也怕呀唉悔不该当时没坚持自己的主张,硬是让少主摆了个如此被动的阵形,这简直就是摆了个活靶子让人家烧嘛望着紧紧锁在一起,如果一烧起来根本就不可阻止的辎重车辆,李继瑗想起了好友张浦讲给他的三国故事,一个听起来很爽,面对时却很苦的词冒了出来:火烧连营

还没来得及他医治伤口,一阵喊杀声中,火起了

有那些引火之物的帮忙,只在片刻之间,大火便映红了半边天,顿时一片惨叫声,马嘶声,哭喊声充斥了夜空。那些原本就是被迫来做苦力的民夫们顿时抱头鼠蹿,先一步开始四散逃跑。这些人不过是普通百姓,而且大多数人还是对党项人怀有刻骨仇恨的汉人百姓。在这种情况下,没拎着根火把帮忙放火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谁还能指望他们一起来帮忙御敌?

匆忙钻出营房的李德明傻子一样的站在自己的帐篷外,望着前方的一片火海,他心里简直苦的没法形容。就连两个侍妾慌手慌脚替他披挂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的做着配合,直到李继瑗的亲兵一路厉呼奔过来告诉他大人的决定时,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李德明一听九叔的意思居然是让他逃跑,一下火大了:“九叔真是越活越胆小了敢在我们骁勇营的地盘上放火,岂能如此轻易让他走了传令,全军立刻出击,尽歼这股宵小之徒”

这简直是反了天了已经习惯性的将汉人和宋兵看成软柿子,想啥时候捏就啥时候捏的李德明出离愤怒了自打他几年前跟着父亲开始四处征战以来,一直都是他们自己打劫放火扮成强盗的,朝廷来的兵马向来是要顾忌名声大义的,别说烧毁粮草这等手法了,就是占了绝对优势时,也从不敢将党项人赶尽杀绝,历来都是以招降为主的,只要党项人肯低个头,对方马上就会放下刀笑脸相迎。凭了这个软肋,光是李德明知道的,党项人利用朝廷这个主张使诈降计就成功了不止三五回。可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有人敢放火烧粮草而且对那些逃命的汉人民夫也丝毫不怜悯的痛下杀手

这肯定不是朝廷的兵马一定是附近哪个山头的流寇本将军要让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帐晓得厉害

恨恨的一跺脚,转头一看,两个亲兵噤若寒蝉的呆在旁边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李德明一下子气冲斗牛,兜心便是一脚将一个亲兵踹翻:“狗才还不与本将军备马”那个新兵一咕噜爬起来赶紧去牵马。

这时李德明才发觉这一脚居然踹得自己生疼,低头一看,还没穿靴子呢。回头喊了一嗓子,两个侍妾战战兢兢的捧着他的长靴迎出了帐篷。

正在往脚上套靴子,那个前来报信的李继瑗亲兵焦声劝道:“少主我家将军说了,今夜事有蹊跷,少主切切不可恋战,保存实力要紧,赶紧率队撤回夏州,再图后计呀”

李德明大怒,刚套上靴子的脚一伸,便将跪在面前的侍妾踹的晕了过去,一伸手,从旁边亲兵腰间抽出刀来,兜头一刀,便将那个絮絮叨叨的忠勇军亲兵砍了脑袋。那亲兵做梦也想不到少主居然会对自己下手,飞到一旁滚落在地的表情是那么的吃惊。没了脑袋的尸体愣了少许才轰然倒地,脖子处喷出的鲜血四溅,那个正在照顾晕倒姐妹的侍妾被这阵鲜血喷了一头一脸,一下子吓的花容失色,惨叫连连。

李德明正在火头上,顺手又是一刀,将那个侍妾打发了上路。一转过头来,血腥的表情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的狰狞:“再敢言退者,杀”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不会随着人的意志力而改变的。李德明虽然有心杀贼,可惜终究无力回天。席卷了整个大营的大火和浓烟扑面而来,将他的人马逼的寸步难行,再加上慌不择路溃散逃命的民夫们潮水一般的冲击,让他的骁勇营士兵们只能望火兴叹。

李德明一怒之下,下令将逃过来的民夫尽数砍了。随着骁勇营士兵屠刀的起落,惨叫声接二连三此起彼伏。那些好不容易从火海方向逃命到这里的民夫一看,傻眼了,后面是追击而来的火海,逃的慢些就要死,前方是高举屠刀的党项人,冲过去也是死,这却如何是好?

在求生意志的支配下,平日软弱的民夫们突然爆发出了强大的潜力,与火海相比,显然人更容易对付一些。那些民夫眼见着前后都没了活路,索性拼死一击,做起了鱼死网破的行为。更有一些心思灵便的,索性寻些引火之物,一路引着火烧了过来。

这一下,李德明彻底完蛋了。本来东边上风处的粮草被烧的时候,如果依了李继瑗的话,马上就撤,起码可以在大火浇到中军营时将营地下风处的那一半粮草抢救出来。此地距离夏州又不过百里,快马加鞭,两三个时辰便能请来救兵,依宋兵的习惯,肯定又要将那一半粮草打发民夫拖回去。只要加把劲,凭着快马,就又能抢回来。当然,这是李继瑗的想法,至于事情是不是会照此发展,还得另说。不过那起码是个保存实力的法子。可眼下,李德明这一杀,将自己最后的一线希望彻底的给杀没了。

那些民夫对营地中的粮草车安排更加的熟悉一些,知道哪些车架烧起来更凑手,甚至连引火之物都用不上,一块引燃的破布往上一抛就万事大吉。这一烧,一下子烧的平素目空一切的李德明叫苦不迭。

怎么会这样这些绵羊一般的汉人,平时不是砍一个马上就安静下来了吗?怎么今天突然就不怕死了?对着高举战刀的党项勇士,居然就收硬挺着胸膛将对方扑下马来,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让其他那些人冲过去。天呐这到底是我疯了还是这些汉人疯了?今天这事实在太让李德明不可思议了,先是从来顺风顺水的自己遇上了敢主动来打劫自己的汉人不说,对方居然根本不顾往日的规则,连招呼也不打就放起火来。如今这些羊一般的民夫也作起乱,要造反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个时辰都不到,整个辎重粮草大营已经尽数付之一炬了。民夫们早就逃的没了影,李德明沮丧的带着幸存下来不到三千的骁勇营士兵站在三里之外的小河边发起了傻,夜里这一场火,损失了那多粮草辎重不说,连九叔和他那四千忠勇营士兵也被烧的没了消息。这让一惯对九叔极为看重的父王如何接受?自己这是头次作主,居然就闯下了这么大的祸,可要如何向父王交待

不过很快,他就不用再为这个如何向父亲交待的问题烦恼了。因为,保安军已经杀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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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斩首行动

060斩首行动

曹玮和高文举放了那把火之后,马上就带着大部队直接向北扑向了跑马川通向夏州方向的十几里处,只留下了小股部队在那里接着纵火。等李德明狼狈不堪的逃到附近时,已然在此等候多时的保安全马上掩杀了上去,李德明如今手下人马也不过三千左右,被这一通冲杀吓的不轻,根本不敢接战,拼了命的杀出一条血路,一路向夏州方向逃去。

可是偏偏曹玮这次好不容易捞到了机会,不愿意就此放过,一路紧追不舍,追的李德明丧家之犬一般失魂落魄,只顾着向着夏州方向逃跑。短短几个时辰,被保安军追上了三四回,每次都得被狠狠咬下一大块肉来。等到天明时分,李德明逃到距离夏州城只有二十余里的饮马河时,一清点人数,不由的悲从中来。

从宥州出发时,他的骁勇营是刚刚补充满员的五千人马,九叔李继瑗的忠勇军是休整之后的四千人马。两队加起来近万人,驱赶着近三万民夫押送辎重粮草。安营时,他之所以选择了最怕火攻的圆圈阵型,那是为了防止有民夫趁夜逃跑,又想让自己的骁勇营士兵们好好休息一夜,来日好上战场。对他来讲,火攻这种待遇简直就是不可想像的,印象里,朝廷的兵马对党项人,从来都没有用过这一招。可怎么今天轮到自己做主的时候,就变了样呢?

看着手下不足八百人的队伍,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模样,李德明望了一眼河对岸遥遥可见的夏州城,心里说不出的郁闷。他实在不敢想你自己这般模样回去见父王会得到什么样的待遇他需要好好的想一个借口正好,大伙逃了一夜,也已经又渴又累了,人还可以硬顶一阵,可马不歇却是不成的了,趁着敌人没追上来,李德明让大伙抓紧时间饮马,再寻点东西填填肚子,歇歇脚,一鼓作气冲回夏州就安全了。

距离饮马河五里之外,放缓了速度的曹玮和高文举商量了一下,觉得此地距离夏州已然太近,再追下去似乎已经没了必要,打算就地休息片刻,大伙收兵回去就成了。后方传来消息,留下那八百人纵了大半夜火之后,已经将忠勇军统帅李继瑗俘获,并俘虏了幸存下来的忠勇军两千余人。再加上收拢的民夫,人数已经超过了一万五千人。正依照两位将军的吩咐,直接向东越过长城,向保安军自己的地盘撤退。两人觉得这一场下来,对李继迁的教育应该差不多够深刻了,索性见好就收吧。

刚歇了一会啃着干粮,前方探子回来报靠,说党项人的残部就在前方五里开外的饮马河畔休息,是纵是追,请两位将军定夺。

“不会是李德明的诱敌之计吧?”曹玮这时候还能如此警惕,可见他在战场上的成功并非侥幸。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高文举道:“李德明这是跑到自家门口了,多少有些底气,也估计咱们不会再追了。倒也不错,咱们就算再追,恐怕也捞不到什么好处,落后这五六里,只要一有动静,他马上就能北蹿跑回夏州城,咱们再快也来不及拦下他。要是再引着咱们跑一跑,说不定就能让他与夏州来的救兵合流杀咱们个回马枪呢。再追下去,没有必要了”

曹玮点点头:“大人说的在理还是见好就收吧咱们侥幸钻了个空子捡这么大个便宜,已经是邀天之幸了。这些损失,够李继迁心疼一阵子的了。要真的连人儿子也拿下了,还不得逼的那老小子狗急跳墙啊”说着,下令所有人南返,为押俘虏的那些袍泽打掩护。

走了一节,曹玮托着下巴道:“总觉得离大功告成如此之近居然错失了良机有些不爽。要是能和张凝秦翰两位将军接上头,在夏州城下设个套儿,他李德明插翅也难飞就让么让他跑了,真是不甘啊”

高文举点头称是,心道,要是有个移动电话多好啊,一个电话拍过去,那边马上就能准备好口袋,等着李德明那几个漏网之鱼朝里钻了。

旁边的刘霞突然打马上前道:“老爷大部队不行,让奴婢去试试吧,反正人少也容易躲避。”

高文举一听,马上来了兴趣,没错啊,大部队因为行踪无法掩藏,一有动静就会被对方发现,可要是三五个人出手的话,想必对方不会多在意。不过转眼又一想,这么几个人过去,在上千人的队伍面前也没什么用啊。难道去看景么?他不明白刘霞是什么意思。

刘霞扬了扬马鞭道:“奴婢练了好久的箭,还没试过呢就过去在射程之外,远远的扫他几箭,成不成的,吓唬吓唬他也好啊。省得咱们还操心他带兵来杀咱们回马枪”

高文举一想,也有理。点了四个平日与刘霞经常在一起训练的随从,吩咐五人以刘霞为首,执行“斩首行动”。要求他们要小心行事,以饮马河为界,若是追到河边还没见到对方影子,就赶紧南返归队。

看着刘霞一脸欢欣的带着几个人一路向北急驰而去,曹玮连忙打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手下的两名斥候跟着前去照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高大人呐,能文能武,有勇有谋,哪儿都好,可就是……怎么说呢,他怎么把家里的人都惯成这个模样出门带小妾不说,还纵容她如此招摇,这可真是让人无语。

也不怪曹玮胡想,刘霞随着高文举初进保安军城之时,还是做着太监打扮。起初曹玮还以为刘霞是宫里的人呢,结果一歇下来,刘霞马上换上了小厮打扮,人前人后毫不忌讳,将高文举照顾的无微不至。向跟在高文举身边的几个家伙一打听,曹玮才知道这丫头在高大人心里很重要。曹玮自然而然的将她当成了高文举的小妾,以为这位爷娶了公主,在家里不敢怎么样,只好趁着出来公干,带了她出来散心解闷呢。

可是宠爱归宠爱,你也不能搞的太过分呐。当刘霞换上小兵服饰随着大伙一道出征时,曹玮心里就有些不乐意,可事分轻重缓急,为了顾全大局,说不得也只好忍了。幸好这位姑奶奶一路上表现的还算可圈可点,并没有什么影响军情之类的事情发生。甚至连急行军的时候也能不落下风,这就让曹玮将心里原本的那点不满主动忽略了。可没想到,这到了收兵回营的当口了,女人那种不安分的样子马上就露出来了。要命的是,高大人居然一点不在乎,就那么把她给放出去了。看来,得找个机会和高大人聊一聊这个事。一旦儿女情长,就免不了英雄气短呐从古到今,多少英雄豪杰,就毁在了这温柔乡里了。眼前这个李德明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嘛

曹玮心里存了这么个想法,回去的路上,气氛自然就有些尴尬了。高文举因为在思索如何与秦翰张凝沟通,准备下一拔对李继迁的打击方案,并没有留意到这个变化。而曹玮一直想说,苦于自己在这方面没什么太多经验,加之和人家又不是熟到了可以讨论这种亲密话题的程度,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闭了嘴,默默赶路。

饮马河畔,李德明的几百残兵一个个东倒西歪的沿着河边排成了一长溜原地休息,松开了缰绳的战马们正畅快的低头在河边饮水啃草。李德明自己正和几个副将商议如何统一口径,回去之后将所有罪过推到九叔身上的方案。

距离他们所处之地两里之外的一处小土丘上,刘霞将千里望向旁边一个一脸沮丧的党项骑兵手里一递:“看清楚了,哪个是李德明?”

那倒霉蛋便是李德明撒出来的探马了,刘霞他们赶过来的时候,这家伙和几个伙伴看着没什么危险,还以为有便宜拣呢,上前拦截时被刘霞他们当场就连人带马拿下了。根本连回去报信的机会都没找着。看着几个伙伴因为嘴硬,被对方干净的抹了脖子,这家伙吓的差点尿了裤子,哆嗦着把知道的消息全倒了出来。

刘霞一听,好家伙,李德明就在眼前,连忙招呼大伙小心的靠了上来,躲在小土包上面观察了一下,发现党项士兵们似乎已经歇的差不多了,知道机会难得,打算马上发起袭击,先让这家伙确认李德明的身份。

那党项士兵对刘霞递给他这个神奇的玩意好奇不已,举起来东瞄西瞄的看不够,差点忘记了自己当前的身份,被身后一人踹了一脚才赶紧收了心神,仔细认了认人,恭敬的将千里望递给刘霞:“就是最西边,上游那一堆人里面那个,喏,就是那个戴着红缨盔的那个”

刘霞将千里望传了下去,大伙都拿起来看了一眼,确认了李德明身份。刘霞右手竖了个掌刀,轻轻在那党项探子脖子上一剁,那人马上软软的倒了下去,同时命令道:“全体准备,快马冲击,距离三百步时发两轮箭,无论中与不中,马上回撤”

命令完毕,将手里的千里望向两位保安军斥候手里一塞:“麻烦两位大哥在这里接应,顺便留意一下李德明的动静”一扭头:“检查装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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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 功过

o6功过

“天喜叔”马背上举着千里望死死盯着河畔党项人动静的保安军斥候吴云江,漫不经心的向另一位斥候问道:“你说他们能不能得手?三百步,就算加上马跑的度,也不见得就能射的到吧那得六石强弓才行啊,你说……呃,天喜叔?”

吴天喜被本家侄子这么一喊,这才懒懒回道:“让你接应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成了,怎么老是那多话子记住喽,多看多学多听多想少说话人家可不都是你叔”

吴云江嘟嘴道:“俺这不是只跟您老一起的时候才多说两句嘛,要连您老都不愿意指教,别人谁还愿意带俺?”

吴天喜呵呵一笑:“臭子还一套一套的。看着吧,你不记得昨夜人家做党项人岗哨时的身手了?哪个不是在三百步开外下的手笨死了,看仔细点再敢多话把千里望还给老叔你来放哨”

吴云江顿时闭了嘴,心里却大大的不以为然,三百步开外两轮齐射,也不过是十支箭而已,能有啥用?不过就是恶心恶心人家罢了。

这时候,距离党项人大队约五百步距离的地方,刘霞一行五骑露出了行迹,在这之前,他们一直都心的走旁边的草丛之,直到此时才上了大道,开始加冲刺,同时取下了弓箭开始准备。

已经歇的差不多的李德明正在吩咐手下人统一口径,免得回去漏了嘴被惩罚,反正九叔已经没了,替大伙背个黑锅也算是做好事了。就在他刚刚翻身上马的时候,突然前方一片骚乱惊动了他,有人来了

举目一扫,五个人怪了,这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这衣服打扮看起来怪怪的呀,要是自己人,不应该这打扮,要是敌人,这么几个跑来送死么?难道是路经此地的商队?可也没看见有货物呀。不管了,且等他们放近了,一并拿下,说不定是哪里的部落头人呢,到时候敲一敲,多少也能回些水。

李德明手下的那些士兵根本没人留意,毕竟前方哨兵没示警,对方又只有五骑,在大家眼里,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最多议论两句,还忙着要对口径,思索回去怎么交待的问题呢。

这时,冲过来的五骑已经距离他们不到四百步了,李德明手下一个校眼尖,突然失声高叫:“弓敌袭”

大伙心里一惊,可还没来得及他们反应,对方已经冲到了三百步左右,并且齐刷刷的勒住了马,根本没有任何停顿,引弓就射。党项人挺纳闷,这是干啥?闹着玩?三百步在马背上开弓,你吓唬谁呀

可就在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弄明白事情真相的时候,五支箭夹着呼啸的划破空气之声就飞到了面前,更可怕的是,这五支箭居然全都瞄着同一个人而来,李德明

没有任何悬念,一头雾水的李德明做梦都没想到对方在三百步开外居然还能如此精准的射到自己,五支箭齐面门,他连惨叫声都没出来就一头栽下了马。旁边的骁勇骑士兵顿时哗然大乱,此时,对方的箭雨已经再度洒了过来,每组五支箭,几乎是尾相连的泼向了人群,箭的人出一声声惨叫接二连三的倒下,没箭的士兵马上开始隐蔽寻找藏身之处,几百人的溃兵顿时更加的乱了。

等到片刻之后,感觉到对方的箭雨已经停止,党项人心的探出头来察看时,前方早已没了那五骑的踪影,与此同时,一阵惊慌失措的惨呼声响彻云霄:“王爷箭啦”

…………

临近午时,保安军大部队休整之地。

吴云江唾沫飞扬的向曹玮将整个“斩行动”汇报了一遍,嘴里不停的夹杂着各种毫不掩饰的夸赞之词,什么厉害、从未见过、那一箭真漂亮之类的滔滔不绝,最后信誓旦旦的向曹玮道:“的敢肯定,那个李德明死定了五箭齐面门,这要都不死,那他真能成精了”

曹玮哈哈大笑,吩咐两人归队,心暗自庆幸,得亏这一路上没向人家劝解,这要真的劝了,再得了这个消息,得有多尴尬难怪高大人要带这个妾出来呢,敢情人家也是个高手这个高大人,可真是太让人吃惊了。自家这么厉害不说,连娶个媳妇……嗯,他媳妇好像是长公主殿下,那也够厉害的

曹玮心里乱冬冬的想着,一脸不好意思的向高举的方向走来,距离近些却听到高举正在用非常严肃的话训斥垂头丧气的刘霞“……五个人好厉害哟,一轮齐射就能拿下五十个敌人,两轮那就是一百个好强的杀伤力可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去做什么的?居然五人齐出,啊?你把自己当什么啦?你们是分队不是大部队拿五个人的队摆出全军出击的样子来,这样要是都能打胜仗,那国家还要养那么大的军队来做什么?”

刘霞垂着脑袋怯生生道:“奴婢错了”

匆匆走过来的曹玮瞠目结舌,五个人,出奇制胜,打了这么大的胜仗,居然还要如此训斥曹玮有些不理解,在他想来,无论用什么法子,只要合适,打胜了就是大功一件何必拘泥于形式呢?这个高大人平时排兵布阵的时候挺灵活,挺好说话的呀,怎么到了自家人手里就变的如此死板呢?这不行,得劝劝,不然磨了那几个好手的性子可不好立了大功不得赏赐反受训斥易坏军心的,要真的因此而让下面人寒了心,以后还怎么用人?

再走近两步,就听到高举冷冷道:“你要永远记住,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从你做了领队的那一刻开始,你就不再是一条命,你的战友们,都把生命交在你的手上,你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会使他们送命从现在起,一个月之内,取消你的……带队资格去歇着吧”

“是”一声干脆的回答之后,曹玮吃惊的现,被训了半天的刘霞一点沮丧的表情都没有,取而代之的居然是一副沾沾自喜的侥幸模样,再无意看到刘霞冲一个一同归来的队员吐了个舌头扮了个鬼脸之后,曹玮更糊涂了。这啥意思?看这样子,难道平时还有更重的惩罚?

他哪里知道,“斩行动”是高举手下这些人受训最多也是每个环节最完美的一个行动方案。高举对“斩行动”的每一个步骤早就给他们下了死命令,有着硬性规定,五人行动时,起码需要留下两人接应,刘霞因为多了吴云江和吴天喜两人,就擅自将断后接应的任务转交他人,这就犯了大忌讳且不论那两人的忠诚度,就论两人的战斗力,那也不是能让人放心的,就这么五人齐出,要万一被人包了饺子怎么办?因此,回来的路上刘霞就已经断定自己这回坏菜了,心的汇报之后,就提心吊胆的等候高举的怒火。她最担心的是高举取消她的所有行动资格,就此一家伙给赶回京城去,这次只是取消了她的带队资格,当然算是格外开恩了。

高举也看到了赶过来的曹玮,连忙扯下凉棚讨论了一番关于俘虏和大队行军度方向以及食宿安排的问题。由于有这么多民夫在内,除了食物供应成了大问题之外,行军度也是一个很严峻的考验。照现在这个日行五十里的度,如果李继迁得了报,只消几个时辰就能快马追上,到时候大家便要面临灭顶之灾。

曹玮想了想道:“末将正是有个想法要与大人商议在末将看来,张秦二位将军在夏州做的牵制十分有效,能不能和他们通个气,让他们这两天加大一点攻击姿态,给咱们撤退打个掩护呢?”

高举摇摇头:“不妥他们只有一万来号人,在外围扫荡还凑和。在李继迁大队归来之前攻城也有些威慑性。可眼下,李继迁率大军归来,再拿这一万人去打城,就是自寻死路了以李继迁眼下的处境来看,他极需要一场大胜来安定军心民心,如果张秦两位这时候贸然出击,人家自然不会坐在城里等着挨打了。以党项人的快马硬弩,如果野战,咱们的人讨不到好再加上人数上的绝对悬殊,这样的牵制,与送死无异。咱们不能因为考虑自身安危就去牺牲友军呐”

曹玮连连点头:“大人说的是,是末将猛浪了那眼下我军这等情景,却当如何是好?本来俘虏和民夫,这都是大功劳啊,怎么到咱们手上,就变成烫手的山芋了呢?”

是啊,三千骑兵的度是什么样子,裹着一万多人的俘虏又是个什么度?以三千人的战力,用这种龟行军,还要时刻应对极有可能生的俘虏哗变等威胁,眼下的处境可真的是大大的不妙啊。如果顺利,三天之内对方没有赶来,那这次出击自然可以算是空前大捷,可要是对方追上来,只要两军一交手,无论胜败,保安军都将面临极大的舆论指责。

先,俘虏肯定会出问题,当然这些俘虏的死活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如果从视俘虏逃跑,那就是放虎归山,如果为免后患将俘虏杀掉,那就是杀俘这两种结果都是军大忌,不到万不得已万不能坐视生。再加上一万民夫,若是逃了还好些,若是再次被李继迁掳走,那么保安军面临的,将是滔天的怒火无论皇帝也好,群臣也好,像这种使治下子民反复被敌方掳走的事情都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

如今,两人面前的这一万多人成了个很严重的问题,到底会是安全押送回城的功劳呢,还是半途被劫沦为罪过呢?三天之内,便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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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猥琐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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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李继迁在当天下午就接到了辎重粮草部队遇袭的消息。得知宋军居然极其卑鄙的用了火攻,一把火烧的九弟李继瑗全军覆没,又一夜连续追求再加上一个突袭将长子李德明害了。顿时气的手足冰冷,邪气直冲脑门,愣了半天惨叫一声,口吐鲜血,晕死了过去。

诸将七手八脚的将主子扶进内室,可一时半会的李继迁居然没能醒过来。也难怪,积年打雁,今日却被家雀啄了眼,搁谁身上也受不了啊。再加上李继迁造反二十几年来,大战斗不知经历了多少,哪一次不是他占尽了便宜出尽了风头?便是在最落魄的时候,也还用诈降之计能玩一个大翻盘呢。怎么能想到,以前空手套白狼的时候都顺顺当当的走过来了,到如今已经俨然成了一方诸侯,眼看的就能立国称王了,却遭到了这么大的打击?这个反差实在太大,让李继迁没能及时转过弯来,一下子被击倒了。

夏州诸将明知道对方的人马现在肯定走不远,可碍于军令,在没有得到李继迁的肯之前,谁也不敢领兵擅自出击。因为今年自打动秋季攻势以来,宋军的每一个反应都透着古怪,较之前的大国风范有了很大的不同。偷营,劫寨,抢部族民姓牛羊畜生等等手法,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些手法已经完全不像是正规军队的行事风格,倒与劫匪山贼没什么两样。如今,居然连粮草这种双方无论何时争斗都不会轻易放弃的战略物资也放火烧了,那些民夫的死活也不顾了。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大伙都要学着打劫不成?在这种在环境影响之下,没有李继迁的拍板,谁敢乱动兵马?赢了还好说,要是上了对方的当,落到李德明李继瑗那样的下场却当如何?

就是因为这么一耽搁,保安军的战报和夏州探听来的军情也一并被汇总报到了张凝和秦翰的案头。两人接报大喜,和李继迁斗了这么多年,总算是出了一口鸟气可紧接着,两人又起了愁,稍一推演,就能明白保安军目前的处境。一想高大人还在保安军,这两人马上就打起精神来思索应对之法。他们很清楚高举对于眼下大宋整个军队士气的重要性。尤其是他如今又轻松的解决了杨琼等人的事情之后,在军的声望估计又要攀升一大截了。今天这个胜仗算是对李继迁作战的开门红,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否则士气极容易会受到打击。

张凝是个有胆识的,秦翰又是个有决断的。两人这一商量,马上决定,别的不说,先派出五千人去帮着保安军断后。所以人直接轻骑快赶,先到跑马川附近的长城道口那里把口子都上,为保安军的撤离争取时间。如果到了之后党项人已经追过去,那就索性尾随过去,与保安军前后夹击,争取能保住到手的胜利。

事不宜迟,两人决定之后,张凝亲自带队,走长城东侧,绕道青石砦沿清水河直扑跑马川。

宋军这里行动迅,而夏州城里因为李继迁的晕迷导致延误了大半天,等李继迁好不容易醒过来时,天已经擦黑了。上了火的李继迁怒不可遏,下令帐下最能打仗的另一个弟弟李继冲率一万轻骑连夜出击,务必将那伙敢放火的蟊贼缠住。自己随后便率大军来支援,这次他一定要让对方血债血偿。但他浑然忘记了,所有的这一切,根源都出自于自己的野心。

李继冲带着人马赶到饮马河时,张凝已经成功的与高举曹玮取得了联系。当高举听说张凝的计划之后,马上否决了他的方案,让他马上带着部队迅赶上,与自己合兵一处。午夜时分,张凝赶到了保安军临时扎营的三公原。

张凝被领到军帐时很奇怪为何高举要把营地扎在这里,再往前走五六里,上了原,岂不更利于防守?而且此处地势平坦,若是党项骑兵追到,对方极易在这里展开队形起全线冲击,处境极为不利啊。

曹玮笑道:“张将军到来前已经接报,夏州城兵一万轻骑,由李继冲率领尾追我们而来。按他们的行军度来算,估计天亮之后便会追到此地。我们歇息一夜,对方赶一夜的路。我军以逸待劳,打他个措手不及便是,何必念念不忘要如何防守呢?”

张凝一抱拳道:“曹将军此言末将不敢苟同虽然我军有以逸待劳的优势,但党项人向来以马快弩硬见长,加之又是挟怨而来,士气正盛,若是果然当面硬拼,即便是侥幸胜了,我军的损失必然也少不了。如果被对方拖上一天,夏州方面的援军再至,到时候岂不插翅难飞?将军出身军伍世家,不会连这个都想不到吧?”言下之意,我军战斗力和党项人还是有些距离的,如果硬拼肯定要吃亏,就算赢了也是惨胜,得不偿失。对曹玮这种不将麾下将士生命放在眼里的作法很是不满。

听到张凝的话,高举呵呵直笑,对着曹玮道:“我说如何?”

曹玮点头笑道:“张将军果然犀利看来是末将看天下英雄了,呵呵,来,且坐,还是让高大人来解释吧。要再说两句,张将军该冲末将火了。”

张凝连道不敢,同时他也意识到这种扎营之法或许是有什么蹊跷了,人家这是在试探自己呢,合着又上高大人的当了。

高举笑道:“张将军不必担心,用人硬拼这种笨法子,不到万不得已是犯不着用的。实不相瞒,三公原下那段地界,如今正在摆一个阵法,咱们现在扎营在此,目的就是为了明日诱敌之用。要是扎营在原上,对方到了之后,肯定要在此处休整一番才会出击,那可就起不到效果了,呵呵。”

张凝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对于高举的说法,他是半点也不敢怀疑,但前面有曹玮那番话,又让他不得不起疑。高举又接着问他携带了多少口粮,张凝回报说自己五千人是按标准的五天口粮携带的。高举不由分说,先让他匀出一半口粮来。这就算是解决了保安军自己口粮紧张的问题,五千人两天的口粮,足够一万多人明天用的了。至于明天之后嘛,有了党项人的运输大队,还愁没东西吃?

随后,张凝被告知自己的五千人将要做为生力军准备反击时出手,让他们先行移阵到三公原后去休息。在被带着上原的途,张凝留意到,三公原下的斜坡处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他看着一群衣衫不整的民夫和一伙愁眉苦脸的党项俘虏们在那一带拼命的挖掘,不知道这是要搞什么。

由于被告知上原只能从其窄的几处道通过,大家走的极慢。张凝手下一名校悄悄过来询问:“将军,你和高大人相熟,可知道高大人这是要做甚?”

张凝一脸黑线,熟归熟,这事我上哪知道去?板着脸教训道:“高大人是星君下凡,这是在摆阵法呢,咱们凡夫俗子如何能明白好好约束儿郎们,要是冲撞了大阵唯你是问”

于是,很快的,银州兵都知道曲星转世的高大人这是打算在三公原下摆阵法收拾党项人了。大伙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喘,唯恐惊了高星君这法阵的仙气坏了事,乖乖的被安顿到了三公原上的大营后方去歇着了。

有了张凝送来的口粮解了燃眉之急,高举和曹玮心里又多了些底气。劳动了一夜,天色将亮时,民夫和俘虏们总算按要求把高举安排下的活路做完了。大家被告知这时候可以去三公原后方三里处领取口粮,这帮人马上就潮水般的退了个干净。

“不错,不错”迎着初升的朝阳,高举打量着三公原下连夜做好的机关,连连点头:“有点样子,很好,猛一看,还真看不出曾经动过手脚。呵呵,这回,可以给党项快马们一个惊喜了”

曹玮一脸坏笑:“也就大人能想出这么神奇的法儿来,要换了是末将,肯定是大开挖,那样的话,拦是能拦住骑兵,可人家也不会朝里跳了唔,此计大妙”

高举哈哈大笑:“你干脆明说我缺德就完了”

曹玮抿嘴笑的直吭吭:“末将不敢”

原来,在得到夏州骑兵追求的消息之后,高举和曹玮研究了一下地形和行军度,最后决定在三公原伏击对方一下。但双方力量悬殊太大,硬拼肯定不行。于是,高举便定下了这个诱歼计划。整个计划,以保安军扎在三公原下的军营为诱饵,在三公原斜坡处挖了一个宽近三里的陷坑带,在这片陷坑带,每隔一两尺就挖了一个碗口粗细,深过两尺的柱状坑,这是为了将对方的马蹄陷进去,从而起来牵绊效果,而坑的大和深度又能保证马匹无法迅挣脱,便能起到拦截作用。

刚想好这法子的时候,曹玮还有些不信,结果挖了一片坑,让他牵马来亲自试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之后,曹玮一边大骂这法儿太猥琐,实在缺德。一边迅布置任务,动所有俘虏和民夫来开挖。并告知他们,如果完成不了任务,就没饭吃。其实那时候也的确是口粮紧张,要是一次分下去,大伙明天就要断顿,为了保证战士们不饿肚子,曹玮其实当时是想骗这些人的。幸好后来有张凝来救了急。

太阳冒红的时候,这里便已万事俱备。此时,探马传来消息,李继冲的一万骑兵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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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卑鄙的伏击

063卑鄙的伏击

李继冲双眼通红,打马如飞。他一定要把这帮杀人放火的蟊贼追上,替老九报仇

一想起被烧了个全军覆没的老九李继瑗,李继冲心里就隐隐作痛。跟着四哥一起打天下二十几年了,老九一直战战兢兢尽忠职守,事事都为四哥考虑,甚至对四哥宠爱有加的阿移(李德明小名),为了彰显他的少主地位,身为叔叔的他也一口一个少主,人前人后像四哥一样的敬着。可就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累死了老九到最后还要让他把屎盆子扣在老九头上若非自己觉得有异,而阿移又中伏身死,自己细审了骁勇营那些家伙,老九这个累死三军的罪过岂不是要背到黄泉去

无论如何,老九都不应该是这种结局他一定要把这些不知深浅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党项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报”探马迎面跑来:“将军,发现汉人军营,就在前方十里三公原下”

李继冲听完探马的情报,心里一阵冷笑,这群蠢货扎营都不会扎,居然扎在六绝之地这不是自寻死路?哼,老九在天有灵,哥哥为你讨债来了

一声令下,虽然稍有疲惫的党项健儿也打起了精神,因为他们知道,如今天已大亮,若是再慢些,对方极有可能就要拔营离去了,正好趁此良机,一鼓作气将对方冲击一下,定能取得最好的战绩

十里的路程,快马加鞭也就是一柱香的时间。当李继冲率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出现在三公原下时,正在埋灶做饭的保安军营似乎才发现有敌人追击来了,一片慌乱。

李继冲命令大军在一里之外休整,随即便开始分派任务,他要马上出击教训这些汉人

可是,让他瞠目结舌的事情马上就发生了。发现党项大军临近的汉人似乎被吓破了胆,突然就炸了营一样,连正在做的饭也顾不上,纷纷抱头鼠窜,向着三公原的方向拼命的跑去,看的李继冲邪火直冒。

“把骁勇营那几个混帐带过来”李继冲黑着脸吼了一句,那几个骁勇营幸存的校尉被带到了面前,李继冲马鞭向前一指:“你们认清了,是不是这些人袭了营?”

一个校尉小心回道:“都是夜里厮杀……”李继冲的脸黑的都能染布了。

另一个校尉赶紧道:“回将军肯定就是这帮人,服色一般样,应该是曹玮的保安军”好歹也有明白人,这时候,就算不是也要说是啊,不然前天夜里的事怎么办?昨夜赶了一夜路,追错了人?到时候谁倒霉?以前有少主护着,骁勇营骄横跋扈惯了,如今没了少主,自己又实力大损,要是这罪过被推下来,大伙岂不连命也不保?

李继冲差点吐出血来:“这就是你们说的宋军精锐?分明就是一群山贼土匪被这样的对手杀的全军覆没,你们也好意思活着回去”

几个校尉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心里很是不爽,你老人家是没遇上那个情景,满眼都是火海,你倒是能打,可凭你多大能耐,你敢和火神较劲吗?不过现在没一个人敢出声,唯恐这位爷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李继冲眼瞅着那伙汉人夺路向三公原上逃跑,只在眨眼之间就蹿出了两三里,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冷冷下令:“全军出击全歼这股汉人”

一万大军一字排开,可着三公原下这条本就不怎么宽阔的平原摆了整整两里宽的阵型,李继冲就是不想让一个汉人漏网,一声令下,全军齐头并进向三公原疾冲而去。

眼见着大军已经踩过了汉人的军营,将营中的物事踢的满地乱滚,李继冲在后面大声喝令,绝不许停,他知道自己手下这些士兵,对汉人的东西都很喜欢,尤其是对方的行军锅之类的铁器,有时候为了这东西自己兄弟都能拔刀动手,可今天正事要紧,绝不能因小失大这些东西又不会长腿飞了,全歼了敌人之后,还不都是自己囊中之物

大军很快踩营而过,向着三公原冲去,而汉人士兵似乎也被这一阵匆忙的逃跑累坏了,正三三两两的坐在原上喘息,这正是歼敌之机又是一通鼓响,大军加快了速度。

眼瞅着三公原在望,一个冲锋就能追到了,异状突现前方跑的最快的前锋突然接二连三的马失前蹄,猛然向下栽倒,马上的战士被这猛然一顿,一个收势不住,像沙包一样被抛向前方,下饺子一样扔了一地。

“这是怎么回事”李继冲心里一惊,不由的在马背上直了直身子,转脸吼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就是这当口,没有收兵命令的党项骑兵并没有因为前方袍泽的失手而停下脚步,纷纷绕过战友继续向前冲,这种事他们也不是没遇到过,一般都是对方在地上做了鬼,可眼下一眼看过去,平整的草地上也没什么古怪,而且对方的那些人方才就是从这里漫山遍野的跑上原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一冲不要紧,党项大军前赴后继的被绊倒在这里,到处都是战马痛楚的悲鸣声和士兵们受伤之后发出的惨呼声。当然,也有运气好些的没有遇到这种情况,一路平安的冲了上去,可毕竟只是一小部分,而且李继冲很快就发现,能冲过去的人,似乎只有窄窄的三条通道这片地被人动了手脚

恨的牙根直痒痒的李继冲拼命的大吼大叫,他希望冲过去的那几百勇士能把对方拖住,然后大军掩上,一下子将对方全收拾了解恨这些汉人太奸诈了居然想出如此卑鄙的法子来,只这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阵地上就扔了不下一千人马这太让人心疼了

从那几个通道疾冲而出的党项士兵察觉情况有异,可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眼看着敌人就在眼前还有不到四百步的距离了,大家纷纷取下硬弩,踩机上弦(党项人的弩叫做踏弩,一只手握着用脚踩踏上弦环便可挂弦,十分方便),只等着进入射程先来一顿再说。就在这时,前面正在喘息的汉人士兵突然来了精神,变花样一般闪出几个三五成群的弓手小队,纷纷引弓搭箭开始攻击。

李继冲刚想说,就这点把戏也敢在老夫面前显摆不知道党项的弓比你们汉人的要硬一倍不止,三百步开外也敢下手,你吓唬鬼呢可紧接着纷纷落马的士兵让他瞠目结舌,这又他**的是怎么回事?难道在高处向下射箭就可以多出这么远的射程吗?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定是自己看花了眼可自己的儿郎们还没动手,说明尚未进入射程啊,难道……李继冲心里泛起一阵凉意,难道骁勇营那帮混帐说的是真的?宋人果然有三百步开外射程的强弓?

几个骁勇营的校尉又被李继冲喊过来蹂躏了一顿,又挨了一顿马鞭,这没办法,谁叫他们起初要说谎话呢,搞的连他们说的最真实的话也被大伙自然的当成了最大的推脱之辞,结果这一错误情况直接导致了眼下这种情况。

三队好整以暇的弓箭手守在三个通道处,慢条斯理的向着冲过来的党项人射击,可恨的是,党项人的弩箭射出去根本就对对方没有任何威胁,整个场面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看起来像极了党项人正在为对方做着活动的箭靶让对方试箭。而那些出手的弓箭手似乎还在一边射击一边做着什么争论,十足的狩猎模样

李继冲肺都要被气炸了,可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冲过去那几百骑兵就这么一个一个的被对方射于马下,而对方竟然连根毛都没伤着。

第一拔,三千人的攻击。一千多人被绊倒在地,冲过去的几百人被尽数屠了个干净,还有一千多人被自己的战友们挡在后面只能干看。攻击就这么被瓦解了。李继冲欲哭无泪,真想对着老天大声问一句,一惯以王师自居的汉人为何会如此卑鄙老天爷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不用他发令,那些士兵也很自觉的停下了攻击的步伐,遍地都是陷阱根本无法通行,只有那么三条道勉强能冲过去几个人,可对方正等在那里候你送上门去练手呢,这仗还怎么打

中计了汉人果然狡猾,他们有如此强弓,没有主动出击,却偏偏要先摆出个害怕的姿态来引着自己上勾,光动了手脚这一招就让党项骑兵一筹莫展,马伤人伤满地伤若是战死还好一些,现在倒好,一千多号伤员,再加上一千多匹瘸腿废马。狂奔了一夜的士兵们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个不轻,士气为之一夺,这仗,没法打了

“撤”李继冲红着眼吼出一个绝望的字眼,看来只能另想他法了周围的士兵们赶紧过去抢救自己袍泽,这时候才发现那片地上的古怪,原来到处都是碗口粗细的深坑,难怪战马一脚下去就再起不来只能躺在那里嘶鸣着等死了。这法儿太缺德了

党项人这一撤,曹玮哈哈大笑:“大人果然……嗯,妙计妙计。现在轮到看张将军的了”

高文举不理这个心里认为自己卑鄙的家伙,挥手道:“发信号”

一声鸣嘀滴溜溜的冲上了天,李继冲心往下一沉,不好,汉人还有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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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扼杀西夏

064扼杀西夏

张凝带着五千高阳关骑兵精锐等在右翼已经很久了,一听到鸣镝响箭传来的信号,马上率队掩杀上来。五千已经养精蓄锐的骑兵对上,八千已经奔波了一夜,并且泄了士气的党项兵,结果是毫无悬念的。一个冲锋就将李继冲的大队冲的溃不成军出现了逃兵,张凝身先士卒一往无前真冲进对方大队之中,砍瓜切菜一般杀的性起,一直杀了近一个时辰,突然眼前一松,举目张望时才发现,居然已经将对方大队打了个对穿。

李继冲这时候哪里还有最初那阵豪气冲云的模样?帐下士兵也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拼命的催打战马想尽办法要脱离战圈。可是战马这东西和士兵一样,也是有灵性的,冲了一夜,本来一鼓作气的话兴许还有些看头,被这么一阵惨像刺激了一番,哪里还有多少力气能提起来,张凝的部下又是憋了一夜,养足了精气神的。这一勇混战,顿时就将一大半党项士兵扫于马下。

这时候,方才好像吓的惊慌失措连营帐也顾不上就逃上三公原的那帮汉人士兵又有动静了,他们放弃了战马,徒步而行,一路施施然走了下来开始接收俘虏。要是李继冲看到这一幕估计能气的吐出血来,这也太不要脸了

跟着李继迁造反这么久,党项人都有个习惯,一旦情况对自己不利马上就投降,等到一有机会就又跳起来作乱。这也是李继迁吃准了朝廷对他的态度而制定的一项极为猥琐却相当有效的策略,这个策略今天也让高文举省了许多手续。当他看到党项大军被一击即溃时没有多少惊讶,毕竟在战术使用得当的情况下,这种场面也是很符合情理的。可是当他看到党项溃兵投降的如此干脆时却吓了一跳,还以为其中必有什么古怪,直到曹玮向他解释了一番这才明白。没错,党项人就是用这法子一次一次在失利中保住了自己实力的。因为朝廷对俘虏一惯都持宽松的态度,只要保住了命,以后有的是机会逃出来再闹腾。

高文举哑然,难怪李继迁反反复复朝三暮四呢,敢情病根在这儿呢。不过这次不比以前了,他可不会弄那种辛辛苦苦打赢,然后又将俘虏送回去给人补充的蠢事。至于怎么处理这些俘虏,当下且不着急,先把人收了再说。

正午时分,战后清点基本结束,率一万骑兵追杀而来的李继迁连皮带毛跑掉了不到四千人,扔下了一千多具尸体和两千多伤员,当然还有近三千完好无损的战俘。别的不说,这三千人可是党项骑兵啊,和李继瑗那些人一起被打发着开始劳动,在高文举眼里,可没什么政策优待那么一说,总不能让自己兄弟劳累,然后让俘虏们享清福吧。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埋葬死者,处理战马。高文举的命令很彻底,所有战死的党项骑兵全被扒的清洁溜溜一丝不挂就地掩埋,然后将他们的衣物转发给随军转移的民夫。所有死掉的和失去战力的战马一率宰杀,将马肉制成干粮。不得不说党项人在这方面还是有很大优势的,至少在杀马制肉干这方面汉人拍马都赶不上。

这么一来,口粮的问题解决了,民夫们得了好处,积极性空前的高涨,纷纷鼓足了劲来帮忙看管党项人的俘虏,一个个那冒着绿光的眼神,简直就是巴不得他们当中有谁想逃跑呢,因为高大人有话,凡敢逃跑的,无论是谁,抓住之后,不论死活,身上的东西全归那个抓人的。被党项人欺压了这么久的民夫们得到如此强烈的利好消息,哪能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只要乖乖听话,就保证一天有三顿饱饭。如果敢起歪心,被杀之后会被剥成光猪随便埋掉,这种震慑效果的确很强悍。至少跟着保安军转移的五千多党项士兵对这个印象很深刻。

黄昏时分,追杀了李继冲残部大半天的张凝也回来了。此时,大部队已经进入了大宋地界,距离保安军城还有不到一百里了。高文举一点不着急,大咧咧的扎下营盘就这么休息。

当天夜里,收到探马传回来消息的李继冲与随后赶来的李继迁会师了。李继迁一见这副模样,更加气的严重,差点再度昏厥。太过分了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党项人做贼,打劫朝廷,无所不用其极。即使在闹的最厉害的时候,朝廷也不曾放下过礼仪之邦的身段使过下三滥的手法。怎么到今天转性了?变成*人家打劫我的东西,还使了这么多不要脸的招式来?到底谁才是造反的那个呀

不爽归不爽,现实还是得正视的。此时的李继迁不得不承认,朝廷对自己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了。此次先冲自己下手就能说明一切,如今对方使出这么多根本不在乎名誉的招数来,分明是已经彻底的将自己当成了死敌来看待了。相对丧了一子的痛楚,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才更让李继迁头疼。

稍一分析,李继迁就断定,对方之所以敢如此大摇大摆不缓不慢的行军,就这么招摇的扎营,肯定是还有什么阴险的招数在等着自己送上门去。此次就是因为自己一时糊涂,没能及时提醒儿子和老九,才先是损失了粮草辎重。又一下被丧子之痛扰乱了心神,没有想到对方是有备而来,继而又让老六差点全军覆没。要是再沉不住气,岂不是要连自己这条老命搭进去?

不行,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辛苦了二十年才积累来的这点成果,绝对不能因为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就尽数葬送了。死一个儿子,还有三个呢,就算都死绝了,还能娶个小的再生。可要是把手上这点兵都打没了,那可就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

商议了大半夜之后,李继迁并没有再理会帐下诸将的请战,很落寞的下令全军返回夏州,此事当从长计议。

党项人果然没再追来,曹玮这下和张凝一样,对高文举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大家接着又晃悠悠的走了两天返回保安军城。张凝再确认党项人不会再来骚扰,也率队北返回银州去了。此时得报,王超不负重望,于前日黄昏成功收复清远军城,将灵州一线顺利打通连成一线。

看起来果然是形势一片大好呀。得知暂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神的事情了,曹玮就来和高文举商量关于战俘安置的问题。依以往惯例,党项俘虏一般都是教育一番然后就发放些粮食放还故里,以图用这种方式来感化对方。但很显然这种感化模式除了使党项人胃口一天天变大之外,似乎并无实际效果。高文举的意见很简单,俘虏嘛,就算有个俘虏的样哪里有工程就发配到哪里去干活,每人按件给计了工钱,等到还清了朝廷为捉拿他的花费之后,就还他自由。至于到那时,他是想回党项人的居住地去继续放羊,还是要在城里寻个人家打工赚钱就由他自己了。当然,他要回去所需的路费,朝廷是不会再负担的。不过可以提供给他一个作工的机会,让他赚足路费之后再离去。

曹玮听完之后,大是赞叹:”高大人果然是经商的行家里手。要都用这种法子来打仗,非但军费会大大,日后说不定还会借此谋利呢。“

高文举笑道:“这就是你跟不上形势了,你没听人家张凝说嘛,他们在银州城外最近这一阵的收入,那可比朝廷拔的那点军费滋润多了”

曹玮愕然:“这么说,这两位掠来的那些东西是不打算还给党项人了?”

高文举道:“你这是什么话?也就是你在这边呆的久了才会有这想法。这两位可是一直与契丹人打交道的。你见过什么时候大宋军队打了契丹人的草谷还有还回去的?”

曹玮咂咂嘴道:“如此说来,朝廷这回是真要向李继迁下死手了?早前末将还以为这是高大人自己的意思呢。啧,可叹末将还一直担心高大人回去如何向朝廷交待此间之事呢。毕竟烧粮草这等事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呀。现在看来,却是末将杞人忧天了。不过这样一来也好,正好可以让弟兄们放开了手脚好好**一家伙,憋了这么多年,受李继迁那哥几个的鸟气也是时候了”

高文举道:“我索性再透一条消息给你:张秦两位将军之所以打党项人的草谷如此上心,是因为他们掠来的东西,不但不用还给党项人,甚至连朝廷也不用上缴”

曹玮下意识的点点头,突然一抬头:“这么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搓着手道:“看来,末将手上也能宽松宽松了,哈哈”他丝毫不介意让高文举知道,人家都能示意他去抢东西,肯定会明白这里面的蹊跷的。

高文举笑着点头不语,心里对李继迁感慨几句,老李啊老李,你闹腾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轮到人家来折腾折腾你了。北边有张凝秦翰,南边有王超,中间有曹玮,你呀,就自求多福吧

至于那个历史上的西夏,呵呵,现在就从摇篮里将你扼杀了,看你还怎么立国?党项人的西夏国?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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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成都困局

o65成都困局

狠狠教训了一顿李继迁,还没从那阵痛快劲里缓过神来,高举就接到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军报。四川的那些叛军居然成了气候由雷有终挂帅,统领着四路大军齐头并进,打算将那一万多人的叛军一举歼灭,没想到却大大的吃了个憋

曹玮和高举站在地图前分析官军入川的整个过程,很快就将整个事情的经过推演了出来。

话说张均莫名其妙的被问下簇拥着走上造反之路,丝毫没有悔改之意,他或许一开始并没有真正造反的意思,但真的当了头目之后却非常的尽职尽责,不知怎么琢磨的,到最后居然打算关上门一心一意的做蜀地之王。根本就不愿意与任何上门来谈判的朝廷官员接触。在符昭寿手下时没能挥出来的军事才能,这时候被他挥的淋漓尽致。他先是抢占了成都,又一口气拿下了汉州,攻破了绵阳,随后一鼓作气,挥军直扑剑门关。

剑门关是入蜀门户,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若是被他拿下了剑门关,那蜀地还真就会让他一家伙吞到肚子里。由此可见,张均的战略眼光和军事才能还是相当专业的。当初在符大公子帐下被当成叫花子打也的确是委屈他了。若非四州都巡检使张思钧见机的快,及时出兵将剑门关抢占,平判大军能不能入川都两说呢。

雷有终率队入川之后,由于双方态势已然白热化,便再无顾忌,立即就动了攻势。先由蜀州的知州杨怀忠打了个头阵去试探,结果杨知州那些队列整齐,斗志昂扬的队伍抄后路打算端下成都城时,被张均那些嘻嘻哈哈的痞子兵打了个落花流水,根本没沾上一点光,灰溜溜溜的就退下来了。而此时,张均本人还不在成都城,他正带队从抢战剑门关失败往回赶呢。

由于没有剑门关这个战略要地,叛军无法阻止平判大军入川,自己那点人手根本无法固守已占下来的几处城池。为了保证有生力量,张均毫不犹豫的就放弃了汉州和益州等地,将所有力量全部集到了成都城,全面转入防御状态。

从雷有终以下,平判军上下都认为这是个好现象,不怕你人集,集起来才好打嘛几路大军很快就在成都城下成功会师了。

接下来的形势就更加喜人了,一见官军到来,王均简直是望风而逃,立即放弃成都,跑了

此时,成都城四门大开,里面只剩下了老百姓。这种情况下,平叛军内部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看法。李继昌等人变成了遇到诸葛亮的司马懿,他觉得这城进不得,明显就是个空城计。可雷有终、上官正、石普这些久经战阵的武大员,极有资历身份的人却对此不屑一顾。一个的副指挥,带了万把人就想造反?真是笑话官军没来前或者能折腾出点浪花来,如今,王师一到,还不望风披靡?原本占了那么多的地方还是乖乖都让出来了?

这再者说了,就算他摆的是空城计,咱们如今也不比司马懿当年呀。以咱们目前的实力,就算他摆的是空城计,那又能如何?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想想,带着过他十倍的大军是来干什么的?就算里面全是敌人,都得想方设法地硬攻进去,现在四门大开反而不敢进了?真是懦弱到可笑

于是大军进城,进城之后光荣传统马上扬光大。军队一哄而散面出击,目标:琳琅满目的店铺雍容华贵的蜀绣娇滴滴水灵灵的川妹子……再然后,城门突然关闭,王均出现叛军出现空城计终极杀招惊艳亮相,叛军关起门来痛打落水狗

叛军成建制地追杀满城零散抢劫有如土匪的官军,效果好的一塌糊涂再看看想遍地开花大财的官老爷们是个什么下场

副帅李惠被乱刀砍成肉泥雷有终、上官正、石普……这些大爷们在部下的拼死掩护下,从城头上搭条绳子往下遛,总算拣回了一条命。他们再不敢停留,马上后撤,一直“撤”回到汉州。

大获全胜的王均没有痛打落水狗的跑去追杀他们。他做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派人把从成都逃出去的老百姓都抓回,有关进大牢的,有当街把全家全族都砍成肉段的,想尽一切办法把人都吓住,然后把全城的青壮都集起来,强召入伍,给他当兵。为了确保不出现逃兵,他采用了当前最流行的法子:刺字就是给人脸背上等等能看得见的地方刺上些自己的标记,好让你走到哪都能一眼看出来是我的兵成都百姓也看明白了,张均这帮人之前就是官军,如今虽说顶了个判军的帽子,可毕竟在这里呆的久了,打的这么激烈也没怎么乱来

可后来的这些官军就不同了,他们和大伙没感情,这一来无论胜负,都饶不了这些平头百姓于是,成都城的百姓们出奇的支持张均,使的张均在成都呆的更安稳了。

他安稳了,官兵就要坏菜这之后,就是雷有终和他帐下几路平叛军的噩梦了攻城的法子想了不计其数,能想到的法子都拉出来试了一遍,无奈终究没能取得丝毫进展。造云梯爬墙、用战车撞墙、挖洞绕墙等等传统打法一概无效,因为,这些把戏不光他们知道,人家王均也是职业军人,他们也练过

眼见的啥法子都想遍了还没辙,平叛军就明了一种叫洞屋的攻城器械,基本上就是搭建一个比城墙稍高一些的,活动大架子,顶端修建成房屋一样可以抵挡弓箭标枪等常规武器的攻击。然后把士兵放置在洞屋之慢慢向城墙移动,一步步逼近,眼看大功告成,突然间脚下一空,连人带洞屋全都不见了……狡猾的叛军居然偷空在城下挖了个地道,就等着官军往上踩

这招不行,就另想一招官军们再接再厉,在城北的鱼桥边上堆了座比城头高出几丈的土山,然后让弓箭手站在山顶向城里射箭进行火力压制。又重新打造了一种叫“雁翅势敌棚覆洞车”的轻量级攻城车,再次向城头逼近。这回就更加充分地显示了王均和他帐下叛军的惊人想象力。

因为这次的洞车比较轻,压不垮地道,他们也再不挖地道了,来个新的绝的。当官军的攻城车靠近城墙时,城墙上却突然间也出现了与官军这洞车几乎完全一样的“敌棚”,两个棚车逐渐接近,城头上面还有人喊话,说大家这么远来看弟兄们,真是不好意思有失远迎云云,这么喜庆的场面,这玩意就应该叫个“喜相逢”

雷有终崩溃了,十万大军,民夫十五万,入川近一月了,除了开始几天还象征性的取得过几次胜利之外,往后就变成了与成都叛军打消耗战损兵折将劳民伤财不说,始终未能向成都城推进半步这样下去,就算再耗几个月,把张均和叛军粮草供给耗干净了,恐怕自己也被磨死了。到时候,面对满目疮痍的成都城,他要如何向朝廷交待,如何向官家解释?

思前想后,雷有终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能耐,似乎真的没法快解决张均这帮人,只好向朝廷了求援奏折。赵恒那儿正在为夏州李继迁的事揪心呢,刚听说王已经成功取得兵权,尽大军前去收复清远军了,这里就送来这么个乌龙奏折来,那脸色能好的了吗?于是,枢密院的大佬们集体被叫进大内喷了一脸唾沫,勒令拿出行之有效的方案来。再让张均这么闹下去,成都的百姓伤不起四川的百姓伤不起天下的百姓伤不起

枢官院一帮大佬能有啥辙?雷有终这帮人要有,要武有武,要人有人,有粮有粮,可以说集了大宋军事力量最强悍的部分,所有能拿的出手的招数他们都会。现在他们折腾这么久没能折腾出名堂来,换谁去只怕也是一般。

无奈之下,大佬们只好用惯例:征求意见将现状分到各军去,广泛采纳全军将士的意见,然后再由他们汇总,找出一条行之有效的方案来。于是,高举就在曹玮军接到了这份军报。

在成都百姓眼里,张均的兵也是官兵,城外来的也是官兵。而且张均的兵较之官兵要好的多,起码他除了拉壮丁之外不乱抢人家东西。两人对着地图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个结论,以目前的形势来看,官军在蜀地名声很坏,没有群众支持,正所谓不得民心。这种情况下,想要取得胜利恐怕很难。而且还有个非常不容忽视的问题,自从成都城建城以来,三国时的蜀汉也好,前蜀、后蜀也罢,成都城可都是没有被攻破过的这说明成都城的城防建设是相当到位的,想要打破恐怕得费点劲

不过在有着绝对的力量悬殊情况下,并非没有取胜之道。只是需要先瓦解对方的群众基础,而且不能太着急,如果让成都城的百姓和上次一样,认为官军入城也只是要抢东西,抢闺女,那谁还会支持王师?这方面得有能拿的出手的力量才行啊。张咏无疑就是最好的人选,他两度在蜀川执政,官声颇好,深得民心。如果再由他出面动宣传攻势,想必百姓多少会有些动心。

可眼下,张咏刚离蜀尚不足两月,新官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就让他再跑回来,不是瞎折腾嘛

两人在这里商量推演的时候,却不知道京城刚刚得到跑马川大捷的皇帝,一看困扰自己多年的李继迁被妹夫几招过去就玩的yu仙yu死,大呼痛快此时正在琢磨,成都战局如此糜烂,要不要让这个从未失手的妹夫去走一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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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一子解双征

一子解双征

高举和曹玮推了一番,就得到个结论,极有可能,到最后他会被牵扯到成都战局去圣旨下诏征求意见,他当然免不了把自己的想法给枢密院和赵元佐各抄一份。随后便带了刘霞赶回邠州与和张齐贤商量下一步的计划,有个经验老到的前辈指点,也能少些弯路不是。

信安军兵权拿下清远军城收复跑马川大捷三公原大捷这一连串的好消息让张齐贤乐的都快合不拢嘴了。一听说高大人回来了,喜的老脸就像灿烂绽放的菊花一样,亲自迎出了城门,一路与高举说说笑笑回了府邸。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李继迁这个老狐狸呢切切不可大意啊”张齐贤听高举对收复夏州宥州等地很是乐观,不由的出言提醒:“这个李继迁,与朝廷争较了二十几年,很是奸滑呢每次眼瞅着他就要被攥到手心了,一不心就又让他开溜。并且一次比一次闹腾的欢实。这次虽然烧了他的粮草辎重,可说到底那些东西原也是他抢了朝廷的,他自家损失并不多重。折了儿子,丢了兄弟,这些在他眼里只怕都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他手上还有人,还有马,他就绝不会死心”

高举道:“张相所言极是。不过以前造成李继迁不断坐大的主要原因还是朝廷内忧外患,多面受限,腾不出手来对付他导致的。如今,正好契丹人那边能腾出空来,一定要抓紧这个机会,将他一次打的永不翻身否则,一旦等契丹人缓过神来,契丹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坐视一个可以牵制大宋的势力就此消失的。从作梗是少不了的因此,这次机会难得,一旦错过可能将再无消灭这老家伙的可能”

张齐贤点头道:“朝诸公有远见者少,可恨当此千载难逢之机,居然连远交近攻的老把戏也不记得。非要逼着给李继迁找条后路更有甚者,还有言李氏本我朝臣,偶有过亦不失臣节,若有悔过之意,切不可穷追不舍,坏我上国风范云云,真是气煞人也也不知这帮人是做大宋的官,还是给李继迁当了探子”

张齐贤说的远交近攻,高举倒是知道一些。早在张齐贤刚到边关,就给朝迁上了个折子,意思是为了达到消灭李继迁的目的,不妨采取分化拉笼周边势力的作法来孤立他,使他少了支持多些敌人,这样更大的消耗他的实力,然后寻机将他歼灭。其,张齐贤提出一个可行性很高的方案,让朝廷册封潘罗支为亲王。

潘罗支,这是灵州西北方吐蕃六谷部的酋长。自从唐朝以来,吐蕃人的势力一直长盛不衰,进入唐末五代再到大宋时期,六谷部展成为他们最强的一个支,时盘踞在西凉府(今甘肃武威)一带。张齐贤的意思很明显,吐蕃人对汉人的物资总是很稀罕,对汉人的官职也很眼红。有了这么个亲王的帽子往头上一扣,就算他不战战兢兢为朝廷出死力气,起码也不会再和李继迁打的火热了。这就和契丹人为了分化李继迁和朝廷的关系,拼命的给他封官许愿,甚至嫁个公主给他是一样的道理。

可是朝里诸位分析了之后认为,老头这个作法明显不合适。吐蕃人从唐以来与原人就搞的很不愉快,而且这些游牧民族的人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前面有个李继迁,只不过封了个节度使的名就闹的要割地为王了,你这里再封个王出来,要是明天他也学李继迁怎么办?还不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给自己添堵?

遇到这种问题你让张齐贤说什么好?他只好一表不准再上一表,打算用锲而不舍的精神和全方便的阐述来向大家讲解。结果却等来了个让他哭笑不得的安排,朝廷不是没册韩封,但删封的名号实在是有些囧,连高举听了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凉州防御史”亲王那种虚衔虽说只是个称呼,可怎么着也是一品,这防御史,连个正四品都算不上,勉强够得上个从四品,这差距也忒大了些。这官职拿出去都不够恶心人的,张齐贤还真挺担心给人家这么个官会不会让人误以为是大宋在恶心他

不过幸好潘罗支这些年也被李继迁欺负的不善,已经有心想要和大宋联手,苦于找不到机会。如今大宋主动伸出手来示好,他哪里顾得上挑三拣四,马上就笑纳了,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态度,还主动上了个表,意思是如今我们六谷部和夏州李继迁部都是宋臣了,大家自己人,能不能请朝廷出头做个和事佬,让李继迁别这么坑人了还好,人家这里算是体会了意思。知道官职什么的都是浮云,实力和安全才是王道。

听着老头牢骚,高举也一阵感慨,看来朝里这些呆头鹅有时候是真的傻的可爱呀。连人家那些吐蕃人都不如这就更加坚定了他执行坚壁清野战略的决心。只要将李继迁展的势头遏制住,才掐断他掠夺的念头,那么步步蚕食将他吞并就是迟早的事。

高举和张齐贤讨论的时候,赵恒正在和李沆讨论高举递上来的两个方案。关于夏州李继迁的,虽说听起来多少有些损害礼仪之邦的正义之名,但只要能将李继迁这个祸害去掉,什么名声,对于这些上位者来讲,其实也是可有可无的事。当然了,这个事情正如高举在折子所说的那样,做,不妨放手去做,但却不能将其行颁行天下。名声还是要顾忌一些的,否则那些学了一肚子礼仪廉耻的夫子们要跳出来指责此举有违天和,有失体统了。只要在这方面,皇帝那里不要过分追究,给下面人一个机会就行了。这样的事,皇帝和宰相当然是举双手同意的。话题一转,又扯到成都的局势上来。

“观雷有终等人行事,可谓得意忘形、人得志”李沆掷地有声:“堂堂正义之师,进城之后居然一哄而散四处抢夺,这只怕于军对蜀地之印象有关自蜀地纳土归国以来,屡平屡反,素有恶名在外。诸军皆将蜀民视为刁民反贼却不想若非官逼,何至民反?高大人所言正要害,臣以为可以采纳”

赵恒道:“话是如此不错,但张咏入浙尚未满一月,又调他返回蜀,岂不有失朝廷体面?使人有朝令夕改之感?”

话刚一出口,就看到李沆的表情有些古怪,知道他是看出了自己这话多少有些太过顾忌面子了。因为当初张咏离开之时曾劝过他“牛冕非抚民之才”等语,当时自己固执己见,并未听他的。如今果然被他说,无奈之下,又要请他转来,岂不是自己伸手打自己的耳光?刚才还在议论这个面子问题只是末节,国家安然才是要之事,怎么朝廷的脸面都可以暂时不要,这一说到自己的面子时就这么放不下呢?

被李沆的表情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赵恒赶紧改口道:“举所言虽切其弊,然其解决之道却未免太过费时,方今契丹内乱,正是朝廷腾出手来全力对付李继迁之时,若蜀之乱悬而未决,难免使得军心震荡,影响全局啊朕的意思,是否能想出个能快解决叛军之法,至于抚民之事,不妨随后再使张咏入蜀便是”

不容易呀,能让皇帝做出这么大的让步,的确算是了不得的成就。看来这个高鹏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李沆心目高举的形象顿时高大了起来,一看赵恒如此说话,早已了解皇帝心思的李沆赶紧接过话头:“臣以为高大人允允武,当可担此重任”

赵恒托着下巴喃喃道:“自打年前处理了边境之警,这大半年来,为了江山社稷,他已经太过劳累了。大婚次日,便赶赴前线,一波方平,一波又起。如今又让他去成都,是不是太过苛刻了?”

李沆应声道:“自古道,能者多劳。高大人年少有为,实乃上天赐给我大宋的栋梁之才,当此国难之际,正是彰显英雄本色之时。以高大人之才,当可体会陛下深意”

赵恒又叹息道:“只怕朝有其他人会有微词啊。这家伙办事是有一套,可总是离经叛道,每回做事都会捅出一大堆的蒌子,惹一串的麻烦出来,让人很无奈呀若是有人以此为由,弹劾于他,岂不要寒了天下人进取之心?”

李沆长身一礼道:“陛下且放宽了心,此事着落在微臣身上明日廷议,便有分晓”

赵恒点点头:“如此,有劳先生了”

李沆连连谦让,心里总算喘了口气。可算是讨到这位爷了,为了解决成都的事,枢密院这帮平日趾高气昂的大头兵都向自己递了好几回软话了。因为眼下看来看去,似乎除了高鹏,再无别人能解成都这个困局,除了他来的折子所提的几条方案尚有可行性之外,其他人的全是一套陈词旧调,哪有一点可取之处?再者如果高鹏入川,即使成都的问题一时半会的解决不了,官家也不至于再这么大面积的火了,有他前面那多功劳在那顶着,又有折子那个长远之计为由,多少能为大家换回一点颜面和时间来。

大家都是明白人,自己好不容易等到军方诸位大佬低头,如何能不把握机会?可自己在这里递了好多次话,官家就是不愿意放人,却当如何?李沆也清楚,官家之所以不愿意让高鹏入蜀,绝非像他所说的担心高鹏太劳累,而是对于朝诸臣在高鹏做了那么多事后,还是对他处处排挤、事事指责的态度深为不满今天总算是了话,愿意让高鹏入蜀了。不过却要换大伙对高鹏的接受,这也算是大家能接受的条件。做为群臣之的李沆哪里敢错过,当然要应下来了。谁要敢再拿高鹏行事不合礼数来说事,就让他去成都平判不信了还

李沆告退之后,赵恒脸上露出个古怪的表情,沉思了一会,这才兴冲冲的直奔德妃刘娥宫而来,那里,摆着两人昨日未曾下完的半局残棋。

一进门,赵恒便笑呵呵的说道:“朕想到了一招妙手,爱妃你来看”说着,轻轻落了一只白子。

这一子落下,原本被黑棋两条大龙步步紧逼,眼看就要全面崩溃的白棋突然就连成了一片,前后呼应,整个局势顿时为之改变。

刘娥看了看,笑道:“臣妾费尽心思布下这双杀之局,却被陛下如此轻易便破了去,再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转了,臣妾认输不知陛下此招,可有什么名堂?”

赵恒微微一笑:“这一招,叫做镇神头,一子解双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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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血战成都

o67血战成都

咸平四年九月初六,成都城外二十里,平叛军大营军帐。

雷有终皱着眉头将手里的信递给一旁满脸期望的石普,一脸索然道:“看看吧。”

石普接过信来匆匆扫了一遍,登时大惊:“怎会如此?这高鹏到底是什么变的?怎么会如此快就将李继迁那厢摆平了?这……群臣廷推他为四川黜治大使,那,要置大人你于何地?”

雷有终长叹一声:“你还看不出来嘛,朝上下,如今对咱们是没了信心。将军来信通知咱们,也是让咱们自己心里先有个底,说是圣旨随后就到。估计调动高鹏的旨意,眼下差不多应该到邠州了。”

石普心里一惊:“那岂不是要让咱们把这场功劳拱手送给他?”

雷有终苦笑道:“功劳?石将军你可真是够天真咱们出师这么久,到现在为止,除了损兵折将之外,倒是有什么功劳可言?唉,想不到哇,这一问计,倒把这个灾星给引来了半世英名啊……”

石普喃喃道:“情况不至于有大人想的那么糟糕吧?或许,这是官家让高鹏来帮大伙想法子呢?毕竟,咱们近十万大军,就这么在成都城下干耗着,也不是个事啊都说那高鹏鬼点子多,或者能有什么新花样能解眼下困局呢?”

雷有终道:“石将军,你不妨想一想,自打高鹏开始参与朝政,什么时候有过和和气气的结果?哪一次不是搞的一地鸡毛?论事,契丹王爷耶律被整的两度吐血,狼狈离境自不必说。只看李相公,圣眷正隆之时尚且被他一脚踹落,若非圣上顾念旧情,恐怕老命能否保的住都在两可之间。年前闻得传言,说他家三公子祭祖之是被祖宗降下天罚来烧的灰飞烟灭,若是仔细推敲,不见得这里面就没有那高鹏的尾你别以为是我言过其实,往后看看他参与到军方诸事里的这些手段吧傅潜怎么样?资格够老吧?职位够高吧?可就是因为贻误战机,畏敌怯战这一条,看看他的下场被高鹏像捉贼一样从定州大营揪回了京再看这次杨琼自以为比傅潜胜过不止一筹,对官家的话不理不睬,结果呢?不但自己人头落地,还连累的一帮手足全都被砍了脑袋看看吧,这就是高鹏的手段凡是敢与官家朝廷唱反调的,就只有惨淡收场的结局能保住命已是万幸,还指望他来之后给你我做副手吗?”

石普咕的咽了口唾沫:“这哪里是什么曲星?分明就是扫把星这是走到哪扫到哪啊大人,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呀”

雷有终哼了一声道:“那能怎么样?难道随了张均去造反?那样岂不连妻子儿女九族亲戚都要连累?大丈夫行事,不求尽如人意,但求俯仰无愧你我受命入川平判,耗时日久无寸进之功那是你我无能岂能因此而心生怨恨背叛朝廷?那样的话,非但无能的名头洗不干净,连这半世苦苦挣来的那点微薄功劳都要尽付东流堂堂七尺男子汉,不能搏得个封妻荫子已是愧对祖宗了,再连累的九族同背忘恩负义罪名,那就更加没面目与黄泉之下的祖宗们相见了”

石普没想到雷有终居然如此消极,听他完牢骚这才心道:“大人误会了,末将的意思是,既然如今圣旨尚未下达,大人便依旧是平叛军的统帅。官家如今对我等不满,皆因我等费时旷久未见微功,倘若我等在高鹏未到之前便将成都城拿下,岂不正好堵了天下悠悠之口?也省了让那高鹏在你我头上招摇立威啊”

雷有终苦笑道:“好我的石将军呐你当我不愿意立此大功?可入川一月来,你我几乎形影不离,你也见了我为拿下成都费的这番苦心了,能想的法子我都使出来了,无奈就是没有用啊要是能打下成都,那还愁个什么劲?”

石普道:“可人家高鹏不见得就会理解你的这番苦楚呀费尽心思拿不下叛军和拥兵不前,在人家眼里还不都是一样?若是官家能理解大人,哪里还会让这个扫把星过来?能让他来,足以证明官家和朝诸位大人已经对大人您不满意了”

雷有终点点头:“我知道,这不正在琢磨着怎么把军事务源源本本的向人家移交了嘛,省得到头来连老命也保不住,再被扣个贻误战机的罪过去。好在咱们这些日子也没歇着,多少对张贼造成了些威胁。想必高鹏也不见得就会那么不讲理,一见面就把你我一杆子扫了吧?”

石普豁然起立,将胸脯拍的梆梆直响:“大人且莫说这样丧气话只要圣旨一日未到,你我就尚有机会。末将这就召集诸将,大伙一起想办法,尽量在扫把星没来之前,一举将成都攻下,到那时,看他还有何话说”

话一说完,石普扭头就走,欲言又止的雷有终在听到随后的聚事鼓响之后,眼闪过一丝喜悦,随即又闪过一丝恨意,喃喃道:“人带兵,便是如此尴尬,说上一万句,也比不上人家武将自家半句。希望此次能让大伙齐了心吧若是果然成此大功,还得谢谢人家高鹏呢。”

“这有什么难打的?”一个声音吼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如今我军多过叛军五倍只要我们将成都城团团困住面攻打,总有撬开他的时候”

另一个声音道:“说的轻巧成都城自建成以来,历经千年战火从未被人攻破过倘若这等法子也行,前人何必费那么大的心思?”

又有一个声音道:“李将军说我军多过叛军五倍,其实不尽然。张均自前次摆了空城计之后,已经蛊惑人心将城青壮尽数征召从了乱军。如今人数已不下三万之众且因我军前次入城之后诸般不良恶行,闹的民心慌慌,如今城百姓,反倒铁了心的要跟那张均造反,倒把我等王师当成了匪人来看这等情况下,本来集一点攻打就已经很吃力了,要是四面合围齐头并进,兵力分散,难保能有什么用”

石普摆摆手,示意大家静一静,扭头对雷有终道:“大人,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如今的形势大家都心知肚明,原本为了顾忌城百姓安危,攻城力度不敢太过。可如今的情况是明摆着的,这一城上下,已经尽数从了贼便应当以敌城论之”

一个长须白面的官跳了出来大声道:“石将军慎言城百姓从贼,我等亦有脱不开的干系,如何能一味当成从贼之匪对待?若是当成敌城攻打,这一声下来,难保不会玉石俱焚,日后要让天下百姓如何看等我等?我等又当以何言辞来面对天下悠悠之口?”

这说话的,正是前次劝解大家不要轻晚入城,心了对方空城计的李继昌可他这说话很快就被众人的唾沫星子淹没了。原因很简单,大伙再这么耗着,杨琼那班人的下场就是大家的榜样,环州大营外那两排长杆上,人脸上的血还没干呢你倒是有一片好心来体恤百姓,可他**的谁来体恤你?你指望高大扫把砍脑袋的时候饶了哪一个?要真觉得自己能脱了干系,不妨去问问环州大营门前那些号众的家伙,看看哪一个不是被冤枉的?要记住,那高鹏可是只拿着一道旨就敢将信安军几百将领屠戮一空的主如今做了黜治大使,更是有着全权处理四川事务的实权,这时候还不加把劲赶紧把事态扭转过来,等到这灾星真的驾到了,可就有理也没地方说去了什么?你觉得自己有理?你到是能说过我,可你敢和高鹏讲理吗?想想耶律的下场想想李至父子的下场讲理?人家最喜欢讲理了,到时候和你好好讲,看讲不死你

很快,平叛军将领在高鹏即将入蜀这种空前的威胁之下,迅的达成了一致意见。那就是,趁着正式命令尚未下达,利用这两三天的空档,尽全力将成都城攻下这样一来,大家立了大功,解决了朝廷的忧虑。高鹏也就没有了寻大家晦气的借口,到时候就算他要说点什么,起码大伙有了这笔功劳在身,当可保得前途无忧。

九月初七日,凌晨开始,自打建城以来从未被外力攻破过的成都城,迎来了它经历过的最强攻击

平叛军兵分四路,将成都城团团围住,不分主次,全面展开最猛烈的攻击,一下子就把张均打懵了他虽然手下如今名义上也算是有三万兵马了。可那些刚片召入伍的毛头子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和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老兵油子相提并论的。本来,无论官兵从哪方进攻,他都会将主力迅调动到那面去主持大局。可如今人家这一全面开花,他这里顿时就有些捉襟见肘的感觉了。

最要命的是,这次官兵根本没有丝毫保留,完全是一副拼了拿的架势,似乎拿不下成都城绝不罢休从早晨血战到黄昏,早已累的脱形的成都叛军根本连饭都顾不上吃,可是官军的攻势,居然依旧没有丝毫降低

从黄昏开始,城的新兵终于出现了崩溃,在人海战术的有效打击下,成都城头,终于出现了官兵的身影这些人,几乎是硬生生被战友们用身体“挤”上城头的。

当城头出现官兵的那一刻,张均心里很明白,从来没被打破过的成都城,完了

面这个时候,新任的四川黜治大使高鹏高大人,还在路上尚未赶到剑门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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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成都危机

o68成都危机

九月初十,剑门关驿站。

高举正在回复京城送来的家信。这些信件却并非是寿昌写给他的,而是他那个宝贝徒弟吕聪和朱家兄弟的工作汇报。今年以来,在高举粗放式管理之下,朱家兄弟严守高举的低调赚大钱的大方向,闷不作响的收购了陈州大街上的所有房产。如今高举大婚,皇帝又下旨意要赐他们夫妻府邸,高举就选了陈州门大街的一段,然后又赚了户部一笔拆迁费。随后高举让朱家兄弟停止在开封城的房业收购,毕竟做的太大就有可能会招来非议,他可不想为这个被人诟病。朱家兄弟一时感觉左右无事,与最近一直呆在京城附近的吕聪打了个商量,就开始沿着汴河两岸收购起了田园地产。要说这哥俩搞这个可真是行家里手,短短几个月来下,居然让他们用收购、并购、交换等等手法收了近万亩的荒地和田产。如今正安排投靠到桃花岛势力的一些女真人和高丽人、日本人的劳工进入这些地方着手改善环境,拓展道路呢。

要说开荒种田,那只要随便有个身份的人去官上打个招呼就算完事。大宋在这方面的政策相当优惠,一直是谁开垦谁受益的作法,只要是无主的荒地,而你愿意开,官上马上就给你备案,像这样的开荒之田,一般都会有十年的免税期,官员们只是这份开荒的政绩就是个不得了的收益了,对于愿意开荒者,那是大力提倡和鼓励的。因此,在这方面可以说,朱家兄弟算是给当地官员们出了大力。可是要说起这个开展别的业务,那多少就要涉及些利益纠纷了。你要在这里开客栈,开商铺,开饭馆什么的,就必须要给人家些看得见的好处才行了。当然这些也完全不是什么问题了,不说高举的身份,就是朱家兄弟自己的名头如今在周边多少也有几分力量。尤其又有大把的好处来做敲门砖,哪有办不成的事。

问题就出在这个拓展道路上了。吕聪是习惯了桃花岛的水泥硬面路的,一看这京城周边,好家伙,连官道一下雨都泥泞的走不成,哪谁受得了?在他的建议下,先是从桃花岛调了一船水泥来在自家的一处新庄上打了路面,这一示范不要紧,朱家兄弟一感受,嗬,这东西好哇,有了这种路,以后这雨水什么的,哪里还犯得着费劲?马上就要将这法门推而广之。可是这时候的官道,那是绝对的政府**。朱家兄弟去官上一说,县太爷这么一看,这东西是好,可好归好,却闭口不提用此法来修建道路的事。为啥?打听了很久,朱家兄弟才闹清楚,这经营官道一途里面有着非常大的利益纠葛。每年官上会拔下许多用于养护官道的费用,各地衙门用这笔费用养活着一大批的养护人员。这里头,自然就涉及到了利益的分配问题。要是都用了这法子,以后路都不用修了,那大伙还不得喝风去呀?

虽说水泥跟远远达不到不用养护的程度,可这时候却不是分解这个道理的时候,朱家兄弟无奈,只好把情况汇报到这里来。高举一琢磨,修路架桥这等各阴德扬名头的好事,不能错过啊。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这种道路会为自己带来极大的利益。光是为节约时间就能省出不少钱来。马上就写了封折子,又给赵元佐写了封私信,将其的好处和长远之计分析了一番。并且给他了个暗示,如果官方果真有意采用此法,他可以想法子把桃花岛烧制水泥的法门引进过来,到时候,只是这官营水泥一途,就能给朝廷带来不少收益。同时又能推广这种硬面路,一举多得,何乐不为呢?

解决完了这些东西,高举又将朱家兄弟和吕聪的汇报看了一遍,隐隐约约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古怪,但琢磨了半天也没品出味来,最后便将这里边的东西归结为自己可能是太过民族主义,有些看不起女真人高丽人和日本人吧,看到这些人在朱家兄弟手上居然能和平共处有些奇怪吧。为了保险起见,他又写了个回,要求朱家兄弟一定要注意这些不同族群之间的管理模式,千万不要因为粗心大意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有人闹事,就算能够及时镇压下去,可损失和名声都是咱们不必要承受的。

安排完自己的私事,高举开始琢磨关于这次奉命接管四川平叛事宜的公事。他和曹玮张齐贤等人反复推敲过,认为官军在民心方面本就做的不好,此次在张均摆空城计之时又做了那么多让人愤慨之事。如此一来,搞的张均大得成都百姓支持,成都城又是罕见的坚固,因此一时难以攻下也在情理之。这次的事,便与前两次的事情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了。前两次是傅潜和杨琼根本就在与朝廷对着干,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才不得不使非常手段。可这次不同,这次是雷有终有心无力,他已经尽力了。这种情况下,对于雷有终和他帐下的将领们来说,只能鼓励,而不能太过蛮横压迫,否则将大大的打击全军将士的积极性。

如今双方的僵局摆在那儿,自己所能解决的事情就只有两个,一是帮平叛军上下顶住朝廷来的压力,大伙不是不努力,而是的确有难度。二就是瓦解对方的群众基础,使叛军失去群众支持,尽最大程度的削减叛军实力,然后寻机将其消灭。应该说,这是解决眼前困境最稳妥的两个方案,而且这两条方案互不冲突,可以同时进行。正因为这个原因,高举此次入川才没有像前两次一样搞突袭,而是一路上不急不缓的赶路。一是他要不断收集关于成都叛军的资料分析眼前的形势,二是他也不想给雷有终他们一个不好的印象。

可是他哪里想的到,只因为他被任命为黜治大使的消息传到军,就已经引起了全军的恐惧,从而使平叛军上下突然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使得全军上下不得不抛弃固有的成见,空前的团结了起来,将战斗力挥到了最大,随后在短短一天之内就把原以为永远打不破的成都城给“挤”开了没错,是挤开了,并不是打破了。即使是官军从城头挤上去一点点蚕食叛军力量,最后将全城拿下。成都城也没有被打破此城之固,可见一斑。

在高举等人看来,平叛军之所以战力低下,军纪涣散,和军队的成分复杂有着极大的干系。雷有终虽是名义上的大帅,但帐下诸将都各成体系,难免在合作和配合上有着不可消除的分歧。如何消除这种成见和分歧才是提高战斗力的关键要是高举知道自己如今的名声居然有如此强悍的作用,哪里还会费这么大的劲,去思索如何将各怀心思的杂军统一起来拧成一股绳?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当李继昌的信使找到他,请他整整赶到成都坐镇大局时,根本不敢相信成都城已经被攻下的缘故。

“我有那么可怕吗?”高举看完李继昌的信,简直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名头如今居然已经有如此大的威慑力,真是莫名其妙可眼下并非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李继昌如此着急着来请他坐镇成都,却是因为雷有终在攻下成都城之后的作法,实在太过残忍了。

九月初七日夜,官军从城南率先攻入成都城,随后东城西城和北城先后告破。整整一夜,平叛军都没有停止推进,可让人无奈的是,一直等到官军巷战了一夜,到天亮时却依然没有现张均和叛军主力。这让官军上下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有着上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唯恐此次又是再一次的空城计,官军先将四门牢牢守住,然后撒开大,全面铺开,在城进行清剿,为了避免被叛军偷袭,官军在城所有主干道都放起了火,将全城点成了不夜天。

初八日,清剿继续进行。为免叛军像上次一样隐藏在民居对官军进行突袭,这次的清剿完全的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进行。每过一处,必将所有人都赶出门来梳理一遍,但凡与叛军有过瓜葛牵连的,一率当成叛军余孽来对待。

张均在成都城的这一段日子里,几乎把所有的成都青壮都强行征召到他的阵营之去了。连那些有几分力量的民夫,都免不了被刺上个“民夫”字样,以保证在军情紧急之时,征召的这些民夫容易管理。城被攻开之时,张均早就悄悄带着自己的主力逃跑了。这些被强征的百姓们一看情况不对头,自然是赶紧除下身上的衣甲,悄悄溜回家去了。

可是官军这次清剿,却将这些东西都当成了与叛军勾结的罪证,所以脸上刺了字的人,一率当成叛军余孽被集起来,稍有反驳或者顶撞,一概就地格杀只这一日一夜,成都城被杀的人就过六千之数而被认定为叛军余孽的,更是过了五万人这几乎就把成都城的精壮劳力一打尽了。

本来将这些被迫从贼的人集起来最后再行筛选也是很常见的手段,可历经整整一日,直到傍晚,城里里外外都被捋了一遍,却还是没能现张均踪影,这让雷有终很是郁闷,问来问去也没能问出个结果来。直到初九日,重阳节当日才收到消息,说张均已经带着自己那幸存的三千主力流蹿到了简州地界,并且闪电般的将平泉县城攻破,如今正扎在那里休整。

雷有终等人怒了他们认为张均之所以能这么顺利的在官军合围之下逃出成都去,都是成都这些人与他勾结导致的。于是,所有的“叛军余孽”都被带出城,官军要将他们全部坑杀幸亏有李继昌等人苦苦相劝,这才将坑杀的行动阻拦了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能饶他们一命,而是这时候,城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进行。

随后,雷有终开始召集所有幸存下来的朝廷官员。开始筛选其与张均有关联的人,然后在城一处广场挖了个大坑,堆满了木柴,灌上牛油点起大火来,将这些曾经从贼的官员全都扔下去活活烧死,他要给所有人一个警告,这就是从贼的下场

李继昌给高举的信里写的很明白,他费尽苦心才将坑杀之事阻拦了下来,可是恐怕也拖不了几天,请高大人来坐镇,否则,蜀曾经最繁华的成都城,将变成一座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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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动身回西安去,在老家呆一阵子。估计明天一整天都没什么时间码字了,晚上要把明天的章节码出来才能睡。不知道家里有没有络,也不知道回家之后还能不能正常码字,只能尽一切能力努力保持了。

069保

069保

“若非这些刁民通贼,何以张贼如此轻易便可大我大军团团围困之下遁出城去?又岂会一直到两日后行踪暴露才被发现?还不是这帮刁民与他们暗通曲款?”

“官军围城几近一月,城中贼人竟无丝毫惊慌,若无城中刁民为其护持,岂能如此?又观战后城中百姓,十人中竟有六人有贼之印记,正所谓铁证如山”

…………

狂风暴雨一般的言论只为了证明一个事实,这些面上有刺青印记的叛军余孽是死有余辜若是此次不杀之以儆天下,只恐日后蜀中百姓有样学样,岂不要把造反当成家常便饭?

这是高文举到成都之后第一次军事会议上遇到的情景。

接到李继昌的信,高文举越想越觉得事关重大马虎不得,连忙起身快马加鞭,一日之间狂奔八百余里,穿绵阳,经汉州,马不停蹄直奔成都而来。总算让他在入夜时分赶到了城外的军营之中,与苦守在此地看管“战俘”的李继昌会合之后才将最新情况摸了个清楚。

两天来,雷有终将成都城中大小官员挨个梳理了一遍,将所有与张均有过瓜葛的官员尽数烧死,整个过程完全的对外公开,要的就是对城中百姓的这个威慑力。幸亏高文举及时赶到了,否则极有可能明日一大早就轮到这几万战俘了。经过与李继昌商量之后,高文举传下了命令,要求军中所有高级将领于九月十一日早晨在中军议事。

他之所以不进城,是国为李继昌告诉他,城中青壮已被尽数押解到这里了,剩下的都是些老人妇女和孩子,除了躺在家里战战兢兢等候那未知的结果之外,根本就没人敢出门半步。那带有极厚的尸臭味的浓烟已经够让人提心吊胆的了,再加上惨烈的呼号声,更是让人毛骨悚然。成都城的百姓,可以很不客气的话,已经被吓破胆了而大烧活人的活动进行了两天,现在也基本上已经结束了,城中的形势已成定局,除了这些战俘仍有转机之外,那些官员是无论如何也救不及了。

今天一大早,接到通知赶来参加会议的大小将领,一听到高文举询问要尽数坑杀战俘的原因时,无不洋洋洒洒作愤慨状,历数这些刁民的种种恶行,言下之间,这些人不杀,不足以震慑宵小重振法纪不杀就会惹来无穷后患……等等等等。

高文举平静如水的表情下,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但遇到有抢着上前表态的将领时,眉头就是会抑止不住的微微抖动几下,显示出内心的不满。诸将轮番上前将自己的想法倾诉了一轮,却很意外的发现,这位如今应该是蜀中四路最高临时长官的年轻人,居然再没有说过半个字。

渐渐的,大伙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抢着说话的现象先停了下来,随即连正经说话的也没有了。再然后,场面就变成一种十分古怪的安静状态。

雷有终心里叹息了一声,这些武人,真的是只配舞刀弄枪,冲锋陷阵啊让他们与人理论,有理都能说的没理昨夜接到高文举的通知之后,他连夜在城中召集了参与行动的将领,除了前去追击张均余部无法联络的高继勋、王阮两部之外,上官正、石普、李守伦等部尽数到场,大家商量之后,感觉到高文举此来如今已无削夺大家兵权的理由,最有可能的,就是关于城中这两日杀戮过重的问题。于是,大家统一了口径,列出了关于如何应对高文举提问的种种理由。可没想到,人家这儿只问了一句,这帮愣货就自己争着抢着把自己领到的那份理由往外喊,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是商量过了似的。这下好,闹冷场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声不吭等候高文举发话,可高文举却依然一言不发,依旧用那平静的表现和毫无感**彩的眼神看着大家。就这样一直冷场了近十分钟的模样。一直抱着希望的李继昌突然发现,那些在战场上敢冒着箭雨勇猛冲锋的将军们,一个个似乎都有些畏惧了。没错,他再一打量,果然是畏惧了这些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用鲜血染红头上缨穗的将军们,害怕了

与高文举交谈过大半夜,一直感觉到高文举平易近人,确有才子风范的李继昌震惊了再度打量高文举时,从这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上司身上,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威严,那是一种俯视天下,视众生为蝼蚁的尊贵那不含任何感**彩的目光似乎在那一刹那穿透了他的身体,将他内心的所有想法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在与高文举眼神轻轻碰撞的那一刻,李继昌感觉到自己似乎在这个人面前变的一丝不挂这种心灵都被人看透的感觉让他登时泛起一阵寒意,原来,高大人竟然是如此的恐怖难怪行伍多年的雷有终会如此害怕他,难怪一团散沙的平叛军听说他要来就会抛弃成见拧成一股绳难道他真的是天下的星君下凡的吗?否则,一个年纪如此之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令人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冷场了这么久,不敢与高文举对视的诸将开始小心翼翼的互相交换眼神,想要弄清楚,这位传说中的煞星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然也有让别人出个头来打破眼前僵局的意思,无奈这种情况下,大伙竟然一下子全被震慑住了,不知为何,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说话。

正在大家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高文举说话了:“诸位将军这两天的事,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本官只想说,上苍有好生之德,百姓从贼,乃小民无奈之举,不必如此赶尽杀绝。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张贼余部消灭,同时恢复成都生活秩序。我等受命平叛,无非是为了还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切不可舍本求末。倘若连百姓也一并铲除了,那朝廷要这一座空城又有何用?”

一位将领听到高文举这话的意思,是铁了心要放过那些战俘,心里一急,就想要上前说话,却被雷有终用眼神狠狠的白了一下,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就听高文举接着道:“诸位将军一心为国,这番苦心是对的。但凡事都要有个度。子曰,过犹不及。事情做的过火了,就和没做成一样,都会产生反作用。再者说了,张均之前也是官兵,且比我等在此驻守要早上好久,你让百姓如何去区分谁真谁假?”

其实这话的意思就很明白了,成都的百姓之所以铁了心跟着张均造反,还不是你们当初入城的时候瞎搞一通给逼的?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大家都有责任别想着把黑锅往人家张均身上一推就算了事,也别以为杀光了成都城里的人就能把这事掩盖过去。如果大家这次愿意抬一抬手,那么你们为国为民这番苦心和功劳,本官当然不会马虎,一定据实以报朝廷。可你们要真的想把事做的这么绝,那可就别怪我落井下石秋后算帐了。

雷有终文官出身,又是官场打混多年的老油条,一听这话,哪里还能不明白高文举的意思?人家这是给大家开了条件,那意思,只要大家给点面子放过这些战俘,其他的事,都好商量。看来,这个高大人如此年轻就能爬上这么高的位子,不是没有道理的。事到如今,好像也只能向人家低头了,何况人家名义上,如今已经是此地的最高长官了,和他唱反调,恐怕没什么好果子吃。他赶紧使个眼神将其他人的燥动止住,自己抢一步站出来向高文举表态:“一切都凭高大人决断”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太古怪了雷大人虽是文官出身,可怎么着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军人了,一直以来都是以杀伐果断著称的,之前要说他在大伙面前说高鹏的种种可怕情景时兴许是为了让大伙有些危机感,可如今成都告破,张均已成丧家之犬,被彻底消灭也要不了几天了,怎么大人居然对高鹏如此依顺呢?这看起来简直就有些不可思议呀

他们哪里知道雷有终的苦衷,雷有终的确是个不畏强权的主,可自己不怕就不代表可以无条件的和上司顶牛啊。这一次攻下成都之后,大烧活人,格杀叛军余孽,又要坑杀战俘,这些事情,如果日后被翻出来,哪一桩哪一件不是他自己的罪过?领头来打仗的时候是以他为主的,有了功当然大家都好了,可是出了事呢?在朝中那位靠山给他来的信里,他就嗅出了一些不同的味道。手上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军队,哪位领军的是没有来历没有后台的?有功的时候你少不了人家的,有过的时候,要你这个当头的干嘛?不就是为大伙背黑锅的嘛如今,人家高鹏摆了这么低的姿态,言语中已然将自己摆到了平叛军一边的位置里了,这就是摆明了要为大伙出头了。用一帮无关事态的战俘性命来换自己的平安,这个价码,挺合适

雷有终这么急着要将自己理出来还有一个原因,自古关于蜀川一带有两个铁律,一是成都城从未被攻陷过,一直都是抗到最后投降的。二是自古以来,凡带兵入蜀的将领,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他现在打破了一条,那么能不能打破另一条呢?无论如何,高文举愿意替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对他来讲,都是一个出路。换句话说,保住了这些俘虏,就保住了自己。

李继昌终于松了一口气,有这三万多青壮在,成都的元气,就算是保住了

已经在回家途中,本章自动。。。。。

070行业垄断

o7o行业垄断

有了高举牵头,雷有终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劫后余生的成都人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

高继勋、王阮二人不负重望,于九月十六日夜间围张均余部于平泉县城南葫芦谷,张均率部拼死突围无果,自杀身亡,叛乱事件至此完全平息。

平叛结束之后的第四天,九月二十日,张咏回到成都,站在城门口,望着满目疮痍的成都城,两鬓斑白的老人嚎啕大哭,这个他费尽心血才恢复了昔日繁华的古城,历时短短三月竟变成如此模样,怎能不让老人失态?

闻得张公归来,成都城的百姓们自的组织起来一同到城门口来迎接这位真正称得上父母官的老人。看到失态的老人痛哭流涕,心有余悸的百姓顿时受到感染,压抑了许久的悲伤刹那间爆,成都城顿时成了一座哭城。

高举率着脸色十分尴尬的平叛军将领垂手静待老人与百姓见礼,随后又很识趣的目送着老人与一群百姓的代表前去那个曾经活烧了许多官员的大坟处去凭吊。那也是高举的主意,平息了坑俘风波之后,高举便让官兵们将全城尚未掩埋的尸体尽数运到那个大坑附近一同埋了个大坟,又在四周开辟出一片区域来移植了诸多树木花草,将其命名为“余生园”,喻义劫后余生。让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们永远的记住这场空前浩劫。

余生园入口处,立着一块高达五丈的石碑,碑上刻着高举亲自撰写的一篇章,全详细的叙述了这场灾难生的前因后果,并将其的原因作了深刻剖析,最后又提出一些警告,希望当权者不要因私欲而枉顾百姓死活等等。石碑的后面刻着所有遇难的官员名录,以及所有在这场灾难丧生的死者名录。

前来凭吊的张咏留意到,这外名录,不仅有被无辜连累送了命的百姓,还有入蜀平叛的官兵,而且还有叛军的名字,稍一错愕的张咏随即便明白了高举的用意,当得知此碑的来历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如今虽然已升为成都府路节度使,可人家高举却是四川黜治大使,管着整个蜀川四路,虽然是钦差这样的临时性质,却实实在在是正经的顶头上司。自己这一失神,居然没有去拜会人家,实在有些失礼。

城门处,目送簇拥着张咏离去的人潮,许多陪同高大人前来迎接的官员纷纷表态,说这老头简直太过目无人了,当然也有替老头解释的,说老人家在此地经营多年,煞费苦心,如今见到这般惨景,免不了会失态,也在情理之云云。一直没表态的高举对身边的雷有终说了一句话:“公道自在人心”

九月二十二日,黄道吉日,宜开府、建衙、开市、交易。成都府路节度使衙门正式开衙办公。

与张咏接连讨论了两天,高举将平叛军重新做了安排,平叛已经完成,按惯例各部就应当返回原驻地,当然各军军饷粮草之类的应该由当地财政担负,但雷有终等人在成都城里大开杀戒那两天,下手的对象可都是成都城原有的官员,以及和这些人有关联的富户,其实这里面也有个抄家的意图,从捞了不少好处。高举对此事撇过未提,大伙也就很识趣的没敢在高大人面前提起支付平叛费用的问题,乖乖的哪来回哪去了。高举只留下了李继昌一部作为成都驻军留了下来,原因是此人颇有良知,且行事也很有一套,只看他能在雷有终的眼皮底下悄悄和高举联络上就能看出端倪。留下他和张咏搭挡对恢复成都秩序应该比其他人强些。

安顿完这些之后,高举总算是能喘口气了,他带着刘霞和几个随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逛了逛武候祠和青羊宫等名胜。在成都被恐怖笼罩的那几天里,李继昌的兵马就是在这些地方将安置了一部分逃难人群的。由于天气已然转凉,又思念着新婚的媳妇,高举逛风景的兴致也不怎么高,转了那么几天之后,于九月底悄然离开,返回京城去了。

高举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之后不久,因有人传说余生园里冤鬼太多,经常有鬼怪作祟,于是,人们在余生园附近寻了一处风水佳地,修建了一座曲星庙,其含义不言而喻。此庙自落成之日起便香火鼎盛,颇为灵验。以致于到几年后,成都府学子每遇大考之前必到此庙来求神保佑。尤其是在某年大考,几位同来此庙求神的学子一同高之后,越的不可收拾,渐成蜀第一灵验之神。

高举当然不认为自己能有这么大的神通,但信仰这东西,本来就是个虚无飘渺的事,就算他听说了,也不会刻意去让人家改变什么的,毕竟心里有这么个念头,对于有追求的人来讲都是个激励,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此次回京,已经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需要他再像之前那么拼命赶路了。一路走马观花回到京城,已是十月初十了。先去大内交了旨,随后便请了个长长的婚假,回家去和媳妇团圆要紧。

赵恒对高举接连在两次危机的表现十分满意,尤其是他在处理成都事件表现出来的亲民形象,为朝廷在蜀百姓心目挽回了不少负面影响。本来还有关于各部弹劾雷有终等人治下无方,约束不严,致使此次兵变形势加剧恶化,后来又滥杀无辜,牵连太广等罪名的事要和高举商量一下。但高举最后一句,三万人命换雷有终等人罪行一笔勾销是我入川时答应给人家的条件。赵恒就明白要怎么做了,随即便放了高举的大假,由得他去和媳妇团圆。

人常说别胜新婚,可人家那都是久婚夫妻,哪有像他这样新婚第三天就奔赴前线,一连好几个月提着脑袋玩命的。这一见面,说不尽的柔情蜜意,道不完的缠绵……高大人又睡懒觉了。

回到家的第三天,高举才开始打理事务,处理完关于沿汴梁河两岸收购地产的事情之后,高举又接到一个新情况,女真、日本、高丽三国,因桃花岛在济州岛和石见国的业务联系,已经接连几次派遣使者要和桃花岛建立贸易关系,甚至日本国的皇族权臣源赖光已经表示,如果桃花岛愿意协助日本皇室平定诸国之乱,愿意奉桃花岛为宗主之国。

本来这些事情一直都是由许大勇看着安排的,高举只给他了一个大的方向,只要不吃亏就行了。可是如今不同了,自打白布衣上了桃花岛之后,这位神仙一样的人物很快就适应了桃花岛的社会模式,并且迅用自己的实力在许大勇手里取得了相当大的权力,如今已俨然是桃花岛大宰相的模样了。在他的建议之下,桃花岛应当借此良机,将这几个周边势力一并扫入自己囊,于是,许大勇在他的协助之下,很快的给这些势力回了话,同意与对方建议贸易关系,但必须承认桃花岛的上国地位。同时祭出了高举当初制定下来的许多外交政策,其实完全是一种比现在的主从关系稍微好看一些的条款,而这三国居然就一口应了下来。眼看着木已成舟,桃花岛这才将消息传来汇报给高举。

之所以要把消息汇报给高举,其实并不是要让他表态,因为早前就这个问题高举已经放过话了,如今这个结果也在他给下的范围之。许大勇来通报消息的主要原因,是这几个国家都有相当丰富的特产,需要经过桃花岛的便利渠道销往大宋,然后再换取他们自己所需要的生活物资。

所有这些物资当,最属女真人的人参和兽皮干系最大。因为早前女真人的人参都是依附着太原府的商队销往大宋的,整个流通环节,涉及的利益纠纷十分庞大,如果一旦这个销售关系转到桃花岛方面来,势必会对太原府这一路造成巨大的影响,据朱家兄弟的消息调查得知,人参在大宋境内的销售,一直都牢牢的被一个非常强硬的势力把持在手,如果桃花岛真的要做这个买卖,恐怕难免要和这个势力冲突。

“我们不能因为前怕狼后怕虎就把这么大一块肥肉丢给别人。”高举听完汇报马上就做出决断:“且不说我们抛弃人参这块女真人最大的贸易物资之后带来的不良影响,就只是人参这东西本身的利润,就足以让我们动点心思了嗯,有没有查清楚,这人参的交易权如今在谁手?”

朱远道:“少爷还记得前次咱们组建药堂无果的事么?”

高举当然记得了,本来是打算组建几所连锁的药堂,然后通过用这种方式推广自己的名声,随后带动整个产业链。结果努力了很久,却一直没能招募到合适的太夫,最后只好讪讪罢手。

朱远接着问道:“少爷听说过十八堂么?”

高举摇摇头。朱远解释道:“便是大宋最著名的十八家百年药堂,他们联合起来把持了几乎所有的药材行业。咱们前次开药堂未果,便是这些人从作梗,他们不愿意咱们介入这个行业,从根上就把咱们给掐了。”

高举点点头:“原来是行业霸王啊,呵呵,咱们这么大家底,都没敢搞垄断,他们倒先这么干了。这回倒有点意思了。得了,咱们就试试这十八堂的水深浅,我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把持整个行业的?直接去把女真人今年所有的人参都接下来,要玩,就玩一把大的”

高大人回家了,俺也回家了,本章依然是自动。

071 隐情

071隐情

朱文远很为难:“女真人的人参兽皮,咱们如今虽然已经有意全盘接下,但是今年的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了。早在七月里,他们就已经将今年的新货交给太原孟家的商队带入京城了。我们要接,也只能接明年的货了。”

高文举一愣,随后一想也就明白了,这年头交通实在太不方便,做个买卖动不动一趟就得半年时间,从女真人的地盘到开封城之间还有那么多复杂的周边环境。幸亏今年契丹人自己闹内乱,根本顾不上管这些闲事,否则又得像往年一样,十成的货物得抽个三四成来买路。这也是女真人觉得走海路比不陆路划算的主要原因之一。光是省出来的买路费,就足以让人心动了,更何况根据女真人那位走真腊国体验了一把海路快捷的头人,证实海路在时间上也有着非同寻常的优势。这两下里一合,要是再不动心,那可就真的不正常了。

高文举想了想,太原孟家,不就是孟良他们家吗?正好,过几天杨传永大婚,他可以借这个机会走一走杨家的门路,通过这层关系和孟良牵上线,试试能不能从孟家手里把货接过来。于是,高文举命令其他人按计划行事,至于今年的货物,由他自己出面,看看能不能就在年前把这一趟的交易直接拿到自家手中。

十月初十,传闻为玉帝生日,其后三天皆是黄道吉日。杨传永大婚的日子就定要十月十二。这天一大早,高文举便依了惯例,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直接赶到了天波杨府。果然,杨延昭杨传永父子很客气的在大门口迎接一大早赶来的这些自己人。

高文举这还是第一次到杨府中来,虽然有心想要好好参观一下这座传说级府邸的真容,却碍于天色未亮,且又有正事在身,只好忍着性子先去喝茶等待了。好在不大会的功夫,就又有客人赶到了,一看,认识,徐家那两位奶奶,柳老夫人和杨老夫人。

高文举赶紧上前见礼,这时候,那位传说中的佘老太君,杨业的夫人,杨延昭的老娘,杨传永他祖母,折老夫人出及时出现了,与两位徐家老夫人姐姐妹妹的一阵寒暄,簇拥着进了客房。高文举本来想赶过去见礼,却被杨延昭一把揪住拦了下来,连连使眼色让他别去掺和。

莫名其妙的高文举正想问两句,房里就传出了极为豪爽的笑声:“要不是你家大郎死心眼,这时候重孙子都会跑了”听声音,正是柳老夫人,只听她接着道:“可惜了那刘家闺女了,那模样,够水灵,关键是奶大屁股大,好生养一看就是旺夫相你们非得让孩子却娶穆家这丫头,没错,登对倒是挺登对,可那丫头一看就不好生养,娶过门来可得好好养一阵子才行。这不是耽误功夫嘛”

这话听着就有些不太衬她们这身份了,倒有些像那些无知村妇的言论,可接下来折老夫人的话就更让高文举大长见识了:“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这土匪习气还是没点长进?你知道个屁……”

杨延昭向高文举打了个古怪的眼神,两人赶紧就闪,再呆下去估计场面就更火爆了。看来两位奶奶很喜欢搞这一套啊,几十年了还总是玩不够。要是老爷爷兴许还好办一些,打个哈哈圆个场子就能混过去,可这是几位奶奶,这样的场面还真是有几分尴尬。

没出意外,很快高文举就在杨家见到了提前几天便赶了来参加婚礼的孟良,两人见了礼之后双双被安顿到了一处雅间,高文举和孟良便趁机提起了合作接手女真人交易的事情,本来还以为孟良起码要有个拿捏,不想孟良一听之下,顿时大喜,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再聊了一会,高文举才知道,原来因为太原孟良一直在经营女真人交易的关系,这些年没少被类似十八堂这样的地头蛇掐脖子,如果有了高文举这棵大树,哪里有不想过来傍一傍的道理。原本孟良此次入京参加婚礼,就有受族中长老之托,借机寻找与高文举合作的因素在里面,没想到人家倒先一步与他搭上了话,孟良觉得大家好歹算得上是生死之交,没有必要瞒着高文举装高贵,索性就把自家眼前的处境一五一十的倒了出来。

这时候,高文举才知道,原来太原府孟家,看起来八面风光,实际上自打归宋以来就一直处于替别人跑腿的地步。族中长老早就有心改变这个困境,恢复昔日太原孟家的那些业务,可无奈的是,虽然他们有女真人高丽人甚至契丹人的收购渠道,但是所有的销售渠道却都已经牢牢的被别人捏着了。这种情况下,孟家只能沦为整个产业链中出力最多,收益最小的那一环了。

这种情况下,孟家要是再不答应就见鬼了。两人商量了许多合作的细节,孟良一口答应了马上就传过消息去,把女真人今年的货物,以遇到契丹乱军的借口,先扣在遂城一带,就等着高文举组建商队去接货再说。当然,高文举要与对方交换的,就要包括一直属于高升专营的桃花岛各种物资了。为了帮助孟家打开局面,高文举甚至表示,可以每批适当的送一些如今被大宋归为管制物品的先进农具等物资。孟良一听,更是大喜过望,只因这种东西,在大宋见过的外族人没一个不眼红的,无奈这些玩意的构造实在过于复杂,某些关键部件,比如犁头,铧头之类的金属件,又不是他们的能力所及,因此,他们只能眼红。早就不知道多少次的和孟家提及过这个事情,可孟家虽说在周边几国都有些关系,却在大宋自己的地盘上没什么地位。这种事哪里能应付的来?现在有了高文举的帮助,孟家的商队不必再深入到境内来寻食,却可以赚到足够的利润,何乐而不为?

现在孟良守着遂城,杨延昭又被升为了莫州团练使,这北边边境就基本上在自己人手里,做起事来也方便许多。两人便约定了几个交易地点,只要合作顺利的话,孟家只要负责从境外走进来的这一段上游渠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高升来做。同时,高升也会帮助孟家从大宋收购外面需要的物资,这样的话,双方就能完全的实现平等互利、合作双赢的局面。

两人正谈的入港,突然一个卫士一推门就闯了进来,一脸紧张的对孟良道:“将军,潘家来人了”

两人豁然起立,自从前次潘宁潘静在遂城“被阵亡”之后,原本就关系不好的潘杨两家,关系越发的紧张了。今天是杨传永大婚的日子,潘家突然来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意了,如果对方上门来寻事,那做为当事人之一的高孟二人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了。两人都抱了同一般心意,抢步出门前去查看。

“潘美的大儿子,潘惟吉。”孟良一眼就认出了正在与杨延昭叙礼的那个中年人:“奇怪了,怎么看上去很客气的样子?”

高文举也看到了,对方明明就是一副上门恭喜的模样,除了两个抬着几样礼物的小厮之外,再没旁人跟随了,难道那礼物中有古怪?可看帐房那边一副平静样,显然并非如此。这是怎么回事呢?

杨延昭这时候也看到了高孟二人一同出来了,向两人打了个眼神,示意全无必要,他亲自将潘惟吉带着引入了旁边的一个雅间,不一时,却见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命妇匆匆而来,直接就进了雅音。

一见这妇人的样子,孟良失声道:“这不是翌祥郡主殿下吗?怎么……”

高文举突然想起一件后世揭密了的消息,说是大宋开国之后,有人建议太祖尽屠柴家子弟,赵匡胤便说,篡人江山,杀人子弟,我不忍也。虽然如此,但群臣却并不以为他心里就不那么想。也有就许多柴家子弟因此受到了各种不平待遇。但世宗有个儿子,其时年纪尚幼,却被当时的大将军潘美收养到自己府中去了。太祖知道后并未对此发表过任何看法,应当是默认了这个行为。后来,潘美这个养子一直在大宋官场上做了不小的成绩呢。如今,翌祥郡主这般模样,显然这个潘惟吉便是那位柴家子弟了。

“好了。”高文举一想通此节,笑了笑道:“看来是你我太紧张了。闻得昔日潘帅与杨太尉相交甚好,只因太尉殉国一事,两家才闹的不痛快,潘大人此来,想是要借机揭过此节呢。咱们多虑了”

孟良依旧有些不敢相信的挠挠头,却再没了方才的那般紧张,隔了许久才恍然道:“定是如此,这潘惟吉可真会挑时候,宗保大婚这种日子,谁会提那些不痛快的事?他又挑了这时候来恭贺,以将军的脾气,那肯定是要和解的了。他祖母的,都说俺们太原人会算计,我看这小子比太原人强多了”

高文举哑然,他当然不会把这种隐秘的事情讲给孟良说了。这个消息既然如今并未在民间传开,那就说明此事仅限于一些比较特殊的圈子。要是自己透出消息去,还不得让人怀疑他的用意?

今天除了恭贺杨传永的大婚之外,最要紧的联络太原孟家之事也顺利敲定,高文举心里也就放下了一块大石。现在就等着和十八堂正面交手,终,鹿死谁手了。

刚回家,好多事要打理。头大如斗。。。

没有网络,只要用手机连接上网,速度比当年的电话线还差几分,打不开网页,实在没辙,只好托人上传,大家见谅

072价格之争

072价格之争

杨传永的婚礼,让高文举彻底的体验了一回这个时代的规则。因为自己在大婚期间的种种举动已经被寿昌嘲笑了许多次,在这一次,他便多留了几分心思,来切身的感受一下究竟自己都有什么东西没能做好。

杨传永虽然不像高文举那般有身来头,但是他有个身为郡主的母亲,家族地位又非同一般,婚礼自然多少与平常百姓家的稍有不同,赶不上高文举大婚的那么夸张,但也称得上一句豪华了。

高文举留心观察了一下,果然从每个环节上都找到了与自己当时稍稍不同的地方。在他当时有意识的回避,甚至反感的地方,人家杨传永却显得极是寻常,甚至还有几分享受的模样。听床的小子果然是由大家商量之后公选出来的,甚至杨传永自己还为人家小子寻了用来记录的纸笔、糖果饼干之类的零食等物,这让高文举一下子有些觉大开眼界之感。

更让高文举觉得自己失礼之处,原来闹洞房的大伙并不是将两位新人送进去之后就算完事,还要一直闹到次日一大早才算完事。这让那天睡到日上三杆的高文举顿觉面皮发烫,十分的不好意思,幸好今天没人拿他的事来当笑话讲,否则可真是尴尬了。

当然了,那个听墙根的最终也并没有陪着两位新人一直到天明,而是在撒帐之后就被两位新人依惯例揪了出来,高文举这才知道,原来这听床根的过程本身就是个习俗,整个过程中,大家都是游戏的一分子,每个环节都是必不可少的。看来当天的确是冤枉吕聪了,不少那小子也该揍,人家安排他来听师傅的床根,他连个招呼也不打就钻下去了,这还了得。

大伙在吵吵闹闹的喝酒行令中等到了那个听床根小子被轰出了洞房,然后就是被大伙围着用礼物来换取他听到的“情报”。所谓其乐融融,大约便是如此了。最让高文举崩溃的,莫过于那小家伙绘声绘色讲述听到的那些话语了。

“撒帐东,郎君XX好撞钟……”

“撒帐南,巫山**水漂船……”

就算是高文举这种阅历的强人,也不得不在这些极有创意的赞礼词前面承认自己是井底之蛙了。可大伙笑的前俯后仰乐不可支的情景,这种事情似乎根本就是极常见的乐子一样,看起来,自己的确还是有些不了解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啊。

杨传永大婚之后,十月底前后,孟家的商队将女真人的货物和同行的女真商人送到了京城。和高文举预料的一样,女真人对高升的提议非常满意,当时就表示愿意全力配合,于是,今年人参的价格从之前的收购价直逼市场上的现行价,这也就导致了十八堂迅速做出反应,他们很快告知女真人,这个价格是无法被接受的,如果女真人想要继续在大宋做生意,就必须将价格降回到往年的水平,否则,他们的人参将一支也卖不出去

十八堂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口气,那是因为整个大宋的医药资源差不多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整个行业都被他们攥在手心里,只要是有需要出售的药材类物资,如果你不经过他们的手,根本就无法直接脱手。这个道理很简单,如果没有大夫愿意使用你的药材,那普通百姓,就算是病到濒死之际,恐怕也不敢用你的药。对于这些东西,他们当然可以很方便的做出回应了。在他们想来,连本事大如高文举这样的,想要在医药行当插一脚都被他们磨的没了脾气,几个毛都没褪干净的野人,也有胆子跑来讨价还价?简直是要反了天了

由于女真人每年来交易,都免不了要提出抬价的话题,因此,这次涨价十八堂的管事们除了觉得女真人今年口气稍大之外,倒也没有多想,只是按了惯例做了回应,并且特意加得了语气,那意思,就是要告诉女真人,在汉人的盘上,你们最好有点眼色,若分分的倒还罢了,若是想玩花样,那就只能得到损失

不过,让他们很意外的是,女真人很快做出了回应,但态度十分强硬,告诉他们,今年采集人参的成本比往年大了许多,而大宋的各种生活物资又都涨价不少,他们对生产物资的需求又大大的增加了,种种因素加起来,他们不得不抬高人参的售价,否则回去将无法向族人交待。十八堂依旧板着脸做了些不尽人情的回复,甚至将价格又向下压了一线,用实际行动告诉女真人,在大宋的地盘上做生意,那就是得守我们的规矩

女真人偃旗息鼓没了动静,一直等了半个月,原以为按照惯例,这时候就应该是女真人主动上门来表示臣服的十八堂突然收到消息,说女真人开始在京城采购自己的物资了。看起来,似乎是有那么点不愿意低头的意思。十八堂的管事们商议之后,一致认为,这是女真人在故做姿态,有意摆出一副不愿意商量的样子来,实际上还是想要抬高价格而已。此风绝不可长,否则有了头一回,就少不了第二回,以后这些野猪皮还不得年年照这个来上一回呀?且晾他们一晾,就看他们把钱都花光了怎么办?就不信他们不急

十八堂的人这么有信心,和人参的独特性质也有关系。女真人每年在冬季入山,搜寻人参然后挖掘出来。可是女真人的手艺有限,人参在他们手里,只能保存一个夏天,如果到了今年冬天还无法出手,那到了明年开春之后,人参就会苏醒,然后药性尽失,到那时可就不值一钱了。而炮制人参之法,唯有十八堂的人才有。也就是说,女真人最后的底线,就是要在开春之前将人参脱手,否则铁定会砸到他们手中。这便是十八堂的倚仗,他们相信,越往后拖,女真人肯定会越焦急,到了最后,说不定还能用更低的价格将其拿下呢。闹?让你闹,看你们那小小的胳膊能闹的过大腿去?

果不其然,女真人兽皮换来的钱并没有多少,很快就花光了。女真人的代表上了十八堂的门,双方再一次进行了价格谈判,但女真人让步实在太小,而十八堂出的价格甚至较前一次更低了一线。这事当然就谈不成了。于是,女真人代表们只好无奈的表示无法接受。在离去之前,几位女真人的代表很委婉的提出了借钱的意思,并表示,大家打交道这么多年了,女真人在大宋还是有几分信誉的,现在他们急于采购物资,手头资金周转不灵,能不能先借上些钱,等日后大家将人参的价格谈妥之后再从货款里扣。

这个说法让十八堂的人简直无语,这儿正想着法儿掐你们的脖子呢,你们倒好,跑到这儿来求借?要是把钱借给你了,让你们缓过了这口气,那还谈个屁呀?亏你们想的出来当然了,场面话还是说一些的,无非是生意上的事,那是公事,大家打交道这么多年,交情这玩意,只能算得上是私谊,他们这些人不能因私废公等等。这再者说了,如果双方价格谈不妥,以后这人参交易还做不做都两说呢,如果最终没能做成交易,你们又拿什么钱来归还?我们十八堂可不像你们女真人那样随意,我们这手上可都有一大帮子人要养活呢。

女真人无语的离去了。十八堂的人开始清扫仓库,参房,准备接收便宜人参了。因为他们很笃定,女真人除了向他们低头,别无出路

十一月底,一个令十八堂上下震惊的消息新鲜出炉:女真人居然打道回府了什么也没说,再没与十八堂通气,女真人仿佛忘记了那一批占着他们全年收入六成份额的人参,就这么潇洒的走了

随同消息一同回来的,是女真人采购的物资超出往年两倍的事实。太意外了女真人的钱是从哪来的?他们把人参卖给谁了?十八堂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为什么?因为人参是十八堂所有药材中最重要的一味。倒不是要用他来救命,而是人参的药性独特,乃是进补之药中最重要的成分。而这补药,又是所有大夫和药堂最生要的利润之源。想想看,整整一年没有人参入药,那整个行业,将要面临多么大的损失?

完了,这回摆架子砸了脚玩过火了十八堂赶紧派出联络人员去追女真,务必请他们将人参留下。可追了两天,人倒是追上了,人参却没留下来,为啥?人家买东西的时候借了钱,最后把人参拿来顶帐了

更让十八堂的人无语的是,女真人的债主,是高升客栈

看来,高升客栈前次想开慈善药堂,被十八堂联手扼杀之后,这里记着仇呢不过十八堂的人并不担心,因为他们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筹码在手里呢。人参,如果过了年还不出手,那就要砸到手上了。这么多人参,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就算富有如高升的,恐怕也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损失吧?

一认定这个现状,十八堂又拽起来了。

家里事繁如星,心情十分不美丽。希望尽快恢复状态吧。。。。

073拖字诀

073拖字诀

事情便如十八堂几位当家所料,高升没多久就让人上门来谈判了,那意思是说女真人按每斤二十贯的价格,将五千斤人参抵押在高升还了帐。如今高升留着这多人参也无用,前来询问是否可以按这个价格将人参出售给十八堂。并且来人还很直接的表示,自己已经打听过了,市面上人参的售价是将近四十贯一斤,而且他也已经知道了这些药材是要通过十八堂才能销售的,他们也不想坏了规矩云云。

十八堂的主事对那位来谈判的高升代表根本就没给好脸,很严肃的告诉他,你们被女真野人骗了市面上人参的售价的确在四十贯左右,但那都是炮制过之后的成品参,岂能与这些原参相同?女真人的人参历年来卖十八堂的价格都在五贯左右,由于今年行情不同,大宋本土参异军突起,已经大大的冲击了女真货的市场地位,今年收购价不能超过三贯。如果不是价格谈不拢,女真人又怎会把人参抵押给你们高升?

那位高升代表也不原多废话,直接抛了个噱头出来,声称自己高升是驸马爷高鹏高大人的产业,你就算不把我们高升放在眼里,高大人的面子总得给几分吧?你去问问你们的主事,能不能就按二十贯的价格把这批参接下来,也算是大家交个朋友。

十八堂那位主事什么场面没见过?拿高鹏来压我?真是笑话圈子里谁不知道天下无敌的高鹏想在医药行当插一脚的时候被十八堂扫的没了脾气你居然拿一个手下败将来压我们,可真是坏了心思,瞎了眼那位主事当然没什么好脸了,冷言冷语讥讽了几句,直接就送客出门了,那意思,你不是有高驸马的后台吗?就请出来试试吧,看看谁撑得过谁五千斤人参,万贯就不信你们受得了这损失

十八堂的主事们从赶走高升代表的那天起,就坐在家里只等着对方上门来低头了。可让他们意外的事又再次发生了,高升客栈一方似乎完全将人参的事情忘记了一般,从此再没提起,这一拖,整整又拖了半个月。一转眼,时间就进入了腊月中旬,眼瞅着就要到年底了。十八堂的几位管事被下面那些人吵的再也坐不住了,可不是嘛,再过两天,要是人参还接不下来,那过年再放上半个月的年假,等转过年来,要不了几天就开春了,哪里还来得及再炮制?要是这个时间上赶不及,先不说这一批人参的损失受不受得了。单是来年整整一年没有人参可用就足以让大家遭受灭顶之灾了。不行不行,看来咱们这次真的玩砸了,人家高升从女真人手时接下人参时就应该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掐咱们脖子了,咱们还傻乎乎的自己配合了人家一把,现在连退路都被堵上了,怎么办?

怎么办?腊月中旬开始,浓郁的年味就已经充斥了整个京城。衙门里事情少了,街道上行人却多了。人们都忙着走街串巷,访亲问友。今年大宋少了契丹人的威胁,又在夏州方面打了胜仗,蜀中的叛乱也被平息了,大伙都忙着享受种种好消息带来的好心情,唯有十八堂的所有成员们一个个愁云惨淡,提不起兴致来庆祝。遇到上门来请大夫抓药的猛一见这情况,还以为这些大夫又不小心把谁给医死了呢。

经过分析,十八堂觉得拿整个行业来年的收入去和高升赌,实在有些不明智。没错,二十万贯的确是个不小的数目,可人家高升会在乎吗?不见得。那么反过来八堂,在乎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已经不是在乎不在乎的问题了,说一句事关生死存亡是夸张了些,可的的确确涉及到了十八堂几千人手一年的效益啊。想想看,没了人参,先不说补药的问题,单是有些突发的紧症,需要人参吊命的情况出现时,如果手头没有人参,那可怎么向人家病人交待?这医者父母心呐,真为了一点钱就要瞅着这种事情发生吗?

十八堂最后得出的结论,自己这次的确玩过火了,如今已经到了不得不向高升低头的时候。大伙随后就用商场如战场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声称胜败乃兵家常事。上次在善药堂的事情里已经压过对方一头了,这次被人家打回场子也很正常。大不了,咱们下次再寻个机会扳回来也就是了。如今当务之急,就是让人去和高升碰个头,想法子把人参先接下来。二十贯就二十贯吧今年少赚些吧。

可是让十八堂的人大跌眼镜的是,高升对十八堂抛来的好意根本就不予理睬。当然,并非是说不理他们的人,人家高升做的是服务行业,接人待物方面那是没的说的,态度好的不得了。可就是那回话的内容能让人吐血。人家很客气的对十八堂那位说,因为前次去十八堂商谈未果,得知如今十八堂已经有了本土人参,对女真人参并不看重。他们就只好另想他法了,如今经过几们御厨指点,高升开发了几味以人参为辅材的进补菜品,像什么人参炖鸡崽啊,人参焖鲤鱼啊,一参三吃之类的,稍稍一算,这五千斤人参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用量。既然我们这儿有了出路,那么这个人参的事,自然就不劳烦诸位了。

十八堂的几位管事一听回话,无不破口大骂的,太无耻了找借口好歹也寻个有模样的呀,居然用如此卑劣的借口来推拖还人参炖鸡崽?两斤重的鸡崽,加上半钱人参就已经补的能让人上火了,就算去高升的人全都吃这东西,一天能用得了半斤人参不?再说过了这几天,开春之后,鲜菜上市,谁脑袋让门夹了还跑去吃进补的菜?骗人也不寻个高明些的噱头大耍“拖字诀”,分明就是想坐地起价

没错,人家现在就是坐地起价,可你有本事就接着往下扛呀,很无奈,别说十八堂的那些分支的掌柜们撑不住了,就连十八堂的几位管事现在也觉得不能这么闹了。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只好决定从要上解决这个问题,主动上驸马府去向人家高鹏高大人低个头吧,让人家面子上过得去,想必会放咱们一马的。就算是给人家上次折面子一个交待吧。

十八堂来拜访驸马府的代表名叫冯子建,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秀,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种淡淡的优雅之气,使人一见就不自觉的产生亲近之感。

高驸马总的来说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一听到有人来拜访,马上就请人进来相见,丝毫没有拿捏的意思。冯子建送上了几样小礼物,随后宾主相见,叙礼之后落坐,高文举一听介绍,敢情这位还是个有身份的人,是卫国公冯拯的儿子,如今袭了个什么县男的爵位。想来十八堂也是为了表示对高文举身份的重视,才让这位身世比较显赫的人物前来拜访的。

“冯前辈降临寒舍,不知有何见教?”高文举称对方一句前辈,直接摆明了姿态,你那身份实在在我面前不够看,你那才气我也不放在眼里,唯一能让我放下姿态的,就是你比我年长几岁而已。

冯子建似乎是第一次被人呼为前辈,一时还有些不习惯,老脸顿时有些尴尬,再转眼一想,可不嘛,自己这身份,糊弄糊弄别人兴许还有点用,眼前这位,虽说年纪不大,可人家身份才气名头都比自己强过不知多少倍去,还敢再有什么不爽?

冯子建心里再不乐意,想想自己此次来是肩负重任的,也只好摆正姿态,恭敬的回话,连忙解释说,自己闻得女真人在高升拆借了许多款项,后来女真人用人参来抵了债,他此番前来,但是想打听一下高升要怎么处理这批人参。

高文举一脸迷惑,这事你应该去高升打听啊。没错,高升的确是我的产业,可我现在忙于国事,根本没空去打理,全都交给高升的几位掌柜去打理了。您还是去那里问一问吧。

冯子建气不打一处来,强忍了半天这才开口将高升回的话讲了一遍,末了还分析了一下高升这话里的种种错误之处,好让高文举知道,他们十八堂其实早就看穿了高升的打算,如今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当然是怀着极高的诚意而来,希望高大人高抬贵手,给大家一条活路。

高文举很诧异:“如此说来,所谓的本土人参冲击人市场一说,都是子虚乌有之事喽?”

冯子建很诚实:“虽则本土也有人参,然则量小品低,实在是杯水车薪,难成气候。”

高文举叹道:“这就是你们的不是了此事我也曾听下边人提起过,我觉得这药材一类的东西,事关人命,马虎不得,便让他们去十八堂联络,岂料回来之后,下边人告诉我说,十八堂人参早就采购够了,根本就用不上这批人参,我们被女真人骗了我这才费尽心思去宫里请了御厨来开发新菜品……哦,这事不说也罢,那么冯前辈此番前来,意欲何为啊?”

冯子建恨不得抽这帅脸两个大嘴巴子,没见过这么狠毒的人,非得要逼着我给你跪下才肯高抬贵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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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不要钱

o74不要钱

冯子建恨的牙根直痒痒,但心里却牢牢记着来之前堂中几位管事的殷殷嘱咐,知道此次乃是大家唯一的生机。堂中诸位长老商量过,认为高文举在之前的开设善药堂一事中被十八堂摆了一道,肯定会有所不满,如果实在不行,可以让冯子建答应对方,以后允许高升开办善药堂,十八堂不但不会从中作梗,反而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甚至可以适当的动用自己手中的许多有名大夫来配合高升。

高文举这种太过蹩脚的装糊涂,实在是有些让人郁闷。可眼下的情况,用某位管事的话来说,咱们的桶如今可是在人家的井里下着呢,该低头,就得低头想想也是,有了这次的经历,若是高升拼着二十万贯的损失扣着人参不放,十八堂明年的损失有多大暂且不提。要命的是,如果女真人下次再把人参交到高升这边,那人家绝对的可以开个天价给十八堂。到那时,非但今年的损失能赚回来,恐怕连前些年女真人在十八堂这边的损失都要被他们捞干净了。这么一想,人家如今是有底气,自家才是那个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傻蛋。能不向人家低头吗?

冯子建在来拜访高文举之前,已经通过许多手段从各个方面了解了一下这个传说级的牛人。也清楚眼前这位年轻的不像话,如今却混的牛的不像话的人物并不是个极难说话的人,而且许多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告诉冯子建,想和高大人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一些,如果你想在人家面前玩花样,最后倒霉的那个,一定是你。

如今冯子建很明显吸取了大家的教训,一听到高文举话,赶紧表态,声称十八堂为了自己这个圈子的利益之前那次拒绝了高升开办善药堂之举,实在是有失礼数,事到如今,十八堂愿意做出让步和配合,只希望高升能把人参让出来放十八堂一条活路。同时,为了加强效果,冯子建还列举了人参在民间的重要地位,又假设了如果没有人参,十八堂的损失有多大不重要,可许多人或许就会因此而断了生机如何如何。

高文举听完之后,一脸的震惊,连道如此重要的事你们如何不早说,为了一些蝇头利耽误了人命可真是百死莫赎了。至于说到开设善药堂的事,那倒无妨,高升原本就只是有这么个想法罢了,没开成也不影响高升的生意,反而能节省不少开支,这个不提也罢。还是先解决人参的事情要紧。

说着话,他那里就话让人去请高升的几位管事过来。没一会的功夫,龙呤云和颜思齐两位到了场。高文举当着冯子建的面痛斥了一番这两人与十八堂因为一点利益纠葛居然罔顾人命的行径,命令他们迅与十八堂方面协调,一定要在年前将人参全部转到十八堂手中,否则,耽误了泡制时机,这其中的损失没人能承担的起。

龙呤云和颜思齐两人一脸恭敬的听主子训了半个时辰的话,随后高文举大手一挥将二人赶了出去,同时向冯子建道歉,声称自己驭下不严才出了这档子事。如今他已然交待过了,让十八堂尽管派人过去接触。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冯子建和自己的随从回去之后将今天的所见所闻源源本本的向诸位管事讲了一遍,几位管事对此情况马上做了分析,大家普遍认为,这高鹏是故做姿态,不信的话,且等到明日谈判时再看,对方肯定要在价格上拿捏一番,否则这事也太不合理了。那么,就目前这个现状来看,到底咱们可以接受的价格底线在什么位置呢?十八堂连夜召开了联席会议,将所有分堂的掌柜管事都请了来协商关于人参价格的问题。最后,大家一致认为,按目前的情况来计算,市场价在四十贯上下的人参,去掉炮制成本和其他的人工成本,最高的成本线应该控制在二十八贯左右,三十贯的话大家就等于白干了。一旦过三十贯,那么销售人参就纯粹成了亏本买卖了。虽说此物在药材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可大夫和医馆的伙计们都要吃饭生活呀……

次日,带着最高每斤二十八贯底线的谈判队伍前去高升展开交涉。果不其然,高升认为自己从女真人手中接下来的价格就是四十贯(上回自己找上门的时候就说是二十贯,分明现在是拿捏上了),如今人参又折了许多份量(肯定不是自然损耗,人参这时候不可能还有损耗,显然是高升的人把其中许多吞掉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们亏损啊,也不来来回回,既然大人已经话了,就用不着计算利息之类的蝇头利了,就干脆一句话,用二十万贯把剩下这四千多人参打了包一块卖给你们就得了。

这几位一听,眼都绿了。四十贯的价格出他们底线三成不说,如今还又搭上个分量不足,那么三算两算,岂不得折合五十贯一斤?照这样的搞法,十八堂别开药铺了,直接改善堂得了。

分歧这么大,哪里还谈的拢?矛盾自然是逐步升级,从冷言冷语展到恶语相向,十八堂的人最后实在受不了对方那种居高临下的嘴脸,甩了袖子愤然离了场,临走前还飘了几句风凉话,高大人那天在冯爵爷面前说的那么好听,如今又来这么一手,分明就既想当*子又想立牌坊嘛

回去之后,十八堂的诸位管事全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看吧这就是那位高大善人的真正嘴脸、本来面目整天装的人模人样,一脸怜悯世人的样子,还想着开善药堂施善药什么的,如今一到利字当头之时,马上就露出了狐狸尾巴哼,明天再去和他们谈一次,如果还是谈不拢,那么就利用十八堂所有堂口的大夫资源,把高鹏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丑恶行径宣扬出去,让世人都知道知道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次日一大早,十八堂总堂门口,迎来了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仔细一瞧,居然是高升客栈的人十八堂的人们不明究里,连忙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阵势,先是把大门关上,随后又连忙让人通知衙门。高升来人一见对方关了大门,停了队伍,上前打门递话,声称自己一行此来,绝无恶意。无奈十八堂的人早就闻得高鹏此人恶名在外,昨日临走前又说了人家那么多坏话,这时候岂能相信对方没有恶意?任你说的天花乱坠,那里只是不开门。昨天商量了大半夜都歇在总堂的诸位管事如今更是提心吊胆,让他们玩手段策划阴谋多少还能来几下,可要真的在手上见真章,一群大夫和书生,能成什么气候?哪个不是面如菜色浑身颤抖?

不大一会功夫,衙门来了官差。这时候,街道上也围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虽说人参事件闹的并不大,只在一个圈子里流传,但十八堂和高升不对付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城,大伙早就想看着这两个都算是一时霸主的大堂口磕到最后是谁胜出,如今一见到高升的人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来攻城了,哪能错过这个看热闹的大好时机,许多人惟恐日后错过什么细节,还特意跑回去带了自家亲朋好友之类的一同前来观阵,好互相有个照应,省得日后一个人说不清楚。

十八堂这样的堂口,请动的当然也是重量级的衙门了,来的人正是开封府的快班班头王豹。王班头一看是高升的人,心里就像刚吞了半口黄莲,苦的都快吐了。可职责在身,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问话。这一问,事情大大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原来,高升这伙人此番前来,是专程向十八堂谢罪的。话说昨日十八堂的诸位走后,高升的几位负责人不愤他们对高大人的讥讽之言,便赶去驸马府向高大人做了汇报。结果高大人一眼就识破了其中的猫腻,怒斥高升几位负责人,肯定又是他们在价格上与人家斤斤计较,导致对方无法接受,从而引起谈判失败。最后惹的人家心头不快,说出这等话来。

高升几位负责人不敢隐瞒,将当时的情况清清楚楚的交待了一回。高大人马上作出批示,人参一味,在高升来讲,不过一笔生意罢了。赚了赔了,无非是钱多钱少的不同。可在十八堂那里,则涉及到了许多病人的生死存亡,岂能一概而论?为了赚点钱,就这么坐视十八堂缺了人参向病人施救,若是连累到有病人因此而不治。便是不用刀杀人的凶手

这么严重的罪名之下,高升诸位哪里还敢再提价钱的事?连夜商量之后,做出决定,将这四千余斤的人参全部捐赠给十八堂,不要钱

没想到,我们送人参来了,人家却不开门,你说这事,找人说理去?

王豹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闹事就成。再一想,捐药材?还是人参?而且一家伙就是四千多斤这得是多扬名的事啊,得了,叫门的事,交给我吧

十八堂的人对王豹那还是很信任的,一听他将高升的来意这么一复述,顿时,全体石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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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变化

o75变化

能在十八堂做到管事的位置,多少都有些眼光见识,很多人甚至平时都号称可以独当一面,算得上是号人物。可是在对上高升这种财大气粗的对手之后,大家这次已经头疼了有一阵子了。昨晚还连夜开会研究,如果对方的价格居高一不下,事情弄不成,回头要如何通过百姓给对方施压呢,如今人家就上门来打了这么大个突袭。这算什么?

先不要说高升这次来的本意究竟是不是真心要捐人参给十八堂,就只是在十八堂总堂门前这么一闹,这名声传出去,十八堂泄了气低人一头不说,人家这一下名声可就扬起来了。面上看起来像是高升搞不过十八堂,低了头上门来赔礼了,可实际上呢,这么一搞,十八堂以后的日子可就真的要水深火热了。

直到这个时候,十八堂的管事们才意识到,原本他们觉得比天还大的二十万贯,在人家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个事。事到如今,似乎越拖下去对十八堂的名声就越不利。没奈何,几位管事只好硬着头皮先开门迎客。

果然,高升的代表一见十八堂的人出迎,马上就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来,连连道歉,声称自家几位管事不知事情深浅轻重,为了几分蝇头利与诸将大夫起了龌龊,我家大人因此已经狠狠的训了他们一顿,同时已经将管事的人员做了调整。为了表示我们高升的诚意,新管事作主将这批人参全部无偿捐赠给十八堂用来救死扶伤。

十八堂的诸位只能强颜欢笑的把这些苦果咽下去。心里清清楚楚,经此一事证明,十八堂这点能耐根本就不是高升背后那位驸马爷的对手。百年老店如何?所有的大夫神医拧在一起又如何?你们一群应有父母心的大夫把钱看的那么重,反倒是人家一个开店的在人命面前根本就不把钱当一回事。完了,这回彻底的输给人家了。以后整个十八堂光是在用药方面就显的底气不足了。你的人参都是人家捐来的,还怎么用这个名头来收人家那么高的价钱?这样一来,高升哪里还用得着开什么善药堂?十八堂以后不就成了人家的善药堂?

这一招可真狠呐,一举数得。高升本来就打算拿钱来砸个善药堂出来,被十八堂从中作梗硬生生给掐断了。如今人家一次砸了这么一大笔钱进去,把整个十八堂那么多堂口全买成了自己的善堂。就算十八堂的人捂的再严,这种事情传的恐怕比谁中状元都快。越捂只会显得自家越家子气,搞不好还会恶了百姓。再加上人家高升来送人参的那伙人,借着一大早自家关着门的时候,大肆向周围百姓将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楚明白,虽说并没有涉及到人参的具体价格上,可是傻子也想的到四五千斤的人参绝对不是几个钱就能买来的。就算是四千斤萝卜,那也得花些钱啊。十八堂的诸位管事最后只能用人家这也算是用人参来换个扬名机会的借口来安慰自己了。服了,这回输的心服口服啊以后跟高升打交道,再也不能自恃底子雄厚,人数多了。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呀。

再者说了,十八堂这种行当,实在不宜与人交恶,而且还是个在权贵圈子里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大怪物。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呀。还是就坡下驴的好,大家就此交个朋友,以后还得打交道啊。

十八堂这个决定是相当英明的,尤其是在他们主动去驸马府回礼时,听到高文举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们,以后女真人的人参,就按二十贯的价格来交易吧,毕竟人家也不容易什么的。大家顿时暗呼侥幸,女真人果然已经将交易全盘委托给高升了。要是自己不识趣,在人家作了如此大的让步之时还不知收敛,恐怕明年就真的要面临无参可用的地步了。话说回来,今年这个看起来挺舒服的大便宜就够让人头疼的了。没错,今年的人参是不用花钱,可明年的人参呢?现在就已经知道了,价格较往年涨了四倍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本来在这方面大家赚的就比较多,再说二十贯的价格还算是有利可图,不至于让人赔钱,这就行了。勉强算得上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了。

腊月十八,赵元佐拎了几样东西的跑了过来打混。身边带着一身厮打扮的赵允升。看起来很像是一个什么大官微服出巡带着个跟班的模样。

这还是高文举大婚之后,赵元佐第二次上门来,上一次一顿酒就把新婚第二天的新郎倌给打着送前线去了。这一次赵元佐是特地来感谢这个妹夫的。

高文举最近被吕聪缠的头大,这子一天到晚泡在面前磨他,声称桃花岛如今变化如何如何夸张,局面隐隐约约已有失控之像,需要师傅尽快赶回去理一理,虽然高文举从他那闪烁的眼神中很轻易就现这子没说实话,但毕竟那里是自己根基,几年了也应该去一趟了,否则真出什么岔子倒不至于,可让那些尽心竭力为自己办事的铁杆们失望伤心却还是有可能的。他这两天正在家里琢磨着怎么寻个机会回桃花岛去一趟呢,一听说赵大少来访,赶紧带了寿昌出来迎接。

赵元佐笑着一甩手,身后的赵允升赶紧左跨一步闪出身形,上前一大步,双脚并拢轻轻一磕,干净利落的敬了个军礼:“教头好”

寿昌抿嘴看着赵元佐,兄妹俩笑着互打好几个眼神。高文举面色如常,回了个军礼:“稍息,解散”

赵允升哗的放松身形,又退了回去。

赵元佐伸手想抽儿子一下,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捅了一指头道:“光顾着见你们教头了,连姑姑都不喊一声,没礼貌”嘴上是在批评,但语气神情却丝毫不掩饰对儿子的满意的赞赏之意。

赵允升这才扭扭捏捏的上前和寿昌见礼,赵允升从就在太后身边长大,在宫里的时候也常常到寿昌的佛堂里去。那时节,赵允升的性子懦弱,脾气却又倔强,很不得宫中其他人的喜欢,也只有寿昌那时候扮作世外高人的模样能与他说几句话,姑侄俩的关系谈不上有多好,但也不是很差。如今再见,赵允升的变化让寿昌顿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欢喜的不行,连忙引着侄儿去了偏厅,留下这哥俩聊天去了。

“这臭子总算是有些出息了,连母后也欢喜的紧,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呵呵,不过你是他姑父,也算自家人,就不用说感谢这种话了。”赵元佐一个人把话都说完了,一看高文举一脸黑线,赶紧岔开话题:“你把十八堂那帮家伙整的好憋屈啊,呵呵,几位太医这回可没脸见人喽”

太医?高文举疑惑的看了赵元佐一眼。赵元佐摆摆手道:“不然,你以为几个大夫就能成了那么大的气候吗?还十八堂?你信不信他们就算把华佗扁鹊请了来,十八堂也不见得能拧的这么紧?还不是至中堂和不仁堂出了几位太医,有了宫里的背景,这才借机把京里这些百年以上的老堂口整合起来的?你以为有几个像冯子建那样的没落爵就能撑起这么大的阵仗吗?真是太高看他们了。”

高文举奇道:“那这次闹出这么大动静来,也没见有人露出这口风啊?早知道他们有宫里的背景,就不闹的这么僵了。”

赵元佐一摆手:“闹了就闹了,你以为几个太医不想出头啊?嘿嘿,是老三敲打过他们,一群大夫,本来应该以救死扶伤为宗旨的,一入宫门,身份高贵之后就变得忘本了。前次你打算开善堂的事被他们挡下之后,老三就很不满意,这次为人参的事刚闹起来,老三就叫了几个太医去训了话,如果他们真的敢和你闹到不可开交,绝对不允许他们运用官上的力量。你想啊,没了宫里的支持,他们拿什么底气和你斗?十八堂那些管事不明究里,只听几个太医放话出来,让他们自己拿主意,便以为可以放开手脚和你硬拼,却不知道他们眼里的大钱在你高在财主眼里连九牛之一毛都算不上。哈哈,这回十八堂那帮能人可真是玩现眼了,捡便宜都捡的能噎死人。想想都觉得好笑也就你子能想出这么损的招来”

高文举被这几句话郁闷的不浅:“大哥,你要是不习惯夸人,还是少夸两句的好。你这么猛夸,弟会骄傲的。”

赵元佐放声大笑:“你前两天递条子说要请大假是怎么回事?”

高文举道:“不瞒大哥,据下人回报,桃花岛最近又因武器的事有了想法,弟想亲自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和他们谈一谈长期购买的问题。毕竟这种限量购买的法子无法解决咱们的问题啊。”

赵元佐点点头:“是这样啊……不错,这是个大事,嗯,我这就回去和老三商量商量,尽快给你找个由头放一阵大假,这事一定不能马虎。眼下契丹人内乱已到紧要关头,估计最多半年双方便见分晓,再给他们几个月时间,说不定就要缓过元气,咱们可得抓紧些了。”

高文举一听赵元佐的话,就知道此事**不离十了。心里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刚想转个话题聊个轻松些的事,就听到门外一阵喧闹,似乎还夹杂着轻轻的抽泣声,高文举有些诧异,起身来到门前,撩帘一看,门外,鼻青脸肿的吕聪一脸委曲,抽抽噎噎的看着他。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这个戴眼镜的子是驸马爷的爱徒?居然有人胆上长毛,敢动手揍他?反了天了

高驸马请假要回家,老白回家也不敢请假。。。。。能支持的,就支持一把吧:)

076儿女之情

o76儿女之情

“谁打的?”高文举忍着笑,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颇有几分无法无天风采的爱徒这副委曲样,强自扮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问道。

吕聪方才还一脸委曲,一听到师傅问话,突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脑袋垂的都能挨着胸口,吭吭哧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高文举越好奇了,按这子平日那种不吃亏的性子,就算是偶尔被高十一收拾一顿,也不忘转头来找高文举告黑状,怎么今天转性了呢?

不一会儿,高十一带着棒槌从后面走了过来,棒槌不停的向吕聪扮鬼脸,高十一也是眉目含笑,高文举觉得这其中有古怪,招招手让家伙过来问道:“宝,这是怎么回事?谁把你四哥哥打成这副模样?”

棒槌捂着嘴笑了几声,好不容易忍住才低声道:“霞姐姐。”随后马上闪回了高十一身边。

高文举哭笑不得:“这就没办法了,要是别人揍的,师傅一定帮你出气……哎哎,你就别委曲了,看你那模样被女人揍有什么丢人的?找个机会扳回场子不就行了?哭哭啼啼能解决什么问题?”

吕聪这时候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抹一把眼泪道:“被她揍没什么,打不过她才丢人嘛”说着竟抽泣起来了。

高十一哈哈大笑:“叫你子一天到晚嚣张这回踢到石头上了吧?”

吕聪怒目瞪了他一眼,狠狠的哼了一声,看起来似乎很不爽高十一的样子。光是这副模样,就够高府里其他人瞠目结舌的了,如今,包括桃花岛出来的那些好手,再加上大宋教导营那些一期精英,如今的皇家学院师生,哪一个不知道这个黑脸教官根本就不讲任何情面?平日里,别说瞪他了,就是稍有不对头的情绪露出来,都将引来黑脸教官的恐怖惩罚,如今这个四眼居然敢这么光明正大的瞪他,看样子根本一点尊重他的意思都没有。可偏偏这个平日不苟言笑的黑脸教官都笑的好像捡到钱一样开心。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听到动静的赵允升已经完全石化了,在他印象里,这个教官可比教头姑夫恐怖多了,几乎就是一个恶魔一般的存在。自从他认识教官以来,似乎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笑容。赵允升不敢造次,悄悄扯着姑姑打听这个胆大包天的四眼到底是什么来历。

寿昌告诉他,这个四眼出身桃花岛,不知怎么的就拜到了高文举门下,学些什么也不清楚,只是知道他对师傅很是孝顺,前次高文举在遂城有危险的时候,就是他动用了桃花岛的所有关系,最后成功的拿到了最高权限的皇家血卫通关令牌,前去遂城增援了高文举一回。可以说,这家伙在高文举眼中,恐怕比亲生儿子还要重要几分。

赵允升这回就更好奇了,这么牛叉的一号人物,怎么就被人揍了?而且听这意思,还是个女的?先不说这女的胆子有多大,只是吕聪这身板,一看就不是寻常那种文生公子哥儿一般的废柴,分明也是练过的。怎么就被打成了这副模样?关于刘霞的事,寿昌知道的并不多清楚,只是知道她是高文举无意中收到的一个女弟子,也是经过了黑脸教官高十一的调教,似乎身手也不错的样子。最重要的,是她曾经跟随着高文举前手几次奔赴前线,是经历过战场洗礼的。

赵允升一下子对刘霞起了好奇之心,笑嘻嘻的缠着姑姑想要见一见。寿昌笑着告诉他,这姑娘可不好惹,最近闻得吕聪在府里气焰太过嚣张,好像一直在有意与他过不去。今天终于惹的吕聪心里不乐意,主动前去寻她挑战,结果就落了这么个下场回来。

随后寿昌语重心长的告诉侄儿:“你若只是想开开眼界,姑姑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她平日训练的样子。若你还有其他心思,姑姑劝你还是趁早收了心的好。那姑娘,不是咱们家能接受得了的。退一步说,就算你奶奶和你爹爹同意了,日后你两个在一起,一旦有了争执,动不动就大打出手,坏了皇家名头不说,只你经常被揍成那副模样,只怕面皮上也不太好看。”

赵允升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哎呀,姑姑,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对她好奇一些罢了。这婚姻大事,当然还是得奶奶和爹爹说了算……姑姑取笑孩儿了。”

吕聪挺着脸对高文举道:“我不是来告状的”

高文举奇怪了:“那你哭哭啼啼的跑到这儿来,难道是来向我忏悔的?”

吕聪郁闷的无以复加:“师傅,弟子此来,是有正经事要向师傅说的。您能不能重视一点,就当看在弟子吃了这么大个亏的面上。”

高文举乐不可支,像这种借口还真是没怎么听说过:“好好好,今天,当着教官和客人的面,嗯,瞧见没?你师母也在那边看着呢,当着大家的面,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师傅一定高度重视”

吕聪面色一正,突然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张口结舌的话:“师傅,你把霞儿许配给我吧”

静诡异的安静,所有在场的人都被这句话镇住了。用高文举的话说,就是雷倒了所有人没有人能想到,无法无天的吕聪被人家揍成猪头样,居然还能提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要求来。太不可思议了。

高文举打量了这子半天,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破绽,看来这个想法的确是出自内心的。可这也太让人想不明白了些。

“你受虐狂啊?”郁闷了很久,高文举打断沉默:“还嫌她揍你揍的少?”

吕聪低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知道她揍我是为我好……”

高文举和所有人一同无语。高文举无奈的看了一眼高十高十一这时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说道:“难怪刘霞平日那么文静的脾气也被你子搞的火,敢情这一阵子你是在缠人家?那人家那么揍你,分明就是看不上你,你怎么还敢来你师傅这儿提亲?”

吕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她说,只要师傅答应,她也没意见。她揍我是嫌我一直拖着不敢来和师傅提前,她说连亲也不敢提,算什么男人,我顶了几句,就挨了这么一顿。”

还有这样的事?高文举简直瞠目结舌,这子本事也太大了些吧突然一想,这两个现在才多大点呀,就搞这事?吕聪十七岁,刘霞才十六岁呀,这不是早恋嘛可又一想,还早个屁人家这时候的人十五岁结婚的都很常见,像自己和寿昌这年龄才结婚的已经算是晚婚了。两个孩子互有好感,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事还得人家愿意才行。”高文举笑着说道:“你方才这些话,只是你自己一面之词,我不怎么相信。你去告诉霞儿,只要她自己愿意,师傅这儿是没有意见的。不过,你们自己选的对方,就一定要为对方考虑……嗯,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这事,还是你自己去努力的好。回头我找她谈谈。好了,滚吧,去高升柜上找大掌柜要几样消肿的药把那个猪头理一理,心回头谁家没钱买祭品,把你拿去祭了祖”

吕聪闻言大喜,扭头大呼叫就冲着中宅奔去,高文举分明看到眉目含慎的刘霞在前方院门处一闪而没,随后又听到一阵训斥声,似乎是在埋怨吕聪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说此事,现在事情闹大了,害的她没脸见人云云,当然也有吕聪理直气壮的回应声……

高文举不可思议的摇摇头叹道:“女大不中留啊”又与赵元佐回了客房。

本来还以为赵元佐为笑话他治下无方,岂料赵元佐竟因此事大是感慨,连道天家无情之语,对皇家子女在婚姻方面的无奈很是有一番不乐意。末了又说自己兄妹这么多人,好歹寿昌算是寻了个如意郎君,多少算是弥补了这方面的缺憾云云。搞的高文举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一提起婚姻这个事情来,高文举又头疼了,他家里现在还有一个香秀的问题没能解决呢。

范贻述职结束之后便返回了泉州,慧自然也被带了回去。香秀却并没有随同范贻一同返回,也不知道高文举去处理环州大军和四川叛乱期间家里生了什么事,如今,香秀和寿昌俨然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一般,整日没事就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唯独一见到高文举马上就变了脸色。搞的高文举心里很忐忑,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处理才好。

寿昌偶尔也在高文举耳边吹过风,意思是让他把香秀收了房,毕竟人家姑娘打就在高家侍候高文举,后来在那最艰难的时期又差不多做了高文举的通房丫头,虽说高文举和香秀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越轨之举,可那时两人的关系,分明就是通房丫头的样子。如今人家姑娘年龄也已经十**了,算起来也是大龄青年了,若是高文举不原收房,却叫人家何去何从?

可对于高文举本人来说,一夫一妻的平等思想早已根深蒂固,虽然在这个万恶的旧社会受贵族腐朽生活的腐蚀已有时日,但这种原则性的立场却一直没有多少变化。让他就这么再收一房,实在是无法平常心对待。

一想到这个问题,高文举顿时头大如斗,连忙向大舅哥劝酒,仰头灌下一杯之后,心道,香秀也只是见的男人少,待到这次带他去桃花岛走一遭,或许多见见其他人,就有动心的可能呢。没错,先不忙着想这个,等回了桃花岛再计较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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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7岛主归来

077岛主归来

腊月二十三,高文举马不停蹄的拜访了京城中的那些亲朋好友,同时很隐晦的告诉大家,自己如今又接了个重要的使命,估计要在新期间离京。请大家在新年期间尽量帮自己遮掩一二,免得走漏了消息。如今高文举在朝中地位特殊,属于比较超然的那一种,大伙都知道他早前的几次行动都是很绝密的那种,想要制造突袭效果,搞点假象必不可少。大家都表示理解,甚至还帮着他出了一些主意,想了许多法子帮助他制造人未离京的假象。

大年初三,当京城内外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之中时,高文举一家人悄悄从角子门乘船,经汴河水路迤逦南下。一路毫不张扬,昼夜兼行直向杭州而来。五天后,大家在杭州休息一天,从杭州湾转乘海船,杨帆出海,直奔桃花岛。

船一出海,沉默了五六天的吕聪马上变的活泼了起来,不停的在大家面前指东划西,讲述每一处海域的特色和之前曾经发生过的海上趣闻,尤其是在刘霞面前,更是献殷勤的厉害。不停的指使船上的随从和水手们替自己跑腿搞东搞西,刘霞毕竟是女孩子,面皮不像他那么厚,动辄就被羞的通红,但好奇之心却总是按捺不住,于是,两人在一种微妙的情况下关系一天比一天融洽了。

对于这种事情,高文举乐观其成,寿昌自然更加无话,她连香秀都打算劝着让高文举收房,何况是这种事情。吕聪这一年多来,经由水路在桃花岛至京城一路没少跑,甚至连济州岛和石见国他也曾去过一趟,一到海面上,自然就成了他表演的时刻,不停的变着花样向大家讲述各种稀奇古怪的见闻,高文举虽知他大半都是杜撰胡言,却也不来戳穿。由着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向心仪的女孩大展魅力。

望着四周几乎完全一样无边无际的大海,大家的心胸似乎一瞬间便扩大了无数倍,连寿昌这等平日总是一副高贵模样的人儿都忍不住站在船头大喊大叫了一阵。到了夜间,船头亮如白昼的大汽灯更是让寿昌刘霞这一帮从未离过陆地的北方人大开眼界。此时,初见大海的漏*点已然褪去,大伙转而担心起在如此广阔的大海中,如果出现什么意外,可要如何是好了。

幸好,整个行程中也中介遇到了几个稍微颠簸了些的小风浪,虽然寿昌等人颇有几分不惯的担忧,在高文举吕聪这样的海上惯家的护持下也挺了过来。一路有惊无险,顺利抵达了桃花岛。

船队甫一靠岸,岸边的景致和前来迎接的人群就让寿昌大为震惊。她虽出身皇家,眼界也算得上不浅,但入目所及,井井有条的各种建筑还是让她顿生井蛙之感。加之,在她的印象中,高文举虽然与桃花岛有业务往来,却不过是诸多商家之原以为人家肯来几个代表迎接一下就不得了了,但如今看上去,似乎阵容较三哥的御驾出巡也不逊色几分。难道是人家知道了鹏哥如今做了驸马就提高了规格?

高文举和高十一一前一后登岸,许大勇率着儿子许操、四大副将、以及诸多有头面的人物齐齐向前迎接,个个笑面如花,态度恭恭敬敬。高文举甚至在人群中发现了白布衣孙云仙两口子,更夸张的是居然瞄见了柳三变和谢玉英。正当大伙静等着这位桃花岛最高领导人表态时,却见高文举突然停下脚步,一转头,做了个十分谦卑的姿态,冲着船头招了招手,示意寿昌下船。

人群中,议论之声顿起,羡慕岛主夫妻恩爱者有之,叹息岛主迷恋儿女情长者有之,当然也有不咸不酸说几句阴阳怪气调皮话的,自然是那位活神仙白布衣老兄了。岛上的其他人都不清楚岛主的行踪和真实身份,高文举的真实身份仅限于几个核心人员,比如海坛岛旧部诸人和外来的白布衣柳三变这些根系清楚的人员。至于外围那些今天来凑数的,还以为岛主这是出游归来呢。连这位神秘的岛主本人都是头回见,更别提岛主夫人了。至于说岛主夫人是哪里的公主,他们更是两眼一抹黑,对他们来讲,便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嫁到桃花岛来也不奇怪,只因你是我家岛主的夫人才高看你一眼,绝非因你自家出身高贵。

寿昌一头雾水的跟着高文举被大伙众星捧月一般迎上了马车,平稳舒适的四轮马车一路稳稳驶向百里外的岛主庄园。一路上,寿昌好奇的通过马车上的玻璃窗户四下打量,不由的对这座传奇一般的小岛上,那些从未见过的景致大是赞赏,不停的揪着高文举问这问那。

宽阔平静的水泥大道,两旁各自三排绿油油的大树,每隔一段又有小小的花坛一座,各色矮化灌木穿插其中。每过几里便有一条岔路延伸开去,路的那一头,隐隐约约能看到错落有致的村庄部落,这一切,看在寿昌眼里,都像在画里看到的一样。天之娇女也不由的露出了小儿女姿态,毫不掩饰的在高文举面前大呼小叫。

另一辆马车上,刘霞正揪着吕聪的耳朵大动私刑:“你还不老老实实说清楚”

吕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讪讪回应:“师傅不让说,我哪敢对你说呀,再说我也不知道师傅连你也没告诉啊,这事可真不怨我……哟哟哟,你轻着点啊,拧掉一个,你老公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呀”

刘霞被吕聪整天口花花也磨练的有了免疫力,对于这种老公老婆的称呼也从起初的羞不可恼变成了现在的熟视无睹:“你放心掉一个以后我帮你寻个绳儿把眼镜绑上老爷的事我不敢问,不过你的事还是要说清楚的老实交待,你到底在岛上是个什么身份?”

吕聪打量一眼窗外骑着马透过玻璃窗冲自己直笑的一帮家伙,老老实实的把自己在岛上的职务和工作讲了一回,又唯恐刘霞不信,指着后面不远处也坐着马车的谢玉英和柳三变道:“你不信老公我如此位高权重也没办法,就你那师傅,喏,就后面和柳七叔坐一起那位,是你师傅吧。她现在也是咱们桃花岛的官员了,礼部侍郎连我见了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谢大人”说着很不爽的撇了撇嘴。

刘霞一听连谢玉英都能出任官员,大是意外:“谢……大人?”

吕聪摆摆头:“那可不?你看看人家那排场……怎么,你不相信?”

刘霞奇道:“女人也能当官?这里都不问出身的吗?”

吕聪笑道:“女人当官有什么稀奇的?你不知道唐朝的时候连女皇帝都有过吗?说到出身,谢大人出身风尘是没错,可我们大伙,嘿嘿,不怕你笑话,以前可都是海盗,又哪里比人家强丁点了?你再看那个牛气冲天的家伙,他叫西瓜太郎,是日本人,原来是我们抓来的俘虏,后来因为屡屡立功,被一路提拔了上来,如今已经是刑部官员了。这家伙面狠心黑,执起法来谁的面子也不讲,在岛上很是有些份量。犯到谁手里也别撞到他手上,否则谁也救不了”

刘霞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在这日本人手上吃过什么亏一样,为了照顾他的面子,便很体贴的没有多问。只是好奇他为何对谢玉英有那么重的怨念,想着自己多少也算是谢玉英的半个弟子,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吕聪一下沉默了,被刘霞又蹂躏了一回,这才老实交待。原来谢玉英和柳三变到岛上之后,吕聪因为与柳三变有旧,整日介没事就跑去串门,闻听谢玉英曾在京师为师傅调教了一大批女孩儿,大是好奇,加之他又是血气方刚青萌动之时,便央着谢玉英为自己做个媒,指点上几个好姑娘,自己去了京城便去缠师傅为自己提亲。谢玉英便向他推荐了刘霞,在他面前将刘霞夸的天上少地上无,是少有的温柔体贴,懂事持家的姑娘。加之刘霞也是谢玉英调教过的所有女孩中仅有的出身清白,未入风尘行当的姑娘。绝对的佳配。

因此,在吕聪心目中,刘霞的地位便直线上升,后来去了京师,他便费尽心思的通过种种手段施小花样向刘霞套近乎,越是如此,刘霞便对他越是冷淡,岂料如此一来,就越发的让吕聪上了心。直到后来,刘霞也被他的这些苦心打动,逐渐的接受了他。不料当刘霞一问起他要如何向老爷提亲时,吕聪竟然哑了火,这才导致刘霞大为光火,认为吕聪是有意欺骗自己,两人几次争吵之后,刘霞忍不住出手教训了吕聪,最终逼的吕聪放手一搏,挺着熊猫眼跑去高文举面前提亲,这才挣来这段良缘。

一提起这事来,吕聪就觉得谢玉英欺骗了自己,如果不是她早前将刘霞夸的天花乱坠,自己又怎会先入为主的认为刘霞……终于没敢再抱怨,刘霞的杀伤力可不是开玩笑。

前面的寿昌和刘霞的心思也差不了多少,越走越觉得鹏哥在这岛上的地位绝不一般,可她不像刘霞那般直接,本身出身皇家,心思便较常人细腻几分,一想到鹏哥在这方面有意瞒着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意图,便连街边的景致也没了欣赏的心情。

高文举一见寿昌没了兴致,哪里还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眼下情景如此,似乎需要一个合适的切入点才好解释,否则只能越描越黑。为了安慰寿昌,他将寿昌的小手握起来,对她轻轻笑了笑,示意她不要担心。寿昌心里的委曲被这个笑容一刺激,顿时涌了上来,眼眶一红,将头埋到高文举怀里,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没有网络,真悲催。可怜的N95,上传一章就要发烧到不敢用手摸的地步。。。。。

078 实力展现

078实力展现

“大哥还说已经查清你的底细了呢。”寿昌低声喃喃道:“你到底和桃花岛是什么关系?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高文举将她的小手轻轻拿起按在自己脸上,微笑着轻声道:“无论我有什么事,以后都不会再瞒着你了。不然这次就不带你来了,小傻瓜。”

寿昌破涕为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你是什么人,我都认命了。”

高文举顿时大笑,不由分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在她嘤咛的娇喝声中,将她打横放到自己的腿上,笑道:“你这是说宽心话呢?还是想让我发自内心的愧疚?”

寿昌紧张的东张西望,却见马车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很识趣的转到了旁边,轻轻捶打了一下:“你这人这大庭广众的,也不害臊亏你还说自己不好意思,连喜娘都赶出新房去了。人家敢的,你不敢,人家不敢的,你倒做的理直气壮。”

高文举笑道:“两口子亲热,老天爷都管不着谁敢说三道四看我不缝上他的嘴”

寿昌吃吃笑了几声,正色道:“那你现在老实告诉我,你到底在岛是什么身份?为何咱们上岛来的排场较三哥出巡回宫都不逊色?”

高文举面露得意之色:“你知道桃花岛主其人吗?”

寿昌点头道:“听说过,好像是叫黄药师的。京师把这人传的邪乎着呢,说是有着经天纬地之才,又网罗了天下所有的奇人异士,发明了种种不可思议的新东西。你和他应该很熟吧?难道你是他的……”

高文举哈哈一笑:“别瞎琢磨了,我就是他的本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黄药师就是你老公我哈哈,这回吃惊了吧?”

寿昌在看到前来迎接的阵势,结合早前高文举与桃花岛的业务关系,也猜测过许多高文举在桃花岛的身份,甚至差点以为他就是桃花岛的太子爷呢。哪里能想到他就是桃花岛主本人呢?这也难怪寿昌无法理解了,要是告诉她这个所谓的桃花岛,从被开辟到建设到如今这般模样,只不过是短短三四年之间的事情,恐怕更是让她无法相信了。只是,在他认识高文举以来,印象中,高文举虽然有许多事房间瞒着她,却好像从来没有骗过她。这时候,也不由得她不相信了。

百余里路程,平整的水泥大道,也不过一个多时辰便轻松抵达。这一路,被高文举抱在怀里摇的心旷神怡的寿昌,在听了高文举一路的介绍之后,这时候早就没了方才那番多愁善感的模样,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轻松和好奇。马车一驶进花园一般的别墅之中,寿昌就像孩子般欢呼了起来,一下车就欢喜的摸摸这里,看看那里。雀跃的模样让所有熟识她的人都大跌眼镜。

高文举待她撒了一阵子欢之后才笑着上前牵着她的小手一同进门,向家中所有人介绍了一下这位主母,同时宣布了接下来在桃花岛过年期间的事务安排。由于正是新年期间,桃花岛如今也很喜庆的放了半个月的年假,今天是岛主归来,大伙才能聚的这么齐一同出去迎接。平日里除了轮值的各部官员之外,其他人现在也难得的休息了下来。高文举也就不去坏大家心情,要求除了许大勇白布衣柳三变这些公私身份都比较特殊的人这几天过来聚一聚即可,其他人该轮值的轮值,该休息的去休息便是。

午间,由心情大好的高文举亲自下厨……指点了厨师们做了许多新鲜菜式。随后,许大勇、白布衣、柳三变、谢玉英、孙云仙,以及海坛岛的几位老人手、高家庄出来的颜小山夫妇、郭晋宝、孟四海孟秋父子等人兴高采烈的与高文举两口举行了一个丰盛的酒会。由于有寿昌在场,又没得到高文举的明确指示,大伙都很自觉的没有提及任何公务,只是相互讲了些离别之情,叙了些平日的趣闻逸事,像许大勇和孟四海这些平素极是稳重的老人,今天都难得的喝高了,大家尽欢而散。

次日一大早,许大勇便带了四大副将和白布衣等相关负责人一同前来向高文举汇报工作。这一次,高文举有意没有让寿昌回避,而是携带了她一同出席会议,也就等于向大家宣布了此后诸事不必避开这位主母的意思。

寿昌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也抱着了解的心态,整个过程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聆听,未发一言。但这次会议,却大大的颠覆了她心目中的固有形象。首先是桃花岛如今的业务,并非像她想像的那样只是局限于和大宋交易,而是覆盖了整个她所知道的周边国家,甚至还有许多她以前闻所未闻的地域。她也是第一次在会议室的大墙上看到那副世界地图,知道了原来大宋并不是天下最大的国土,甚至连北边的契丹领土都较大宋要大上几分。至于那些高丽、女真、日本、交趾、大理等小国外蕃,她也是在这里才有了具体的概念,知道了这些国家究竟分布在什么位置,与大宋的距离又各有若干等等。

桃花岛的势力之大,也让她觉得有些可怕。北面到济州岛,外通日本,内逼高丽、契丹和女真。南面直达澳州,中间又有吕宋、真腊等地的全部或者部分领土为基地,可以说,如今的桃花岛,已经和大海一样,将整个大宋完全包在了里面。这个发现让寿昌不由的心生警惕,若是鹏哥对大宋有什么不良的企图,那可怎么办?

不过这些带给她的疑惑都远远比不上后来关于下一步扩张计划的讨论会议带给她的震撼。她眼睁睁的看着高文举自己提出几个方案之后,迅速的被几个下属找到种种缺陷,随后被毫不犹豫的否决或者延后。这在皇权至上,上位者一言九鼎思想深入骨髓的寿昌来看是极其不可思议的。

很快的,下一步的扩张计划也顺利的敲定了,在商讨细节之时,寿昌又再一次见识了圆桌会议的魅力。每一个方案都由自己人分成几个势力详细的推演假设的种种可能,随后依照这些可能出现的困难,制定出可以执行的几套方案。

在这些大方向的政策类事务处理完毕之后,又有吕聪、郭晋宝和孟四海等人接着与高文举开了一个技术会议,讨论和制定了好几种新型武器、药物和工具的开发和批量生产计划。会议上种种让寿昌耳目一新的技术和产品让她对桃花岛的生产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粗粗一估计,发觉仅吕聪方才提出的那种子母滑膛直射炮一项,按每门炮用精铁五百斤,铜三百斤计算。他所提出的年产三千门炮的构想,光是用的铁和铜就分别高达一百五十万斤和九十万斤的恐怖数额。虽然是女孩子,但身为皇室成员,她对大宋的许多事情也算是有些了解,据她所知,以大宋那么大的地盘和实力,每年的铁和铜产量也不过比这个数值稍大一点而已。而这个小小的桃花岛,居然就敢拿出这么多的铜铁来生产这种没听说过的武器。这么算来,桃花岛的铜铁产量岂不是比大宋还要多出许多去?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负责金属生产、冶炼和加工的孟四海很快就将去年的各种金属产量报了上来。当寿昌听到仅去年一年,桃花岛的黄金产量便高达五万斤,白银四十万斤,铜三百万斤,精铁更是高达两千万斤的时候,差点以为老头是在开玩笑接下来,更是听到,桃花岛去年生产金币五十万枚,银币三百万枚,尽数销往日本、高丽、真腊等地,部分通过用进贡的方式流入了大宋境内,经过几年的渗透,如今连契丹人也已经接受了桃花币的流通。通过货币交换,去年又换回了黄金白银和各种金属若干,这些尚未算入去年的金属产量之内。

就在寿昌还为桃花岛的金属产量感觉不可思议的时候,郭晋宝又汇报了“行军散”系列的成功量产。所生产的粉剂行军散和急救包已经实战检验,第一个大客户便是日本皇室的源赖光大将军,一次便购买了行军散五千份,急救包两千份。当然了,对于日本皇室的贸易中,资金依然允许暂时先欠着,等到日后日本内战结束之后统一结清。

说到新式船只,寿昌再次大开眼界,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出海时乘坐的那种自己觉得已经大的不得了的船,还只是桃花岛所有船型中比较小的型号,如今有了成熟的金属加工技术,桃花岛的大船已经部分采用了金属结构,船体的外形和规格都较之前提高了不只一个档次。加上创造性的轮桨技术的实际应用,更是让船速较之前的全风力航行有了进一步增强。船速增加之后,对船只的要求更高了,但相对而言,由于可以缩短在两地之间的距离,便可以尽可能的避开海上风险,安全性却是大大增强了。

下午,寿昌又陪着高文举接见了颜小山和冯积善,关于高家庄的许多事务,最头疼的依然是老管家冯有年固执己见的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立场,大有另搞一套,与桃花岛分庭抗礼之意。可高文举这次回岛,自家后院这片便是重中之重,岂能任由这种现象持续下去?便将自己的意思递了下去,要求大家尽快想出办法来,一定要在事态尚可控制之时将所有的力量收回手中,否则一旦出了事,极有可能会将眼前的大好书面毁于一旦。

大家散去之后,寿昌坐在那里发起了呆。震惊,太震惊了除了种种不可思议的成绩之外,最让她震惊的,还是高文举最后对颜小山等人表的态,看这样子,他分明就是想要自立一国呀可这么下来,难免就要和大宋有冲突,到那时,自己却当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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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惊喜

079惊喜

“怎么一脸的不高兴?”散会之后,寿昌就是一脸的闷闷不乐,高文举初时没留神,还当是她不习惯,等到大家都散了之后,却见她依旧如此一副不开心的模样,很是奇怪:“如今我的底细你全都知道了,怎么反倒不高兴了呢?后悔了?”

“鹏哥。”寿昌正色对着高文举问道:“你是不是想造反?”

“你赶紧打住”高文举笑着将她揽在怀里:“这都是哪儿跟哪的事呀?桃花岛一直都不是大宋的领土,这些人又都不是大宋子民,就算是我们在这里割地立国,那也跟造反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这其中的道理可不得不说个清楚明白。你是担心我和三哥到头来起冲突吗?呵呵,这傻丫头,那你也太高看三哥和他手上那帮人了。别说威胁到桃花岛了,单是燕云十六州,能不能收回来我都不看好。要说到我威胁他嘛,那就更谈不上了,我只想平平安安的赚几个钱,好到时候让咱们的儿女能过的舒服几分,到咱们老了能悠闲的钓钓鱼,溜溜鸟什么的。占地盘这种事?我实在没多大兴趣。”

寿昌微微一挣扎,从高文举的怀里摆脱出来:“那你如今南占高丽济州岛、日本石见国,北占吕宋、真腊,最远都在澳洲那里圈了地。还不是想一统天下?”说这话时面色已微微有些不悦,显然是不太相信高文举的话:“退一万步说,就算你不愿意占地盘,要是你手下那帮人不甘心只守着这几座小岛,要向外扩张呢?会不会和大宋起龌龊?到那时,你让我何去何从?”

“咦?”高文举摆出个很夸张的表情:“你口口声声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怎么一涉及到这个问题马上胳膊肘又向娘家拐了?太让老公伤心了吧?好啦好啦,别为这事为难。我向你保证,只要大宋不主动向我攻击,在我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向大宋发一兵一卒,这样好啦吧?你也不想想,我要是有图谋大宋的心思,干嘛还要费尽巴拉的给大宋建那个皇家学院,替人家调教军官,整合军队?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嘛”

寿昌点点头,突然一想又觉得不对:“那你的意思是说,要是大宋向你动武,你就会打回去喽?”

高文举点点头:“那当然啦咱们桃花岛的国策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嗯,斩草除根我总不能随便让人家上门来欺负吧?我只想靠自己的努力多赚几个钱,容易嘛要是任由谁上门来都能捏一把,那岂不是老鼠给猫打工?看,你要是这事纠结,那我就没办法了。总不能因为大家是亲戚,我就任由三哥来欺负我吧。那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我这几年搭进去那么多财力人力物力,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他要是还不知足,真的打上门来,那就怪不得我这作妹夫的不讲人情了。这个你总不能也来怪我吧?”

寿昌本来一听他果然会出手,还挺着急,后来听到他的解释,顿时也觉得自己有些不讲理了。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好笑:“说的也是,鹏哥这几年给三哥挣了多少家当脸面,他要是还想得寸进尺连这片地方都要吞了,我都不依他”话一出口,又想到高文举方才说的话是自己有生之年不主动攻击大宋,那岂不是说在子孙手里就可以出兵了?本待再分解几句,转眼又一想,等到了子孙的时代,人家的感情或许已经没有自己这么看重了,再者若是自己的儿女不争气呢?或者还可能是被别人吞并了呢,再说如果赵家子弟不成气候呢?东北有契丹,西北有夏州,西南有大理,东南有桃花岛。算来算去,与其让别人吞掉,还不如让自己的儿女吞掉。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说起儿女来,好像结婚都好几个月了,一直都没个动静……

很快的,国家大事就转移到家事上来了,黄岛主当然乐观其成,这个儿女的问题最好的讨论场合自然也不在书房会议室这种地方,转移阵地也就顺理成章了。

三天后,正值元宵佳节,高文举携爱妻一同返回了云霄县高家庄。这一回家,当然免不了要上父母坟前拜祭一番,老管家冯有年很热情的作陪,脸上并无丝毫与少爷有冲突的痕迹,一路侍候着少爷祭奠结束又陪着小心带少爷回了家。

是夜,老管家冯有年带着武威镖局总镖头赵威和高文举彻夜长谈,交谈内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大家只知道,次日一大早,管家就一脸开心的宣布就此告老不问世事,将家中一应事务尽数交付给儿子冯积善打理。赵威将镖局事务在随后半年内逐一下放,武威镖局与桃花岛在大宋的商业网店迅速进行了整合,随后两者化为一体,赵总镖头和冯管家一样,都告老还乡了。

由于不想张扬自己返回家乡的事情,高文举夫妇并未拜访范贻和两位兄长以及其他的那些故旧,也可能是有着些巩固成果的意图,两人在家中只呆了两三天,待冯有年将家中事务移交给儿子之后,便带了老管家再度扬帆,从凤凰岭出海,经海坛岛停留一日夜之后再度返回桃花岛。这其实也是为了让寿昌和老管家了解一下自家的底细。冯有年虽然经过那夜高文举的一番劝解,心里对少主的宏图大计很有信心,却始终还是有些担心,唯恐少主所言的那种“经济渗透,和平演变”什么的模式操作起来太过费时费力,如今在看到凤凰岭和海坛岛上的几处酒坊、玻璃厂等等专营机构之后,心里方才大定,连呼自己老眼昏花,以前的确少爷了。看得出来,老头如今放下了心结,显然是发自肺腑的为少爷高兴。

当船队返回桃花岛之后,许大勇又送来好消息,新的远航舰队司令李安忆,在澳洲居然找到了很久前流落到那一带的汉人后裔,双方不打不相识,虽然大家语言沟通稍有困难,但大家用的都是同一种文字,使得双方迅速的产生了好感,这一次,李安忆便是带了澳洲的炎黄子孙回来认祖归宗的。若是此事圆满达成,将大大增加桃花岛在澳洲的开发步伐。

通过许大勇的介绍,高文举得知,这位新任的远航舰队司令李安忆,乃是大唐皇族贵胄后裔,据传他的先祖便是被发配到岭南这一带的唐太宗长子李承乾。这家伙是冯连生偶然间在崖州发现的,当时他正带着一帮居住在崖州许多年的汉民前去桃花岛设立的临时机构讲理。声称崖州乃是大宋土地,桃花岛这种非法机构在此地设立办事机构,是对大宋主权的侵犯,是犯罪

桃花岛那几位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讲理的主,他们在那里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许大勇不放心刘黑八那些海盗会安心归顺,唯恐他们一不小心再搞出个扰民乱纪的什么事情出来,这才让他们在那里设了个类似漕帮堂口一样的机构算是个约束。后来因为桃花岛的船队经常在此处补给,也顺带的将内陆的许多生活物资运送了过来。这个堂口发展的越来越大,竟然大有凌驾于朝廷在崖州设立的三处衙门的势头。李安忆乃是当地不太多的读书人之本人属于半渔半读的那种,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让他对桃花岛这种行径极为不齿,便约了人前去理论。和桃花岛那几位信奉一蛮三分理的半大老粗一对上,任他说的唾沫横飞,人家只当他是放屁。放出话去,这里天高皇帝远,谁的拳头硬谁说的算数,有本事,你叫人来打,打赢了我们拍拍屁股走人,打不赢,你老人家,哪来的,还回哪去无奈之下,李安忆怒火中烧,竟然要和几位当家管事拳脚上见真章。

还别说,虽然李安忆是个半吊子书生,又算是个业余渔民,可这拳脚上的功夫却还真有两下子。三下五除二就把几位管事给打懵了,正当李安忆打算放话要让桃花岛的人收敛几分时,冯连生带着船队靠岸来送补给了。见到这情景,也没顾上多问,上去就是一顿老拳,打的李安忆叫苦不迭。一场打下来,大家的气也都消了几分,冯连生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人家。李安忆也对桃花岛登岸几年来对崖州百姓带来的变化很是欣赏,但他并不认可桃花岛这种不把朝廷衙门放在眼里,明目张胆的越俎代庖,声称天下间凡事都得讲个名正言顺,像你们这种行径,实在是藐视国家法度,形同造反

冯连生意识到这是个问题,可自己又拿捏不下,便将李安忆请到了桃花岛。这一路上,李安忆对桃花岛的快船极感兴趣,免不要了东问西问。冯连生等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下子获得好感无数。当李安忆见到临时主事许大勇之后,许大勇对他的建议非常重视,当着他的面召开了联席会议,会议上做出了决断,要求以后桃花岛的所有外派机构都不得干涉当地政府的正常运转。这个举动更是让李安忆大为感动,曾几何时,他这样一个小屁民也可以和一个政府的高层如此对话?自己的一个对人家明显不利的意见居然也被全盘接受了。这让深受官府鄙视的李安忆感动莫名。

交谈中,许大勇现,这个李安忆在航海方面居然有着极为惊人的天赋,便趁机提出了招募的意思,李安忆心里也痒痒,闻得这里能者居上,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协议。李安忆果然不负重望,一年间三次来回澳洲,航海方面的天赋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很快就被许大勇任命为新的远航舰队司令官。

这一次,李安忆又给大家带回来个大大的惊喜,居然发现了流落到澳洲的汉民后裔

我要努力,加快完本步伐

080好消息、坏消息

o8o好消息、坏消息

“岑惜玉(岑怜玉)见过岛主”两位打扮的很是古香古色的中年男子向高文举见礼。

高文举连忙招呼免礼,虽然在大宋也算是官场上一号人物,可他还是有些受不了这种极为正式的礼节,反观寿昌,一副落落大方,高贵典雅的风范让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亮,这才是正宗的岛主夫人风范呐。

经过一番叙礼,高文举详细的询问了他们流落到澳洲的经过,这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的先祖是唐明皇安史之乱之际,为了远离战火,举族逃亡到交趾郡那一带去了。因为不愿意就此终老,许多人便组织起来,打造了大船试图出海寻找海上仙境以避世。几经辗转,有那么一部分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流落到了澳洲那一带。

等他们到了澳洲那里之后,很快就在当地扎住了脚步,凭着成熟的农耕技术和前的金属冶炼水平,很快就在当地一跃成为最富有的部落。但也因此招来了当地土著的敌意,这些年来双方一直冲突不断,虽说这种困扰并没对汉人部落造成多么严重的打击,但也很大程度的限制了汉人的展势头,搞的所有汉人只能局限在那个的汉城里面生活,与外界根本没有多少沟通。

岑惜玉兄弟属于那种极不安分的人物,在遇到土著人前来滋事的时候,总是不顾族中长老们的劝阻,玩命一般的要给对方一个教训,甚至被对方骚扰一回,哥俩总是不服气,要寻个机会报复回来。一来二去的,把双方多年形成的默契打破了。这种极大的威胁使的土著人动了一次规模空前的围攻,那次冲突,汉人虽然侥幸守住了城池,保住了元气,但损失也十分惨重。事后追究责任,这哥俩就成了罪魁祸,碍于祖训,当地汉人从不随意处决自己人,只是将这哥俩和一帮平日喜欢惹事生非的家伙一起放逐,赶出了汉城。

这哥俩一寻思,干起仗来,总是没法跑出人家的地盘,便琢磨起了海上营生,因为有着出色的造船水平和武器制造技术,他们很快就在附近的岛上搞出了个名堂。如今便轮到了他们有事没事就去大6上骚扰一下那帮土著人,捉些俘虏回来做奴隶,又或者抢些对方的猎物果实什么的。搞的土著人头疼不已,这也极大的缓解了汉城所受到的压力。

没想到,这哥俩这次出来寻新猎物的时候,突然就现了有这么一批新来的,听说这些人的各项能力似乎还都在汉城那些老爷子们之上,哥俩哪里能轻易放过,当然要上去摆一摆地主的谱了。这一摆,桃花岛的那帮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一阵猛磕下来,突然觉大家的旗帜居然都有汉字在上面,这个现让双方都有些喜出望外的意思,连忙停了手叙了一番话,这一打听,好家伙,原来是老乡常言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几千里之外的本国地域中见了老乡尚且会有一番激动,何况这离故土不下几万里之遥的澳洲?

当岑家兄弟领着李安忆到距离桃花岛基地五百里远近的汉城去拜访之时,汉城那些元老们初时死活不相信,还只当是岑家兄弟想回城的借口,而当认定了李安忆等人的身份时,一群胡子一大把的老头子哭的像孩子一样差点就提不起来了。几百年了经过许多代人的努力,终究无果,他们以为再也不可能与故国取得联系了。怎能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盼到故国来人?而且人家都已经到这里好几年了

李安忆将唐之后的历史情况向诸位详细做了讲解,当大家听说曾经强盛一时的大唐居然闹的四分五裂之后,又是一阵抱头痛哭,又得知了唐末之后,五代十国的种种事迹,大家连连庆幸,还好自己不曾身处那种乱世之中,否则,像那种三年更一帝,五年换一国的时代,就算能保住命恐怕也过不了安宁日子。又知道李安忆如今隶属的桃花岛是个极为开通的世外桃源,桃花岛的种种事迹和景色被李安忆那张如簧巧舌一演绎,大家都觉得要是不能去桃花岛看上一回,实在是死不瞑目

经过商议,几位长老决定将功折罪,赦免了岑家兄弟的罪过,并派他们为代表做为第一批使者前来桃花岛认门。这一次,岑家兄弟给桃花岛带来的,是那些汉城的百姓们经过许多代人的试验,挑选出来的当地许多农作物和特产。

玉米、花生、土豆、辣椒、蕃茄……一样样被反复验证过可以食用的农作物果实或者种子摆在大厅中,看的高文举眉开眼笑,他给远航舰队的指令中,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寻找各种可以食用或者药用的植物,但这些家伙见惯了麦子水稻等高产物种,到了澳洲之后,不由分说,先在开出来的田地中种下自己带去的种子,很快就达到了自给自足。随后便开始大肆扩张,除了四处寻找各种矿产之外,便是找不顺眼的土著部落,一举将对方拿了当做奴隶运回桃花岛,反而将搜寻植物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两三年过去了,也只是找到了一种当地人用来提神的烟草,虽然在桃花岛种植成功,但这个结果却让高文举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如今,有了澳洲同胞的帮助,寻找新品农作物的事情便可迎刃而解。

举着一只玉米棒子,高文举向远航舰队又讲述了一次这些植物的重要性,告诉他们,像这种植物的产量和质地都较传统的农作物都有些什么优势。在看到有许多人似乎并不怎么服气的眼神之后,高文举便即兴做了番表演,用一口锅现场爆了些爆米花出来,然后分给大家尝试。众人在品尝之后,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尤其是岛主这初一搭眼便能看穿此物根底的本事,更是让所有人咂舌不已。许多原本闻听岛主极少露面的家伙,这一下之后也将心里那番九九早早盘了起来。在这种神仙一样的人物面前,如果自己真的敢玩什么花样,难免被岛主拿来当成样子杀鸡儆猴,下场恐怕比那爆米花好不了多少。

岑家兄弟对岛主如此见多识广深感惊奇,玉米这东西的确是澳洲汉民种植了许多年的农作物之但是玉米这种遇热便膨胀的特性也是近几年才被他们现的,因为早些年大家糊口都不容易,根本就不舍得拿这些东西出来乱折腾。像这样爆了当零嘴吃的行为也的确太过奢侈了,只有一些年轻人平日没事干无聊的时候才会偶尔做上一些。来的路上,两人还打算到时候如果桃花岛的人接受不了他们带来的这些东西,就拿这个来给大家个惊喜呢。没想到,人家岛主只看第一眼就能现这东西的所有特点,甚至连他们哥俩引以为傲的大变身也被人家信手掂来,那样子,竟比种植玉米多年的老手还要熟悉。

“难怪李司令说岛主是神仙一样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呐。”岑家兄弟和他们的随从都是同样的一般心思。今天他们见到的这一幕,实在是太震撼了

“这里有些作物,种植起来并不需要良田。”高文举边说边拿起手头的土豆和花生向大家讲解:“在贫瘠的土地上种植这些作物,可以很大程度的缓解土地贫瘠的局限性。有了它们,以后那些土地贫瘠地区的百姓也能吃饱饭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引进这些农作物,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壮举”

被高文举这一夸,岑家兄弟等澳洲来人顿时觉得脸上有了光彩,本来还担心回到故国,手头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会不会让人笑话。没想到,自己那里极为普通的东西,到了岛主嘴里,就成了了不得的功绩还是那几位长老有眼光啊,说是那些宝石什么的只能炫富一时,却终不能保得世代富足,硬是让大家来的时候带了这些东西。到了这里,大家才意识到什么叫老成持重之言。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果不其然

高文举喜孜孜的吩咐摆宴款待澳洲来客,又安排了接下来几天游玩的路线,交待下面的人,一定要让澳洲同胞有回家的感觉。同时开始在全岛范围内筛选种植能手,让他们下一趟便随船赴澳洲学习种种作物的种植技术,同时将本土的许多物种做为交流品种带过去给澳洲同胞们推广。

在询问之后得知,澳洲同胞这么多年来一直过的不怎么顺心,原因是当地土著对汉人始终不愿意接纳,一直都抱着打压的心态对待。如果不是因为汉人有着丰富的各种技术,恐怕早就被当地土著合起伙来消灭了。这种情况和吕宋岛当年的情景也差不了多少。如今有了桃花岛这个自家人的外援做后盾,以后的日子将如何改善也是让大家极为向往的。因为早前便有了同胞在彼处落脚,如今再扩张起来也便省了许多手续,高文举与大家商量之后,决定开年之后,加大在澳洲的开步伐,兵力和武器也优先供应,确保在澳洲的绝对优势。

就在大伙很乐观的憧憬澳洲美好未来的时候,正月二十三,突然接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高丽人于元宵节当天,突一万水军面出击,猛攻济洲岛。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济洲岛的三千守军无力回天,只得逃出岛来,不想却被高丽水师在济洲岛南面水域埋伏,损失惨重,十条战舰,只突围出了六条,其余四条全部被击沉,船上随员无一幸免。

本卷终,明天起进入最终卷《人间何处是桃源》

001战略意

001战略意图

被高丽人袭击之后,大败亏输亡命归来的济州岛将领名叫诸葛暮云,是从蜀地流落到苏州,随后又不甘平庸随着苏州难民来到桃花岛寻找机会的众人之一。此人读过几年书,自称乃诸葛武侯后人,擅长一手诸葛武侯马前神数之术,以此术迅速搏得上位,在攻占济州岛之时,又表现的极为突出,许大勇便将其任命为济州岛驻军将领。此次高丽人突袭,选的正好是过年期间,诸葛暮云疏于防范,大意之下,猝不及防,被高丽人占了先手。又因为这一年来,为了在高丽打开局面,济州岛几乎是对高丽人全面开放,因此,岛上的兵力部署被人家摸了个门清,对方这一上手就没有留手的意思,完全是一副要将济州岛这三千人一口吞下的架势。

眼看事已不谐,诸葛暮云危急之下秉承桃花岛安全第一的宗旨,下令全军依次撤退,逐一退回港口的应急船只之后,清点人数,损失也不过三百六十人左右,随后打算启航返回桃花岛,不料高丽人此次乃是有备而来,早在济州岛南面水域埋伏了百余艘战船,一照面又是一顿狠招。若非桃花岛战船上的燃烧弹威力惊人,硬生生烧出了一条火路,恐怕全军覆没的下场便无可避免了。

“你起来吧。”高文举一挥手,对跪在地上请罪的诸葛暮云道:“过节期间疏于防范,使得敌人趁虚而入,这是你的不是,但对方能一举投入如此强大的兵力却并未惊动我们,说明高丽人是早有预谋,就算你接到警报,恐怕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能临危不乱,在重要关头没有傻乎乎的在那里硬守,而是带了弟兄们撤离,单是这份镇定,保得元气不失,就足以将功折罪了。加之你的应急船上始终保持着充足的火力,说明你的危机意识还是有的,这次,我便不来问你的罪了,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愿不愿意去寻回场子?”

诸葛暮云脑袋重重在地上一磕:“末将愿往”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没有必要了,只要有机会让他重新回去找场子,他一定要好好让这帮高丽人体会一下自己当时的心情

“这些高丽棒子,契丹人一年没揍他们,马上就不晓得自己有几斤几两了”高文举挠了挠眉心道:“大家有什么看法?”

军情会议室里面,所有桃花岛的要员济济一堂,这么久以来,桃花岛被人家打的这么狠,还是头一次,大家无不义愤填膺,桃花岛的基本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若犯我,斩草除根可这一次,对上的是一个国家,一个比桃花岛建国早了无数年的国家而且这个国家,还是出了名的难缠,以能征善攻的隋炀帝和唐太宗之才,在高丽那片地方也没能讨了好去。如今,以桃花岛的实力,能不能将对方“斩草除根”?

无论能不能达到斩草除根的地步,丢了的这个场子也必须要寻回来诸葛暮云的确是一号人物,在亡命之际,还不忘记趁着焚烧了对方的船只,在路上顺手捞了几个高丽士兵回来问话,这一路上,那几个倒霉蛋被折腾的yu仙yu死,高丽人的布局如今差不多已然明了,就看桃花岛这边是打算怎么应对了。

少了契丹人的威胁,高丽全国上下很快就恢复了元气,这一提起气来,马上就想到了不久前辛辛苦苦从契丹人抢回来的济州岛,如今居然被桃花岛这样的不明势力霸占了,加之桃花岛在济州岛上这一年来投入极大,岛上的物资和建筑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如果拿下来,将是一笔不菲的收益。如此又有里子,又有面子的事情,高丽人怎能放过?经过两个多月的筹备,高丽人在过年期间悄悄发水陆大军三万余人,以一万陆军强攻,其余两万水军在海路埋伏,务求将桃花岛驻守在济州岛上的三千人马一网打尽,给对方一个警告岂料,即便是自己超过对方兵力十倍,在绝对的优势武器面前,依然未能尽全功。甚至连歼敌一半的效果也没能达到。高丽人的郁闷也可想而知。

高丽人的后备计划也很庞大,有了这三万大军驻守济州岛之后,很快就举全国之力,将所有水师尽数散布在济州岛一带海面,以策万全。如此一来,桃花岛不但收复济州岛有难度,便是连与石见国的正常贸易恐怕都难以继续,这种情况下,如果不奋起反击一下,日后恐怕连桃花岛的正常业务都要丢失精光了,还谈什么海上霸主地位?

但是,高丽毕竟是个实力不弱的国家,如今又上下一心,倘若动起手来,收复济州岛已经很是吃力了,再谈斩草除根,似乎有些不太现实。最好的折衷之法,便是尽力在济州岛一击得手,将高丽人狠狠教训一下,然后双方各退一步,也就是了。

以上便是诸将各自的想法,林林总总归根到底只有一个意思,收复济州岛,势在必行斩草除根,难度太大最好是见好就收,否则以桃花岛目前的实力,很难保证可以巩固战果。想想吧,当年唐太宗手下谋士如云,良将如雨,带大军几十万,苦征一年也未能奏功,这样实力的国度,实在不是桃花岛这样的新兴小势力可以图谋的。

“嘭”一声响亮,却是许大勇狠狠在桌上砸了一拳:“这是怎么了?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患得患失了?以前在海坛岛的时候……”突然一扫,发现在场有一大半都不是海坛岛的老人,连忙改口道:“即便是以前在海坛岛的时候,咱们穷的揭不开锅,也不曾打过挂有琼州旗号的商船,为啥?那就是个信誉如今,世人都知道我桃花岛的原则便是人若犯我,斩草除根高丽人胆敢虎嘴里拔牙,那就是冲着咱们来的若是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日后桃花岛的原则岂不成了一句笑话?以后咱们桃花岛的话,还有谁会当回事?”

老头在岛上横惯了,虽然遇到寻常事情之时总是喜欢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出来,可一旦有了战情,马上就化身**君王,历来是说一不二的。被他这么一吼,大家也意识到了在这种军情方面,能发上言的人还真没几个。敢紧见好就收,闭了嘴。不过今天不比往日,岛主难得的参与一回,多少还是得听听人家岛主的意思吧?

许大勇一扭身向高文举拱手施礼道:“岛主末将请战请岛主将此战全权交于末将,倘若不能一举成功,末将提头来见”

高文举轻轻一笑,伸手示意他坐下,这才很轻松的说道:“大家之所以如此紧张,那是因为不了解咱们桃花岛的军事实力说来也难怪人家高丽人有想法了,连咱们自家人都不清楚咱们的战斗力有多大,人家又怎么能闹明白?这事也怪我,嗯,有时候啊,低调的太久了,就容易让人产生误会,还以为你真的好欺负呢。也是时候让大家知道知道咱们的实力了不过许叔啊,这战场上的事,迟早都是交给年轻人,你老人家不能挡着人家上进的路嘛”

许大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心里却很是享受,他很明白,高文举这么说就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意见,这次真的要教训高丽人了。

高文举环视了在座的所有人一眼,扬声道:“既然咱们有话在先,人若犯我,斩草除根那么自从高丽人发兵突袭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双方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这一点,不再讨论以后也不需要再讨论现在,咱们要讨论的议题只有一个,就是如何将高丽人斩草除根”

别说白布衣、柳三变、谢玉英这些后来才加入的文官了,便是桃花岛老班底中那些文官,在军事方面也知之不详,在这种情况下,这些人自然很识趣的闭上了嘴。会议室里,马上就成了武官们的天下,许操、冯连生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提出了许多方案,但这些方案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首先要拿下济州岛

听了半天,待大家将意见统一下来向高文举请示时,高文举突然指着地图上的济州岛和高丽地图道:“大家的意思我听的很明白,不过,大家有没有想过别的办法?”

岛主发话,没人傻到真的去插嘴,高文举接着道:“大家看,济州岛地小物乏,就算有咱们在此地一年的经营,岛上的物资也不见得能养活三万大军多久。而高丽人的水师,满打满算也不过五万余人,三百多条船。这一次,他们为了对付咱们,把大头都撒到了济州岛一带。那是不是意味着,高丽自己的这两处港口,兵力不足呢?”

见大家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高文举展齿一笑:“咱们要打疼高丽棒子,就不要去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他不是要济州岛嘛?好,给他咱们不必去理会济州岛的水师精锐,全力攻打高丽本土,隔绝了供给线,看看济州岛上的高丽大军还能嚣张多久?让济州岛变成一块毒药,让高丽人知道知道,桃花岛嘴里的食,不是那么好抢的”

老妈养了两条狗,一条黑,一条黄,那条黄的傻不愣愣的,一晚上瞎叫个不停,折腾到天亮也没睡着。想揍它老妈还不让,怎一个悲惨了得中午要给家里的羊搭个雨棚,嘿嘿,这回爽大了一会找个机会,揍不死它小样

002家有余粮好过年

002家有余粮好过年

“吕聪在哪?”如此重要的军事会议,代表着武器研发部门的吕聪居然一直没露面,整个过程全都是由他的副手魏子生全权代表。会议中,高文举顾不上问,会议一结束,这个事情当然第一时间就被提了出来。也不怪高文举郁闷了,这个魏子生虽然对如今桃花岛的武器知之甚详,但是却仅限弓、三棱羽箭、孟刀这种常规武器的日常生产和研发,类似燃烧弹这样的禁制武器他连听都没听过,更别提那些子母滑膛炮之类的新武器了。

这是因为吕聪将武器部门划分成了三个互相独立的单位,一个常规武器部门,负责生产允许外销的武器,一个禁制武器部门,只生产仅限桃花岛自己使用的武器,还有一个独立的研发部门,负责新式武器的开发和定型。这个情况高文举是知道的,而且这个三位一体,互相独立又可以互相转化的创意本来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奇怪的是,今天这么重要的会议,吕聪这个武器部门的头头,岛主的弟子,居然和他的两个要害部门一起缺席了,只派了个常规武器部门负责人到场,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他呀,一听说高丽冲咱们动手了,就带了两个部门的人去了竹山那边试验新武器了。说是一定要在大军开动之前将这种武器定了型,这次打高丽的时候正好试试效果。”许大勇抚着胡须笑道:“说起来,这小子还真是了解你的心思,根本就不用问,都知道这一仗免不了了”

高文举呵呵一笑:“我看他是憋着一口气,打算把库存那些燃烧弹都一口气泼给高丽人吧不让他使用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算是把这小子的上进之途堵上了。这回有了机会,哪里还能不放手一试?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是敌我兵力悬殊太大,我还真是不愿意用这些武器。这些东西,一旦被放开了管制,也不知道后世子孙还有没有机会再享受片刻宁静了。”

许大勇哈哈一笑:“岛主过虑了,常言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马牛。今**便是费尽心思攒下金山银山,碰到他败家子,恐怕也撑不住三年五载也便能败个干净。远看强汉,近观盛唐,五代十一国,哪一位开国帝王不是雄才大略积攒下一座花花江山?可为何到头来唯有老赵家能兴盛一时?还不是崽卖爷田心不疼?视君臣如奴仆,待百姓如羔羊,予取予求,畅所欲为。民心一失,便是有诸葛武侯之才也无力回天了岛主如今只管考虑咱们眼前的境地便是,这些武器流落出去有何不妥暂且不提,单只是眼下若我们不用武器优势,恐怕连桃花岛都得让人连窝端了岛主啊,宁可让儿孙指责咱们蛮横,也不可让儿孙沦为亡国奴哇”

高文举知道,老头这是有感而发,毕竟他带着那帮老兄弟流落海外几十年,过关乞丐不如的日子,像这种好不容易有了翻身机会的人,是特别会珍惜眼前得到这一切的。在他们眼里,什么手段都是不紧要的,重要的是,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至于那些武器是否人道,有无后患,谁能看的那么远?如果在有生之年,接连遭受两次亡国之痛,那才真的叫悲哀呢。

刚好路过的白布衣冷笑着对高文举道:“你这么多愁善感,其实也是在为自己寻找一个使用这些武器的借口而已,否则你根本就不会让这种武器现世”话一出口,依旧一副活神仙的造型飘然而去。

此言入耳,高文举赫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个伪君子。属于既想出来卖,又想立牌坊的那一类人。一想通这个问题,高文举不由的哑然失笑,双手轻轻一击道:“许叔教训的是,咱们只管打下这片江山逍遥快活一世便是,至于儿孙如何,且由得他们自己去折腾便是。总不能怕饿狼吼,就不敢放羊了吧”

当一行人赶到吕聪在竹山的武器试验场时,正遇到了灰头土脸的吕聪,大呼小叫的来回蹦哒。刘霞哭笑不得的跟在他身边跑来跑去,片刻也安宁不下来。高文举和许大勇没有上前打扰他们,只是静静的观察了一阵子,平日在刘霞面前乖的有如羊羔一样的吕聪,一到这里,马上就就显出了他男子汉的一面,整个场地中,绝对的说一不二,令行禁止。跟在他身后的刘霞几次因为情况危险试图阻止他,都被他毫不留情的训斥几句,无奈的退开了。这时候,刘霞才十足的像是一个听话的小媳妇,嘟着小嘴却不敢顶撞,看向吕聪的眉眼里全是浓浓的爱意。看的出来,这是刘霞有意在维护吕聪在自己业务范围内的权威,否则以吕聪那小身板,下场恐怕会很凄凉。两人眼下的情况很是夫唱妇随,相得益彰。

吕聪正在努力定型的这种武器是开花燃烧弹,开花弹的创意来自手榴弹,经过反复试验,早在前年年底,开花炮弹就已经正式的装备了桃花岛的远航船队。这个开花燃烧弹的构思,早在去年经历了遂城大战之后便已经有了,当时吕聪目睹了攻城车的威力和畏火的特性之后,当时就动了这个心思,回来之后就将这种炮弹的实验品制造了出来。只是碍于高文举那个特种武器必须要自己亲自批示方可批量生产的命令,他只能将所有的燃烧弹外形定成开花燃烧弹的规格,目的就是为了在需要大批量使用时可以很快装备,今天他来试验的目的,就是为了测试发射这种炮弹最合适的发射药量。

“他祖母的总算成了”吕聪一把将头上的钢盔摘下,狠狠往地上一摔,露出精干的小*平头来,一跳三丈高:“成功了去找师傅啦”随即便看到了师傅和干爹双双出现在了实验场的入口处,一见两人那表情似乎都有些不太好,顿时哑了火。东张西望一番,连忙扯着刘霞挡在自己前面,推推搡搡的让刘霞出头为自己挡灾。

“你就不能有点出息”许大勇都被气乐了,对于刘霞这个干儿媳妇,老头是打心眼里喜欢,人长的漂亮自不必提,难得的是一身的本事,能把这个让桃花岛上上下下都头疼无比的猴子降的服服帖帖,光是这份本事就让老头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有效射程多远?”高文举也不理会这小子那点小九九,直接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吕聪一听到专业问题,马上从刘霞背后露出脸来:“经过反复试验,装药十四两效果最佳,射程最远可达七十丈,用来攻城,绝对没问题这样一来,就可以弥补我军陆上火力不足的问题。这玩意,比起开花弹来效果可好了不止一筹,高丽人的城池,木头东西最多,这一烧起来,嗬……啊”却是刘霞伸手在得意忘形的小四眼腰上拧了一把,把这小人嘴脸顿时扼杀成愁眉苦脸状,一个劲的伸手在腰里乱搓,只是不敢抬头看。

许大勇突然问道:“七十丈?这要是普通城池差不多够了,可要是碰到大些的城,恐怕就难保要暴露于对方的车弩射程之内。能不能多加点药?让他打的更远一些?”

吕聪呲牙裂嘴揉着腰道:“其实再加半两到一两的效果最佳,不过安全性就不好保障了。很有可能引起炮弹在炮膛中殉爆,得不偿失若是药加到一斤,则十炮有八炮都会炸膛”说着扭头冲刘霞乱使眼色,刘霞见这一拧下手太重,也有些不好意思,有心帮他揉一揉,可眼前还有两外人呢,一时脸色尴尬,很是为难,抿着嘴笑个不停。

高文举点头道:“安全是第一位的。这还是咱们的抽芯冷却法铸出来的炮筒质量过硬,否则加药一斤,别说开花弹会殉爆,恐怕炮膛都受不了。嗯,以后还是要加大在炮弹这方面的潜力挖掘。这都是后话,你再在告诉我,库存有多少燃烧弹,如果全部改装成可供滑膛炮使用的炮弹,需要多长时间?”

吕聪嘿嘿一笑:“师傅不瞒您说,咱这新型的燃烧弹在设计之初就是照着炮弹来得,根本不需要任何改造,直接拿了就能用,只要留意一下发射药的装药量就行了至于库存嘛,嘿嘿……”说着竟然扭捏了起来,抬头冲着许大勇直眨眼。

许大勇冷哼一声向旁边闪开半步道:“你别看我这事你还是自己交待的好。岛主说了不经批准,严禁生产这玩意的,到你那里就不管用了?当初我劝不下你,现在也不替你背黑锅,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呀,自求多福吧”

高文举见他还是扭扭捏捏,佯怒道:“赶紧说这儿还一大堆事呢,男子汉大丈夫,敢做不敢当呀?当初顶着熊猫眼敲我门提亲时的勇气跑哪去了?”刘霞顿时羞不可恼,连脖子根都通红了。

吕聪深吸一口气,猛然抬头道:“报告师傅,燃烧弹库存五万枚”随后便见高文举眼神闪烁不定,突然向刘霞身后一钻大声道:“我就知道迟早要用的上,这叫家有余粮好过年”

高文举和许大勇对视一眼,大笑而去,背影中扔下两句话:“让你的人赶紧装箱,两天之内五万枚燃烧弹全部安全装上船,就饶你不死”

狗这东西得宠之后很让人不爽,想不到连羊也这么嚣张。给它搭雨棚,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它吃的草,刚栽的木桩它就三下五除二给拱倒了,再过去重新栽的时候它冲我一个劲呲牙乱叫,牛叉的不得了骂它两句又惹来老妈一顿训斥,唉,老白在家里没地位了,彻底失宠了。干了活还不落好,伤心啊

003火烧财门开

003火烧财门开

被人把地盘抢了不说,差点连驻守的人马也一网打尽,这种事在桃花岛建岛以来可是头一遭。能在桃花岛落户入伍的人,那都对桃花岛可以说感情深厚,一听到出了这种事,根本就不用动员,全岛上上下下无不愤慨,纷纷主动请战。可出兵打仗是一码事,岛上的建设和防卫力量也不能马虎。稍一盘点,连高文举都对桃花岛现在的兵力有些吃惊。

如今的桃花岛,全岛总人数已超过了六十万(不计女性人口)。基本上还在以每年五到十万的速度增长着。其中常规军有约五万人,仆从军十万余人,各色奴隶俘虏组成的劳工约二十万。其余二十几万勉强算是普通居民,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桃花岛眼下全民皆工,除了老人儿童,基本上没有一个闲人,连青年妇女也同样有着工作机会,只是他们工作的方式稍有不同,由苏杭一带出身的绣娘们为师,为桃花岛的纺织事业做着贡献。

五万正式军中,远航舰队一支约有兵力三千人。其他的往各地往来的商队护卫兵力约战两万人。岛上的维和部队约有一万人。也就是说,可以调动出击的正式部队约有一万七千人。而桃花岛这几年来,为了随时可以应对海上的各种突发状况,制造的各色战船不计其数,一听说本部遇袭,距离最近的吕宋岛赶紧拔出了一支战队,带着战船二十条,兵力五千人赶回来请战。稍稍捋了捋,这次北伐高丽的舰队就组织了两万作人,分别搭乘了百余艘护卫舰做好了出征准备,港口中,十余艘补给舰满载着各种物资整装待发,只等着先头部队出发后随后跟上来。

这次出征,为了向澳洲同胞展示一下桃花岛的实力,岑惜玉、岑怜玉兄弟和他们的随从也搭乘了李安忆的舰队陪同观摩。整个舰队经过三天准备之后,于大宋咸平五年(桃花岛暂时还没年号)二月初二,龙抬头的大好日子誓师出征。高文举和寿昌夫妇也出现在李安忆的舰队上,他此行和李安忆等人一样,完全以观察者身份出现,同时也可以为舰队指挥官做出适当的战术指导。

北伐舰队总司令是许大勇的儿子许操许将军,整个舰队分成四部,分别由诸葛暮云、冯连生、柳长风、吴子豪率领。整个行动计划是,全军齐发,绕过济州岛,直扑高丽在罗州和晋州的两大港口,先拿下这两处的水军大营。

如今高丽水军的主力已尽数布置到了济州岛,恐怕他们作梦也想不到桃花岛的人会丢下那个辛辛苦苦经营数月的风水宝地,转而向自己本土进攻。战斗打响之后,由冯连生、诸葛暮云负责转头应对从济州岛赶回来救援的高丽水军,由柳长风和吴子豪兵分两路,将这两处港口拿下之后,左右夹击,猛攻高丽南端重镇升州。拿下升州之后,全军回头,全歼高丽水师于济州岛,务求不放过一个

即使桃花岛全军齐动,单人数人也比人家占在济州岛上的水陆大军少了许多,但桃花岛的优势从来都不是人数,而是先进的武器和灵活超前的战术。

为了达到奇袭效果,当船队抵达济州岛海域之后,便放慢了行军速度,务求在遇到每一艘高丽探船之后能将其拿下,使其不及传回警报。这个时代,海上示警,除了隔一阵派出巡逻船只之外别无他法。而桃花岛拥有这时候最先进的辅助工具千里望,又有着这时代最灵活的战船,这个巨大的优势,使得原本极为艰难的扫雷行动变的简单。再说船队行走的又是另一条不为人知的航线,一直到桃花岛舰队出现在罗州港口之时,遇到的高丽探哨船也没有超过十条。

舰队于二月初六凌晨五点(桃花岛已全面实行了小时制)左右接近了罗州港口,随即在传令旗的指挥下,迅速分兵三路,诸葛暮云、冯连生两支舰队掉头向东南方向的济州岛一字排开,摆出了一字长蛇阵,并协同清除分布在这一带的高丽探哨船只,吴子豪的舰队脱离大队之后,直扑东方两百里外的晋州港口。

七点整,长风营的舰队完成了船只替换,携带在护卫舰上的小型快船被尽数放下,所有参与进攻的士兵已全部到位,武器装备也完成了配置。但此时,长风营并没有发动攻击,他们为吴子豪的豪杰营留出了一小时的准备时间。

早八时整,随着许操手中的大红令旗猛然挥下,柳长风率先头一百艘小型快船全速冲向罗州水军大营。大约半小时后,随着一阵并不响亮的爆炸声,罗州水军大营的天空突然被火光映的通红。即使是在大白天,如此恐怖的火光依然看的人心惊胆战。

陪同高文举一起在船头观摩的岑怜玉不太习惯用千里望,稍看了一会就觉得眼球发疼,依依不舍的将千里望放下,揉了揉眼睛打算再度观看,这一抬头,突然发现东方的地平线上,居然也有一股浓浓的黑烟伴随着火光直冲云霄。

“快看”岑怜玉伸手一碰岑惜玉:“东边也开打了两地分隔近两百里,居然能将进攻的时刻掐的如此准确,太厉害了”

岑惜玉习惯性的搭起千里望向东边张望了一会,无奈的放下来笑道:“太远了,用这个也看不清楚,那大火好像就是从海平面上烧起来的一样。这是用什么法子这么快点起的大火?都说高丽这边冷,过年的时候还下了两场大雪呢,这把火,肯定够暖和的了。呵呵,火烧财门开啊,就是不知道财该谁发呀”

高文举与寿昌并肩站在船头,望着冲天的大火,心里感慨万千,这年头人怎么都这样啊,自己想安安分分的赚几个小钱养家糊口,容易嘛怎么到哪都那么多人乱打主意呀,那些被大火送上天国的家伙,别怪我们心狠,要怪就只能怪你们心太贪了

“罗州大营告破”前方一字排开的传令船只用旗语将消息传回指挥舰,传令兵又将其翻译成口语报给指挥官,同时也报到了观摩传上的高文举耳中。

“长风营顺利登岸”

“遇高丽水军反击,对方共有三千人,交战十五分钟,全歼”

“擒获高丽水师提督一名,正押解过来”

…………

一声声捷报听的岑家兄弟热血澎湃,大呼过瘾,也顾不上高文举就在船头,扯着李安忆站在甲板上嘀嘀咕咕的说个不停。

正午十二点,晋州港口大捷的消息也传了回来。全军依计划就地休整,就餐补给,医治伤员。同时,第二支后备部队悄然登岸,开始接手俘虏,重新布置防御体系,安排驻防事宜。下午一点整,长风营和豪杰营同时从东西两个方向向升州进军。直到此时,济州岛的高丽水军才接到消息。

如今驻守在济州岛的高丽水陆三军都指挥名叫朴良柔,也算是高丽国朝廷中一号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年,便是他在契丹大军压境之时,力排众议,亲自赴契丹请罪,表示从此臣服于契丹,从而为高丽免掉了一场兵灾,换来了难得的喘息之机,也是他带兵突袭大宋驻在开城的使馆,将宋使范贻等人驱逐出境。

他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因为想要和宋国翻脸,只是因为契丹与高丽接壤,而宋国山高皇帝远,有那么个宗主国,除了每年要费尽辛苦送些贡品去人家那里换一纸册书之外别无好处,却要时时提防契丹对自己的威胁。而臣服了契丹,则可保边境平安,人民得已休养,等到实力强大之时再图他计。

很可惜,他的这番苦心并没有得到朝中所有人的认可,高丽自有国以来,便从来不曾畏惧过强权,强大如唐太宗不也在平壤城下铩羽而归了吗?如今人家还没打过来呢就急着背主求荣,是不是太无耻了些?种种压力差点把他压垮,幸亏有先王的支持他才得以顺利执行了这一极为不易的决定。经过四五年的休养,高丽全国总算是从十年前那场大灾难中缓过了神喘过了气,可先王却英年早逝了,不幸的是,先王并未留下子嗣,群臣只能从宗室中挑选了当今国王继了大统,可这位爷素来就看朴良柔不怎么顺眼,处处寻他的不是,整的老朴差点崩溃。

去年冬,闻得与经常交易的女真人消息,说是桃花岛的物资和财力如何丰富,举朝上下顿时对占了济州岛的那一支桃花岛驻军产生了兴趣。如今,那个名义上的宗主国契丹,自己人正关着门闹的欢实,哪里有空来理会小小的高丽有什么想法?这就让高丽人顿时感觉到手头宽绰了许多,兵力一多,人的胆气也就壮了几分,经过几番筹划,多番准备之后,朴良柔被指派了来干这个有如海盗打劫的活路。

虽然准备充分,但朴良柔还是没能将仅有三千兵力十条战船的桃花岛驻军全歼,这让朴良柔心里很受伤。同时他也庆幸这次出兵准备充分,为了守住济州岛这片失而复得的领土,举国上下这次是真的下了血本,几万大军不要钱一样尽数拔给了他这么一个不受宠的老家伙指挥,要是守不住,他可真的没脸去见人了。

没想到,刚刚住在济州岛几天功夫,连桃花岛留下的那些物资尚未清点完毕呢,人家就打上门来了,而且一家伙直指要害,直接就对高丽本土下了手这让将全部兵力全部撒在济州岛四周防御的朴良柔差点吐血,没办法了,即使知道对方如今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也不得不去增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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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下午要去西安,赶紧码两章出来,这一章先发上,下一章自动。

004围点打援

004围点打援

朴良柔眼下有兵力共约三万五千人,再加上驾船和运送物资的民夫两万多人,手下总共能调动的人力近六万人。有各种战船五百条。得知桃花岛进犯罗州港的战船不过百余艘,而且对方进攻所用的船并非早先他在围攻济州岛一战时碰见的那种大船,心里就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那种玩命的东西,便是再多上百余艘又有何惧?他哪里能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一种大的离谱的船?他要是知道这些小船一路上都被装载在大船之上,到了附近在被放下来做快攻之用的,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么强的信心。

桃花岛的舰队,用大型护卫舰挂着与普通小船大小差不离的快船,目的有两个,一是为了分散兵力灵活机动,二就是因为对此地两个港口不摸底细,唯恐港口水太浅,大船无法靠近,用小船则无此担忧。百余艘护卫舰中,负责进攻的两队,每舰搭载八条小船,使得用来进攻的小船总数达到五百条。而其它负责海战的两队,则无此必要,船上装载更多的是海战武器。而且只有五六十条的数目分散在这一带也可以最大限度的达到隐蔽的效果。

朴良柔站在济州岛上都能看到北方港口的位置上空一片乌云,情知那是浓烟升腾所致,他可不敢马虎,连忙拔出一半兵力全速驰援罗州港。可是他的大军尚未出发呢,就又接报,晋州港也同时遭到了攻击,而且攻击方式和力度几乎同出一辙。不消说了,这是人家有备而来,一下子就打到自家要害去了

“佞臣误国呀”朴良柔恨的直跺脚。当初朝中上下一心要收复济州岛之时,他就力陈不可。人家桃花岛虽然早前名不见经传,但这几年后来居上,能在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情况下把生意做到如此地步,能没有几分底气?最好的办法便是上岛去对方谈判,要求对方体面的退出济州岛,然后大家还可以保持贸易关系。但那些人哪里听得进去?说什么济州岛一直就是高丽领土,早前被契丹人骚扰一番咱们才不得不放弃。契丹人势大,咱们惹不起,可现在连一群不知根底的毛头小子也敢跳到咱们头上来作威作福,若是不教训一番,哪里还有大国风范?也不知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提议,朴大人乃文人中少有的知兵之人,称得上文武双全,此战便由他来挂帅,可保一战功成。主上本就看自己不顺眼,遇到这种进退有据之机,哪肯放过?身为副宰相的朴良柔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活路。没错,在收复济州岛一战之时,朴良柔的确将自己的能耐发挥的淋漓尽致,可即使兵力超过对方十倍,也终未能将对方全歼。如此恐怖的战力,怎能不让相良柔心惊胆战?他一边加大岛上的防御力量,一边向朝中飞书告急,可是正月里,各衙门办事都不怎么上心,自己告急的文书批复还没到,人家的报复倒先来了。要命的是,人家根本就对布成刺猬一般的济州岛不屑一顾,直接冲着本土下手了而且最让朴良柔吐血的是,对方这次动手,根本就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一照面就是火攻水军大营那可都是木头搭建的呀,这一烧,十余年心血,毁于一旦呀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朴良柔的大军尚未出发,就被重新揪着再分配了一次。两百艘快船,兵分两路,一路求罗州,一路救晋州。希望能在天黑之前把这帮心狠手辣的桃花岛混帐赶回海上,然后再聚而歼之,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们跑掉否则,自己这官,可就当到头了

下午…左右,济州岛北面五十里海域。

带队回援罗州的高丽将领名叫金大川,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生的一张国字脸,络腮胡,脾气火爆,性格残忍。元宵节那天收复济州岛时,便是他打的头阵,对上桃花岛守军的时候,一个照面就将对方打的落荒而逃,因此,在他印象中,桃花岛的人根本就没什么战斗力。尤其以此次港口遇袭来看,对方知道济州岛防守严密,根本不敢来骚扰,转而向兵力空虚的两大港口下手,这根本就是胆怯、没种的表现像这种蟊贼一样的行径,一向都被金大川所不齿,他有信心,只要船队一靠岸,要不了一个时辰,他就可以收复港口,将对方全歼于港内

“将军,前方是罗州群礁了”副手提醒金大川道:“咱们是穿过这片礁石抄近路还是走主航道?”

金大川皱了皱眉头,大手一挥:“走主航道如果走这边小道一遇伏,咱们的船队无法展开阵型,容易被人家掐脖子,主航道水面宽阔,就算遇敌也可以摆阵迎战,量那桃花岛无胆匪类也撑不了片刻,误不了救援港口”

船队在群礁附近拐了个变,向着主航道驶去。片刻之后,前方哨船一个士兵很疑惑的看着前方黑乎乎的影子挠头自语道:“奇怪了,这条主航道这一阵子我也走了几个来回,不记得这个方位有礁石啊,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妈呀,有旗是敌船快示警”

急促的鼓点声骤然响起,金大川一大步蹿到船头,扶着栏杆豪气万丈吼道:“儿郎们桃花岛蟊贼胆敢进犯咱们罗州港,实在罪无可赦如今军情紧急,咱们报效国家,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列阵迎敌”

又过了片刻,金大川望着视线中出现的那艘有如小岛一样的巨大战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是说对方的船只和咱们大小差不多吗?这比咱们的船大了将近一百倍这他**也叫差不多?那些探子吃屎长大的?杀他满门都不为过”

副将脸色灰败,很沮丧的问道:“将军,还过去动手吗?咱们这样的小船,和人家对上,给人家挠痒痒都不一定有用啊人家只要压过来就能把咱们压个粉碎,这仗还怎么打?”

金大川目光闪烁,狠了狠心道:“不管了,估计他们这种大船也就一条两条,应该是用来运补给的,要是咱们啃下了,光那船上的东西就够咱们富贵一世的了。你可还记得济州岛上那些缴获?”

被金大川这一提醒,副将两眼顿时冒出了贪婪的金光,是啊,拿下济州岛之后,盘点战利品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差点为之疯狂,桃花岛的人太有钱了几百贯一枚的小镜子整箱整箱的摆在那里,上千贯一瓶的桃花岛佳酿居然堆满了一间库房若非朴大人及时阻止,恐怕光是这些东西就能让大伙自己动起刀子来。如今,眼前这么大一艘补给船,要是真被拿下了,嘿嘿,这海上不比陆地,只要将军点头,寻几个根底清楚的兄弟,直接把这大船泊在外海,等过一阵子风头过了大伙再来分派,到那时,可就真的赚大发了,哈哈……

金大川这里一动员,大船在大家眼里也就没那么可怕了,谁会害怕财富太多?像这样的肥肉,当然是越大越好了。船队在金大川的指挥下,迅速摆开阵型迎了上去。果然,对方根本就一点动静都没有,看起来还真是个补给船的模样,说不定到现在还没发现咱们呢。

眼瞅着船队已经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内,金大川又传下号令,禁止大家用火攻这么一大船宝贝,要是被烧个好歹,岂不亏大了?

不用火攻?你不用可不代表人家不会用你担心烧了船上的宝贝,人家可不心疼你们这帮棒子就在金大川揪着心准备下令攻击的当口,大船上突然同时分出一片黑压压的圆球,很让人恐怖的是,这些圆球的落点无一不是准确的对着船队成员。糟糕对方先攻击了,赶快闪避全力进攻

两道命令出口,根本没人理会,不是金大川没有权威,而是大伙都挺忙。那圆球一落到船上顿时就燃起了冲天大火,别说甲板上的火抛了,那飞溅的火星沾到人身上,烧的人满地打滚半天也熄不掉,许多被烧着了的船员惨叫着就跳下了海,淹死也比烧死强啊

前后只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金大川就体会了心情从山顶跌到谷底的感觉,望着满目的火光,金大川欲哭无泪,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两大港口那么快就被对方烧了个干净了,对方有如此恐怖的火攻利器,别说两大港口水军营地了,便是升城也招架不住啊对方的火器在弓箭射程之外便能如此准确攻击,咱们便是再多上一倍兵力又能如何?罢了罢了赶快逃命才是正经,否则对方一旦反击,恐怕全军覆没也有可能呀

“撤回济州岛”金大川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用嘶哑的嗓子吼了一声,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再看那些留在原地不断燃烧的袍泽座船。太狠毒了几枚火器扔过去,船上居然连一个活物也逃不出来怎么惹上了这么个怪物

“将军”副将的声音很是惊恐。

“唉”金大川以为他是在提醒自己袍泽的事,痛苦的说道:“顾不上了,能逃得一个算一个吧”

副将伸手摇了摇他:“将军,醒醒吧咱们也逃不了了”

金大川大吃一惊,猛然睁眼一看,心里顿时冰凉,不知何时,往济州岛的路上,又悄没声息的出现了两条这样的大船

这回彻底完了

定时中。。。。

005狗急跳墙

oo5狗急跳墙

金大川碰上的这一路,正是不久前被他从济州岛一路追杀,血战脱逃的诸葛暮云部。本来有着三千人马的一个建制完整的暮云营被高丽人几天前吞掉了近半数,这一次挟怒火前来复仇,哪里容得金大川再有喘息之机?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诸葛暮云觉得这话实在再贴切不过了,因为现在他眼里,看到所有的高丽都是红的了烧着了,能不红嘛

金大川一见前路有埋伏,后面又有陷阱,而且双方实力悬殊实在太大,再硬撑下去毫无必要,叹息了一声,想起朴大人在出征前交待他的话,遇到敌人力量比自己强大之时,可以投降,留下性命以图后计。只要有命在,就有翻盘的机会垂下头来摇了几摇,绝望的吩咐道:“打白旗,咱们投降”

那副将等这话已经老半天了,赶紧扯着嗓子让人打白旗,心中暗自庆幸,总算跟了个识时务的上司,用不着傻乎乎的去送死了可是让金大川和他的随员们想不到的是,有时候,你想投降,不见得人家就愿意受降啊

“先锋”号护卫舰甲板上,诸葛暮云铁青着脸看着一艘艘高丽战船被挨个点名,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眼瞅着众船簇拥着的那艘指挥船向退路行进五六里之后停在了原地开始漂浮,知道对方斗志已被瓦解,冷笑一声,下达了围歼的命令。

“将军”瞭望兵喊了一句:“对方在扯白旗”

“什么?”诸葛暮云一愣,拿起千里望看了一眼,狠狠一跺脚:“他祖母的高丽人你倒是多撑一会啊,这才收拾了不到一半,你就投降,算他娘的怎么回事?”

这时,距离高丽指挥船最近的战舰上,一个弓箭手一言不,走到船头,掂起箭来遥遥一箭射去。

“嗖”箭响绳断,金大川指挥船上扯了不到一半的白旗随风飘落。

“好哈哈”诸葛暮云正好将这一幕看到眼里,大笑着下令:“这帮高丽人负隅顽抗,拒不投降传令加大攻击力度,务求不要走脱一人一船”多看了那个不吭声的弓箭手一眼,子,够上道我记着你了

“是”

随着命令的下达,外围的五艘护卫舰也加入了战团。崩溃了的高丽人完全变成了飘浮在海面上的活动靶子,火团一个接一个的亮起,绝望的高丽船员争先恐后的跳海逃生,可是这个季节的海水,冷的彻骨,让试图跳海逃生的高丽人彻底断了希望。

白旗被射断的那一刻,金大川就瘫坐了下来,这是惹了个什么对头呀,怎么连投降的机会也不给人?完了,这回彻底完了抬眼一看,副将抱着头钻在甲板的一处角落里瑟瑟抖,周围的船员个个面如土色,片刻之前被巨大财富烧昏了的头脑这时候一片清静,难怪人家曾放话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了。人家有这底气呀可笑自己还以为以高丽一国之力斗一个新生岛应该是手拿把攥的,结果刚占了个便宜,一转眼就吃了个血亏唉,正面照上,完全是一边倒的屠杀啊而且人家连投降的机会都不给,现在只能坐在这儿等死,这是个多么无奈的局面呀

深吸了一口气,金大川挣扎着站起身来,一咬牙怒吼道:“儿郎们都站起来人家不给咱们生路,咱们就自己闯一条出来,最少也要像个男子汉那样死的轰轰烈烈”

死到临头,求生意志总是能让人爆出巨大的潜能来。被金大川这么一激,船员们顿时抖擞起了精神,个个一脸激动,操着弓箭走上甲板排出攻击阵形,甲板下精赤着上身的民夫们也奋力的划起了浆,高丽指挥船突然一改方才等死的消极模样,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勇气对着正面的“先锋”号疾驰而来金大川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球,咬牙切齿的狠,不给活路,老子就和你拼了就算咬不死你,也要让你疼上一回

寿昌站在高文举身边,望着前方一片火海,心里说不出是喜是悲,虽然出身皇家,知道什么叫成大事不拘节,但知道道理是一回事,亲眼看到那么多生命葬身火海又是另外一回事。多年礼佛的习惯使她不由自主的口诵《往生咒》,为这些或许只是因为某个大人物一时贪念而招致杀身之祸的可怜人渡了起来。

高文举听到耳边寿昌的喃喃低语,知道她不忍心见此惨景,便牵了她的手,默默的走回了船舱。两人心意相通,此时不需多言便各自明白对方的心思,寿昌强扮出一副笑容来催高文举出去掠阵,自己则坐在舱中闭目养神。

待高文举再度走到船头时,正是金大川起垂死挣扎之际。高文举见状便知道是诸葛暮云将对手逼的狗急跳墙了,本来这种事在战场上也算是禁忌之但眼前的情景,并非追究责任的时候,况且现在的局势,也需要一个大些的教训让高丽人长点记性。高文举便没有对此表任何见解,只是默默的旁观。

“嗬”诸葛暮云看到金大川的指挥船疯了一样对着自己冲来,笑道:“看来死到临头,高丽人还是有几分血性的好好汉子既然你一心求死,咱们就来成全你吧来呀,传令,放这条旗舰过来,不要用燃烧弹,让高丽人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实力”

金大川拼命一搏,居然神奇的从对方的包围圈中冲了出来,大家咬着牙鼓足了力气打算和对方的指挥船交手一回,起码死也要死的像个汉子

两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进入射程之内了。

三百步全体阵列准备

两百步弓箭手准备盾牌手准备

一百五十步弓上弦,放

一阵心头大石落地的感觉,总算放出一拔箭了,起码我们也动攻击了就不信射不中你一个人虽然一百五十步的距离,弓箭能造成的伤害不大,但是,只要这一拔给你造成了影响,两船之间的距离再拉近几十步,下一拔的箭雨势必会形成更大的杀伤力的。从现在开始,只要保持弓箭压制,对方就连反击的能力也没有了。嗯,一定能咬疼他们的

“哗”一阵轻响,先锋号船舷上突然闪出了一队弓箭手,个个头戴钢盔,身穿锁子甲,有个别人身上还插着方才高丽人射上去箭,但从他们的行动上来看,那些箭支显然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困扰。

“放”简单的一声命令,金大川赫然现,对方的箭在这种距离居然没有任何误差,只这一拔箭雨下来,站在他向前的弓箭手就倒了九成,更让人害怕的是,几乎所有的箭都正中面门老天爷呀这是一支什么妖孽组成的部队呀金大川望着先锋号船头那面鲜红的旗帜,突然感觉到这面旗帜似乎与数天前在济州岛看到的那面稍有不同。

当天看到的旗帜,也是大红打底,金黄图案,但图案上是一枚五瓣桃花,桃花的中央是一枚红色的五角星。眼前这面旗帜,那个金黄的图案虽然也是这两部分,可露在外面的,却是那个棱角分明的五角星明白了,难怪当天打的时候他们那么不堪一击,今天摇身一变就比魔鬼还要狰狞。原来他们在做生意的时候,会露出圆通的一面,当翻脸之后,就会露出棱角的另一面打眼了完全的打眼了根本就没有认清楚人家的底细就贸然对人家下手了,在这样的实力面前,别说自家的三五万大军了,便是再多上十倍,也只能是给火焰多添一把柴罢了

金大川没有再下令,因为这个时候,他的命令已经没有作用,在**弓的强力压制下,高丽指挥船上但凡有一点可能的威胁都会被第一时间清除。不到十分钟,手持武器的已经全部被消灭,全船上下,就只剩下了面如死灰的金大川等人了。

“搭帮”诸葛暮云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欢喜,尽量扮出一副冷静模样,沉着的下令,但话语中的颤抖依然将他内心的不平静展露无遗。

海战是桃花岛士兵的老本行,搭帮跳船更是训练的基本科目,称得上是基本功,对付这种比自己的船好几号的对手,实在是没什么难度,很多人见两船高低相差太大,搭帮还需要费些手脚,耐不住性子,抓起绳索来荡了过去。

金大川和他手下的五十多人被活捉上了先锋号,事到如今,已然无法善了,他也豁出去了,一脸的正气对着诸葛暮云怒目而视。

诸葛暮云之所以要活捉金大川,就是因为他认出了这家伙正是那天冲在最前面动手的仇人。如今再度相见,两人的形势已经掉了个,他冷冷的瞅了金大川一眼:“现在跪下求饶,我留你一命”对方不甘示弱,又瞪了回来,根本不理他那茬。

“有种”诸葛暮云竖起大拇指:“就让我看看你的骨气有多硬”

006 惹不起

惹不起

“咣咣咣”几脚踹在金大川的后膝弯,旁边两名桃花岛士兵按着肩膀将他向下压,金大川奋力挣扎,又努力的站直了身子。早前他想投降,那是为了保存实力,并非他自己怕死。后来保底不成,只能垂死挣扎,闹到现在,死则死矣,却不可折了骨气

“你可真有种”诸葛暮云点了点头:“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你这么有种,我要是就这么杀了你,岂不成全了你?也罢,正好我们需要个传话的,就留你一命吧。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给你们一个月,交出此次攻击济州岛的主谋,赔偿我们的全部损失,并签定双边协议,我们就此罢兵,否则,一个月之后,咱们战场上见高低”

说完话,诸葛暮云摆了摆手,一个士兵突然出手,一根大棒毫无征兆的狠狠一击,正打在金大川双腿膝盖,“咔嚓”一声脆响,金大川一声闷哼,双腿诡异的向后折了个弯,整个人扑通一声矮了半截,那是他的两腿齐膝折断所致。但金大川依然紧咬牙关,硬是没有喊出声来,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滚而下,将前胸的衣襟打湿了一大片。

“果然是条汉子”诸葛暮云道:“放你回去传话是岛主之命,我不敢不从。但你是攻击济州岛的元凶之若是就此让你安然离去,我无法向一千多枉死的兄弟交待至于你那些兄弟,你放心,桃花岛一向优待俘虏,不会为难他们的。你现在挑几个人,自己回去吧”

之所以让诸葛暮云留活口传话,就是因为怕他被仇恨蒙蔽了理智,搞的动静太大,却没想到这家伙硬是打了个命令的擦边球,玩了这么一手。许操也好,高文举也好,都对些有些无可奈何。桃花岛的政策的确是优待俘虏,但对方白旗没打出来就不算投降,他继续攻击就不算违反政策。让他留个活口,他也的确没杀金大川,但揍他一顿,出出气还是很有必要的。在玩花样这方面,诸葛暮云的确无愧他那个“诸葛”的名头。

另一路的冯连生就相对要理智多了,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桃花岛正是缺劳力的时候,这么多高丽士兵,那可都是高丽人自己挑选出来的青壮啊,杀一个就少一个,可惜大了。因此,他那边一个照面下去,对方增援晋州方面的百余艘战船被烧毁三十余艘之后,就很明智的选择了投降,而冯连生也很适时的停止了攻击,海上纳降,冯连生做的手熟无比,根本没花多少功夫,高丽人派往晋州方面的援军就被一网打尽了,甚至他那边结束战斗比诸葛暮云这边还要早上将近一个时。

天黑之后,雪亮的射灯照亮了中央的旗舰,各路的消息接连传来,,两路大军势如破竹,横扫了罗州晋州两地的高丽驻军,随后拔出一部原地驻守,大部队稍稍休整之后便拔营出,一路急行军,预计在明天天亮时分便可抵达升州城下。

“哼哼”诸葛暮云到现在还是有些不忿:“就这么让他们投降实在太便宜了起码得让他们赔个十年八年国库收入才行”

冯连生微笑不言,他是海坛岛老人出身,自然知道岛主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的性子,如何决断根本用不着他们来指点。

可许操一听马上就火了,这家伙之前疏于防范损失了千多号人手,现在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又当着岛主的面玩花样,现在讨论战局了,还大言不惭的跑来指责岛主的不妥,你这是在打我的脸呐要你这号自把自为的家伙,以后岛主还怎么放心让我出来带兵?

“要不,诸葛将军你来令吧。”许操这几年的阅历也不是白给的,虽然火大,面上却仍然春风不减,笑的好像阳光一般灿烂:“干脆我劝劝岛主,让他把位子传给你得了”

诸葛暮云顿时一头冷汗,扑通一声跪倒在甲板上,一声都不敢再吭了,跟着许操也有些日子了,他深知这位上司心里是个极有主见的,要是他给你机会,你用不着说话他也会放你一马,要是他打算收拾你,饶你说的天花乱坠也难逃惩罚。而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就是别吭声,任由将军处治,凭这个好态度,或许还能搏来一线生机。

许操拎起脚来,砰的一声将他踹了个跟斗:“德行滚”

诸葛将军赶紧爬起来一溜跑蹿出会议室,心中连呼侥幸不已,怎么忘记今天岛主在场了,一时又没管住自己这张嘴,差点又祸从口出了。还好许将军体恤,只是踹了一脚就此放过了,要不然就死的难看了。

他却不知,许操之所以用这种近乎无赖的行径处罚他正是为了向高文举提示一下,这家伙其实就是自己平日疏于严厉,惯坏了。这个过失应该由自己来承担。

高文举当然不会计较这些旁支末节了,他也不是不想斩草除根,可是高丽是个国家,并非盘据在某个岛上的海盗。从隋朝时,中原多少雄才大略的帝王都想征服,却始终没能将其拿下,即使后世之时,日本将其全境占领,他们还不是照样今天造反,明天闹事?这样的国度,想完全靠武力征服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高丽人又不像中原其他国之民,他们还是出了名的白眼狼,根本就喂不熟即使你将其吞并,他或许一时之间会忍气吞声的在你的羽翼之下扮出一脸恭敬样儿出来,可要是等他一旦翅膀硬了,马上就会翻脸不认人。远看隋唐,近看大宋契丹,哪一次不是如此?所以,这样的国度,用怀柔政策也没多大作用。

对付这样的无赖国度,高文举有自己的一套办法,先胖揍一顿,让他打心眼里感到害怕,然后再做出一副强势攻击的迹象出来。一直要逼到他投降为止。等他投降了,把所有的损失七算八算都折一块来,然后再让他慢慢拿东西来还帐,用这种法子一直压的他国力憔悴,民不聊生,不信他不崩溃

朴良柔见到几个卫士抬回来的金大川,心里就像被狠狠用刀搅了一把,疼的直抽抽。太可怕了两万水师精锐啊,这一路半天功夫就被烧了个精光,只剩下了个主将半死不活的被扔了回来送口信。另一路出之后很快就没了消息,到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不过按照金大川的描述,恐怕另一路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办?”朴良柔苦苦思索,若是依了他的性子,在这种绝对实力面前,忍一时之辱,选择投降保存实力是最好的法子,可据金大川所言,对方此次来,根本就没有什么留手的意思,完全是一副赶尽杀绝的作派,就算你想投降,人家也不见得会放过你呀看来,唯有拼死一搏,或许才有一线生机了。

“报”传令兵匆匆而入:“将军桃花岛兵五千,携重型火器,于今日申时前后攻陷了罗州大营,并未原地驻守,稍稍整顿之后,已经连夜出,向升州方向而去”

“什么?”朴良柔大惊失色,罗州大营虽然精锐尽出,可好歹也有着五千多驻军呐,怎么连半天功夫都没撑下来就失守了?而对方拿下了罗州,为何并没有据地而守,却转向了升州?

糟糕升州地处内6,一直以来防守便极为薄弱,如今的知州又是主上的舅子,那个只知道享乐的花花太岁韩启明,城中守军本就不足五千,又被他吃空饷搞的兵不满员。况且平日升州算得上是后方平静之地,已有近三百年没有经历过战火了,大家安于现状,何曾有过丝毫危机意识?要是被对方打上门去,恐怕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呀这,要是升州有失,对方又据了罗州港口,以此为跳板,升州向京师开城方向则一马平川,再无天险可据,这可比当年隋唐两朝帝王征高丽之时的情景危险万倍

一想到这里,朴良柔额头的冷汗淅沥而下,一时间居然失了神,不知要如何是好。

“报”又一个传令兵匆匆而来,一进门,就是一个踉跄差点摔的趴在地上,狼狈起身挣扎着嘶吼道:“将军桃花岛兵五千,携重型火器,于今日申时前后攻陷了晋州大营,并未原地驻守,稍稍整顿之后,已经连夜出,向升州方向而去”

唵?朴良柔觉得自己有些迷糊了,摇了摇头再那个喘不过气来的传令兵:“你说清楚是罗州还是晋州?”

“是晋州将军”那传令兵一路历经千难万险才侥幸赶到,哪里敢拿这事开玩笑。

“完了”朴良柔突然想明白了,原来人家从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根本就没有给他任何侥幸的机会同时兵两路齐头并进动攻击,又同时在两路援军的必经之路设下埋伏。现在两路港口失守,人家根本就没有罢手的意思,直接就冲升州下手了要命的是,海上和人家不是一个等级,两万水师全军覆没连人家一根毛都没捞回来,6上居然也不是人家对手,两个港口水军大营在人家面前就和纸糊的一样不堪一击

唉天不见怜呐,这次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惹了个惹不起的对头呀想想金大川传回来的话,朴良柔突然面色狰狞的吼道:“备船我要去见桃花岛的人”

依然自动。。。

007 我们优待俘虏

夜色中,茫茫的海面上,一盏盏有如太阳一般的射灯将一大片海域照的亮如白昼,打量了一下这艘战船的大,虽然没有金大川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大过自己的船只百倍,但一个顶上三五十个还是有的。站在先锋号甲板上,朴良柔心中震惊的无以复这比当天他攻打济州岛时对方逃跑时使用的那种船还要大上几倍,老天爷呀,以前只当对方只有那么大的船,没想到,对自己来讲已经出制造能力的大船,在人家这边居然只是船光是这份能耐,就已经出了高丽国的能力范围。要是早知道人家有这么恐怖的实力,就算当时要向人家动手,恐怕也不会采取那么极端的手段了。如今正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呐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哇

“岛主请朴大人过船一叙”传令兵很快将灯语译了出来,前来向诸葛暮云汇报。诸葛暮云经过许操的教育,现在已经老实了许多,虽然见到了冲自己下手的罪魁祸,却不敢有丝毫过分的举动,要是因为自己的冲动,坏了岛主的大计,那可真的要糟天下之大糕。

先锋号放下船,将朴良柔慢慢转移到旗舰上去。高文举、许操、冯连生等桃花岛将领都坐在会议室里等候老头的到来。朴良柔在这个过程中举目四下张望,却见远处一片灯火辉煌,隐隐约约也有人声传来,从中似乎能听到大量的高丽话语,老头心里明白,这是被人家俘虏了的,叹息一声,只要有命在就比那些被烧死了的强

“朴大人请”两国交兵,尚且不斩来使,况且这位爷以一军主帅,就敢单刀赴会,单是这份胆识也够让人敬佩的了。桃花岛上下诸人,对老头还是挺客气的。

朴良柔是经历过风雨,见过世面的人。为了高丽国能保得元气不失,他曾经放下身段亲自赴契丹请罪,也曾带兵包围过大宋驻开城会馆。可以说,老头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物。只看他在一听到介绍之后,参见高文举时所用的外臣礼节就可见一斑,老头这里完全就把高文举当成了一国君王来看待了。这份谦卑的姿态又为老头获得了几分好感。就连陪同前来的诸葛暮云心中的火气也被抵消了大半,再看老头时,也不觉得老头碍眼了。

“黄岛主大兵犯我高丽,不知师出何名?”朴良柔很客气,他也采用了这个年头最常见的谈判方式,先定名分。在他的印象中,济州岛乃是高丽的领土,他带兵抢回来天经地义,而桃花岛因此出兵攻打高丽就属于胡搅蛮缠的强盗行径,是师出无名的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高文举只听这一句就知道老头在打什么主意了,笑了笑示意老头坐下道:“朴大人,你的唐话说的比我还溜,想必大道理比我也懂的多。不过有件事你可能忘记了,我们是桃花岛人,不是汉唐那样的礼仪之邦。我们是海盗出身,一惯的宗旨就是吃到嘴里的绝不吐出来要想从我们嘴里抢食,先刀答不答应”

朴良柔顿时语塞,又想了种种说辞,但一想,人家这一开口就摆明了姿态,说自己就是以抢东西过活的。那意思,济州岛是我抢的,你抢了去我没说什么,现在我又来抢,你也不能有意见呀。这一下子就把老头后续的种种礼仪廉耻之类的说辞给堵回去了。气的老头直哼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看到老头被一个回合就击败了,高文举笑道:“朴大人是否想说济州岛同自古就是高丽领土之类的话?呵呵,这可得问问渤海国的人了。”

所谓渤海国,正是早前在济州岛建国的那个势力,后来被契丹灭了国家宗庙。契丹因此地离6地较远,本国又缺航海之力,并未在此地经营,而是将所有人口一并打了包卷回了内6,不料契丹人走了之后,高丽人趁虚而入把这里占了去。后来契丹也曾几次派兵来争夺,不过都因种种原因未能奏功。本来高丽人占了济州岛,已经是被大家默认了的事实,桃花岛途经此地的船队偶尔也来这里补给交易,大家也算是个点头之交,和平共处相安无事。可突然有一天,高丽在济州岛的驻将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不顾自己实力有限,就想冲桃花岛的商队下手,结果被人家一家伙反击打了个一败涂地,狼狈而逃。从此桃花岛就做了此地的新主子。

经过近一年的经营,桃花岛已经将此岛打造成了一座大型的,不料高丽人却又寻了机会杀了回来。这才惹来今天这场大战。高文举现在这么一说,意思就是说,渤海国已经断了后,此地就是正经的无主之地,谁能耐就归谁占,也没啥好说的。

朴良柔也明白高文举的意思,皱了皱眉头理了一番思绪说道:“既然冲突是因济州岛而起,那黄岛主挟怨而来,就应当冲着济州岛来。为何又要对我高丽本土痛下杀手?”

高文举哈哈一笑:“朴大人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怎得如此天真?本来你们占在这里经营,我们的商队打这里过,合理买卖,按价补给,大家和平共处,那是多好的事?可你们那些驻军贪心不足,妄想吞掉我们的商队,我们虽然是海盗出身,可现在也只是想靠着公平买卖赚几个辛苦钱罢了。连这点安宁都得不到,你说让我们怎么办?总不能辛苦一场,却把便宜拱手送人吧?这才逐了你们的驻军,自己来经营。你可以问问住在济州岛上的那些百姓,自我桃花岛入驻以来,可曾有过坑害百姓,残害人民的事生?你们这一次来要抢回地盘,本也无可厚非,但此地是我们商队的必经之路,若是就此落入他人手中,尤其是你们高丽人这样有着贪婪之心的野心家手中,你让我们如何放心的下?更何况,你朴大人率众攻打济州岛时,未宣而战在前,意图一网打后。怎么说,这场冲突的苗头都是你们挑起来的,如今再用这个局域限制来责问我们,岂不可笑?打仗嘛,当然是各凭本事一较高下了,难不成我还得听你的,你让我打哪我才打哪?”

桃花岛诸将一阵轻笑,朴良柔一张老脸又涨的通红,如今他算是知道自己现在跑来和人家理论纯粹的是自取其辱了。想一想自己来的本意,老头只好将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咽了回去,索性直接挑明了。

“然则,黄岛主要我方如何让步才肯罢兵?”老头一想明白,也不拐弯抹角的自寻烦恼了,直接就奔着主题招呼。

高文举呵呵一笑:“就像我早前让那位金将军带回去的话一样。一个月之内,交出此次攻击济州岛的主谋,赔偿我们的全部损失,并签定双边协议,我们就此罢兵,否则,咱们手上见高下”

朴良柔想了想又问道:“那这一个月之内,贵方可否约束部下,暂缓进攻?”

高文举摇摇头正色道:“朴大人,你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们现在提出这个条件,就知道你们不怎么相信。就好我们早前曾经放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这样的话一样。只因为你们那些贪心的驻军我们并未曾斩草除根,你们就不把我们说的话当回事,这一次闹的更大了。老实说,这样下去,对我们桃花岛的名声损害实在太大。没奈何,为了顾忌我们自家名头,只好向大家展示一下我们的实力。好让大家都明白,我们有时候不那样做并非没能耐,而是念在上苍的好生之德,不愿多伤人命而已。这一个月,便是我们向你国上下表示我们诚意的时候。希望朴大人和贵国上下能体谅我们这一片苦心”

朴良柔看着这张朝气蓬勃的英俊脸庞,怀不得把腔子里差点吐出来那口黑血喷上去糊他一脸,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当年宋太祖对南唐使者说“卧塌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句,曾被广为传播,大家都以为那已经是无耻到最高境界的模样了。谁诚想,今天却被他碰到了更加无耻的嘴脸这里都求上门了,你不愿意停手不说,还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一片苦心你要是苦心,我就得闹心了

老头算是明白了,这个年轻人,不但下手够狠,心肠够黑,就连嘴上也够得上缺德这可真是祖上无德啊,这辈子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想不到临老却碰到这么个对手不但要让一世英名尽付流水,还要被他当面损的说不出话来。最要命的是,自己这番努力主要的目的,为国家保存元气的打算,从头到尾是丁点也没能达到呀

“难道,就没有任何停手的可能吗?”老头到这时候,已经近乎于绝望了,连场合也不顾不上,这种无奈的话也问了出来。这也不是老头不要脸,实在是对方的手段太狠毒了一把大火一去,连尸骨都保不住哇高丽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点精气神,怎么经得住这么折腾?

“有啊”高文举微微一笑:“只要投降,我们就会停止攻击桃花岛,优待俘虏”

看不见啊看不见。自动中。。。。。

008明修栈道 暗渡陈仓

008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二月初七上午六时许,长风营、豪杰营会师于升州城下。此时,升州城还没得到罗州晋州的军报,城中军民根本没有任何察觉。柳长风和吴子豪两人在城下瞠目结舌的望着洞开的城门,两人想了半天也没能确认究竟是不是空城计。直到城中来往的百姓发现城外这些着装古怪的军队在城下指指点点时才感觉到事情不对头。连忙报告了城防军官,可是升州城三百多年来都示曾遇到过战争了,从上到下,大家根本就不相信这里会有人来攻打,别说军官了,连普通士兵都是每天应付差事一样匆忙依时开关城门之后就遁去无踪了。

就是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之中,两营在城下摆开攻城的架势,随后由柳长风率领三千人马从城门处进行试探性进攻,可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们喊杀了半天,城里面除了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百姓之外,竟然连一个穿军装执武器的士兵都没看到。长风营顺利的拿下了城门的几处要害,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升州城城防尽入两营之手。直到这个时候,升州城的直接长官,高丽国君的小舅子韩启明才姗姗来迟,这位爷的出场更是让人大开眼界,他就那么带着十几个亲兵大摇大摆的上了城头,很是嚣张的问你们是哪部分的,来此有何贵干,调令何在云云。得,这家伙把大家当成他姐夫的人了。

长风营有几个通译将国舅爷的话讲给两位营长一听,柳长风和吴子豪下巴差点掉地上砸了脚,见过二的,没见过这么二的都这时候了,他还没认出事情的程度来,真是让人无语啊。

他两在这边嘀嘀咕咕商量要如何应对此事时,人家国舅爷可等不及了,你哪来的呀,懂不懂规矩呀,国舅爷问话也敢二五不搭,爱理不理的?还想不想混了?要说还真是啥人带啥兵,国舅爷一吆喝,他手下那几个亲兵还真就拎着鞭子上来照着人群就是一顿乱抽,敢情玩这一套早就玩溜了。

可你打自己人可以,如今这是什么场合?鞭子刚一抬起来,刀光一闪,吧唧一声脆响,手中的鞭子连着半拉胳膊就掉在了地了,那亲兵愣了一下,胳膊上喷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半个身子也没回过神来,直到胳膊上钻心的疼痛提醒他这不是开玩笑,这才捂着胳膊震天价的喊起了疼。

“住嘴”方才挥刀那个桃花岛士兵连喝几声,那家伙根本就不理睬,只管捂着断臂在地上来回打滚,嘴里不清不楚的乱喊,直叫的国舅爷一行面如土色、失魂落魄,这时候才明白过来,来的这些可不是自家人,是敌人打上门来了这叫声也让柳长风很是郁闷,没见过当兵的这么没种的,都不如个娘们,一怒之下,上前对着那不断打滚的身子只一脚,登时将他踹的没了气息,柳长风一脸的晦气扭头吩咐:“扔下去”

那个挥刀之后惹了一身臊的长风营士兵讪讪一笑,走上前来,一把拎起已经人事不省的“一把手”,一扬胳膊,就那么扔下了城头,升州城是标准的三丈六尺高,这一扔下去,也隔了几个呼吸才传来落地的声音,似乎还伴随着那么丁点弱弱的惨叫声,估计方才那一脚并没要了命,只是昏迷而已。

国舅爷认清眼前的形势,吓的浑身筛糠一样乱哆嗦,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个不停,由于双方语言不通,柳长风和吴子豪还得能过通译才能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费了半天劲,这才知道,这家伙所表达的意思是说,我只是个混日子的,也没什么用,你们要什么我都给,只求别杀我就成。

“杀你?”柳长风斜着眼鄙视了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一眼:“我呸你也配污我的刀?真他祖母的晦气,连夜赶了百多里路,碰到这么个二百五”

吴子豪哈哈大笑:“这还不好,兵不血刃,拿下高丽南端重镇,也是大功一件嘛”

柳长风道:“都记你头上,我不要这功劳”

吴子豪像被掐着脖子一样急了:“关我屁事这城明明是你拿下来的,大伙都看的真真的谁敢说不是?哦对了,你手下还动刀了呢,有没有啊兄弟们?”

豪杰营的士兵们笑的前俯后仰,连声称是。气的柳子风过去把那个动刀的家伙连踹好几脚才解恨。

隔了许久,两人突然同时一瞪眼,同时向韩启明一指:“记他头上”

韩启明不知道两人说的是啥,以为要对自己不利,加上两人的表情语气都挺夸张,一下子吓的瘫坐在地,顿时一阵臭气尿臊气扑鼻而来,国舅爷吓的失禁了

同日,朴良柔带领自己在济州岛剩下的三万部下,根本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向桃花岛的战舰打起白旗,投降了他只有一个条件,请桃花岛的大军在拿下升州之后暂缓攻击步伐,给他半个月的时间,让他回去劝服国君,双方民尽量就此罢兵言和,化干戈为玉帛,桃花岛的一应损失,都由高丽负责赔偿。

三万多士兵,近两万民夫,加起来五万青壮,当天就被分船送往桃花岛接受改造再教育去了,只留下了朴良柔和他的几名副手,高文举给他们派了一支卫队,将他们送往升州,让老头亲眼看一下飘扬在升州城头的桃花岛战旗,在那里稍做休息,然后就还老头一行人彻底的自由。

桃花岛兵不血刃,可以白得五万青壮,更能省下大量的武器等物资,这个买卖划算的很。而且,导致冲突的导火索济州岛就此名正言顺的落入桃花岛手中,这此出兵的一大半目标就已经达到。至于朴良柔,在看到对方如此强大的军事实力之后,对高丽的抵抗很不乐观,如今用五万青壮劳力,换取半个月的缓冲,可以说是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十天后,济州岛。

目送最后一批高丽青壮离开济州岛,搭乘大型运输船前往桃花岛,寿昌总算放下一块心事,扯着高文举在济州岛上四处晃悠,突然想起一事来,问道:“鹏哥。你说朴大人能劝动高丽国王和满朝文武吗?”

高文举想了想道:“难很难非常难高丽棒子是出了名的吃硬不吃软。要是你不能在实力上给他个教训,很难让他低下头来。这时候,估计老朴……呸,瞧这倒霉姓,估计朴大人这会已经自身难保了。他怎么向满朝文武解释五万大军全军覆没而自己独自归来的事?搞不好他的政敌还会抓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呢,一家伙整不死他”

寿昌一愣,问道:“那不就是说这一仗在所难免了?”

高文举点点头:“那是肯定的,起码得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实力上的差距否则怎么能让人家乖乖听话,赔咱们钱?”

寿昌皱着眉头道:“那你干嘛要放朴大人回去?扣着他,然后咱们发大军一路打过去不是更好吗?”

高文举四下打量一番,周围的随从都很有眼色的撒开了一段距离,见四下没人听的到,这才笑着对寿昌道:“我故意的嘿嘿,这边闹的动静越大,高丽人就越是紧张,他们一紧张,肯定就要凑了大军来和咱们死磕,陆上我不敢夸口,可要是说到海面上,放眼全球,你老公我那是绝对的东方不败嗯,我是说那么个意思,可不是说我就是那个人啊。”突然意识到,这时候估计也没人知道东方不败这号人物,连忙笑了笑遮掩了过去。

寿昌疑惑道:“你不管怎么迷惑人家,可真要是和人家接上仗了,咱们不还是得花大力气和人家拼个你死我活?你那个刚刚拿下的升州城,要是人家发大军围了起来,断掉补给线,咱们怎么守?双拳难敌四手啊”

高文举哈哈一笑:“行啊,知道以数取胜的笨办法不过我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吗?要知道,高丽的精锐之师都在北边防着契丹人,海上这一路从来都是凑数的。没几个真正能打的。像朴老头这样的都已经是很难得的了。而且从升州到开城之间,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天险可据守,如果咱们从这里一路打过去,高丽人肯定蝎子蜇了一样跳起来。可咱们不打他,就等着他自己先紧张一番,然后再调兵回京勤王,从升州到开城,七天的路程,估计老头拼了命赶也得三四天才能赶到,等他那里把情况汇报上去,高丽人再发调令,从开城到北边边境又得两三天。大军行止可不像单赶路,一天能赶上两三百里就了不得了。如今高丽境内又天寒地冻的,等这些大头兵赶到开城,差不多十五天期限也就到了。嘿嘿,到时候,只要咱们还没见到降表,高丽人,就等着见识桃花岛的怒火吧”

寿昌道:“人家赶路要时间,咱们就能飞过去吗?”

高文举笑着将她向怀里一搂,轻轻在耳边道:“你不知道开城其实也靠着海吗?高丽人没设港口,不代表船就靠不了岸呐”

寿昌恍然大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高文举大笑:“夫人英明”

持续自动,对不住那些抢评的同学了。以后会补上的。。。

009奇袭开城

009奇袭开城

二月二十日,距离桃花岛要求高丽作出回复的最后期限还有两天。

高丽京城开城西南五十里,海岸线附近。

“中石化”

“发改委”

“你们回来了,赶紧上船,教官等着呢”

两个穿着与岸上残雪很相似的白色迷彩服的汉子匆匆顺着一条临时铺成的小道向海边奔去,不一时便上了泊在海边的小船,早有等候多时的水手运浆如飞,小船迅速向深海驶去。

半小时后,小船靠上了静静停要海面上的“探索”号,两人熟练的抓着甲板上垂下的绳索,几个起落就上了甲板,与守在船舷的几名士兵互相行了个军礼,脚下毫不停留,匆匆前行,直接进了会议室。

“报告”

“进来吧”

“教官好”

“辛苦了事态紧急,就再辛苦一会,先把情况汇报了再休息吧”

“是”侦察归来的这两人是兄弟俩,名字分别是金南雁、金北雁,乃是三年前桃花岛船队在海上救回来的高丽人,当时那队高丽船队试图向桃花岛的商队发起进攻,不出意外的被全歼了,随后桃花岛在收编俘虏时发现了许多被用铁链拴在底层的浆手,将他们解救之后,许多人后来经过努力,获得批准入了伍。此次执行秘密行动侦察任务的,便是由金南雁、金北雁兄弟领导的高丽籍士兵。

金南雁向兄弟使个眼神,自己稍稍后退一步,金北雁向前迈出一步,走到大副的高丽地图前,手指地图开始讲述这几天的侦察所得。讲解过程中,不时的向哥哥打个感激的眼神,他很清楚,自己之所有能有这么露脸的机会,是哥哥将所有的功劳都有意推到自己头上,希望自己能出人头地,混出个人样来,这个恩情,恐怕自己一生都偿还不清了……两兄弟,有些话是不用说出口的。

“高丽全国已经开始了紧急动员,由于北方防守契丹的精锐大军不能移动,如今奉命进京勤王的一共有六路,共计七万余人。以左吾卫大将军李周桢为帅,全军于昨日在开城南郊太庙前誓师出发,一日行军三百里,预计在二十二日最后期限前即可到达升州城下。”金北雁吐字清晰,毫无高丽人初习唐话时的生涩之感,这是那么多高丽人中极为少见的。这也是他哥哥金南雁愿意退居幕后将兄弟推出来的主要原因,能顺利与上层沟通也是迅速提升自己形象极为重要的一个因素,两相比较,金北雁这出色的语言天赋占了很大的优势。

“哼。”坐在首席的行动指挥官高十一冷冷道:“果然被岛主说中了,高丽这些贵族,根本就不顾百姓士兵的死活,自己不到黄河不死心,就要拖了这些无辜的士兵去送死”这么睿智的说法,当然是高文举提前指点过的了,否则对高十一来讲,高丽人还要分什么贵族平民,一棒子尽数砸个半死也就是了。可高文举却告诉他,此次行动中,很大程度上都要仰仗这些高丽籍的士兵打头阵,如果咱们表现不出比他们本国统治阶层更人性化,则大家一般无二,都是黑心老板,那么人家就有可能选择向自己本国效忠了。

高十一本来还提了一句,如果有这种可能干脆就不要用这些高丽人岂不更安全些,高文举一句小家子气的评价就让高十一恍然大悟。说到底,地盘的扩张还是要靠统治百姓,如果得不到民心,难道把所有的外族人全部杀光吗?那占了地盘还有啥用?因此,在这次行动中,只要有机会,高十一就不忘记向所有人提上几句,将高丽贵族只顾自己享受,遇难时又不体恤百姓士兵的行径点上一点,让所有高丽籍士兵都明白,自己此行的目的,不仅是为了桃花岛的利益,同时也是为了解救自己的同胞亲人,如此一来,就更加能将他们的潜力激发出来。

果然,金北雁和站在旁的金南雁闻听此言,脸上都浮现出极为愤慨的表情。金北雁又与哥哥对了个眼神,接着道:“一心想为高丽保住元气的朴良柔大人,传言已经被高丽国王王治以叛国罪下了诏狱,据闻将在南征大军凯旋之日处斩。看来高丽朝廷上下,根本就没把咱们的话当回事”这话中立场鲜明,态度明确。用“咱们”示意,自己已经是桃花岛一员了,而对高丽朝廷这种愤慨的点评,更是有着怂恿出兵讨伐对方的意思。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高十一环礼了在座诸将一眼道:“既然人家不理会咱们的一片好心,那就用不着客气了。北雁,你把目前开城的防御情况再分说分说,还有咱们如今都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优势,要注意的地方,都一起说说。”

金北雁很激动,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终于来临,连忙敬了个礼:“是”随后一指地图:“诸位请看,开城如今的防御力量,除了早先的一万两千御林军之外,又从各军中抽调了大约一万人进行了补充,再加上各王俊大臣的家将仆从,如今共有兵力约三万五千人。高丽人没有过多的增强开城防御的主要原因,是对目前战局的错误估计。从高丽人对军队的配置和安排来看,他们将眼下最大的威胁视为晋州、罗州、升州方面,那是因为高丽全国一直以来只有晋州和罗州这么两个港口,没人想到别的地方也会有威胁。这就给我们从此处登陆突袭减轻了风险。经过我们征雁营弟兄的几天打探和动员,如今已经将此地方圆三十里这一带完全控制了起来。除了个别死心眼的家伙被暂时关押之外,大多数百姓都愿意配合我军的登陆。这几天,已经修葺和铺设的岸边小道已达十三条之多,按照我们的测试,以目前的这些道路的运输能力,我军五千士兵可以在三个小时之内完成登陆。”

高十一点点头:“你们辛苦了”示意二人落座,然后起身走到地图前,向其他人道:“诸位,岛主和长风营豪杰营的兄弟们在南边要与十倍于已的敌人作战,为我们奇袭开城制造条件我们此次行动,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我们出征高丽的整个过程,只能沦为笑柄从此将失去信誉,再无壮大的机会好了,我现在开始分配任务……”

入夜之后十点左右,在暮色的掩护下,十几条稍小的运输船来回的从大船到海岸边的简易码头之间奔波,将五千参与突袭开城的士兵和物资逐一运送上岸。那些士兵一靠岸,马上就各自将分配给自己的物资背起来顺着指引开始移动。

凌晨两点,忙碌了几个小时的简易码头寂然无声,只有几盏并不怎么明亮的小灯笼落寞的挺立在海风中苦苦挣扎。一艘小船慢慢的靠了岸,就在小船尚未停稳之际,船头突然轻轻向上浮动了一下,后面的水手一惊,举目细瞧时,船头那个黑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那水手暗自咂舌小声自语:“太可怕了,这里和码头还有两丈多远呢,教官怎么就一跃而过了?这么远的距离跳过去,码头居然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了,要不说人家是教官呢,厉害呀这次不能跟着教官去学习一番,真可可惜了”

另外一个水手挥手就是一耳光抽到他后脑:“哪儿那多话教官上岸了,咱们的任务也完成了,赶紧返回探索号误了时,仔细吃禁闭”

那水手一吐舌头,赶紧埋头开始操作小船,不一会儿,小船掉了个头,消失在了夜色中的海面上。

二月二十二,最后期限日。

凌晨五时许,开城东城门外,赶了两个小时路的桃花岛大部队无声无息的在城门外,迅速摆出了攻击阵型,所有士兵都一言不发,三五成群的开始忙活了起来。十五分钟后,一百余架简单的巨型大弓先后竖立了起来。直到此时,开城内的守军居然还没发现他们。而东边的天色已经开始渐渐泛白了。

金北雁抚摸着浑然一体的大弓,对旁边的哥哥金南雁笑了笑赞道:“吕大人可真是厉害,开城这边没有硬路,没法运送滑膛炮,他就能想出这招来,照着原来船上的车弩做出这种大弓来,还能随意拆装,大伙分散了运送,又不影响速度,又不影响使用。真是绝了这下,有了这些东西在手,三千人,每人五枚燃烧弹,足足一万五千枚我听说,岛主他们打罗州和晋州两大军营的时候,一共才用了不到三百枚燃烧弹呢咱们这一轮就是一百二十枚这一轮打下来,就不信城里那个昏君不害怕”

金南雁呵呵一笑:“别忘了,咱们的目标可不是要把城门打破,只是弄点动静出来就行了。把城里的御林军全都吸引到东城来,这样就能给教官他们制造条件了”

金北雁望了一眼开城背后那座并不太高的开元山,喃喃道:“开城北靠着开元山,那边本就没什么防守力量,如果教官他们从那边动手,肯定势如破竹,那边又距离皇宫那么近,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完成任务。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他们动手之后能遇到多少守军,而是担心他们能不能这么快就能翻过山去,虽说有人引领,可毕竟那山自从被划为皇家产业之后就再无人翻过了,不知道那路还在不在了。”

金南雁笑道:“你放心吧,教官本事高出咱们兄弟几百倍,别说这小小的开元山了,便是泰山、华山,也不在话下”

金北雁笑道:“哥哥说的是,是我自己想多了。”

一个士兵突然喊道:“看城门开了”果然,开城东门正在吱呀呀的声音中缓缓打开,看来,守军依然没有发现护城河对岸这些敌军。

眼看着吊桥也慢慢落了下来,金南雁和金北雁对视一眼,苦笑道:“还真有这么愣的?怎么办?”

瞭望兵匆匆而来:“营长城西山头出现讯号”

金南雁连忙举起千里望,仔细一瞧,果然见山头一个不起眼处闪起了一点亮光,那亮光闪闪顿顿,正是灯语的序列。

看了一会,金南雁确认了对方的确是连打了三遍约定好的进攻信号,面色一板,大手一挥:“进攻”

快被烦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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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开城攻防战

010开城攻防战

随着金南雁一声令下,第一攻击序列的弓箭手弯弓拱箭先冲着城头的守军洒了一拔箭雨,一下子就扎的城头一阵大乱,急促的示警锣声接连响起,正在向下缓慢落下的吊桥也收了落势,稍稍一顿,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再度升了起来。城头的守军不知道城下那些敌人哪根筋不对头,不等着吊桥落下城门洞开之后趁机冲进城中,而是在如此要紧的关头发动攻击,他们现在只顾着侥幸了,幸亏对方没再等上片刻,否则城门一丢,自己这些人唯有自尽谢罪了。

开城内外,从高丽国王王治到守城的小卒,大家都知道有桃花岛这么个势力如今与自己杠上了,只是在大家的印象中,双方的冲突应该在千里之外的升州一带,桃花岛从海上来,这和契丹人从鸭绿江那边过来是一样的,都是有个地域限制的,大家只需要发大军与对方在相应的区域交手试试身手就是了。根本就没人想的到,对方居然能突破重重防守,直入开城城下。起初朴良柔劝解满朝文武与桃花岛和谈之时,便曾说过,对方船大速高,若是走海路,千里海面朝发夕至,我们根本来不及调动那么多的军队回来增援。王治当时怒斥朴良柔,开城左近又无港口,他们就算船快又能如何?难道飞上岸不成?鉴于罗州和升州两处港口的完工经历了将近五十年,整整三代人的努力方才完成的经验,高丽人无不认为想从海上登陆,若无港口,无异于痴人说梦。关于朴良柔的那个论断,自然也被当成了老头叛国投敌的罪证。至于说到防御,敌人还远在千里之外呢,大军已然顶了上去,打都还没打呢,还防个什么劲?从上到下,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这才让桃花岛的突袭分队顺利登陆,逛景一样就开到了城下。

这也不怪高丽人大意,实在是近千年来经历的战争总是一般无二,使得大家积习难改。自打隋炀帝征高丽开始,这么多年来,高丽与中原王朝之间的矛盾就没断过。可每次一起战事,总是照搬同样的模式,那边从鸭绿江打过来,这边增大兵力与对方在鸭绿江附近的十余州县争夺一番,一旦战事陷于胶着状态,对方供给不足,自然不战自退。多少年,多少次,中原王朝换了多少主人,直到如今的契丹人做邻居,情况依然如故。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以前都城在靠近北边的汉城,每逢大战之际,京城都没出现过什么骚乱,更何况王家做了高丽新主之后,将京城移到距离边境更远,几乎正好在高丽国中心的位置了。

按高丽人的想法,海上来的嘛,和北边一样,他们应该就是从南边上岸,大家在那一带恶斗一阵子,胶着上一阵之后,即使高丽自己赢不了对方,对方也应该供给跟不上,自行撤离。实在不行,就照前朝故事,向对方服个软,说两句好话善后便是。而这一次,高丽人自认为自己兵力超过对方数倍,更无落败可能,还想着要趁此良机,一举将对方重创,然后好好的扬一把名呢。怎会想到,对方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大军开到了城下

一接到战报,从未有过战斗经验的开城御林军顿时慌了手脚,一边把兵力尽可能的向东城调动,一边向皇宫汇报请求支援。王治这会还正在蒙头大睡呢,昨晚被他那个长的倾国倾城的王哭哭啼啼的折腾了半宿,直到自己信誓旦旦一定把自己那个不省事的小舅子韩启明救回来才算歇着,一听到有紧急军情,差点吓的和他小舅子一样失禁,大呼小叫的招呼人赶紧去召集群臣商议对策。

也有遇忙不乱的武将主动站了出来挑大梁,迅速的提出了几个方案,先把对方的情况摸清之后,再针对性的调兵遣将,将对方击退甚至全歼。此人名叫魏守愚,乃开城防御使,本来这里没他发言的机会,可眼下军方那些能手不是守在北边防卫契丹就是被打发去了南边和桃花岛拼命,京城中剩下的将领没几个能人了。这才让他趁机露了一小脸。

王治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心头大喜,马上任命他为京师军方最高临时长官,开城留守。加了个太子太保的头衔,让他全权负责本次敌袭危机。

魏守愚新官上任,马上亲赴东城城头观看敌情。此时,御林军已与对方交手有一阵子了,很无奈的是,对方的箭能射到城头的御林军,而城头的御林军那最强的弓箭手也无法将箭射到对方面前。那些桃花岛人太狡猾了,他们列阵的地方,在弓箭的射程之外

这样下去不行啊,双方武器差距太大,完全是一副被动挨打的局面,虽说城头也有女墙和盾牌,可对方的弓箭手异常厉害,总是能寻到城头士兵出现失误的时机,往往每一箭就能收割一条人命。再这么下去,用不着怎么打,光是这么个耗法,就把城防力量耗完了不行,得想个法子消除这种差距,否则就算再增加多少兵力也只能是给对方添靶子。

“床子弩”看到城下桃花岛士兵阵列中的百余架巨弓之后,见多识广的魏守愚心头一惊:“对方居然有床子弩,这回真的麻烦了快传令,把南城和北城的四架床子弩全都调到这边来,一定要在对方没有发动攻城之前摧毁那些床子弩,否则开城必失”

魏守愚嘴里说的床子弩,原本是宋军秘制的一种独门尖端武器。这是一种极不道德的武器,制造它的本意,根本就不是用来对付人的,而是为了攻城。这是个相当巨大的固体装置,由三张强弓联体作为动力,以绞车张弦开弓,弩臂上有三至七条矢道,一般在居中的一条安放一支巨箭,旁边放置相对小型的大箭。

这支巨箭有个外号,叫做“一枪三剑箭”。是说它的外形根本就是一支枪的形状,长约三尺五寸,尾羽是三片铁翎,就像三把长剑一样。这样的巨箭再加上旁边矢道一起发射的稍短利箭,击发后成排强力射出,一击之下,对方的城墙壁就己经够呛了,就算侥幸不塌,它们也成排成行地钉在城墙上,攻城的士兵们可以借着它们向上攀登,直接爬上敌楼。

当年,高丽首先向大宋投诚称臣,契丹人深为不满,因此频频与高丽争端,高丽人那个时节也有许多猛将,双方比拼之下,居然让高丽人趁机收复了鸭绿江北岸的几座城池。无奈在遇到高城厚墙的咸州城时,连攻数日都因缺少有效的破城手段而无果。此事后来被宋太祖探知,本着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的用意,将宋军这种独门武器送了几十架给高丽。

这么多年来,那几十架床子弩经过多年淘汰,早已损毁大半,加之后来高丽又背叛了大宋,也就断绝了这种特殊武器的技术支持。如今勉强还能用的床子弩,整个高丽加起来,也不超过十五架了。为了不使这么重要的武器遭受不必要的消耗,这十五架床子弩都被安置到了京城的城防之上。这样就可以避免行军途中对它造成的损伤,同时也可以让京城的那些贵人们心中多一份底气。

魏守愚是个有见识的,他当年曾亲眼目睹过床子弩对城墙的破坏力,如今一搭眼,便看到城下的桃花岛大军中居然有着不下一百具小型床子弩,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在对上这种高破坏力武器的时候,除了不让他发出攻击之外,任何防御都是徒劳的。因此,魏守愚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以自己的床子弩先发制人,先行摧毁对方的床子弩,以保证城防安全。

高丽人的民夫众多,平日也被训的很是听话,在魏守愚的命令之下,南城北城的床子弩不到半个时辰就被移到了东城城头,直到这时,魏守愚才暗呼侥幸,幸亏对方仗着弓硬箭远一直没有发动床子弩,否则只这么多床子弩齐齐攻上一轮,东城这时候,差不多就千疮百孔了。

“校准”吱呀呀难听的绞动上弦之后,便是紧张的校准目标了。所有操作的高丽士兵都憋着气息,唯恐一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让对方抢先发动攻击落了后手。

这种大型武器的射程虽然很恐怖,但准头却实在欠奉,无论高丽人如何努力,经过多少次试验,总是无法掌握这东西的准头,因此,所谓的校准,也只能是个大体的意思,只要方向差不离,能不能击中目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放”魏守愚狠狠一挥手,做了个切下的姿势。

随着魏守愚的命令,十五名操作守各自用手中大大锤狠狠的向机簧砸下,一阵令人窒息的嗡嗡声随即响起,几十支大小不一的巨箭冲天而起,对着城下的桃花岛军阵飞了过去。

011强势劝降

011强势劝降

嗖嗖嗖……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空声中,上百支巨大的枪型箭刺向了桃花岛大军阵中。

“是床弩”有人惊呼:“找防护快隐蔽”

晚了虽然桃花岛的大阵中也有盾牌,但是在标枪一样的巨箭那种速度之下,连纸糊的都比不上,轻而易举的就被洞穿,而且那些巨箭去势不减,连带着将后面的士兵也一同洞穿,顿时,一大片惨呼声在桃花岛军中响起。

金南雁目眦欲裂,怒吼道:“投弹手击发式燃烧弹准备两泼次攻击目标,城头正面床子弩,预备放”恨呐,他没想到,高丽人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准备了床子弩而自己却直到对方发动攻击才发现使得这么多手足伤亡,这是多么让人羞愧的失误啊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给高丽人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机会了盛怒之中的金南雁没有意识到,这一刻,他早已将自己的高丽籍身份忘了个一干二净,他现在是一个桃花岛人,一个桃花岛士兵

桃花岛的反击几乎是伴随着城头的床子弩落点开始的。第一泼次,一百多枚燃烧弹黑压压的飞上了城头。

站在城头督战的魏守愚挺纳闷,怎么桃花岛这些床子弩发射出来的不是箭?这一个个只有半个棒槌个头大小的玩意有啥用?看这落点,好像是要靠砸到人身上起作用的?哈,亏我还这么提心吊胆敢情他们的床子弩还不如我们这些呢,这还有啥可怕的?只要保持床子弩的有效压制,就算他们的人数再多上几分,也不过是等着送死的份哼,这次,终于轮到我魏守愚出人头地了

“盾手护持床子弩”魏守愚冷笑着下令:“弩手,准备上弦发动第二次攻击”这么小的东西,看那飞行速度,根本连铁的都不是,这样份量的东西,就算挺在那儿任他砸也不见得就能砸死人只要护住了床子弩,消灭他们只是个时间问题了。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那黑压压飞上城头的小棒槌接二连三的砸了下来,眼前手快的高丽盾手纷纷上前举盾将十几只宝贝床子弩护持住。而那些弩手正如魏守愚命令的那样,一个个满头大汗吃力的绞弦、安箭。

只是,虽然盾手们瞅准了弹落点上前护持,却没想到对方飞来的那些小棒槌并非普通的实体,那小棒槌与盾牌接触的一瞬间,突然像瓦罐一样裂了开来,随即小棒槌中携带的粘稠液体四溅泼洒,沾的到处都是。所有高丽人都挺纳闷,这样东西是怎样制敌的?难道靠这刺鼻的气味把人熏倒吗?

第二泼的燃烧弹也引弦待发了,这时,负责引火的几架大弓换上了触发式燃烧弹,提早第二泼攻击一步发射上了城头。

吕聪设计的燃烧弹共有两种,一种称之为击发式,另一种为触发式。所谓击发式,是指这种燃烧弹的引爆方式,需要采用外力引燃,这种主要是用来准备到滑膛炮上使用的。触发式则是自带了点火装置,在发射前便将导火索点燃,待炮弹落下时便可同时引爆,这种主要是用来在海战时用大型床弩发射使用。

在使用击发式燃烧弹时,还需要用别的方式点火。这次攻打开城时,由于采用的发射装置是改装后的大弓,吕聪便让征雁营携带了近八成的击发式燃烧弹,发射之后,再用触发式燃烧弹点火便是。

就在城头的高丽将士注视下,分别从四个方向发射出来的触发式燃烧弹飞上了城头,这一次,还没到与高丽士兵高举着的盾牌接触之时,这四枚燃烧弹便在空中自行爆炸了四溅的小火团犹如四朵盛开的烟花,小花团带着滋滋的鸣叫声洒向了高丽军。

“火”魏守愚脑中灵光突然一闪:“方才那些东西是火油完了他们这是火攻呀”

可惜,这时候明白已经有些晚了,方才还莫名其妙的高丽士兵们在火花四溅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只是那些火花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思考和应对的时间,几乎在落下的同时就点燃了方才第一泼次的燃烧弹。

根本没有任何酝酿的过程,开城城头似乎在刹那之间便燃起了冲天大火。身上沾着火油的高丽士兵们惨叫着胡乱打滚,十几架床子弩根本无人顾及了。因为它们是燃烧弹打击的重要目标,受到的照顾最是周到,第一时间就被大火吞没了。

这还不算完,第二泼次的燃烧弹攻击随后又飞了上来,这一次的状况,用一个词形容极是切贴,火上浇油

魏守愚呆呆的望着冲天的大火欲哭无泪,太没天理了,出去那么多人,辛辛苦苦折腾了几个时辰才准备好的床子弩,刚刚发动了一次攻击,就被对方烧成了灰不说这十五架整个高丽权存的秘密武器损失了有多可惜,光是眼前这局势,就已经让魏守愚丧失了信心难怪对方根本没理会放下的吊桥和正在开启的城门,原来他们有如此犀利的武器,根本就不惧守城的力量有多大

发了半天愣,惨叫声将魏守愚再次扯回了现实:“快救火示警向大内救援”

开城城西,开元山。

浑身迷彩服的高十一放下千里望,笑道:“看起来高丽人是惹着自己老乡了,这两只大雁居然发了这么大的狠,瞧这火烧的,这是打算把东城烧熟了呀,呵呵。”

身边的一个士兵正咬着草梗发呆,闻言道:“教官,他们那儿那么大动静,再使点力不就把城门打下了,那还要咱们干啥用?”

高十一笑笑道:“你放心吧,他那里不会攻城的。只要一个劲的添些加火,把高丽人的御林军全都牵制住就行了。收菜这种事,还是得咱们自己来。”

那士兵极是不屑道:“依我看呐,这高丽人根本就不值得咱们费这么大劲征雁营那三千人再加点劲都能给连窝端了,要是再加上咱们这两千人,还不是手到擒来?堂堂正正把他们打趴下不是更带劲?何必让大伙费这么大劲绕个大圈子,又是爬山,又是吊绳的去捉拿那个高丽国王呢?把城破了,怕他不投降?”

高十一道:“说你笨,你还顶嘴高丽人算个球这么小的蛋国,咱们兵分两路都算是给他面子了可咱们以后不见得就碰不上更大的国家呀。这次就是让大伙练个手,机会难得,是我老子费尽唾沫才向岛主申请来的,你还不领情?你要不喜欢,干脆去和雁子他们去打城得了”

那士兵恍然大悟,不好意思道:“嘿嘿,教官说哪里话?要咱们特种大队和人家去攻城,不是大材小用嘛太浪费了,咱们也不是干那个事的料啊”

高十一伸手在他的钢盔上打了一下:“知道就好计划都记着吧?呆会动起手来,可别给我丢人啊记住了,拿下高丽国王不是难事,我们的目标,是尽可能的不惊动别人拿下高丽国王,那些高丽大臣,有一个算一个,多多益善”

“明白”

高十一点点头:“好城里的御林军眼下已经开始向东城移动了,时间差不多了,全体都有,出发”

十几条黑色长索悄无声息的顺着山头垂下,一个个与山体颜色很相似的人影依次而下,不一时便在山脚下汇集了。先一步落地的士兵迅速摆出警戒阵型,直到第二批士兵上前接替了自己之后才重新整队向着几乎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开城西城挺进。

由于开城是依着开无山而建,西边有这座比城墙好使不知多少倍的开元山便接替了城墙的功能,并且此处一直也没多少把守的兵力。特种大队的十个小分队尽数到场,经过一夜辛苦,翻过这座山之后,整个开城便向大家敞开了门户。

十个小分队,每队二百人,各自有着不同的任务,逐一落地之后,经过短暂的休整,全体开始向城中穿插,分别向自己的预定目标挺进。

上午十点二十分左右,第六至第十分队一千人已经将高丽皇宫团团围住,成功的隔断了皇宫与外界的联络。

十点三十五分,第二、第五分队由皇宫两处角门潜入,不费吹灰之力控制了内城的制高点。随后,第三、第四分队由此而入向皇宫正门发动逆袭,在大内侍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便将五百人的卫队全歼,并接替他们开始在高丽皇宫内执勤。

十一点零五分,高十一亲自带着第一小分队从皇宫正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直接走到了勤政殿大门口,命令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几个内侍进去通报,让他们国王出来投降。

“你说什么?”那个头发有些斑白的太监总管有些纳闷:“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带兵器直入禁宫?还敢口出如此不逊之言?”

通译将话翻给高十高十一也不多说,抽出刀来冲那老太监只一刀,便将他头上那顶华丽异常的官帽连同半头的头发削了下来。通译适时的对面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的老太监说道:“给你一柱香的时间,让你们的国王出来投降否则,后果自负”

012生擒高丽国王

012生擒高丽国王

高丽现任国王名叫王治,是上任国王的族侄,因这个王位是拣来的,一下就抱着崽卖爷田心不疼的心态在过日子。继位几年来,正经事没干过几样,倒是把前朝老臣让他换了不少。像朴良柔那样对他除了劝就是谏的老货,他恨不得全都杀个干净了事,无奈朴良柔乃是从契丹国的虎口中救回高丽一命的功臣,更是契丹国在册的候爵,想杀他,一是满朝文武阻力太大,二是契丹国恐怕会不太高兴。这次原本想借着收回济州岛的机会把老头远远的打发去那里守着再不要回来的,没想到这老东西倒狡猾,与对方一个照面下来就干脆利落的投了降,并借机重回京师,联络了好些老东西一同向自己施压,企图重掌大权,再起风云呢。

权利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一旦到手之后,再想让人丢开实在有些不情愿。这种情况下,虽然明知与桃花岛的战争有可能会导致国力憔悴,甚至有可能会战败,但鉴于早前的许多历史经验,王治还是和他的一干心腹们迅速的对这帮老家伙发动了攻势,一举将文武大权尽揽于手,将这些老家伙全都投进了牢房。之所以不杀他们,并非找不到借口,而是为了避免到最后自己战败了寻不到合适的使者去和对方谈判。再者,这老头有契丹的爵位在身,要杀还得和契丹人通个气。虽说契丹人现在闹的挺欢实,不见得有功夫搭理他们,可一旦对方缓过神来,这些都容易成为人家上门来滋事的借口。好不容易才安宁了几年,攒了点家底,可经不过这么个接二连三的折腾。

尽管发了大军前往升州解围,可王治还是心里没有底气。他虽然怒斥了朴良柔不战而降是懦夫行径,理同叛国。可他心里也明白,这老头一生并无什么私心,绝对的为国为民坦坦荡荡。他也知道老头一生在这种大事上从未说过慌话,既然他说了对方的战斗力超过己方百倍,那就肯定不是光凭人数超出对方几倍就能轻易取胜的。可眼下的问题是,有些东西,与其让自己人分了,还不如送给外人呢。起码不必受这些老头子整天在耳边絮絮叨叨,连册立王后的事情也要指手划脚。要是连自己最喜欢的女人也给不了名分,这个国王当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果不其然,自己的大军尽发去了南边,人家却不知怎得就打到了开城城下,这一下就看出来了,前两天还信誓旦旦吵着要尽歼敌军于升州的那帮家伙一下子全都慌了神,若非魏守愚主动挑头,恐怕这帮家伙能吓的把自己推出去献了俘。这时候,王治才怀念起朴良柔那帮老家伙了,有他们在的时候,虽然与周边诸国关系都闹的不愉快,可每一次有冲突时,他们都能用极为平和的手段将战事消弭于无形。现在可倒好,打,那边还不知道打出什么眉目呢,人家就打到后院来了

就在王治抱着他那个美的祸国殃民的王后,商议用什么东西才能让对方退兵,然后放回小舅子韩启明的时候,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太监突然跌跌撞撞的闯进了禁宫:“王上祸事了祸事了”

王治一看老家伙那副模样就极度不爽:“何事如此惊慌?怎的衣冠不整,全无半点体统”

老太监两腿一软扑通跪倒,几乎是五体投地状哭到:“王上桃花岛大军打到门口来了”

王治极不耐烦的挥挥手:“等他们打破了城门再来禀报”

老太监哭道:“王上啊他们已经到了勤政殿门外了,说是要让王上自己出去投降,否则一柱香之后,玉石俱焚呐”老太监还挺会临场发挥,把后果自负说成了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的恐吓作用有多大不知道,单是敌军已然攻到了禁宫大门这消息就让王治不由自主的把那个娇媚的王后推落在地,面色灰败的蹿上前揪着老太监厉声喝问了起来,这消息太过震撼了,这儿大军刚刚上城,估计交战还没两个时辰呢,怎么他们就打到大内了?

老太监也不用多说,光是头上那缺了一大块的头发就足以证明一切了。

王治当然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真相,他虽然贪图享乐,有些任人唯亲,但并不昏庸,更加不是傻子。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赶紧打发人联络朝臣共谋打算才是正经啊。

根本容不得他多考虑,几个鼻青脸肿的宫中侍卫随后就带回了让他绝望的消息,对方已然封锁了禁宫四周,如今大内与外面的联系已然中断,正在大内轮值处理公务的几位大人已然赶了过来,而他们也在努力与外界沟通时被对方很不客气的教训了一顿,并且目睹了几批前来解围的御林军被对方以一面倒的优势击退的情景。

看来,这回的确是惹了个不该惹的对手以前那么多次与中原大国交恶,即使情况再危急,也从未出现过对方大军攻到京城附近的先例如今倒好,这桃花岛的人一出手,根本没费多大劲居然就打到了禁宫,将一国之君生生困了起来

几位匆匆赶来救驾的大臣一见王上那副德行,心里也没了底气,一个个垂首肃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待王上自己做决定要何去何从。

可是一柱香的时间实在不怎么长,没容王治过多考虑,高十一的第一小队就已经开始从勤政殿挺进了。就在王治发呆的当口,门外就已经传来了桃花岛士兵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吵杂声,那是禁宫最后的一些侍卫试图努力护主,与对方交手的声音。

惨叫声没有很多,因为桃花岛士兵根本没给对方近身搏斗的机会,他们直接用弓箭远距离解决了一切有威胁的可能。而高丽王室侍卫因为在大内执勤,根本没有配备弓箭这种远距离武器,用手中的刀枪与对方交手,除了送死,没有第二个可能。

“住手”被王治推出来谈话的金四维扬声大喝阻止这种毫无意义的挣扎,上前对着这群打扮的稀奇古怪的士兵道:“请你们大人上前说话”

通译把话翻给高十一。高十一挥了挥手示意通译退过一旁,大声道:“叫一个会说唐话的出来”

金四维听得懂高十一的唐话,但这时候已经输的只剩下个面子了,只好硬着头皮挣着说道:“还请贵方寻一通译……啊”

却是高十一飞起一脚把他踹的倒飞了几尺远,看的旁边几个高丽人不寒而栗,这人力气也忒大了些吧。

高十一板着脸斥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当初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你们自己不珍惜,方才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你们仍然不珍惜,如今都到了这步田地,倒讲起排场来了谁耐烦这时候还寻什么通译?你要是能听明白最好,若不明白,只来问我掌中这把刀说话”

金四维一听这话,扣着肚子喘息着,左思右想都觉得自己好像没法解决这个问题,索性两眼一闭,双脚一伸,晕死了过去,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处理,你们爱谁谁去,反正我是不管了这是既不想损了颜面,又不想送了性命的最好办法了。

这里的动静当然很快就传了进去,不一时,又一位衣着整齐的高丽大臣走了出来,向着高十一施了一礼道:“将军暂息雷霆之怒,有事但请吩咐下臣便是”这回,却是正宗的唐话,说的甚至比高十一还溜了几分。

高十一微微一笑,这不挺好嘛没了沟通上的隔阂,便可以好好谈谈了

开城东城,滔天的大火越烧越旺,直有席卷全城之势。当御林军的援兵到达现场的时候,大家根本就顾不上去看城下的桃花岛大军,先救火要紧开城城中,以木制建筑为主,如今又是冬尽春未来的干燥季节,这么大的火一旦蔓延下去,恐怕要不了一天就能把整个开城付之一炬。

而城下的桃花岛大军在对方救火的时候,很厚道的没有趁机发动攻击,而是趁这个时候抢救伤员,检修器械去了。仿佛在等待对手做好准备之后方才出手一样,甚至为了避免再被对方的秘密武器伤害,主动向后撤退了一段距离,一直退到八百步开外,离开了床子弩的射程才重新扎下营盘。

魏守愚挺纳闷,对于桃花岛人的这种举动大是不解。想了半天也没能琢磨出味来,不过对方能在大军全围之下,悄然出现在京城城下,就已经超出了他的相像,刚才那种让他一辈子刻骨铭心的火让他不敢再有丝毫轻视之心。见到对方主动后撤,魏守愚不但没有丝毫轻松,反而隐隐有些担忧。在战场上,如果对反常现象不能足够重视,极有可能会使自己掉进万劫不复之地这种情况下,他丝毫不敢劝敌,连忙传令下去,让全军将士打起精神头来,一边分出一部分人来救火,一边牢牢盯着敌人的一举一动,看看对方接下来要玩什么花样。

只是,魏守愚做梦也没想到,对方玩的花样居然是抄了后山那个绝地,从绝无可能之地,出了一支奇兵,将他的国王,生擒了

013 末路英雄

013末路英雄

“你说什么?”魏守愚听到前来宣诏的两位大人将投降的诏书读了一遍,差点以为自己被烧的幻听了,也不顾对方身份比自己高贵了不止一级,怒气冲冲走上前,对着两位宣诏使者的脸吼道:“你们俩是不是疯了?知不知道矫诏是诛九族的大罪?”

前来宣诏的两位使者,文的,是被高十一踹了一脚,“昏死”了半个时辰的金四维。武的,是殿前将军韩启亮。金四维乃是礼部尚书,碰到这种国破家亡的时候,自然免不了要他出头来收拾烂摊子。武的嘛,听名字就知道,这又是个靠着裙带关系登上重要位置的外戚了。特种分队攻进勤政殿的时候,他比谁都跑的快,居然就那么让他给跑进了后宫,好不容易拣了条命。如今,为了让守城将士确信投降诏书的真伪,王治只好把自己这个小舅子也打发了来。

听完金四维的劝解,魏守愚和他手下的一帮将佐都傻了眼。明白了完全明白了桃花岛的人这次来动手,完全是有备而来的先是摆下了大军横扫的姿态,把主要兵力都吸引到了南方,然后发奇兵从不知何处登陆直抵开城城下,又照着大局设了个小局,正面吸引大军精力,出奇制胜,在大家都忙着正面作战的时候,从背后狠狠捅了一刀,直中要害一下子把国君俘虏了

难怪人家一片大好的时候居然主动后撤了,原来是早有奇计即使在大火将东城头烤的快要融化之时,魏守愚也没有任何后退的打算,因为他想趁着这次围城的危机,一举为自己在朝中崛起打下不可支援的根基。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在这里拼命,后方那里王上已然被人家拿下了。

这一刻,魏守愚想起了当年北汉国的杨业,同样是在拼命守城之际,国君被敌军俘虏,只好投降。那是两国交战,人家杨业后来还在大宋博了一场富贵。可眼下这种情景,一个国家与一个小岛争高下,居然也被人擒了国君那么,自己这种败军之将,又将何去何从呢?

国君被俘,这是所有做臣子的奇耻大辱啊完了什么都完了守城守的丢了主子,这就等于灭国之罪全都得自己背上身呐以后就算再怎么努力,恐怕也卸不下这口厚实的黑锅了。便是以杨业那等宿将,也免不了被排挤的惨淡收场,何况自己这种刚上任便输的无法翻身的后起之秀

魏守愚失魂落魄的摘下头盔,任由它落在地上无目标的滚了开去,突然两眼闪过一丝怒火,狠狠盯着韩启亮吼道:“你是殿前将军,是保护主上的最后一道屏障为何敌人进攻时你没传来任何消息?主忧臣劳,主辱臣死主上被擒,你为何没有战死?”

韩启亮被他吼的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缓了一会才想明白处境,不由的板起面孔来。他虽然在桃花岛特种大队面前没什么胆气,可对于自家这些同僚,还是有那么几分优越感的。一见这家伙居然敢冲自己吼,哪里肯罢休,涨着脸怒斥道:“魏守愚你什么意思?王上把守城之责尽数委托于你,如今内城被破,你不思自家失职之过,反倒有脸来问责于我?你这是个什么态度与敌作战,你示曾主动出迎一战,只是守在城头龟缩,是为无勇被敌以表象迷惑,失了主上。不能洞察敌军计策,是为无谋如今主上已然投降,你又不肯奉诏,是为不忠如此无勇无谋之徒,有何脸面倒来教训于我?哼哼,主辱臣死,说的好听,你不是一样没死”

韩启亮虽然事差点,可嘴上功夫却是丝毫不比金四维差,反正这时候,金四维是没一点脸气面对人家魏守愚。人家这儿正流血拼命呢,你这里倒送来了劝降的诏书,这种时候,也就韩启亮有脸这么说人家。

魏守愚惨笑一声,摇了摇头叹道:“朴大人当初劝解主上,桃花岛之兵,胜我军百倍你们都不信,倒说朴大**国殃民。你们不愿和谈,如今倒有底气投降呵呵,罢了,降吧今日之后,不知你等活着何脸面再见朴大人?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韩启亮怒道:“我们的事无须你多言你如今只速速开了城门,迎了桃花岛大军入城受降,便随我去见主上吧我倒想看看,主上遭辱,你死是不死”

魏守愚笑容不减,只是这时候,他的笑让所有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疼痛。只听他笑道:“十年生聚,两度背信,高丽侥幸换来喘息之机,今日毁于一旦身为京师守将,失了国君,我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韩大人,恭喜你,又能在新主子面前拣一份大大的功劳了末将祝你前程似锦、官运亨通”

韩启亮板着脸道:“魏守愚事到如今,你还敢出言讥讽于我?果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魏守愚没有接话,目光呆滞的环视了一圈帐下的那些士兵。这个时候,城头的大火已然被扑灭的差不多了,站在城头的士兵们一个个浑身不是血就是灰,头面身体全都被血与火染的失了本色。魏守愚心中感叹了一声,多好的士兵啊,没有一个孬种可惜了,不能带着你们建功立业,搏个封妻萌子了。

“哈哈哈……”大笑声中,魏守愚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突然纵身一跃,头下脚上,倒着跳下了城头,笑声未绝,城下传来一声闷响,笑声嘎然而止,听的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

“将军……”士兵们纷纷抢了过来,可惜,太迟了魏守愚在最后时刻,终于展现了他较其他人出色的一面,快的令人猝不及防。果然好身手

静,城头在这一刻静的落针可闻,静的让人害怕。

许久之后,韩启亮才回过神来,大声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开城门放吊桥迎接桃花岛大军入城”

没人理会他,所有人都呆呆的望着城上被烧毁的痕迹,和城下大将军魏守愚的遗体,没有人出声说话,任由韩启亮一个人在那里上蹿下跳,小丑一样的乱喊乱叫。

在韩启亮的催促声中,不知是谁抢先发了一声喊,突然纵身跳下了城头,一如魏守愚那般,头下脚上跌落城下,随即,城头那些将士一个个下饺子一般接二连三的跳下了城头,只在片刻之间,原本还有好几千人的城头就跳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韩启亮、金四维和他们带来的几个亲兵站在寒风中面面相觑。

疯了全都疯了魏守愚是疯子,他带的兵也都他**的是疯子韩启亮被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乱语,谁也不知道他在喊些什么。

金四维低叹一声,热泪盈眶的挥了挥手,吩咐帐下亲随挂白旗,组织民夫开城门,出降

金南雁站在城下不远处,千里望的镜头中清晰的将这一幕映到了他的眼中,直到城头白旗升起的时候,他还是舍不得将千里望放下来。肩头一沉,他知道那是弟弟金北雁的手,这时候,什么话也不用说,兄弟俩是同一番心思。叹息了一声,高丽人不是没骨气可惜,他们跟了一群没骨气的主子,白瞎了

征雁营中有近千人都是高丽出身的士兵,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许多人已经忍不住流下了热泪,完全忽略了正是这些人在半天之前曾经用床子弩击杀过自己的袍泽。这一刻,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勇士

吱呀呀……极度难听的声音中,吊桥放了下来,特种大队第六分队的队长孙易寒跨着高丽人送上的高头大马悠然的走过了吊桥,与征雁营汇合了。

韩启亮、金四维亦步亦趋,带着一队捧着各式礼物的随从紧随其后,徒步走过吊桥,跪倒在吊桥两边,恭声请大军入城。金南雁看也没看他一眼,放低声音与孙易寒嘀咕了半天。

孙易寒听完金南雁的话,轻轻点头道:“你作主吧,放心,要是教官怪罪下来,甚至岛主问责,都有兄弟为你担着”

金南雁两眼含泪,拍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此处无声胜有声。

征雁营开始整队,先头一支五百人的部队由金北雁带领,与孙易寒的人一同过吊桥迈上城头,开始接手城防。更换旗号,清理现场。

金南雁大手一挥,冲其余的人大声道:“弟兄们城下倒的那些,都是好汉子虽然大家各为其主,互相拼过命。可他们的确是好样的是好汉,就不应该落个死无葬身之处的下场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体面的葬礼,有谁愿意与我去替他们收尸的,随我来有不愿意搅入这场是非的,便随了孙将军他们去处理城防事务吧”

他这么说,是因为替敌方收尸这种事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怕连累了手下的弟兄。不过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四千多人一言不发,随着他过了吊桥便开始动起了手。

看见人家没有先上城来抢果子,倒是先去城下搬动那些累累的尸体之时,韩启亮哪里还站的住,连忙吩咐自己帐下的民夫们一同下去帮忙。他只知道城下那些人是桃花岛的士兵,却不知道他们中有许多人都是出自高丽,当然对他们兄弟的大名也早有耳闻。

于是,当韩启亮带着人来到城下时,被金南雁挥手止住,并给了一个让他羞愧欲死的说法:“这是英雄的遗体你,不配”

谢谢【郁闷之死】同学的不离不弃

014 经济吞并

014经济吞并

金南雁才离开高丽没两年,当然知道韩启亮、韩启明兄弟是什么货色了。他拒绝了韩启亮,率领自己营中的弟兄上前帮那些或者和他们主将一样,愚忠却值得尊敬的汉子们走完人生最后一个仪式。

韩启亮面色尴尬的站在旁边,却不敢任由人家就这么操劳,赶紧给自己手下那帮人使眼色,示意大家上去帮忙。本来殉国的那些都是自家亲人,那些随了出来的民夫们哪有不心疼的道理?用不着他吩咐也自发的上前去收尸了。金南雁这回没有阻止,并且很快的将大家组织了起来,所有人一起井井有条的开始善后事宜。

本来,金南雁此举,完全是因为出于自己同是高丽人的同情心,起初生出为这些人收尸时还唯恐教官和岛主会有异议,悄悄和孙易寒打了个商量。孙易寒大度的表示愿意与他一同分担风险,这就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却没想到,教官高十一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居然马上开始在城中大量订作棺木,配合他的后续工作。这让金南雁心中越发的对教官和岛主生出一种崇拜的思想,从此再无半丝动摇。

当然,他更没想到,他的无心之举,居然会让开城百姓在很短时间内就对他们产生了强烈的认同,由于他们的阵营中,许多人都操高丽语,开城百姓甚至在当天夜里便自发的组织起来为他们送上酒食和帐篷来犒劳。这让看在眼里的金四维无比感慨,更让韩启亮瞠目结舌,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带着手下那帮人出去的时候,这些刁民恨不得像打发瘟神一样打发自己。怎么人家打破了城,俘虏了自家主子,他们却愿意像亲人一样去对待。他闹不明白,这个世界到底是谁疯了?

“公道,自在人心”次日一早,进入开城之后的高文举看着眼前的种种迹象做了如此一句评语。

一如既往的,为了使行动不出纰漏,高文举给征雁营和特种大队也安排了援兵,他们就守在开城西面三十里外的海面上。若是行动遇到困难,后备部队就会及时登陆进行援助。若是行动不幸失败,那么他们就是两营的退路。

因为此次行动是特种大队全体拉练,面对的又是一国都城,目标是一国之君,高文举当然要高度重视了。整个行动计划都由他全程参与审核,并且亲自率队为两队做后备。直到城中传来行动圆满成功,高文举这才松了一口气。当然,他也知道了金南雁擅作主张,替敌人收尸的事情。不过,他没有追究金南雁的擅权之责,反而因此意识到了另外一个收买人心的良机。给对手充分的尊重,便能赢得他们亲人的拥护,而这个时代,人们对死者的敬意要远远大于生者。如何对待俘虏不是问题,善待战死的英烈却能让他们的亲人感恩戴德。

这是个很浅显的道理,连与自己拼过命的人都能如此善待,又怎会对投降了的俘虏们不好?

因此,金南雁很荣幸的得到了岛主的当面夸奖,并且当场官升一阶,提前完成了那个他以为要靠自己弟弟才能完成的晋升任务。

两天后,南征大军也接到了国王的诏书,纵然有千般不乐意,他们还是乖乖的放下武器,向桃花岛的大军投降了整个桃花岛士兵从上到下沸腾了他们以建岛不到五年的新生力量,将一个屹立千年都不曾被外力打败的国家击败了这说明,桃花岛从此已经有了国家一样的雄厚实力了

当然,也有不乐意的,那个人就是吕聪。他费尽心思拉了上百门滑膛炮打算这次好好大显一下神威,没想到,大炮从罗州港登陆之后,就因为道路太软无法运输,害的他折腾了好几天才想出了将大炮自身的窄轮卸下,换用较宽厚的木轮代替,甚至征用了许多当地的马车牛车之类的进行运输。没想到,等他的大炮运到升州城时,人家就已经投降了。气的一头大汉的吕聪摘下头盔指着高丽降将破口大骂,搞的一群人战战兢兢,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上官。

三月初三,又是个黄道吉日,不过对高丽人来讲,实在不是个什么值得怀念的日子。因为这一天,是他们的国王,正式向桃花岛投降的日子

经过几天准备,开城里里外外,早就收拾的一派新气象,搞的好像要再过一次年一样,而城中军民对此仿佛一点难堪的意思都没有。对于他们来讲,换一个国王,实在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反而因为王治继位这短短几年把好好一个国家搞的摇摇欲坠,使得大家有一种解脱的感觉。由此便可见高丽这一朝的君臣有多么的不得民心了。

高文举在皇城勤政殿接受了王治君臣的投降献牲之礼。理论上来讲,从今天开始,高丽便被桃花岛纳入版图了。但是高文举却在降礼之后与高丽君臣做了一次谈判,声称如果对方日后愿意奉自己为宗主之国,便马上退兵离开,将国家的治理还给高丽君臣。

都这时候了,眼看已经死的梆梆硬的了,人家突然愿意放一条生路出来。高丽人当然喜出望外了。大有无论什么条件尽管提出来,下国无不从命的意思。

于是,朴良柔被高文举指定为监国人选。与高丽签定了桃花岛第一份正式的外交条约。史称《开城十八条》。

这份条约,首先从头到尾讲述了此次战争爆发的原因,并将其命名为济州岛之战。条约中声明,此次战争的爆发,责任完全要归咎高丽人的贪婪之心。桃花岛在自己的利益无端受到侵犯之后,为了自卫,不得不出兵教训高丽。因此,此次战争桃花岛的所有损失和出兵费用都应当由高丽承担。

战争赔款的额度,经过几位高手的反复核算,得到了一个相当准确的数字:白银一亿零三万五千三百四十八两桃花岛很大度的免去了那个零头,要求高丽只还个整数就算完事。当然,因为高丽的偿还能力问题,桃花岛还很善解人意的给对方制定了一个分期付款的计划。约定高丽国在未来二十年内还清即可,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以后的二十年间,高丽每年须向桃花岛偿还济州岛之争的战争赔款白银五百万两,当然,没有那么多银子,用同等物资抵扣也是可以的。粮食、木材、金属、珠宝、土特产,甚至没钱了也可以用劳工人口什么的来抵债。桃花岛绝对会给一个合适的价格,在这方面,桃花岛是出了名的公平专卖、童叟无欺,绝对的有口皆碑。

当然,《开城十八条》并不仅仅只是关于战争赔偿的问题,还有许多其他的条例。

比如位居第二条的济州岛归属权问题:高丽应从此承认济州岛为桃花岛之领土。

第六条关于开放交易平台的问题:高丽应向桃花岛开放交易渠道,双方公平买卖,合法经营,遇到经营纠纷时须双方共同组成的处理小组或者有关部门进行调解。

第八条,租界的问题:高丽将升州、罗州两处港口作为租界无限期的租给桃花岛使用,当然,桃花岛会给付一定数额的租金。至于以后租金上涨的问题,应由双方联合协商后确定。

第十条,攻守同盟的问题……

第十三条,开放港口的问题……

第十四条,技术支持的问题……

通过这么十八条规定,高丽与桃花岛在名义上获得了和平共处的机会,虽然开始的那些条款让高丽君臣心惊胆战,但后面的那些条款却让他们感觉到了一种久违了的希望。

让高丽君臣恐惧的是那个赔偿数字,一亿两白银每年五百万两要整整二十年才还得清要知道,经过近十年的低声下气,闷头发展,到现在,整个高丽国库中的存货才不过四百多万两要按这种法子还帐,恐怕比亡国还要让人难受要不了几年,用不着人家来打,全国上下为了还帐就饿死完了可眼下,形势比人强,似乎又不得不接受人家这个条约。加之,桃花岛的条约中,有着很让人心动的经济技术扶持方案,说的清清楚楚,桃花岛会帮助高丽人多多赚钱,好让他们富起来……然后,把帐还清了。

只要能获得自由发展的机会,赔些钱就赔些钱吧,总比做亡国奴强些吧高丽君臣在这种思想的支持之下,很爽快的签订了条约,并祭告了天地,将十八条约定勒石纪之,立于太庙,使世代子孙永不相忘。

桃花岛的大军退出高丽时,将今年的赔款先清点了带走了,这是高丽人攒了近十年的存货。但此时,纵然有千般不乐意般不舍得,为了独立自由,也只得认了。只是大呼侥幸的高丽君臣并未意识到,只因他们为了追求这个所谓的独立自主,从此将子孙后代拖入了无穷无尽的还债深渊。

由于欠了桃花岛的实在太多,除了第一年首付是一次性给清之外,其后每一年的还款都不能达到那个数额,因此,高丽人不得不每年与桃花岛签订债务滞后方案。如此一来,虽有桃花岛的各项技术经济手段帮助,高丽国却再也没能从这个恶性循环中逃脱出来。民间百姓的确越来越富,可政府却因背着这个巨大的债务越过越穷,拖欠的债务也越滚越大,直到三十年后,高丽政府实在不堪重负,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债务问题,索性奉国归附了桃花岛。

015人口调节

015人口调节

“鹏哥。”站在济州岛的小厅中,寿昌举目四眺了一会,拉着高文举的手问道:“国书都签了,你干嘛非要让高丽人勒石以记?还有,你最后为何非要让他们说明桃花岛是华夏分支?高丽人不也是华夏分支嘛,既然大家同是炎黄子孙,人家又已然降了咱们,你为何还要如此严厉?”

高文举轻轻一笑,双手一环,将寿昌搂在怀里,深深的嗅了一口她的发香,闭上眼,一脸享受的模样,直到寿昌伸手在她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才猛然间醒悟一般回道:“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些人活着活着就忘了本的。我这也是为他们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

他总不能告诉寿昌,说再过上一千年,这帮高丽人的后代就会翻了脸,声称自己才是这个星球的主宰,世界上所有有些名望的东西全都是他们家的原创……他今天这么做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给后世考证多留点硬料,好让高丽人将来嘴上老实些吧。

寿昌见他直打哈哈,知道他不愿意向自己细说,便不再多问。聪明的女人便是如此,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穷追猛打,什么时候应该适时收手。他不向自己说,就说明还没到时候,等时机一到,就算不问,他也会向自己说明的。

大局的事不愿多说,寿昌便又转了个话题,问起了细节:“这回,高丽从开城以南的十几万大军,全都被咱们拉回去做工还债了,那要是有人从这边学着咱们的样子攻打高丽可怎么办?”

高文举笑道:“咱们才刚刚和高丽签了合约,明确了主从关系,身为他们的老大,小弟被别人欺负的时候,当然就该咱们出头啊总不能让别人把地盘抢了去吧,要不然,谁来还咱们的帐?”

寿昌道:“嘿人家打赢了占地盘当主子,咱们不占地盘就不说了,反而还得替他们看家?那得多亏呀?咱们出一回兵不得花钱呐?干嘛做这种出力没好处的事?”果然是嫁鸡随鸡了,这还没几天呢,寿昌就学会了高文举不做亏本买卖的那一套了。

“笨”高文举笑道:“谁来打,咱们教训了他们,当然要和他们算一算战争赔偿的事啊等那头算完了,这头也得算一算维持治安出兵的费用吧?总不能,白替他们看门吧?”

寿昌讶然,扭头看着一脸笑意的高文举道:“原来还可以这么赚钱呀?这会不会让人说闲话?”

高文举冷哼一声:“谁胆肥不怕死就让他说闲话吧咱们费这么大劲,制造出这么关系来图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多赚点钱嘛要不然吃饱了撑的替别人看大门?战争财其实是最赚的了,嘿嘿,你看这次高丽之行收获多大?四百万两白银,十六万青壮,这要放在平时,要让咱们卖镜子去赚,得卖多少才能赚的到?”

寿昌翻了个白眼:“还有四万花姑娘”

高文举大窘:“呃,这个问题,其实是这样子的,这不是要凑足二十万人嘛,高丽人把南边这十六万大军一抽,差不多没几个男人了,他们提出用女人来凑数,看在眼前这么困难的份了,我一时心软,也就答应了,你要是不高兴,咱们让他们换反正女人还没运出来呢。”

寿昌笑的枝花乱颤:“你呀说你点什么好其实这样也挺好,桃花岛上一直阳盛阴衰,女人就少,再加上高丽这十六万男丁上岛,越发的不成个气象了。要些女人也好……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阳相济,方是人间正道嘛”

高文举赶紧点头:“对对,是这个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寿昌又是一阵大笑:“人家的才子都喜欢说些文邹邹的话,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总是喜欢说些稀奇古怪的大白话?不过……我就喜欢这样。”

高文举笑道:“那是,也不看看你老公我是谁?正经的文曲星转世临凡,能把世间道理说成**那样并不难,难的是说成我这样通俗易懂的……呃,先别拧,说正事。你方才那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一件大事,桃花岛男妇比例很是个问题,照这么下去,两个男人才能分到一个媳妇,长此以往,岂不得憋出些变态出来?不行,咱们得想个法子,多寻些女人来。”

寿昌这回没有笑话他,因为这的确是桃花岛目前很大的一个难题。当然,高丽经此一役,女人会剩下许多,可这儿才刚刚打包卷了人家二十万口,总不好再伸手向人家讨要了吧。

转眼一想,寿昌用手一指东面:“日本都说日本女子听话,如今日本国内又是战乱不休,肯定男人都顾不上……呃,反正可以试试把日本的女子寻一些来,传宗接代嘛,哪儿的女人不能生孩子?”

啊?寿昌如此开放的想法让高文举大开眼界,不过她说的也在理,沉吟了一会,高文举露出一个非常古怪的笑容道:“哟西,日本花姑娘,好处大大滴”说话间,两手就不老实了起来。

寿昌被他一双大手揉搓的喘气连连,耳边又听到他那么古怪的腔调,顿时羞不可抑,樱口微张,贝齿上下一错,在“黄”岛主的胳膊上留下一个很醒目的印记,又趁他那一哆嗦之际,回身狠狠一把将他推开,红着脸跑开了。

“黄”岛主吃了一瘪,不怒反笑,看着寿昌的背景大声叫道:“夫人……夫人,嗨你跑什么呀”一语出口,还很配合的在大腿上拍了一记。突然之间,他感觉自己特像经典版《西游记》里那个转世星君追高翠莲时的模样,登时打了个寒颤,我家在高家庄,可不是高老庄我是文曲星转世,可不是天篷元帅下凡幸亏没人看见,不然可就没脸见人了

旗舰会议室。

“高丽这帮胆小鬼”许操笑着递给高文举一个折子:“这儿还没拿他怎么样呢,就闹着要迁都了。怎么办?准不准他们?”

高文举匆匆扫了一眼高丽国王奉给自己的折子,随手放过一旁道:“准干嘛不准?如今,从开城往南,整个高丽的半个国土上,已经剩下了不足五万人的常备军,这点力量,别说防守了,恐怕连平日维持治安都是个问题。他们要迁回平壤,那是因为北面虽然离契丹近些,可毕竟还有二十万大军坐镇,手上有力量,心里就不慌张嘛。”

许操道:“那岛主就不怕他们跑去平壤之后再翻脸?”

高文举呵呵一笑:“翻呗盼着他翻呢桃花岛缺劳力缺的厉害,正好看上他们北边那二十万人这一阵子运送人的时候,你们注意些没有?那几万从北边临时调来增援的军队,明显比南方原本的那帮家伙干练的多这说明呀,北面在契丹人的压力下,军人的素质也比南方的好很多。我这儿巴不得他们一回平壤就和咱们翻脸呢,这样岂不又能大发一笔?嘿嘿,没听朴良柔说嘛,高丽上一任国王把都城迁到开城,就是为了躲避契丹人的骚扰,好平安发展几年。这辛辛苦苦攒的那点家底,如今被咱们打包卷走了。留在开城恐怕也没什么福气好享了,让他们回平壤吧,搞不好那个老京城里还有个国库呢。”

许操等人一听此言,满头大汗,敢情,岛主如今做这种买卖上瘾了,可也难怪,这一仗打下来,可比之前用船队跑生意好赚多了。一听高文举的这个解释,大伙先是一阵错愕,随即个个都露出一脸的笑容,原本对高丽人如此明目张胆的申请远离港口,分明是有心防御的气愤也一扫而空了。如今,个个都和高文举一样,巴不得高丽君臣争些气,回到平壤之后赶紧造反呢。

许操又递上个折子:“日本的新任关白源赖光来信,恳求咱们加大对日本皇室的武器支持,声称,如果在如今的基础上,扩大三倍的规模,他便有信心在两年之内结束内战,然后一门心思发展农业和商业,尽快给咱们还清欠款”

高文举右手在椅背上轻叩几下,轻声道:“这个源赖光可的确是个人才,短短三年不到,居然就把日本国那么混乱的局面收拾的差不多了。尤其是他在朝廷中那几个连番的大动作,把藤原家族竟然让他连根拔起了。这个人可是个难得的对手。”

许操一脸尴尬:“岛主这也太高看他了吧?晾那小小日本,就算全国上下一心,恐怕也较高丽相差甚远。你可不知道,他们那所谓的诸侯混战,其实好笑到让人忍俊不禁参战人数超过百人,就算是大战了简直都没有咱们平日训练时小分队对抗的动静大那源赖光收拾几个这样人物,怎能算得上什么好对手?”

高文举呵呵一笑:“我说的不是人数多寡。咱们看着他们人少,可在日本国内,已经算是了不起了。我是说,此人的战略眼光,较藤原家族诸人可是要高明许多。看来,他这是要一心要统一日本啊。呵呵,正好,咱们眼下左右无事,便帮上源大将军一回吧”

许操道:“那,是不是同意源赖光的这个扩大武器支持的申请?”

高文举点头道:“准了不过,我们这次也向他要求点现货,总不能老这么空口打白条吧”

许操道:“他们那小家小舍的,眼下能凑出什么东西来?”

高文举呵呵一笑:“战乱,让日本男人都顾不上家了,那么多日本女子估计都没机会嫁人,咱们做个好事,帮他们寻个好夫婿吧再者,日本国内乱成那副模样,救他们出火坑,也算是积点德吧”

诸人一头黑线,以前悄悄拉人就不说了,如今,可真是要把这事当成正经生意来做了

把这种事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咱们岛主,可真是太不要脸了不过我喜欢

书友【arl】万点打赏老白感动到哭了,啥也不说了,眼泪哗哗的,谢谢,谢谢啊

016 援助与算计

016援助与算计

远征舰队分成几路,一路运送补给的大型运输舰在济州岛卸下物资之后,便将分批从高丽本土运抵岛上的高丽男女人口装载运回桃花岛。一路驻扎在济州岛。一路分成三批驻扎在罗州、晋州和开城进行港口建设的任务,当然劳力是用钱雇佣高丽当地人了。那些用来还帐的青壮,可还急着要送回桃花岛参与建设大任呢。而另有一路,保持着五十余艘各种火力配备的舰队,悄悄离开济州岛,向着东边不远处的日本石见国驶去。

石见国,位于日本本州岛西北方,当初高文举之所以选择此处作根基,完了石见国内那座看着高大,实则一无是处的荒山。两位前辈在这座破山上发现了可能有银矿,但只有他知道,这座银矿的银储量会有多大。毫不夸张的说,这座巍峨的高山,之所以植被如此稀少,完全是因为这座山除了外皮那点石头之外,里面其实是一座真正的银山

自从占据了这里之后,高文举便不动声色的将这座山方圆几十里处逐渐的划成了桃花岛的军事禁区,除了桃花岛自己人之外,绝对不许任何日本人靠近,否则杀无赦短短两年下来,由于桃花岛在日本国内的声名越来越大,威信也越来越高,这里可就真的没人愿意靠近了。

依靠石见国为跳板,桃花岛近几年不断的从日本将那些破产农民和无业人士转往桃花岛定居,并不断的扩张在石见国的势力,如今,整个石见国已经完全被桃花岛掌握在手中了。

关于这个问题,一心想要一统全国的源赖光也无可奈何,只因当初石见国主石见兵卫向皇室效忠之时,皇室根本无法给予人家相应的照拂,使得一国之主过的都不如乞丐,只好卖田渡日。等于说,如今的石见国就是被人家桃花岛用公平买卖的方式从天皇认可的国主手中买去的,应该也得于皇室的认可。而且,源赖光还要借着石见国这块风水宝地来达成与桃花岛的交易呢,最起码,在全国统一大业未完成之前,他是绝对不会作任何让桃花岛误会的举动的。

当然,人家桃花岛占了这里之后,也很上道,每年的税赋半点不差的都直接交给皇室了,而且还是直接给他换成了最需要的桃花岛武器,这就让整个皇室成员从一开始便认定了人家对皇室的态度,就算日后想翻脸,那也得想想会不会落人口实。

当寿昌听高文举悄悄告诉她,那座荒山其实是一座银山之后,惊讶的小嘴半天也没能合上。作为大宋皇室成员,她太清楚银子这种硬通货对政局的重要性了。早前,见到桃花岛的金属产量居然胜过大宋全国的总产量时,她就已经够震撼的了,如今又知道了桃花岛手头有了一座真正的银山,那岂不是说,如今的桃花岛,富裕的程度要超过大宋十几乃至几十倍幸亏鹏哥是大宋皇室的女婿,这要是被契丹人抢先捞了去,那还不得坐等着对方吞并大宋呀。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过犹不及,自己虽然是大宋皇室成员,却也是桃花岛岛主的夫人,在这种立场问题上,最好保持中立,否则难免弄巧成拙,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船队很快就抵达了石见港,提前接到消息的石见国留守石见弥次郎带着驻守在石见国的文武官员一齐到码头来迎接。石见弥次郎是石见国王石见兵卫的次子,由于他爹和他大哥太子都挪到桃花岛定居去了,他就留了下来看家,后来许大勇发现这家伙还是个人才,便将他直接提拔成了石见留守,加上他本身石见国王子的身份,倒也将石见国打理的井井有条。

看到比自己年纪还轻几分的岛主夫妇驾到,石见弥次郎不敢有丝毫马虎,完全是以君臣之礼上前迎接。这倒让高文举感觉到了一点古怪,在桃花岛,他已经尽可能的将许多繁文缛节废止了,尤其是战场礼仪和出行之礼,在他看来,本来就争分夺秒的事情,要是被这些手续耽误了,实在有些得不偿失。可石见弥次郎显然是没有受过桃花岛这方面的培训,一板一眼,完全依照了日本国诸侯参见天皇时的架势,整个过程繁琐的让人头疼,虽然是三月初春的季节,依然搞的高文举浑身直冒汗,不是热的,是急的。

有要事和高文举相商,特别赶来一同接船的日本国新任关白源赖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老大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的地盘臣民,如今就这么当着自己这个日本国第一重臣的面,向人家效忠了。这让致力一统日本的源赖光情何以堪呀罢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且再忍耐他一时,待到将全国一统之后,就不信以一国之力便夺不回石见国来由于很久没有与海外联络的缘故,高丽的遭遇源赖光还没得到消息,使得他从内心产生了这么一个非常一厢情原的想法,这也注定了他日后从辉煌走向陨落的杯具。

源赖光参见高文举时,很聪明的使用了参见外国君主的礼节,这种做法,倒也让人挑不出什么礼来,但他的这点小九九还是让桃花岛诸人打内心里感到了一种喜悦,从而使得源赖光在接下来三天的谈判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展。

原因很简单,桃花岛所有人都看出了源赖光心中的那点鬼把戏,知道此人绝非甘居人下之辈,这种人,如今用得上你的时候,都敢当面玩这种小花样,日后一旦得了势,那还了得?而桃花岛经过这几年发展,已然有了与一国争短长的力量,当然不会将一个已经在战火中烤了近百年的落魄国度放在眼里了。这种情况下,唯有让他们尽快统一之后,再由他们先行翻脸,桃花岛才好师出有名,再发一笔战争财。

这个道理,在接船当晚,高文举便向桃花岛高层所有文武讲解了一回,大家有了高丽的经验,哪里还不明白这其中所蕴含的巨大“商机”?纷纷出谋划策,一边向源赖光表示桃花岛对日本皇室正统地位的尊重,加大支持皇室一统全国的力度。一边又变着法儿想出种种制约日本发展的手段来。

其中,最绝的要算吕聪提出来的特供武器之法。也就是由工部出头,特意为日本皇室赶制一批武器出来,这批武器要看起来相当犀利,却又有着相对致命的缺陷,如果用来统一日本,当然有着绝对性的压制优势,可要是和桃花岛接起阵来,那就难保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弱点了。

所有人对吕聪这个想法都是赞赏有加,这小子简直太绝了,而且在座的也就他有资格说出这大话来。在高文举的追问下,吕聪这才不好意思的告诉大家,在过去的几年中,他的研发部门,曾经研发出了不止一种有着致使弱点的武器。比如有一种硬弦弓,射程差不多可接近**弓的三分之二,造价却只有**弓的十分之一左右。用来大量装备部队最合适不过,不过桃花岛眼下金属产量已经渡过了最初的瓶颈,钱根本就不是问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弓自然也就被搁置了。好在日本人不会这么挑,这种弓对他们来讲已经算得上先进武器了。

类似的传统式武器不少,虽然眼下在桃花岛都只是用来装备外围那些土著仆从军的,可对日本这种渴望武器有如久旱盼甘霖的国度来说,无一不是够让他们垂涎三尺的精品。

于是,源赖光大将军与桃花岛主的谈判很快就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桃花岛终于打破了三年来只对日本供应粮食、瓷器、日用品这样的限制,第一次对日本皇室开放了武器供应。这让踌躇满志的源赖光顿时意气风发了起来,对于桃花岛提出的以人口抵债的法子恨不得举双脚赞同。当然,当他很为难的提出如今国内因战乱关系,男丁稀缺的难处时,黄岛主很大度的同意了他提出了的,可以用十六岁以下的处*女抵数的条件,甚至还很贴心的将这个条件限制放宽到了二十岁。最让源赖光喜出望外的是,黄岛主居然根本不在乎年龄和家庭出身等问题,只要是身体健康的人口,只要不超过二十岁,就有一个算一个,连襁褓中的儿童也可以拿来顶数。

看到源大将军有些迷惑,黄岛主便向他解释,其实这个用人口抵债的原因也是迫不得已的。因为日本皇室几年来一直欠着桃花岛的债,如今桃花岛内外对些情景一片不满,许多人甚至已经提出,如果日本皇室不归还以前的欠数,将中止对日本的各种援助式贸易。本来就没赚你的钱,结果你这儿倒好,连本钱都要亏了人的,都照这么个搞法,以后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在这种形式之下,黄岛主念及自己与源大将军的私交,才放手一搏,决定开放向皇室供应武器的,如此一来,皇室可以加快统一的步伐,桃花岛也就可以早一点收回欠债了,黄岛主对内对外也都有个交待,也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至于说源大将军及时提出的以人丁抵数的法子,黄岛主也不愿意太让源大将军为难,也就索性将限令放了个开,甚至谈到最后,索性大手一挥,男丁你都留下充军去平定天下吧,我只要女丁就成。

源大将军感动的无以复加,当场发誓,此后日本国与桃花岛世代为兄弟之邦,若违此誓,原受万箭穿心之刑他哪里知道,自己情急之下想出的这个法子,正中桃花岛的下怀。更加没有想到,自己为了大局,一时所夸下的海口,最终却一语成谶,成为人类历史上最灵验的誓言之一被载入了史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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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7 何处是桃源

o17何处是桃源

三月中,高文举回到了桃花岛,随即马不停蹄的逐一与桃花岛现任的文武官员进行了谈话,并将自己筹备许久的《军衔暂行制度》、《桃花岛政治框架》、《政府职能概论》等文章散给了诸人,要求众人在之后在此基础上提出自己的看法。敞开言路,集思广益。

四月,桃花灿烂的季节,高文举在许大勇和白布衣等人的提议下,召开了第一次全岛政治协商业协会议。会议共进行了十天,讨论并通过了一系列桃花岛政务的具体法律文件。初步拟定了桃花岛的各种方针和政策。史称第一次桃源大会。

桃源大会上,初步明确了桃花岛的政治格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全民共治的开明态度,对全岛的各种机构进行了职责划分,并提出建立相应监督机构的设想。所有的这些法案当中,除了最重要的一项《宪法》之外,最吸引人注意力的,便是通过各种手段吸引人才的《移民法案》。

在《移法案》当中,明确提出了桃花岛是一个开放的,共治的和平国度,所有居住在岛内的人,无论肤色、种族、性别、出身、学历等等因素,只要通过努力,达到了移民标准,大家便享有同样的公民权。法案中同时阐述了全民共治的种种好处。这个法案极大的刺激了那些非自愿(被俘、抵债等)加入桃花岛同的人们,使得原本就朝气蓬勃的桃花岛越的有了干劲。加了桃花岛展的步伐,也增强了人们对桃花岛的凝聚力。

四月底,处理完桃花岛事宜的高文举带着寿昌,经6路,一路游山玩水,历时两月,在七月初才回到京城。甫一进京,便接到楚王府的邀请。此时的楚王,已经不再担任官职,完全的赋闲在皇帝新赐的王府之中。那个开封府尹的位子,由原礼部尚书寇准担任了。

灿烂的阳光下,两顶遮阳伞并排摆在一起,伞下,赵元佐心不在焉的把着鱼杆,不时的瞅一眼那边聚精会神看着件的高文举。

“封禅大典?”高文举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下,皱着眉头道:“这才缓过神来几天呀?怎么想出这么劳民伤财的排场来?有这么多钱,怎么不见把我那点帐给结了?”

赵元佐有些郁闷道:“说正事少扯那些闲篇”

高文举一看赵元佐真的着急了,也正色道:“弟觉得此事大大的不妥。此例一开,只怕日后满朝君臣便只想着如何享受眼前这些花花世事了,谁还肯忧心国事?长此以往,只怕迟早酿出苦果来。虽说契丹人递了国书,愿与我朝结为兄弟之邦,永不侵犯。可这是因为那耶律隆庆刚掌大权,朝里朝外那些韩德让和他老娘的势力还没怎么平复,没有底气和我们打仗才不得已想出来的缓兵之计若是这面和心不和的兄弟俩过一阵子分出了胜负,整合了契丹的势力,恢复了元气。不是迟早要回过头来咬咱们一口?咱们得趁着这当口重整武备,不说借机收复燕云十六州的话,起码也得在人家打上门来的时候有点底气吧?怎么能这时候搞这些玩意呢?依我看,这个王钦若就是个杨国忠那样的奸臣,直接推了出去一顿板子打死便是。还议个什么劲?”

赵元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啊,老三好像中了魔一样。原本还假意思的让大家议一议此事可不可行,可上次朝会上,硬是把那几个打算上本阻止的官员给寻机开革了,一下子搞的人心惶惶,他那里趁机就通过了。如今,此事已成定局,恐怕再无计阻止了啊。”说到这里,摇了摇头苦笑道:“也难怪他有这心情了。北边的契丹人内斗了一年,以耶律隆庆杀死韩德让,逼萧太后还政皇帝,自己做了大丞相暂时告个段落了。这一平定下来,第一时间就给咱们递了结为兄弟之邦的国书。这北防大患算是没有了。西北李迁继呢,自打被你那个连环计打的缓不过气来之后,又于开春时为求翻身,西掠吐蕃潘罗支部时,被潘罗支以诈降之计诱杀。潘罗支这儿一告捷,王、曹玮、张凝等人趁机五路齐出,居然仅仅用了两月功夫,便以催枯拉朽之势将定难五州尽数收复。这西北大患也解决了。张乖崖又把四川治理的有了些生气,杭州、泉州几处海事衙门又递解回了过早前几年收入总合的税银……内外形势都是一片大好,老三,这是有了底气呀”

高文举见他言语中居然有了几分落寞,不由的奇道:“你劝过三哥了?”

赵元佐讪讪一笑:“要是没劝,哪儿来得这座王府?看看人家对我这当大哥的,可算是仁至义尽了,我要是再不识趣,可就真的伤感情了。”

高文举哑然,原来赵元佐赋闲,并非是他自己想歇,而是被人撸了。想想历史上因为装神弄鬼,最终将江山折腾的元气大伤的真宗,高文举一阵唏嘘,尽管由于自己的努力,大宋不复历史上那般穷苦和被动,可到头来,除了收复的地盘稍多一点之外,大的局势居然没有丝毫改变。看起来,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啊。这种情况下,连赵元佐都使不上劲的时候,他一个做臣子加妹夫的,能有什么作为?

赵元佐从高文举表情中看到了那一丝无奈,有心想再努力一把,让这个如今名震朝野的妹夫再劝一劝老三。可转眼一想,在国家遇到危难之际,人家为大宋,为赵家已经付出的太多了。如今,这种锦上添花的时候,自己为了赵家江山永固,讨上几分人嫌也就罢了,再拖累了人家,可就真的有些不厚道了。再说,眼前的事,又有几人能看出其中的隐患来?大伙都抢着要在皇帝面前表功呢,再让妹夫这时候去指责,岂不坏了他早前那多辛苦?

这么一想,赵元佐顿时没了声息,身上那股力道一散,整个人软软的躺到了躺椅上,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大哥”高文举心中没来由的一抽,看着这个为了赵家江山大局着想,连皇位也愿意让出的大舅哥,轻声道:“要是看不过眼,不妨出去散散心吧”

赵元佐嘴角一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虽大,却都是大宋的江山,走到哪里还不都一样要看这些事?在外面和在这王府里,又有何不同?”说着,长长叹了口气道:“这时候,真想到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中去逍遥过日子,眼不见,心不烦唉,迷雾重重,人间何处是桃源啊”

高文举两眼一亮:“或许,我能带大哥找到传说中的桃花源呢?”

赵元佐笑道:“知道你和桃花岛关系好,也闻得那里人都很能耐。只是,那里毕竟不是自家地盘,纵去了,还不得仰人鼻息?只怕还不如躲在王府里当乌龟来的安宁呢。”

高文举呵呵一笑,从怀里抽出一本书来递过去:“或者,稍有不同呢?”

赵元佐狐疑的接过那本书来,扫了一眼那朴素的封面:“《移民法案》?这是啥东西?”

高文举轻轻拍了拍赵元佐的手道:“先看看再说。要是有兴趣,回头来找我。先告辞了,晓岚还等我回去打台球呢”

赵元佐边翻边挥手:“显摆不死你……哎?你说啥?她现在那个样子你还让她打球?”

高文举对急的差点跳起来的大舅哥笑道:“得了,您老就别瞎操心了,才三个月,活动活动对她有好处台球又不是马球,放心吧您歇着吧,我回了”

赵元佐想了想失笑道:“对哦,她现在是你媳妇了,不用**心了,呵呵,快去吧,别让她等急了。”

高文举的背景消失之后,赵元佐轻轻坐了回来,喃喃道:“是啊,都长大了,不用你这老东西再操闲心了爱打球就打去想封禅封去唔,移民法案,我瞧瞧有啥值得这臭子推崇的?”

几天后,驸马府。

握着球杆的寿昌皱着眉头道:“三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高文举击出一杆,望着桌上的球反弹之后,向前滚了滚,最终离着洞口还有一段就停了下来,恨恨的一拍桌案:“一定要赶紧找到橡胶树这破牛筋的弹性也太差了哎哎,说你呢,赶紧打你的球,国家大事,哪轮到你个嫁了人的女人操心?”

寿昌举起手中的球杆冲着高文举恨恨一挥,却还是没舍得打下去:“说什么呢?我也是赵家一分子也是大宋公民嘛”

高文举笑道:“大宋公民了不起啊?要不,你上个折子试试?”

寿昌一下子蔫了:“上个……哼亲自和三哥面谈都没用,上折子有什么用?再说,长公主也没有上折子的权利呀唉,要是在桃花岛多好啊起码还有点说话的自由,在这里,就算是我这样出身皇家的女子,对这种事也……唉”

高文举笑道:“别瞎操心了,打你的球,做好你的胎教才是正经别拿不良情绪影响咱们孩子”

寿昌举起球杆,刚要击出,想了想又放下来正色问高文举道:“鹏哥,要是个女孩怎么办?”

高文举道:“女孩怎么了?女孩就不是你我的孩子啦?你没听人说嘛,女儿好,女儿好,女儿是爹娘的贴身棉袄?”

寿昌急的一跺脚:“哎呀,我不是说这个”

高文举紧张兮兮跑过来一把将她扶住:“姑奶奶呀这时候你怎么还敢做这种动作,这不要了钦命了嘛”

寿昌怒冲冲问道:“我问你,要是咱们生个女儿,到时候一点地位都没有,怎么办?”

高文举嘿然道:“**的闲心长公主的女儿,起码也是个郡主吧?能没地位?”

寿昌道:“郡主?连长公主本人都不招人待见,郡主能有个什么用?还不是相夫教子被人下看的命”

高文举心的扶着她向外走:“那你说,咋办?要不,咱招个上门女婿?”

寿昌狠狠拧了他一把:“讨厌人家跟你说正经的”

高文举:“我这话还不正经?招了女婿上门,还怕咱们闺女吃亏?”

寿昌叹息一声:“鹏哥,咱们回桃花岛吧”

高文举道:“回,回一定回等你生了咱就回,带孩子回去散散心”

寿昌停下脚步,转身对着他道:“不我要回桃花岛去生我不要我们的孩子在这里出生,我不要让咱们的孩子和我一样这么憋屈咱们回桃花岛,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说着,竟轻声的抽泣了起来。

高文举轻轻揽住她的肩头。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透过寿昌的肩膀看去,眼前一个挺拔的身影悄然出现,却是一脸坚毅的赵元佐。

下章大结局,晚些放出。

018 大结局

o1大结局

日本,平安京。东都洛阳,皇宫内苑正阳门内。

一群面无人色的女子惊恐的望着眼前一位面容清瘦的男子,仿佛他就是她们在世间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那男子轻叹一声,举目扫了一眼躺在这群女子后面不远处的天皇陛下和平日趾高气扬的诸位大人,终于还是没有说话,轻轻的挥了挥手,示意那些皇室女子不要惊慌,随即自己转身站在了皇宫大门正中的御极道上,一脸坚毅的望着紧闭的皇宫大门。

在他身后,那群女子恭恭敬敬的伏地拜伏:“晴明大人,拜托了”

安倍晴明不敢回头,闭上眼痛苦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六年前,源赖光大将军借助桃花岛的帮助,以泰山压顶之势,将朝中各方势力一扫而定,随即又仗着桃花岛的武器援助,以催枯拉朽之势统一了各国,结束了诸侯混战的局面,迅的与民生息,展国力。总算在苍天庇佑之下,这几年风调雨顺,日本国日渐强盛。总算是从战争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可是刚刚恢复了几分元气的满朝文武,居然在源大将军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下,开始对桃花岛驻在石见国的几处营地频频生事,最终寻了个借口要将对方尽数驱逐出日本。自己当时辛辛苦苦上表劝谏,却被污为叛国之贼,更因自己与皇宫中诸位嫔妃关系较好,还被扣上了一顶yin乱宫闱的罪名。若非安倍晴明平日人缘不错,许多交好的朝臣纷纷求情,只怕连性命也保不住了。即便如此,也被囚禁在五佛寺折磨了整整半年之久。

可是,真正的与桃花岛这们昔日日本翻身的大恩人翻脸之后,不知天高地厚的日本人终于很快就尝到了自己酿造的苦酒。号称战无不胜的十万大军,在桃花岛五路共计两万大军的进攻之下,连纸糊的都比不上,一触即溃,让当初口口声声一战定乾坤的源大将军瞠目结舌。天皇君臣吓的魂飞魄散。

半个月仅仅只用了半个月桃花岛大军便一路势如破竹的从五个方向胜利的会师于平安京外。仿照大唐长安、洛阳两京建设的平安京,在桃花岛的猛烈炮火下,根本连个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就被打破了。直到人家大军拿下了平安京城防,开始劝降的时候,天皇才想起来前几年曾与桃花岛主见过几面的安倍晴明来,连忙打人把他请到皇宫商量对策。可这个时候,一个人的面子还能有多大?

皇宫的大门被推开了,两排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顺着御极道正面而来,站在正阳门口的安倍晴明甚至听到了背后一阵惊恐的尖叫声。苦笑了一声,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人啊,到了危急关头,居然连那些女子也不如。

两排身穿迷彩作战服,头戴钢盔的桃花岛士兵匆匆走到安倍晴明面前,齐刷刷的止住了脚步,整齐的一顿脚,几乎在同时做了个向内转身的动作,以安倍晴明为限,正好组成了一个通道。

很快,从通道的那头走进来一个同样身穿作战服的汉子,安倍晴明对桃花岛的军衔也有些了解,看到来人肩膀上的肩章上,金黄的底板上镶着一颗同样金黄五角星,便知道,来人是位真正的将军。

“安倍晴明见过将军”

“晴明大人?”来人面色一顿,突然立正,向着安倍晴明敬了个军礼:“我是桃花岛海军6战队第三师少将师长赵允升,奉命前来接管皇宫防卫请晴明大人代为通传一声”

赵允升?安倍晴明听着这名字挺熟,猛一想,想起来了,三年前他奉源大将军之令出使桃花岛时,正好见证了这位大宋皇室成员举家移民桃花岛,当时听说这事在大宋闹的动静挺大。这个年轻人好像也有点本事,一到桃花岛,就被授予了中校军衔,没想到,才过了三年不到,他就升成了少将师长。安倍晴明知道桃花岛是军功晋升制度,三年功夫,连升三极,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呐嗯?他是来接管皇宫防卫的?那岂不是说不会用强了?那天皇也就可以避免受辱了?

听到安倍晴明的疑问,赵允升微微一笑,低声道:“晴明大人请放心我们桃花岛不是蛮不讲理之辈。此次出兵,其中之缘由,想必大人心中透亮。这么说吧,我们只要一个说法,自然就会退兵,还日本一个和平”

“说法?”安倍晴明很诧异。

赵允升笑道:“四大天王战死的战死,被俘的被俘。可他们只是奉命行事之人,根本无足轻重。此次冲突的根源,我们一定要解决。否则,难以向天下人交待我们也知道,朝政不在天皇陛下手中,也不来难为天皇,只要天皇陛下交出此次冲突的罪魁祸,其余的,咱们都可以谈”

罪魁祸?安倍晴明不由的想扭头看一眼刚刚还与天皇站在一起向自己哀求的源赖光,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请将军稍候”

三天后,目睹应了自己誓言箭穿心的源赖光那般下场的日本君臣,与桃花岛谈判代表团进行了为期十天的谈判,最终,双方达成了领土划分、赔款和军事同盟等一系列协议,史称《平安条约》。

大宋西北重镇灵州城。

“节帅”一个士兵恭敬的喊道:“桃花岛来人了”

正在邸抄的那位灵州节度使放下手中之物,缓缓抬起头来,摘下眼镜,脸上先是一喜,随即又是一阵紧张,想了想问道:“来人是谁?”

那士兵一愣,连忙将手中的折子递上。

老人拿过折子,将眼镜重新戴回去,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有些失落:“宋兜宋雅腾?怎么偏偏让他来了?”

那士兵奇道:“节帅认识他么?”

老人苦笑道:“我倒宁愿不认得他想不到啊,我吴天祥聪明一世,到头来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初这家伙在泉州花钱买秀才的功名,被老夫坏了事。最后花了钱也没换到功名,结果他不知怎么的就和桃花岛勾搭上了。这两年替桃花岛打理在大宋北方的生意。这家伙,是出了名的雁过拔毛和他打交道,折寿哟看来,文举嘴不与老夫计较,到头来还是怨我对范兄的作法,呵呵,报应啊为了打开西北局面,老夫这可是豁出老脸去向他下的话,想不到,生意倒是来了,可却把这个冤家给我打来了。唉,当初见了老夫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喘的家伙,如今也能和老夫称兄道弟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哇”

原来,这位灵州节度使,竟是昔日与范贻一同打理灵州的老友吴天祥。那士兵听节帅一通牢骚,心中虽然好奇,却也知这等大人物的秘辛不便乱打听,只得忍了好奇,心的陪侍在一旁。不过他的心中却充满了希望,对于一个贫瘠了许久的灵州人来说,桃花岛商队的入驻,无疑会给这里带来像传说中那样的财富,谁会不喜欢?

吴天祥愣了半天,突然回过神来,猛然起身道:“走一同去迎迎人家这也是给咱们送钱来了,可不能像大理人那般,送上门的时候不稀罕,到头来却要花大钱去求人家……呵呵,只要能让灵州百姓富裕起来,这张老脸,要不要的也没什么相干了”

那士兵一脸敬佩,看来,灵州经历了那么几位活阎王之后,总算等来一位救世的活菩萨了只是,他却看不到节帅那灿烂的笑容中,隐含的那股淡淡的落寞和浓郁的悲哀。那是明知自己在引狼入室,却还要强颜欢笑的痛楚。

幽州城。这已经是幽州城并入桃花岛版图的第二年了。

九月清晨的阳光,较夏日时淡了许多,给古老而高大的幽州城洒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在这座修葺一新的城头,一个身穿紧身短服的女孩正兴高采烈的四处张望,不时的爬在城头冲着城下呼喊一声,几个紧随在她身后的女子吓的面无人色,手忙脚乱的围追堵截,无奈丫头灵活异常,偶尔还会在众人合围之时翻个跟头,轻松的从众人头顶越过,随即逃之夭夭。

一个中年妇女提心吊胆的追了半天,终于现自己实在无能为力,只好气喘吁吁的放弃了,一转眼,却看到高大的箭楼边上,一位长须飘飘的中年汉子正站在城头极目南望,似乎对周围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一般,顿时有些气恼,吩咐其他人紧跟着那位姑奶奶,自己向那那人走了过去。

“王爷”妇人不满的说道:“丫头是您带出来的,您怎么也不说管管?”

嗯?那人转过头来,阳光下,英俊的脸庞略显几分伤感,仿佛刚刚从回忆中被惊醒,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望着那丫头的身影笑道:“呵呵,这有什么?让她玩去吧,她娘时候比这还野呢。”

“就会胡说”妇人皱眉道:“寿昌贵为公主,怎会像她那般……”说着竟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哈哈……”这长须男子,赫然便是当年悄悄投奔桃花岛的大宋楚王赵元佐,听到夫人如此一说,大是得意:“你是没见呐,那丫头像妖妖这么大的时候,宫里那些树都被她爬遍了爹爹的龙床上,都被她放过鸟蛋,说是要试试沾了真龙之气能不能孵出凤凰来,哈哈……”

妇人看着赵元佐那开心的笑容,一时竟然有些痴了。双眼一红,扑簌扑簌竟然掉下了眼泪。

赵元佐急道:“夫人,你这又是怎的了?”

赵夫人举袖拭泪道:“妾身这是高兴的,这么多年了,王爷总算是……”

赵元佐微微一怔,轻叹一声,将赵夫人揽在怀里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赵夫人面上一红,轻轻一挣:“仔细让人瞧见”

赵元佐大乐:“这怕什么……”

“舅舅,舅舅”那被呼为妖妖的丫头终于折腾的歇了下来,匆匆向着两人跑了过来:“爹爹说外公也在这里打过仗,是真的吗?”

“是啊”赵元佐一把抱起妖妖,指着城下那片空地道:“好多年前,你外公带着大军,围了这幽州城,打了好久好久……”

“外公赢了吗?”

赵元佐轻轻摇了摇头。

“那他不如八舅”妖妖脸一挺:“八舅三天就打下了幽州城,爹爹说八舅有陈汤之风,舅舅,陈汤是谁呀?”

赵元佐道:“陈汤啊,他是汉朝时候的一个大英雄,打了许多胜仗,把那些敢冒犯汉人的外族各族入侵者打的落花流水。”嘴里说着话,眼中望着南方那片大宋的疆域,心里却浮出了一句陈汤最著名的话: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又感慨了一声,转眼便想起了伯父当初那一统天下的宏愿,父亲在幽州城下铩羽的遗憾,兄弟不思进取的无奈,不由的有些悲从中来。

妖妖看到舅舅表情有些不好,双眼中竟然有点点泪光,轻轻伏在他耳边道:“舅舅不哭,舅舅要什么,妖妖给你”

赵元佐呵呵一笑:“妖妖真乖,舅舅要的东西呀,妖妖现在还拿不来。”

妖妖偏着脑袋道:“舅舅是想去开封城里看外公吗?”

赵元佐一愣,呆呆的看着这个精灵,突然展颜一笑:“是啊,舅舅想去开封城看看外公,可是开封城现在不是咱们桃花岛的地盘,去不了啊,妖妖有办法吗?”

妖妖想了想,很坚定的点点头道:“等妖妖长大了,就把开封城也并到我们桃花岛来。到时候,舅舅就去看外公啦”

赵元佐心里一惊,脑中突然闪过许多念头来。稍稍一回忆,赫然觉,几年下来,桃花岛的势力范围,似乎已经与大宋不相上下了。如今又趁着契丹人先动手之机,一举拿下了幽云十六州,正式取得了在大6上立足的资本。难道说,文举最终的目标,竟是统一天下吗?那,最终将置大宋于何地?

赵夫人明白丈夫心中所想,轻轻将妖妖从他怀里接过,低声道:“倘若三哥如此一意胡闹下去,还不如早早把这大好河山并到桃花岛了事”说着话,哄着妖妖轻声谈笑着,转头去了别处。

原地只剩下赵元佐一个人,呆呆的望着南方那千里故国。许久之后,赵元佐眉头的松开了,眼神中竟是流露出罕见的坚毅来,一如当年太宗驾崩当夜在京城指挥若定时的模样,又好像是当年他下定决定投奔桃花岛时去见高文举时的模样。

“舅舅”妖妖似乎很喜欢粘着她这个大舅,见他向回走,连忙挣脱舅**怀抱,一路飞奔着跑了过来,走到向前时,纵向一跃,很熟练的扑到了赵元佐身上:“舅舅笑什么呢?”

“妖妖猜”

“猜不着,你快说嘛,不说我揪你胡子了”

“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好了别揪了,舅舅告诉你啊,咱们呐,就快能去开封看你外公了”

“舅舅想到办法了?”

“呵呵,就像你爹说的那样,只要肯用心,人间处处皆桃源。为何大宋就不能变成桃源?哦,回去喽”

赵夫人和一群使女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老一笑笑,一时竟然不敢相信这便是那位平日极少言笑的太平王爷。这一恍惚之间,那两人一唱一和的打闹中,竟然去的远了。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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